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凝带着叶蓓蓓找到了澡堂。

　　这澡堂是公共的，柳烟凝一向不去澡堂洗。不过这会儿是早上，澡堂都才刚开门，里面没有其他顾客。

　　“蓓蓓，你跟阿姨一块洗好不好？”

　　叶蓓蓓看出来了，柳烟凝是故意带她来洗澡的。叶蓓蓓听到好多人说自己身上有臭味，有小朋友，也有同一栋楼的阿姨，她们在楼道里碰到叶蓓蓓，都会说，“叶教授是怎么带孩子的呀，蓓蓓这么脏。”

　　还有家属楼里的小女孩从来不跟叶蓓蓓一起玩，叶蓓蓓去上学之后，班里的小女孩也不跟她玩，只有阿宝和靳博愿意跟她一起玩。

　　但是叶蓓蓓从来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臭味，她家里就是这个气味啊，她爸爸也是。她爸爸不洗澡，也不给她洗澡，叶蓓蓓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不洗澡的。

　　可是阿宝的妈妈身上却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她闻到了那股香味之后，就开始讨厌自己身上的气味，不像柳烟凝那样香香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拥有柳烟凝身上香香的味道。

　　她没听见过柳烟凝和阿宝说她臭，柳烟凝甚至特意找了自己要来洗澡的借口带她来洗澡。

　　即使看出来了，叶蓓蓓也点头同意。

　　柳烟凝买了香皂，给叶蓓蓓搓了三遍，将身上的污垢全搓掉了。

　　等柳烟凝给叶蓓蓓换上了衣服，擦干了头发，她这才发现叶蓓蓓的皮肤其实很白，五官精致，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叶蓓蓓左扭右扭的，感觉很奇怪，她感觉身上的肉好像掉了几斤，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但是这种感觉又很舒服，身上也清清爽爽的。

　　她摸了摸裙子上的花边，“阿姨，这是谁的裙子啊？”

　　柳烟凝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喜欢吗？”

　　叶蓓蓓点点头，还是问道：“阿姨，你为什么要送我裙子呀？”

　　“因为你和阿宝是好朋友呀。”

　　柳烟凝给的理由说服了叶蓓蓓，她也将阿宝当成她最好的朋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柳烟凝，叶蓓蓓能感觉到柳烟凝的善意。

　　阿宝的妈妈真好，叶蓓蓓想。

　　洗了澡出来才不到十点钟，柳烟凝又带着叶蓓蓓去吃东西，玩了一大圈才回去。

　　秦姨手脚麻利，两三个小时就已经将叶家收拾得七七八八，她们回来的时候，秦姨在清洗厨房碗筷，客厅里摆了一只大盆，里面泡着叶蓓蓓的衣服。

　　秦姨第一眼都没有认出叶蓓蓓，目光从叶蓓蓓身上扫过去了，还问：“蓓蓓呢？”

　　柳烟凝指着叶蓓蓓，“这不就是蓓蓓吗？”

　　秦姨瞪圆眼睛，看向叶蓓蓓，哎哟了一声，“这还真是蓓蓓啊！”

　　秦姨抬着湿漉漉的双手，从头到脚地打量叶蓓蓓，叶蓓蓓的头发有些天生自然卷，这会儿还没太干，没扎起来，披在肩膀上，穿上柳烟凝买的裙子，漂亮得像公主。

　　叶蓓蓓笑声像银铃，“秦奶奶，我是叶蓓蓓啊！”

　　柳烟凝来到客厅，叶家已经焕然一新了，蒙尘多年的地板露出了它原始的青灰色，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也都不见了，只是客厅依旧逼仄，那几只大箱子太占地方了。

　　叶蓓蓓也在家里转来转去，家里变得跟阿宝的家一样明亮整洁了，她说不出为什么，但确实喜欢这样的家，窗户全打开了，家里有股淡淡的混合着洗洁精和肥皂的香味。

　　没过多久，叶庭带着阿宝回来了。

　　“妈妈！”

　　阿宝被叶庭带到了一处安静的湖边，给他讲解昨天没讲完的内容，叶庭在教学上似乎有种孜孜不倦的特点，想要一口气将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阿宝，就算阿宝的脑瓜子好用，这么快速地接受这么多高难度的知识也有点吃力，最主要的是他饿了，在他说了三遍之后，叶庭终于带着他回来了。

　　“爸爸！”叶蓓蓓也高兴地扑向叶庭，等她像平常那边凑到叶庭身边，突然发现爸爸身上也有股气味，跟家里的气味格格不入，或者是，爸爸身上的气味就是她以前身上的气味，家里也是这个气味。

　　叶蓓蓓皱起鼻子，她终于意识到原来不洗澡不打扫就会变成这种气味，而这种气味会让人不舒服。

　　“爸爸，我跟阿姨今天去了澡堂，洗了澡可舒服了，爸爸，你也去洗个澡吧。”叶蓓蓓说道。

　　叶庭想都没想就摇头，“爸爸还有事。”

　　他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洗澡这件事上，又钻进了书房。

　　柳烟凝估计叶教授的世界里只有两件事，活着和数学。活着仅限于吃饭，秦姨收拾厨房收拾了十来把面条出来，这父女俩每日的食物就是面条，跟她生阿宝的时候差不多。

　　柳烟凝都好奇叶蓓蓓是怎么来的，就叶庭这种连洗澡都觉得浪费时间的人，会花心思去结婚吗？

　　柳烟凝不能将照顾叶蓓蓓的希望放在叶庭身上，她摸了摸叶蓓蓓的头发，已经干透了，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到底要怎么照顾叶蓓蓓，毕竟两家隔得也不近。

　　阿宝走到叶蓓蓓身边，哇了一声，“蓓蓓，你好香香！”

　　阿宝说完之后捂住了嘴，他妈妈告诉过他不能说叶蓓蓓身上的味道的。

　　叶蓓蓓惊讶地看向阿宝，“真的吗？”

　　她抬起手臂闻了闻，衣服上真的有股淡淡的香味，跟她之前穿过的衣服都不同。

　　秦姨已经收拾好了厨房，现在要出来洗衣服了。

　　叶蓓蓓看了书房一眼，推门跑了进去。

　　叶庭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他低下头，阳光透过他厚重的镜片，折射出书上的一个个公式。

　　“爸爸！”

　　叶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向女儿。

　　“爸爸，如果你不去洗澡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叶庭皱起眉头，“爸爸很忙呀！”

　　“你可以洗了澡再做的呀，”叶蓓蓓知道她爸爸多么喜欢阿宝，昨天晚上一直在担心今天柳烟凝不送阿宝过来，“如果你不去洗澡的话，沈星星会被你熏晕的，他下次就不会来了。”

　　柳烟凝带着阿宝坐在客厅等，等秦姨洗完衣服，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书房门被人拉开，叶庭走了出来，进了他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发黑的毛巾，还有一套衣服，端着盆走了出去。

　　柳烟凝问叶蓓蓓，“你爸爸要去哪里？”

　　“去洗澡。”叶蓓蓓眨了眨眼睛。

　　柳烟凝一愣，叶蓓蓓到底是跟他爸爸说了什么，说服了他爸爸？

　　一直忙到下午，叶庭都已经出门去上课了，秦姨才将所有的事情做完，累得腰酸背痛，柳烟凝亲自给她捶背，“辛苦了秦姨，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秦姨担忧地说道：“这家里又没个女人，干净也只是暂时的，我看叶老师不是爱干净的人，还是得有个女人才行。”

　　柳烟凝说道：“我觉得还是让叶教授请个钟点工吧，叶蓓蓓这么小，天天吃面条营养怎么跟得上。”

　　秦姨也赞同地点头，“那可不是，你生阿宝的时候，吃面条连奶水都没有。”

　　柳烟凝洗澡的时候就跟叶蓓蓓灌输了要讲卫生洗澡的概念，也不知道小姑娘听懂了没有，但是目前来看，她应该是懂了，叶教授都被她叫去洗了个澡，看着都精神多了。

　　“蓓蓓，我们要回去了哦。”

　　叶蓓蓓捏着裙子上的花边，她真舍不得柳烟凝走，今天的柳烟凝让她感受到了来自成年女性的独特魅力，这是她短暂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蓓蓓，你可以跟阿宝去我们家里玩的，今天我们就走了哦。”

　　叶蓓蓓站在门口，不舍地看着柳烟凝拉着阿宝下了楼梯，在走之前，柳烟凝教叶蓓蓓让她爸爸请个钟点工做饭打扫卫生。

　　11月16号是很重要的日子，当天早上，柳烟凝比平时起得更早一些，今天她要带阿宝去青少年数学竞赛的报名现场，给阿宝报名，阿宝除了要报名个人赛，还要报名团体赛，她只用将阿宝带去报名现场，宋教授他们会带阿宝去报名。

　　吃过早餐，娘俩就出门了。

　　柳烟凝推着自行车出来，沈牧担忧地看着，“不如还是我送阿宝去吧？”

　　柳烟凝已经学会骑自行车了，为了试验她能顺利安全地带着阿宝，还在大院里带着阿宝骑了好几圈，确定已经没问题了，“放心吧，我已经学会了。”

　　为了起自行车，柳烟凝甚至放弃了她钟爱的高跟鞋，挑了一双许久没穿过的平底布鞋。

　　阿宝丝毫不担心妈妈的骑车技术，妈妈终于学会骑自行车了，以后上学放学妈妈就可以接送他了，这让阿宝很开心。

　　柳烟凝骑着自行车，载着阿宝往外面走，院里有不少邻居看到了这一幕，他们都感到惊讶，要知道柳烟凝可是从最开始就是打车出门的啊！竟然也会有骑自行车的一天，他们以为柳烟凝学自行车只是心血来潮。

　　刚上路，柳烟凝很是紧张，骑得很慢，只要稍微有别的自行车隔她近点，她就会紧张得停下来。

　　“妈妈，加油，妈妈，加油！”阿宝坐在后面的小凳子上，一路上都在鼓励柳烟凝。

　　柳烟凝苦练许久，技术是没有问题了，还差点经验。上了路柳烟凝有些后悔，她应该自己上路骑几回，再带阿宝的。

　　阿宝的小手抱着妈妈的腰，他听了很多次爸爸教妈妈骑自行车，这会儿当起了妈妈的指挥来，“不要使劲捏刹车，妈妈，慢慢地捏，你尽量捏右手边的刹车，那是后轮刹车.”

　　儿子有条不紊的指挥让柳烟凝慢慢地骑得得心应手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赶到了报名的学校。

　　宋教授和张教授都已经在等待了，家里有小轿车的靳博是第一个赶到的，他和叶蓓蓓还有阿宝要报名一个团体赛，阿宝是第二个赶到的，还剩叶蓓蓓还没有到。

　　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出现在了报名现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为他们是跟着长辈来给家里的哥哥姐姐报名，来凑热闹的。

　　阿宝和靳博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柳烟凝则跟宋教授他们了解一下阿宝在学校的情况。

　　等了十分钟，叶蓓蓓在叶爸爸的陪伴下来到了报名现场，她今天穿的裙子是柳烟凝送给她的那一条，天气有些冷了，叶蓓蓓在裙子里面套了一条裤子，看起来也格外的和谐。

　　让柳烟凝惊讶的是叶教授，他那一团乱糟糟的鸡窝头发竟然顺服地贴在了他的头上，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干干净净。

　　但叶教授的作风还是没改，将叶蓓蓓送到之后，他急匆匆地就走了。

　　叶蓓蓓看到柳烟凝，眼睛一亮，走了过来，“阿姨！”

　　柳烟凝拉着她，“蓓蓓，你爸爸请钟点工了吗？”

　　叶蓓蓓摇头，“没有。”

　　柳烟凝忍不住问道：“那你爸爸今天怎么梳头了啊？”

　　“我给他梳的呀！”叶蓓蓓咯咯地笑了起来。

　　叶教授头发那样长，早就该理了，柳烟凝管不了，她上下打量叶蓓蓓，这么多天过去，这衣服还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洗过的，“蓓蓓，谁给你洗的衣服啊？”

　　“我自己洗的呀。”叶蓓蓓的答案出乎意料。

　　“你会洗衣服吗？”柳烟凝惊讶。

　　“秦奶奶在我家洗过的呀，我看到她洗的。”

　　叶蓓蓓这样聪明，一教就会了，学会了讲卫生，洗澡换衣服，柳烟凝心情又高兴又心疼。

　　她们刚说完话，宋教授就过来领人了，他们要带着孩子们去报名了。

　　柳烟凝跟在了后面。

　　今天都是指导老师带着孩子报名，家长在旁边等候就行了，因为这个赛事非常重要，指导老师必须是在校老师，要审核指导老师的资质，所以今天宋教授和张教授都来了。

　　他们俩带着三个小不点排队，引来了众多关注，这三个孩子也太小了，这可是北京市水平最高的青少年数学竞赛了，这三个孩子有三四岁没有？

　　不仅是报名的人这样想，就连审核资质的老师在得知这三个孩子要报名参加团体赛，都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

　　“这几个孩子才三四岁吧，这可是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比赛，不适合这么小的孩子，这不是玩呢嘛！”

　　宋教授将自己在清华任职的证明递过去，“我们确实是来报名的，这三个孩子组成团体参赛，这个孩子，”他指了指阿宝，“他要参加个人赛，这些是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