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都关了，巨大的电视屏幕亮着，正上演一场精彩的足球赛，音量调巨大。光线忽明忽暗，他侧躺在沙发上，轮廓不甚清晰。

　　孟青走近点，俯身拍他腿。

　　“睡觉了。”

　　“说什么，听不见？”

　　她大点声：“睡觉了。”

　　“什么？”

　　孟青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下秒整个客厅暗了下来，庭院里的射灯光线从玻璃墙照进来，为他们保留可以看见彼此的亮度。

　　“睡觉了。”

　　“你睡吧，我再看会儿。”

　　他伸手要遥控器。

　　孟青坐下。

　　沙发很宽，两人身体并没有接触。她重新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小了一点，然后安静地看着屏幕。

　　陆季惟瞧她的意思，似乎要跟他一起看，他没说什么，目光回到屏幕上。这场球赛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就连解说都烂熟于心，但看到最经典的瞬间，依然震撼，百看不厌。

　　他忽然坐起来喝彩。

　　同一时刻，她也激动鼓掌。

　　陆季惟从来不知道她懂足球，有点意外。而且似乎，她和他热爱的是同一支球队。

　　“你也看球赛？”他主动跟她说话。

　　“看过一点。”

　　“跟谁一起看的？”

　　“孟磊。”

　　不是某方姓男子，他舒坦点。平静地躺回去，继续看球赛。

　　她也跟着躺下，且面朝他。

　　“你以为我跟谁一起看的？”她笑着问。

　　“没谁。”他淡道。

　　“你在吃醋吗，陆季惟？”

　　“想多。”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小宝带他去滑雪？”

　　“没意思，我不是说了。上次是陆小冬坚持要去，我个人其实不是很喜欢。”他很不屑的样子。

　　孟青不说话了，看着他笑。目光温柔似水，又如同窗外的月光。

　　这他妈谁受得了。

　　陆季惟把她揽近点，压低声警告。

　　“我劝你不要再笑了。”

　　她从谏如流，不再笑。

　　他看了她会儿，伸直垫在脑袋下面的手臂，给她枕。孟青抬头，枕上去。

　　两人亲密拥抱。

　　“见面开心吗？”

　　“开心。”

　　他说：“诚实是美德，但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老婆表示同其他异性见面很开心，所以你偶尔也可以说点善意的谎言，比如一般，还好，或者就那样，这样不会伤害到我们和谐的夫妻之情。”

　　她问：“那你上次是不是怕伤害我们的夫妻之情，对我说了善意的谎言？”

　　他自信道：“那你就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很久没作声。

　　陆季惟以为她在想这个问题，又过了会儿，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关了电视，抱她回屋。

　　……

　　圣诞过后，新年到来之前，S市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一夜过后，万物披上银装，到了早上，天空中仍簌簌飘着洁白轻盈的雪花。

　　孟青在这座城市生活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么大的初雪，就连明惠也忍不住感慨。

　　“上次这么大初雪，是六七年前了吧？那会儿小宝还在你肚子里是吧？”她笑着问媳妇。

　　孟青点头。

　　趴在窗户边看雪的陆栩恍然：“怪不得我都没有见过，原来我还没有生出来。”不过有一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妈妈，邱野说他是他妈妈从垃圾堆捡来的，金豆说她是妈妈剖开肚子取出来的，还有同学说他是从妈妈的胳肢窝生出来的……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我知道小朋友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是我们怎么会在妈妈肚子里呢？爸爸妈妈睡一起，怎么就会有小宝宝呢？我和金豆在幼儿园经常睡一起，我们也没有小宝宝。”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问题走来了。

　　孟青回答相当科学：“每个小朋友都是由他们的爸爸的精子和妈妈的卵子结合而来的，精子和卵子结合成受精卵，逐渐长大，就会长成一个小宝宝。小宝宝在妈妈肚子里住十个月，就会从妈妈的产道生出来。”

　　那么问题又来了。

　　“爸爸的精子和妈妈的卵子怎么结合的呢？”

　　孟青早有准备：“晚上妈妈陪你看《小威冲锋》，你就知道了。”

　　小家伙点头：“那好吧。”

　　明惠听得直笑。

　　小家伙又说：“妈妈，你快点拍个视频，发给爸爸，不然等他回来，就看不到这么美的雪了。”他时刻惦记他的爸爸，非常有孝心。

　　孟青依言录像，发送过去，并且把儿子的心意转达给他——小宝怕你看不到这么美的雪，让我拍给你看。

　　他回复很及时，估计在休息了。

　　陆季惟：【同样的借口，你竟然用两次】

第62章

　　婚后第一年冬。

　　孟青大着肚子在S市待产, 陆季惟孤身一人在N市赚钱养家。原本说好年二十四那天他就回来，但一直拖到年二十九都没见他人影。

　　明惠催了几个电话, 他烦了, 直接不接。陆小冬觉得自己在哥哥心目中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前她那么吵, 他都耐心听她倾诉，便自告奋勇要给他打电话。他倒是接了，但一听她问他什么时候回, 又立马挂了。

　　陆小冬很气：“妈，他又挂我电话！”

　　明惠很淡定了：“你哥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跟他计较。”话这么说，孟青还是听见她嘀咕句，“混小子, 当爸了也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时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孩子, 但彼此了解还不深, 在孟青心里他一直是温柔的、好脾气的，因此她很难把他和母亲妹妹口中的那个冷酷没有耐心的形象联系起来。

　　陆小冬说：“你们恋爱至今才一年时间，也没相处过几天, 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了。”她疯狂吐槽, “真的超级冷酷, 脾气很坏，小学的时候我只是因为不会写数学题，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还不到十岁啊，他就忍心对年幼的孩子下口。还有我妈，怎么说也是生他养他的人，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不能两年不理人，真够狠心的。”

　　“两年？”

　　陆小冬：“嗐，就是有回两人吵架，我哥说他以后不回来了，我妈就很气，说要断绝关系，权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然后他就真的两年没有回来。”

　　她纳闷：“难道你们俩没吵过架？”

　　孟青：“目前还没有。”

　　“也是，面都见不了。”

　　“……”

　　“希望他不要像爸爸，不然你就惨了。”陆小冬摸她肚子祈祷，又发自内心地说，“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么年轻就敢生孩子，你不觉得生孩子很可怕吗？”

　　孟青：“开始有点惊慌，现在还好。”

　　陆小冬：“要不你给我哥打个电话问问？”

　　她说：“如果他有时间，他会回来的。”

　　二十九的晚上，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虽然来得晚，但下得很大，密密的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簌簌飘落，顷刻间大地一片银色，十分罕见。

　　孟青看着雪，忽然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比较明显得感觉到胎动，如同小宝宝的一声招呼，告诉妈妈“我在这里”，令人心动。

　　欣喜与感动却无人分享。

　　或许说了，对方也未必能感同身受。

　　信息已经编好，她又一个一个字删除。

　　夜里，做着梦。听见开门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异常，她惊醒，心脏突突跳，被子里已经钻进人来，从背后轻轻抱着她。

　　熟悉的气息。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感觉到，轻笑道了句歉。

　　“抱歉，吵醒你了。”

　　“几点了？”她问。

　　“十一点多。”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临时决定的。”他说。

　　似乎很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孟青晚睡，但因为白天睡得多，依旧比他起得早。外面雪还在下，积雪深厚，早间新闻报导，入城高速已被封路。

　　早餐弄好，她回屋叫人起床。

　　他已经醒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好些日子没见，她肚子似乎又大了不少，脸也圆了，比尖下巴的时候更好看。

　　孟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一片耀眼的白，雪花纷飞。

　　他也觉得罕见，啧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