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掀起眼皮重复了这句话, 旋即忽地嗤笑出声, “那你整日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漫不经心的模样是他妈做戏给谁看？”
林子默忍他这副模样很久了。
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这家伙不过是仗着多认识了初初几年，凭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名头，故意在那儿装腔作势罢了。
“啧，亏我以前……”还真把你当过朋友。
少年的话才说到一半，又顿时感觉不妥，他攥拳咬了咬牙，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在简时不置一词的目光中, 林子默渐渐沉下了脸色，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心脏不停叫嚣着想要冲破。
少年面上越发冰冷的同时，喉结也不受控地滚了滚，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隐忍。
想起父亲那记狠狠的掌掴。
画室里扔得到处都是的药片。
还有少女搂着脖子细碎亲吻他时，那几乎快要让人融化的焦灼温度。
锁骨处的那片肌肤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上面刻有“池初初”姓名的刺青字样，像是要把少女整个人嵌入心尖般，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清醒了。
……不能犯病。
至少，不能是这里。
林子默沉默着抿了抿唇，悄无声息地屏声敛息后，便轻手轻脚地从侧门走了出去。
目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后，简时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思绪重回到了林子默刚才的那个问题上来。
【他真的了解初初吗？】
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若要论相处时间的话，他的确是陪伴在初初身边最久的人。这点即便是作为父亲的池宏成，可能也比不上他这个外人。
可池初初最喜欢的人，却不是他。
起初，是从颜安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开始的。
池初初指着海报上那位模样出众，长相比女孩还要漂亮的少年告诉自己，她喜欢他。
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如何。
像是又酸又涩的柑橙，果肉连着果皮一起咬下，明明苦得都快说不出话了，却还要佯装无事地按捺住情绪，一如往常地朝她露出平静微笑。
在少女的撒娇请求下，简时替她要来了颜安的联系方式。
那是开端，却不是结束。
紧接着，是在酒会上遇见了凌逸言。
池宏成常年居住在国外谈生意，而作为世交友好的两家，这类场合简时总是她的固定搭档。
那天的池初初穿了件素雅白裙，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干净。
当看到那名模样清隽的青年后，少女拽了拽他的袖口，语气自然而然：“简时，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她说得轻松，可简时却平静不了。
明明就在前一天……她才刚去剧组探班了颜安。
想拒绝的话刚刚张口，可望着少女那双水光盈盈的杏眸，他的喉咙又像是被堵住一般，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心尖被血淋淋剜出划痕的同时，简时面上还是露出了无奈笑容，朝她投降道：“服了你了。”
第二天，凌逸言的所有资料就被整整齐齐地码成文件，平整完好地躺在了她的公寓书桌上。
那是池初初的第二任男友。
与颜安同时，几乎没有间隙。
认识林子默的时候，简时还是刚从A大毕业。
年纪轻轻的少年是绘画方面的天才，他的许多想法都对自己拍摄《坠落》那部片子时起到了帮助，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但林子默作为朋友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直到，对方遇见了初初。
当少年追问自己池初初究竟喜欢什么类型时，简时其实也说不出来。无论颜安还是凌逸言，他们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半分共通点。
不过后来的某一日，当少女总算哄完了电话里的祖宗，烫手般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后，她才终于像是有所体会般，忍不住道出了句感慨：“哎，真想要个乖一点的男朋友。”
……乖一点？
这个词与他完全扯不上联系。
简时不受控制地怔了怔，那双桃花眼无声敛了下来。
再后来见到林子默时，他已经变成了乖巧听话的好弟弟，满口甜甜地叫着少女“姐姐”了。
机车砸了，烟也戒了，那些打架斗殴的事再没见少年参与过。
嗯。
这就是初初要的吧？
不过除了这些男友以外，最让简时印象深刻的，应该就属“安黎生”这个名字了。
他不是初初的男朋友。
准确来说的话，应该算是未成功。
A大计算机系的高岭之花，清清冷冷的学霸校草，池初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嘴边念叨着这个名字。
本来只是简单的感兴趣。
可当对方冷淡拒绝了她后，这种受挫感才让少女真正上了心。
当池初初一遍遍提起这个名字后，简时才终于感受到由衷的后悔。
不该对她放任不管的。
如果初初真的喜欢上对方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眼看少女对着安黎生的课表琢磨研究，精挑细选地和他修上了同一门课，可计算机系的课程实在太过复杂，她光是为了维持绩点努力刷题就很忙，最终还是没能与对方有更多相处时间。
原本简时是应该庆幸的。
可他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在感情这方面，越是水中捞月得不到的虚幻，就越是让人沉迷其中不愿放手。
池初初真的喜欢上对方了。
听到少女对他说这句话时，简时是背对着她朝向窗外的。
那天屋外的阳光耀得刺眼，他有些茫然地抬手遮住眼睛，硬生生摁住心中的情绪后，才缓缓垂下了手，朝少女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恭喜，初初。”
“终于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池初初的高兴很真切，她弯了弯眸笑着点头，“嗯，真好。”
将手中那张计算机系的课表收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后，池初初才一脸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朝他露出个调侃揶揄的表情。
“对了，今天可是你生日。”
“堂堂简家少爷，居然就为了个生日礼物，追到公寓来讨着我要，你说你这么大个人，到底还知不知羞？”
池初初一边笑着，一边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朝他笑吟吟地开口：“说吧寿星，今天想要什么礼物，我都能满足你哦。”
“……都？”
简时在沉默片刻后，突然抬起头看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撩起，俊秀张扬的脸上透着攻击性，“你的意思是，什么都可以吗？”
池初初顿了顿，连忙补充了句条件：“我做不到的不行。”
简时还是沉默。
“哎，你倒是说话呀。”少女忍不住催他，“今天你可是寿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过了良久，简时垂眸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带点自嘲，“……交往吗？”
池初初一愣，“你说什么？”
青年生了张招惹桃花的俊秀脸蛋，含笑时看起来风流不正经，可当他敛去笑意时，池初初却在他眼底看到了认真。
他又问了一遍：“交往，可以吗？”
“……”池初初哑声了。
这件事她确实做得到。
可她上一刻才刚刚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上安黎生了啊？
虽然在那之前……自己确实也对简时动过心。
池初初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缺点。
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因为简时是她的朋友，所以自己从没考虑过对方。可但凡他能早些告诉自己，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的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看着少女的表情，简时忽地笑了，“哦，我晚了一步。”
他是这么说的。
可能连简时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有多么难堪，那个仿佛永远鲜活意气风发的身影，居然也会狼狈不堪地折下脊梁，目露疲倦。
“……可以。”
池初初最后还是答应了他。
但就在说完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了，“不行，还是不行。”
气氛一点点凝结了起来。
池初初心虚地挠了挠脸蛋，语气弱弱地问他：“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分手，这样也算交往过了吧？”
简时无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