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漫天骨刺乱飞。

　　整整十二个人被骨刺刺中，好在有魔法防护在，受伤不重。

　　杀死多骨虎的那个战体魔法师竟然因为反应快，就地翻滚，躲在魔兽身后，伤势反而不是最重的。

　　他的魔兽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全军士气大降，真没想到这小小的黑铁魔虎这么凶残。

　　乌木善眼珠一转，命令自己的魔法仆从抓起多骨虎的残骸和骨刺，大声喊道：“已经收集到足够的敌人情报，且战且退，让仆从继续收集。”

　　所有人松了口气，士气稍稍恢复，且战且退。

　　逃了二十多公里，留下一些战马和魔兽或仆从的尸骸后，蛮族大军成功离开，无人死亡，但重伤轻伤者过百。

　　苍红山脉笑道：“怪不得这个叫乌木善的能当上蛮王，他的自我建构很厉害嘛。”

　　众神笑起来，望向苏业。

　　“很正常，这帮蛮子就是这样，他们要是像海国人和汉国人那样，才奇怪。”

　　众神望向另外一面镜子。

　　海国的贵族院中，一帮贵族吵成一团，只有少数魔法师在低声议论。

　　众神仔细聆听，原来那些贵族支持不同的战争方案，始终无法确定，可都觉得自己对，再拖下去会影响全国，于是开始争吵，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咦？那几个魔法师不错。”橡树之神道。

　　众神仔细看向贵族院一角的魔法师，他们完全不管其他，低声讨论。

　　“这些古魔来自什么地方？”

　　“他们的力量源自什么？”

　　“他们力量的性质是什么？”

　　“什么力量催动血肉塔巢？”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古魔降临？”

　　“那些血肉地毯的内部结构什么？”

　　血腥兽神皱眉道：“我不喜欢这种空谈派，这种话谁都会说。”

　　“我也不喜欢，他们还不如蛮子。”魔熊之神道。

　　橡树之神微笑道：“那些争吵的贵族都是废物，但你们小看了这些魔法师。他们都是海国最优秀的魔法师，甚至包括小泰勒斯。你觉得他们是空谈，但实际上，他们的目标是彻底根除古魔。”

　　“解决血肉塔巢并不难，不用花费这么多讨论。”血腥兽神道。

　　橡树之神摇头道：“他们不是根除血肉塔巢，是要根除所有古魔，甚至包括与古魔力量相似的一切敌人，包括一切远古神魔。”

　　“他们……都是疯子吗？一群平均白银青铜的魔法师，想着超越传奇、超越半神、超越神灵、甚至超越主神，直接消灭那么庞大的远古神魔族群？”几个神灵目瞪口呆。

　　苍红山脉轻轻摇头道：“可以理解，但我不赞同，这就是在空谈。”

　　“苏神，您说呢？”橡树之神微笑道。

　　“从短期来看，他们大部分内容都是无用的，但是，从长期来看，他们这几个人讨论的内容，研究出的结果，比得上一百万、一千万甚至一亿蛮国人。”苏业道。

　　“真的这么重要？”苍红山脉半信半疑。

　　“蛮国人通过收集粗浅的多骨魔虎的情报，最后总结的经验，也只能杀死多骨魔虎这一种古魔，一旦变成多骨魔象，他们就必须要改变战术，一旦有多种多骨魔物，他们就必须要再度改变战术，而后出现多眼魔物，他们还要继续改……也就是说，他们永远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他们会把大量的精力和资源用来应对当前的敌人，而且永远疲惫，永远劳累，永远做不完，永远无法一劳永逸。”

　　苏业一指海国的小泰勒斯等人，道：“这些人，完全相反。他们根本不在乎多骨魔虎还是多骨魔象，甚至不在乎多眼还是多骨，他们直接追寻他们的生存条件、他们的成长环境、他们的力量来源，直指本质，想要一劳永逸解决。你或许以为我认为他们的做法完美无缺，但实际上，他们的做法有巨大的风险。”

　　“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找到古魔的弱点和本质力量，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如果不能把研究结果快速转化为力量，整个海国很可能被多骨魔物覆灭，他们哪怕想出解决方法，也无济于事。”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他们研究出来的方法，远远重于蛮国人那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粗浅经验。”

　　“原来如此……”众神轻轻点头。

　　“汉国人的反应也挺有意思。”

　　众神循着橡树之神的目光，望向镜子中汉国的金銮殿。

　　“有意思，竟然和另外两国完全不同。”苍红山脉露出好奇之色。

　　苏业面带微笑望着汉国金銮殿。

　　在皇帝李夏的引导下，文武官员各抒己见，寻找各种方法。

　　实际上，在朝会之前，李夏暗中联系苏业，苏业一口回绝，让李夏自己解决。

　　金銮殿中。

　　不同的人，提出不同的建议。

　　“末将认为，此时不宜轻举妄动，理当派大量魔法师远距离侦查，谋定而后动……”

　　“应该与其他各国各族互通有无，暂时放下成见，共同面对外敌……”

　　“我们要根据这些魔物的情况，集中力量办大事，尽快研究出针对性的魔法器、战术……”

　　“为了避免魔物大举入侵，我们要早做准备，储存粮草……”

　　“魔物的出现，会引发民众恐慌，尤其是那些孩子，我们要正确引导……”

　　“我们可以联合其他各族，组建成联军，一个一个拔掉这些魔物的据点……”

　　“这些魔物如此强大，怕是大有文章，我们可以分出一部分魔法师来研究它们……”

　　……

　　血腥兽神微笑道：“我喜欢汉国的做法，以后我的兽人就照搬汉国制度！真没想到，汉国人竟然把一件事做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

　　“不错，我也觉得汉国人的做法稳妥。”

　　众神纷纷支持。

　　“苏神，如此看来，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汉国都能屹立不倒，妥善处理各种局面，为什么还要培养不同的文明？”狂暴君王疑惑地问。

　　“是啊，我觉得汉国人比希腊人更适合现在的环境，让一万人都变成汉国人，联合起来，由您指挥，横扫一切，不是最好的方式吗？”血腥兽神也充满疑惑。

　　苏业想了想，道：“一开始，我和你们的想法一模一样。但你知道，这种想法，实际建立在两个隐含假设上马？”

　　“您说。”

　　“第一个隐含假设，就是我永远正确。我永远正确，所以我能永远带领汉国人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我问你们，我会永远正确吗？”

　　所有神灵摇摇头。

　　“哪怕您在大方向上永远正确，也不可能在小细节上永远正确。”橡树之神道。

　　苍红山脉笑道：“我见过太多以为自己正确的神灵，他们的结局一向很惨。别人总问我，凭什么我一个暴躁疯狂的红龙能晋升上位神，很简单，我经常偷学别的神灵！而且只向神位比我高的神灵学习。凡是神位比我低或者和我一样的，一旦我们看法相似，我就会这么问自己：在这一点上，我们看法一致，会不会就是我们的看法错了，所以我们才停留在这个地位？”

　　众神望着苍红山脉，突然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苏业继续道：“第二个隐含假设，就是我带领的汉国人，也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做出正确的事。那么，他们永远会做出正确选择，永远会做出正确的事吗？”

　　众神齐齐摇头。

　　“我不可能永远正确，汉国人不可能永远正确，那如果完全由我主导，总有一天，我们会栽跟头。一旦我自以为永远正确，一旦我以为汉国永远正确，我会被眼前的力量迷惑，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周围都是蛮夷土著，那么整个国家很快化作一池死水，必然会被我们看不起但快速成长的蛮夷击垮。这件事情，在历史上反反复复重演，在个人身上反反复复重演，但至今没有多少人深刻吸取教训，而后改进。”

　　“不只是汉国，包括海国蛮国在内，一旦获得成就后骄傲自满，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而别人是错误的，那么，必然会栽大跟头，狗啃屎一样的大跟头。”

　　“所以，我也无法确定哪个国家哪种方向一定正确，但是，如果国家或文明的数量多一些，多出多个可能性。任何一个国家或文明探出正确的道路，其他国家和文明都能吸收，而后一起成长，一起进步，摆脱错误的方向。”

　　“我们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生存上的储备粮食，而像泰勒斯、苏格拉底、柏拉图等人，为全人类储备了几千上万年的余粮。”

　　“每一个国家，也都是另一个国家生存上的储备粮食。文明同样如此。”

　　“纵观无限位面族群和国度，任何封闭的集体，最终都会走向衰亡，那些最擅长与外界交流的集体，才能保持长青。”

　　“三个国度，形成的不止是三种方向，而是许许多多方向。一旦某个方向正确，那么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形成协同效应，最终形成必然的历史潮流。”

　　众神若有所思。

第1041章 说什么？

　　众神没想到，看似简简单单的三国分类，竟然蕴藏这么奇特的道理。

　　“那……我要不要也学您？”血腥兽神一脸纠结。

　　“你先学完哲学和魔法，就可以学我。如果做不到，那就顺其自然，只要保持开放，保持与外界交流，哪怕你们兽人不想改变，也会被新潮流席卷，被动做出改变。只不过，这个过程比主动改变更痛苦。”

　　“我明白了……”血腥兽神叹息道。

　　橡树之神看着不同镜子中的画面，最终道：“我决定了，由我的子民决定行动，短时间我不会插手。但是，如果伤亡到一定限度，或者，敌人的势力强到一定程度，我再适当地间接干预。”

　　“这……有些难吧。”魔熊之神道。

　　“精灵和德鲁伊们太保守了，我有种感觉，如果我的子民在这里无法突破，那么在外界同样会在某场大变中灭亡。虽然我无法把分神的收获带给外界的本体，但我相信，我的这种尝试，是有用的。”橡树之神道。

　　苍红山脉诧异地看着橡树之神道：“你这个木头脑袋竟然开窍了？不错不错！且不说我们如何，其实就从创世之地的考验来看，生命的方向，不就是要不断探索吗？我相信，只要我们这些分神努力探索，哪怕失败了，也会获得无限位面意志的关注，本体获得好处。咦……”

　　苍红山脉说着望向苏业。

　　众神身体齐齐一震，也看向苏业。

　　“您……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使用这种方式培养人类？”橡树之神问。

　　“有这个因素，但根本原因，不是我看透这一点，而是我很清楚，不管创世之地考验是为了什么，我进入创世之地，都是为了追寻魔法的终极原理。从某方面来讲，我与无限位面意志，是同路人。”

　　橡树之神真诚地问：“请问，您能教教我们吗？或许我们只是为了考验，只是为了自己晋升，但我们愿意为此改变，也必将为创世之地甚至无限位面带来变化。”

　　“我也想学！”苍红山脉忙道。

　　“我也是……”

　　众神目光灼灼。

　　苏业想了想，道：“无限位面的智者和魔法师们，经过不断的探索和研究，在不同的领域，从不同的角度，发现了世界的一些规律，他们发现的规律中，有的不同，但也有交集。不过，我确信，他们的方向是相同的。这个方向，无法用任何单一角度单一领域解释，只能叫复杂性理论。”

　　“我先简单说一些基础性的概念，包括系统论、信息论和控制论，耗散结构、协同学和突变论，还有混沌与分形、自组织、超循环论，以及一些详细的概念，包括熵增熵减、非线性作用、涨落、对称性破缺、相变、分叉、自发性、正反馈、自强化、伺服原理、涌现等等概念。这些理论我只是浅尝辄止，还未深入，但我会坚持学习，坚持思考。整个复杂性理论，可以从我在无限位面游历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大炼金术士普里戈金的经历说起，他在前人的基础上研究碘钟反应和贝纳特流……”

　　还没进入正题，众神脑子就嗡嗡的。

　　之前他们常念叨该死的柏拉图，现在突然想开骂该死的苏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