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遇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没有，我身上的伤都包好了，没有哪里还在流血。”
“是不是顾如琢老师？”护士回忆道，“他脚上是不是受伤了？我记得他抱着你跑过来送你的，鞋都没穿，这一路又是碎玻璃又是碎石路的，估计在哪里刮破了。”
程不遇愣了一下。
他有印象，顾如琢身上穿着的还是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工作人员送了衣服过来，可是估计没想到他能这么急，没想到还要送鞋子过来。
程不遇摸出手机，找到顾如琢的对话框。
这一刹那，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回到了当初。不是多遥远的当初，是今年，顾如琢还没回来的当初。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感觉疼痛离他远去了，连这么长久的时间里，所习得的那些小情绪、小愿望，一起都远去了，只剩下冷静与沉着。
是他一直以来，鹤遇离开他以后，他凝视这个世界的样子。
他给梁静发了一条消息：“梁姐姐，对不起打扰你了，你看看师哥送我过来时有没有受伤，我这边不方便给他发消息，你看一看他好吗？”
梁静给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
*
“那些事情都安排好了，魏惊鸿暂时拘留。”
房间内，梁静带来的医生正在给顾如琢包扎伤口——他的脚上被扎了一枚玻璃，伤口很深，血流不止，还打了一针破伤风。
“你又跟程不遇吵架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梁静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翻了一下风控组发来的消息。
已经陆陆续续有媒体发小道消息了：【员工爆料！程不遇深夜与魏惊鸿相会受伤入院】
时间是深夜，他们这边还在撤消息。
但这消息看起来实在是很像假消息，一般人，连如琢如遇的对家粉丝都不会相信。
“不是吵架，是分手。”顾如琢说。
梁静半个字都不信他：“你放屁，天塌了你都不会分手，除非程不遇眼神不好把你绿了。”
“放屁，我怎么可能被人绿。”顾如琢说。
“那普通吵个架，你和他也绝对不可能分手，前段时间你不都开始挑钻戒了么？”梁静说，“我听说程不遇那边也开始挑钻戒了，你俩双胞胎似的，干什么都凑一块儿。”
“是吗，他开始挑钻戒了。”顾如琢说。
“你不知道？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
顾如琢说：“嗯，我忘了。”
他面对着她，坐在床上，俯身用手撑着额头，挡住眼睛。医生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叮嘱了几句，随后站起身，梁静起身送医生出门。
回过头，顾如琢依然无声无息，保持着这个姿势。
梁静终于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小琢爷，你……”
“嗯，我没事，梁姐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其实时至如今，他才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一切从开始就是错的，高中的一切，他以为是心照不宣，却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他离开他，因为生他的气，要他等他，可是他没有想过，万一在国外的两年时间，他没有火出口碑，万一程不遇不等他了，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那要如何？
他从没有想过，因为他是那样骄傲的人。
顾如琢声音沙哑，他面对着她的方向，说话时微抬起头，眼底已经红了一片。
第116章 回家
魏惊鸿被警方传唤后, 正式拘留。这个事件情况有些复杂，魏惊鸿没有否认他的过失造成了程不遇的伤害，但是坚决不承认勒索行为。
程不遇中间没有和他碰面, 当面交流过, 他的口供是在中途录完的。顾如琢方坚持要给魏惊鸿定下勒索的罪名, 因为程不遇入戏之后，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基本的行为能力和判断能力, 这一点让心理医生开了鉴定书。
但程不遇最后也不知道鉴定书是怎么开出来的，因为他自己说不想看医生，所以顾如琢只让心理专家过来, 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测试, 测试也是主要测脑功能, 最后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第一期综艺是录不下去了。
魏惊鸿家中也得知了消息，魏惊鸿出身不差，家里也有一些人脉, 据说还在和顾如琢方沟通和交流，希望可以用钱平息。
第二天，他从二楼摔落的消息传遍了全网。前半夜里那些对他不利的新闻也全部被撤下了,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当中可能有一些风声，但是全部没人信。
《程不遇录节目突发意外确认受伤, 暂停节目录制》
“救命啊，那如琢如遇还录不录啊？这个综艺真的被诅咒了吗？不分手的就出事是这样吗？”
“程不遇情况怎么样啊，我好担心, 怎么会摔下去的, 节目组安保措施也太差了吧。”
“等通报！！好担心啊！！顾如琢快出来吱一声！你老婆怎么样了哇！”
至于魏惊鸿，他的消息还没有人爆出来, 节目组对外只说魏惊鸿遇到了档期问题。
与此同时，为了不太过明显，节目组还在劝小练习生一起退出节目，并给他支付违约金。另一边也在斡旋和商谈。
网络上，大批CP粉和路人都涌入了顾如琢的微博。谈恋爱之后，顾如琢条条微博都和程不遇有关，大家都已经习惯性当“酌如故”是“程不遇工作室小号”了。
只是这一次，顾如琢迟迟没有发文。
程不遇打开手机，翻了一下消息，跟乔逸确认了一下：“姐姐，我可以去报个平安吧。”
乔逸点了点头：“嗯，你去发吧。小琢爷那边应该还太忙，顾不上你，他忙完应该就能来陪你了。”
“他不会来陪我了。”程不遇很安静地说，“姐姐，我和他分手了，又给你添麻烦了，一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和梁静姐商量个预案，我和师哥讨论了一下，录完综艺就分手。”
“……？”乔逸有些措手不及。
她来之前，只听说程不遇出了事，但是没有听闻其中的纠纷。程不遇只挑了个大概讲了讲：“是一些我们自己的问题，主要问题在我，我骗了他，所以我们分手了。”
他说话时神情很平静，看不出情绪，却多出了几分稳重与冷静，“我会为这件事负责的，我先发个消息吧，别让外界粉丝们担心。”
“那你养病是在……”乔逸有些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问程不遇道，“是在这里还是先回去？回去的话，回哪边？”
程不遇愣了一下：“我不清楚，可能还要跟师哥商量一下。”
乔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也好。”
她站起身来，明白这场探望结束了：“你需要我陪着你吗？”
她看着程不遇浑身的擦伤，有些心疼——她看着都疼。
“不用，姐姐，我可以打游戏。”程不遇安静地说。
这一刹那，乔逸看着程不遇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怀疑和动摇。
她记忆里，很少见程不遇这个样子，不如说，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程不遇这个样子了。
温和，平静，从容。
什么样的人，和刚刚热恋的男朋友分手之后，还能这样冷静？
什么样的人，一身的伤，却不需要陪伴，还能反过来安慰别人？
乔逸忽而有了一点不真实感，她回头看了看程不遇，程不遇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
梁静并不相信顾如琢和程不遇分手，她说：“我不会那么草率的，你俩分手稳定一年后，我再考虑帮你公关。虽然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不要以为我是和你们一样的傻子。说谈就谈说分就分，你俩有什么自己去解决吧，我是不管的。”
节目方跟顾如琢来谈妥了细节，两人因故暂时退出第一期录制，等程不遇的病养好之后，再继续进行接下来几期的录制，并不算违约。
“那么顾如琢老师，我们就先这么定了，后续还有变动您可以随时提出来，您这边不用着急，小程老师身体为重。不过合同细节也要拜托您知会一声了，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废话哈。”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走了。
顾如琢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闭上眼。
他的手机震了震，“叮咚”一声，特别提示音响起，这是他社交平台的特别关注提示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程不遇的动态。
@程不遇V：“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这次事故与节目组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落，目前伤情不严重，休养十天半个月后，会再次和大家见面的。不过从这次事件起，我也会认真审视我和我的职业的关系，希望大家都拥有健全的心智和身体。”
评论区：“笑死，谁一般讲话会这么说的，祝您心智健全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点好奇怪啊。”
“救命啊，他不会是想息影吧，这是试探吗？到现在提了两次了，一次是节目里说可以为爱放弃息影，这次是受了伤要仔细想想，程不遇粉心碎，求求了！一定不要退圈啊！”
……
简简单单一条微博，甚至没有配图。
顾如琢盯着这条信息半晌，忽而消息页面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来自备注联系人【家养汤圆】
【家养汤圆】：“师哥，你现在有空吗，我还是有话要跟你当面说。”
顾如琢伸出手，慢慢打字：“好，我也有一些事要跟你说。”
他点击了发送，随后重新点入联系人备注页面。
将备注删除，重新改回了【程不遇】。
顾如琢再去病房时，周围人已经都离开了，病房周围很安静，一切打点整齐。程不遇仍然坐在床头，手肘上还包着纱布，手放在床边，手背连着输液针，苍白细瘦，能望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的唇也没有了血色，像是薄薄的，透明而漂亮的一张剪纸，在阳光下发着光。
见到他来，程不遇抬起眼，叫他：“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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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刹那，他几乎想不起来，这是程不遇今年年初见他时的反应——一声不咸不淡的“师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程不遇会很高兴地望向他，叫他“师哥”，他想不起来，或许是签了他之后，和他慢慢混熟了，程不遇终于放下了戒备。
现在这种谨慎和戒备被重新拿了起来。
顾如琢坐在床边，低声跟他讲合同的事，声音无波无澜：“目前安排是这样，因为要瞒住大众的原因，你——也还是暂时先跟我住家里，住你自己房间，这样可以吗？”
“嗯。”
“其他的就再没什么了。这个综艺还比较长，往前往后还有好几期主题，都是真人秀，为了你在圈内的名誉，你在外面不要掉链子。”顾如琢说。
程不遇还是很安静，也很乖：“好。”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顾如琢问道，“你说你有话对我说。”
他的视线锐利而沉默，他注视着程不遇，程不遇没有看他的眼睛，他在认真想着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