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别管再怎么当红流量，就像她们这样，休闲装，青春但不出格；名导影帝影后们，都是简单的西装、或者职业装，或者打扮得特别像人民教师……就那种中规中矩的感觉。

　　然后有人进来小声说了一句：“各位请入座吧，简餐马上端过来。”

　　这会儿也别管什么咖位身价了，再大的腕儿，也都一视同仁坐在廉价的塑料座位上，除了人群中高于普通人比例的俊男美女，这场合看起来就像是国企食堂大聚餐，还是很正式的那种都没什么人高声说笑= =

　　这就是传说中很重要的局？

　　颜苏苏低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不锈钢餐盘，盘里盛着典型的食堂饭菜，这个场所和饭菜让她倍感亲切，很有种回到母校的感觉，但周围坐着的人、迥异于他们平时的穿着打扮，又让颜苏苏觉得格外别扭，如果不是她很确定自己的脑神经活跃……这简直像个梦，还是荒诞不经、描述出来都让旁人觉得好笑的那种。

　　而被一众名流众星捧月在中间的一张塑料桌却是空了出来，显然重要人物还没有过来。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个亲切的声音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今天委屈各位文艺工作者了，跟着我们吃得简陋。”

　　大家都站了起来，来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五十开外的年纪，Q台的领导笑道：“朱局，这哪里委屈了，这伙食很好啊，我怕咱们这里好多女同志都觉得太丰盛了呢！”

　　显然，这位就是今天众星捧月的大佬了。

　　大佬道：“大家快坐，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这个座谈会早就要开了，但一直抽不出空，今天就是特意听听大家的想法。”

　　颜苏苏她们年轻演员都坐在后排，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看不清前面，只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听得到前面的声音，那位姓朱的领导很是平易近人，和很多导演、影帝、影后都能闲叙几句，问问各个剧组的进度。

　　这个场合下，别管什么咖位，都是意思意思举着筷子，竖起耳朵凝神留意着中间那桌大佬的讲话，颜苏苏却是很专心地吃饭，冯曼琳都不由戳了她几次，颜苏苏吐了吐舌头，她饿了呀，这个饭菜，好怀念……没回学校以后，好久没吃食堂了。

　　但渐渐地，颜苏苏也被他们交流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渐渐放下了筷子，因为大佬在问的，是版权问题，在座的这些创作者，或多或少都遭遇过盗版的侵袭。怎么保护创作者的权益，很多导演、制片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大佬听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指了指自己身旁一个长得很英俊的青年笑道：“大家的意思我也明白啦，今天我倒是和这位姓霍的年轻人聊了几句，颇有收获啊，不愧是海外回来的高材生。”

　　一个低沉的男声谦逊道：“您过奖了，我还年轻，经验浅薄，还要向在座的各位前辈多多学习。”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颜苏苏差点没噎着，哇，老板！

　　大佬笑了笑：“不用谦虚，版权保护，M国确实走在我们前面，但是，”他话锋犀利地一转：“作为发展中国家，国情不同，还要因地制宜，如果一竿子打死，是不是也让很多发展机会被扼杀在摇篮中？”

　　场中不少历练过风云变幻的老江湖都是心中一跳，这个问题太犀利了！怎么回答都容易留个不好的印象。

　　霍琅却沉吟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道：“我觉得这像赛车，在最开始，车子远远不如别人的时候，当然也别讲什么规则，怎么快怎么来，可是，当车子渐渐追上别人，要实现超车的时候，如果不讲规则，很容易引来别人误会……失去了很多合作的机会。”

　　这完全是另一个角度，让场中很多人心中拍案。

　　大佬笑了笑，没说话，反而问道：“你拍了个片子，叫《真相》？我听说，主演现在人气很高啊。”

　　旁边的人轻声道：“那个主演叫颜苏苏，人也来了。”

第78章

　　听到颜苏苏在现场，大佬挑了挑眉：“哦？”

　　冯曼琳在后边听得清楚, 连忙一推颜苏苏, 她站了起来，大佬旁边的秘书起身让了座, 招手让她过去, 全场瞩目中, 颜苏苏不敢怠慢, 小跑了过去。

　　颜苏苏坐下，大佬看着她, 笑问：“小姑娘, 你是个新人吧, 不管怎么样, 《真相》现在广为传播, 你的名气大增, 相信找你的机会也多了很多……刚刚我们在探讨的问题, 你是怎么看的？”

　　场中这许多人，视线都盯着颜苏苏, 如果说，刚刚颜苏苏被点名出列，很多人还心中嫉妒, 毕竟大佬手握行业内生杀大权, 平时日理万机，能打个照面都不容易，颜苏苏一个新人却能得到当面交谈的机会, 怎么能让人不嫉妒；

　　但听完大佬的问题，很多影视圈顶端的人现在却都不由庆幸，这个问题，别说颜苏苏一个才出道的小姑娘，就是换了他们，也不好回答。盗版确实损害了制作方的利益，但客观来说，对于颜苏苏这个新人确实是受益颇大，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说支持正版，那未免太虚伪，惹眼前大佬讨厌；支持盗版……呵，那更是惹场中这许多圈中塔尖的人物厌弃、自绝未来前途。

　　颜苏苏想了想，认真道：“虽然我本人暂时受益，但长远看来，不论是行业的发展，还是我个人的发展，还是应该保护版权。”

　　霍琅在旁边听着，听她这样说，不由微笑起来，他觉得，真不愧是颜苏苏，从她决定那个什么观摩真实世界的学习计划开始，成长真是肉眼可见的突飞猛进。

　　大佬听到颜苏苏的回答，不由感兴趣地问道：“小姑娘，解释一下？怎么个暂时，又怎么个长远？”

　　这个问题，颜苏苏刚刚在听到他们讨论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这会儿回答得很诚恳：“眼前看起来，我确实是因为《真相》被大范围盗版所以才被很多人认识，但其实根本原因，不是在盗版，而是在《真相》是一部被观众认可的影片，否则，如果片子质量不行，再盗版我也不可能被大家知道，所以演员的长远职业发展，在于好作品，不在于盗版这种不好的宣传方式；

　　如果盗版泛滥，制作方一直受损，那就算是我这样暂时受益的人，未来可能也没有机会接到好作品，长远看来，当然也会受损，所以不管是为行业，还是为个人，我们都应该保护版权的。”

　　这番话，吐字清楚、逻辑敏捷，道理说得明明白白，让很多以为她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新人的圈中人物都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上台唱歌，就当前这个阵势，多少圈中前辈在底下低调地坐着，这可比台前表演的压力大多了，能这样侃侃而谈，而且是大佬面前言之有物，这小姑娘，确实不错。

　　果然，大佬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娘不错，脑子很聪明，说得有道理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嘛。看来咱们文艺工作者的队伍里要多一些这样年轻鲜活的血液才好啊！”

　　大家纷纷应和，而盯着颜苏苏的视线顿时灼热起来，有大佬这番话，颜苏苏这个名字只怕在场很多圈子里的人物都记住了。

　　座谈会就是大家各抒己见，看差不多，大佬的秘书适时提醒：“晚上您还有另一个会呢，您看时间差不多了……”

　　众人闻言纷纷道：“朱局您赶紧忙去吧。”

　　大佬非常客气，还起身送了送大家，颜苏苏跟着霍琅落在最后面，也和好多圈里认识的前辈打招呼、道别，冯曼琳上前给颜苏苏比了个大拇指：“优秀哇。”

　　冯曼琳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上台面对万千粉丝也不担心，但刚刚那个场合，她长在圈内世家里，才知道刚刚那个场合有多么重要，那么多前辈旁边坐着，又是这样一位大领导的提问，她肯定会怵；就算心里不怵，冯曼琳自忖，刚刚那个短短的时间，她……可能也想不出那样一番厉害的话说出来。

　　而看颜苏苏在这种真正的大场面前头，真的一点不惧，发挥自如，冯曼琳是真的服气，虽然早知道颜苏苏没问题，但这家伙也太无懈可击了。

　　冯曼琳看了看霍琅，她知道这是颜苏苏经纪人，对方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早早就混到了大佬身边，王姐其实说得对，能在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谁背后没有几把刷子呢，估计对方经纪人可能心里有数呢，之前没有安排颜苏苏过来。

　　大佬回身看到颜苏苏他们还在，竟然冲她招了招手：“你叫颜苏苏是吧？”

　　颜苏苏过去点了点头：“是的。谢谢您，今天座谈会跟着学习了很多。”

　　大佬看了她一眼，哑然失笑：“这次盗版，你名气涨了不少，那科研经费是不是能多赚一些出来啊？”

　　颜苏苏不由愕然地转头去看霍琅，她进娱乐圈赚科研经费的事情，难道是老板说出去的吗？

　　霍琅却摇了摇头。

　　大佬笑道：“你也别看他啦，上次吃饭，老伍还取笑我来着，说我们文艺工作者里有志向的人很多，但你这志向也让我觉得别开生面啊。”

　　显然大佬周围几个工作人员也是知道颜苏苏这趣谈的，不由都跟着笑了起来，颜苏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我的科研经费……还差得远呢。”

　　大佬哈哈大笑起来，冲左右工作人员道：“看，有志向吧。”

　　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颜苏苏更不好意思了。

　　大佬冲她点点头道：“那小朋友，你继续加油吧。”

　　目送大佬笑着离开，冯曼琳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她一把捧住颜苏苏的脸颊，左看右看。

　　颜苏苏：？

　　冯曼琳一脸严肃：“我要看看你张脸是不是特别招人喜欢！”

　　颜苏苏：……

　　冯曼琳放下手，一脸羡慕嫉妒恨，这么粗的一根大腿啊，居然能记下颜苏苏的名字，态度这么可亲，就算以冯曼琳的家世，她可能也得家里大长辈亲自出马才能沾点点这种待遇的边，可颜苏苏就靠她自己，直接就刷上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太大了呜呜。

　　冯曼琳叹了口气，问颜苏苏：“你等会儿回去吗？我正好送你？”

　　颜苏苏谢了她：“不用不用，我今天要回家，和你不顺路啦，曼琳你先走吧，谢谢啦~”

　　冯曼琳也不强求，和颜苏苏道了别。她路上正好找经纪人和家里人说一说今天的见闻，估计他们都关心着呢，毕竟，今天看起来只是一场座谈会，毕竟是那位大佬亲自在场，场中一些只言片语，搞不好直接关系到圈内今后风云变幻。

　　而颜苏苏自己，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今天这个座谈会，会给整个娱乐圈带来多么大一场震荡。

　　霍琅看了她道：“走吧，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颜苏苏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给霍琅说了自己家的地址，也给那头询问的爸妈报备了一下行踪，说自己马上回家。

　　她路上有好多问题：“老板你今天是怎么过来的呢？我听曼琳说，能参加这个座谈会非常不容易呢。”

　　老板居然能和大佬那么亲密！颜苏苏可太好奇了！

　　霍琅一眼看穿了她的企图：“因缘际会而已……你那个什么观摩计划还没结束？”

　　颜苏苏被拆穿了却依旧振振有辞：“我的观摩计划只是被你送去参加综艺打断了而已呀！”

　　霍琅有点后悔提出送她回家了……

　　霍琅今天能参加这个座谈，虽说口头说是因缘际会，但颜苏苏却推测，以老板做一步谋划三步来看，她就知道，老板才不会轻易放过那些盗版的，但是，老板能亲自说服这么重要的领导，可就太厉害了。

　　颜苏苏想了想：“老板，如果你因为盗版有损失的话，其实应该有很多别的方法可以把钱赚回来吧？但现在这种……是不是太困难了。”

　　打击盗版、说服高层什么的，就算以颜苏苏浅薄的了解，也觉得太困难了。

　　霍琅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颜苏苏那张认真的小脸，忽然意识到，或者，颜苏苏这个看起来玩笑一样的观摩计划中，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在不知不觉影响着颜苏苏对世界的理解和认知，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刚刚离开象牙塔、对世界一片懵懂的小姑娘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由放缓了声音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有很多种，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灰色的，但如果每个人，我们只管自己眼前这一块，甚至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纵容坏的规则，那么整个大环境一定会雪崩。所以我的观点是，如果不喜欢坏的规则，那就去改写它，亲自去写。”

　　霍琅这番话说出来，语气平静，明明外边是车水马龙，他的视线也只是看着前方的道路，颜苏苏却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

　　如果不喜欢坏的规则，就去改写它吗……？

　　对于大环境中，许多深恶痛绝的事情，颜苏苏有切身之痛，学术领头人造假连累多少人？可是如果一开始大家都像霍琅这样去想，从各个层面、各个维度去遏制造假、揭露造假、批判造假，可能……这个圈子里的造假就会少上许多许多。

　　世上的很多事情，知易行难，就像现在老板在做的事情一样，打击盗版，当然很难很难，甚至一个不好还会得罪很多人，可是老板依然在做了。

　　一时间，颜苏苏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又全然不同，再看着老板，她的视线里面多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敬佩。

　　热爱一件事情、热爱一个行业，是有许多种的，颜苏苏以前认为，全心全意地投入，就像她原来喜欢科研那样，就已经是全部的热爱了；可是她现在忽然意识到，还一种热爱更纯粹、更闪耀，就是像霍琅这样，哪怕看到了所热爱的行业的阴暗面，依旧保持着这种热爱，甚至能为它变好而加倍努力。

　　那自己呢？自己喜欢科研，有到这样的程度吗？如果将来做科研会遇到很多类似造假这样的环境里的恶规则牵连，自己能像老板这样，保持初心，为了让整个科研环境更好而继续努力吗？

　　颜苏苏的心怦怦直跳，她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直到霍琅的车开进了一医的家属区里，导航的提醒声中，在她家楼下停了下来。

　　颜苏苏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下车，霍琅不由转头看她，一路上，颜苏苏难得的，十分沉默。

　　黑暗里，他看到颜苏苏漂亮的眼眸映着灯光，闪闪发亮：“老板。”

　　霍琅：“恩？”

　　颜苏苏握了握小拳头，轻声道：“你要继续加油，我也会一直努力的！”

　　看着颜苏苏下了车，霍琅不由失笑，然后他忽然把头伸出了窗外：“你最近几天可以关注一下新闻。”

　　颜苏苏一怔，难道老板还会有什么动作？

　　她笑着挥了挥手：“好！”

　　这时，冷不丁一个声音问她：“那是谁啊？”

　　颜苏苏笑着回头道：“啊……那是我……呃，妈。”

　　苏映雪手里提着垃圾袋，袋子根本没满，甚至里面是不是临时找到的垃圾都存疑，毕竟，女儿晚归，居然是坐一个陌生男性的车回来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充满了让父母焦躁的点。

　　苏映雪按住心里的焦躁，口气温和，不疾不徐：“什么？”

　　颜苏苏张口结舌，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给妈妈介绍老板，说是自己老板？不行，父母心里，自己还在学校，老板是陈老师，女的；说是自己同学，那更不行，老板开着车，一看就是社会人士；说是朋友，那更糟，怎么解释在哪儿认识的？一经盘问，那肯定坏菜。

　　颜苏苏从小到大，从来不说谎，这一刻真是捉急，她这会儿的模样应该让冯曼琳看看，她心目中挥洒自如的苏苏同学是怎么不知所措的。

　　一声咳嗽响起：“你怎么扔个垃圾半天没回去呀？哦，苏苏回来啦，怎么不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