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和祁延的脸色最为难看,楚家人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再清楚不过,这段时间祁崇磨刀霍霍,已经杀了很多人,如果再下手,便只有对楚家下手了。
祁延又惊又恐,居然昏迷了过去。
楚皇后擦了擦眼泪:“四皇子心疼陛下,悲拗过度,居然昏迷过去,太医快来给四皇子把脉。”
太医:“……”
一名太医上前,给祁延把了把脉,不过被吓到了而已。往日做的亏心事太多,如今祁崇上位,他被吓得不轻。
出宫的时候便更晚了。祁崇看都没有去看皇帝。
宫城之中父子亲情本就难得,更何况,当初祁崇母后之死因为皇帝,祁崇一直都很憎恨于他。
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皇兄!”
祁崇回身,宫灯在地上投下晕黄色的光,一道月白身影走来,正是五皇子祁赏。
祁赏碰了碰祁崇的肩膀:“父皇这次有事,是因为你?”
“不是。”
祁赏道:“那是因为西夏那两个妃子?”
李福摇了摇头道:“自然是因为楚妃,一家子送来了三个女儿,可不要将陛下给累坏?”
祁赏干笑两声:“恭喜皇兄,皇兄如今成了太子,日后继位便名正言顺。”
“准备一下去行宫。”祁崇道,“今年怕是要在行宫过年。”
大臣们自然随行。祁崇想把明臻带上,但人在安国公府中,又常常给安国公夫人请安,自然不方便带出来。
明荟也赶在过年之前回来了,她从外祖母家里过来,带了不少当地的好东西。在家里身为嫡女,明荟也不是小气的性子,出手也算大方,一些礼物让人送去了出嫁的姐姐那里,有些衣服料子和首饰什么的是给明臻和明芳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芳看到明荟之后,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接了东西只道谢,没有再说更多便回去了。
明荟嘀咕着:“她往常话最多,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我还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挑三拣四一番呢。”
丫鬟撇了撇嘴:“谁知道她,估计做了什么亏心事。”
明荟也不再想这些,她擦擦手:“阿臻呢?怎么还没有来?”
传话的小丫头过来:“明臻姑娘又病了,昨晚上染了风寒,现在还在发烧。”
明荟道:“我去看看。”
丫鬟赶紧拦住了:“不可,病气过给了您,到时候一家子都得病。您又不是大夫,看不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明荟挑眉:“胡说八道,我是这般体弱的人么?”
丫鬟道:“对了,今天康王世子来找我们少爷,说是找少爷,八成是听说您回来,来看看您。”
明荟一笑:“他在哪里?把人给我叫来。”
丫鬟赶紧去寻人了,不出两刻钟,一名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祁庭生得俊朗,君子端方,若芝兰玉树。他挑开帘子进来:“六小姐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明荟冷哼一声:“听说你最近入了枢府,世子步步高升,真是可喜可贺。”
祁庭轻笑一声:“六小姐阴阳怪气,是准备了什么贺礼?”
“什么都没有。”明荟道,“你怎么升官这么快?”
祁崇如今掌军国大事,自然铲除异己,提拔自己身边的人。
祁庭道:“你离开京城这么多天,许多事情并不知晓,如今秦王殿下被封了太子。”
京城中大部分贵女都不敢肖想秦王,原因无他,秦王实在太过冷酷。哪怕容貌无双,权势滔天,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伴君如伴虎,谁愿意每天都把脖子伸到老虎嘴下?
明荟叹了口气道:“秦王文韬武略,他被封太子也不稀罕,不过,你要收敛锋芒,锋芒太过,不仅惹同僚嫉妒,也会让君王忌惮。”
祁庭往明荟头上拍了拍:“你放心,为夫看得明白,秦王是良主,人虽暴戾,却不随意猜忌有功之臣。他胸襟宽大,与天下同其利,非你们听到的那般凶恶。”
明荟耳根通红,一直烧到了脖子,把他的手推开:“别碰本小姐的头,本小姐还会长高。你是谁的为夫?流氓,我才不认。”
祁庭轻笑一声。
他四下看了看,看到桌子上一个坏掉的小盒子,刚刚应该被明荟拆开了,便拿了过来:“这是什么?送给我的?”
明荟:“首饰盒,送给我妹妹的,刚刚被我弄坏了。”
这个小盒子能够随意拆卸,刚刚等祁庭,她无聊时拆了拆,结果拆了之后安不回去了。
祁庭在一旁帮她安装。
明家家里姐妹兄弟,祁庭都清楚。
前段时间在宫里,也就是宁德和嘉寒宴请诸位小姐那次,祁庭遇见了明芳,明芳言行举止不甚规矩,颇有几分轻佻,祁庭拒绝了一番,眼下本想提醒一下明荟。
但疏不间亲,他与明荟还未成亲,贸然离间对方姐妹情谊也不太好。若不提醒,明荟又是个粗枝大叶的,怕平白被害。
装好之后,祁庭给她放下:“先前在宫里见过你七妹和九妹。你那个七妹,心思不在正途,平日少和她来往。”
明荟摇头:“她一向这样,平日作妖不少,不理她就是了,这个是给我另一个妹妹。你弄好了?怎么弄的?”
祁庭似笑非笑:“这是辛苦活,我不白干,六小姐给我什么奖赏?”
明荟道:“打赏给你一文钱。”
祁庭凑过去在明荟脸上亲了一下:“这怎么够?六小姐的香吻才足够。”
明荟呆若木鸡,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出去了。
明荟气得捶了半天床,最后蔫蔫的认栽了,垂头丧气的带着东西去找阿臻。
第74章 祁崇觉得明臻就是自己的……
明荟来到明臻住处的时候, 新夜正端着半碗药从里面出来,一抬眼看见明荟,新夜道:“六小姐, 您回来了?”
明荟点了点头:“是啊,总要回来过年,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阿臻怎么样了?”
新夜勉强笑了笑,却笑不出来:“姑娘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高烧一直都不退。”
明荟往里面走去:“这怎么能行?我和太太说一下, 让太医来给阿臻看看。”
新夜清楚,太医也没有法子, 京城里这些太医压根没有用。
明荟走了进去,一进来就闻到淡淡的苦香,清苦的药味儿混合着明臻身上经久不散的牡丹香气, 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冷清清的氛围中。
里面传来几声咳嗽,明荟走过去:“阿臻,我回来啦。”
明臻抬眸:“姐姐。”
明荟坐在了床边, 握住明臻的手:“房间里这么暖,阿臻,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明臻其实也不知道。
她微微浮现了一点苍白笑意:“无事,大概是最近天气不大好。”
明荟拿了小袄让明臻披上, 拿一旁小袄时, 明荟总觉得不对劲, 这样柔滑的料子和精致的刺绣, 是宫里才有的水平,像是今年进贡的浣花锦。但她平日里就粗心,一件衣服而已,也没放在心上, 只让明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抬手摸了摸明臻的额头:“额头却是烫的,你身体怎么回事?”
明臻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轻轻合上眼睛:“往年也会这样。”
明荟叹了口气:“看着你受苦,我们也觉得难过。”
明臻抬手摸了摸明荟的额头:“姐姐不要皱眉,阿臻很快就好了,等春天来,就完全痊愈了。”
明荟又握住明臻的手,小姑娘的手也是小小的,手指细长白皙,大概连重物都没有提过,因而格外柔软,掌心嫩得如初生婴儿一般。
平生再未握过如此好手感的东西。
明荟也觉得明臻招人疼爱,大眼睛又纯真,小手小脸又软绵。
她给明臻暖着手:“我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有特别漂亮的胭脂,颜色特别艳,据说每年进贡宫里的就是这种,寻常地方得不到。”
明臻垂着眸子,很安静且认真的听明荟讲话。
有人愿意倾听总是一件特别温暖的事情,明荟絮絮叨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部都讲了一通。
明臻把位置让出来了许多:“下面冷,姐姐在这里吧。”
明荟并没有那么怕冷,她气血足,身体一向都很好,明臻房间里又有火炉,但坐着总不如躺着,明荟脱鞋也进了被子,在床上摸了一下:“铺的这是什么,怎么这么暖?”
天琴正好端着药膳进来。
她脑子快速想应对,最后干巴巴笑着道:“是熊皮,当初在庄子里的时候,余竹从人手中低价买的。”
安国公府并没有这东西,明荟从前也没有见过,便信了天琴的话。
绿熊皮难得,且是如此完整如此漂亮的一块,这在皇宫里都很奢侈,更不要提公侯府。
天琴道:“姑娘喝点粥暖暖胃。”
明臻不太乐意喝,药粥也是苦的,最近她吃的任何东西都是苦涩的。天琴在一旁盯着,明臻忍着难受喝了半碗。
明荟也尝了一口,差点没有吐出来,皱眉道:“这是人吃的东西么?怎么这么苦?”
天琴略有些无奈:“六小姐,良药苦口。”
两人都漱了漱口,等丫鬟出去,明荟才嘀咕道:“你可早点好起来吧,好了就不用再吃这些东西了。”
明臻“嗯”了一声:“姐姐,你继续讲。”
明荟又讲外祖家里的事情,表哥表妹,还有舅舅舅母,因为家族很大,可以说的地方也很多。
明臻认真倾听,眼睛亮亮的:“姐姐是不是很喜欢这些亲人?”
“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明荟道,“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他们。阿臻这样的小傻子,我也喜欢。”
明臻其实不大理解这些。
她一直都在秦王府中长大,最亲近的人便是祁崇,再无他人可以相托付。如今有了虞怀风,明臻隐隐约约之中也感受到了某些情感,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吸引,但总是稍纵即逝。
明臻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明荟揉揉她的脸:“吃过东西便睡一会儿,生病了便多多休息。”
确实要好好休息,明臻已经知道生死,她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没有如果漓地,见到叔父和王妃,也没有见到哥哥口中很乖巧伶俐的小堂弟。
明臻乖乖合上眼。
等人睡着了,明荟才悄悄从明臻身旁起来离开,明臻一直都有说梦话的习惯,明荟系衣带的时候听见妹妹唇瓣微微分开,似乎在说什么。
她轻轻凑了过去,又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