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五月初, 空气中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京平大学校园绿化做的很好，香樟和杨树郁郁葱葱，满墙爬山虎翠色/欲流。
Jessup国际模拟法庭比赛时间渐近，周郁汀越来越忙, 这几天姜弥都没和他呆在一块。
这天早晨起床, 姜弥感觉有点不舒服，洗漱后她没精打采地走出卫生间, 沈笑笑看她不对劲, 忙问：“怎么啦？”
“头疼。”
上午江苒和李宝珠有选修课, 已经出门了, 姜弥倒是没课，但她和周郁汀约好一起去自习, 这下大概率去不了了。
沈笑笑说：“要不我陪你去趟校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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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等会要是还不舒服，你记得叫我啊。”沈笑笑说完, 又躺回床上刷剧了。
姜弥在椅子上坐了十来分钟, 头越来越疼, 晕晕乎乎的, 她感觉自己有点发烧, 最后只得给周郁汀发了条消息：【我头疼, 不去自习啦。】
周郁汀直接打电话过来, 说话声有点急, “生病了？”
“嗯，昨晚洗澡的时候没热水, 我就用凉水冲了冲，有点发烧。”她揉揉鼻子, 说：“沈笑笑送我去校医室，你三四五节不是还有课吗？不用……”
话没说完，周郁汀打断她，说：“穿好衣服下楼来，我陪你去。”
有周郁汀作伴，沈笑笑就没跟着去。姜弥收拾好下楼的时候，周郁汀已经在了。
他走近，摸了摸姜弥的额头，问：“能走吗？要不我背你。”
“没到那种程度。”姜弥好笑道。
去到校医室，挂号，看诊，一量体温39.1，果然发烧了，医生让她挂水。
一大早挂水的人不多，病房里安安静静，挂水的时候，周郁汀找来一条小毯子盖到她身上，又买了早餐。
早餐是南瓜粥，周郁汀拆开包装，喂她吃。
姜弥说：“你上课去吧，我自己来。”
周郁汀轻啧一声，“女朋友，别那么懂事。”
“哦——”姜弥张嘴，吃掉他喂过来的一口粥，说：“周郁汀，你是恋爱脑吗？连课都不上了。”
周郁汀理直气壮，“嗯，你才知道吗？”他用纸巾擦了擦姜弥的嘴巴，说：“女朋友生病，我哪还有心思上课，请假不去了。”
果然，妥妥的恋爱脑。
南瓜粥姜弥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周郁汀扫尾。吃完早餐，姜弥靠着周郁汀聊天。
“你正在准备的那个比赛是不是快开始了？”
周郁汀搂着她，一边看课程资料一边说：“嗯，估计下周出发。”
Jessup比赛举办地点在华盛顿，每年五月各大高校学生前往，姜弥算了算日子，问：“要去几天？你生日前能回来吗？”
去年生日两人才高考完没见面，今年姜弥不想再错过了。
周郁汀：“半个月左右，能赶上。”
“怎么？”周郁汀微扬眉头，“今年准备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说实话，礼物的事姜弥还没想好，她抬头亲了一下周郁汀，说：“送你这个行不行？”
周郁汀懵了下，小姑娘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光天化日下，就敢撩拨他。
周郁汀喉结滚了滚，笑容别有深意：“光送我这个，可能还不够。”
“哦——那我再想想。”
因为发烧比较容易犯困，姜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经挂完水拔针了，周郁汀帮她摁着伤口。
周郁汀说：“体温37.5，已经不烧了，送你回水之郡睡会？”
下午的课姜弥请假了，回宿舍的话她也担心吵，于是两人起身准备去水之郡。也是这时，姜弥手机响了，进来一个电话。
打电话给她的人竟然是姜浩成的妹妹，她的三姑姑，姜弥愣了愣。她和姜浩成那边的亲戚不亲，除了逢年过节，其余时间基本不来往。
姜弥奇怪是什么事，接通，“喂，三姑姑。”
“阿弥？你爸爸出了点事，现在情况挺不好的，你来元和医院一趟。”
姜弥皱眉，“他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你来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姜弥决定去医院一趟。说实话，她对姜浩成的态度很矛盾，曾经确确实实渴望过父爱，也真真切切地恨他埋怨他，但姜浩成真出了事，心里又闷闷的。
她和周郁汀说了这件事，周郁汀道：“我陪你去吧。”
姜弥没拒绝，她现在确实需要人陪着，点头，“好。”
两人打车去元和医院，下车直接去了住院部vip病房，之后姜弥就被她三姑姑叫走了。临走前，周郁汀捏捏她的手指，以这种方式，无声地给她传递力量。
vip病房华丽，但也冰冷，姜浩成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一大家人陪在他身边。
“阿弥，你姐姐呢？”
姜弥：“姐姐和妈妈出差，不在京市。”
其实，就算她们在京市也不一定会来。章婧这一生百分之九十的风雨都是姜浩成带来的，她对这个前夫厌恶到极点，再说两人已经离婚，财产分割干净没半点关系。
许知然也差不多，用她的话来说，这个爸爸还不如没有，反正对她从来就没上过心。
姜弥注意到，满屋子人整整齐齐，但虞洁和虞姝不在，她问：“虞洁和虞姝呢？”
屋子里一阵沉默，良久三姑姑才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吐露实情。
这件事也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姜浩成被虞洁给绿了。
自从虞洁得知姜浩成和章婧的离婚协议条款后，就一直或委婉或直接地表示，希望姜浩成想想办法修改协议，她比姜浩成小十二岁，担心哪天姜浩成出意外，她和虞姝没了保障。
这让姜浩成很不高兴，当初你跟着我不是说不图钱只图人么？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两人矛盾越来越深，姜浩成干脆不去岚城了。
后来，姜浩成再回岚城，就发现虞洁和当地一个黄金单身汉关系暧昧，一查才知道，两人是彼此的初恋，大学时在一起过，就连虞姝，大概率也和他没关系。
姜浩成虽然渣，但也是真心待虞洁的，不然以前也不会放纵她到章婧面前闹。他急火攻心，喝了半瓶威士忌，把人拽上车就要去民政局离婚。
姜浩成亲自驾车开得飞快，才上高架就出了事故。他被确诊脑死亡，虞洁则脊髓损伤，下肢终身瘫痪。
这件事……也是非常狗血了，但豪门最不缺的就是狗血。
姜弥抓重点，“所以……虞姝到底是不是爸爸的孩子？”
“不知道，亲子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脑死亡的病人，虽然可以靠仪器维持呼吸心跳，但也就这样了。
姜家不缺钱可以让姜浩成一辈子“活在”病床上，但姜浩成的公司得继续经营，由谁来经营就成了难题，三姑姑叫她来也是讨论这件事。
这些姜弥不懂，说过几天问章婧和许知然。
姜弥最后看了一眼姜浩成，走出病房。VIP病房走廊空旷，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一点也不温暖。
她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眯了眯眼睛，在空椅子上坐下。过了会，旁边落下jsg一道影子，周郁汀走了过来，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难过吗？”他问。
姜弥摇头，“我不知道。”
她没办法描述此刻的心情，难过，痛快好像都不是，只是觉得茫然。那种感觉，有点像一直压在肩上的一座大山忽然消失了，但她却感觉不到轻盈。
真是奇怪。
周郁汀给她接了一杯温水，静静陪她坐着，没有再问。
姜弥喝一口温水，头枕在他的肩上，她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说：“你知道吗，以前……我真的很希望我爸妈能和好，小时候总和虞姝比较，甚至想过，是不是因为我傻他才不喜欢我。”
“别胡说。”周郁汀拍了拍她的脑袋。
姜弥却道：“真的，所以十岁以前，每一年我的生日愿望都是变聪明，考试一百分。我总以为，只要我变聪明，他就会喜欢我了。”
后来她的病好了，姜浩成依旧还是不归家，失望一点一点积攒，渐渐的，姜弥就习惯生命里没有爸爸这个角色了。
周郁汀忽然捧住了她的脸，认真道：“听我说弥宝，你非常聪明，非常优秀，非常值得，非常让人喜欢，知道吗？”
“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少给自己找不痛快，懂？”
姜弥懵懵的，周郁汀又道：“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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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了片刻，两人起身离开，从住院部出来有个小花园，经过一片树荫的时候，姜弥鞋带散了，周郁汀比她先一步蹲下，说：“我来。”
姜弥心里一暖，乖乖站着没动，任由周郁汀给她系鞋带。
少年蹲在地上，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梢，整个人暖洋洋，盛满了光。
从医院出来，两人乘坐出租车返回学校，路上，姜弥刷手机刚好刷到一条微博。
一位母亲发帖控诉，说她的盲人女儿遭受女婿家暴，还发出了女儿受伤的图片，要求离婚女婿做出赔偿。但女婿在评论区反驳说，他长期在外打工，妻子情绪不稳一直有自残倾向，那些伤根本不是他弄的，双方各执一词，网友意见也两边倒。
姜弥把手机递给周郁汀，说：“你看看这个。”
周郁汀看完帖子，说：“给她发条私信，有需要的话，向日葵公益基金可以提供法律援助。”
“向日葵公益基金？”
姜弥想起来了，不就是周妍和章婧合伙创办的那个嘛。周妍有意锻炼儿子，把法律援助的部分事宜交给了周郁汀。
于是，她按照周郁汀说的，给博主发了条私信。
姜弥问：“你觉得他两谁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周郁汀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说：“要看具体的证据，法律是正义的武器，不是获利的工具。我们能做的，是保持严谨，小心求证，合法维权。”
姜弥抱着他，“周律师，你很专业啊。”
周郁汀笑着亲了她一下，“姜医生，你也很厉害啊。”
没过几天，章婧和许知然也得知了姜浩成的事，章婧让姜弥别管了，她会让律师处理。
之后时间好像开启了加速键，五月中旬，周郁汀跟随京平大学师生出国比赛，姜弥依旧上课做实验，解剖青蛙小白鼠。
Jessup国际模拟法庭比赛过程不对外公开，期间周郁汀倒好时差，白天一轮一轮的小组赛，淘汰赛，晚上组内成员讨论完战略，他再争分夺秒地和女朋友打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