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抬手拂过左眼，影像自动停止, 她说：“你认为我手上的证据只有给你的那一份吗？”
尤金松开双手, 人坐直了一些, 他说：“云霄, 你已经是超擢阶的炼金术士了, 你所在的阶层与以往大不相同，你需要学会变通，过刚易折。”
云霄温和地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所处的阶级发生了变化, 我就是我，哪怕日后到了殿堂阶也依旧如此。”
尤金笃定地说：“你会变的。”
如果现在是其他地方, 云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尤金, 但这里是炼金术士协会, 内部机关繁多, 动手的话不一定逃得掉。此外，被炼金术士协会通缉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云霄深深地看了尤金一眼。
那道阴森闪着寒意的视线, 尤金宛如被一条可怕的毒蛇盯上，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云霄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在她彻底走出办公室前，尤金抬高声音说了一句：“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去哪里，你得到的结果只会与我这里相同！”
云霄走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该办公室属于副会长史高，史高是个枯瘦的小老头子，身高只有一米四不到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
史高的办公室门敞开着，云霄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史高抬头看她，他带着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透过镜片眼睛看着都有些变形了。
史高说：“是云霄啊，进来吧。”
云霄正要开口，史高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说：“嘘，不要说话。”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办公室正面墙的书架前，对云霄说：“帮我把第六层第十二本书拿下来。”
云霄帮忙拿下了书，那是一本《大陆异闻录》，编写者就是史高本人，她从没在图书馆或书店里看到过这本书。
史高说：“这本书送你了，你走吧。”
云霄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史高却埋头阅读起了书籍，云霄怎么喊他，他都不予理会。
云霄又去了其他几个副会长的办公室里，她统统吃了闭门羹。
只剩下安东尼奥副会长没见了。
云霄前往安东尼奥副会长的办公室。
敲门。
“咚咚咚。”
“进。”
云霄推门而入，安东尼奥的体型像只黑熊，个头特别的大，整个人看上去魁梧得很，一点也不想炼金术士，更像是个佣兵。
安东尼奥以前的确是个佣兵，四十五岁才发现自己拥有成为炼金术士的天赋，成为了炼金术士。
他勤奋又认真，升阶速度远超一般的炼金术士，加之发明了许多便民的炼金物品，因此资历不过也破格成为了炼金术士协会的副会长。
安东尼奥看见云霄一点也不惊讶，他似乎早料到云霄会过来，他低沉着嗓音说：“云霄，好久不见啊，你的体格看着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柔弱了不少，不要疏忽锻炼身体，一具健康的身体是做任何事情的本钱。”
“多谢您的关心。”云霄走到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安东尼奥一挥手，小精灵模样的炼金生物抱着茶壶给云霄倒了杯热茶，他问：“找我有事吗？”
云霄另拿出一份证据。
安东尼奥拿起其中一个影像记录珠扫了一眼，瞬间，他手臂上的青筋迸出。
看完所有的影像记录珠，安东尼奥将它们推还给云霄，他说：“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云霄目光沉下，“为什么？”
安东尼奥说：“因为对方是杜兰基·格雷戈里，圣灵玫瑰教会教皇温格尔唯一宠爱的情人。如果我们对他动手，那就会得罪教皇，教皇是唯一的圣阶神术士，据说已经在冲击神阶。”
“圣阶神术士等同于殿堂阶炼金术士，他们之间一旦发生战斗，整个圣灵大陆都将生灵涂炭。只为了那占据圣灵大陆人口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奴隶们，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
“这件事情哪怕你捅到上头，杜兰基顶多被责骂一番，他只要交一点钱就可以摆平这件事。”
云霄深吸了一口气，她正想讲话，安东尼奥示意她先不要说，等他说完。
“其实那天将影像记录珠给了尤金之后，我和其他副会长以及会长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选择是——旁观。我们不会帮你，但也不会帮助杜兰基。”
云霄听了只觉啼笑皆非，这算什么？
安东尼奥叹气道：“听着感觉很恶心对吗？但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现实。云霄，我看在你是波纳撒尼尔的学生的份上，才将这些事全部告诉给了你。”
云霄陷入了沉默。
安东尼奥轻声说道：“云霄，我见过很多年轻的炼金术士天才，他们大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意外、诱惑、挫折而失去了天才的光环。但你不一样，你像是石缝里长出的野草一般坚韧。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炼金术士，我们都希望你能将精力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件事没有意义，那什么样的事情才叫更有意义呢？”云霄依旧脸上带笑，只是笑容没有任何温度，“你还记得自己成为炼金术士之前上的第一堂课吗？炼金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安东尼奥愣了一下。
云霄声音淡淡道：“炼金术最初的出现是为了救世。”
“黑铁时代末期出现的第一位炼金术士说过：炼金术的意义是为了拯救人类，拯救整个世界，拯救整个宇宙，他也曾留下了一些警示我们的话语。”
“时刻保持自身的谨小慎微。”
“邪恶必须变得和善良一样。”
“将一切的不完美变为完美。”
“永远不要妄想着操控时间。”
“炼金术是宇宙真理给予我们的启示，我们不应该如此吝惜我们没有经过劳动获得的东西，宇宙真理将它们给予我们时便这么认为：你自由地接受，自由地给予。”①
“炼金术是为了让所有人过得更加幸福的术法，炼金术士为拯救即将毁灭的世界而出现，他们的存在意义是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让它变得越来越好。”
“我不知道作为前辈的你们是怎么想的。”云霄起身，将影像记录珠全部收起，她说：“我是一名炼金术士，我只会做身为一名炼金术士该做的事情。”
云霄收起所有的影像记录珠，临走前她仍不忘礼仪地向安东尼奥打了个招呼。
安东尼奥呢喃道：“炼金术的最初目的吗？有几个炼金术士将它们放在了心上呢？”
因为担心云霄会做傻事，安东尼奥特地给云霄的老师波纳撒尼尔也就是波波校长拨通了通讯。
安东尼奥刚把事情说完，他就听见波波校长在那头大声咆哮道：“你们是傻逼吗？如果说贩卖奴隶的人是畜生，你们这群袖手旁观的人就是畜生中的畜生！就因为那个人是教皇的情人，你们不想得罪人就什么都不管了吗？说你们是傻逼都是在侮辱傻逼！”
安东尼奥：“……”
哪怕隔着通讯器，他也感觉到有口水喷到了他的脸上。
……
云霄离开了炼金术士协会。
她回头看了眼这个无数炼金术士想往加入的地方，忽地嗤笑了一声。
她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想岔了，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按照她的方式来处理整件事，她在红叶镇就应该杀了杜兰基以及灭了红叶镇，而非费劲地收集证据最后变成了一堆没用的废物。
她难得想按照规矩来办事，却得到了这样极度负面的反馈。
云霄伸了个懒腰。
突然，她的猫爪通讯器响了，铃声急促。
云霄看了眼通讯器，是波波校长。
接通通讯，那头小心翼翼地问：“云霄啊，你现在在哪里？”
云霄说：“回星洲的路上。波波老师，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了吧，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劝你？为什么要劝你，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你做得很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否定你的那些人！”
波波校长吼得很大声，生怕云霄听不见他的话。
曼塔尼屠城事件后，波波校长把云霄从法庭领回学校的路上告诉她说：“屠城主持正义并不是一种正常的手段，那会将你也拉入黑暗之中，你可以选择相信其他人，相信这个世界……”
波波校长知道云霄这次一定很努力地克制了自己的本能，想要用正常的手段来解决这件事，他说：“我已经和校长商讨过了，这件事我们必须要公布出来，乌洛波洛斯虽然没有炼金术士协会那么厉害，但我们至少有一颗良善的心。”
乌洛波洛斯学校出来的孩子，学校的老师们都会为他们撑腰撑到他们不需要为止。
波波校长告诉云霄，那些人想要隐瞒整件事，当整件事没有发生过，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要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乌洛波洛斯即将到来的周年庆典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109章 蔷薇凋零75
“夏兰, 你怎么又在走神了，我们摆摊的主题是百花缭乱, 重点是花，你手里的那个骷髅头就算是嫩粉色的，也绝对不适合装饰在我们的摆摊车位上。”
元子仓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十分无奈地把魂游天外的夏兰叫了回来。
他们正在准备周年校庆上要摆出的摊位，其他也学生以班级、社团或者小组为单位准备着各式各样的活动。
乌洛波洛斯是圣灵大陆上的第一所炼金学校，它由第一位炼金术士创立, 至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它今年即将举办的周年庆典便是它五百年的周年校庆。
乌洛波洛斯的教职工们从十年前便开始慢慢地筹备起这次的校庆, 校庆的规模将是空前未有的好大，可以说整个圣灵大陆有空的人都会来参加这次免费对外开放的五百周年校庆。
因此乌洛波洛斯大家都非常投入此次的盛典, 整个校园放眼望去, 全是一丝不苟在为校庆坐着准备的人, 红色希望社团也不例外。
元子仓说：“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在旁边歇一会儿吧。”
“我没有不舒服。”夏兰抱着骷髅头跳下梯子, 嘀咕道：“这都多少天了, 云霄老师怎么还没有给我们回信？雪雪说云霄老师最近都不在世界之树区域，她去了哪里呢，会不会出事了呀？”
元子仓说：“老师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晚一点回信也是很正常的事。还有，就算我们全部出事, 云霄老师也不会出事, 你想太多了。”
夏兰抚摸着手里的骷髅头, 同意了元子仓的说法, 她抱着不能当装饰的骷髅头原地转了一圈，身上黑金二色的制服裙裤随着她的转动而微微扬起。
随后, 她打起精神，拿出一朵朵不会凋谢的炼金花朵装饰着摊位。
他们的摊位主要出售他们自己制作的低级炼金物品、炼金生物以及其他炼金衍生品，乌南霜建议售卖所得的收益全部捐给慈善组织，他们同意了。
见夏兰恢复状态，元子仓又看向乌南霜。
只见他拿起一朵冰蓝色的花朵插进了墨绿色的花朵群中，随后又反应过来，把它重新插入冰蓝色的花群中。
“前辈，你今天好像很不在状态啊。”
听到元子仓的问话，乌南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的确不在状态。
和元子仓三人不同，云霄在做什么事情，他略知一二，也清楚对方现在陷入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