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啧”了一声，一副“你们太天真”的模样，“高三会住校呢，就算不住校，晚自习下了都晚上十点了，你就算堵了能怎样，陪他回家？”
“然后花半个小时给他讲你在学校混日子的丰功伟绩？还是让他花半个小时讲你听不懂的知识？”
范晓曼渐渐皱起眉头，显然再思考暑假之后的计划，然后发现夏眠说的是现实。
他们甚至不在一个学校，根本就没办法见面。
“或者你们就等，等一年后他高中毕业再追，”夏眠道，“如果那个时候你还喜欢他，而他还单身的话。”
“他上华大燕大，你……”夏眠看向范晓曼，“你是上大学还是工作啊？”
范晓曼脸色难看，马尾妹怒道，“你是在嘲笑我们吗？”他们这种怎么可能上大学？
夏眠无辜的道，“没有啊，我在认真分析啊，那你说，我哪里说的不对了？”
马尾妹说不上来。
夏眠道，“行，不愿意说我就来假设吧，假设你继续上学，你能考上什么学校？离燕大华大多远？有多少时间来追他？”
“像韩浩言这种人，追他的人应该很多的，先不说你其他的条件，你连最起码的时间都没有，凭什么能追上他呢？”
“第二种假设，你在附近工作，可是工作之后你也只有中午晚上有时间，这个还不如上一个呢；第三种假设，你作为一个无业游民，有充分的时间去追求一个华大高材生，他在实验室做实验，他在社团参加活动，他在学生会竞选演讲，你要怎么站在他面前呢，你甚至都听不懂他在做什么。”
夏眠认真的道，“姐们儿，如果你真的认真喜欢他的话，这些事情还是仔细想想吧，毕竟就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一年过的很快的。”
范晓曼烦躁的抽了口烟，耳钉妹和马尾妹都有些沉默，十八九岁的少女，怎么可能没有憧憬过未来。
可夏眠说的这些，是她们的未来里无法拥有的场景。
夏眠见气氛有些沉重，笑了笑道，“算了，先把韩浩言撇一边，说说你自己吧。”
“范晓曼，有人喜欢你吗？”
耳钉妹立刻看向瘦高男，范晓曼也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来是有的。”夏眠笑眯眯的道，“喜欢你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范晓曼脑海中闪过十三太保和常常跟他们混在一起的几个人。
夏眠又道，“你觉得喜欢我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韩浩言那样的人，即便不想承认，范晓曼心里自动浮现出了这个答案。
就听夏眠继续问，“你觉得咱俩的追求者，哪个会更让人羡慕？在社会上带出去会更体面。”
瘦高男猛然上前要抓夏眠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夏眠捏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哥们儿冷静一点，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够体面。”
“十三太保不是很威风吗？”夏眠笑眯眯的道，“做你们的女朋友应该非常让人羡慕才对。”
“邻居会说，啊，看那个混混的女朋友，那女的有福了！”
夏眠的目光陡然严肃，“还是会说，啊，那个混混的女朋友，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瘦高男涨的通红的脸，夏眠直直的看着他道，“所以，你看，因为你，你喜欢的姑娘都会无端的遭人非议，他们甚至不会去了解她，只要她站在你身边的那一刻，她就全部都被否认了。”
“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一点，所以连表白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的站在她身后，甚至帮助她追求更优秀的男孩子。”
“可惜的是，她也跟你一样，如果一个男生跟她在一起，即使对方看起来非常优秀，也会被人说，‘唉，那男的肯定是面上光，否则怎么会跟个太妹在一起。’”
“你丫找死！”高个男忽然朝着夏眠一拳挥过来。
夏眠敏捷侧身，抬脚一绊，瘦高男就趴在了地上，夏眠依然坐在石头上，笑眯眯的扫过他和范晓曼，“不敢追，追不上。”
“说到底是你们自己不够优秀罢了。”
范晓曼捏紧了拳头，冲过去抓住了夏眠的衣领，“你！”
夏眠没有躲，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你们蹉跎时光，或者偷懒，或者懦弱，无法战胜自己，所以，在遇到喜欢的人时，连追求的资格都没有！”
她笑眯眯的道，“你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吗？”
范晓曼的拳头不知道为什么重如千斤，完全挥不下去。
“姐们儿，无力吗？”夏眠笑，“如果不想以后在这样的话，现在开始还来得及。”
“当然，只是建议，听不听由你们。”
“范晓曼！”韩浩言忽然从不远处的后墙上跳下来，往这边发足狂奔，满脸怒意，“你们放开夏眠！”
夏眠：……
敢情十四中哪面墙都能走，只除了大门。
范晓曼愣愣的看着朝着她飞奔而来的男生，满头满脸的汗水，眼底都是焦急，是她幻想中她架遇到危机时他从天而降的样子。
可现实时，他的这幅神情是给另外一个女生的。
赵诚也随后跳了下来，上次来救田雪雅还一脸无所谓的男生，这时候也是一脸焦急和怒意，“喂，放开夏眠！”
“她要是少了半根汗毛，老子给你们十三太保绝对没完！”
范晓曼低头看着始终从容的女生，心底忽然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她：确实是她不配，她费尽了所有心思的追求在别人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纠缠而已，甚至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手忽然被握住，那只手掌白皙柔软，范晓曼却第一时间看着自己指尖因为抽烟而被烫伤的一个小疤，忽然觉得非常丑。
“好了，别乱担心，我没事。”女生清亮的声音响起，“她就是找我聊了会儿天。”
夏眠牵着范晓曼的手慢慢站起来。
韩浩言仔细的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确实没什么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仍然余怒未消，“她和你能聊什么事？”
夏眠道，“别这样，她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田雪雅的事情。”
范晓曼看向夏眠。
夏眠这次看着她时，眼底却很温柔，“去吧。好好解释，他会相信的。”
范晓曼看向韩浩言，这次他不再是拒她千里的冷漠。
夏眠看着孙悦欣和李丽珍也从墙上爬下来，惊讶的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孙悦欣和李丽珍赶紧跑过来，拉着她仔细量，“你没事吧？”
孙悦欣气得爆了粗口，“操特么，他们敢动你，老娘就要重出江湖了！”
夏眠感动又好笑，“没事，你们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欢以理服人。”
赶忙拉住蠢蠢欲动的赵诚道，“比起暴力，我更喜欢讲道理。”
赵诚扫过那边几个人，发现确实没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慢慢放松下来，“一路上想着你要是挨了，我都要气死了。”
“话说，我从来没见过老韩生气，今天挺吓人。”
夏眠失笑，“你们应该对我有点信心的。”
赵诚道，“遇上文明人我们当然相信啊，但十三太煲臭名昭著，尤其郝剑加入之后……”
他们这边聊着，孙悦欣李丽珍和两个太妹也吵了起来。
毕竟共同当过太妹，共同过架的情意，见了面免不了互相问候。
耳钉妹的目光落在孙悦欣和李丽珍身上，嘲讽的道，“喂，你们这种混混怎么和人好学生混在一起了啊，不怕人家嫌弃你？”
“哟，这不是洞洞姐，”孙悦欣跟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股痞痞的坏劲儿就上来了，“你们这除了架还拓展业务范围搞绑架了？！”
马尾妹也是满口的鄙视，“怎么？你们铁汉帮都成软蛋了？”她看了眼夏眠冷笑，“上赶着巴结好学生，能让你们上大学还是怎么着？”
“哈哈，还真能。” 李丽珍得意的双臂环胸，“姐现在考试全校一百名以内，五百分以上。”
她抬着下巴看向耳钉妹，“姐现在不是和好学生混一起，姐现在就是好学生，怎么？你们上学期期末考多少分啊？上二百了没？”
耳钉妹和马尾妹噎住，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混混干架比学习成绩的，一时间被精准暴击最大的弱点，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明明高一的时候她们还是一样的太妹，逃课架，成绩一塌糊涂；
可是现在，她们即便架，也挺直了胸膛，充满了底气和自信，很快，她们就知道他们的底气和自信从何而来。
马尾妹不想承认她们比自己更耀眼，冷哼道，“不就是学习好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可得意的地方多了，”孙悦欣道，“成绩不好的会架不稀奇，成绩好的会架才更厉害好吧。”
老娘这一年的辛苦努力，可比架要厉害多了！怎么能否认？！
李丽珍顿时说起夏眠的至理名言，“成绩不好架，那是聚众斗殴，成绩好了架，以后考上警校，那是英雄事迹。”
孙悦欣继续补刀，“所以多年以后，提起我们附中铁血帮，不是大学生就是警察，众人争相效仿，学校说不定还鼓励呢；但是提起十三太保……”
她看向马尾妹和耳钉妹，“你们自己觉得什么结果是最好的？”
马尾妹和耳钉妹都说不出话来。
能被学校支持的帮派，他们可真敢想。
范晓曼和韩浩言解释完了，韩浩言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之前的事情误会你，我跟你道歉。”
“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说，以后别再这样做了，不太好。”
范晓曼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你相信我？那个田雪雅她……”
韩浩言的神色变淡，“我大概也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她毕竟因为我挨了。”
范晓曼道，“对不起。”
韩浩言笑了笑道，“没事，说开了就好了。”
范晓曼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太好了，不仅优秀，还那么包容贴心，世界上也许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可是……她不由想到夏眠的话。
就算真的把他追到手了能怎么样呢，别说老师、邻居，甚至她父母的第一反应恐怕都是：范晓曼又和什么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了吧。
她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觉得那些眼光都是找茬。
可这一刻，想到这个人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人误会猜忌，被骂烂人，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往常那些轻而易举说出的表白忽然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韩浩言看她的表情，体贴的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范晓曼摇了摇头，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那些蹉跎的岁月，浪费的时间，成为她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不由看向夏眠，是因为她认真努力过，踏踏实实的走好了每一步，所以才可以这么从容和自信吗？
她，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