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太忙，天津的招标、CNB电视台大楼两件事情就够她忙得满脑子图纸。

　　这一回招标，在背后运作的就是公司了，他们如何运作她不用管，她只需要好好完成她的设计，柏伦这么大的公司，肯定是有不少关系的，就看能不能打动最高决策人了。

　　十二月二十号，庄总监和方知浓一起前往天津参加招标，赵总最近一直在天津忙活这件事情，他们刚到，就被通知有一个饭局。

第87章

　　饭局在天津郊区的一个高档私房菜里面，赵总在来之前叮嘱过了，不要随意泄漏，方知浓猜测可能是有政府官员在。

　　这家餐厅挺难找的，若是没有熟人告知，怕是找不到的，到了这边，周围停了很多车，但却很安静，偶尔穿出几声。

　　他们是打车过来的，司机停了车说道：“没想到这儿还能有这么个餐厅，停得都是豪车啊。”

　　庄总监付了钱，道了谢，两个人下了车，天气很冷，地上堆着雪，两个人赶紧进去，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询问了他们包厢号以及预定人姓氏，核对过后再他们过去。

　　这是仿古风的建设，绕过弯弯曲曲的长廊，然后到了一个包厢，大概是每个包厢都隔开的，除了自己包厢的人和服务人员，大概是再也见不到别人的。

　　隔音也做得很好，在打开门之前，基本上没有什么声音，等开了门才发现里面都在大声说话，说话声戛然而止。

　　赵总端着酒杯笑着说道：“来了来了，庄总监，小方，总算来了，这是宋局，这是我们公司设计部的庄文演，这是我们公司的新锐设计师，方知浓，就是前一段时间刚宣布的CNB加州电视台办公大楼的设计者。诶对了，小刘，我们小方也是MIT的。”

　　方知浓从宋局身上移开，对上刘睿，刘睿比三年前胖了一点，还带了一副金丝镜，更符合他斯文败类的形象了，再次见到刘睿，她虽然没有像当年那样气愤，但是看到刘睿混得不错，她还是觉得上天不公。

　　世界是不公平的，恶人总是能比好人活得好。

　　方知浓露出一个官方的笑容：“宋局好，学长，许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方知浓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刘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肯定不是政府人员，那就是只能是第三方竞标公司。

　　宋局瞧着四十多岁，可能保养的好显年轻，大概应该是有五十了，体态偏瘦，眼睛有些倒三角，笑着说道：“诶呦，没想到还有这缘分呐！”

　　刘睿也很快恢复过来，笑着说道：“Cathey，好久不见啊，你也回国了？”

　　赵总边上空了两个座位，两个入座，赵总给他们都介绍了一遍人。

　　服务员立即就给他们摆好餐具，询问他们要喝什么酒。

　　“女士喝点红的吧，庄总监要不要来点白的？”宋局说道。

　　庄总监道：“酒量不行，怕是不能陪宋局了，只能喝点红的。”

　　赵总笑着说道：“我这妹夫酒量不太好，算了算了，让他喝点饮料，正好让他开车，都喝醉了，我是没什么，我这儿还有个美女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方知浓隐晦地看了看赵总，这可是头一回赵总在外面这么维护庄总监，还承认是他妹夫。

　　“赵总这上阵亲兄弟啊！妹夫都拉上了。”有人打趣道。

　　庄总监满上了饮料，低声说道：“要是不行，你跟我换一下。”

　　方知浓轻轻摇头：“我酒量还可以。”

　　酒量这种东西是有遗传的，一般来说，正正得正，一正一负看遗传谁，方季康和于丽英都是能喝点酒的，她和方如初的酒量也不差，而且大了以后，方季康和于丽英也会带他们参加一些酒宴。

　　刘睿心思也是变幻莫测，一是没想到方知浓竟然回国进这种公司，竟也有些快意，你再得勃朗特欢心，也未见有多好的发展，二是想到她拿下加州CNB电视台的项目，这个项目他也有所耳闻，这不是他能够接触的项目，刘睿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下意识就在想勃朗特在里面出了多少力。

　　他也上MIT的校内网，事情发生以后，MIT和哈佛的中国留学生都没有来过问他，足以表明很多态度，刘睿也摸不准现在方知浓是什么态度。

　　“……小方虽然刚毕业，但现在做设计，要得是就是新颖，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啊，看着大别墅都挺好的，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看别致的，形状越特别他们越爱看。”赵总慨叹道。

　　赵总和宋局差不多年岁，这话也说得这一帮四五十岁的人心有戚戚然。

　　“可不，现在的孩子，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还真看不来。”

　　对面的中年男子说道：“年轻人喜欢稀奇古怪的，那是因为还不够成熟，你说一座城市全是稀奇古怪的建筑，多不正经。”

　　这倒也是，几个人又点了点头。

　　刘睿笑着附和道：“现在的社会中坚力量是宋局王总这样的人，我们建筑肯定是以你们的意愿为主的，新颖不新颖也是看场合需要的，什么叫新颖什么叫落后，哪有规定，时尚圈还有一句话说时尚就是一个轮回呢。”

　　刘睿这话说得漂亮，把这一群四五十岁的男人说得心里妥帖。

　　方知浓站起来举起酒杯，道：“宋局，这杯先敬一下您，我干了您随意。”

　　仰头就是一口，宋局很高兴，也把杯子里的白酒干了，高兴道：“美女敬酒，怎么能不干，坐着就好，不用那么客气。”

　　方知浓落座，道：“刚才我学长有一句话说的很多，哪有什么新颖落后，实际上也就是每个年代盛行什么，小的时候，大家也都还住单元房，越往后，都是商品房、高层公寓了，每个年代都人都有每个年代的特色。现在这个社会，追求独特的设计，迎合年轻的人要求，其实还不是为了两个字，利益。我们学建筑的，和资本密不可分，现在的人为什么讲究设计，其实都是房子，什么房子不能住，但现在的人猎奇啊，他们想要那种新鲜感，就像去美国纽约，哪里能不去看看时代广场，来我们北京，能不去看看故宫。这就是设计的作用，一个特别的设计，给世人带来的印象就是，这是标志，一个代表一座城市一个地方的标志。”

　　赵总笑容满满，道：“果然是专业人士，我们公司一直努力吸引年轻优秀的设计师，现在很多房地产公司也都意识到建筑设计也是能作为一个热门宣传点的，对设计也都有要求……”

　　从私房菜馆出来，大家先送宋局上了车，然后赵总和对面王总都皮笑肉不笑地客套了一句，钻进自家的车子。

　　庄总监开车，方知浓坐副驾驶座，车子里一股酒味，赵总坐在后座，闭着眼睛说道：“我们这个招标怕是拿不下了。”

　　“已经定下来了？”庄总监皱了皱眉。

　　赵总摇摇头，呼出一口酒气：“宋局暗示我，设计交给他们，施工单位还可以在挣一挣。”

　　方知浓扭过头：“赵总，宋局是总负责人吗？”

　　“差不多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环节，刚才不好和你们说，今天原本以为只有我们，等到了这里，才发现还请了Kenna设计师事务所的人。宋局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合作合作，当官的可真是会算，两边都不落下，拿了他们的好处，再拿我们的。”赵总骂了一句。

　　“不过，宋局的意思就是，工程还是会承包给我们的。”赵总转折了一句。

　　方知浓和庄总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柏伦本来就是做工程的，真正赚钱的也是工程而不是设计，所以对他来说，后面的工程竞标更重要。

　　方知浓犹豫了一下说道：“赵总，但是宋局并没有说任何保证的话。而且，刘睿这个人，品行不端……”

　　赵总眯着眼睛：“他设计他的，我们建我们的，也弄不到一块儿……”

　　话是这么说，但刘睿这个人，方知浓下意识就不相信他。

　　但赵总很显然，已经打算放弃设计招标，设计的目的也是为了工程招标。

　　把赵总送回房，庄总监和方知浓的房间在楼下，两个人一道下去。

　　方知浓问道：“庄总监，赵总的意思是不再运作了？”

　　庄总监点点头，安慰道：“应该是了，下次还会有机会的。那个刘睿，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您看出来了？我表现得很明显吗？”方知浓回想自己的表现。

　　那倒不是，只是方知浓平时待人还算宽和，今天在饭桌上，忽然有些尖锐，其他人不能发现，庄总监还是能看出来的。

　　方知浓就说了一下当初在MIT的那件事，“……他这个人品行不端，而且不走正经路，就爱走一些歪门邪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也不一定能拿到工程，但愿是我想多了。”

　　庄总监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会再说一说的，我们该做的还是继续做。”

　　方知浓还是不甘心，尤其是输给刘睿这种人，输给谁都可以。

　　既然赵总不想运作了，那就她自己来，方知浓开始在同学群朋友群询问一些相关人员，大家都是从事商业活动的，基本上很少有和政治挂钩的，不过家里肯定会认识一些。

　　“喂，是我庄文演。老黄对不住，当年哎，这次找你，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昏黑的房间里黑色的人影还有一根点燃着的烟。

第88章

　　他们提前了两天来天津的，睡一觉过后，赵总也绝口没提什么安排，只让他们好好准备。

　　但他们现在运作基本上是来不及了，许多事情早就已经尘埃落定，就看下面各个资本方的角逐。

　　在去招标现场前，庄总监说道：“这次招标，你不要太放心上了。”

　　意思就是估计是没戏，赵总到了那儿也只顾着和别人攀谈了，碰到Kenna的人，竟也是两方和和气气。

　　刘睿一身西装，非常热情地和方知浓握手：“学妹，今天可要手下留情。”

　　方知浓轻轻握了一下，又松开，抿着嘴笑了笑：“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是。”

　　松开手的时候，刘睿嘴巴微微煽动，轻声说道：“我们还是有机会合作的，不是吗？”

　　在刘睿看来，只要方知浓忘记以前的事情，他也可以做为学长照顾一下她，毕竟哪有一辈子的恩怨，永久的利益才是真的。

　　方知浓望向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似笑非笑：“看来学长十拿九稳啊。”

　　“怎么会呢，师妹已经拿下了加州CNB电视台的项目，这个项目让学长喝喝汤也好的。”

　　事实上，的确是十拿九稳了，参加竞标的有国内著名的几家建筑设计公司和事务所，各有各的强项，刘睿的设计不能说不好，好歹也是MIT毕业的，但方知浓知道他的惰性，他的基础功不是很扎实，喜欢套用。

　　但当他的中标之后，方知浓也没有多意外。

　　全场的人都鼓掌，方知浓有一下没一下的，对上刘睿投过来的视线，两个人谁都懂眼神里的意思。

　　庄总监拍了拍她的肩膀：“尽人事听天命，还有那么多项目等着我们，不拘泥于这一个。”

　　方知浓点点头，很快就恢复了心情。

　　当天两个人就回去了，拒绝了晚上的酒席，赵总还要打理工程招标的事情，设计部里还有多个项目在进行，这个项目已经失去了，不能再耽误其他的项目，赵总也应允了。

　　等回去以后，大家知道没中标也没多问，也都理解，里面的弯弯道道多着呢，许多时候不是他们一个画图纸的能够左右的。

　　这种事情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她也要习惯，毕竟设计是附属产品，许多知名设计师也会败给资本。

　　何阳几个主任设计师也都安慰她，怕她刚工作没有经历。

　　方知浓笑着说道：“庄总监和我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金迟文淡淡地说道：“也挺可惜的，方设计师现在好歹也是国际知名设计了。”

　　语气中怎么都透露着一股讽刺。

　　方知浓只觉得好笑，好歹也进社会几年了，金迟文怎么还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还有，学了这么久的建筑设计，难道连这个圈子是什么样的都没有看清吗？

　　“国际知名谈不上，谢谢金设计师可惜。”

　　何阳和气地说道：“小金，这种招标和名气什么都没什么关系的，就算名气再大，要是投资者不满意，怎么都没用的。”

　　金迟文端着咖啡，边走边道：“是我不懂，毕竟也没参加过。”

　　瞧着他的背影，方知浓看了看何阳的神色，何阳的脾气在设计部算是数一数二的，底下的人都愿意去何阳这组。

　　何阳也有一瞬间的错愣，朝方知浓低声说道：“别管他，他小心眼。”

　　顾亚梅抿了一口咖啡，道：“也不知道当初谁眼睛瞎了，招他进来的。”

　　方知浓笑了笑，也是内心感慨，能把上司都这么得罪死的，怎么可能升得上去。

　　当初方季康手下有四个秘书，他是打算重点培养的，四个秘书里面，有三个是一本毕业的，一个是二本的，当初被招进来，就是因为机灵。两年过后，那个二本的被派到分公司做总经理了。其实在职场上，你的学历你考了多少分，都不重要。

　　也许你的专业分数98分，但实际上和89分，没多大差距，不是搞学术研究，不会在意10分不到的差距，但真正拉开差距的是一个人的为人处事，学历是敲门砖，可你能够凭借学历升天吗？真正进入职场，要做的就是抛开学历，低下身段，你的上司也许学历不如你，但他只要一天是你的上司，你就得恭恭敬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