第3章 交流

　　一名是垂暮之年，满身血污的老人。

　　一名是全身果体，细皮嫩肉的小年青。

　　罗兰读过不少关于宗教方面的书籍，当然是八卦居多。听说某一神教的牧师，特别喜欢小男孩。而罗兰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物形象，只有十七岁，难道在那个老人的眼里，也是个小男孩？

　　想到这一点，他觉得牙后槽都在涨痛，而后开始戒备起来，往后跳下，两人中间隔了个祭祀台，有了障碍物，这才安心了许多。

　　可能是复活负面作用时效过去了的原因，罗兰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他用一手挡着自己的要害部位，而后眼神灼灼地看着对方。

　　若是现实社会，遇到这样的老人，他完全不虚，只要对方敢胆有点点不对劲的行动，他直接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但现在他处于一个相当拟真的游戏中，对方是一名生命神殿的牧师。

　　和现实中大腹便便，整天关爱小男孩的肾虚牧师不同，游戏中不会点法术，谁敢自称牧师。

　　看到对面青年戒备的眼神，法尔肯向他微微笑了一下，或许是自身沉稳的气质起到了作用，对面青年的神色好看了许多，趁着这机会，法尔肯抬起手，指向对面青年的额头。

　　罗兰本已经放下许些戒备，但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放魔法，只见一个绿色的光球向自己袭来，速度不是很快，罗兰急忙向旁边躲开，但光球却具备一定的追踪能力，拐了个弯，击中罗兰的额头，而后像是果冻一般变形，渗入皮肤，透过头骨，钻进脑浆中。

　　罗兰本以为对方要杀掉自己，毕竟玩家被NPC做掉，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以为又要经历一次脑袋爆炸带来的剧痛，但没有想到，只是轻微痛了几秒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年轻人，你现在应该能听得懂我说话了吧。”

　　温和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不是罗兰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此时他却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罗兰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抚着额头抽了口冷气，说道：“通晓语言？老人家，你先等等，让我把衣服穿上。”

　　就算对面这个牧师老人家没有那方面的爱好，罗兰也不喜欢裸露躯体示人。他在系统提示界示很快就找到了‘拾取遗体’这个选项，然后点击了确认。

　　罗兰先前的无头身体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化成无数的白色小方块，拉成一条漂亮的光带，飞到罗兰的身上，融进他的身体里，而那些四处乱溅的脑浆和血液，则变成了更小的光屑，也飞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样的光景很是漂亮，不但如此，整个教堂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而且法尔肯衣服上的血迹和脑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环境，一下子由阴森可怕的屠宰场，变回了原先宁静祥和的小教堂。

　　罗兰的意识中接到了系统的提示：你回收了自己‘遗体’，取回了因死亡而丢失的50%人物经验值，取回值为：0。

　　由于罗兰一‘出生’没多久，就被魔力反噬爆了自己的脑袋，根本没有取得什么人物经验值，自然也就不可能取回什么人物经验值。

　　当这些白色的光点方块全部回到罗兰的身体里后，他的身上多出了一套衣服，就是前边所穿的那套灰褐色麻布衣。

　　有衣服在身，罗兰虚着的心就放了下来，他向对方点头问好道：“老人家，麻烦你了，话说这通晓语言魔法的持续时间有多长？”

　　“大概三小时左右。”法尔肯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虚弱和沙哑，他觉得对方应该就是神谕中所说的黄金之子，没跑了：“要是年轻时候的我，能保持五小时以上。”

　　大多数老人都喜欢怀念自己年轻时候的丰功伟迹，这老人虽然是个牧师，是个NPC，却也不例外。罗兰心中笑笑，脸上却是很平常地说道：“我叫罗兰，请问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法尔肯！”

　　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法尔肯一双老眼上下打量着对方的年轻人。从刚才的对话和行为来看，对方似乎不懂得什么礼仪，可身上却是有一种奇怪的特质，让人觉得，对方就是这么说话的，没有任何不礼貌的成分在内。

　　虽然法尔肯是名牧师，是名老人，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两年佣兵，在一般人的眼里，他不但是高高在上的职业者，还是拯救世人的牧师大人。但从本质上来说，法尔肯依然也只是个略为出众一点的人类罢了，自从他在这里安居后，就失去了情报来源。

　　很多时候，情报不单只是情报，它也能变成一种知识。

　　失去了情报，窝在一个小镇子里，其实也算是变相地失去了知识来源。法尔肯很清楚，自己这几十年来，根本没有任何长进，反而还退步了许多。

　　但他不后悔，把女神的荣光钉在这座镇子里，就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眼前这个黄金之子，虽然看着挺好说话，但谁知道内心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不过对方能从女神的祭祀台上复活，想来也应该比较亲近女神才对。

　　“罗兰阁下，你应该是黄金之子吧？”法尔肯小心翼翼地问道，在没有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心性之前，凡事都慎重些为好：“数天前，女神就降下神谕，说你们会从外位面来到这个世界，和我们一起生活。”

　　原来在游戏中，玩家是这样的设定吗？罗兰觉得有些新奇……在大多数的游戏中，玩家都被设定救世主，或者其它强力的特殊人物，但被当成一个外来种族，还是第一次。

　　不过想想也是，五十万的玩家……总不能有五十万名救世主吧。

　　罗兰点头：“我应该是你口中说的黄金之子，确实是来自外位面……老人家，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法尔肯微笑道：“请说。”

　　“这是哪里？”罗兰看着周围：“我知道这里是生命女神的教堂，但我想知道的是，现在所处的位置。”

　　法尔肯转身推开木门，早晨的阳光如同橙色的流水一般涌进教堂中，明亮而又温暖。

　　他沐浴在阳光中，身上仿佛有个光圈，转身对着罗兰微笑。

　　“欢迎来到红土镇！”

第4章 红土镇

　　罗兰随着佝偻的老人走出教堂大门，早晨的阳光虽然并不算刺眼，但面对着朝阳，怎么也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等过了几秒，罗兰习惯了阳光，他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蔚蓝的天空，蓝得纯粹，干净，并不像现代社会那样，蓝中带着点灰。

　　蓝色的天空下，是一汪磷光闪闪的大湖，湖上有几片叶子般的黑点，再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捕鱼的小舟。

　　这大湖的周围，有许多青瓦，红瓦，高矮参差的建筑，建筑群中有许多小路，人们在其中行走，就像是蚂蚁一般的黑点。

　　一拱大大的青石桥，连接了湖的两端，也将湛蓝的大湖分成了两块。

　　罗兰站在山石边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耳边轻风吹过的树叶的沙沙声，心神像是被洗涤了一般，平静了许久后，他对着身边的老人说道：“这里是红土镇？我觉得叫湖畔镇更合适些。”

　　法尔肯白色的眼眉垂下来，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失落：“这名字不好……罗兰阁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名字不好？是不好听，还是其它意思？罗兰有些好奇，但看着法尔肯的神色不太好，他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现在罗兰真的很佩服游戏开发公司，这虚拟网游做得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无论是场景，还是NPC的神态表情。

　　最重要的是，游戏把人的感官完全还原了，视觉，嗅觉，味觉，触觉等等。除了痛觉被降到了十分之一，当然，这是保护玩家的措施，毕竟如果真的完美模拟被伤害，或者被杀死时的痛感，全服玩家，除了那些受虐狂，没有几个人能撑得下来。

　　听到老人家的询问，罗兰思考了一会，然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随便走走，看看，玩玩吧。”

　　法尔肯惊讶地看着罗兰，他微眯的老眼睁得大了些：“就这么简单，难道不应该是拯救世界，击败魔族，或者屠龙成名之类的伟大理想吗？”

　　听到法尔肯半是惊讶，半是调侃的语气，罗兰微笑起来，缓缓说道：“我是个很普通的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我们……黄金之子，是这个词语吧，但我们大部分的人，来到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存了到处走走，看看，玩玩的想法。或许以后我们的理想会有所变化，但目前就是如此。”

　　这是罗兰的真心话，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来了任务，但看着法尔肯，他真的没有办法把对方当成一个纯粹的NPC，毕竟太真实了。

　　罗兰不是傻子，和游戏NPC应该如何说话，和真人又应该如何说话，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虽然明着看，法尔肯是NPC，但罗兰却觉得，自己是在与真实的人在对话。

　　和一个温和的老人聊天，不求多交心，但至少不能太敷衍。

　　法尔肯看着罗兰，老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见过罗兰这样奇怪的人类。明明拥有不死不灭的身体，但最大的理想，居然是走走，看看，玩玩。

　　如果这样的能力放在其它人身上会怎么样？大概早就嚣张得不知道哪去了吧，什么功成名就只是小事情，拥有征服世界的野心甚至都会觉得很正常。

　　眼前这个黄金之子，居然只是想走走，看看，玩玩？说出去没有几个人会信，因为这不符合常理。但法尔肯觉得自己会信，他见过不少的职业者，个个都是戾气极重，而眼前这人，身上没有一丝的戾气，干干净净地仿佛就像是出生的婴儿一般。

　　“你原先的位面，一定没有战争，也没有杀戮。”法尔肯看着对面青年清澈的眼神，感叹道：“真好。”

　　“其实也有。”罗兰无奈地摇摇头：“只不过我所处的国家，治安一向很不错，歌舞升平，国泰安康，虽然偶尔也会有些奇葩的事情，但离我都挺远的。”

　　对于罗兰来说，这是很平常的解释。但对于法尔肯来说，这却是赤裸裸的炫耀了。清爽的晨风吹过，吹动老人的白袍，他长长地叹着气：“如果我能生活在你的世界就好了。”

　　罗兰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牧师老人。

　　因为大学专业的关系，他也接触过那些所谓的智能AI，大名鼎鼎的阿法猪他自然没有机会得见，不过企鹅公司的智能AI，‘小薇’他倒是见过几次。

　　正常的日常对话，‘小薇’确实做得很好，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再涉及到一些更深层次的对话，比如说人生观，世界观，甚至是悲叹春秋这些东西时，‘小薇’的‘智商’明显就不够用了，它会回答得很死板，极具机械性质的硬硌感。

　　但眼前这老人，无论是聊天时的语气神态，甚至是伤感，羡慕之类的情绪，都和正常人无异。

　　罗兰并不觉得企鹅公司的‘小薇’能做到这一点。况且根据设定官网的爆料，这个游戏世界，智慧生命的数量高达一百五十亿以上，每一个智能NPC，都和真人无异。

　　以山寨闻名的企鹅公司，究竟开发出了什么样的黑科技啊，恐怖如斯。

　　在进游戏前，罗兰是不相信这样的宣传的，游戏公司嘛，总会把自己的产品夸大。但看着眼前这个名为法尔肯的老人，他信了，见微知著，他能想象得出来，其它的NPC如果全是这般，拥有自己的人格和灵魂，那么，这个世界会有多精彩。

　　真实的风景，再加上完全拟真的NPC，罗兰觉得自己冷却已久的游戏之心，似乎再度燃烧起来了。

　　他用力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大腿，扭头问道：“法尔肯老人家，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市，怎么走？”

　　法尔肯很吃惊，刚才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青年，突然冒出了一股奇怪的热情。对方的眼神依然清澈干净，只是在那如同清泉般的眼瞳中，多了一缕晶莹的亮光。

　　“沿着西边的大路走，如果步行，约四小时后就能看见德尔邦城。”法尔肯语气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你前往德尔邦城的时候，最好不要脱离大道，红土镇外围有一段山路，道路两旁是枫树林，里面有很多巨型蜘蛛，一般它们不会主动到我们人类的地盘上来，但如果实在饿了，它们也会发狂捕食人类。”

　　“老人家，谢了。”

　　罗兰背对着法尔肯挥挥手，沿着灰白色的山路石阶走了下去。清晨的阳光明媚如橙，山间微风如纱，随着他缓缓地走下去，镇中似幻似真的喧哗人声，也传入耳中。

　　罗兰很想张开双臂，拥抱蓝天白云，但那又显得太过于中二。

　　他只是抿起嘴角，轻轻地呢喃着：

　　法兰世界，我来了。

第5章 不会吧

　　半山腰离山脚不远，只是十多分钟的时间。山脚下有一群人围着，他们看到罗兰下来，脸上皆带着戏谑的笑容，还有个大老爷们居然向个大婶比划着某种东西的长度和形状，而后便引起周围众人一片哄笑声。

　　罗兰觉得脸颊有些发烧，但还是强作镇定地从这群人面前走过去了，即使走出了十几米远，他依然能感觉到背后有数十人在盯着自己看。

　　这游戏的初体验真是极不友好。

　　要是现实中出现这种事情，罗兰多半得到外地去工作了，但这只是游戏……丢脸归丢脸，但一想到这些都是NPC，便觉得心情平伏了许多。

　　不过那些人的反应真是符合常理，这游戏果然和宣传的那样，每个智能NPC都和真人无异。

　　罗兰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在叫卖商品，当然也有扛着大包小包作苦力的人。

　　这里的人，似乎都是平民，无论男女，穿的都是麻布衫，皮肤黝黑，当然，偶尔也会有个穿着一般，皮肤白些的年轻女子在街道上走过。

　　相比之下，罗兰才是街道上最奇怪的那个。

　　他虽然也穿着灰褐色的新手麻布衣，但细皮嫩肉，比所有的女子都要白净，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那种类型。

　　因此，他一路走来，就一直受到别人的注视礼。

　　忍着别人异样的目光，罗兰好不容易走到了青石桥上。先前在半山腰俯视镇子的时候，他已将镇子大致的地形和街道给记了下来，因此倒是不需要向人问路。

　　石桥修得很宽，也很直。走在桥上，左右两边是磷光巡巡的湖面，带着微湿的湖风从耳边轻抚而过，整个人仿佛都要随风飘摇起来。

　　罗兰忍不住趴在桥栏杆上，看着风起微波，蓝如水晶的湖面。在半山腰时，他能将整座湖都纳入眼度，但现在到了湖心桥上，一眼看过去，湖面却仿佛看不到尽头。

　　远处的渔舟上，捕鱼人唱着荦话的号子，把一网白鱼拉到了自己的船上。

　　桥的后面，走上来三个提着篮子的小孩，模样大约七八岁左右，两男一女，他们流着青黄的鼻涕，穿着满是补丁的麻布衣，蹦蹦跳跳地来到罗兰的身后。

　　他们看见罗兰.，对着他指指点点，还一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