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有空。”凌然毫不客气的掏出了手机。

　　他确实有空，马上就要下班了。

　　董志专大约很少见到这么不客气的，愣了一下，赶紧加上凌然的微信，笑道：“忘记问了，凌医生排位到哪一级了？

　　凌然微微抬头，道：“倔强青铜三。”

　　董志专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了。

　　作为一名每日练习12个小时以上的电子竞技职业选手，董志专自认为是秒杀一切业余选手的。唯独

　　“青铜三”作为整个排位系统最低级的存在，在坑队友方面，经常具有神奇的一面。

　　“凌医生一定很少玩游戏吧。”

　　“肯定是。”

　　“随便玩玩都不可能青铜三的。”

　　几位电竞俱乐部选手互相安慰着。

　　凌然给出一抹微笑，并解释道：“我加起来应该玩了上百小时了，就是输多赢少。”

　　“没事，我们带你排位，能赢。”董志专咬着牙说。最起码，他拿到了医生的微信啊。

　　这年月，你就是给医生塞红包，也不一定能加到微信呢。

　　“您什么时候下班，咱们开一局？”董志专决定将“红包”塞稳一点，教练流了那么多血，看起来还是需要在医院呆一阵子的。

　　“再过……两分钟，我到休息室再开。医生不允许在病房里玩游戏。”凌然一副很守规矩的模样。

　　董志专连声答应，将凌然送出了门，回到教练身边，打开手机，再郑重其事的对其他人道：“咱们分工合作带凌医生，就当是教练布置的任务了。

　　“为了教练。”

　　“为了教练！”

　　“拼了。”

　　大家看着病床上面色枯黄的教练，不禁握紧了拳头。

　　……

　　凌然度过了愉快的两小时。

　　他的排位等级提升了，这并不是愉快的源泉，最愉快的地方在于，无论他怎么玩，无论他玩的多跳脱，他总是大杀四方。

　　老实说，如果不是董志专等人突然有事，他还能多坚持两个小时。

　　结束了游戏，凌然也没着急回去，就在围脖里搜索起来。

　　几个关键词输进去，果然就找到了视频。

　　一篇《帅气医生徒手止血》的微博，转发和评论的数量最多，合起来约莫已有近三千条。

　　凌然点开来看，首先简单的却是一水儿的排队评论：医生，我膝盖蹭破皮了，请帮我看看。

　　凌然默默的下滑。

　　后面才渐渐的出现各种正儿八经，和不正经的评论。

　　很快，一篇长评链接，吸引了凌然的目光。

　　“作为一名常年奋斗在医疗第一线的医生，年轻医生的鲁莽，我见过很多，今天的视频如果不是摆拍的话，堪称是我所知道的最鲁莽事件之一了。在没有手术视野的情况下，徒手止血可能吗？可能也是可能的，但是，那需要丰富的经验，以及超卓的理论知识的结合，就我所知，全国能做的外科医生屈指可数，敢做的外科医生，恐怕一个都没有。为什么？因为一个出错，这就是标准的医疗事故，视频里的年轻医生，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冒着何种的风险在行事。如果我是该医院的负责人，我会第一时间将该医生停职，并进行最严格的调查……”

　　凌然稍微认真了一些，又重新阅读了一遍。

　　该篇评论的阅读量和转发量，也很快增加起来，就此趋势来看，超过原博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凌然再看博主的信息，介绍里赫然写着：医学博士，昌西省立医院专家齐振海。

　　凌然摸摸脑袋。

　　从规模和名气上来说，云华医院都是昌西省的佼佼者。但是，省立医院同样不容小觑，其中的专家，在圈内的影响力不弱。

　　凌然突然意识到，霍主任让自己写一篇论文，或许并不仅仅是想要训练自己，或者想要多一篇SCI级的论文。

　　论文，是外科医生的武器。

　　论文更是在医学共同体中，介绍自己，解释自己，攻击他人，并防御攻击的有力武器。

　　想到此处，凌然也不刷围脖了，收拾好东西，就往宿舍去。

　　医院的宿舍楼里，有一个小型的纸质图书馆合并作为自习室，并提供免费的电子图书馆服务。

　　也就是云华这样的大型三甲医院，会有这么好的条件，弱一点的三甲医院，能有宿舍就不错了，会否有自习室，全看偏远与否。

　　“凌然，这边。”王壮勇瞅见凌然，立即大喊一声。

　　听到声音，一房间的实习生和住院医，都齐齐的抬起头来，像是练过快闪似的。

　　“凌然……”陈万豪望着凌然，满是愤慨。

　　“被欺负了还是怎么的？”凌然并没有什么同情心的笑两声，放下笔记本就开始联网。

　　只有在医院提供的网络里，才能免费搜索和下载想要的电子期刊，就写论文来说，这已经是必不可少的功能了。

　　陈万豪却是拿出一只手机，递给凌然，道：“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凌然低头看了一眼，就见一张图片上，自己正半跪于平床上，一只手插入平躺者的腹中。

　　“是你吧？是你小子吧！”陈万豪嫉妒的牙齿都摇晃了。

　　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画面其实是有些诡异和恐怖的。

　　但是，从实习生的角度来看，真的是好嫉妒好嫉妒啊……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插@入人体呢。

　　“徒手止血法，当时患者流血不止，已经失血休克了。”凌然随口回答，顺便滑了滑手机屏幕，就见到了帖子名——《初生牛犊不怕虎，给你们看看现在的实习生》。

　　该贴是发表在风信子论坛的，最初是一个提供医疗信息搜索的专业网站，做到现在，基本已是医疗工作者的门户网站了。

　　凌然特意看了眼帖子的发表时间和阅读量，两个小时前，一万阅读，貌似还有点火的样子。

　　不过，大家的重点明显都不在火不火上面。

　　“你摸到肝脏了？活的肝脏？是啥感觉？”王壮勇的问题，在常人听来，实在有些变态，但是，对实习生们来说，实属平常。

　　事实上，王壮勇明显问出了实习生们的心声。

　　一个自习室里的学生，起码有三四成的人，看向凌然这边。

　　凌然被问住了，仔细回想着道：“隔着手套的话，是比较软吧，像是刚煮熟的肘子那种。”

　　“恶心。”

　　“再不想吃肘子了。”

　　“还煮熟的。”

　　多人同时表示形容太难接受。

　　这时候，王壮勇摸着下巴，好奇的问：“Q不Q？”

第34章 出血点判断

　　凌然熬了一夜，总算写出了一张论文大纲。

　　对于只接受了几周论文训练的本科生来说，能有一位知名专家愿意指导自己撰写论文，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因此，凌然毫不犹豫的用掉了又一瓶精力药剂。

　　精力药剂的储备从6瓶降低到了5瓶，但是，凌然相信，他完成的挑战对自身更具有价值。

　　霍从军见到凌然拿出来的论文大纲，甚为惊讶。

　　他先是看了开头，再诧异的看看凌然，问：“你昨晚熬夜了？”

　　“是。”

　　“熬夜也不能影响工作啊。”

　　“没问题。”凌然很淡定的模样。

　　“年轻人就是好。”霍从军哈哈的笑了出声，转而又道：“能熬夜就到医院来值班，抽空再写论文。”

　　这么说了，他再低头仔细阅读大纲，并抽出随身的中性笔批阅。

　　周医生在旁听到两人对话，笑道：“主任，要给凌然排班吗？”

　　“给他排个班，让他长长见识。还说什么一晚不睡没关系……恩，今天晚上就别排了，明天再开始排。”霍从军头也不抬的回答。医生都是要常年值夜班的职业，尤其是急诊科的医生，一个个日夜颠倒的内分泌都乱掉了，他是有些日子没见人敢说自己能熬夜了。

　　周医生嘿嘿的笑两声，对凌然道：“你看，主任还是疼你的，怕你连熬两天受不了。得了，明天晚上继续来报道吧。”

　　凌然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医生们讨厌值夜班，实习生们是不在乎的，凌然更不觉得辛苦。

　　小新人们还处在兴奋期，有病人看，甚至有手术做，简直是褒奖。事实上，实习生通常也没有值班的机会，要他们无用。

　　“大纲写的还可以。”霍从军此时也将论文的大纲给看完了，微微点头道：“考虑的很周全。”

　　他这么一说，凌然就知道，自己是猜准了。

　　霍从军要他写论文，不仅是锻炼，也是防备着有人说闲话。

　　他的论文大纲里，因此特意加上了进行徒手止血前的观察，并形成独立的一节：“无术野下的出血点判断”。

　　在手术中，如何暴露是一门学问。

　　所谓五年学外科，十年学暴露。

　　如果在展示出想要的手术视野，是非常之重要的。

　　开刀是为了打开视野，使用显微镜是为了清晰视野，有时候摘掉患者一颗好肾，就为了暴露出想要的视野……

　　但是，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得到完美术野的。

　　尤其是在急诊科，没有术野的情况下，该操作的还是要操作。

　　凌然加上一节“无术野下的出血点判断”，不仅为操作提供了正当性，而且瞬间提高了文章的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