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开始宋文华还只是攥着林舒的手腕， 后来就慢慢的下滑，和林舒十指相扣，像牵着宋远一样牵着她。宋文华的手掌很大， 很暖， 因为长期训练握枪，手掌上布满薄薄的茧子， 但却不扎人。

　　被这样的一双手握着， 林舒只觉得满满的安全感。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勉强算得上是秋高气爽，两个人手牵手走在土路上，忽然刮来一阵风，扬起了地上细细小小的尘土， 扬了林舒一脸， 宋文华轻轻勾了下唇角，把她藏到了自己的身后。他皮糙肉厚的， 这点风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这风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没一会儿就停下来了，林舒不得不让宋文华放开自己，跟在他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打理吹到自己身上和头发上的沙土。宋文华结结实实的挡在她的前面。

　　走到半路的时候倒是遇见了好久都没有看到的洛落。洛落的视线先是落到了宋文华的身上， 笑着和他打招呼：“宋团长，好巧啊， 在这儿碰见了！”然后才看到了林舒，洛落收敛了笑意，“嫂子也在啊。”

　　视线再往下落，瞧见了宋文华下意识的1去抓临沭的手掌，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笑意收敛的更厉害了。

　　宋文华本身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他的话很少，也就是这些日子和林舒越来越熟悉，才会稍微多说两句。洛落在他的眼里，大约也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同事，所以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礼貌性的打了招呼。

　　宋文华的回应太寡淡，将洛落之前的热情衬的尴尬了起来。三个人相顾无话，要是放在之前，林舒对宋文华没什么想法，也许还会好心的上前圆场聊两句，但是现在，林舒已经对宋文华产生了形似占有欲的东西，一点都不想估计旁人的面子，于是也在一边干干的站着，什么也不说。

　　洛军医的招呼打的热情，奈何没人搭理，尴尬之下，洛落只得匆匆的说自己有事，就先走了。

　　林舒调侃宋文华：“怎么把你的爱慕者给气走了？”她可还是记得大食堂里面那个让她浑身不舒服极了的眼神。林舒虽然很不想承认1，事实上，在某些方面上，她是一个极其记仇的人。

　　宋文华却难得正色道：“什么爱慕者，别乱说，会影响到女同志的。”一本正色的说完了，宋文华方才反应过来林舒说的是什么，无奈摇头，“我已婚队里上下都知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以后就和所有的女同志都保持距离。”

　　林舒甩开了他的手，气哼哼的走在前面，谁不放心啊！宋文华简直就是乱说！但是她的唇角还是不自觉的勾起来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1，林舒又转过头去看宋文华。

　　宋文华长得确实好看，浓眉大眼，眉眼间还带着一股子清秀，如果再白一点，那就更是个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了。现在略微黑一点，却也有着和旁人不一样的英气，穿了军装，更显的端正英气。

　　林舒想着，有这么多桃花，都是他那张脸的错！

　　宋文华当兵出身，年轻时候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侦察兵，林舒那明晃晃的视线一传过来，他就感觉到了。他腿长，几步就跟上了林舒，把她揽到自己身边抓着，问：“你看我做什么？”

　　林舒揪着手里刚从旁边的草丛里顺手薅下来的狗尾巴草，狠狠的说：“我呀，我看着怎么毁了你这张脸，竟招惹小姑娘。”她这些日子可是都听说了，这宋团长的爱慕者，洛军医算是做的比较明显的，私底下，还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他呢。

　　宋文华失笑，却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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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春草就不像林舒那么高兴了。

　　她拿着不到一块钱的工资回家，整张脸都是耷拉下来的。大妮儿二妮儿一看着这样儿，匆匆忙忙的拿起小竹楼子跑出去割野菜了。她们已经在这儿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说十分，却是也有七八分的了解了葛春草，看她这个脸色，估计她俩还是要倒霉，还不如趁现在出去，别自己上赶着讨打。

　　家属院儿旁边有一个小林子，算不得很大，小孩儿们却很喜欢去那边儿玩儿。里面零星长了些野果子什么的，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猛兽，部队里的人去寻摸过，里面顶多有几只兔子，连毒蛇都没有，因此，大院儿里面的孩子很喜欢去那边儿玩儿，家长们却也没有阻止。

　　院子里面淘气的孩子，以闻亮为首。闻亮见天儿的带着一堆小豆丁在里面跑来跑去玩儿。大妮儿二妮儿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一群小孩儿在玩儿沙包。沙包是林舒缝的，用了从前的旧料子。

　　大妮儿和二妮儿羡慕的看着跑来跑去的小孩儿。

　　闻亮是个热情的，看到她们过来了，开心的招呼他们：“大妮儿二妮儿，你们也来玩儿啊！”

　　他和宋远不是第一回 瞧见大妮儿二妮儿了，再加上葛春草见天的在院子里面嚷这俩小女孩儿，她们的名字可算是人尽皆知。上回他还和她们分了买的水果糖呢。在他看来，这两个妹妹可厉害了，能在这个小树林找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他自己都不会呢。

　　大妮儿摇摇头，让他们玩儿。她和妹妹还要去采一些野菜，回去加餐。至于那些寻摸吃的的本事，大妮儿苦笑，这还不是在家里根本就吃不饱，才学会的。

　　她们拿起小镰刀，挽起袖子，一点一点细心的割草，和整个小孩儿群分开了。

　　她们一直往东走，瞧见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粉色的蝴蝶结，梳着整齐的辫子。身上穿着厚实的衣服，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反观自己，她和二妮儿还是那件单衣，灰扑扑的，补丁摞布丁，要说好的话，也就是加了一件衣服，比之前保暖了一些。

　　雯雯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看见了迎面走来了两个小女孩，高兴的不得了。她和奶奶出来散步，因为看见了林子里的小兔子，不知不觉的就走进来了，等到走到了深处，才发现自己和奶奶走散了。因为是在军区大院儿，雯雯倒是不太担心自己被卖了偷了啥的。爷爷和她说过，在大院儿就是一个安全。只是她担心奶奶找不到她。为了追小兔子，她可是走了好久，都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因此，看到大妮儿二妮儿，雯雯笑盈盈地迎上去：“姐姐，你们知道去军区的路1吗？我迷路了.”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裙边。大妮儿本来不想管，晚上回去妈妈肯定会看她们到底采了多少的野菜，如果数量少了，她们肯定是要挨打的。而如果把这小姑娘送回去，她们不仅没采多少野菜，还会撞了葛春草的枪口，肯定会挨打。但是也许是雯雯太好看太可爱了，就像是县城里她们和叔叔们出去买东西，供应社橱窗里昂贵但是又漂亮的洋娃娃，大妮儿闭了闭眼，睁开眼睛说：“来，你跟我走吧。”

　　她们回去的时候撞上了闻亮带着一群小毛头回去的大部队。

　　宋远隔着很远的距离，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大妮儿二妮儿后面的雯雯。宋远本身就记性好，更何况雯雯那时候就坐在中间那个凶巴巴的叔叔旁边，宋远记得清清楚楚。

　　雯雯显然也认识宋远和闻书闻亮，看见他们，顿时兴奋的打招呼。大妮儿二妮儿见这么多人过来了，忙三两句的把事情告诉她们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大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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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春草把钱收起来之后，再一看，自己家的两个赔钱货就都跑了，登时气的砸了吃饭的桌子。吃饭的桌子是木头做的，即使砸一下也没事儿。这会儿看见大妮儿二妮儿跟着那一群天天就知道跑出去玩儿的小孩崽子一起回来了，本身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火气就又窜上来了，啥话也不说，啥话也不问，拎起两个小姑娘的耳朵就走。

　　大妮儿有心想和她说什么，但是她根本就不给她们开口的机会。至于旁边眼生的小姑娘，葛春草才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心呢。

　　大妮儿二妮儿被葛春草拎走了，雯雯顿时不知道自己该跟着谁了。闻亮作为一个难得的热心肠，把雯雯拉走了。

　　“雯雯妹妹你放心，我妈肯定在家，我这就找我妈，让她带你回家！”闻亮说的信誓旦旦。只是今天确实是非常的不凑巧，杜鹃临时有事儿，闻亮家里根本就没人。

　　宋远打开自己家的房门，也没有人在，他哒哒哒跑去厨房，正巧林舒在里面。

　　“妈妈，雯雯妹妹走丢了，你能带她回去吗？”宋远探进去一个脑袋，脆生生的问。

　　林舒端出刚做好的豌豆黄，放到桌子上：“雯雯妹妹是谁啊？为什么走失了？她妈妈爸爸是谁啊？”林舒自己1不认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妹妹，蹲下身子问宋远，想着问清楚了快点把孩子给人家送过去。

　　宋文华给自行车上完油，回来听到了这段，抓过来放在厨房的衣服上批好：“雯雯是胡司令孙女，我现在去说一声，别着急。”

　　他说完就走了。

第20章

　　宋文华已经去了， 林舒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还真的和军区这位新来的首长不太熟悉，要是没有宋文华在， 她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舒摸了摸宋远的头发， 把刚刚做好的豌豆黄塞到宋远的手里，让他去和小伙伴们分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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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云来的很快。

　　她发现自己和雯雯走失了的时候， 前前后后找了三圈， 没找到之后就赶紧去了军区找胡司令。孩子丢了可是大事儿，尤其是她大儿子儿媳妇都不在了，雯雯可算是独苗宝贝啊！雯雯丢了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杨云在办公室里面抹眼泪儿。胡司令已经穿了一半的衣服，打算带着点人帮着一起找找。在军区大院儿孩子肯定是不能被偷走了，就是找费了点劲儿。两口子开门的时候， 宋文华正匆匆的跑过来， 喘着粗气。

　　胡司令以为他有公事，只摆手说：“小宋， 我现在有急事儿， 有什么事儿你和闻参谋长商量商量。”

　　宋文华磕磕绊绊的开口：“首长，您家，您家孩子现在在我们院儿里， 您要是找孩子直接去三院就行了。”

　　说完了宋文华方才踏实下来， 他一路跑步过来，家属院到办公室的距离很远， 饶是他已经经过了训练，也禁不住这么长距离的狂奔。

　　知道了孩子的下落，胡司令和杨云都松了口气。杨云抹了抹眼泪，跟着宋文华一起小跑过去。胡司令则是留在办公室继续批公函。宋文华在中途遇到了闻南方，对方找他开会， 因此他只把杨云送到了门口就折回去了。

　　杨云到了门口，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家孙女。她和宋文华家那个小男孩儿蹲在台阶旁边，手里捧着黄黄的糕点正吃的开心，雯雯斜眼瞧见她，只开心的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转过头去和宋远聊天。

　　杨云一看这丫头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本来松了一半的心算是彻底的松下来了。掏出手绢把自己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都擦干净，她方才走进院子里面。

　　进去之后，雯雯站起身扑倒她怀里。

　　“乖乖你可是吓死奶奶了，怎么走道就知道乱跑呢！你看你这不就走丢了，往后万一真丢了可怎么办！”杨云想着就一阵后怕，不由得轻轻打了两下雯雯。饶是现在看到了孩子，她回忆起刚才找不见她那慌得要命的感觉，还是觉得后怕。

　　雯雯抿了抿嘴：“奶奶，我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奶奶。

　　“往后可不许乱跑了，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杨云心有余悸。

　　雯雯连忙应声，连头上绑好的蝴蝶结都随着她的动作上上下下的。

　　杨云白了她一眼，只暗暗下决心往后看孩子得更仔细点，她光想着这儿是家属院，不可能有人偷孩子，却忘了她家这个小祖宗还会自己跑丢。这么想着，杨云摸摸雯雯的头，注意力才又到了她手上方正金黄的点心身上。

　　雯雯察觉到她的眼神变化，举起右手：“奶奶，这是林姨姨做的点心，你吃吗，我分你一半！”

　　林姨姨，大概就是宋远的母亲了吧。上回和部队的人在一起吃饭，杨云难得的记得这个1名字。虽然她根本没有出席，但是她做的点心实在是好吃，在加上宋远那么可爱，这名字不自觉的就记在了她的脑子里。

　　“奶奶不吃，你拿的时候有没有谢谢林姨姨？”

　　“嗯嗯！”雯雯点头，杨云方才放心的放她继续和那群小孩子一起玩儿。

　　林舒端着第二盘豌豆黄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面的面生的女人，雯雯乖乖的站在对方的面前，这大概就是她的奶奶吧。

　　杨云点头冲林舒示意，林舒笑着开口：“来屋里坐吧，孩子们在外面不会跑太远的。”

　　奈何杨云刚刚经历了雯雯走失，正是不放心的时候，拒绝了林舒，坐到了林舒摆在走廊的竹椅子上。林舒顺势将手里的那盘子豌豆黄放到了竹桌上面的空盘子上面。很显然，外面孩子都是从这里拿的点心。

　　林舒陪着杨云坐下：“您尝尝这点心吧，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边吃点。”

　　杨云拿了一块，轻轻的送到嘴里。豌豆黄的口感很绵糯，甜甜的，却并不腻人，反而有点清凉爽口。吃着豌豆黄，杨云反而想起来头些日子吃的那个芸豆卷，都是一样的好吃，却是不一样的口感。

　　“你的手艺可真好啊，宋团长娶了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杨云笑着打趣道。

　　林舒微红了一张脸。

　　两个人的气氛好的不得了，聊天聊的也愉快，等到孩子们都回了房间里，她们也站起来准备回去。只是葛春草那儿怎么也算不上愉快了。

　　葛春草把大妮儿和二妮儿都撤回屋子里，检查了她们上午干的活儿还有采回来的野菜。已经快入冬，衣服都厚实，大妮儿二妮儿又是两个不大的小姑娘，外面的水刺骨冰凉，两个人并没有洗完多少件衣服。出去摘野菜也是没有摘几颗，葛春草本身就不好的脾气更不好了。安顿好在屋子里面玩玩具的元宝，葛春草抄起擀面杖就把两个孩子继续赶出来了。

　　小孩手腕粗的擀面杖一下一下的往大妮儿二妮儿身上招呼：“奶奶的，老娘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你们就干这点活儿？哭哭哭，有什么可哭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给我收起你那二两猫尿吧，赔钱货，丧门星，存心给你妈我找不痛快！”

　　葛春草边说边打，闹的动静太大，林舒和杨云就是想注意不到也难。

　　“这位同志，总是这样打她的女儿吗？”葛春草打的太狠了，杨云看的目瞪口呆。说着，她站起来打算去拦。

　　林舒拉住了她：“嫂子，您还是别去了。”

　　林舒自己拦过几次，但是葛春草见人家越拦着她打的就越狠，久而久之，大家就没有人去拦着她了。这样她反而没有这么来劲。这回葛春草又开始打孩子，林舒侧过脸，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去管这件事。

　　杨云不赞成的看向林舒：“这样打孩子是虐待，你们作为邻居都不拦一下那是纵容包庇！”

　　不得已，林舒三言两语将葛春草这别人越管她打的越狠的性格说了，杨云更冒火了。

　　林舒想了想又说：“杨嫂子您是首长夫人，要不您拦一下，没准儿葛嫂子能听呢？”宋文华说了，李团长对一切级别高的同志都非常的谄媚，没准儿看在首长夫人的份儿上能对两女孩子好一点儿呢。林舒承认自己这是在暗搓搓的上眼药，但是要是上这点眼药能让两个小女孩的日子好过点儿，她这眼药上的也不亏啊！

　　杨云点点头，她冲上前去夺过来葛春草手上的棍子。本来葛春草长得壮实，杨云是个匀称身材，不一定能夺得下来，只怪葛春草骂孩子1骂得太起兴，根本就没注意旁边有人来。

　　“哪个狗杂碎敢抢老娘的棍子？我打孩子关你什么事！”葛春草边骂边转头。看到杨云先是觉得眼熟，然后实在想不起来啥时候见过，叉着腰牛气哄哄的站在自家门口。

　　也难怪，上回吃饭，葛春草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宝贝儿子的身上了，再加上吃到一半，她就抱着元宝走了，根本就没看两眼杨云，更别提记住了。

　　“葛同志，你这样是虐待孩子，是不对的！”杨云收起擀面杖，义正严辞。

　　“我打我闺女关你屁事！这俩赔钱货都是从老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算让她们死她们也得给我去死！我就打个孩子关你屁事！”葛春草骂人的话一串一串的抛过来，噎的人根本就没话说。

　　“主席同志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样重男轻女是不对的，再者说了，就算你是她们的母亲，她们也是独立的个体啊。”杨云念的书多，说出来的长篇大论也是一串一串的，奈何葛春草听不懂。

　　“你就是说破天，她们也是我生的，我想打就打，还我！”葛春草没了耐心，上手去抄杨云手上的擀面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