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他   作者:我有钱多多   简介   公司被收购那天,云采奕被叫进新老板办公室。   敲开门,就见一陌生男人站在阳台,一身黑色西服背对着她,看不出情绪,周身气场却威压感十足,漠然傲视的背影里还透着几分凛冽的冰冷,怕是不好相处。   “老板,你找我?”云采奕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转过身,唇角薄凉,似笑非笑:“对,我找你很久了。”   -   学生时代的许铭阳光,帅气,性格好,学习好,人缘也好,是全校公认的最温暖明朗的少年。   只是没那么好追求。   云采奕不信,与人打赌,没多久就把许铭撩到了手,面对对方的泥足深陷,她还越撩越上瘾。   只是后来,她无意中发现许铭家中有矿,还完全不是她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女孩可以想象的那种。   云采奕清醒了,玩弄阔家少爷的真感情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抱歉,你是个温暖的人,但我更喜欢酷一点的类型。”   撂下一句话,云采奕删除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潇潇洒洒分了手。   -   后来两人和好,云采奕被男人扣在办公室里,心跳乱得难以复加,耳边声音温柔又蛊惑:“还要更酷一点的吗?”   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当年为了让她主动追求自己,他是如何步步为营,如今他故技重施,又是怎么撕了清朗温润的面具。   *没心没肺x温柔腹黑   *主都市,校园只在回忆里   *男暗恋文/破镜重圆   *双洁,HE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腹黑 暗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采奕,许铭 ┃ 配角:《七秒记忆》求预收 ┃ 其它:《春夜迷恋》求预收   一句话简介:回头草,越吃越香   立意:积极向上 第1章 他来了   ◎被她渣了也没拿她怎么样◎   【新老板到了。】   【老周问你什么时候回。】   云采奕收到李欣的消息时,正和司机在送货的路上。   【我们才进山,回去要很晚了。】   她坐在副驾驶回消息,后背靠在椅背上,随着汽车的颠簸,左右轻微摇晃。   车窗外,春寒料峭,雨气弥漫。   四周青山层林叠翠,大团大团的白色云雾盘踞其中,望不到顶。   山路狭窄崎岖,一边是高峨逼仄的山体,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破旧的小货车行驶其中,老练得像山里滋养出来的巨虫,跑得飞快。   【新老板好帅,使得我开会时一直走神。】   【我老在担心我们破公司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大的艳福。】   没一会李欣又发来两条消息,云采奕看着笑了笑,人还没见到,她无法评论。   不过李欣的担忧不是没道理。   他们公司实在是太破了。   公司所有员工加上老板也就勉强凑齐两桌麻将,依仗某个知名酒业的独家代理权,在桃源县一个五十八线的小县城半死不活地吊着。   老周是他们老板,却不是第一任老板,公司是他三年前从赌桌上赢去的。   老周产业多,又不是桃源县人,一个月来不了两次,公司产值不高,于他只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老周接手后,做了一项英明的决策。   那就是加了两倍工资,将当时只是一个小会计的云采奕,提拔成了总经理助理。   大事小事全部放权给云采奕,让她管理。   在老周看来,云采奕是有这能力的。   云采奕曾经是桃源县的高考状元,还是数学和理科总分双料状元,大学读的又是985名校,成绩出类拔萃,聪颖过人。   做个小会计实在是太屈才。   只不过云采奕被提拔上来,并没有太上心,她只是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让公司每年有一点盈利,不至于破产倒闭。   说到底,她把自己的定位看得很清楚,左不过一个打工人,一个老板都不在乎的公司,她没必要太上赶子。   公司换老板,是意料中的事。   半个月前,老周电话里和云采奕提起的时候,云采奕只问了一句:“赌桌上输掉了?”   老周矢口否认:“是谈判桌上正儿八经谈的。”   云采奕钦佩的语气:“那你还挺会忽悠人。”   老周笑得得意:“是对方一心想要。”   云采奕也觉得好笑:“这个人一定钱多人傻。”   不然,谁会接手一个苟延残喘的破公司?   *   送完货收了钱,回到县城,天空已经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整座小县城仿佛一座孤岛,被世界遗落了似的,白墙黑瓦被笼罩在青灰的低气压之中,连烟火气都降低了几分。   看了看时间,离下班时间不远了。   按以往,云采奕会让司机直接送她回家,不再去公司,可李欣说新老板在,人还没走。   云采奕坐在车里支着头,想了想,还是回公司去了。   他们公司在一个居民楼里,那楼是八九十年代的建筑,六层楼高,一排三个单元。   大楼外墙是灰败的水泥墙,一个个低矮的红色木门和木窗大面积地剥落了油漆,房子不是空房,就是没能力搬出去的住户,偶尔几户阳台上飘着晒不干的衣物,凄凄零零。   平时不觉得,今儿远远一看,可不就是个贫民窟。   她居然在这儿呆了六年。   不过桃源县本来就是个贫困县,到处都是这种居民楼,见惯不怪。   “云采奕,快看。”   司机大刘突然叫了一声,对云采奕指了指马路边上一辆黑色的车。   那车通体漆黑,昏淡的光线挡不住耀眼的弧形光芒,车身高大加长,在旁边几辆车的对比下,尤其显眼。   一看就豪。   “是路虎揽胜,还是顶配。”   桃源县稍微贵点的车都不常见,忽然出现一辆豪车,大刘兴奋地搓手,围着车转了几圈。   云采奕站定脚,目光落在车尾的车牌号上。   是外地车,濯湾的号。   “你说这车是不是我们新老板的?”大刘双眼放光,“那我们新老板太有钱了。”   云采奕若有所思,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给新老板贴了个“钱多人傻”的标签外,其他信息都没问。   上一个接触的濯湾人还是她的前男友,阳光温朗,长得帅,性格又好,家里还有矿,被她渣了也没拿她怎么样。   没想到现在又来一个濯湾人,做她的老板,感觉上似乎也坏不到哪去。   云采奕挑挑眉,不自觉脚步走快了些。   到公司,刚进门,李欣拎着包正要走。   李欣是客服,换平时早开溜了,今天蹲到了下班时间才走,算表现好的了。   李欣拉住云采奕的胳膊,脸上红扑扑的:“新老板太帅了,你快去,刚才他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采奕笑她:“那你走什么?多留会儿。”   “我也想,可人家问的是你,我怕我消受不起。”李欣早就有男朋友了,嘴上开着玩笑,脚上走出了大门。   “其他人呢?”云采奕扫过大办公室,一个人也没在,回头追着李欣的背影问了声。   “都被老周叫去仓库盘点了。”李欣挥了挥手,下楼梯走了。   大刘探头进来,瞄了一眼就打了退堂鼓,对云采奕说:“我也不进去了,我只是个司机,新老板要见的人是你。”   “行吧,你也走吧。”   云采奕也不再挽留,目送他俩离开,关上了进户门。   她先回自己办公室,从肩头上卸下斜挎包,再拿上水杯去外面接了杯水,站在饮水机旁边站了会。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蒙了灰似的,没什么亮度,看什么都灰蒙蒙的,染了一层破旧感。   公司在居民楼里,格局依房型改造,两室两厅,总面积不足一百平。   两个房间朝南,小的给了云采奕,大的是老板的办公室,餐厅和客厅没有分割,做成了一个大办公室,摆了几张办公桌,几个同事一人一张。   平时每张桌上总是放满了个人物品,显得散乱,今儿全都干干净净,除了电脑就是文件夹和资料,看着像那么回事,有办公室的味道了。   云采奕端着水杯,朝老板办公室看了几眼。   门关着,却没关严,留了一条缝,但也没动静。   杯子里的水喝完,她将水杯拿回自己办公室,随意捋了捋刘海,瞧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理了下衣领,才往隔壁走去。   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   门缝里也是昏暗的。   有一刻,云采奕想是不是李欣捉弄她,新老板根本不在。   她径直推开门,推到最大,门把撞上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同时她看见阳台上有人侧身瞥来一眼。   云采奕连忙按住门,朝对方挤了个冒昧打扰的笑。   外面天已经黑了,室内没有开灯,那人那一眼和逼迫而来的黑云一样,带着凛冽冰冷的威压感。   云采奕反应不及,还没看清楚,对方已经收回视线,握着手机,转过头去,继续说电话。   云采奕:“……”   忽然喉咙口感觉有点紧,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人一身黑色西服置于黑暗中,身量带着漠然倨傲的高度,冷峭颀长,周身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场。   虽然背对她,但云采奕却分明感受到了对方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钱多人傻”,而是一种沉郁阴狠,怕是很难相处。   空气沉闷,呼吸都似乎不畅了。   云采奕捏了捏衣角,抬手开了灯。   室内骤亮,办公室被打扫过,干净得过分。   暗红的大班桌充当了几年的摆设,今儿边角透出莹亮的光,像新的一样,连黑色皮质老板椅都有了光泽。   缓口气,再次朝阳台看去。   月白的灯光打在男人后背上,脊背挺拔,西裤勾勒出长腿窄腰,削弱了几分冷漠之感,却添了一身的禁欲贵气。   男人侧了侧脸,收了手机,转过身,走进门里。   云采奕脑门一阵充血,险些昏厥,很后悔自己开灯的行为,因为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   俊朗深隽的轮廓,鼻梁高挺,眉骨清敛藏锋。   是他,又不是他。   和记忆中相差甚远。   云采奕感觉心脏被刺激到了,晃神晃得厉害,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她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制几分镇定,赔着小心试探地问:“老板,你找我?”   男人垂眸,一双大长腿走到面前,居高临下,面容英俊冷淡,漆眸冷凛地看她:“对,我找你很久了。”   声音像浸了冰,直白,不甘,还有无法遏制的恨意,伴随他独有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几年不见,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重逢。   面前的人像被时间精心雕琢过,英挺的五官褪去了阳光的澄净感,变得紧削凌厉,眉宇间曾经的温和沉静不知所踪,只剩下无法抵挡的恣意与近距离强烈的压迫感。   云采奕不自觉往后退,后背靠上门,顶到冷硬的门把,生疼和寒凉一起往脊梁骨上戳。   “我只是一个小助理,您是老板,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就是了,电话微信都行,不必专门等我……如此隆重的……面对面。”   人总是有逃避危险的本能,云采奕脊背僵硬,却拔得笔直,一口一个“您”,陌生疏离,混淆是非。   再眨一眨眼,表情无辜极了。   许铭倏然笑了声,双手插在裤兜,宽阔的肩膀稍一松动,几分懒怠,像是听了个笑话。   下一秒,他又往前靠近,蓦地弯下腰。   咫尺之间,目光锋利地盯在她脸上,侵略感十足。   “怎么?装失忆?”   作者有话说:   云采奕和许铭的故事终于开啦,这是一个白切黑蓄谋已久破镜重圆的故事。   女主没心没肺,大学时渣了男主,重逢之后“死”性不改,男主表面温润如玉,其实包藏“祸心”,为了“报复”当年对他始乱终弃的女主,重逢后,一步步对女主进行“讨伐”,可是我们的女鹅有那么容易屈服吗?最后屈服的只能还是男主吧,哈哈哈。   欢迎大家收看,希望大家喜欢。   特别说明:文中的故事背景设定在“桃源县”,是以安徽省黄山市黟县为原型创造加工的一个地方。   黟县是千年古县,历史文化悠久,也是陶渊明《桃花源记》中,诸多颇有争议的一个出处,本文的创作灵感便是来自于此。   文中提到的一些当地美食是真实存在的,但人物是没有原型的,剧情也没有逻辑,以及很多地名也是虚构,说白了就是借了个壳写了个小情爱的故事,请大家不要较真。   祝看文愉快!! 第2章 他来了   ◎没意思,我把他踹了◎   装失忆?   是个好主意。   从公司里跑出来,云采奕以最快的速度骑上自己的电瓶车,马力开到最大,逃命似地跑了。   当年分手后,六年没联系,现在人突然出现,从头到脚都淬满了恨意,连头发丝儿都对她恨之入骨,她怎么接招?   失忆太好了。   什么都不记得,别说两人以前一起做过什么,就连你这个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还寻仇寻个屁。   云采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抬头朝天空勾起一个笑。   雨下大了,她没回家,电瓶车骑到一家水果店,将车停到屋檐下,人钻进门里。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没穿雨衣?”   老板娘云秋在收银台里坐着,看到云采奕,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云采奕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裤子都湿了,刘海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滴着水,脸上也是,雨水流进衣领,凉丝丝的。   都怪许铭。   这一路思想激烈,她竟忘了穿雨衣。   “阿嚏——”   一个喷嚏冲上脑顶,鼻尖发红,眼泪也随之来了。   云采奕擤了擤鼻子,将外套脱了,还好里面的衣服是干的,只是有点冷,云秋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   两人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关系情同姐妹。   云秋去找吹风机,没找着,又想着去隔壁借,被云采奕拦住了。   云采奕说:“我没事,我来找你说件事,说完了就走。”   “什么事?”   “就是……”云采奕顿了顿,那个人的名字在舌尖徘徊几次,才艰难出口,“你还记得许铭吗?”   “许铭?”云秋的反应与她不同,几乎不用思索就想起来了,“就你大学里谈的那个男朋友?对你好得无底线,最后却被你无情抛弃的许铭?”   云采奕:“……”   眼神闪烁了好几次,才叫自己稳住心智。   “怎么了?他怎么了?”云秋急不可待地追问,“你是不是后悔了,想和他复合?”   云采奕:“……”   云秋:“行啊,我帮你。”   “打住,你想太多了。”云采奕阻止闺蜜的畅想,道出实情,“他来桃源县了。”   “哦?他来找你复合?那太好了。”   “打住打住,拜托你别总想着复合。”   云采奕摸了摸额头,雨水擦掉了,还是很潮,摸得一手冰凉,想起刚才在公司见到许铭的情景,叫谁都不可能往复合上想。   “他买了我的公司,想要报复我。”   心率失调的感觉还在,脑海里全是男人那张沉郁逼人的脸,简直是突如其来的世界末日。   云秋看向闺蜜,难以置信,长长“啊”了一声:“报复你?”   她见过许铭两次,一次是云采奕父亲病逝的时候,许铭连夜开车500公里,送云采奕从学校回桃源县。   一次是她去临川大学找云采奕玩,许铭陪在身边,给云采奕拿包撑伞,把她照顾得像女王似的,无论云采奕说什么,许铭都说好,云采奕看中什么,许铭也只有买买买,宠得不像话。   那时候,她觉得他俩好甜,不只是颜值上般配,更重要的是云采奕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可许铭却心细如尘温柔体贴,她一度觉得他俩天造地设,再没有比许铭更好的男人了。   可毕业的时候,却听到他俩分手的消息。   云秋不敢相信,追着云采奕问,可云采奕却很淡漠,只说:“没意思,我把他踹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雨雾卷起灰尘,在街上咆哮奔腾,地上溅起的水花不知往哪翻滚,少不多时,狭窄的街道变成了浑浊的河流。   雨气裹挟冷风从门里吹进来,云秋走去关上了玻璃门,嘀咕着说:“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他想要报复你,可见当时被你伤得多重啊。”   云采奕:“……”   靠在收银台上,胸口一股郁气无法排解。   云秋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见闺蜜脸色如临大敌,只好止了话,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辞职吗?”   “不辞职。”云采奕挑了挑秀眉,她可不是软柿子,尽由着人捏,“辞职反而显得我心虚,何况他有备而来,我要辞职换个工作,他继续追击打压我怎么办?他现在把我公司买了,就是想报复我。”   “那你就给他报复一下,解了他的恨就好了吧。”   “那怎么行?我云采奕那么好说话?桃源县可是我的地头。”   “你想怎样?”   “跟他玩一招失忆,分手后我失忆了,以前所有的一切我统统不记得,看他怎么好意思对个失忆的人下手。”云采奕翘了翘红唇,一抹妖艳的笑。   “……”云秋看着闺蜜一双乌眸清凌凌的,充满了攻击性,不由地赞了声,“人才啊。”   云采奕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我担心他可能会找你,毕竟在桃源县我的朋友中,你是他唯一认识的人,如果他找你,你一定要说我失忆了,别给我穿帮了。”   “那你怎么失忆的?”   “我三年前不是出了车祸,被一辆私家车撞了?医院里躺了三天,脑震荡。就那个时候失忆了,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大学里的事都在那之前,就全忘了呗。”   “……”   当年云采奕出车祸的事是事实,云秋还在病床前陪了一天,不过好在人没有大伤,就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   两人又聊了会,得到云秋的赞成后,云采奕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眉眼间的凌厉之气也收敛了很多。   门外,一场暴雨,来得猛去得快,云采奕看了看天,将云秋的衣服脱下,穿回自己的湿衣服,系好扣,准备离开。   “现在雨小了,我先回家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云秋点点头,送她出门,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当年你那样对许铭,算是始乱终弃了吧?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愧疚吗?”   云采奕:“……”   *   愧疚吗?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整夜整夜地不停歇,仿佛要淹了桃源县。   云采奕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翻来覆去。   手机“嗡”一声,响在被子里,像闷雷,惊动了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快下来。】   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漆黑的雨夜,那时候云采奕还在临川大学读大三。   收到消息,她一口气从寝室跑下楼,就见滂沱大雨中有一道白色的亮光在移动,向着她而来。   到跟前,伞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额前碎发上挂着一粒粒雨珠,侧头拨弄时,伞檐上的水滴在了他宽阔的肩背上。   “你怎么来了?”云采奕看看雨,又看看对方,不可置信。   “你不说你晚饭还没吃。”许铭朝她递过来一个快餐盒,眸光熠亮,盛满了笑意,“我怕你饿死了,我就没女朋友了。”   那笑像雨夜坠落的星,迷了人的眼。   那天雨很大,大到困住了很多人,云采奕一直在寝室,没法出去,也叫不到外卖,饿得饥肠辘辘,逮住机会给打赌追来的男朋友发消息卖惨,没想到这个男朋友居然会冒雨给她送吃的。   还是她最喜欢的番茄肥牛米线。   “加辣了吗?”   “加了,还加了肥牛。”   她笑盈盈地看他,男生高大挺拔,衬得深蓝色的伞有点儿小,身上白色卫衣手臂和肩膀上湿透了,贴在他肌肤上,隐现一大片劲瘦的轮廓。   视线往下,笔直修长的黑色裤管还在滴水,脚上跑鞋更是泥泞不堪,像是从水坑里捞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   不过此时手机里是一条微信好友的申请,备注上写着:【我是钱皓,陶姨介绍的。】   是她二姨介绍的相亲对象。   思绪一瞬间拉回。   云采奕迟疑了一会,点了通过。   *   第二天雨过初霁,阳光明媚照耀,远处青山连绵,白云缥缈,风吹拂,近处的树木碧绿挺拔,河水上涨,水声湍急,撞击在礁石上发出强有力的轰鸣声。   昨天的烦恼都丢在了昨天,云采奕走上三楼阳台。   手指遮过额头,金色的晨曦从指缝穿透,在边缘打上一层薄薄的透明光晕,晃眼晃得人慵懒。   趴在栏杆上看了会风景,刘海在额前轻轻飞扬。   今儿是星期六,不用上班,云采奕想到许铭那张臭脸,能晚一天面对就晚一天面对,怎么都不能自己主动凑上去。   谁知快中午的时候,老周打来电话,叫她拿上交接清单和转让合同去饭店,他和许铭在那里等她。   云采奕头皮发麻:“今天就交接了?不等周一吗?”   老周有他自己的安排:“不等了,我今天下午要去池山,不想来回跑了,反正你那边什么都准备好了,对吧?”   公司一向都是云采奕在管,转让公司的事半个月之前接到消息,她就开始准备了,的确现在差不多都准备好了。   云采奕只好说:“行吧,那我去公司拿文件,一会过去。”   老周应了声好,将包厢号告诉了她。   云采奕骑上她的电动小毛驴,先去找公司的仓管,拿到昨天盘点的库存数据,再回公司,将所有文件一式三份整理好了,分别装进文件袋,再去往饭店。   那饭店在一座山的半山腰,藏在苍翠绿林里,青砖黛瓦,典型的徽派私家庭院,走进去,亭台轩榭,曲水宛转,几棵垂丝海棠暗香浮动,高贵气派的气息迎面而来。   就说有钱人的鼻子灵的。   在认识老周之前,云采奕从来不知道桃源县还有这号地方,她一直以为桃源县破破烂烂,从上至下都只有贫穷和破旧。   可这样的庭院藏龙卧虎,大隐隐于市,接待规格高,不为普通人知。   老周每次来,都是住在这,云采奕才有幸长了见识。   恐怕现在许铭也住在这吧。   想起六年前,第一次知道他是濯湾第一豪门的阔少,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怎么就招惹到这号人物了?   穿过水廊,往主建筑走去,有笑声从头顶传来。   云采奕抬头,就见二楼的阳台上,几个男人或站或倚靠在栏杆上,个个指尖一点猩红,笑声和烟雾一同放肆在空中。   其中有一个男人穿着深色西服,双手支肘伏在栏杆上,上半身探在外面,姿态最有贵公子的懒散气度。   可偏头朝她看下来,眸光里的笑意一收,便只有凉薄和压迫,目光沉沉,像座山一样压顶而下。   四目相对。   云采奕抱着文件袋的手不由地一紧,三根手指抠进自己的手臂。   挪开视线,无意中扫到男人手指夹着的烟,突然像揪到对方的小尾巴,正要重新和男人视线对战,却见那手蓦地收回栏杆里去了。   像本能的条件反射。   所以,他至今还保留着对她的忌惮吗?   不敢在她面前抽烟。   就像以前那样,每次和狐朋狗友出去嗨皮回来,他都要偷偷洗澡刷牙,换了干净衣服才去见她。   那场爱情里,她是始乱终弃了他,可是他清白吗?   他就没有戴着面具欺骗她吗?   作者有话说:   许铭看看你的出场,吓到老婆了   感谢在2024-01-08 06:47:01~2024-01-09 04:0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渝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他来了   ◎以后跟着我了◎   到包厢,没想到人还挺多。   老周坐在圆桌边和人说话,阳台上的两扇红漆门开着,那里聚着几个男人,正是云采奕在楼下看到的那些人。   许铭单手抄兜走进来,另只手里已经没烟了。   其他人陆续跟进来,说笑声都放小了些。   云采奕忽略这群人的存在,将文件袋径直抱到圆桌前,放到老周面前。   还没说话,有个男中音“哟”了声,略带惊喜:“云采奕,好久不见。”   云采奕转头,就见许铭身后探出来一张脸,朝她挥挥手,大剌剌走过来。   是云采奕临大的同班同学,也是许铭同寝室室友,沈泊峤,以前总喜欢跟着许铭厮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跟着。   云采奕冷冰冰投去一眼,在她失忆的计划里只有许铭,可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共同认识的人,她是装还是不装?   余光扫到许铭,男人凉薄的唇角扯起一抹弧度,对沈泊峤不痛不痒说:“你认识她,她不认识你。”   似乎解了云采奕的局,却又含沙射影,剜了云采奕一刀。   云采奕回睨一眼,仗着刚才男人躲烟的小动作,有那么点有恃无恐。   昨天兵荒马乱的样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而沈泊峤步子迈得大,还差两步到云采奕面前,听见许铭的话,才后知后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脚步停在了路中间,讪讪一声笑了。   谁知老周看过来,又补了一刀:“原来你们都认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采奕失笑,口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马尾辫在脑后轻轻一甩,干脆利落。   换来身后一声极轻的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下一刻,身后一道低气压靠近,许铭走到了她旁边,转身反靠一张椅子,下颌稍微一抬:“我们谈点正事。”   也没刻意对着谁说,姿态散漫,又很有上位者的气度。   沈泊峤一挥手,对云采奕的后脑勺挤挤眼睛,带头走出了包厢,其他几个跟班都跟着走了。   云采奕瞥一眼,想起以前许铭身边也总是围着一群人,众星拱月似的,只是每次她一出现,这些人就鸟兽散了,好像不好意思打扰他俩。   现在她忽然想,是不是这些人都在帮他瞒着她什么?   那时候的许铭总爱笑,英俊帅气,阳光温暖,成绩好脾气又好,大一新生入学,便是人群中的焦点,到大三时势头更甚,高票当选校学生会主席,拿下几项全国和国际竞赛奖项,还和人在校外组建公司。   天之骄子,众多女生追逐的对象,却零绯闻,谁送情书送礼物表白,他都一笑了之,随手丢进垃圾桶。   看似很好亲近,却如雪山之上的高岭之花,难摘得很。   云采奕为了一个赌,追他追了两个月,就在快要失去耐心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抓到了他的手。   追到了。   回想当时的情景,神奇又离奇。   现在想来,那真的是她追来的吗?   *   许铭没有看文件,他带了律师,老周也没看,全权交给了云采奕。   最后就律师和云采奕交接。   包厢装修豪华,除了饭厅还有一个客厅,律师请云采奕到客厅,两人去那交收文件。   而许铭和老周也没留在饭厅,两人先后走去阳台,去那看风景,聊天说话。   阳台上的门开着,阴柔的山风吹进来,云采奕坐在长沙发上,正对风口,感觉有点儿冷。   她站起身,走向阳台。   老周靠着栏杆在抽烟,许铭则侧身懒散地支肘在栏杆上,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   目光又一次相触。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外面的阳光太好。   云采奕看见男人掀了掀眼皮,寒潭般的漆眸多了几分柔和,不似先前那么冷冽,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他脚步略正了正,面向了自己。   他不会以为自己找他吧?   云采奕面无表情走到门前,抬手将两边门合上,“哐”一声,将男人自以为是的目光关在了门外。   只是回到客厅,云采奕才发现偌大的房间忽然变成了只有她和律师两人,多少有些尴尬。   律师姓何,叫何知言,30岁左右,刚才两人认识了一下。   何知言坐在单人沙发上,云采奕坐的是三人座,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些距离,可是因为都弯腰凑在茶几上,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何况两人初次见面,并不熟稔。   云采奕打了个喷嚏,借着揉鼻子的动作,拍了拍自己脑门,有被自己坑到。   正懊恼,阳台上的门被人推开,一团高大黑色的影子走了进来,绕过茶几,到云采奕身边,往下一坐。   云采奕顿时感觉到沙发的下沉,同时半侧身子寒气逼人。   一转头,对上男人的眼,哪还有什么柔和,只差瞳仁里直接生出两副钢丝索,将她小命绞了。   云采奕:“……”   这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   想起以前……打住,还是别想了。   这就是自己的新老板,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合则聚不合则散,她没必要非得伺候这么一个主。   不过,虽然冷气场袭人,倒是比刚才只有她和何律师两人的场面舒服多了。   云采奕说服自己大方一点,暂且不计较了。   文件核对交接了半个多小时顺利完成。   云采奕准备的材料不只是齐全,还没有一点纰漏,何律师高度称赞。   老周走进来笑着说:“我这公司其实最大的财富就是采奕,要没有采奕早就完蛋了。可惜采奕不愿意离开桃源县,不然我一定把她带走。”   一口一个“采奕”叫得亲切。   云采奕笑了下,正想说话,就见旁边一双眼静默中盯着她,像等待猎杀猎物的兽。   云采奕讶异,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他了,许铭眉峰一敛,眸底又浮上了笑:“那以后就跟着我了。”   这一句比老周的话暧昧多了,可进了云采奕耳朵,莫名一阵毛骨悚然,怎么有种将她画地为牢的感觉?   *   云采奕让出位置,给老周。   老周和许铭将文件一份一份全签了名,还剩下几件后续的事,云采奕一一记录,等下周再去办了。   文件全部装好文件袋,老周留云采奕一起吃饭,云采奕谢绝了。   她才不想和许铭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离开饭店后,她浑身像解了束缚般自在,大口呼吸空气,风吹过树林,鸟语花香。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半天时间,两人又见上了。   *   云采奕晚上有宴席,在桃源县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里,是她一个高中同学的孩子的满月酒。   云采奕去金店买了一只金花生,选了一根红绳编成手链,送给孩子做贺礼。   开席之前,她约了钱皓在酒店门口见面,就当是相亲了。   钱皓是她二姨介绍的,二姨在她相亲的事上比她母亲还操心,只不过云采奕心意淡淡,不是推辞就是敷衍。   同学云希抱着孩子,坐在云采奕旁边,看着她发消息,笑哼了声:“你这相亲也太不当回事了。”   云采奕漫不经心:“对方也说见个面就好,可见他也是为了应付交差,这多好,大家省事。”   于是,这事省得大概是云采奕最敷衍的一次相亲。   不只是省掉了吃饭聊天的时间,连赴约的心情都省了。   钱皓发消息说【到了】的时候,云采奕拍了拍云希的肩,调侃说:“不用等我,也就上个厕所的时间,马上回来。”   走出酒店大门,天光有些黯淡,不知哪儿刮来一阵风,云采奕不自觉地抱了一下胳膊,有点儿冷。   路灯还没亮起,酒店门前空旷,行人三三两两,显得冷清,也使得云采奕一眼便确定了哪一个是钱皓。   只见对方西装革履,皮肤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仪表端庄正直,一股子书卷气。   而钱皓眼光也不差,看见一姑娘拿着手机从酒店走出来,便朝她走去,率先开口:“云采奕?”   云采奕礼貌地点了点头,回问:“钱皓?”   钱皓脚步放慢,走到她面前,唇角牵动了下,有片刻的失神,竟忘了说话。   面前的姑娘脸蛋和气质过于出众,比他想象中的漂亮太多。   微喇的牛仔裤勾勒笔直纤细的腿型,上身一件青蓝浅绿撞色的毛线衫,宽松简单,却完美地衬出她的玲珑弧线,抬手间露出一截白瓷细腻的手臂,粗略一眼,有种清冷娴静的气质,可看见她的眼睛时,眸光清澈且亮,有种难以言说的风情,勾人的很。   钱皓来之前听二姨说,云采奕是独生女,985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会计,虽然只是一个小会计,工资却比他一个公务员高两倍。   这么好的条件放在桃源县,怎么还会没有结婚?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长得不行。   可现在只一眼,就叫他心跳加速,血液上涌,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还是云采奕打破了尴尬,问了声:“你今天也有饭局在这儿?”   在她看来,彼此见过面,这场相亲便算是完成了,只是打了招呼就走,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云采奕礼节性地多聊几句。   不过三月的风倒春寒,无孔不入,她的外套在包厢,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线衫。   云采奕缩了缩脖子,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前兜里,另只手横过胸前抱住胳膊,脚后跟几次轻抬,准备随时结束话题,转身走人。   可她落在钱皓眼里,纤丽的眉眼因为惧冷多了几分生动,纤瘦玲珑的身材配上无意识的小动作,也多了几分娇柔,风吹过发梢,我见犹怜。   “今天太仓促了,我们改天再约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好吗?”钱皓往前一步,正式发出邀请。   云采奕听出话里的意思,说了声“太麻烦了”,正要拒绝,一道刺眼的灯光打过来,她本能地抬手挡了下,紧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有车驶来。   两人往后让了几步,几辆车先后开到酒店门口,并排停进停车位。   中间一辆黑车尤其高大宽长,有人跑上前,打开后车门,其他几辆车里下来的人纷纷往那聚拢,又很明显地让出一条道。   这排场未免太大了。   “是我领导他们到了。”钱皓看向人群,对云采奕抱歉说,“我先过去了,晚点给你发消息,改天请你吃饭。”   云采奕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辆黑车上。   是路虎揽胜,濯湾的车牌号。   后座上的人走下车,身高上的优势使得他在一众人中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   男人身上西服已经不是上午那件,挺括有型,更正式了一些,与人说话的姿态闲适又从容,眉峰自然英挺,唇角的弧度微微往上勾,恰到好处。   比在她面前温和太多。   所以男人只对她恶劣,将阴戾的一面暴露给她,是吗?   云采奕站在原地,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她看着他迈着长腿朝酒店走来,前呼后拥中,凌驾高位之上的气场像一股热浪,逼退四周冷风。   买了她的公司不够,现在还和县里的头头脑脑们在一块,还被这些头头脑脑们恭维地簇拥。   难不成他还有更骇人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许铭:我能有什么,不过编个大鸟笼把老婆抓进去(阴险阴险)   感谢在2024-01-09 04:03:54~2024-01-10 07: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甜甜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起个破名想半宿、尛可爱、啥玩意儿啊 2瓶;瓜田里的猹没瓜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他来了   ◎我更喜欢酷一点的类型◎   有风吹来,几缕碎发吹上脸颊,云采奕抬手拨开,勾到耳后。   视线没来得及挪开,一秒定格。   直直撞进一双冷沉的眸。   细沙涌动,掀起一场隐秘的浪潮。   云采奕莫名心慌了一下。   风还在胡乱地吹,长发纷纷扰扰。   反应过来,男人此时无法顾及她,云采奕狠狠瞪去一眼,转身就走,没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钱皓失落地“诶”了声,旁边同事打趣:“你女朋友?”   钱皓笑了笑:“漂亮不?”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们都不知道。”   “还在谈。”   “叫过来一起吃饭。”   “她今天也有饭局。”   “哪个部门的?”   “她不是公务员。”   一行人走进酒店,钱皓的“女朋友”忽然成了话题中心,钱皓心里有些小得意,可是后脑勺上总感觉被人薅住头发似的,芒刺奇痒。   可是回头,身后却只有领导和许铭,两人步行缓慢,在低头交谈。   钱皓得不出所以然,挠了挠后脑勺,和人往包厢去了。   *   云采奕回到自己宴席上,一整晚心不在焉,好在人多热闹,几个孩子吵闹不休,没人注意到她,云希只说了一句“谁把你的魂勾走了”,也再顾不上她了。   两小时后散席,走出包厢,这么巧在大堂碰到钱皓他们也刚散。   钱皓看见云采奕,快走几步到她身边,关心地问:“你怎么回去?”   语气比刚见面那会熟稔了很多。   云采奕看他一眼,余光扫到侧后方一道锋锐的视线,弯弯唇:“我骑电瓶车。”   “我也骑电瓶车,你走哪条路?”   “东门巷。”   “我也走那边。”钱皓握了下拳,眉稍雀跃,“我们一起走。”   不等云采奕答应,侧后方有人叫了声钱皓的名字。   钱皓转头,见是今晚宴请的主角,略显惊讶:“铭总,什么事?”   许铭走近两步,单手拎着西服,漫不经心地挽到另只手臂上,冷淡的眸底透出一丝兴味:“刚才你说谁家有房要卖?方便的话,现在带我去看看。”   “现在?”   “白天我可能没时间。”   云采奕偏头看去,男人身上的白衬衣剪裁合体,没有一点皱褶,下摆服帖地束拢在深色的长裤里,矜贵和斯文完美地做了他的保护色,掩饰了他话里的不怀好意。   有领导走过来,对钱皓说:“这个点时间还早,你带铭总去看一看房,铭总的房子定下来,大家才能安心。”   钱皓只好点头,说“好的”,转头歉意地看向云采奕。   云采奕轻扯唇角:“没事,改天一起吃饭。”   声音清透,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见。   许铭幽深的漆眸投去一瞥,卷起一片细小漩涡。   云采奕眼睫毛轻颤了颤,转身走开。   *   云采奕回到家,母亲陶美华和奶奶都还没睡,在等她的相亲战果。   云采奕神情恹恹,丢出三个字:“公务员。”   具体怎么相的亲便不交代了。   家里现在就她们三个人,父亲早几年病逝,留下她们三个老中青,姓氏分别不同,却因为云采奕这团骨肉血亲,三个女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简单而知足。   陶美华皱了皱眉,和奶奶对看一眼。   这些年给云采奕安排的相亲不少,可没一个成的,两人料到今儿又是白瞎,倒没料到男方会是这么一个身份。   “美芬怎么回事?”奶奶责怪道。   美芬就是云采奕的二姨,陶美华的二妹,陶美芬。   “我给她打电话。”陶美华也有点生气。   云采奕小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虽然事情不是直接发生在她身上,但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影响深远。   那之后,她对“官”和“商”有了障碍性排斥。   这么多年过去,学识增长,眼界也开阔了很多,虽然构不上仇视,但生活中还是会本能地避开这两类人,减少接触。   云采奕上楼,洗了个澡,出来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   陶美华帮她拿过来,瞄了眼上面的号码,递给女儿:“是那个公务员?”   云采奕接过手,看了眼,钱皓的号码加微信的时候见过,不是这个,现在这个虽然第一次见,却能感觉到是谁。   该死的,他到底来干吗?   居然连手机号都用上了本地的。   云采奕手指顿了顿,左边红色拒接,右边绿色接听。   徘徊数秒,她摁了红色。   “这不是那个公务员。”   铃声嘎然而止。   世界清静了。   却不出一分钟,又“滴”一声,进来一条短信。   【我们谈谈。】   *   【我们谈谈。】   四个字,没有前景提要,也似乎没有时空的阻隔。   到底是她失忆,还是他失忆?   这几个字好像他们还在闹别扭。   而不是已经六年没见……早就分了手的……再见面分外眼红像宿敌似的……前男女朋友。   谈什么?   云采奕记得,当年自己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追到许铭,可是没想到分手的时候比追人还难,反反复复分了三个月还没分掉。   每次都被许铭的“谈谈”哄骗。   那段时间,云采奕感觉自己得了感冒似的,病情缠绵反复,怎么都好不了。   她就不信了,还有分不掉的手。   最后一次,云采奕没再给许铭任何反驳的机会,用遗憾的口吻在微信里给他留了一句话。   【抱歉,你是个温暖的人,但我更喜欢酷一点的类型。】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审美这玩意儿是个很私人化的东西,谁也没法改变,这回再没有理由“谈谈”了吧。   随即,她删除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还将自己朋友圈里秀过的两人的小甜蜜也删除得一干二净。   做完这些,云采奕换了个手机号,一个人报了个旅行团潇潇洒洒地走了,有计划地错过了毕业典礼,和一切身边人的劝说,以及全校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   一星期后回到学校,学校已经人去楼空。   云采奕站在空荡荡的大楼前,张开双臂,大喊了一声“完美”,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惆怅和惋惜。   只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后来还是听到了一些有关许铭的事。   说他如何失魂落魄,发了疯地到处找她,毕业晚餐那天,喝酒喝到胃出血,外出淋雨,发烧撞上阑尾炎,人晕倒在雨夜的大街上,丢了半条命,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好。   怎么会这样?   云采奕摁灭屏幕,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回自己房间。   *   没一会,手机有微信消息进来,这次是钱皓。   【到家了吗?】   【今天真不好意思,没能够请你吃饭,明天有空吗?】   【明天我借辆车,我们去市里玩一天怎么样?】   他说的“市里”是桃源县的上级市安山市,离桃源县有80公里。   云采奕想起自己在饭店利用对方对抗许铭的事,多少有些不厚道,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可能说得清楚。   正在想怎么回复的时候,通讯录上出现一个红点,有人申请好友。   *   云采奕点进去看,备注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许铭。   点进头像,一片朝阳蓬勃的海滩上,有条大狗跃身而起,叼住一只飞盘,身形敏捷洒脱,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又猛又憨,还可爱。   云采奕一眼认出,是奥利奥。   是她和许铭曾经一起收留的流浪狗,名字还是她起的。   因为它的毛色,两只耳朵和眼眶部分都是纯黑色,只在中间有少量白色,看起来就像奥利奥夹心饼干。   当年闹分手的时候,许铭问她奥利奥怎么办,她轻飘飘说:“我连你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奥利奥。”   狠心吗?   那么傻憨憨的小狗子,从草丛里捡回来,只有两只手掌大,两个人当孩子一样养了一年多,养到云采奕抱不动,变成了一只体型漂亮的大狗。   那是他俩感情的见证,也是他俩之间的羁绊。   莫名其妙,手机屏幕变花了。   云采奕仰了仰头,将眼泪忍回去。   *   沉默了一会,回到和钱皓的聊天框,云采奕给了回复:【不了,明天我有事。】   钱皓:【那好,今晚早点休息,改天联系。】   云采奕回了个【好】字。   看起来对方并非死缠烂打之人,那么按以往相亲的经验,这种情况,最多来回婉拒两三次就能彻底结束,先前那点小歉疚顿时无影无踪。   想起许铭,云采奕又忍不住给钱皓发了消息,问:【那个找你看房的人,看什么房?】   钱皓:【是我婶婶家的一套老房子,全木质结构,就是年岁太长了,破烂的不行,那人看一眼就走了,没看上。】   云采奕:【那个人他要这种房子?】   钱皓:【是的,说是以后要在我们桃源县常住,就想买一套我们徽派的老式房住。】   常住?!   云采奕眼皮子狠跳了几下,指尖不自觉发抖,在手机上敲字:【什么人啊?】   钱皓:【这个人姓许,是我们县一把手请来的,听说家里非常有钱,本人是英国伯明翰大学硕士毕业,搞旅游经济很有一套,在濯湾搞得风生水起。】   云采奕捕捉到关键词:【他要来我们县搞旅游?】   钱皓:【我现在知道的也不多,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云采奕被戳中痛脚,连忙否认:【不是,就是有点好奇,看你们那么多人围着他一个人转。】   钱皓:【老实说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我原来以为年纪很大,没想到这么年轻。】   云采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附和一句:【是有一点年轻。】   只比她大一岁,可心眼和心智比她大十倍不止。   思维还没来得及发散,钱皓回过来消息:【我也很年轻,也才28,双鱼座,你呢,是不是比我小2岁?】   这是个会聊天的人,云采奕敲了敲屏幕:【不早了,改天聊,晚安。】   发完便放下了手机。   *   小狗子一百万摇着铃铛从门缝里挤进来,扑到云采奕脚边撒欢。   “叭。”   云采奕手指做枪,朝一百万瞄准开枪,一百万四脚朝天往地上一摔,歪了脑袋一动不动装死,铃铛也嘎然而止。   摔的那一下特别灵性,像真的中枪抽搐了似的。   “叭叭叭。”   连续开枪,换来一百万连续中枪摔倒,打滚装死,装到后来舌头都挂在了嘴角外,就差口吐白沫。   又憨又可爱。   云采奕蹲下身,摸摸它肚皮,一百万蜷曲身子,用脑袋蹭她的掌心。   一百万是她回到桃源县之后,路边捡来的,和奥利奥体型不同,一百万是小型犬,一身黄澄澄的短毛,油光闪亮,尾巴摇起来像一面旗帜,呼哧呼哧带动一阵风。   “回窝里睡觉去了,乖。”   玩闹了一阵,云采奕哄着说。   一百万摇摇尾巴,眨巴眨巴大眼睛,骨碌一声爬起来,几步跳进自己的狗窝,乖乖趴好,献媚地看着主人。   云采奕比了个“乖”的手势,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吹头发。   就此时,手机又响了。   作者有话说:   许铭:不得了了,当着我的面相亲   感谢在2024-01-10 07:02:36~2024-01-11 08:1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柚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语惊、瓜田里的猹没瓜吃、番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他来了   ◎一个坑里绝不摔第二次◎   陶美华听见动静,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对女儿说:“你手机响了。”   云采奕按下吹风机开关,手机铃声已经停了。   她“哦”了声,继续吹头发。   陶美华倚着门框,也没马上走开,而是从镜子里看了会自己的女儿。   多少人都说她生了只小凤凰,从小就长得好看,皮肤白,天生丽质,又聪明有才学,在一群同龄人中非常出挑,将来一定会飞上枝头。   到了高考那年尤甚,桃源县出了第一个女状元,名字轰动全城,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就是她的宝贝云采奕。   可是这只小凤凰飞出穷山沟,去大城市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穷山沟,多少人不理解,可惜了一张漂亮脸蛋,和她一肚子的才学。   原因陶美华是知道的,云采奕从小就有主见,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陶美华也不求她大富大贵,择选夫婿上全由她自己作主,只希望她好好的,开开心心就好。   但这些年相亲无数,没一个成的,陶美华不得不重新审视女儿的问题。   女儿哪哪都好,待人友善,爱说爱笑,就是一到感情上就有点儿淡漠,对谁都热不起来。   莫非他们低估了大学里那段恋情对她的伤害?   *   云采奕吹好头发,走回房间,拿起手机看了眼号码,什么也没说直接关了机。   陶美华跟进来,见女儿脸色不太好,不由地问:“是谁?”   “一个卖保险的。”云采奕搪塞,转头问母亲,“和二姨打过电话吗?”   陶美华点了点头:“打是打过了,她正在教训晴晴,那丫头就是不肯好好读书,我还没说,明天再和她说。”   晴晴是二姨的女儿,刚读高中,成绩不太行,二姨着急。   家家都有日子要过。   云采奕体谅地嗯了声:“和二姨说,高中三年很重要,让她把时间多放在晴晴身上,我的事就别操心了。”   “你要这么说,二姨又要伤心了,她可不就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陶美华见女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母亲的天然属性使得她加重了语气,“你也多少上点心吧,你看看你周围同学还有哪个没结婚,云秋女儿都5岁了,云希都有两个孩子了,就你还单着。”   “妈不干涉你,不是就这么让你单着,妈不希望你读了那么多书,结果却是找不到男朋友,结不了婚。”   “要是这样,你说你何必从小苦读书,你爸和我又何必那么苦挣钱?你说你现在这样,要是你爸知道了……”   说着说着,陶美华有些上火,因为云采奕坐到书桌前,双腿随意往椅子上交叉一叠,头发不绑不扎,随手薅一把,吊儿郎当的,仰头靠在椅背上,装聋作哑。   见母亲要动气,云采奕才将坐姿收敛了一点,哄母亲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回来。”   “我有什么称心不称心,关键是你自己。”   “行,那就等我找个称心的带回来给你看。”   云采奕站起身,将母亲往门外推,一百万从狗窝里抬头,铃铛在脖颈上清脆响起,云采奕指着它说,“你看看你,都6岁老姑娘了,还没个男朋友,老妈为你操碎心了。”   一百万鬼机灵,马上跳出窝,往陶美华身上扑,抱住陶美华的腿献媚。   陶美华嫌弃地拿脚挥开它:“好了好了,我欠了你们了。”   说完,转身回房。   云采奕扶住门框,和一百万挤在门口,恭送母上大人:“老妈晚安,老妈做个好梦,老妈梦里给我找个好对象。”   *   第二天一早,云采奕开了手机,给云秋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见面时间,她就又换成了飞行模式。   云采奕隐隐有预感许铭还会打电话,这是最直接的逃避方式。   今儿她要和云秋夫妻俩一起去安山市,云秋的老公叫孙少禹,他们两人打算去安山市买房,云采奕陪他们去看房。   孙少禹有一辆捷克,在安山市和桃源县之间往返跑出租,早几年生意不太好,一天接不了两趟活,这两年安山通了高铁,往安山旅游的人多了些,顺带起了桃源县的旅游,孙少禹的生意才好做了些。   两人想去安山买房,说起来是为了孩子。   他们的女儿开心果今年5岁了,马上要读小学。   路上,云秋抱着开心果和云采奕并排坐在后座,和闺蜜推心置腹说:“我们就生这一个孩子,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现在有点能力,当然就想往高处走,想她起跑线不要输太多,早点走出我们穷山沟,将来才不至于落人后太多。”   云采奕逗着孩子,默默点头。   车窗外,山路崎岖,连绵青山险峻巍峨,头顶只有被山林裁剪出的一小片天空,艰难地透下深邃又刺眼的阳光。   她想起小时候住在山村,父母每天起早贪黑,骑车十几公里出门打工,在她到了上学的年龄,又举家搬到县城,租了一间小房子,省吃俭用供她读书。   那时候家里一穷二白,父母两个人的衣服补丁打补丁,在工地吃的都是咸菜蒸饭,为了多挣几块钱,要比别人多做几个小时的苦力。   吃尽了千辛万苦,所有得来的劳动成果全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她,只为了她不再像他们那样贫穷,能出人头地,能有个更好的未来。   而她的父亲更是积劳成疾,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却留给自己一身病痛和折磨……   有些事情不能去回忆,一回忆,便如汹涌洪水挡不住。   *   到安山市,三个人带着孩子将几个学区房全部转了一遍。   云采奕在手机里花了几分钟,做了一张表,将各种算法和公式都设定好,发给云秋,云秋只需要将收集到的数据往上面填,就能直观地比较出每套房子之间的差异。   “不愧是数学天才,有了这个表,什么都一目了然,连计算器都省了。”云秋大赞。   “那可不。”云采奕扬眉,这些对她而言太简单了。   只不过她总有些心不在焉,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偶尔一次恢复服务,发现许铭果真打过电话。   心脏突突跳,毛细血管都在颤抖。   脑海里盘点了一下公事,这两天的交接工作并无错漏,今天又是星期天,公司休息,根本没她什么事。   可这么关机拒接电话,心底底气总是不太足。   云采奕给门店打了个电话,问问店里情况,店员掩着哈欠说“无事发生”。   那是私事找她吗?   他态度那么恶劣,一见面就差生吞活剥了她,还找她干吗?   不行。   她一定要将失忆进行到底。   一个坑里绝不摔第二次。   云采奕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最后终于心安理得地继续打开飞行模式,直到周一上班才恢复正常。   *   周一,天气晴好,早上八点半是公司上班时间。   平时迟到早退就算了,现今刚换了老板,同事们一个个机灵得很,全都在八点半之前到了公司,连司机大刘也来了,可就是不见云采奕。   云采奕接到李欣电话时,刚到工商局。   云采奕电话里告诉李欣:“我在办变更法人,办好了就回去。”   声音平和,一点也没有故意不去公司的意思,毕竟跑外勤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且是她的工作,别人替代不了。   李欣压低声音回:“那你抓紧时间,快点回来。”   大概许铭在旁边。   云采奕语气有些为难:“我尽量,但估计快不了,这不还得找人办,不是我想快就能快。”   于是等她回到公司,已经过了十点了。   云采奕没回自己办公室,直接背着斜挎包,带着户外的风浪,风风火火走进老板办公室,将文件袋往大班桌上一放:“老板你急着叫我什么事?”   甚至额头上还有几滴热汗,鬓角几缕散发还没来得及整理。   可惜没能打动老板椅上的人。   许铭敞着双腿,半侧着上身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打转,像是百无聊赖,在打发时间。   可是在看到他面目阴沉,一双漆眸凌厉凛然时,就会知道,他这份无聊是建立在一股暗火之上的。   就像还没爆发的火山,沉寂时的状态。   “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男人语气冷淡,气压极低。   “你哪个号啊,我不知道。”云采奕表情无辜,缓慢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我加你微信,你会不知道?”   “那……昨天星期天,是休息日而不是工作日,和工作有关的电话我当然不接了。”   “这是身为公司总助该说的话吗?”   许铭脸上无波,声音也没有刻意提高,甚至玩弄手机的手也没停止过,可他眼皮缓慢掀起,视线笔直地射过来,就像扼住了人的咽喉。   这种威慑力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要不是隔着一张大班桌,云采奕都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那……”第一次觉得手机在手里很重,云采奕将手机丢到桌上,手撑在桌面上,“你找我什么事?”   “你不接电话,我怎么说?”男人锋利的目光不挪一分,似要盯穿她,“总不可能是叙旧。”   云采奕:“……”   一口呼吸不上不下。   办公室大而空,而且阳台的门开着,连通大办公室的门也开着,空气畅通无阻,可就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窒息感,让人觉得要命。   “阿嚏!”   突如其来一个喷嚏,挽救了她。   云采奕掩着口鼻,转身跑出办公室,在大办公室找到纸巾盒,擤了擤鼻子,卸下身上的包,顺便将自己冷静一下。   不接电话是她的不对,可是是他的举动将她往旧事上带,现在又明嘲暗讽她公私不分,撇清自己没想和她“叙旧”。   该死的。   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   以前两人在一起,她总以为主动的人是她,可仔细想想,除了追他这件事之外,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哪怕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也全是在他的主导之下。   就是后来,他要她考雅思,要带她出国留学,也全是他在计划。   要不是分了手,她现在的人生恐怕全被他操控了去。   云采奕连抽了几张纸巾,鼻尖都擦红了。   “感冒了?”李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关心地问。   “有一点。”云采奕扫眼大办公室,问李欣,“其他人呢?”   “送货的送货,去门店的去门店。”   李欣递上两张送货单,平时都要云采奕签字,今天审批人一栏里的签名龙飞凤舞,陌生又大气,要不是知道许铭的名字,怕是认不出来。   云采奕接过,看了眼,没想到许铭把同事们的工作都安排好了,那还要她干什么?   “云采奕。”   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从老板办公室传来。   云采奕后背不自觉打了个颤,抬手用力揉了揉鼻尖,揉到通红,揉出一副楚楚可怜相,才重新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许铭,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追不到老婆的   专栏预收求大家看看啊   临大有四杰,四位天之骄子,何嘉晟,许铭,裴星野,俞湛,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是女生疯狂追求的对象。   在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每个人的个性也非常鲜明,也皆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何嘉晟冷漠刻薄,许铭心机腹黑,裴星野一心搞事业,不沾风月,俞湛更甚,精致利己,爱自由。   他们在事业上能力突出,在各自的领域里出类拔萃,一个个年纪轻轻却财富雷人,可是在感情上却全都一败涂地。   想看他们的故事,请点进专栏,文案专栏可见,求收藏,么么!!   何嘉晟x温锦澜,《折夏》《借春风吻你》,从校园到都市,双豪门,破镜重圆(已写完)   许铭x云采奕,《温暖的他》,温柔腹黑,身份差,破镜重圆(正在写)   裴星野x沈新羽,《我曾遗落星河》,寄养梗+年龄差   俞湛x宋允橙,《七秒记忆》,精致利己主义者的追妻火葬场   哦,还有一个《春夜迷恋》,何桀是谁,他是何嘉晟的堂兄,一个阴狠阴险的男人,他厉害了,撬了死对头的墙角,先婚后爱了。   一并求预收,爱你们!!! 第6章 他的暗恋时光   ◎那一下,是肌肉记忆◎   男人已经没坐在老板椅上了,身高体长地站在大班桌旁,云采奕一走进去,就感觉阳台上照进来的阳光全被他挡住了,气息凛冽。   许铭单手在桌上敲了敲,敲出一片耐心告罄的声响,可是一垂眸,看见姑娘低着头,鼻尖红得像要哭。   他唇角轻抽,气不是,恨不是,另只手在裤兜里攥紧了。   “和你说三件事。”   即便知道她是装的,他也不得不容忍下来。   “第一件事,以后24小时开机,我的电话不许不接,我的微信不许不回,你是公司总助,请拿出你的职业操守。”   男人的声音清冷干净,比从前沉着了很多,仿佛有一种很深的沉淀感。   云采奕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见他公事公办的口吻,带着强势和警告意味。   后知后觉,两人的关系从此将重新定义成老板与员工,他们以后需要一起共事,她恐怕每天都要听见他公事公办的口吻了。   云采奕点了两下头,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再反驳。   接着,许铭说了第二件事。   “公司目前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一切维持原状,我现在不太有精力管到这块,公司主要还得你来管。”   “好啊。”云采奕抬头,几乎脱口而出。   许铭被气笑,身形一松,大腿外侧靠上桌沿,倾斜半侧肩膀,低头与她对视:“巴不得我不来,是吗?”   一双漆眸深不见底,薄薄两片唇唇线分明,说话时,冷淡的声线夹杂冷酷的气息,下颌线都变得锋利,攻击性十足。   “当然不是。”心跳快得离谱,云采奕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却看见男人敞开的深色衣领里,冷白的肌肤上喉结棱瘠,随着他的呼吸上下滚动,性感到无以复加。   “你有时间就来。”声音小的不正常,心虚到像呢喃。   话出口,云采奕便后悔了,可随之而来的是耳尖发烫,不用看,都知道肯定红了。   她拉开距离,强装镇定解释说,“我意思是,公司我会帮你看着,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   许铭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看着粉嫩细颈里那抹变幻的红,像云彩一样艳丽。   他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声音放平,继续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把用工合同做出来。”   “用工合同?”   “对,以后所有员工都要签用工合同,公司再小也该有公司的样子,不签合同的,或者签了不按合同走的,一律开掉。”   “……老板你会不会太理想化。”云采奕蹙眉,“我们公司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还不清楚?”   有人肯来上班,没倒闭就不错了,还要签用工合同?   谁知男人反过来说她:“就因为有你这想法在,公司才变成这样。”   云采奕:“……”   又想打喷嚏了。   感觉这几天喷嚏打得有点多,不全是因为感冒。   “行呗,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云采奕吸了吸鼻子,很容易地就妥协了。   她不想做无谓争辩,如果男人能把公司变好,她也跟着受益,如果变差了,那就狠狠打男人的脸,她怎么都是赚。   不经意间,她的秀眉挑起,耳尖的红也淡淡隐去。   许铭眸底微动,多看了她几眼,拿过手机,当面要云采奕加了微信,又将何知言的名片推送给她。   云采奕才发现男人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不再是奥利奥,而是换成了一张普通的大海风景照。   为什么要换,她有点知道,又有点不知道,可是又什么都没法说,没法问。   正分神,耳边又听见男人说:“合同让何知言帮你做,他是我们公司的律师,以后所有有关法律方面的问题你都可以找他。”   “老板,你是不是有什么大手笔?”云采奕抬眸,感觉到什么,一个破公司居然连律师都用上了,不得了了。   许铭捕捉到她眼里乍现的那点光芒,眉眼隐在阴影里,终于换来几分笑意:“等我下次回来告诉你。”   云采奕低声“噢”了声,才恍悟到男人前天和昨天给她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因为他要走。   “第三件事呢?”她主动问。   许铭看了眼时间,下颌稍稍一抬,眸光掠过自己的办公室:“给我置办一些办公物品,将办公室布置一下。”   “你要什么样的布置?”   “你看着办。”   话说完,许铭将手机插进裤兜,迈开长腿往外走。   云采奕跟在身后,脑海里忽然想起两人曾经在校外同居时租住的房子。   那房子温馨,简约,所有的家具家电都是许铭买的,也是他布置的,她第一次走进去,差点以为是婚房。   此时两人脚步到大门口,云采奕抢先拉开门。   身影交错间,两人胳膊轻轻触碰,清冽的气息和柔软的发梢相缠,云采奕转身,下意识伸手去搂男人的腰腹,看见细碎黑发下晦暗的深眸,才猛地收回手,脸上一白。   “老板再见。”   不等许铭作出反应,大门“咚”一声,关上了。   云采奕靠在门板上,人仿佛当头被一个海浪冲袭,浑身血液翻滚淋漓,心脏从胸口跳出,激越的绯色从脖颈上升至脸颊,蔓延到额头,瞬间淹没了她。   那一下,是肌肉记忆。   是以前每次两人分别时拥抱亲吻的小动作。   和许铭看见她便藏匿指尖烟一样,成了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云采奕从来没想过,两人在一起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时隔六年,她居然还会有他的肌肉记忆。   *   “怎么了?”李欣走过来,笑着看她,“脸红成这样,被调戏了?”   云采奕:“……”   精神恍惚,表情厌世,极力给自己挽尊,“是我调戏他。”   李欣难得见她这个样子,笑得更大声了:“那调戏成了吗?”   “差一点。”   云采奕边说边走去拿包,手忙脚乱地摸出钥匙,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坐到办公桌前,用力捶脑袋,怎么都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个举动。   还想装失忆来着,现在可好,一个动作将自己全出卖了。   走去窗边,开了窗户。   有风吹来,燥热的,凌乱的,在强烈的阳光中,吹乱了耳边的碎发。   楼下前一栋水泥楼房的巨大阴影里,驶出一辆黑色的车,碾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发出剧烈的声响,鼓动了耳膜。   云采奕看着那辆车收了两边的后视镜,缓慢平稳地穿过大门口两墩水泥柱,往大街上驶去,渐渐消失在尽头。   走了。   许铭走了。   这场重逢来得措手不及,结束得又仓皇。   像野地忽起一场野火,没一点心理准备,惊慌,失措,一切还没来得及,他又走了,徒剩一片焦枯。   云采奕转过身,背对窗户,看着地上别别扭扭的一团影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回想从前,她对许铭并非一开始便是失控状态。   *   第一次认识许铭,大概是在大一上第一堂课的时候。   新生开学时,云采奕在桃源县高中帮母校拍宣传片,等她两星期之后到临大报到时,正好错过了军训。   起先她心里还挺美的,不过很快发现自己错过的不只是军训,还有同学们最初相识相处的阶段。   身边同学们都能熟悉地互叫名字,甚至互相了解彼此的小性情时,她还处在一个刚进入新环境的陌生状态,以至于做什么都比大家慢一拍。   那天第一次上课,云采奕找到教室时,里面座位将近坐满了,所有人都在聊天说笑,她从前门进来,一时不知道往哪走合适。   “嗨,这里领书。”   有人站在讲台上,朝她喊了声。   云采奕循声走过去,领了书本,对方递上来一张签名表,让她填写,还递给她一支笔。   云采奕接过,趁着写名字的时间,给了自己一个缓冲。   讲台下乌泱泱的陌生面孔中,她看到同寝室的室友赵卿卿,赵卿卿旁边有空位,两人目光隔空打了个招呼,云采奕心里一安,一会座位有着落了。   “云采奕。”   正分神,旁边的人叫了声她的名字。   声音不高,清越,干净,像远方掀起一道海浪。   云采奕握笔的手不自觉顿了下,这才抬头打量面前的男生,同时有点儿诧异:“你认识我?”   男生看着她笑,视线落在签名表上:“这不你自己写的名字吗?”   是哦。   又好像不是。   面前的男生好像在哪见过。   不是,是他的语气让她觉得他俩在哪见过,尤其那声名字,叫得她怪怪的。   好像他是她从小认识的玩伴。   可他的声音,她敢保证以前从来没听过,划进人心里,麻麻的,像被一股电流触击到。   不过她很快又想,可能大城市的男孩子都这样。   谁叫她刚从小县城来,没见过大世面呢。   那一年,她才17岁,第一次离开家,身边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她仿佛山涧小溪里的一条小鱼,突然闯入了汪洋大海,闯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新鲜又陌生。   所有的认知都在重塑,包括欣赏帅哥的能力。   而当时她还不知道怎么形容一个大城市的男孩子,只觉得面前的男生个子很高,笑起来很好看,特别是阳光打在他鼻尖上的时候,好像有只色彩斑斓的鸟停在上面,炫得很。   后来坐到赵卿卿旁边,赵卿卿问她:“你和许铭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许铭?他就是许铭?”   从她一进校门就听说了无数次的许铭?他们这一届的校草,他们班的班长?在军训上代表学生讲话,出尽风头的人物?   云采奕抬头,再次看向那个男生,只见他已经坐到座位上去了,在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白衬衣的领口干净挺括,黑发利落齐短,与人说话时,后颈微微弯曲,突起的骨像一张琴弓。   赵卿卿羡慕的口吻说:“你运气好好,你一来,他正好在那,还给你发书?我们都是自己拿的。”   “这样吗?”云采奕没当回事,只是好奇问,“他帅在哪里啊?”   她俩的座位偏后,在倒数第二排,往前看,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云采奕只感觉许铭个子高一点,衣服干净一点,是比他们小县城的男孩子好看一些,但是投放到大城市,也会显眼吗?   “想知道?”   “想。”   “你站一下。”   “干吗?”   “站一下。”   云采奕从室友眼里读到她的恶作剧,配合着稍稍站起,然后就听见“哐”一声巨响,赵卿卿一脚踹翻了她的椅子,紧接着一教室的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尤其是前排,每张脸,男生女生都转了过来,看向云采奕。   许铭也看了过来。   有点像唐伯虎点秋香的经典画面。   那一瞬间,那么多张脸和那么多双眼睛里,她感受到了什么叫一眼惊鸿,什么叫鹤立鸡群。   的确,这个男生担当校草,是有点资本的。   椅子被扶正,重新坐下,云采奕和赵卿卿趴在桌上好一会才敢坐直了。   赵卿卿偷着声音问:“怎样?这一比较就直观了吧。”   “太直观了。”   云采奕不停地点头,可是一想起刚才自己被全班人围观,那种羞耻感蹭蹭蹭化成利爪,攻击到赵卿卿的胳肢窝里,挠得赵卿卿连喊了几声“爸爸”才松了手。   那之后,再有人谈起许铭,云采奕能表达一些赞同了,但也仅仅只有赞同,听见谁谁追他,许铭又怎么拒绝,她都没什么感觉,纯粹听别人的八卦,与自己无关。   *   第二次和许铭有交集,是在一个篮球场。   那天黄昏日落,金色的夕阳染在翠绿的枝头,染出一层诗意。   云采奕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捧着英语书啃单词,大树背后有对男女搂在一起接吻,两人不只是旁若无人,还激情四射,那声音“嘬嘬”得羞耻又色情,偶尔还有泄出的吟哼声。   云采奕听得脸红心跳,拿起书朝操场走去。   看台上空旷,没遮蔽,也没人,云采奕选了个座,坐下继续啃单词。   可是没一会,后背被个篮球砸了一下。   云采奕吸了口气,不是很痛,但却被吓到了。   她摸着后背转头,就看见一团高大的身影挡住橙红的落日,单手叉腰,站在高她两个台阶之上。   夕阳的橙光从他身体四周发散出来,像神一样。   云采奕愣了一下,因为背光,她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却能感觉他在笑。   云采奕气上心头:“你踢的?”   那人长腿一迈,直接从台阶上往下跳,几步跨到她旁边,语气欠揍又嚣张:“Sorry。”   说着道歉,却一点诚意也没有,说完便追着篮球的方向去了。   路过身边时,云采奕才认出人,是许铭。   这家伙这么混蛋吗?   篮球场上很快传来抢球运球的声音,跑动的身影也逐渐多起来,看台上也渐渐多了一群女生,听见她们都在喊同一个人的名字——许铭。   云采奕看不下去了,起身走下看台,往操场外走,不料一只篮球飞出人们的视线,几个弹跳,滚到她面前。   云采奕一脚踩住,转头朝篮球场上看去,想起先前许铭的捉弄,正想怎么报复他,就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叫了声她的名字:“云采奕。”   紧接着,是祈使句,“把球踢过来。”   作者有话说:   被摸了一下的许铭(暗暗得意):就说老婆心里还是有我的   感谢在2024-01-12 05:49:53~2024-01-13 08:4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我,你是你 2瓶;瓜田里的猹没瓜吃、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他的暗恋时光   ◎我就一棵草?◎   踢爆你的头。   云采奕暗咒一句,单脚踩住篮球,狠狠摩擦地面。   正要发力,低头看见自己脚上新买的白色板鞋,云采奕迟疑了两秒,最后弯腰捡起球,对准许铭,一个猛力将球凌空砸了过去。   “哇哦——”   “好家伙。”   几个男生惊呼,慌忙避让。   许铭没动,站在原地,只偏了偏头,弯了一下腰,那球擦着他的发梢往后飞去,砸在了篮球柱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又一阵叫嚣。   看台上的女生们更疯狂了,热烈地叫着许铭的名字。   许铭笑,转身跑去捡球,一路侧着身,朝云采奕举起两只手,竖了两个大拇指。   不知道是赞,还是挑衅。   云采奕哼了一声,没再理会,拍拍手转身走了。   如果在桃源县,她不会这么轻易饶过许铭,但在临大,她很清楚自己的现状,耍不起狠。   ——因为穷。   小县城和大城市最直观的区别感受,便是贫穷与富有。   在桃源县,身边同学家境差不多,大家一样的赤手空拳,说打架就打架,斗得就是一个“狠”字。   但是在临大,大多数的同学都出生在城市,家庭条件相对富裕,你想打架,人家都不屑于和你打,因为用钱就能羞辱你。   就算有农村来的,家境也比她好。   意识到这一点,云采奕尽量保持低调,敛起一身性子,不再像以前那么莽,将以前同学夸她的文武双全的“武”字悄悄抹掉,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学习的文静女大学生。   也因为穷,她选的是六人寝室,比四人的便宜,同学之间,她也尽可能地减少来往,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消费。   但这些只是云采奕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她的低调和独来独往的行事作风,落在同学们眼里是另一道风景。   她衣着朴素,从来不舍得花钱打扮自己,可她天生皮肤白,身材在不显身材的衣服里看起来很纤瘦,可是风一吹,或者她跑动起来的时候,那饱满的胸脯,挺翘的臀部,和一掌可控的小蛮腰,将衣服衬得玲珑有致。   再端上一张不问世事的脸,配上一双清澈如溪的眼,气质清纯,又洒脱,像是从哪座绝世山谷里刚出山的侠女子。   于是在那个青春躁动的校园里,云采奕很快吸引了很多男生的注意力,但她在感情方面却一点儿也不开窍,完全没有一般女生的那种细腻敏感。   她心里只有三件事:减少花销,好好读书,将来挣大钱。   因为她能读大学,全靠一位好心人的资助,她可不想浪费人家的一片好心,而身边这些人只是一起上大学的同学,四年后大家各奔东西,谁还认识谁?   不过学习之余,还是要有点娱乐吧。   云采奕报了一个击剑队,感觉那有点意思。   可是后来社团统一要购买击剑装备,一套要小千,云采奕毫不犹豫地退社了。   社长觉得很可惜,多次挽留,说她握剑的样子很英飒,很有风骨凌厉的气势,还说要请教练重点培养她。   有一次社长特意去找她,告诉她有人愿意为她赞助一套装备,希望她留下来,可云采奕还是婉谢了。   “你不问问是谁想赞助你吗?你要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社长神秘兮兮地卖足了关子。   可是云采奕并不领情,她说:“你千万别告诉我是谁,一套装备1000多,即便这个人只是大发善心,我也受不起。”   1000多块钱,对个学生来说,留着自己花不香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没理由接受。   社长哑然失笑,只好抛出更大的诱饵:“你知道吗?许铭要从跆拳道转来我们击剑队了,很多女生听说了都争着要加入,你近水楼台不守住自己的位置,还要拱手让人?”   谁知云采奕一点儿也不稀罕:“许铭不就一棵草嘛,谁喜欢谁去争,我走了给大家腾位置,不是更好吗?”   社长劝不动,回头将这些话说给许铭听,许铭放声大笑,随手将篮球一扬,一道漂亮弧线飞过,三分线外精准地落入篮球筐。   “我就一棵草?”   *   手机“嗡”一声,有消息进来。   云采奕回了神,走回办公桌前,打开手机,是何知言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何知言:【云助,上午好。】   云采奕看着“云助”两个字,笑了下,感觉有公司有同事那味了。   他们公司小,没什么规矩,员工又都是本地的,除了云采奕,其他几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彼此称呼上都是叫名字,还有叫小名的,乡里乡亲,显得亲近。   就云采奕对外介绍自己,也是自称会计,从来不提助理的事。   不然人家还要问,助理是干什么的,就一个破公司还有助理?   云采奕回复:【何律师,你好。】   何知言发送了一份文件给她,是用工合同的范本,云采奕登录电脑微信,接收后转换成了文档。   她粗略地看了眼,问对方:【你什么时候方便来公司,我们一起做。】   谁知何知言回复说:【我已经到濯湾了。】   云采奕:【什么时候回去的?】   何知言:【昨天。】   所以她猜得没错,许铭昨天是准备走的,是她绊住了他,可是他如果在短信里多说一句公事,她绝对不会耽误他。   是他,想看她躲他会躲到什么程度。   混蛋。   他怎么就那么有心机呢?   大学的时候好像没觉得啊,还是那时候的他隐藏得太深了?   云采奕和何知言商量了,她来写第一稿,写出来后再找何知言修改,何知言说好。   可是云采奕坐在电脑前,却怎么都集中不起思想,心思还陷在回忆里。   *   她和许铭是同班同学,在大三追他之前,两人就有很多交集,不过云采奕没心没肺,很多事都不往心里去,记住的都是些印象比较深刻的。   有一件事,不能不去想。   是云采奕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后来躲着许铭走,但又在追他的时候觉得有胜算的事。   那是大一的春季运动会,在第二学期。   云采奕冲着奖金一口气报了好几个项目,许铭作为班长,看着报名表上她的名字,没有一点被打动的情绪,反而低下黑眸,看她:“疯了,报这么多。”   云采奕撸撸衣袖,秀眉高挺:“我去为班级争光。”   许铭余光瞟她一眼白皙纤细的手腕,冷谑一声:“就你?”   “怎么还看不起人?”   云采奕神色不悦,要拍桌,许铭抢先将一份成绩单拍她面前,那是上学期他们班的体育测验单。   许铭一项项比对她报名的项目,一点也不留情面地报出她的成绩排名:“你铅球排18,立定跳远排12,标枪21……”   “停。”云采奕打断男生的炮轰,一双乌眸盯向对方,“测验只要及格就好了,都是随便做做的,又不是比赛。”   “那你知道参加比赛的人都是什么水准吗?你要真想浪费体力,去给他们做炮灰,我也不拦着你。”   云采奕:“……”   斜眼睨了睨男生,对方坐在课桌前,五官分明的一张脸,皮肤白的透光,气质干净,不落俗,眉目深的又黑白分明,微微抬头,下颌线硬朗却不尖利。   是好看,痞帅又阳光,好看到说的话都让人无法反驳。   云采奕站在他对面,忽然觉得有些别扭,这感觉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就,当时是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的时间,教室里的人在他俩争论时全走光了,只剩他们两个。   西斜的阳光薄薄一层透过窗户打进来,照在课桌上,投下窗棱的剪影,和男生脸型的侧影。   那侧影里,鼻梁高高突起,像个嘲笑,似乎看穿了她。   云采奕之所以报这么多,是觉得自己有爆发力在,赌徒心理,多报几个总有一个能中吧。   可是许铭拿出数据,一个一个击破她,叫她又羞又恼,很不爽。   “你要真想参加,就跑一个800吧。”   男生口气大发慈悲,最后给她留下一个800米。   云采奕看他几秒,知道他是班长,但觉得这个班长未免也太尽责了吧,她又不是没做过班长,可从来不会像他这样管这么多。   她拿过报名表,看到上面每个项目上的名字都密密麻麻,才惊觉报名的人多得出乎预料,原来他们班的人对体育运动都这么爱好的吗?还是都像她一样冲着奖金去的?   不过底下女子3000米居然没人报。   云采奕手指点点:“这个3000米,我上了。”   许铭抬眸看她,皱了眉:“800和3000在同一天,你一天跑3800?”   “这有什么,800在上午,3000在下午,又不是连在一起。”   “你以前跑过3000吗?”   “跑过。”云采奕将额头一扬,刘海飞起,“小意思。”   其实她没有跑过,不过她觉得自己可以跑。   小时候住在山村,离县城十几公里,她一个人可以徒步走几个小时回家,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心里有奔头,体力就源源不断。   在这个轻看她的男生面前,她绝不要输。   许铭垂眸,最终由着她在3000米上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   报完名,离运动会就一星期的时间了。   云采奕决定充分锻炼一下,晚自习的时候,中途溜出教室去操场跑步。   才发现晚上操场很热闹,很多人都在那玩耍,运动器械的地方和篮球场就不用说了,跑道附近除了跑步的散步的,三三两两聊天的,还有一簇一簇的人群,不知道挤在一起干嘛。   走近了才知道有学生组建的乐队在表演,还有人在地上摆了很多蜡烛,组成心型在表白,四周围了很多人在闹腾,起哄,气氛十分热烈。   有一处围观的人最多,里三层外三层,云采奕走过去,听到小提琴的声音,清灵,美妙,又婉转流泻,像丝丝细雨倾洒。   抬头,浩瀚天幕,零星几盏星火,晚风温柔,吹过四周一张张年轻男女的脸,个个如痴如醉。   正面挤不进去,云采奕绕到后面,得了个空子,往里钻了钻,看见那人背影颀长清瘦,肩颈架着小提琴,后脑勺微微偏侧,一截后颈映在昏黄的灯火中,像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   他上身一件白色短袖衬衣,没系扣,衣摆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和着他拉琴的动作,与身影一起摇摆。   优雅娴熟,小提琴和人浑然天成,云采奕感觉自己在听音乐,又好像在欣赏一幅浪漫风景。   一支曲子结束,四周掌声轰鸣。   云采奕心想说,这人不比许铭强吗?许铭凭一张脸当校草,这个人简直才华横溢,能输给一张脸?   想到这,她眉眼一弯,笑了下,哪知对方正好转过身来。   风疾云散,星火刹那间俱灭。   就是许铭。   莫名一种挫败感,云采奕扭头就走。   *   到了运动会那天,上午的800米,云采奕跑得得心应手,如愿拿到第一。   到底是山里野大的,体能上乘。   中午云采奕拿着奖金请赵卿卿吃饭,很豪气地去了食堂最贵的窗口。   赵卿卿陪了她一上午,两人一个寝室,关系处得最好。   吃过饭,回到寝室,云采奕睡了一觉,下午接着去跑3000米。   下午比上午天气热了很多,云采奕将马尾辫扎高了些,在脑后形成一个自然的弧度,轻轻一甩头,意气昂扬。   身上还是上午的衣服,宽松的短袖T恤,配长裤,鞋子是她最喜欢的洗得发白的跑鞋。   但长裤腰口有点松,跑长跑估计不太行,云采奕衣柜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一条运动短裤换上了。   赵卿卿眼前一亮,看到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无暇洁白到刺眼,趁云采奕不注意,偷偷掐了一把,换来云采奕的一声尖叫,两人一路打闹着去了操场。   偌大的操场上热火朝天,到处都是人,特别是操场中间云采奕想报名的几项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云采奕惋惜了一下,不过也心知自己的实力,到此刻,不如集中精力放在眼下。   何况她已经有了800米的奖金,心情飞扬。   云采奕在赛道旁边做热身运动,赵卿卿帮她在后背别上号码牌。   抬腿拉伸中,远眺一眼,不巧看见了许铭。   男生身上穿着学生会统一的草绿色短T,领口、袖口和下摆露出自己的白色T恤。   白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热得人干咽口水,一眼看见他,顿时一阵清凉之感,呼吸都清爽了些。   再看他身后,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一群女生围着他,使得他的行动很受阻。   可他不气不恼,脾气很好地麻烦大家让让,请大家不要挡道,使得女生一个个变得乖巧听话,又更迷恋在他身边。   云采奕看着笑,觉得这家伙撩妹的手段太高了。   第一次吹口哨预备的时候,许铭往她这边走了过来,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不许打击我。”云采奕在他开口之前,先堵他的口。   许铭唇角微咧:“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第二次正式预备时,云采奕进入赛道,躬下腰,起跑的姿势又飒又标准。   枪声和男生的“加油”声一起响在耳边,她像一只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一圈,二圈,三圈,四圈……   每跑一圈,赵卿卿都在起始点告诉她还剩几圈,竞争对手还剩几个,许铭也在,一直没有走开,虽然没说话,视线却全在她身上。   到第六圈的时候,云采奕体力明显下降,路过赵卿卿时,已经听不清她说什么,更看不清许铭是什么表情。   身体越来越重,只知道机械式的跑动,双腿接触到地面时,像踩到了棉花,也不知道是地面变成了棉花,还是自己的双腿变成了棉花。   耳边风声紧奏,呼吸难喘,一口接不上一口,云采奕感觉自己跑的不是3000米,而是黄泉之路。   她快要死了。   最后一圈的时候,目测前面有好几个人。   终点没有奖金,只有地狱之门。   云采奕脚步慢下来,想要放弃。   “云采奕。”旁边忽然有人冲她高声叫喊,“你不会这么怂吧?”   是许铭。   “就300米了,拐个弯就到终点了。”   “你前面两个人,只比你多10米,超过她们就能有100块,就10米啊。”   这话说的好俗,可是很现实。   云采奕一咬牙,奋起直追。   很快超过了她们,云采奕大口喘气,脚步又慢下来,耳边午后的热风又吹来男生新一轮的鼓动。   “前面那个人只比你多20米,超过她,你就能拿200块,200块啊。”   云采奕气得想揍人,可是对方说的也没错,就20米的差距,超过去就能多得100块,有什么不好?   拼了。   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蹬起来就跑。   超过的时候,云采奕感觉有粉红票子朝自己飞来。   而她前面还有一个领先者,目测也就十几米,200块都有了,再拼一拼,拿300能有多难?   云采奕闭了闭眼,冲了上去。   过终点,耳朵里嗡嗡响,听不见四周的欢呼声,模糊的视线里也看不见人影,只有一团白色的光。   有个男生跑动在光里,引导她不要停,慢慢收腿。   喘息声渐止,心跳突然骤停。   云采奕脑顶一阵眩晕,眼一黑,一头往地上栽去。   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而是一阵温热感。   她栽进了一个怀抱里。   许铭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回忆杀不多,下一章就出来   感谢在2024-01-13 08:40:33~2024-01-14 07: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起个破名想半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他的暗恋时光   ◎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   “云采奕。”   “云采奕。”   周围很多声音,嘈杂,凌乱。   “别围着,全部散开。”   许铭抬头,朝人群扫去一眼,大家纷纷退后。   他半蹲在地上,单手抱着怀里的人,另只手掐住云采奕的人中。   云采奕眼睫毛轻颤,睁开的第一眼看见一张清隽的脸,漆眸沉沉,一双剑眉拧成了弓型,很焦躁的样子。   “醒了醒了。”赵卿卿在旁边惊呼一声,抓住云采奕的手摇了摇,其他同学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云采奕意识回笼,第一反应是抬手打了一下她脸上的那只手:“干什么?”   许铭眉弓松开,面色柔和了很多,由着她打了一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   他垂眸提醒她:“你晕倒了,知不知道?”   “我?”云采奕白着脸,不太相信。   “你还好吧?”赵卿卿凑上前,关心地问。   其他同学也投来关切的眼神,纷纷问云采奕好不好。   云采奕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半躺在地上,上身靠在一个男生怀里!   身边还围满了围观的同学。   简直奇耻大辱。   她连忙要爬起来,可是一双腿不知道是滑了还是软了,没爬得起来,气血上涌,脖颈往后一仰,双目擦白,人径直又倒了过去。   许铭双手一抄,将她抱起,分开人群:“让让。”   大家慌忙让出一条路,赵卿卿跟上,正巧广播里播送3000米要颁奖,许铭回头叫赵卿卿去代领奖,自己抱起人就跑。   “放我下来。”云采奕还有一丝神明在,没彻底晕过去,目眩神迷中抓住男生衣服,极力挣扎。   “别乱动行吗?”   “你放我下来。”   云采奕声音带着哭意,满脑子的羞耻难堪,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就是父母在她懂事之后也没这么亲密接触过。   男生身上滚烫坚硬,一手揽在她后背,一手托在她膝盖窝里,她被抱得密不透风,激烈的心悸感超过了3000米带来的昏厥程度。   最羞耻的是操场上很多人都看见了,而她身上穿得是运动短裤,男生的掌心像拢了一团火,紧贴她的肌肤,烫得她血液沸腾,神经都要烧断了。   云采奕双腿蹬了瞪,还在挣扎,许铭无奈,双手突然一松,云采奕惊吓中又慌忙搂住他脖颈,脸上从煞白转成胭红。   一瞬间变安静。   许铭轻挑眉,不再说话,抱着人跑进了校医务室。   医务室里人有点多,许铭穿过人群,径直将云采奕抱进里间,放到了病床上。   医生跟进来,一边问什么情况,一边走去察看云采奕。   许铭喘着气,甩了甩两只抱人抱得发酸的胳膊,说:“3000米晕倒了,估计低血糖,还营养不良。”   “不是不是,没那么严重。”云采奕撑起身,声音弱如柳风,试图向医生解释,“我就是一次跑太长了,体力有点不支……”   不料许铭一个眼神压制而来:“还倔呢。”   云采奕:“……”   刚把两条腿挪到床沿边上,忽然不敢下地了。   男生一双漆眉压得极低,侧脸逆着光瞥向她,眸底一抹阴翳,说不上来的,比平时阳光温朗的形象更多几分桀骜和吸引力。   云采奕低下头,没再吭声,配合医生检查血压和血糖,说不清是被许铭震慑住了,还是被他帅到了。   而医生的检查结果和许铭的估计一样,血压和血糖都偏低,心律还不齐。   只是校医务室检查设备有限,医生说,心脏要去大医院才能检查。   云采奕垂着脸坐在床上,脸颊连着耳朵通红,看见男生偷偷儿笑,心跳得更厉害了。   医生开了药,很快针头扎进云采奕的手背,输上液。   医务室人来人往,云采奕不愿意躺在病床上,坚持下地,坐到了输液椅上。   许铭看着她,纤薄的后背仰靠在墙,秀眉微蹙,脸颊两边几缕散发,脆弱,苍白。   他出去一下,去小店买了两根士力架,跑回来,丢到云采奕身上。   云采奕低头,拿起:“什么?”   许铭坐到她旁边,又拿回一根,撕开包装递给她:“你不说体力不支,给你补充一下。”   云采奕看了看头顶的输液瓶,轻哼了声:“这不是在补充了。”   许铭将士力架又往前递了递:“双管齐下。”   云采奕道了声谢,接过,可是有些口渴吃不下,低声说:“能帮我倒杯水吗?”   “等着。”   许铭站起身,去饮水机那倒水,云采奕越过一排输液椅,看见男生拿起一只纸杯接了一点冷的,又去接热水。   她高声唤道:“只要冷的。”   本来还担心他听不见,谁知许铭抬头反驳回来:“女孩子喝什么冷的。”   他腿长,端着杯几步走回跟前,递给她,高颀的身材站在面前,无端端地给人压力。   云采奕接过水,闷着头喝了几口。   才发现医生和旁边几个就诊的学生都在有意无意看着他们笑,那眼神像看小情侣打情骂俏。   云采奕心里“哐当”一声,见许铭又坐到了她身边,转头就说:“你先走吧。”   “怎么?”   “我没事了。”   “你不在输液?”   “我一个人可以。”   许铭见女生脸颊又红了,可这会的红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他垂下眼皮,看她几秒,女生的眉眼柔弱又清冷,眉心里还多了几分疏离。   许铭勉强多坐了两分钟,最后依了她,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赵卿卿来了,递给云采奕一个信封,是3000米第一名的奖金。   赵卿卿看了看输液瓶,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云采奕将剩下的一根士力架给了她。   说起刚才晕倒的事,赵卿卿说:“你有没有觉得,许铭对你有意思,他好紧张你。”   云采奕连声否认:“没可能的事,你别瞎说。”   可是不只是赵卿卿这么说,那天之后,学校流言四起,都在传许铭红鸾星动,掉下神坛了,还有人夸张地说,云采奕晕过去的时候,是许铭人工呼吸将她吻醒的。   云采奕被人追着求证,惊了个大雷。   那年,她才18岁,进入大学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她秉承学习的精神,坚定地只想要好好学习。   谈恋爱影响学习,绯闻更是影响声誉,她是好学生,努力苟奖学金就好了,才不要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那之后,云采奕躲着许铭,远远看见他便绕路走,同一个教室上课,连余光都不匀他一个,说话更是不可能的了。   许铭有时远远投她一瞥,也没任何情绪,比她还陌生。   渐渐得,时间一长,两人这段似是而非的绯闻才终于消弭了。   *   办公室有人敲门,李欣走进来说:“今天怎么这么积极,还不下班?”   云采奕看了眼时间,11点了,虽然公司有规定11:30下班,事实上他们几乎从来没有遵守过,都是不到11点就跑了。   “换新老板了,你懂的。”云采奕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里的用工合同,有些没精打采,“咱要学新规矩了。”   “什么新规矩?”李欣态度完全不同,饶有兴趣地说,“有这么帅的老板,无论什么新规矩我都接受。”   “这么没节操啊?”   两人笑说了几句,云采奕关了电脑,和李欣一起走出公司。   *   回家吃饭,休息了一下,下午去公司之前,云采奕先去了一趟门店。   他们公司代理的酒名叫“春玉醉”,因此他们公司名也是这个,门店的招牌也这个。   春玉醉总部在贵州,是传统老牌白酒,为打压仿造假酒,营销模式至今一直沿用分级代理制,一级一级代理商下来,到桃源县已是最低一级。   最低一级,意味着没有上面那么多要求和制度,总部对他们甚至连业绩考核都没有,也因此公司几任老板都是爱管不管,显得特别自由散漫。   当初云采奕回到桃源县找工作,面试了几家公司,最后决定来春玉醉,就因为公司管理松懈,自由时间多。   而门店和办公室不在一个地方,门店在一条老街上,还有仓库,那更是在另外一个比较偏僻的街道。   有时候同事们会玩笑说,公司小归小,却占据了桃源县的金三角。   因为他们的门店、办公室和仓库在地图上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多少年没有动过,固若金汤。   门店有几天没来了,这会云采奕一进来,感觉眼前一亮,玻璃门和橱窗上一点灰尘也没有,甚至一个手指印也没有,柜台上也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换以前,每次都要她提醒了,店员孙丽娟才搞一次卫生,现在居然变得觉悟这么高,这么爱干净了。   还是许铭的魅力锐不可当啊。   上周五,云采奕和大刘进山送货那天,老周带许铭将公司三个地方全转了一遍,大家一起开了个会,中午还一起吃了顿饭,就云采奕和大刘没参加。   云采奕没想到,大家对许铭的印象都出奇的好。   而店里除了孙丽娟,另外两个市场销售大洋和高伟也在,他们平时也是在门店呆的时间多,接单跑业务,这里比办公室方便些。   云采奕例行公事,查看了一下销售单和库存,三人围在她身边,不停地问公司和许铭的事。   每个人都眸光熠熠,孙丽娟不用说了,和李欣差不多年纪,才二十出头,对帅哥没什么抗拒力,可大洋和高伟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居然也神采飞扬,比以前积极了很多。   其实云采奕也有感觉,许铭不是老周,买下公司不可能就这么任其发展,可是这么一个破公司有什么前途可言呢?   她只能说:“大家就期待一下吧,新老板一定会有动作的。”   回到公司办公室,云采奕打开电脑,开始修订用工合同,不到一小时就搞定了。   不过她没有马上传给何知言,而是保存进电脑,暂时搁置。   她才不要显得自己很积极,像其他人那样,因为一个许铭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   一星期之后,云采奕收到了新老板的第一条微信。   没有寒暄客套,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问她用工合同做好了没。   云采奕握着手机,拖延五分钟之后,才回说:【好了。】   她将合同给许铭和何知言各发了一份。   不过许铭没有即时收看,而是又发来一条消息问:【最近在做什么?】   云采奕盯着这句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倒是许铭感觉到她误会了,又补了一句:【公司忙吗?】   云采奕叹口气,怪自己想多了。   她回复:【不忙。】   许铭:【你有记录工作日志的吧,从今天起每周发一份给我。】   云采奕坐在电脑椅上,滚动万向轮,来回摩擦地面。   工作日志她是每天都有记录的,不过以往给老周是一个月发一份,老周还不一定看,可现在许铭一周要一份,虽然这事看起来不占工作量,可是内心说不上来地抗拒。   就,被人掌控的感觉来了,而那个人是许铭。   虽然只是工作,可是……心里就是毛毛的,不太情愿。   可他是老板。   天人交战一番,云采奕最后还是应了声:【哦。】   电脑导出工作日志,发送了一份过去。   回复后,云采奕便丢开了手机,谁知许铭还没完,又问:【我的办公室布置好了吗?】   云采奕手指僵硬了几秒,打字回问:【你什么时候来?】   许铭:【过几天。】   云采奕:【知道了。】   该死的又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许铭:老婆有点难追   感谢在2024-01-14 07:59:02~2024-01-14 22:0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他又来了   ◎她就那么好◎   下午上班之前,云采奕约上李欣,两人一起去超市置办办公物品。   以前老周难得来一次,来了也就是和大家见个面,发发工资,吃吃饭,结束后便走了。   老板办公室几乎不进去,给他布置办公用品也是浪费。   所以这几年,所谓的老板办公室也就是个空架子。   至于再前一任的老板,那是一个能把公司拿去赌的人,谁还记得他坐办公室的样子?   超市很小,文化用品的种类不多,云采奕推着购物车,李欣什么都尽着最贵的拿。   李欣说:“铭总长得又帅又矜贵,就该什么都用最好的。”   云采奕笑她:“你这样,你男朋友知道吗?”   谁知李欣大大方方:“知道啊,我第一天就和他说了。”   “他不吃醋?”   “不会啊。”李欣毫不在意,“铭总不是普通人,和我们不一样。”   转头对上云采奕疑惑的目光,李欣随即用精通感情的口气言传身教,“这么说吧,铭总就像天上的月亮,我说今儿月亮好美,谁会吃月亮的醋啊?”   云采奕:“……”   许铭是月亮?   她和李欣是一个老板吗?   李欣看着她发懵的样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就说你,没事少看点那些鬼神的书,多看点言情,多懂一点风花雪月,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单着。”   云采奕:“……”   她们工作清闲,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网文小说上。   李欣喜欢看言情,云采奕则不同,只喜欢看玄幻,鬼怪神仙,奇门遁甲,六界三道那种,与言情毫不沾边。   这话题一转,就扯远了。   两排货柜很快走到尽头,云采奕看了看购物车里的东西,虽然超市小,选择余地不大,但文件夹、签字笔和小文具也都买齐了。   想起以前许铭上课时喜欢转笔,云采奕起了使坏的心,挑了两支手感比较重的笔,一并拿了。   前面转过弯是日用百货,看到杯子,她又挑了一只奶油色摩挲质感的保温杯,简约大气,是许铭喜欢的风格。   李欣指了指对面墙壁,往那走去。   那里挂着几幅印刷画,有动物,有风景,还有鲜花和水果,很适合宜家小居,增添几分雅致。   李欣挑了一幅憨憨狗头的画,说:“给铭总买幅画吧,挂他的墙上。”   云采奕看了看那画上的狗,是一只英格兰边牧犬,和奥利奥有几分相似,但是:“这只能家里挂吧,谁办公室挂这个?”   “有什么关系,只要铭总喜欢就好了。”李欣将画捧起,细细欣赏了一番,“我敢肯定铭总非常喜欢。”   “为什么?”   “他不是有一只狗吗?他的狗跟这个很像。”   云采奕有点儿吃惊:“你怎么知道?”   谁知李欣反过来诧异地看向她:“你不知道?铭总的朋友圈里有很多狗的照片,连他的头像都是狗。哦,不过后来又换了。”   “你……有铭总的微信?”   “我们每个人都有啊。就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加的。哦,你没在。”   云采奕:“……”   所以,她是他们公司里最后一个和许铭互加微信的人?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李欣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翻了翻,给云采奕看:“你看,铭总的狗帅气吧,和他人一样帅。”   那是一段只有15秒的视频,背景在一片青椰树林里,有个女人抬手扔了张飞盘,奥利奥追上去,一个凌空接住,叼回来送回那女人手里。   镜头全程落在奥利奥身上,那女人只给到了一个侧影。   可是落在云采奕眼里,那一道纤细的侧影被无限放大,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机又被李欣拿回去了。   云采奕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许铭的朋友圈,却什么都没有。   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原来,他不是不发朋友圈,只是她不在他的朋友圈里。   李欣还在看视频,也不知看了几遍,画面定格在那个女人身上,说:“下次铭总来,不知道会不会带女朋友来?看起来很漂亮。”   “那是他女朋友?”云采奕心底又一声轰塌,她刚才是有这样的猜测,却没敢往细里想。   “肯定是啊。”李欣拍了拍手机,言辞凿凿,“不是女朋友为什么给她拍视频?”   “就不能是他姐姐吗?”云采奕记得许铭说过他有个姐姐,两人关系很好。   可是李欣摇摇头,很坚定地说:“上次吃饭时,丽娟问铭总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那肯定是这个。”   云采奕:“……”   低头看了眼地面。   已经四月了,春暖花开了,她却莫名觉得脚底下一阵一阵的凉意往上钻。   到收银台结账时,云采奕将杯子拿出去,放到一边,对收银员说:“这个不要了。”   李欣在另一侧装购物袋,好奇问:“为什么不要?”   云采奕面无表情:“杯子这种东西太私人了,我们只是他的员工,不适合给他买。”   *   三天之后,许铭还没出现,倒是沈泊峤出现了,不过他不是出现在公司,而是云采奕隔壁邻居的家里。   云采奕见到人时,只震惊了两秒钟便接受了。   自从许铭来到桃源县,她还有什么没见识过?   她家房子是后来买的,在县城郊外,一个大社区里。   社区里所有的房子是统一的白墙黑瓦,一叠三檐式的马头墙,是典型的现代简约式徽派风格。   每一排有六户,每一户有三层,排排整齐,户户相联,远远看,非常壮观。   每一户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家家院子里种些小花小草,墙头上挂满晾晒的土味山货,倒是将烟火气和清新雅致,结合出了一种新的生活资调。   云采奕家在第一排最西边,紧靠的一户人家长年在外地经商,每年只有过年时才回来几天,一直说要卖房子,可是他家要价高,几年过去了,打听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真正买的。   今儿他们赶回来,就是谈定了买家,办过户和搬家。   云采奕到家时,隔壁院门大开,里面有很多人,闹哄哄的,都是附近邻居过来帮忙搬家的,她母亲陶美华也在其中。   而后,云采奕看见了沈泊峤。   沈泊峤见到她,表现得也很惊讶:“原来隔壁是你家啊,太巧了,我们以后做邻居了。”   云采奕扯扯唇角,语气冷淡:“房子是你买的?”   “不然呢?”沈泊峤嬉皮笑脸。   “你们认识?”陶美华走过来,诧异问。   “我们是大学同学。”沈泊峤从善如流,叫了声陶美华“阿姨”,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巧,以后我去你家蹭饭又多了个借口。”   “行啊,一会来家里吃饭。”陶美华和他相处了一下午,已经很熟了,没想到还有女儿的一层关系在,不由地多看了年轻人几眼。   几人说了一会话,陶美华招呼了声,先回家做饭去了。   云采奕没走,她才不觉得这是巧合。   云采奕问沈泊峤:“为什么来桃源县买房?”   她对这个大学同学知之甚少,六年没联系,更是形同陌路,要不是因为许铭,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而上次见到对方时,是见他和许铭在一起的,这难免不让云采奕揣测。   可是沈泊峤回得很简单:“桃源县山好水好,当然是度假用。”   “这房子很老了,又不在县城里,度假的话,买新楼盘不是更好吗?”   “这地儿好啊。”沈泊峤走出院门,抬手随意指了指,一副欣赏美景的神色,“你看门口这一块空地又大又平坦,刚好用来停车。前面马路四通八达,去哪也方便得很。最重要的是这位置风景好,有山有水,视野开阔,美得我今晚就想住进来。”   的确,这地儿风景好。   马路对面是广袤的田野,金黄的油菜花和青绿的麦田,交织出最美的自然风光,远山近水,花浪翻滚,吹来的春风里夹杂沁人的花香,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桃源县到处都是这种风景,云采奕并没有被老同学仰面沉醉的表情说服。   但是沈泊峤不肯说实话,她也不必追问得太紧。   *   可是回到自己家,云采奕却被陶美华一直追问沈泊峤的事。   陶美华说:“不可能这么巧吧?”   沈泊峤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一表人才,谈吐不俗,陶美华对他挺有好感的,可一听说他和女儿是大学同学,就觉得做邻居这事不简单。   云采奕从母亲眼里读到探究的意味,只得坦白说:“这个人不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她的前男友,许铭。   当年她在临大谈恋爱的事对陶美华交代过,只是从来没提过许铭的名字。   “那是真这么巧?”   “他俩认识,关系很好。”   “哦?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云采奕烦闷地上楼去了。   *   濯湾,白塔庄园。   远处海浪翻滚不息,翠绿的椰树林卷起咸湿的海风,摇曳出豪放逸致的影子。   海边私家沙滩,连着一大片的红砖白塔的建筑,层层叠叠的热带植物和花卉掩映其中,热闹开放,和白色罗马柱包围成一座庞大的庄园。   椰林下,绿树成荫。   许铭坐在石凳上,单腿踩在旁边一块矮石上,姿态懒散,上身一件浅色的家居短T,配白色五分裤,脚上一双沙滩拖鞋,要多普通有多普通,可穿在他身上,却莫名一身压制不住的贵傲气。   他一手握着手机接电话,一手捏起一只橙色的小皮球,朝大海的方向挥力一扬,小皮球飞了出去,在青色椰林里划出一道橙色弧线,坠落进沙滩。   奥利奥四肢疯狂跑动,白色的尾巴在风中像一杆行进舞动的旗帜,冲出椰林,在沙滩上捉到小皮球,张口咬住,旗开得胜地跑回主人身边,尾巴摇得猎猎响。   许铭收了手机,摸摸它脑袋,奖励一片鸡胸肉。   他低下头,像问小孩一样,问它累不累,还要不要玩。   奥利奥蹲坐在他面前,咧着嘴,前爪抬起,去扑他手里的小皮球,意思还要玩。   许铭满眼宠溺,抓起小皮球又扔了出去,奥利奥兴奋,跑动起来又去追。   周而复始,乐此不彼。   许铭旁边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是他的父亲许颂轶。   许颂轶身上穿着长衣长裤,脸色苍白,阖着眼,精神不太好。   他刚结束一场化疗,几年的病魔折磨得他形容枯槁,六十岁的人看起来像七八十岁。   母亲谢宛竹陪在旁边,正在吃炖品,手腕上两只翡翠玉镯时而相撞,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   濯湾是个海滨旅游城市,曾经只是一个小渔村,有着独特的地理位置。   清末民初时曾经沦为殖民地,大批土地染上了战争色彩,很多国家抢占这块宝地,纷纷圈地兴建土木,建造公馆别墅,成立外交领事馆。   几经历史演变,如今主权早已收回,人民自由,安居乐业。   不过当地的人文特色和建筑风格受到了重大影响,形成了现在的异国风情,也因此成为了著名的旅游度假胜地。   许家在濯湾根基深厚,往上几代,几乎把控了濯湾所有的旅游业和港口,到许铭爷爷手上时,达到了巅峰。   可惜门楣不济。   老爷子去世后,五个儿子各自为营,互相倾轧,许家辉煌不在,变成了一盘散沙。   许颂轶排行老幺,老爷子去世时,他还在国外留学,回国接收部分资源和遗产,已是兄弟们挑肥拣瘦剩下的残羹。   忐忑经营多年,也并没有太大起色,尤其这几年他患上癌症,意志消沉,对公司更是无心打理。   全赖许铭力挽狂澜,对内整肃蛀虫,清理班底,对外斡旋角力,肃杀敌手,将公司几个烂尾楼和港口重整旗鼓,扩大再投资新产业。   几年时间,公司发展成集团制,融资金额高达数千亿,股价连续飙升,翻了几百倍,一跃而起,成了许家势头最强盛的一支。   去年各大财务报告统计之后,许铭被扶上了许家的第一把交椅,也坐上了濯湾商会的第一把交椅。   按说年纪轻轻到如此高位,该志得意满了,许铭已经在濯湾创下一个奇迹。   可他并不满足于此。   他还有一盘大棋局要下,在2000公里之外的桃源县。   这事在他们一家三口之间已经讨论过好多次,许颂轶不管事,一切由儿子自己作主,只有谢宛竹反对激烈,每天都在试图劝服儿子。   劝到最后,什么话都拿出来做反对的理由。   谢宛竹说:“你知不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里的人和濯湾完全不一样,他们穷了几百年,难道没有原因吗?”   许铭放眼远眺,音色淡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势在必行。”   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别人替他操心的少年,商海驰骋这几年,他不只是羽翼丰满,还权势滔天,他有的是资本说一不二。   可谢宛竹一样强势,甚至她的强势随着儿子的权势水涨船高。   在她眼里,儿子始终是她的儿子,儿子可以是船长,但行驶的方向永远离不开母亲的指引。   谢宛竹说:“你想想你自己,这几年花了多少精力才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你要去了那破地方,如果输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你的位置,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   许铭不以为意,拍了拍跑回来的奥利奥,语气坚定:“那你可能不知道,我努力打拼到今天,全是为了去那破地方。”   “你鬼迷心窍了吧?她就那么好?”   “她就那么好。”   作者有话说:   许铭(老谋深算):兵未行,粮草先动   多多(激动):打起来打起来   感谢在2024-01-14 22:01:06~2024-01-16 10:3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c?y、起个破名想半宿、番茄、瓜田里的猹没瓜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他又来了   ◎你还在装失忆?◎   关于用工合同,云采奕和何知言网络沟通,只花了两天时间,便修订完毕,定稿了。   云采奕发送了一份给许铭,许铭回了两个字【收到】,便没后文了。   过了半天,云采奕又去看微信,还是这两个字。   她不担心许铭提意见,如果他提了,她改便是了,她想知道的是,他什么时候来桃源县。   距离上次他说要来桃源县,已经过去一星期了,人还没见到。   云采奕没来由地坐立不安。   以前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现在莫名其妙地参杂了一份心虚,总是没来由地担心许铭突然出现,揪住她的小尾巴,对她进行挖苦和嘲弄。   以至于她现在变得循规蹈矩,每天踩着点上班,又在公司坐足了钟才下班。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吊着。   浑身难受。   可她又不便主动询问,不想和他有多余的交流。   就,关系很别扭。   云采奕叹气,当初那种玩弄他的劲头再也回不来了。   *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云采奕和母亲,还有奶奶三个人一起做肉丸和蛋饺。   早几年,陶美华有一辆三轮车流动摊,售卖煎炸食品和关东煮,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是个小本生意,很辛苦。   后来云采奕担当了家里的经济支柱,她将流动摊卖掉了,把母亲留在了家里。   可是陶美华闲不住,又去饭店接了做肉丸和蛋饺的活,在家和奶奶两人小打小闹做加工。   陶美华食材选的好,用料又足,肉丸颗颗劲道,蛋饺黄金饱满,结果找上门的生意越来越多。   现在她们办了食品许可证,成立了专业的加工坊,每天按订单手工制作,生意好到不行。   而云采奕之所以能担当经济支柱,不只是因为在公司升职加了薪,她还有一份比工作更可观的收入来源。   那就是从她利用公司上班时间,看网文得来的。   她的上班时间八成都是用来看网文,许是她看文的速度太快,时间太多,网络上她喜欢的玄幻小说几乎看了个遍。   后来找不到可看的,她便尝试自己写,没想到这一写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只是得到了稿费,有一本还爆了,书名叫《追魂旗》,卖出了简体出版和影视版权,收入有小七位。   简直和中了彩票一样。   云采奕拿到钱就全交给了母亲,和母亲还有奶奶说明了一切,不再让陶美华出摊。   三个人欢天喜地。   商量之后,她们将家里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遍,还去安山悄悄买了一套商铺,做投资用,剩下的钱全部买了黄金,存在了银行保险库。   不过除了装修,其他的事,她们仨保密得很,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从不对外人言。   而云采奕对写文也更有热情了,坐在办公室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写文。   就,拿着老板的薪水干自己的事,赚双份的钱。   所以她喜欢这份工作,从来没想过要辞职。   此时,奶奶在小火炉上做蛋饺,一手打蛋液,一手上肉馅,云采奕坐在她对面,配合着将成形的蛋饺一只一只铲出,装碟,等待冷却后,再换包装冷冻。   而陶美华则在柴火灶上做肉丸,油锅热了,她双手娴熟地往里面挤出一只只饱满的丸子,顿时满屋子飘满了肉香。   小狗子一百万在她们腿边钻来钻去,捡漏吃着边角料或者做坏的蛋饺,将铃铛摇得欢乐作响。   三人正分工协作,云采奕手机响了,是云秋打来的,喊云采奕出去吃饭。   云采奕看了眼时间,说:“都快9点了,你怎么还没吃饭?”   云秋声音有点闷闷的:“别提了,心情不好,你出来陪我。”   “行吧,你在哪?”   云秋报了个地址,云采奕挂了电话,帮奶奶做好收尾工作,洗了洗手,穿上外套,骑上电瓶车,出门去了。   *   桃源县人口少,主街就一条,而且大部分的人常年在外务工,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家,平时白天街道上冷冷清清,一到晚上更甚。   这会街上灯光昏淡,人影寥寥,电瓶车骑进一条小街道,像进了荒村野道似的。   云采奕很少这么晚出门,乍一出来,还有点不习惯。   到云秋说的地方,一条街的商铺几乎都打烊了,就剩两三家小餐馆门前还亮着灯,其中有一家龙虾店大门敞开,人声喧嚷,热火朝天,简直撑起了整条街的繁华。   云采奕骑着电瓶车,到大门前,一眼看见里面的云秋。   只见云秋一个人占了一桌,手里正捏着杯酒,两边唇角下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云采奕停好车走进去,到闺蜜面前,微微弯腰,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调笑的口吻说:“妞,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说出来让姐开心一下。”   云秋“呜”了声,眼角也塌下去了,蓄上了泪意。   云采奕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勾起闺蜜的脖子,往自己肩上摁了摁:“都愁成这样了?看来少禹不行啊,今晚跟姐回家,姐哄你。”   “走开啦。”云秋终于笑了下,拱开她的手,反过来开她玩笑,“当年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把许铭哄到手的?”   “哄他哪这么容易?”云采奕蹙了蹙眉。   她才不想提起那个人,站起身,换到对面坐下了。   云秋拿起酒瓶给她倒酒,是啤酒。   龙虾店不大,生意却火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大声说话,烟雾弥漫,戴着油污围裙的服务员端着盘子,在桌子之间来回穿梭。   她们两个年轻女人坐在其中,特别显眼,频频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云采奕的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进门前,她就将里面情形看了个遍,发现食客大多数都是装修工人,看归看,没什么恶意,她也就卸了大半的警惕心。   两人碰了碰杯,云采奕小抿一口,看着闺蜜喝得有点大,问了问孙少禹和开心果。   云秋说,孙少禹送几个客人去天琅湖了,开心果被她母亲接去山里了,她现在发愁的是房子,安山想买的新房子。   “钱不够,贷款我都准备30年了,可首付怎么都还差5万。”   “我爸妈手里有几万,可我妈说要留给我弟娶媳妇用,借给我,他娶不上媳妇怎么办。我婆婆这边更可笑,说开心果不过是个女儿,谁家生女儿的买房?明里暗里嘲笑我,叫我再生一个。”   “我就想说,女儿怎么了?我们不都是女的吗?自己都是女人,何必还要搞重男轻女那一套?”   “我是不想生了,我就要开心果一个就好了。咱都是过小日子的人,再生一个,谁养?为了顾他们的面子,吃苦头的还是我们。我就想优生优育,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用来栽培开心果不行吗?”   云秋一顿狂轰乱炸地输出,哀怨,气愤,几次将酒杯往桌上顿了顿,恨不得那是婆婆,要捏碎了她。   “就差5万?”云采奕安慰的眼神看向闺蜜,豪气地说,“我有,我借给你。”   还在抱怨的云秋脑回路还没回过来,愣了好一会才给出反应:“你有钱?你借我?”   云采奕点点头,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你哪来的钱?你家不是前年才装修的吗?你不会把你的嫁妆钱给我吧?那你妈会同意吗?”云秋还不太能跟上节拍,约好朋友出来吃饭只是想和她吐吐黑泥,没想到云采奕一句话就爽快地帮她解决了问题。   云采奕洒脱一笑:“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云秋心情直线上升:“要,要,当然要。”   云采奕这才说:“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想法,你不用担心我,我妈一向开明,你也不用担心她。我就冲你那一句‘优生优育’,我们要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用来栽培开心果,开心果怎么可能输给男孩子?”   云采奕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在这个落后的封闭的小县城,父亲虽然文化不高,却拥有着高过很多人的智慧和觉悟,不仅没有重男轻女,还对她爱护有加,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呜呜呜,采奕你太好了。”云秋将两人酒杯倒满,举起杯,言词有些激动,“这杯我敬你,将来如果开心果没出息,我拎着她去给你磕头谢罪。”   “不用那么夸张,别给开心果压力,孩子还小,你慢慢教。”   “好,都听你的。”   云秋的负能量一扫而光,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被云采奕轻轻松松就扳倒了。   “我给少禹打个电话吧,他还在发愁呢。”   “好,你打吧。”   云采奕看着闺蜜,刚才气急败坏的小怨妇,电话接通时秒变成说话温柔的小娇妻,和丈夫说钱的事解决了,不停地说她的好话。   云采奕笑了笑,听见自己被夸也很开心。   她想起小时候资助她上学的人,那些年要不是得到那人的恩惠,她就是个失学少女,哪还有现在什么事。   思绪不小心飘远,对面云秋已经挂了电话,和她说:“少禹大概还有半小时就能到,他晚饭还没吃,我们慢慢吃,边吃边等他吧。”   云采奕说好。   云秋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龙虾,剥出来的虾尾肉全部送到了云采奕的碟子上。   云秋说:“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今儿起我就伏低做小给你做丫鬟,从给你剥龙虾开始好不好?”   云采奕笑:“行啊,既然这样,今晚你跟我走,别要少禹了呗。”   “那不行,少禹是我的长期饭票,我虽然受你迷惑,但我还分得清主次。”   “那是酒喝得还不够多啊。”   两人说说笑笑,越喝越嗨,两瓶啤酒干掉,喊服务员再来一瓶。   聊着聊着,云秋问到了许铭:“你俩怎样?”   云采奕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你还在装失忆?”   云采奕觉得好笑地笑了下:“没装得下去。”   “怎么了?”   “别提了。”云采奕想起自己那次肌肉记忆,差点把人抱了,就羞耻地想抠地。   话锋一转,她说,“他有女朋友了。”   “啊?”云秋不相信,“那他来桃源县干吗?”   “管他来干吗?”云采奕断开思绪,看了看面前桌子,岔开话题,“少禹到哪了?龙虾都被我们吃完了,再叫一份吧。”   “好。”云秋回头喊服务员加份龙虾,又给孙少禹打了个电话。   店里客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几桌轮换后,云采奕发现新进来的食客不再是装修工人,而是更年轻痞气了些,像无业网民。   这些人一个个发型凌乱怪异,眼神苍茫无神,脏话带着游戏人物,估计刚从网吧出来。   云采奕蹙了蹙眉,听见孙少禹电话里说还有十分钟到,默默点了点头,提醒云秋将手机收好了,别放桌上。   谁知事情就出在这十分钟里。   隔着过道,旁边一张餐桌忽然搬了过来,和她们餐桌连在了一起。   搬桌子的人有点胖,肥头猪耳的,朝云采奕很轻浮地笑了声:“拼个桌,美女不介意吧?”   云采奕一个凌厉眼刀打过去,拒绝说:“不拼。”   旁边有人哄笑,冲肥头猪耳抬高声音,学云采奕说话:“美女说不拼诶。”   肥头猪耳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见云采奕有些陌生,又长得漂亮,色胆从心起,走到她身边,一手扶在她椅背上,另只手伸到她桌前,后背弯下,往云采奕面前凑。   话还没说,云采奕就闻到一阵口臭。   她猛地站起身,嫌恶地瞪了对方一眼,将椅背上的背包迅速背到自己肩上,踢开椅子就往外走。   起哄声更大了,店里其他人纷纷转头,朝他们看过来。   肥头猪耳更不肯放云采奕走了,张手一拦,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珠子凹在眼眶里,藏着奸笑说:“美女很个性啊,交个朋友咯。”   脚下往云采奕更近一步,另只手也伸了上去,想触碰云采奕。   可云采奕岂是好惹的?   山里长大的,从小就很能打,不过后来读了书,有了文化,人变得文雅了,更何况现在有了自己想守护的家人和财富,学会了收敛。   云采奕不等对方的手碰过来,就突然出拳,对准那只咸猪手砸了上去,肥头猪耳没准备,痛得叫了声。   云秋也不好惹,从小跟着云采奕没少打架,见闺蜜招人调戏,她也不可能就此罢休,抄起桌上一只装龙虾壳的不锈钢盘子,隔着餐桌就往肥头猪耳的头上狠狠一拍。   顿时油污和龙虾壳顺着肥头猪耳的头发和脖颈往下淌,还有一只龙虾壳掉进了他衣服里面。   肥头猪耳狼狈不堪,大喊大叫,浑身抖动,人往后一跌,撞到桌椅,旁边的几个人都被波及。   一时人群炸了锅,叫骂声四起,龙虾店乱了套。   “快走。”云采奕朝云秋喊了声。   只是已经走不掉。   肥头猪耳的同伴有四五个人,他们一边嘲笑肥头猪耳,一边堵住了大门。   云采奕心知不好,拉上云秋,往后退到吧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句话刚说完,肥头猪耳擦了把脸,走到了她们面前,脸色暴怒,像要手撕了她俩。   老板站在吧台里面,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对肥头猪耳说:“要打出去打,别在我店里。”   云秋看向老板冷漠的态度,骂了声:“没人性。”   说着就要朝肥头猪耳扑过去,被云采奕一把拉住。   而肥头猪耳得了老板的话,也没立刻动手,而是抬起一只手,朝云采奕伸来,想把她揪到外面去。   云采奕怎可能束手就擒?   只见她抄起吧台上一只空酒瓶,对着对方的脑袋就打了下去,却没料到被对方躲开了,反手抢了酒瓶,朝她打回来。   云采奕再去抢酒瓶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抬起胳膊护住了头。   “嘣——嗒”一声,酒瓶子碎裂,玻璃渣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胳膊上却没有痛感,云采奕抬头,脑袋上方横生出一只强有力的长臂,有人替她挡了一记。   云采奕心生感激,转头去看,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突然变手,朝肥头猪耳猛地挥去一拳,砸中对方鼻梁。   力道之重,将肥头猪耳打得连哼了几声,往后趔趄几步,跌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   云采奕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当前情景,说不上来是怎样一种心情。   “看你打架打得很起劲。”   许铭语气不冷不热,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弹去上面的玻璃碎片,轻抬眼皮,看了眼地上的人,问云采奕,“还要打吗?”   作者有话说:   多多:铭总来的好及时,给他加一分   云采奕:这家伙不是跟踪我吧   感谢在2024-01-16 10:39:53~2024-01-17 06:0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他又来了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那天后来的走向,谁都没有料到,完全不受个人控制。   许铭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有沈泊峤和何知言,三个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和店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就连走进来的姿态也不一样,全都步履带风,气势很足。   尤其是许铭,身高冷峭,肩背挺拔,往吧台前一站,头顶的灯光都暗了几分,全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三人先后走到吧台,什么都没明说,就将云采奕和云秋护上了。   老板一改态度,满面堆笑,殷勤地问他们有几人,眼瞅着有张桌子的客人就快要走,请他们稍等片刻。   “可以先点菜,马上就有座,请稍等一等就好。”   而对地上跌坐的人,老板再没有分一个眼神,好像对方已经消失。   肥头猪耳一张脸黑的和锅底一样,可他被许铭打了又不敢还手,对老板有怨言也没法说。   正巧旁边食客嫌他碍事,说了他一句,肥头猪耳爬起来,抡起椅子就往餐桌上砸,又推倒那位食客,揪住人就要打,还叫嚣着他的同伙一起把店砸了。   就,突然像疯狗一样。   而他的同伙也正好和邻近的食客发生一点冲突,首尾呼应,这群人立即动手,打砸起来。   还在吃饭的食客们,有被汤水溅到的,也有看不过去和他们大声争吵的,还有人趁乱往外溜,企图不买单吃霸王餐。   店老板一见大事不妙,喊了厨师和服务员跑上去制止,却被肥头猪耳的人围攻,扭打成一团。   一切发生的很快,前后不到一分钟,店里已经一片混乱。   何知言想上去劝架,但根本插不上手,而且语言不通,打架打红了眼的人六亲不认,谁上去都打。   何知言只好退回来,和许铭他们眼睁睁看着场面失控。   “啧啧,民风彪悍,果然名不虚传啊。”沈泊峤后背靠在吧台上,脸上挂着看戏的笑。   他们几个人往后走了走,占据了吧台和厨房的位置,又拉了几张椅子挡在前面,暂时形成一个隔离带。   许铭示意何知言打电话报警,转头看向云采奕,淡声问:“你俩这么晚,怎么来这么偏的地方吃饭?”   “那怎么了?别以为你替我挡了一个酒瓶子,我就要感谢你。”云采奕目光清凌凌的,眉心一股犟劲。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就听不得自己被他说,就想和他呛。   许铭眸光透着阴沉,冷冷看她一秒,挪开视线。   云秋站在旁边,见他们两人见面时还好,怎么才说两句话气氛就不对付了?   她主动把责任揽下来,对许铭解释说:“怪我怪我,是我想吃小龙虾,才叫采奕来陪我的,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许铭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准确叫出云秋的名字,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云秋被他一笑,头脑有点发昏。   都说漂亮的女人一笑百媚生,可英俊的男人一笑更是颠倒众生。   云秋显得有些激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朝许铭亮了一下,报喜的口吻说:“我结婚了。”   云采奕:“……”   暗暗落汗,不至于吧。   许铭点了下头,唇角轻勾:“我知道,那年看到你结婚的视频,恭喜你。”   “对哦,你还定制了一对木偶娃娃送给我们。”云秋想起来了,那年她结婚,云采奕和许铭还没分手,两人好着呢。   云秋说:“那对娃娃我可喜欢了,一直装在盒子里,没舍得拆出来,怕落灰,可现在全被我女儿玩坏了。”   “你知道我女儿吗?我女儿今年5岁了,小名叫开心果,很调皮。”   云秋越说越嗨,摸出手机,屏保就是开心果的照片,指给许铭看。   许铭称赞了一声:“很可爱。”   语气温和,完全区别对待云采奕的态度。   云采奕目光落在别处,当作没听见。   云秋打开照片,一张张翻给许铭看,旁边沈泊峤和何知言也探过头来。   而他们前方战场激烈,已经蔓延到店外,几伙人分不清阵营,互相争吵扭打在一起,吸引了很多路人和附近的居民围观。   云采奕双手抱臂,转头看许铭一眼,用服务员的服务语气问:“几位,给你们拉张桌子,坐下来慢慢聊,怎么样?”   沈泊峤笑出了声,看向许铭,许铭漆黑的眸底也几分淡淡笑意,看了眼前面。   还有四五个人在店里扭打一团,餐桌椅横七竖八,桌上、地上到处是残羹剩菜,甚至墙上也有。   许铭说:“我们先出去,一会110来了,这几个人估计会往里面跑。”   几人点头赞同,云采奕也没吭声。   许铭走前面,护着云采奕和云秋,躲过打架的人走出店门,后面沈泊峤和何知言跟着穿了出来。   到了门外,云秋大松一口气,抱住云采奕的胳膊说:“今天真的要谢谢许铭,要不是他,我们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云采奕没说话。   外面还有人在争吵叫嚣,互相推搡打骂,但态势已经消弱,围观的人来来去去,已经没有太多热闹可看。   孙少禹的汽车刚到,车一停就朝她们跑过来,看到眼前情形,拉住云秋左看右看:“你没事吧,今儿怎么回事,打架了?”   云秋连说:“我没事我没事。”   她回头去看许铭,想介绍他俩认识,却见街的另一头忽然开来几辆车,车门拉开一大片声响,前后十几个充满戾气的人抄着铁棍冲出来。   为首的染着一头痞性十足的灰白色头发,身形削瘦单薄,跑起来特别快,像漆黑夜空里突然飞来的苍鹰。   云秋认出人,是她以前的同学胡斌,也是云采奕的同学。   而胡斌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跑到云采奕面前,手里握着一柄长刀,晃着白光:“怎么回事,砍哪个?”   云采奕拍了拍他胳膊,脚步稍动,挡住他的长刀,低声说:“我没事了,有人打了110,你快把东西收起来。”   她说的东西是指他的刀,还有其他人带来打架的家伙。   “妈的,怕什么?老子的地盘谁敢动你?说,是哪个?”胡斌握着刀,抖了抖,那片白光亮瞎了一大片人的眼睛,很多人都惊在了原地,原先几个打架打得最凶狠的也不敢动了。   许铭站在云采奕几米之外,一双幽黑的眼正锋利冷沉地看着他们,透着强烈的压迫感。   胡斌一眼看到他,感觉此人非等闲之辈,嗅到对方的气场,有那么点王不见王的架势,可云采奕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俩交锋。   云采奕先前在龙虾店打出去的电话,就是打给胡斌的,让他带人过来解围,但现在她已经脱身,不想将事情进一步扩大。   她抓住胡斌衣袖,拉着他往后走,同时抬起另只手,对其他跟从的人挥了挥,让他们全部回头。   “我现在没事了,让大家白跑一趟,很对不住,改天请大家吃饭。”云采奕再三向胡斌表达歉意。   胡斌也不是非得一条道走到黑,事实上他也有正经生意,也想改邪归正,只不过年轻气盛戾气重,江湖名号早就出去了,一时很难收手。   他问了大致的情况,看着不远处肥头猪耳被人摁在了地上,冷笑了声,将刀丢给身边的人,打发小弟们全散了。   转头,他问云采奕:“那现在呢,要我帮你善后吗?还是你直接跟我走?”   云采奕朝许铭的方向看了眼,心里有所顾虑:“你先走吧,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我等会再走。”   胡斌点头,也不勉强,说:“行吧,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俩谁跟谁啊。不过。”他也朝许铭看去,“那人谁?一个外地人敢到我们桃源县来多管闲事。”   许铭正在指挥人,抓住两个想逃跑的人,是肥头猪耳的同伙。   灯火不明,云采奕看见他神色里的冷厉,明明两手空空,可他笔直地站在那,就感觉比胡斌刚才手里的长刀还要让人胆颤。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许铭,有那么一种杀伐果决的气势。   云采奕记忆混乱,感觉自己需要一个对许铭重塑印象的时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不过有一个身份很清楚。   她说:“他是我的新老板。”   “你换工作了?”   “没有,只是换了老板。”   胡斌秒懂,笑出声:“就一个破公司,哪天不做了,过来跟我。”   “行。”云采奕也跟着笑了下,目送他上车,挥挥手,告了别。   回到店门口,云秋对着云采奕直呼好家伙:“你把胡斌叫来了。”   云采奕点了点头。   胡斌和她们是同学,虽然大家年纪相仿,但胡斌家世不普通,黑白通吃,在桃源县势力不小。   而云采奕和胡斌在同学的基础上,还做过好多年的同桌,云采奕帮胡斌补习,胡斌帮云采奕打架,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   两人关系不是一般同学可以比拟的。   *   头顶夜空深邃,山风浩荡,冷清僻静的街道路灯昏暗,电线杆歪七扭八,矮小破旧的街铺大多数关着门,平时最起眼的恐怕是垃圾桶旁边的一群野猫野狗,今晚它们失去了主角的舞台。   龙虾店这起突发事件,比它们轰动多了,马路上聚集了很多人,吵嚷叫骂声持续不断,店门口一片乱糟糟,分不清谁和谁是一伙。   店老板受伤了,坐在塑料板凳上抱着头,还有人忽然又厮打在一起,旁边的人跟着动手,也有人劝架,形成新一轮纠纷。   许铭领着人分开他们,指了几个头脑清醒的,将始作俑者,就肥头猪耳的几个同伙一起抓住,又叫人看顾店老板和其他受伤者,察看他们的伤情。   连看热闹的路人,也叫了几个上去帮忙,孙少禹也去了。   说来奇怪,这些人居然没一个反对,全都在听许铭的调遣。   而许铭的目光睃巡到云采奕和云秋时,自动忽略了她俩,云秋就想主动一点,被云采奕拉住了。   云采奕说:“别去添乱了,我们去了,惹得那些人再打起来就不好了。”   云秋一听也对,这就和云采奕并排站在马路边上,远远看着风暴中心的人们,从混乱不堪渐渐变得安静有序。   而云采奕的目光,始终落在许铭身上。   她忽然在想,他是怎么出现的?   按说当时店里那么多人,她和云秋并不显眼,何况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门口,他是怎么发现她俩的?   而这个外地来的,一身矜贵之气的男人,现在异常忙碌,好像见不得这里乱糟糟的一切,隐藏的buff不得不临时发挥出来。   他身上西服没系扣,眉峰高挺凌厉,斯文中透着几分不羁,说他高高在上,有人和他说话时,他便会低下头,说他接地气吧,他又明显和这里的一切不一样。   他就这样,融和又不融和,在本地人中间调遣指派得却还挺游刃有余,将一场小型规模的混斗乱殴,在110还没到之前,竟全面化解了。   感官上给人一种正义,正能量的视觉冲击。   连路人都在亢奋叫好。   “许铭好厉害。”云秋不由地称赞。   “他以前当过学生会主席。”云采奕想说许铭对大场面是有掌控能力的,以前在临大,随便一场活动,他都能面面俱到,现在年龄渐长,掌控力更强不是很应该的吗?   但是转而一想,这话如果说出口,怎么都像是夸奖。   云采奕抿了抿唇,将话吞了回去。   “许铭比以前帅好多,越来越有男人味。”云秋心有惋惜,“他可是特意来救你的场,你怎么舍得怼他?”   云采奕:“……”   好一会,才想到一句反驳的话,“他又不是救了我一个,他不是也救了你?”   云秋大方承认:“对啊,所以我一直在感激他。你呢?”   云采奕:“……”   好吧,她有罪。   *   警笛声响起,响彻了一条街,前后来了三辆警车,还有一辆特警,个个全副武装,来势汹汹,戴着头盔,身着防弹衣,荷枪实弹端在手里。   一时之间,场面宏大,壮观。   别说打架的人了,四周围观的群众也集体瞳孔地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云采奕才知道,最近县里有行动,要全面整治黑势力,她第一个反应是,幸好没让胡斌留下。   而肥头猪耳怕是绝望了,本来只是被两个人抓住双手,一见来这么多警察,发了疯地挣扎,结果被一柄枪顶住了后脑勺,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同伙也没一个幸免,全都当场被戴上手铐铐走了。   后面很快又到了一辆公车,后座上下来一个人,50多岁,估计是领导,没穿警服,却很有官威,大概认识许铭,直接奔着许铭去,和他热情握手。   两人背着人群,说了一会话。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领导笑容满面,又一次握了握许铭的手才离开。   “我们许铭好了不起。”云秋有些兴奋,摇了摇云采奕的胳膊。   云采奕却为她落汗:“这么快就把许铭划成‘我们’了?”   “我们许铭是做大事的人。”云秋语气自豪,“那是警局局长啊。”   云采奕没说话。   男人神通广大,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就像上次在饭店门口见到他和县领导在一起一样,钱皓说他是一把手请来搞旅游经济的,可是他现在做的事和旅游经济有关系吗?   何知言带着一位警官朝她俩走过来,说要去警局录口供。   同去的还有店老板和他的伙计,以及打群架的食客,就连许铭他们也要去。   云采奕答应了,坐上孙少禹的车,和云秋一起去。   *   到警局,口供录完,已经很晚了。   云采奕接到母亲的电话,不想她担心,编了个谎说:“少禹刚从天琅湖回来,等他吃好了,我就回去了……嗯,放心了,我会小心的。”   挂了电话,她走到办公大厅门前,在那站了会,远处路灯昏昏淡淡,在静谧的夜晚里像在打瞌睡,几棵高大的树木摇出一片清凉的夜风,投在地上形成一团一团巨大的影子。   停车坪上停着几辆车,警车居多,路虎揽胜在其中很显眼,其他有面包车、小轿车,更多的是摩托车、电瓶车,还有三轮车,都是来录口供的人的。   等等,怎么没有孙少禹的捷克?   难道他们走了?   云采奕眉心凝了凝,给云秋打电话,果然云秋说他俩快到家了。   云采奕握着手机的手用了用力:“你俩够浑的,把我丢这儿了。”   云秋却笑着回:“我已经拜托过许铭,让他送你了。”   “真行,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是啊,我卖得还挺开心的。”   云采奕气得咬牙:“滚蛋吧你们。”   云秋冲她喊:“对他好一点。”   云采奕没让她继续说,摁断了电话。   大厅里传来说话声,录口供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是那些打架的食客,许铭被他们围在中间,另外还有几位警官走在旁边。   云采奕回头看过去,却不是看许铭,而是那些桃源县本地人,想从中挑出一位比较面善的,和对方打个商量,载她回家。   谁知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被许铭看穿了似的。   许铭走过来,和她对上视线,嗓音于她是难得的温和,说:“别急,一会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恭喜铭老板,又喜提一枚情敌 第12章 他又来了   ◎你低低头,我够不着◎   云采奕站在大门前,看着人们陆续离开警局,连警官都一个个走了,最后偌大的办公大厅复归平静,灯火通明处,只剩她和许铭两个人。   “我们不走吗?”云采奕问。   许铭单手握着手机,偏头朝走廊深处看了眼,那里时而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或凄厉的高叫声。   他说:“再等等,沈泊峤和何知言还没出来。”   许是疲累,他声音略沉,带点哑,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却是莫名性感。   云采奕本想问问他俩又没打架,怎么他俩事还多,可听见许铭的声音就自动闭麦了。   因为她听不得他这样的声音,耳尖会发红。   云采奕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在门前台阶上走了几个来回,表达自己的不满和烦躁。   偶尔一眼,朝男人看去,只见他站姿懒散,正低头收发信息,利落的侧脸轮廓极深,映在灯影里几分柔和,全不见先前的冷冽之气。   男人只有在对待自己亲密的人,才会露出这么温柔的一面吧,就像以前和自己在一起一样。   可惜往事不可追溯。   那现在与他对发消息的人,是他女朋友吧。   许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时间久了点,许铭抬头,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云采奕乌眸虚晃,飘了飘说:“你额头上好像有东西。”   许铭抬手摸了一下,果然在额头上摸到一点东西,竟是鲜红的血。   “怎么了?”云采奕吃惊,走近一步,重新看向男人的额头,才发现细碎的额前发里,靠近发际线的位置破了一小口,正冒着血珠,几根头发丝上也沾了血,“被人打了?”   她拉开身上的斜挎包,从里面拿出纸巾,递给许铭。   许铭接过,抽了一张,擦了下额头,又擦出一抹鲜血,轻皱眉头,说:“可能是酒瓶子砸下来的时候,被玻璃碎渣溅到了。”   那是最初替她挡肥头猪耳的那一记?   云采奕有些胸闷:“当时没发现吗?”   “当时没在意。”   “……”   云采奕目光忽然变得无处安放,胡乱游移,低头,又看见男人的手。   还是那么骨骼分明,白皙温润,掌心纹路哪怕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也清晰可见,修长指尖泛着肉色的淡粉,指甲整齐干净。   她以前是有多喜欢玩弄这只手,而这只手又是多喜欢玩弄她?   现在就看着他握住纸巾包,从中又抽出一张,将剩下的还给她。   很有分寸的,没有碰到她。   可重新拿回来的纸巾包,却分明有了他的温度。   云采奕攥在手里,默了默,又在包里找了找,找出一片创口贴,递过去。   可许铭没接。   云采奕原以为男人不屑于为这点小伤矫情,谁知头顶传来一句:“我自己怎么贴?”   “一会叫沈泊峤给你贴一下。”   “我是为他受的伤?”语气显然不耐烦了。   云采奕:“……”   柔软的纸巾还攥在男人手里,新鲜的血迹在一团洁白中很抢眼。   这是个会讨债的人。   云采奕犹豫了一下,撕开创口贴,朝男人额头伸去。   可男人垂眸,皱了皱眉,身姿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你低低头,我够不着。”   云采奕抬着手,很吃力。   狗男人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高。   想起以前,不论她是想开玩笑摸他头,还是想搂他脖子接吻,他都会get到她的用意,配合着低下头,可现在怎么对她一丁点的修养都没了?   连装都不装一下,脸色冷得像远处被黑夜笼罩的山。   “坐那行吗?”   云采奕指了指靠墙的一排椅子,主动往前走了几步。   许铭这才挪动脚步,勉为其难似地走过去。   等他坐下后,云采奕撩开他额上的黑发,才发现伤口其实不大,早就凝血了,刚刚被他擦的时候,可能又擦破了,才流了那么多血。   不过红肿了,突起一个很大的包,鼓在光洁的皮肤上。   她将创口贴重新往他额头上贴,还没碰到,许铭脑袋往后一别,哼了声:“轻点。”   云采奕眨了好几次眼,很想让他再说一遍,或者她狠狠掐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以前受更大的伤,流更多的血,也没见他这么大的反应。   好一会才消化完,云采奕挤出一个笑容,换了语气说:“不好意思,我轻点。”   包里又找了找,找出一片消毒湿巾纸,服务周到地说,“既然伤口这么严重,我先给你消消毒吧。”   说完,云采奕将湿巾纸折在指尖,折出一个角,小心去擦男人的伤口。   许铭本能地将脸往后仰,云采奕抬起另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笑眯眯说:“别动哦。”   许铭掀开眼皮,冷淡无波的漆眸里闪过一丝惊澜,本来坐姿有些懒散闲适,那软如无骨的手突然贴上来,贴得他脑神经发紧,后颈里的血液疯狂上蹿,直冲脑顶。   面前的姑娘经久不见,比以前更成熟漂亮了,身材也更圆润,这么近的距离被她清甜的气息缠绕,可视范围内,只看得见她身上斜挎包的带子,将她轻薄的上衣,勒出饱满的弧度。   喉结暗暗滚了几滚,好一会,他才隐下情绪,语气几分疏离:“好了没?”   “好了。”云采奕捋了两下男人的额前发,尽量遮住创口贴,松开手,后退两步,用崇拜的眼神说,“锦上添花,铭总你好帅。”   许铭冷淡一眼,没理会她的彩虹屁。   走廊深处有脚步声传来,何知言和龙虾店老板出来了,另外还有几位警官,都出来了。   龙虾店老板今晚损失惨重,要打官司告肥头猪耳,追究民事责任,何知言帮他捋了下程序,所以晚了。   而沈泊峤是从厕所里走出来的,几人汇合,大家的目光一致聚焦到许铭额头上。   不等大家笑起来,许铭察觉到什么,一把撕掉创口贴,才发现创口贴不是他最初看见的那个,而是变成了一个草莓图案的。   ——bolinbolin一排可爱的粉红草莓。   爆笑声还是如约而至,响在深夜的警局办公大厅里。   沈泊峤表情最夸张,笑得就差前仰后翻,何知言斯文一些,只笑得肩膀抖动,其他人也跟着笑,连龙虾店老板都笑了。   可能是沉闷了一晚上,忽然有了一个笑点,大家将这场笑发挥到了极致。   许铭转头朝云采奕看去,目光凛凛,云采奕却很委屈:“这个创口贴在我包里珍藏很久了,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大家笑声更大了。   许铭偏了偏额,双手插到裤兜里,最后也笑了。   *   回去的路上,狭窄的街道漆黑沉寂,两边房屋隐在树木里,黑影憧憧,路灯早就熄灭了,远远传来几声野狗的叫声,说宁静,又带着几分悚意。   是的,路灯熄灭了,谁叫他们桃源县穷,路灯除了城区主街,其他道路过了十点半会统一关闭。   云采奕坐在副驾驶,指挥许铭去龙虾店,她的电瓶车还停在那。   沈泊峤和何知言坐在后座,几人都有些疲惫,没怎么说话。   云采奕担心许铭开错路,伸长脖颈,盯着前方。   可许铭让她白操心了,汽车一路又快又稳,十分钟之后便到了龙虾店。   云采奕说了声“谢谢”,便要下车,许铭叫住了她:“天太晚了,你别骑车了,钥匙给沈泊峤,让他给你骑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云采奕不太喜欢欠人人情。   沈泊峤听见,从后座探过身来,笑着说:“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以后要做邻居,我还想着去你家蹭饭呢。”   蹭饭这话说了好几次,就是没见他真去,云采奕说“好啊”,没再客气,将车钥匙给了他。   沈泊峤拿上,下车去了。   何知言左右看了看,也跟着下去了,他说:“大街上黑灯瞎火的,我这个电灯泡亮着也不太合适。”   云采奕还没来得及反驳,车门就被关上了。   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人,许铭什么话也没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着肩靠在椅背上,姿态几分惫懒,目光落在车窗外。   路边上,沈泊峤推出云采奕的电瓶车,一脚踏上去,将骑车的姿势摆好,何知言跨坐到他后面,两人互相推挤,彼此求着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   云采奕不忍直视,转开头。   等电瓶车开上马路,许铭的汽车才缓缓跟上,给他们打了远光灯,前方照出一片光明。   云采奕忽然想,刚才她都没说自己的车牌号,他们就准确地找到她的车了,那里可是有好几辆电瓶车的,大概是肥头猪耳他们的,她的车在里面并不起眼。   联想到许铭,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车牌号,所以先前才知道她在这里吃饭。   可是这个疑问问出的时候,许铭否认了,说没有,还一副很不屑的姿态:“谁没事大街上找你的电瓶车?我们只是正好来吃饭。”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可是:“你们不会到现在饭还没吃吧?”   实属没想到,云采奕看了眼时间,都快午夜十二点了,“你们饿不饿啊?”   “你说呢?”许铭皱了皱眉,上身弯曲,一只手在胃部揉了揉。   “……”   说他胖,还喘上了。   想到这一晚上,男人所做的一切全是由她而起,而她对他的态度还一直不好,到此时,云采奕终于上来一点内疚,想了想,提了个建议,“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宵夜,我带你们去吧。”   “你想说龙井巷?”   “诶,你居然连龙井巷都知道?”云采奕有点惊奇,“我不过这两年才知道的,你才来几天?”   许铭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了不了解一个地方,时间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想知道?”   “不想。”云采奕就此打住,扭开头。   心里蓦然响起一个警钟,差点踩过线,不能再聊了。   气氛忽然凝滞,许铭朝她投去一瞥,车里光线昏暗,他眼里一丝火光霎那间熄灭,神色晦暗,安静又危险。   作者有话说:   许铭:你是懂得怎么逼疯我的   感谢在2024-01-17 21:40:06~2024-01-18 21:2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渝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他又来了   ◎背着男朋友和别的男人鬼混去了◎   第二天,龙虾店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已经街知巷闻,到处都在传。   不过人们热议的焦点都在那群混混和特警身上,事情的起因几乎没人深究。   云采奕不想母亲和奶奶担心,云秋也不想惹祸上身,两人商量好了,自动做隐形人,谁也没往外说。   但整个事件中,很重要的一个人,许铭,传言中也没人提到他,云采奕就觉得有些纳闷。   而且,云采奕以为许铭会来公司,可是她从早坐到晚,也没见他的人影。   接着几天亦是如此。   好像他那晚不是真实存在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她相信他就在桃源县,只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身体里有只虫子,抓心挠肺,却捉不着。   心痒,难受,别扭,很不痛快。   那晚,她知道自己态度不好,像云秋说的,他救了她的场,她却一直在怼他。   在警局给他贴创口贴的时候,她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他的气息猛烈又温暖,连他的头发丝都散发着诱惑的光泽,和以前一样。   如果是20岁的云采奕,一定会受不住蛊惑,捧住他的脸狂亲,可现在她26岁了,她不只是能够强制自己冷静,断下一切非分之想,还能转移注意力,换掉创口贴,用捉弄他的念头代替想亲他的念头。   她是不是该佩服自己的理智?   李欣每天都给老板办公室擦桌子拖地,还从家里带了一盆小型盆栽养在阳台,每天看天气预报,搬进搬出。   云采奕劝她:“别折腾了,铭总不来。”   可李欣说:“铭总在桃源县,肯定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在桃源县?”云采奕还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散步,路过徽菜馆,正好碰到铭总和他朋友从里面吃了饭出来。”   “哪天?”   “就上周三吧。”   “你确定?”   “对啊,就是龙虾店被砸了的那天,不是特警都来了?全城轰动。”   云采奕:“……”   注意力从许铭在不在桃源县,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她脑海里分明还记得,许铭说他那天一直没吃晚饭,他饿了一晚上,饿得胃都疼了。   以至于她老惦记着他……   狗男人,就知道他谎话连篇。   云采奕站在阳台上,早上刚下过雨,湿凉的风从正面吹过来,香樟的落叶飞得到处都是,楼下水泥路裂缝,破碎,坑坑洼洼,整座城湿答答的,泥泞不堪。   抬头看天,灰濛濛的,还要下雨。   她想,不如下场大的,要么将桃源县冲刷干净,将狗男人冲走,要么将桃源县淹了,将狗男人淹死。   怎么都比现在不干不净的好。   *   转眼又一周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许铭一天也没来公司。   到周末,云秋在云采奕的帮助下,终于凑够了钱,她喊上云采奕一起去安山市买房,还要云采奕帮自己看合同,谁叫自己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呢,云采奕笑着答应了。   没想到那天,在售楼大厅,很意外地遇到一个人,竟然是钱皓,还有他父母。   自从那次相亲之后,云采奕和钱皓便无疾而终,微信也没有再联系过。   云采奕知道是二姨给钱皓说了,而钱皓也算通情达理,并没有过分纠缠,两人就这样彼此躺列,结束了。   此时再见面,两人都很客气,只是叫云采奕没想到的是,钱皓的父亲是她小学的老师。   老人两鬓花白,背微驼,戴着深度近视的眼镜,认出云采奕,才知道自己儿子最近为相亲烦恼,那相亲对象竟是自己的好学生。   而另外一个巧合是,钱皓和孙少禹是小学同学,两人很久没见面,一见面便聊得停不下来。   钱皓他们也是来看房的,只是他们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云秋夫妇比他们先一步,在云采奕帮助下,将合同搞定了。   大家一起出门时,正好是午饭时间,都说相请不如偶遇,便一起去饭店吃饭。   云秋今儿开心,说自己人生第一次挥土如金,再挥一点又怎么样,坐进包厢便豪气点菜,谁也不许和她抢。   云采奕笑着由她,起身去卫生间。   出来时,钱皓站在走廊上,一看见她就迎上两步。   钱皓双手垂在身侧虚拢了拢拳,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叫了声云采奕的名字,说:“能和你单独聊两句吗?”   云采奕感觉对方有点儿严肃,缓慢地点了点头。   饭店正是用餐高峰期,每个包厢都有人,两人就着走廊往消防通道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站着说了会话。   钱皓双手在身前交握,表情有些局促,没敢看云采奕,低着头说:“上回第一次见面,是我太草率了,如果是因为那样,让你对我印象不好,我想向你道个歉,说声对不起。”   说着,他对云采奕微微弯腰,欠了欠身,一个很谦逊的姿态。   云采奕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子,见对方如此,她也跟着弯腰,客气说:“言重了,不是那么回事。”想了想,问,“我二姨和你怎么说的?”   “你二姨说,你觉得我是公务员,你有压力……”钱皓话说了一半,搬出了二姨的原话,只是他不相信,公务员的身份还能变成拒绝的理由,一心认为这是云采奕的借口。   云采奕抿了抿唇,语气平和,解释说:“真的是因为这个。如果我二姨提前告诉我,你是公务员,我们估计都不会有相亲这回事。”   钱皓眼神有点懵:“……”   云采奕只好继续说:“我只是一个穷打工的,朝不保夕,工作性质完全没法和你比。而你是大好青年,将来上升的机会很多,我没有任何能力能够帮助到你,还可能成为你的负担。所以,我二姨说的没错,我就是觉得有压力,不想找公务员。”   这几年相亲太多了,云采奕都觉得自己成相亲老油条了。   反正没戏,不如多说几句好话,多发几张好人卡,就当给自己攒人品,桃源县那么小,指不定将来又在哪儿遇上了,别叫彼此太难堪。   但钱皓听了,先愣了一瞬,继而笑起来,是那种放松开来的笑。   “云采奕,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理科生了。”钱皓高耸的肩膀松弛下来,笑着说,“你说话好理性,又好有逻辑,好冷静,但是。”   他还是笑,“公务员对我来说,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何况我那还是个清水衙门。”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没什么大志向,我两年前从大城市回到桃源县,便决定好了要过平庸自在的生活。”   “所以你看,你能有什么压力?而且我听说你现在工资比我高很多,我反倒很有压力,怕你因为这个瞧不起我。”   云采奕:“……”   一时被反击得哑口无言。   再一想,他父亲是自己的老师,大家等会还要同桌吃饭。   云采奕讪讪笑了下,没再辩驳下去。   两人不能出来太久,又多说了几句,便一前一后回包厢。   那天那顿饭,一桌六个人气氛很好。   云秋和孙少禹买了房,情绪高亢,钱皓觉得自己和云采奕把话说开了,心情特别疏朗,而他父母很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云采奕吃得也很放松。   于是,包厢里笑声不断。   饭局结束时,云秋去吧台买单,却被告知已经买过了,是钱皓提前出来买的。   “那怎么好意思?”云秋对钱皓说,“说了我们请客的。”   钱皓笑着说:“等下次你们入住时,再请客好了。”   云秋一口答应。   出了饭店,孙少禹接了个电话,有三个客人马上高铁到安山市,准备去桃源县,问他能不能接一下。   可是孙少禹车里原本就有云秋和云采奕两个人,再接三个人怕是坐不下。   钱皓主动提出,让云采奕上他的车,这样孙少禹就可以接这笔生意了。   大家都是朋友同学,彼此帮衬理所当然,云采奕也没扭捏,挥挥手和云秋告了别,便坐上钱皓的车,和他们一家一起回桃源县。   一路大家有说有笑,谁也没拘谨。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进入桃源县,云采奕指路,钱皓将车径直开到了她家门前。   可怎么就那么巧,隔壁门口停了一辆路虎揽胜,好几个人站在那儿说话,有云采奕的母亲,奶奶,沈泊峤,还有那个她想见又怕见的人——许铭。   钱皓的车缓慢开到跟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云采奕坐在副驾驶,深深呼吸了一口,等车停稳后,拉开车门下车,就感觉对面笔直的一道视线,锋利如刃地刺向她。   好像她是个渣女,干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背着男朋友和别的男人鬼混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V后发红包,谢谢大家支持!!   2号情敌出现了,下章将进入修罗场,铭总和采奕的对手戏也正式开场,顺便讲讲当年铭总是怎么被采奕撩上手的。   另外求大家看看专栏预收,求收藏~~   1,《我曾遗落星河》寄养梗+年龄差   敏感自卑x雅痞大佬   教你飞,不是教你离开我,一个插翅难逃的故事   2,《春夜迷恋》先婚后爱,撬墙脚   心机明艳x阴狠腹黑   一场报复游戏擦枪走了火,假戏成真的故事   3,《七秒记忆》追妻火葬场,从校园到婚纱   温柔付出型x精致利己主义者   一条追求自由的鱼被投进养鱼场后挣扎求生的故事   另外完结文,也求宝子们看看~~   1,《坠入月色》浪子回头,暗恋成真   清醒沉沦x散漫不羁   她以为他很浪,却不知她是他唯一爱过的人   2,《只想哄你》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   清醒软萌x暴躁偏执   顶包嫁进豪门,替身太太真香了   3,《心动陷阱》双向暗恋,青梅竹马   明艳张扬女学霸x深沉腹黑大佬   她掉进了“姐夫”的陷阱里   4,《她不贪心》先婚后爱,强取豪夺   美狐狸x狙击手   骗婚反被骗,心机大佬沦陷的故事   5,《折夏》男暗恋文,大学校园   清冷学霸x桀骜校草   他爱惨了她,是真惨的那种惨   6,《借春风吻你》(《折夏》都市篇,破镜重圆)   心机x疯批   豁出自己的一生,也要囚禁你一生   文案都在专栏,这里就不赘述啦,求宝子们看一看,钱多多花式打滚撒娇谢谢大家~~ 爱你们~~ 第14章 他的温柔引诱   ◎我不是要追他,我就摸一下他的手◎   许铭到的时候, 听奶奶说,云采奕和朋友去安山了,他还以为是和云秋, 没想到现在见到的是钱皓。   自从来了桃源县,他对云采奕的衣着打扮渐渐有了固定的印象。   马尾辫,风衣,斜挎包,平跟鞋, 一副好身材,全被普通的衣着掩盖, 要不是见过那衣服底下的风光, 他可能会被欺骗,会以为她就这么普通。   但现在,他看见她天然亚麻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发梢卷成了大波浪, 身上宽松的毛线衫两色交织,衣摆下隐隐露出细软的小蛮腰, 下半身高挑一条长款的牛仔裙,细细碎碎的毛边截在骨肉匀婷的小腿上,从汽车里走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不同往日的气质,风情又妩媚。   许铭眸底隐晦,裤兜里的手蓦然攥紧, 胸腔里一口郁气, 一时很难接受她穿这么漂亮, 去和别的男人约会。   云采奕接收到他的目光, 感知到一份危险, 绕到车尾,避开他,想直接回自己家。   却不料,车里钱皓一家也下来了,钱皓父母看到云采奕的母亲和奶奶,出于礼貌,他们下车打声招呼。   而陶美华和奶奶也好奇云采奕坐了谁的车回来,一眼看到钱皓,两人心里猜着了几分,再见到钱父,陶美华认出他是女儿的小学老师,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   除此之外,钱皓也认出了许铭,些微诧异,上前问好:“铭总,你怎么在这?”   许铭抬了抬眉,阴郁的漆眸从云采奕身上移到他身上,声音略沉:“朋友在这买了房。”   沈泊峤眯了眯眼,往前一步,和钱皓握手,互相认识了一下。   云采奕站在车后面,怵了两秒,明明五月风光风和日丽,怎么面前一片漩涡?   在预感到大家的视线即将往她身上聚焦的时候,云采奕拔腿先跑回了家。   但是她还是低估了初次见面人的热情,尤其是她母亲奶奶和钱父钱母,没有她,他们依然聊得热络,而且还聊进了他们家的院子。   陶美华将两扇大院的门全部打开,领着钱父钱母走进院子参观,后面许铭和沈泊峤也走了进来,钱皓跟在他们身边。   云采奕回了二楼自己房间,悄悄躲在窗帘后面往下看,看到这一幕,用力拍了拍额头,想写个“悔”字,怎么都来不及了。   她们家的院子特别大,从前门连到后门,呈半包围结构,几乎是隔壁沈泊峤家院子的四倍。   如果放到大城市,绝对是个小豪宅。   院子整洁干净,除了车棚和厨房,沿着院墙垒了一圈花圃,表面贴的彩色碎瓷片,色彩浓烈艳丽,形成一道别致的风景,比花圃里绽放的花草还夺人眼球。   奶奶说,那是云采奕叫了货运车去景德镇,一片一片捡回来的,全是人家瓷器厂做坏了的花瓶瓷器,瓷片没要钱,但运费花了1000多,工人贴砖贴了5天才贴完,眼睛都快贴花了。   一群人惊叹。   许铭抬头,朝二楼看过来,云采奕慌忙后退,退进阴影里,换来窗帘一片抖动。   钱皓顺着许铭的视线也往上看,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   云采奕家前两年装修时,还有一个改动比较大的地方,便是将厨房从主屋里分离了出去,单独在院子里重新砌了一间新的厨房。   现在的厨房一面靠墙,三面是门和窗玻璃,又大又宽敞明亮,还特别通风,里面有张餐桌,平时她们三个人吃饭也是在这儿,   就是有外人来,也是在这儿应酬,不去主屋。   奶奶按习俗煮了白糖红茶,招待第一次上门的客人,七个人陆续走进厨房,也没觉得拥挤。   云采奕呆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一头扎进床上。   想起许铭的眼神,心在嗓子眼,迟迟落不下去。   两人已经分手六年了,早就不是男女朋友了,就算她和别的男人约会,关他什么事?   何况他自己现在不是也有女朋友了吗?   忽然,院子里传来奶奶的叫唤:“采奕。”   叫她下楼。   行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云采奕爬起来,理了理身上衣服,慢吞吞下楼,走去厨房。   *   厨房里飘来香味,陶美华在柴火灶前忙碌,钱父钱母站在旁边陪着说话。   三个年轻男人厨房里呆不住,先后从后门走出来,站在花圃边聊天。   那花圃里有棵银杏老树,树干粗壮,笔直高耸,一丛丛的金银花缠绕其身,攀在院墙顶上,交缠着旁边紫红色的蔷薇,香气在风中摇曳,引来无数蜂蝶飞绕其中。   云采奕下楼,隔着十来米看见他们,其中一道背影挺拔颀长,莫名一阵压迫感。   主屋离厨房后门近,如果绕去前门,未免显得太刻意。   云采奕提起脚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从他们身边一走而过,正庆幸许铭没有回头看见她,谁知钱皓朝她叫了声:“采奕。”   那道低气压的背影转过身来,云采奕有一种原地石化的感觉,脚底心像有水泥浆在往上翻涌,迅速裹住她,将她就地僵硬封存。   云采奕要笑不笑,扯了扯唇,她不知道钱皓为什么要去掉她的姓直接叫她的名字,但她知道自己的小命难保了,有人双眼猩红,眉心拧成了一柄锋锐的剑,大概在想怎么弄死她了。   云采奕不自觉地浑身抖了一下,正想拔腿跑开,许铭忽然开了口:“昨天工作日志怎么没交?”   声音出其不意的温和。   就像头顶照耀的阳光。   云采奕一刹那失神,感觉回了几分胆,缓过一口气,挤出两个字:“忘了。”   这些时日,工作上养成的新习惯,每周五下班前,她会将一周日志发送一份给许铭,但昨天她故意没交,就想等许铭主动问她要,可没想到是眼下这种情况。   而这件事本身的意义似乎并不重要,在钱皓诧异地向云采奕问出“你现在在铭总那上班”的时候,许铭唇角极淡地勾了下,看向云采奕。   云采奕才反应过来,狗男人耍得什么心机。   她像个扯线木偶,对钱皓点了点头,说“是的”。   风从背后吹来,清凉中夹杂一丝光的热度,说不清楚是冷还是热。   许铭双手插进裤兜,姿态闲散了几分,又问云采奕:“临大的校友会去吗?”   他西服没系扣子,质地挺括的衣料在他动作里,屈起一个空敞的幅度,矜贵中多了几分散漫,刚才那份威压感顿时退却了不少。   云采奕终于感觉自己能够自由呼吸了,脊背都放松了,她问:“在哪举办?哪天?”   许铭说了时间地点,云采奕没什么兴趣:“我就不去了吧,校友会都是你们这些精英的校友会,我去算什么。”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沈泊峤笑了声,插嘴说:“你这话说的,那我岂不也没脸去了?”   云采奕还没来得及接话,钱皓又一次捕捉到精准的关键词,问:“你们……是大学同学?”   眼前阳光正好,景色宜人,怎奈风平浪静之下波涛汹涌,暗礁丛生。   沈泊峤笑着说:“是,我们仨都是,还是同班同学。”   钱皓的眼神随之变得意味深长,尤其在云采奕和许铭之间来回移动。   云采奕抬眸,看向许铭,却见他轻挑眉梢,眸底浮上了一丝笑。   那笑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胜负欲和占有欲,看得人心头突突跳。   ——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他不再容许她回避,他要钱皓知道,甚至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其中必定包括她母亲和奶奶。   但是对她来说,她无所谓钱皓知不知道,只是母亲和奶奶那里……那关估计有点儿难过。   思绪来不及扩散,厨房里传来笑声,奶奶喊了声云采奕:“叫你同学进来吃艾果。”   呵,同学。   纸包不住火了。   *   那艾果是陶美华和奶奶自己摘的艾草叶,经过一道道复杂的工序,纯手工做的,里面的馅是酸菜笋丝,酸菜也是自己腌的,笋丝是自己上山挖得新鲜的笋。   加上柴火灶煎烤,味道独一无二,咬一口,软糯,香辣,满齿溢香。   几个人赞不绝口。   钱父钱母都说,从没吃过这么地道的艾果,许铭和沈泊峤更是见都没见过。   沈泊峤第一个吃完,又去拿第二个,等不及放凉,边吃边说:“我第一次吃艾果,就吃到这么好吃的,那以后怎么办?再吃不到比这个更好吃的了。”   奶奶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笑着说:“以后我们是邻居,你想吃就来,管饱。”   “太好了,这房子买得太好了。”沈泊峤喜笑颜开,拱了一下许铭的胳膊,“你羡慕我吧,你快羡慕死我了吧?”   许铭用只有他俩看得懂的眼神觑去一眼,劝告的口吻说:“有的吃,你多吃点。”   云采奕看向许铭,男人吃的很斯文,没有像沈泊峤那样大口大口的吞,她忍不住低声问他:“是不是有点辣?”   她记得他吃不了辣,而她特别爱吃辣,这是她当时一心要分手的理由之一。   可许铭说:“我现在能吃一点辣。”   云采奕“哦”了声,转回头。   钱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过来两眼,感觉更微妙了。   厨房是相当的大,有三十平左右,三面的门和窗全部打开,阳光明媚地照进来,风与光畅行无阻,有光影浮动,那是紫罗兰和吊兰的影子,它们垂挂在屋檐下,枝叶在清风中飘过来荡过去。   莫名一种美好,是岁月静好的好。   因为不是正式的用餐,厨房里的人们吃着艾果,喝着白糖红茶,谈天说地,或坐或站或走动,随意自洽,还有小狗子一百万摇着铃铛,在他们脚边钻来钻去。   许铭只吃了一个艾果,便没再吃,正好手机响了,他擦了擦手,走去外面接电话。   屋里几人继续聊天,不知是谁,聊到了职业,钱父对今儿遇到的两个外地年轻人抱有好奇,看向沈泊峤,问:“我们桃源县穷,本地人都是往外走,想挣钱都是去外地,怎么你们反而来桃源县?”   沈泊峤咬着艾果,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们不是来挣钱的,而是来花钱的。”   颇有财大气粗的架势。   钱父更好奇了:“怎么花钱?”   沈泊峤随口说:“买套房子住在这,度度假,旅旅游,大把的钱不就花在这儿了嘛。”   钱父皱了下眉,脑回路转不过弯来,不太理解年轻人的思路。   “沈总和你开玩笑的。”钱皓圆了场,对父亲说,“他和铭总都是很厉害的人,他们来我们桃源县,是要将我们桃源县打造成旅游城市。”   “哦,这么厉害。”钱父有一点惊讶,还有一点兴趣,“那是要怎么做?”   另外几个人也投了目光过来,钱父的好奇点,也正好是陶美华和奶奶的好奇点,钱母也表示想知道,云采奕表面不动声色,可耳朵拔尖了听着。   钱皓在文旅局工作,现在很大一块工作内容,便是对接许铭他们的规划项目,所以他很了解,但是有沈泊峤和云采奕在场,他觉得他们来说比较好。   可沈泊峤忽然变得很谦虚,说自己负责的事情和旅游没关系,他也不知道许铭在搞什么。   钱皓又让云采奕说,云采奕摇头:“我不知道。”   钱皓疑惑:“你不是在他那上班吗?”   云采奕恍悟:“是,也不是。”   她忽然反应过来,许铭在桃源县除了春玉醉,另外肯定还有一个公司,那个公司应该才是他的主力。   这才能解释,许铭一直在桃源县,却不去春玉醉,估计他都呆在另外一个公司。   云采奕朝窗外看去,男人还在打电话,身高体长地站在主屋屋檐下的阴影里。   忽然就让她想起,第一次在公司见到他时的情景。   那次,他全身上下冷峭锋利,出现得出乎意料,吓得她落荒而逃,而现在,他竟然进入了她的家,面容依旧英俊冷淡,侵略感不只是表现在眼里,还有他的行动上。   他怎么就进来了?   她刚才还请他吃艾果?   思绪不小心飘远,耳边听见钱皓说:“细节很多,我就说老城区吧。以后老城区里将会以老街为中心,进行全面改造。街道巷子,房屋建筑,还有水系全部都要进行修复,统一恢复到明清时期的面貌。”   众人皆叹了一声,无法想象:“那得多大的工程?桃源县会变成什么样?”   钱父忽然理解了:“我们桃源县其实有很丰富的历史资源,这些都可以拿出来做成旅游产品,如果建好了,那是振兴经济的大事。”   钱母也点头赞同:“恢复到明清,这个思路不错,老街上我们本来就有很多古建筑,太傅第、状元楼都是明朝的,就连漳河上的几座古桥也多数是明朝的。”   钱母曾在文化局工作,现在退休在家,对古文化很有研究。   钱皓笑了下,不妨多说一点:“漳河那边,不是有个基督教堂吗?以后会沿着河道做成一条特色水街,建筑风格区别明清,做成异国风。”   “一边明清,一边异国风?”奶奶听着新奇,“那是说我们以后不用出门,就能出国了?”   “是啊。”陶美华笑了,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向窗外那个还在通电话的年轻男人的背影,“现在年轻人真了不起,敢想敢做,但是我们县太穷了,哪来的钱啊?”   沈泊峤这会吃饱喝足,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仰靠后背,笑着说:“所以,我说我们是来花钱的,没错啊。”   钱父啧了声,终于回过味来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后生可畏啊,我们都老了,思想落后,跟不上了。”   陶美华感叹了一声:“那得花多少钱啊?”   沈泊峤又谦虚了:“说了怕你们说我吹牛,等将来桃源县重新打造出来,我们再来说。”   “好啊。”   “肯定是天文数字。”   “那要好几年吧?”   “五年一定,现在定的是第一个五年计划,后续看成效再调整。”   “太了不起了。”   “那你们是要扎根在桃源县了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这个天大的消息,尤其是几位长辈,脸上神情欢欣鼓舞,有种见证历史重大变革的激动。   反而三个年轻人淡定很多,沈泊峤早在许铭第一次和他说的时候,便兴奋过了,现在他只想力挺兄弟,一步步走向成功。   钱皓工作接触了这么久,最开始的激动也过去了,不过他以为云采奕和他一样,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想顺水人情,用称赞许铭的语气和盘托出。   但现在看云采奕的表情,似乎她什么都不知道。   云采奕低着头,一声不吭,手里还有半个艾果,食不知味。   许铭来桃源县究竟做什么,她全是听钱皓说的,许铭一句都没和她提过。   原先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现在似乎都变成了实物,有了具体的形象。   这件事过于震惊,震惊到想哭。   *   许铭打完电话回来,几位长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奶奶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艾果:“铭总,你再吃一个。”   陶美华让出椅子,说:“铭总,你坐。”   钱父钱母也应景地叫着“铭总”,脸上笑容可掬。   许铭轻挑眉,拉开椅子落座,看向大家:“怎么忽然这么客气,大家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桃源县真的要全面改造吗?”钱父笑着说,“都说时事造英雄,我总想着现在是和平年代,造不出英雄,但现在一见到你,我就想到了这个词。年轻人,你的名字将来一定会载入我们桃源县的史册。”   “钱老师的话让我受宠若惊。”许铭漆眸温润,看眼沈泊峤,沈泊峤上身往后一仰,投降的姿势,“不是我说的。”   钱皓坐在对面,主动自首:“是我说的。”   许铭眉峰英挺,坐姿磊落,语气自然平和地对大家说,“我不过是个商人,是桃源县太有底蕴了,让我看到了非常好的经济前景,我就适当做了一点投资。这其实就是一个很庸俗的资本行为,大家不用把我想的那么高大上。”   他的话直白,坦率,乍一听,就是赤裸裸的资本家,但细闻,却是不邀功,不张扬的低调态度。   云采奕忽然明白了,那次龙虾店事件中,为什么他处理了那么大一场纠纷,最后他却完美隐身了。   “那也不是谁都有这个眼光。”   “还得有魄力,我们桃源县这么穷,这么落后,一般人谁敢来投资。”   “最重要的是要有钱。”   “偏偏还长得这么帅。”   几位长辈说说笑笑,越是不让夸,他们夸得越凶,连沈泊峤和钱皓也参与了进来。   许铭唇角噙着笑意,不再争辩,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大家的褒奖。   只有云采奕一句话也没有,脸上也不笑,默默吃着艾果。   她和许铭坐在餐桌边,位置呈直角,男人的衣袖偶尔擦到她,她微微往后,拉开距离。   抬头,触碰到许铭的眼神,她轻轻淡淡地说:“不吃吗?”   她只是想换个话题,不想再听这些。   可是许铭看着她,轻轻笑了下,眼里透着阳光的熠亮,半副身子往她身边倾了倾,用和她同样低的声音说:“我去洗个手。”   众目睽睽下,两人看起来姿态亲昵,声音悄悄。   像极了一对亲密爱人。   这话题是不是完全跑偏了?   云采奕表情僵滞,愣在了座位上,感受到大家讶异的目光,红唇张了几次,说不出话。   而许铭极其自然地起身,去水池边洗了个手,重新坐回椅子上时,对云采奕抬了抬下颌说:“给我拿张纸。”   使唤得很熟练,一点距离感也没有。   云采奕抽了两张纸,就想砸他脸上。   可是那算什么呢?   亲密爱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谁要和他打情骂俏!   云采奕将纸巾往他手上丢去,可纸巾太轻了,半路就要掉了,她连忙接住,往前送了一送,却不料男人抬了手,两人指尖相触,一道触电的感觉,云采奕慌忙收回手。   一颗心,再安定不下来。   也不知道屋子里有几双眼睛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   云采奕低头,捋了捋脸颊两边垂下的长发,遮住发烫的耳尖。   好一会,感觉身边说笑声恢复到自然时,她紧绷的脊背才放松下来,能正常呼吸。   *   大家艾果吃得差不多了,桌子底下的铃铛声也渐渐停止了。   一百万最擅长察言观色,见只有许铭手里还有艾果,便蹲伏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四肢蹲好,一双琉璃眼珠子馋兮兮地看着他。   许铭坐在椅子上,伸长一条腿,抬了脚尖去逗弄它。   没想到小家伙亢奋了,两只前腿往上一扑,半个身子压上他的脚背,使了力气要把他按下去。   许铭看着有趣,将腿抬得更高,一百万则动用更多的力气去扑他,直到他的脚底心接触地面,它才松开。   可一松开,那腿又抬起来了,一百万又去扑,来来回回,人与狗玩闹得动静越来越大。   云采奕看一眼,对许铭说:“别跟它玩,它有强迫症,一定要你的脚放下来。”   许铭脚尖起起落落,还在逗着一百万:“发现了。”   钱皓隔着桌子看过来,掰了一小撮艾果,叫唤一声“一百万”,诱引它过去。   一百万立即丢下许铭,摇着尾巴奔向钱皓。   云采奕低头看去,冲一百万叫了声:“有毒。”   一百万看着那艾果,一双眼忽然变得惊恐,连连后退,再美味也诱惑不了它了。   “诶?”其他几人看过来,啧啧称奇,“这是怎么教的?这就不吃了?”   云采奕笑,拿过一只艾果,掰了一小片,作为奖励投喂给一百万,一百万又吃得欢天喜地。   许铭看在眼里,唇角弧度不自觉加深。   其实那就是一个制止指令,奥利奥也会,那还是他和云采奕以前一同训练的,没想到一百万也会,也被云采奕训练出来了。   只不过,他有个疑问,问云采奕:“它为什么叫一百万?”   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人问过。   钱皓听见,也好奇地问:“对啊,为什么叫一百万?第一次见人给狗起这样的名字。”   云采奕又给一百万喂了片艾果,轻描淡写回答说:“我想钱想疯了呗。”   沈泊峤坐在旁边玩笑说:“那怎么不叫一千万,叫一个亿,为什么是一百万?”   云采奕声音干脆清亮:“人不要那么贪心。”   许铭看着她,漆眸忽然变得锐利,没再说话,只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似要看进她心里去。   *   那天,几个人坐到日落黄昏才散。   两辆车前后发动引擎时,陶美华和奶奶站在车前,和钱皓一家话别,云采奕站在两米远的地方,没什么表情,只是充当一个礼貌送别的摆设。   路虎揽胜在后面,许铭开车,沈泊峤坐在副驾驶。   沈泊峤隔着许铭,上身往车窗外倾斜,对云采奕说:“明天我们还来。”   也不知道云采奕听见没有,只见她歪着头,手背往外挥了挥,细长的眉微微蹙着,西斜的金色阳光照在上面,像是给她冷清的眉眼描了一笔浓墨重彩的艳。   许铭定神看了她两秒,唇角勾起,心知她这半天忍耐到了极限,早就巴不得他们快点走了。   铃铛声清脆传来,一百万在门前奔跑,追着被风吹落的石榴花,还有黄色的蝴蝶。   许铭视线移过去,想起它的名字,眸底渐渐往下沉。   *   等他们都走了,云采奕双手掐在自己后腰上,对着夕阳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上两座大山搬空了,浑身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可一回头,对上母亲和奶奶的视线,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座大山,跳着脚就往家里跑。   她先跑上楼,拿上包和车钥匙,又下楼去车棚里将自己的电瓶车推出来,正要往外冲,陶美华堵在了前面,奶奶则站在大门口,把了门。   “老妈,云秋找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云采奕语气火急火燎,一心往外跑。   “先把话说清楚。”陶美华才不管女儿的小把戏,不依不饶,抓住车龙头,直截了当问,“那个叫钱皓的,你不是看不上吗?怎么又和他扯一块去了?”   “我亲爱的妈,什么扯一块啊,自己女儿的清白可不带这么毁的。”云采奕只好将在安山遇到钱皓一家的事交代了。   奶奶走过来,也一起听了听。   这件事,云采奕本来也不想瞒着她们,三言两语交代得很顺畅。   末了,又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就是搭了一个顺风车回来,仅此而已。我对他没想法,没感觉,更没想怎么样,拜托你们也不要对人家太热心。”   陶美华沉思了一会,和奶奶对看一眼,又问女儿:“那许铭呢?我记得你大学里谈的那个就是濯湾的。”   这回,云采奕抿了抿唇,坐在电瓶车上,脊背一低,没了言语。   奶奶叹了口气,对儿媳妇说:“是吧,我就猜着是他,看他看采奕的眼神就不对劲。”   陶美华倏地笑了下:“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   “诶。”云采奕抱怨地叫唤了一声,“哪有你们这样的,我都难过死了。”   “好了好了,都知道了。”陶美华靠近女儿,抚了抚她的后背,“老妈和奶奶总是站在你这边的,看他本人挺有修养的,可惜了有那么一个家庭。”   “可是许铭现在来桃源县,搞这么大的事,如果是为了你怎么办?”奶奶问。   “不知道。”云采奕忽然烦躁,电瓶车打开电源,“我去云秋家了。”   陶美华让开路,奶奶也走开一些。   云采奕骑上电瓶车往前出了两步,又停住,回头对两位亲人说:“无论他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那都不是我要他做的。他要敢说一句是为了我,我一定把他的头拧下来。”   “姑娘家说话斯文一点。”   不等母亲教训,云采奕一轰油门,出去了。   *   电瓶车一路往西,云采奕并没有去云秋家,而是骑进一条小路,往山坡上去了。   远处橙红色云彩漫天铺卷,青山连绵,望不见尽头,霞光穿过山脊,投射大地,碧绿的田野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在清风中跳跃出最自然的风景。   云采奕将车停在大树下,人往上又走了一段山路,找到一个视野更好的地方,席地而坐。   这半天神经紧绷,像打了一场仗,如果去云秋那,未免又得将之拿出来翻炒一遍,她不想去触碰这些了。   眼前美景像画一样,心却乱糟糟的,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云采奕包里找出皮筋,将头发随意绑扎了一下。   她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去招惹许铭,她是不是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找个正常的男朋友谈谈恋爱,结个婚?   而不至于相了那么多的亲,一个也没成。   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并不是一个也看不上,只是再没办法和人坦诚心意,再没办法像那时候那么热烈地去爱一个人。   虽然那份爱,开始是那么荒谬。   *   时间倒退回临大的校园里,那时候大三,学校里风靡流行真心话大冒险,女生寝室尤其玩得疯。   疯到什么程度?   真心话是向许铭表白,大冒险则是摸许铭的手。   真心话还好,被同学们起哄着,跑到许铭面前表白一句就好了。   但是大冒险太难了,许铭看着阳光,清朗,好说话,事实上想接近他,不可能,想摸他的手,做梦。   有段时间,满校园都是追着他跑的女生,可是却没一个人得手。   云采奕是典型的理科生,在计算思维上反应特别快,但对生活中流行的东西和感情的感知度却总是后知后觉,慢别人几拍。   她第一次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追求许铭的热度已经降了很多。   她抽到大冒险,已经有选择,要么去摸一下许铭的手,要么去钻学校公厕旁边的狗洞。   那狗洞其实是围墙上的一个窟窿,落了几块砖,只够一条狗的身量,别说一个女生能不能钻得过去,就公厕那个地理位置也是让人避之不及。   玩到最后,说是让你选,其实还是把你往许铭那里撵。   “不就是摸一下手嘛,能有多难?”云采奕不以为然。   “你去啊你去啊。”玩游戏的几个女生全都咯咯笑,怂恿她。   于是,云采奕真的去了。   那天课间时间,教学楼的楼梯上,上上下下的人很多,云采奕一眼看见许铭,谁叫他个子高,长得出挑呢。   男生从楼梯上下来,细碎黑发被涌入的风吹起,发顶沐着一层阳光,云采奕眼睛一亮,有一种被惊艳的感觉。   她往上两步,在人群里堵住许铭的路,叫了声他的名字:“许铭。”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   许铭掀了掀眼皮,清隽锐气的眼看过来,云采奕晃了晃神,忽然有点不会笑了。   她比他低两个台阶,下巴到脖颈几乎仰直了,才对上他的视线,两秒后才想起来自己准备好的说词:“能跟你借个东西吗?”   “什么?”许铭诧异看她,眸光里没有警惕,也没有冷淡,似乎还有一丝笑。   “借一下你的手。”云采奕抓住他这丝善意,说完就去抓他的手,可许铭的反应速度超乎她的想象。   她还没碰到他,他已经挤过旁边的人,从她想堵他的另一侧下去了。   云采奕:“……”   看着男生的背影,自己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   第二次,是玩游戏的几个女生带她去看那个狗洞,在公厕旁边。   几人指着狗洞,问她钻不钻。   那角落杂草丛生,蝇虫乱飞,窟窿口斑斑驳驳,露出的砖石长满了青苔。   云采奕跺着脚,往后退。   正巧,另一边,许铭从男厕所出来。   云采奕像见到了救星,丢开身边几个人,朝许铭跑去。   “许铭,借我一下手嘛。”   不管女生们说许铭怎么难搞,她总不太相信。   他是那么爱笑,又脾气好,乐于助人,曾经还鼓励她跑3000米,她晕倒了还抱她去医务室,她全记得。   “你是不是也玩那破游戏了?”许铭侧身,双手别在后背,带着几分嘲意看她。   云采奕“呜”了声,惨兮兮地盯着他的手:“一下就好了。”   语气娇嗔,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那种做作,同时双手伸过去,像奸诈的饿狼。   可许铭不是小白兔,他轻笑出声,走快几步,抬高手,躲着她:“我没洗手。”   云采奕追上去:“我不介意。”   许铭跑更快:“我介意。”   结果可想而知,又被许铭跑掉了,云采奕根本追不上。   *   第三次,云采奕下了一点本钱,在许铭打篮球的时候,去小卖部买了瓶水,亲自送到篮球场。   那时候十月的天,暑气将消未消,一场球下来,男生们个个浑身湿透,大汗淋漓。   云采奕跑到许铭身边,还没靠近,就感觉一股蓬勃的热浪,没来由地心跳加速,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许铭侧着身,仿佛没看见她,自顾自撩起衣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云采奕瞥见他劲瘦的腹肌,和运动短裤勒出的痕迹,眼睛像被黏纸糊住,移不开,也眨不动了。   是旁边有人朝他们起哄,才将云采奕的神思拉回来,蓦然抬头,男生正看着她,湿漉漉的额前发黏在一起,挂着晶莹的汗珠,连漆黑的瞳仁都泛着水光,亮了几分。   云采奕挪开视线,慌忙将手里的水递上去,说:“喝口水吧。”   她原本的计划是,趁他接水的时候,偷摸他的手,可此时心慌意乱,握着水瓶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许铭笑了下,抬手朝她的方向伸过来,云采奕强行镇定自己,连忙将水往他手里送,可男生的长臂却错开她,从他队友手里拿过一瓶水去了。   就是故意捉弄她的。   还要嫌弃说:“无事献殷勤。”   云采奕理屈词穷,早不知道怎么应答了,就看着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那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有汗水流淌,在阳光下,蜿蜒出水亮亮的清晰线条。   后来,一群男生笑骂打闹着走远了,她还怵在那。   一连几天,看似有进展,却毫无进展。   云采奕总结失败原因,觉得还是自己的羞耻心太重了,脸皮不够厚。   按说进入大三了,身边太多太多谈恋爱的人,她早被同化了,但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子保守在。   她再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就是个游戏,被人笑了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个游戏。   她还有赢不了的游戏?   寝室里,室友们天天追问她战果,赵卿卿更是拉住她,问:“你是不是一定能追到许铭?”   “当然了。”云采奕一想起许铭的笑,怎么都比钻狗洞强,不过,“我不是要追他,我就摸一下他的手。”   “都一样。”赵卿卿一只手拍上桌,拍出一张校园卡:“我和人打赌了,赌你赢。”   云采奕:“……”   惊讶了好一会,从接受到反对:“许铭的手就值一顿饭?”   作者有话说:   觉得好看的请扣1,下一章我们继续,不就摸个手嘛   感谢在2024-01-18 22:08:53~2024-01-20 07: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城旧巷、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他的温柔引诱   ◎我想从今天开始……追你◎   后来,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最初的模样,游戏变成了打赌,摸一下许铭的手, 也渐渐变成了追求他。   赌注从学校食堂的一顿饭,到校门口的饭馆子,又从饭馆子到烧烤,再从烧烤到牛排,滚雪球似的, 越滚越大。   是因为下赌的人越来越多。   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信云采奕能追到许铭,前面那么多女生前仆后继都失败了, 就校花系花也没成。   而云采奕是清秀那一挂的, 平时总是素面朝天,连淡妆都不化一下,衣服更是朴素到发白,许铭是高岭之花, 就她这样怎么可能追得到?   但也有一部分人力挺云采奕,以赵卿卿为首。   她们觉得云采奕虽然素面朝天, 但不表示不好看,她皮肤白,眉眼清丽,气质干净出尘,却又不是小白花那种单纯,她身上有一种灵气, 难以归类, 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而且大一运动会上的事, 很多人还历历在目, 赵卿卿坚持说, 许铭对云采奕肯定有意思,只要云采奕出手,就一定能将许铭拉下神坛。   云采奕虽然没有赵卿卿那么大的自信,不过她自己觉得许铭也不会太难追,她记得每次和他说话,他都有回应,还冲她笑。   那个笑,太迷人了。   就像兔子前面吊着一个胡萝卜,吸引你不断往前,去追逐。   这个胡萝卜,她一定要吃到。   赌注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云采奕将羞耻心丢开,彻底当个玩儿,公开表示要追求许铭。   反正输赢不过一顿饭,就是谁买单的事。   决定追求许铭的第一天,一大早,云采奕便收到线报,说许铭正在去食堂的路上。   云采奕拿上校园卡就跑出寝室,往食堂去了。   食堂里正是饭点的时候,用餐的人比较多,云采奕找了好一会,在一家面食窗口前找到了目标人物。   许铭在排队,身上一件短袖衬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T,一只手插兜,另只手握着手机和校园卡,目光散漫,没有焦点,头发蓬松,还有些许凌乱,走近了看见他眼皮轻轻耷着,慵懒得不像话,重点是怎么看都不腻。   其实这两年两人也偶有交集,但云采奕都不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总会觉得他是个祸害,那么多女生为他沦陷,她才不是那种女生。   但现在又会想,既然要追他,当然要多盯着他看,发现他的优点,才好给他吹彩虹屁。   云采奕沐浴春风似地挤到许铭身边,道早安。   后面有人抱怨:“不要插队。”   云采奕往许铭身边靠了靠,回头说:“我们一起的。”   许铭眼皮懒懒撩起,睨她一眼。   云采奕耳颈下蔓延出一片红,好怕许铭说不认识。   她睫毛颤颤地朝他眨了几次,许铭脚步才稍稍动了下,挪开一些,让她挤到自己前面。   云采奕暗暗吐了一口气。   可是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发现前后两个都是男生,她挤进来,空间狭小,几乎不能动弹。   而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前胸,去贴一个陌生男生的后背,可是稍往后,自己的后背就贴上了许铭的前胸。   滚烫,窒热,仿佛背上背了口大锅,成千上万只蚂蚁密密麻麻在里面煎熬。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云采奕后背僵直,一动不敢动。   好在前面很快有人点完餐离开,队伍松动开来。   两个人之后,轮到云采奕,她调整好情绪,转头问许铭:“吃什么?我请。”   许铭面无表情,看向招牌:“海鲜面。”   这个态度虽然不尽人意,但给人感觉,他们的确是一起的。   云采奕已经很满意了,豪爽地报给窗口:“两碗海鲜面。”拿出校园卡,就去刷机器。   谁知尴尬出现了,仪器报警,显示余额不足。   云采奕脑袋轰轰响,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拿出手机慌慌张张说“等一下”,当场就要充值。   许铭低低笑一声,没等她,直接拿了自己的校园卡付了。   云采奕也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怕生分,就不像“一起的”了。   而许铭给人的感觉,更熟稔老道。   云采奕让他先找座位,她来等,许铭漫不经心,好像没听见似的,但行动上却又按她说的去找座位了。   就像在一起处久了,男朋友对待女朋友的态度。   ——熟视无睹,又言听计从。   云采奕看着他,心里莫名有种痒,好像先前背上受过煎熬,存活下来的蚂蚁爬到了她心上,在心上狂欢撒野。   海鲜面好了,云采奕端着托盘送到许铭面前,在他对面坐下,很“体贴”地给他将面条摆好,将筷子递上。   许铭接过筷子,抬头间,头顶的灯,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一抹柔和的光。   云采奕没来由地笑了下,回头看自己这一路的狼狈,全被他包容着,真的是个温暖阳光的人,难怪连灯光都偏爱他。   “你今天又想打我什么主意?”许铭嗓音有点沉,可能是早上的原因,听起来性感又慵懒,让人的心不自觉地越跳越快。   云采奕扯动唇角,心慌慌地用笑掩饰,假装一副很老实的样子,说:“其实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可想到刚才付钱时的囧事,笑容又渐渐变得心虚,“下次再请你啊。”   “云采奕。”男生抬眸,如果说刚才他一直是没睡醒的状态,那现在就是醒了,幽黑的眼眸折射明亮的光,特别锐利英气,“你不如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云采奕一只手扶在碗边上,被男生突然苏醒的气势吓了一下,那是一种锋芒毕露的逼迫感。   她怔了两秒,开始将昨晚打好的腹稿往外念:“就是、就是、如果我单纯的想借你的手,是不是太流氓了?”   许铭唇角微勾:“所以呢?”   “所以,我想从今天开始……”云采奕咬了咬唇,那个字在齿间徘徊几秒,才低声抛出:“追你。”   “再说一遍。”   “……”   眼前灯光太亮了,照得那双眼太耀眼,晃得人没法直视。   云采奕目光飘忽,心里一分底气也没有,可就是有一股子勇气往上涌,不知死活地挑衅:“我再说一遍,你就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一声短促的笑,许铭偏头,单手撑在侧脸上,好整以暇地看她:“你前面说不做流氓了,后面是准备做强盗,是吗?”   为什么有种感觉,他心情还不错?   云采奕像得到某种信号,抬头对上男生的视线:“那你就给我抢一下?”   “我这一早上不就给你抢了?还不够?”许铭懒洋洋地收回撑头的手,语气里有薄薄的嘲弄,“快吃吧。”   搞不清这是什么迷魂招数,云采奕被撩拨得晕头转向,好一会才“哦”了声,低头吃面,享受她的战利品。   可是,一口面下去,又淡又腥。   斗笠碗里,粗细均匀的面条上,飘着两只红色的基围虾,几片绿色的青菜,还有带着壳的小蛤蜊,看着清新又鲜美,可是吃起来,云采奕皱了眉,差点把“啊呸”叫出声。   看对面,相同的海鲜面,男生用筷子从壳里挑出蛤蜊,伴着面条一起吃,又喝一口汤,感觉很美味的样子。   云采奕想起他家在濯湾,那是个海滨城市,怕是从小吃海鲜长大,没吃过别的好东西,她的眼神里不知不觉生出怜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当时的追求开始得太滑稽,年轻真好,不知天高地厚,有的是放肆和胡闹的资本。   可是想起那碗海鲜面,是不是一种预兆?   她从小生活在大山里,可许铭在海边出生,他们犹如飞鸟和海鱼隔着高山大海,别说一碗面,吃不吃辣,生活习性有多不同,就物种都不一样,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结果?   山里的日落沉得很快,没多一会,天边只剩下黛色青山,和绵延残存的霞光,仿若在黑夜侵袭前做最后的挣扎。   云采奕收起思绪,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泥灰,往山下走去,影子在坡上被拉得无限漫长。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炊烟袅袅升起,陶美华和奶奶在厨房做晚饭,两人顾及云采奕的心情,谁都没再提许铭的事,云采奕乐得自在。   只是这种自在像浮萍,表面安宁,平静,其实无着无落,待到夜深人静,一切喧嚣止于熄灯之后,黑暗袭来,那水面不再是潺潺流动,而是激流涌动,汹涌澎湃。   “许铭,不要跑那么快啊。”   “许铭,等等我啊。”   自从当着许铭的面,宣告要追求他之后,云采奕便经常追着许铭跑,校园里到处是他们的身影。   云采奕像突破自我似的,从一个极端奔向了另一个极端,再也不在乎同学们的旁观和风言风语,只觉得这个游戏好玩极了。   而许铭脾气是真的好,面对她的胡闹,从来不生气,顶多就嘲讽她几句,或者不理她。   “许铭,加一下微信好不好?以后我天天给你请安。”云采奕晃着手机跑到许铭面前。   许铭冷嗤一声,将课桌上自己的手机插回裤兜,埋头看书,不理不睬。   云采奕也不纠缠,找别的同学间接地要到许铭的微信号,结果傻眼了,许铭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那应该还是大一运动会之后的事,她当时进医务室,医药费是许铭付的,后来她加了他的微信,把钱还了,说了声谢谢,便将人拖进黑名单了。   这么久,许铭肯定发现了。   重新拖出来之后,云采奕天天给他发消息,早请安,晚汇报,可许铭从来不回,但也没拉黑她。   “许铭,请你吃桔子啊,很甜很甜。”云采奕献宝似地送两个桔子给许铭。   许铭不接,云采奕便放他桌上,不用一分钟,桔子进了旁边人的肚子。   “许铭,借支笔给我写写啊。”云采奕直接从许铭手里将他的笔抽走。   许铭瞟她两眼,也不回抢,找别人借了笔。   “许铭,今晚请你看电影啊。”   “不看。”   “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有十个人,你请吗?”   无论云采奕怎么想攻略许铭,许铭总有借口回绝。   “许铭,我加入学生会可以吗?”   “你大三了,不收。”   “许铭,这个题你给我讲讲好吗?”   “我也不会。”   “你还有不会的?”   “我又不是神。”   听听,多亲和多坦诚,可就是不让你追到。   云采奕追了许铭一段时间之后,得到了他每天的作息时间,早上去食堂堵他,想和他一起吃早饭。   可许铭身边总有人,午饭晚饭人更多,都是和他玩得比较好的男同学,再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遇上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   云采奕便只好蹲守到教室,幸好两人是同班同学,共同选修的课很多,她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大咧咧赶走许铭身边的男生,霸占他旁边的座位,和他坐一起了。   “以后这个位置是我的了。”她向他宣誓主权。   许铭侧眸,勾唇:“你真勇。”   “我当你夸我。”云采奕笑吟吟看他。   心里其实虚得一塌糊涂,好在许铭没有赶她,也没有拿起书本走人,不然她要窘到无地自容。   像是得到了鼓励,云采奕追许铭追得更猛烈了。   每天盯守许铭,无论许铭要去哪里,她都会追着他的身影送他一段路,或者看见他从哪里回来,她便迎上去接他一段路。   临大的校园很大,许铭是学生会主席,除了上课,还有很多事务,每天身后跟着一个女生跑来跑去,很快便传遍了全校。   其实云采奕越往后越没把握,但是赌约还在,传言也在,她想只要许铭没有当面拒绝,她就将这个游戏玩下去好了。   那时候,人心浮动。   青春期的人能够突然为一个念头疯狂激动,并付诸行动,内心轰轰烈烈,又细腻多变,完全不计后果。   只有等到进入社会,棱角被一点一点磨去,一切热情渐渐消褪之后,再回头看,才惊觉那段时光是那样的鲜活美好。   那就是激情燃烧的岁月啊。   “许铭,我来接你了。”下雨天,云采奕得知许铭在学生会开会,拿了伞就跑去了。   “我有伞,不用你来。”走廊上,许铭撑开伞,往雨中走去。   “你的伞太小了,配不上你。”云采奕抢走他的伞,将自己的伞撑到两人头顶,那是柄双人大伞。   “新买的?”   “对啊,特意为你买的。”云采奕手举得老高,“看我对你好不好,做我男朋友吧。”   “我还是撑我自己的伞就好。”   “那不行,我们要风雨同舟。”   无论是六年前沉浸在追求中的自己,还是现在在回忆那段时光的自己,云采奕心里都有一份感激。   感激许铭的温良,和他的包容,还有他在她快成为一个笑话时,点下了头,由着她将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答应做她的男朋友。   将她从一个笑话中拯救出来,成为人们眼里的爱情传奇。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天,午后阳光打在课桌上,泛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光。   教授在讲台前自说自话,大多数同学在下面睡觉,玩手机,或小声说话,没几个人认真听讲。   她坐在许铭旁边,看着他转笔,转得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   许铭转笔很有一套,几根手指灵活配合,动作快,平衡力强,笔在他手里被玩得团团转。   而那手非常漂亮,骨骼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宽大柔软,是拉小提琴的手。   云采奕每次看见都会惊叹,还学他的样子,却总是把笔转丢了。   她趁他不注意,抽开他的笔,抓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手做对比,起先纯粹是好奇心理,想研究他的手。   可比着比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两只手已经交叉扣在了一起。   “许铭,你干嘛牵我的手?”   “想做我男朋友直说嘛,拉拉扯扯多不好。”   云采奕反应过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强取豪夺发挥到极致,抓住男生的手不肯放,哪怕掌心像一团火似的焦灼。   许铭低头,叫了声她的名字,和她说了句什么。   她大脑轰鸣,眼睛里冒金星,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就死死抓住男生的手。   好像那是她的命,丢开她就活不成了。   后来,她看见他笑了,点了头。   她欣喜若狂,差点失声尖叫。   激动之余,云采奕拿出手机,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各种摆拍,迅速发朋友圈,公告天下。   就怕手一松开,许铭不认账。   而不用等到下课,教室里已经蔓延出沸腾气息。   云采奕还故意将两人的手在座位上晃了晃,以便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所有的同学都能亲眼目睹。   他俩牵手了。   她,云采奕追到许铭了。   这朵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终于被她拔得了头筹。   很快,这件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全校迅速传播,从此云采奕的名字和许铭绑定在了一起。   这件事哪怕现在想起来,也没法冷静。   而脑海里,两人在一起的零星片段太多太多,还以为早就湮没了,现在才知道一条一条记忆深刻,都是那么清晰生动。   “许铭,把这个戴上。”   “什么?”   云采奕买了两条红绳,编成了两条手链,她和许铭一人一条。   “这么红,这么土。”许铭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表示拒绝。   “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你不和我戴一对,怎么让人知道?”   “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吗?”   “学校那么多人,总有人不知道吧。”   “你不如直接说我们两个去游校园。”   “好啊,我们两个去游校园。”云采奕喜笑颜开,去拉许铭的手,“我要手牵手。”   ……   再睡不着,云采奕坐起身,下了床。   必须找点东西压一压这些纷乱的回忆,那些过往太美好,不是她该拥有的。   云采奕没有开头顶大灯,她摸索着开了电脑桌前的小台灯,一盏暖白亮起,照见方寸之地。   拉开椅子,坐到桌前。   台灯下,亮光打在相框上,那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云采奕刚收到临大录取通知书时拍的,那时候她父亲还在世,一家四口笑容灿烂,对未来充满憧憬。   相框是两面的,手指翻转,露出背面,里面夹着一张支票。   六年了,还和新的一样,没有一点皱褶,字迹清晰。   上面收款人写着云采奕的名字,金额堪堪1000000.00。   *   夜色浓稠,四周万籁俱寂,汽车调头离开,车灯在黑暗里照出一片亮光,很快又隐没,重新陷入沉寂。   不到片刻,汽车进入一座大院。   停车,熄火,许铭走下车。   院落很大,灯已熄灭,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微弱亮光,黑暗中勾勒出屋檐的轮廓。   清凉的夜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听见树叶簌簌掉落的声音。   许铭走到一棵梨树下,伫立了一会,摸出烟盒,敲出一支烟,衔上唇角。   有灯亮起,木门“吱呀”了一声,沈泊峤趿拉着拖鞋走过来。   “回来了。”   许铭转头,点了下头,将烟盒递了过去。   沈泊峤顺手接了,给自己抽了支烟,点上,调侃说:“今天白天都见过了,晚上还要偷摸去看她?”   许铭自嘲笑一声,吸了口烟,稀白的烟雾飘进夜色,顿时没了踪影。   自从来了桃源县,他每天晚上都会一个人开车去云采奕家附近,看着她房间里那盏暖黄的灯光灭了之后,再回来。   本来没人知道,是老朋友太了解他了,蹊跷的行踪才被发现。   许铭口吻幽淡,说:“等你有了女朋友,就会懂了。”   沈泊峤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还是算了,一个人最自在。”   小山城的夜晚是有多寂寥,又是有多深邃,无尽的黑夜犹如相思,看似浓烈,一伸手,却空落落的,什么也抓不住。   一支烟燃到尽头,许铭又点了一支。   打火机橙红的火光照亮他半侧脸廓,沈泊峤诧异问:“怎么了?”   刚才隐在黑暗里没注意,此刻他瞧见老朋友眼睑下一片萧索,满腹心事。   许铭仰头,吐了口烟雾,好一会,声音才低低地说:“她有事瞒着我。”   “钱皓吗?他们肯定没戏。”   “不是这件事。”   “哦?那什么事?”   许铭手指捏着烟,弹了弹烟灰,由着星火在指尖泯灭又骤亮,几分郁闷:“我要知道,就不会这么烦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有事瞒着你?”   许铭理所当然的口气:“她是我女朋友,我当然知道。”   沈泊峤笑,举手投降,又嘲讽。   “是,是,就你有女朋友。”   “分手分了六年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以前是钓鱼,现在是抓鱼,铭老板手里有一张好渔网   感谢在2024-01-20 07:10:41~2024-01-21 06:2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渝渝 5瓶;瓜田里的猹没瓜吃、我是我,你是你 2瓶;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他的温柔引诱   ◎叫着他的名字,跳进他怀里◎   天还没亮, 陶美华和奶奶便起床了。   她们劳碌了一辈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奶奶进厨房做早饭,陶美华则去田里干活, 顺便摘些菜回来。   她们家是从山里搬来的,原本在本地没有田,是附近有邻居外出务工,田地荒了,陶美华便找人家借过来, 种上了庄稼和蔬菜。   这样省了部分买菜的钱,自己种的也放心些, 菜多了还能拿去卖, 补贴一点家用。   这会,陶美华摘了辣椒茄子和玉米回来,太多了,自家吃不完, 转身她就送去菜场,卖菜去了。   云采奕昨晚上一夜没睡好, 可这早上也睡不着,干脆起床,也给自己找点活干,将花圃里的杂草拔了一遍。   奶奶早饭做好了,煮了红豆粥,蒸了玉米。   云采奕想起来还要吃油条, 顺便去看看老妈菜卖得怎么样, 骑上电瓶车就出去了。   一路沿着漳河走, 晨风夜露在梧桐树叶里翻滚, 迎面是河水与水草清新的气息, 还有远远传来的码头上棒槌的声音。   漳河是桃源县母亲河,亦是在山路开通前,外界进入桃源县的唯一通道。   相传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真正的出处便在这里。   在漳河旁边,至今还保留着魏晋时期的一处古迹,叫“守拙园”,据说那就是陶渊明曾经在桃源县居住的地方。   昨天许铭提到了守拙园,说要按古籍资料,将守拙园一比一复原,这不仅仅是开发旅游的巨大资源,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文物修缮工作。   云采奕以前只知道他是个温暖的人,是个家世显赫的人,却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抱负和野心。   那是她的前男友诶。   现在知道他越来越好,从某个侧面也证明了自己的眼光,只是这种眼光也就到这儿了,不可能再往前了。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又看见了他?   漳河自西往东,河面宽阔,旧时为了便于管理,码头几乎都设置在北岸,因此北岸相对繁华,南岸相对冷清,到了今时今日,尤甚以往。   北岸人来人往,热闹喧天,南岸几处残垣断壁,几所古宅失修,大树盘根,杂草丛生。   隔着河,隔着潺潺水流,和清晨笼罩山城的霭霭雾气,云采奕骑车沿着北岸走,一眼看见对面那灰墙之间的一抹身影,白短T,黑长裤,在那沧桑的破旧河道上跑步。   不会吧?许铭?   他在晨跑?在这样的地方?   那跑动的身影充满力量感,和他身后的落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说不清楚是什么念头的驱使,云采奕骑车骑到桥头,将电瓶车停在路边,往桥上跑去。   那桥是宋时的古桥,古朴苍老,只允许步行。   她站在桥中央的至高点,睁圆了眼睛去看那身影。   总觉得不太真实。   而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朝她的方向跑来。   山城的日出总比其他地方晚,东边云彩透尽了红彤彤的晨光,太阳才从山脚跃上山顶,万丈光芒齐发并射,瞬间照亮了一座城,一座桥,一个人。   云采奕忘了反应,就看着那个人大跨步地登上桥头,全身沐着第一缕阳光,鲜亮,蓬勃,像光一样朝自己走来。   心房狠狠震了一下,脑海里飞出一帧画面。   她叫着他的名字,跳进他怀里,不停地蹦,将他的脸啄来啄去地亲。   他左右躲着她,可双手却稳稳托着她的臀,抱紧她。   “怎么站在这?”   蓦然回神,男人已经走到面前,正看着她,幽黑的瞳仁深处,倒映着一个花痴的她。   云采奕涨红了脸,眼神扑闪,反问说:“你怎么在这?”   “你不看见了?”许铭声音清润,含着一丝笑。   云采奕:“……”   那笑有一点促狭,仿佛将她脑海里的画面窥见得一清二楚。   云采奕羞恼,转身就想走,许铭又叫住了她:“带纸巾了吗?”   云采奕脚步停了下,拉开斜挎包,胡乱翻了翻,拿出一包纸巾递上去。   再抬头,才看见男人满头是汗,脸颊两边挂满了汗珠,晨光下,晶莹剔透,连眼睫毛上都有,亮得发光。   她挪开视线,去看河水,看码头,看捞树叶的小船。   可两人的距离太近,她闻见他身上热腾腾的气息,那是剧烈运动后偾张的,清烈的,带着多巴胺独属于他自己的体香。   “都给你吧。”   她没办法等他擦完汗,再还纸巾了,假装大方地摆摆手,转身就跑。   “云采奕。”   许铭站在原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底愈见愈深。   *   陶美华的菜新鲜又好,很快就卖光了,换了钱宰了只老母鸡。   云采奕在菜场里找到母亲,两人又买了点别的东西,一起回家。   到家后,奶奶正等她们吃早饭,看了看她们买的东西,问孙女:“油条呢?”   云采奕一拍脑门,忘了。   都怪许铭。   没有油条的早饭,怎么吃都不香了。   云采奕在心里将许铭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问候了一遍。   可没想过,早饭吃完,她将小火炉搬到院子里,正准备生火炖老母鸡汤的时候,门外驶来一辆汽车。   巧了,是许铭的车,路虎揽胜。   后面还跟着几辆摩托车,看样子都是装修工人。   估计沈泊峤家要装修了,那说不定又要来串门。   想起早上刚见过许铭,云采奕丢下小火炉,就和母亲说:“你自己弄吧。”   见奶奶在笑,她又急忙警告,“他们来了也别叫我,就当我不在家。”   撂下话,云采奕匆匆上楼,回自己房间,将房门关上。   没一会,耳边听见院子里有人走进来,紧接着响起男中音,是沈泊峤笑嘻嘻的声音,后面还有许铭的说话声。   果然来了。   云采奕坐在电脑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一分钟之后,还是忍不住,轻着脚步走到窗帘边上,悄悄往下看。   厨房里光线明亮,人影晃动,几个人全在那儿,就是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见偶尔一两声笑声。   时间不长,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往大门走去,陶美华和奶奶跟在后面,送了几步。   许铭出大门时,好似不经意地抬了下头,锋锐的眸光掠过,像飞鸟捕鱼,又快又准,正好攫住躲在窗帘后的云采奕。   云采奕怔了一秒,感觉心被戳了个洞,栽进床上。   那一眼,侵略性极强。   而自己怕的要命。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就这么怕他了。   云采奕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将情绪消化完。   重新起来,坐到电脑桌前,她想找些别的事情做,转移注意力,没想到在网文平台,发现一封未读站短,是版权编辑找她。   云采奕立即登录**,才发现编辑给她留了言,说她的新书有出版社报价,想要购买新书的出版版权。   她的新书叫《九诀成魔》,是本玄幻类小说,目前更新了50多万字,还在连载,稳居金榜前三十,半个月的收益已经超过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因为有上一本影视化的基础,云采奕对这一本有了更大的野心,做了100万字的大纲,打算写大长篇,没想到现在才写一半,就开始崭露头角,被出版社看中了。   云采奕和编辑聊了一会,将新书情况大致说了下,编辑给予了肯定,两人沟通了一下出版的事。   结束对话时,窗外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云采奕一扫刚才的阴霾,开心地跑下楼。   进厨房,还没来得及和母亲奶奶说,视线里,她先注意到了桌上,有一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   云采奕走过去,好奇问:“谁送来的?”   水果篮里装了很多水果,有金枕榴莲,苹果香蕉,还有智利樱桃。   全是她爱吃的。   “还有谁?”陶美华下巴往隔壁抬了抬,“他们太客气了,说今天开始装修,以后会很吵,提前来打声招呼。”   奶奶在水池边洗菜,也回头说:“他们真懂礼貌,现在像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云采奕“嘁”了声,不以为然:“一个水果篮就把你们收买了,比起噪音,这点东西算什么?”   奶奶问:“那如果他们不打这个招呼,噪音不也一样要发生吗?”   正说着,耳边“轰”一声,噪音来了,是砸墙的声音,紧接着是尖锐的电钻声。   云采奕吓了一跳,揉了揉耳朵,撕开水果篮的包装,将樱桃拿出来:“太吵了,我得赶紧先吃点樱桃压压惊。”   话说得很嫌弃,可樱桃洗好了,云采奕还是找了一只漂亮的玻璃碗装上了。   关于自己新书的事,她便抱着玻璃碗,边吃樱桃,边在忍受噪音中和母亲奶奶说完了。   陶美华欣喜,低声问女儿:“出版能有多少钱?”   云采奕给母亲喂了一颗樱桃,说了现在的报价:“我的想法是,虽然出版钱不多,但出版都来找我了,影视还会远吗?”   “我家采奕太棒了。”奶奶也高兴,她正在砧板上剁鸡,一刀剁下一只大鸡腿,朝孙女拎了拎,“今天你一定要多吃点,好好写。”   云采奕说好,滑动脚步,全身摇摆,滑到奶奶面前,也喂她一颗樱桃。   奶奶咬一口,酸得牙疼,连啧了几声,眉毛酸得都要飞起来了。   云采奕和母亲大声笑,笑完了,好孙女在碗里挑了挑,挑出一颗最黑最红的,哄着奶奶,又喂给她吃了,奶奶这才笑了。   厨房宽敞明亮,隔壁有人站在二楼阳台,目光投在这边。   那快乐得像鸟一样在屋里飞来飞去的身影,被看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下,下章进入办公室文学,暧昧拉扯   另外说一下,因为明天要上夹,所以明天的更新在晚上23点之后,后天开始双更,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4-01-21 06:29:52~2024-01-22 04:2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瓷啊! 3瓶;瓜田里的猹没瓜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他的温柔引诱   ◎总是这么怕我干什么◎   周一早上到公司, 云采奕按部就班,将工作上的事先处理了一遍,接着给自己倒杯水, 坐到办公桌前,磨刀霍霍,打开自己的小说文档,准备码字。   她昨天在家,状态好, 大爆发,一天写了一万多字, 今天感觉也不错, 准备再爆发一次。   进入状态,思绪在小说里驰骋,云采奕指尖劈哩啪啦,进户门上有人敲门, 她也没听见。   是李欣在大办公室,跑去开了门。   下一刻, 云采奕的办公室被人敲了两下,一道黑色阴影挡住了门口的亮光。   云采奕抬头,蹙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飞速打下一串字,思维才跳转过来,“啊”了声,慌忙站起身, “老板?”   许铭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大长腿迈进来:“在做什么?”   云采奕连忙抓鼠标, 点保存, 关文档, 几秒之内抹干净自己干私活的痕迹,然后才抬头,微笑服务:“当然是为老板工作了。”   “你这是工作的表情?”   “你……您有事吗?”   “我来看看自己的公司,行不行?”   许铭走到办公桌旁,锋利漆眸扫过电脑屏幕,又扫到她脸上,威压感十足。   “行,当然行。”云采奕站在原地,小幅度地用膝盖窝推开电脑椅,脚步悄悄往后挪,和男人保持距离。   许铭看着她的小动作,垂了垂眼皮,对上她的眼:“总是这么怕我干什么,做亏心事了?”   云采奕心慌了下,移开视线,装傻:“老板,你说什么?”   “我说,通知所有人,开会。”许铭忽然换了语气。   “啊?”   上一秒,以为自己要挨训,下一秒就被切了频道。   男人思维转得太快,云采奕没来得及跟上,怔了两秒才问:“在哪开?这里吗?孙丽娟也要参加吗?”   孙丽娟是门店的营业员,要她来开会,意味着门店要关门。   许铭稍一思虑:“全部去门店吧,去那里开。”   “那司机和仓管也参加吗?”   “都去听一听吧。”   云采奕应声,叫了李欣进来,让她通知所有人,去门店开会。   李欣答应着,跑去打电话。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还站着,只隔着一张办公桌。   没话说的时候,云采奕就有些心虚和局促,感觉怀里揣着巨债,不知道债主什么时候逼债。   而债主正在打量办公室,这是许铭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   靠墙一排老旧的文件柜,玻璃门上的把手都生了锈,办公桌在办公室中央,不大,灰白色,材质是颗粒密度板,边角都磨损了,桌上一台电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配置不太高的样子。   整个办公室完全可以用简陋和单调来形容。   而电脑旁边的办公文具也很少,具有个人特色的物品,就只有两件。   一个是喝水的杯子,上面印着某某饮品,一个是有着四片叶子的一枝小绿萝,养在白色的酸奶瓶里。   许铭心里莫名一阵酸楚,他的姑娘从来不知道对自己好点,还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了六年。   许铭大腿靠在办公桌侧边,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将一只掉在盒子外面的回形针放回盒子里,问眼前人:“你对公司有什么想法?”   云采奕默默看着他捡起那只回形针,有点儿受宠若惊,冲他微微一笑:“只要老板按时发工资就好了。”   许铭笑了,偏头看向她的电脑,声音里的温和转瞬又变成了刻薄:“按时发工资,请你在这和人聊天,是吗?”   原来男人以为她刚才和人聊天。   云采奕眼波流转,奉上彩虹屁:“那还不是老板大方,不和我计较。”   许铭扬了扬眉,懒得听她吹捧,说了句“走了”,转身就往外走,云采奕连忙关电脑,拿上自己的包,跟上。   外面李欣也准备好了,挽上云采奕的胳膊,一起坐许铭的汽车,去门店。   *   桃源县人口稀少,自古以来人们就集中在漳河北岸活动,形成一条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市,先人起名叫“欲穷街”。   本意是,在这里追寻自己想要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哪怕穷尽一生,也要极致的快乐。   但现在的人不一样,思想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将“穷”解读成了贫穷,无法忍受越来越穷的生活,但又不能违逆先人,所以现在的人只管叫“老街”,而渐渐忘了本来的名字。   春玉醉的门店不在老街上,在一条分支上,不过从老街上走是最近的。   可上午这个时间是老街最繁忙的时候,汽车开不进去。   许铭也没要云采奕提醒一下,就很熟练地在老街外面,找了个停车的地方停了车。   看起来就像本地人一样,对桃源县相当熟悉。   三人下车,步行穿过古朴的牌坊,进入老街。   老街上人群熙攘,上百年的青石板路面,如今变得拥挤不堪,人和车互相钻营挤兑,木雕楼房和砖石瓦房混居,鸣笛声,叫嚷声,混乱一团。   云采奕跟在许铭身边,有心问他,这怎么改造。   许铭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讨论,今天先来说说我们公司。”   “那我们公司要怎么样?”   “这么急吗?”   许铭偏头,脸上淡淡笑意,眼见一辆三轮车擦过云采奕,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内侧,语气责怪:“看路。”   阳光从头顶照耀而下,不过才五月,却突然感觉像炎夏似的炽烈。   云采奕身上莫名一阵热,手腕那烫的要命。   她低下头,落后男人两步,和李欣并排走一道去了。   路过一家比较大的烟酒店,许铭带两人进去买酒,对老板说办喜事用的,让老板介绍介绍。   老板看他一身西服,气度不凡,忙不迭推销了几种高档酒。   许铭每种都要了一瓶,说带回去尝尝再决定,又顺手挑了另外几瓶中低档的,最后看了云采奕一眼,让她付钱。   那一眼,眸光带笑,云采奕瞧见一丝诡秘,可算见识了男人撒谎不眨眼的本事,只是落在他人眼里,却只有亲密和暧昧。   云采奕在老板的恭喜声中笑了笑,转头悄悄瞪了一眼许铭,可也不好揭穿他,乖乖地付了钱,又问老板写了张单子,把价格全记下了。   李欣跟在身边,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出了门,拉住云采奕问:“你和铭总要结婚了?”   云采奕额头落汗,看向许铭,男人却拎着酒,已经往前走远了。   云采奕只好解释说:“铭总就是找个借口买酒,没人要结婚。”   李欣想不明白:“买酒就买酒了,为什么要找借口?”   云采奕一时无法解释,她get到了许铭的用意,但如果通过她的口说出来,多少就显得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了。   那是两人长久相处中,培养出来的默契。   “等会开会的时候,你问吧。”   *   那天门店里,公司八个人全到齐了,像过年似的热闹。   门店狭小,老旧,平时总给人一种沉闷,今儿孙丽娟提前打扫了灰尘,开了所有的灯,店里亮堂堂的,欢声笑语。   许铭每个人都叫得出名字,和大家一一问好。   店里没有会议桌,他也不拘泥形式,和大家一起分站在柜台两边,就这么自然融洽地开起了会。   云采奕之前做的用工合同,大家全都签完了,没一个人要离职,今儿许铭说要开会,大家都期待老板的大手笔。   而许铭神秘一笑,将刚买的酒放到柜台上,让大家讨论一下每种酒的口碑和销路,是不是本地喜事白事上惯用的酒,尤其让男同事们畅所欲言。   云采奕则站在他的对面,做记录。   两个小时后,许铭按大家的意见,选出几种比较受欢迎的酒,确立了公司新的发展方向。   那就是扩大公司的经营范围,不局限于春玉醉,要增加其他酒种,另外销售模式也从往商店超市铺货,拓宽到红白二事以及散客。   “可是我们公司是春玉醉的子公司,经营项目只能是春玉醉。”云采奕第一个给出反应。   “这好办。”许铭眼神坚定,“我们再注册一个公司。”   “那我们的进货渠道呢?我们门店这么小,怎么铺货?”云采奕在他买酒的时候便料到了他的计策,但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工作量,心里说不上来地抗拒。   “进货渠道不用担心,除了春玉醉是一级一级管控,其他都是开放的,别的店怎么进货,我们就能怎么进货。”许铭说得轻松,其实所有问题他都考虑过了,今儿不过是要让大家参与进来。   他接着说,“至于说我们门店,这个也不是问题,我们的新门店很快就要装修了。还有我们的办公室和仓库,将来都会在同一个地方,大家再不用这么分散,到处奔波。”   此消息一出,再轮不到云采奕反对,其他人全都兴奋了。   “多增加一些酒种,销路打开,我们的工资是不是也可以涨涨?”销售员高伟问。   “那是必须的。”许铭给了肯定答案。   “太好了,能涨工资就是硬道理。”   “我一个送货的有的涨吗?”   “新门店在哪里?以后我一个人会不会忙死?”   “仓库也要搬,会不会离我家远了?”   大家的问题一股脑儿地往许铭面前抛,全是切身利益,许铭耐心地一一解答。   云采奕被挤出人群,看着一个个欣喜若狂的同事,有感觉到大家期待改变的渴望,自己再反对就不对了。   只是她看着那个矜贵的男人,站在这个破旧的小店里,总有点儿格格不入。   他来开发旅游市场,改造城市建设,和他们一个小酒业公司能有什么关系?   *   这么轻松积极的会,一直开到中午,不一起吃顿饭是不行的了。   许铭笑着应诺,先带大家去看新门店,再去饭店。   新门店就在老街牌坊外,现在大门紧闭,门前阴凉处停着一辆车,正是许铭的路虎揽胜。   云采奕回过味来,难怪先前男人径直将车停在这儿。   这儿以前是邮政局,现在邮政局搬了新地方,这儿被许铭看上,找人牵头,租了下来。   地理位置不用说,临街的营业厅有春玉醉现在门店的五倍之大,旁边大铁门进去,很大一个院子,里面有两栋办公楼,一栋三层,一栋两层,还有两棵高大的梧桐树,一片青翠景观。   完全是原来的小公司无法比拟的。   全员激动。   连云采奕也笑了。   许铭站在她旁边,看见她唇瓣的弧线,樱红,优美,开口问:“怎么样?”   云采奕一秒收敛笑容,嘴硬说:“不怎么样。”   “再说一遍。”   “……”   昧着良心的话当然说不了第二遍,云采奕抿唇,压住唇角,许铭不动声色,双手插在裤兜,只用胳膊肘轻轻撞她一下。   云采奕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歪了歪,樱红的笑再压不住,溢出声音:“干吗?”   “你说呢?”   男人笑声清朗,抬起下颌看向远处,只觉春风迎面,绿野复苏,一切都在往好里变。   作者有话说:   这本是小甜文,没有烦人的配角,有也是炮灰,主打二人转,文风清新舒扬,看起来节奏有点慢,其实剧情发展的很快,明天开始双更,请大家不要养肥我   双更时间是早8点晚8点,红包时间是早7点晚7点,系统自动,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4-01-22 04:24:09~2024-01-24 10: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布_、薄薄不想长胖qaq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叶红了 10瓶;布_ 5瓶;惊瓷啊! 3瓶;尛可爱、一一、瓜田里的猹没瓜吃、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他的温柔引诱   ◎就喜欢她那小母狼似的好胜心◎   中午, 许铭请客,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饭店,全公司八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结束时, 还没到上班时间,大家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没有人和云采奕顺路,而云采奕的电瓶车还在公司,她只好看向许铭, 还没开口,许铭倒是先说:“我送你回家。”   “那下午上班呢?”   “我再去接你。”   男人嗓音平淡, 说得极其自然, 似乎只是顺便的事,可云采奕愣了一瞬,准确说是吓到了。   她昨天刚下定了决心,要离他远一点, 可今儿不知不觉又和他这么近了。   离上班还剩一个小时,来回折腾一下, 回家也休息不了多少时间,云采奕想了想,说:“我不回去了,你送我回公司吧。”   “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许铭提议。   “去哪?”云采奕清凌凌的眼睛里盛满了警惕。   许铭笑了,语气玩味:“就在桃源县, 我能把你怎么样?”   云采奕嘟哝了声:“你现在桃源县比我还熟。”   “你怕了?”   “怕什么?走就走。”   云采奕的好胜心被勾了出来, 许铭眸底起了一丝波澜, 带她离开。   汽车也没有行驶多远, 从漳河北岸过桥, 到南岸,沿着曲折山路,开车不到十分钟,进入一条狭长古道,两边绿树成荫。   再往前,进入两扇青砖大门,一座恢宏气派的徽式院落呈现在眼前。   两人下车,云采奕环视四周,早知道许铭不简单,今儿又长见识了。   面前一条深漆红木的长廊,穿过去,过影壁,是一栋两层楼的青砖木雕楼,再往里走,又是一个大院,门庭深,老树苍劲,角落高大的芭蕉郁郁葱葱。   “可以啊。”云采奕心底震惊不断,“我要记得没错,这里是桃源县以前一个土霸王的府邸,听说他钱多的抵得上一个桃源县,家里妻妾成群,一百多个房间全住满了。”   云采奕莞尔,看向男人,“你是来我们桃源县做土霸王的?”   “乱说。”   许铭走在前面,回头看见头顶的阳光正好从枝叶间洒在姑娘脸上,将她清冷的五官勾勒出油画的质感,连亚麻色的发顶也有一圈光晕。   他站在原地等了等她,等她走近了,才说,“只是暂时借来的,代价是。”手指了指后面掩在绿树下倒塌的木雕楼,“将那些要全部修复。”   很大一片,杂草丛生,几乎是废墟。   云采奕看过去,轻轻“啊”了声,感觉这些事全然不是她一个小人物想象得到的。   院里空旷安静,只有树叶摇动的声音,远处有个妇人,系着围裙,站在屋檐下朝他们张望,看见许铭,笑容像盛开的大月季一样。   云采奕扭头,眼神里一丝不爽,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   落在许铭眼里,他无声勾了勾唇,解释说:“那是我们的厨娘,我们现在吃饭都是她和她老公做。”   “你们……你们现在几个人在这?”   云采奕原以为这里就他,和沈泊峤,还有何知言三个人,可是如果要两个人给他们三个人做饭,未免太奢侈了。   “我这次带了二十多个人过来。”许铭声音低而平静,目光投去二楼,“现在是休息时间,他们要么在午睡,要么出去了。”   云采奕心脏又小小震动了一下,所以她猜的没错,许铭除了春玉醉,的确还有一个大本营,就是这儿。   目光看过二楼,大多数房门都关着,她轻脚跟着许铭进入一楼。   一楼大门推开,里面全敞,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红木办公桌靠墙,两两相对,桌上除了电脑,还堆满了书籍资料,间接还有几幅地图。   办公室正中间摆了张超大的沙盘,像售楼大厅那种。   不过里面不是楼盘布局,而是高低起伏的青色山脉,是整个桃源县外围的崇山峻岭,桃源县在中央,只有一小片白色盆地。   云采奕看着好奇:“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要改造桃源县,不是应该将桃源县县城放大,做成沙盘吗?   许铭走过去,双手撑在沙盘外沿,不答反问:“你说,你如果想去一个地方旅游,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怎么去,交通方不方便。”云采奕眼眸一转,看到青色山脉上拉出来的彩色线条,全明白了,“你这是要修路?”   “聪明。”男人指着那些彩色线条,耐心解释什么颜色是高速公路,什么颜色是高铁,桃源县周围全都要开山劈岭,开凿隧道,向其他大城市打开交通,大开连通之门。   “这些事也要你做?”云采奕心里忽起一片柔软。   她懂了,桃源县目前只有一条山路连通外界,崎岖又难走,很影响未来的发展,如果单纯把桃源县改造好了,没有路进来,那旅游还是白瞎,所以必须修路。   可他们桃源县太穷了,根本没有钱修这些路,一想到那些县里的头头脑脑对许铭的态度,云采奕全回过味来了。   她看着那些彩色线条,心灵强烈震撼,还特别疼:“这要花多少钱啊?”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有钱人家的钱花起来像自来水,一打开,就哗啦啦地流。   她现在切身感受,许铭在这儿就是开了闸的水龙头。   “心疼我?”许铭眼里映着日光,像水一样潺潺流动。   云采奕纠正他:“我是心疼你的钱。”   许铭唇角勾起淡淡笑意,侧身面对她:“那好,过来帮我管钱吧。”   语气几分坦诚,又几分戏谑。   云采奕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嘁”了一声。   许铭抬眸看她,没再强求,但眸底的笑还在,牵动五官,眉眼舒展,鼻梁高挺,淡粉的薄唇弯起一个弧度,俊朗英气。   云采奕心更乱了,好像跌进了哪个深坑,很难爬出来。   有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很大的地图,是整个桃源县的,她往那儿走去,看起了地图。   “喝水吗?”许铭走近了,看着她微干的唇瓣,轻声说,“去我办公室吧。”   云采奕舔了舔唇,是有点儿口渴,可是如果去许铭办公室,是不是太深入了?   正犹豫,门口有人进来,“哟”了声,是沈泊峤:“云采奕,稀客啊。”   后面跟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云采奕抬头,礼貌地笑了下。   大家走近了,许铭给云采奕一一介绍了一下,几乎都是他从濯湾带过来的人,个个年纪都很轻,都是青年才俊,除了其中一位。   那是个女的,桃源县本地人,穿着一身复古月白色的长裙,瓜子脸,肤白,唇红,妆容精致。   还是云采奕认识的。   叫胡晚柔,胡斌的堂妹,也是三年前开车撞伤云采奕的肇事者。   当年胡晚柔刚学会开车,就撞了人,将云采奕撞得脑震荡,在医院躺了三天。   胡晚柔仗着家里有后台,态度嚣张,甩了几百块钱,拒不道歉。   气得云采奕也要开车去撞她一回,是胡斌一趟一趟跑医院,鞍前马后安慰云采奕,才叫云采奕消了气。   可没想到时隔几年,两人在这儿遇上。   胡晚柔见到云采奕也很惊讶,捏着鼻腔,声音娇滴滴地问许铭:“铭总,她是谁呀?”   是个人,都会觉得这话多暧昧,又多有攻击性。   他们这里的人谁都知道胡晚柔在追求许铭,几人远离是非走开几步,只有沈泊峤大剌剌的,靠着办公桌,闲看热闹。   许铭听着那语气,皱了皱眉,眼神冷冽,挪动脚步靠近云采奕,正声说:“我朋友。”   可云采奕心里已经不好了,有种情绪上升得很快。   她抬手勾了下身上斜挎包的肩带,对许铭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说完,就往外走。   “我送你。”   许铭心微微一沉,跟上她的脚步,一个余光也没给胡晚柔。   *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云采奕特别爱吃醋。   但凡许铭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她都要将前因后果“严刑逼供”出来,还要挺胸掐腰,跟人比这比那。   偏偏许铭就爱吃这一套,就喜欢她那小母狼似的好胜心,将他全面占有。   但现在,他有感觉她为胡晚柔生气,却又不是单纯地吃醋,而云采奕一言不发,沉默中竖起了一道墙,将所有人推拒在外,包括他。   许铭不想再放任她这种态度了。   汽车到公司楼下,云采奕下车,往楼道里走,许铭走在后面,云采奕回头,看到他,淡声问:“还有事吗?”   许铭脚步没停,走到她身边,说:“我们俩还需要讨论一下,把注册新公司的事定下来。”   云采奕忽然感觉到一点压力,男人一早就来公司,两人一直在一起,她到现在都没能自由地喘口气,下午她还想怒码一万字,看来是要泡汤了。   “不能明天吗?”她问。   “大家的积极性这么高,你怎么忍心拖后腿?”许铭打了她回票,不容置喙。   两人上楼,到公司,李欣还没来,许铭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看了一眼。   他今儿早上来公司,没进自己办公室,这会看见里面整洁干净,桌上添置了很多办公用品,码得整整齐齐,转头看向云采奕,唇角勾起一个赏心悦目的弧度。   云采奕却没什么情绪,坦白相告:“都是李欣每天给你打扫的。”   许铭抬头看向墙上,那上面贴着一张狗的水彩画。   云采奕像注解的旁白,跟上视线说:“那是李欣给你买的。”   许铭往里走,走去阳台,看见一盆枝叶翠绿的清香木,还没问,云采奕又冷冰冰地说:“是李欣从家里搬来,特意送给你的。”   许铭踱了几步,转回头,问:“那什么是你买的?”   云采奕摇摇头,很诚实的样子:“没有。”   她转身回自己办公室,拿上文件资料,又搬了张椅子进许铭办公室,坐到许铭对面,右手握笔,姿态端正,像个勤恳恭顺的好下属。   第一个问题,就对着笔记本问:“新公司叫什么名?”   语气冷漠,不带一丁点感情,比机器人还冰冷。   阳台的门开着,午后的热风带着阳光泼洒进来,头顶还开着日光灯,可室内却突坠冰窖似的,气氛冷凛。   许铭坐在老板椅上,眸光渐暗,上身离开椅背,倾向办公桌对面,低低叫了声:“云采奕。”   声音不高,压在喉间,却有意识地带点儿哄,像以前每次那样,她不开心他就这般叫她的名字,哄她哄到云里雾里。   但是现在不灵了。   云采奕突然抬头,将手里的笔一丢:“我辞职吧。”   绷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打直球真的不行 第19章 他的隐忍克制   ◎还求你渣我第二次?◎   许铭这声叫唤, 让云采奕内心溃不成军。   见到胡晚柔时,云采奕心里说不清是醋意还是怒意,只叫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可此时,男人一步一步将她逼到这里,她没办法再粉饰太平。   六年,她从来没想过两人再遇,就是两个月之前, 在这间办公室里再见面,她都以为男人是来报复她的。   若是报复, 大不了将两人的关系再撕裂一次, 她肚子里多的是恶水。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男人是想将两人的关系修复,就像拯救一座破败的城,一栋倒塌的旧楼。   她承载不起这样的恩惠。   她宁可自己破败, 倒塌,也不要再和他和好。   许铭脸色阴沉, 站起身,绕过大班桌,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转身走到云采奕身边。   可是还没怎么着,云采奕“嚯”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后一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许铭冷嗤一声, 就着大班桌的桌沿, 抬臀半坐在桌上, 环手抱臂。   “说说, 怎么了?”男人姿态散漫,无形中降低几分侵略感。   可他身高的天然优势,使得他哪怕坐在大班桌上,也比云采奕高,那身凛冽的压迫感还是没减多少。   云采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防线拉紧了。   “我们之间。”她试图拿出成熟的社交能力,可是一开口,声音就不自觉打颤,“不合适一起共事。”   相比较她的艰难,许铭淡然多了,只问:“为什么?”   甚至还偏了偏额,好像很不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云采奕张了张口,低头,垂眼,说不出话了。   许铭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以前谈过恋爱,现在就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嗓音平静,清冽,不带悲欢喜怒。   云采奕抬头,没想到男人这么直白,将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许铭笑了声,眼神里是“果然如此”。   语气忽地又讥诮:“六年了,难道你还没有忘掉那些?还在耿耿于怀?”   “当然不是。”云采奕被刺激到了,冷嘲热讽地回怼,“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你还在白日做梦吧。”   许铭挑了挑眉,不怒反笑,是冷笑的笑:“当年被渣的人是我,我偶尔带些情绪不应该吗?”   云采奕一时又怔住,哑口无言。   如果说男人前一句是一把火,“蹭”得一下烧着了她,可这一句又像一盆冰水,全泼她火上了。   一阵热,一阵冰,云采奕感觉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她知道的,她欠了他很多,可她不想还,就是不想还。   有些东西必须欠着,才能证明它的存在,一旦还了,只怕再无痕迹,了无踪影。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云采奕在脑海里第三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兀自笑了。   “我就渣你了,怎么样?”心里溃散的底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拢了。   就像当年,被人拿着一百万的支票威胁时,她就决定好了,要做一个恶人。   云采奕大了胆子,对视上男人的漆眸,语气无赖,“你能把我怎么样?”   “是不能怎么样。”   许铭眉心隐忍,几不可查地跳动了下,打开双手,摊开掌心,几分气度坦坦荡荡。   “人总是要往前看,再气你恨你,也只能是一时,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总不可能像你一样,婆婆妈妈的,一天到晚就纠缠这么点破事。”   “谁婆婆妈妈了?”   “那你辞什么职?”   “我……还不是怕你纠缠我。”云采奕学男人的直白,语气带足了嫌恶。   却换来许铭的嘲讽:“我那么闲?”厌恶感比她还强,“公司到我手上两个多月,我今天才来   第三回。”   云采奕:“……”   明明她是有理的那个,怎么最后变成她在无理取闹?   许铭说:“我被渣一次还不够?还求你渣我第二次?”   语气里全是嘲弄,戏谑,似乎还夹杂几分凄楚。   云采奕本来秀眉高蹙,咬着唇,听完这句忽然就笑了。   面前这位可是满身荣耀金字塔顶端的年轻大佬,可惜却在年少时被她渣了,为什么她倍感荣幸,还有一种骄傲?   “还笑。”许铭抬起一只手,隔空对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云采奕轻轻“啊”了声,躲开,虽然没被弹到,却感觉额头有个地方真的疼了一下。   她抬手摸了摸,很奇怪,原以为自己说了要辞职之后,两人会鱼死网破,可后来怎么回事?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顶过来顶过去,她竟然和许铭和解了。   她觉得自己太情绪化了,可是感情这玩意儿,根本没道理可讲。   再一想,男人这么温良大方,和以前一点也没变,而她除了渣过他,实在不能再伤害他了。   算了算了,自己也大方一点吧。   “那、给我加工资吗?”云采奕拍了拍桌上的笔记本,“毕竟以后工作量会多很多。”   “看你表现。”许铭站起身,绕过大班桌,回到老板椅上,目光扫过桌面,语气不耐,“我在这儿怎么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今天下班我就去给你买。”云采奕满口答应。   *   那天后来,关着门的办公室里,气氛忽然变得无法言喻。   云采奕感觉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融洽,好像她心里纠结的那些爱恨情仇全都消散了,和面前的男人就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两人把话说开了,她看清了许铭对自己的恨意,也看清了男人对自己的宽容,就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现在欠了多少债,但是债主并没有逼她还,甚至还有对她一笔勾销的慷慨。   她太幸运了。   这种幸运的心情,占据了她的思维,让她的神采不经意多了几分光彩,再看向许铭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亮,说话的声音有多轻快。   外面大办公室,李欣来了,听见老板办公室里的说话声,蹑手蹑脚站在门外听了会,房门不隔音,传入耳朵里的句句都是公事,可听出来的味道却又好像与公事无关。   这两人一定有什么吧?   李欣偷笑,轻轻走开。   一小时之后,老板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将新公司的方案终于商量出结果了,公司起名叫“桃仙醉”,又雅又俗,结合桃源县的地域文化,感觉还不错。   是两人搜刮脑海,草稿纸上写满了,再从里面挑选出来的。   “以后可别再想开公司了,我脑细胞都死光了。”云采奕摸了摸发热的脑门,站起身,收拾桌面,准备结束。   “你也就这点脑细胞了。”许铭坐在老板椅上没动,掀了眼皮,送上一句冷讽。   “你别总是逮着机会就嘲笑我。”云采奕不服气,乌眸睨去一眼,“我又不是文科生。”   但一想到自己写的书还能卖版权,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许铭看着她眉眼上绽开的笑,像蝴蝶翩跹,眸光暗了暗。   暗骂一声:渣女。   *   事情定好之后,许铭便离开了,走之前,和李欣说了声谢谢,谢她的画和盆栽。   云采奕已经回到自己办公室,抬头朝他们看过来。   可许铭似乎忘了她的存在,说完便走了,背影利落,一眼都没看她。   许铭回了云府,就是中午带云采奕去的古宅,他目前所在的大本营。   桃源县最古老的姓便是“云”,也是目前桃源县最大的姓。   有历史记载桃源县的始祖,率领家族迁徙至此,执意归隐山林,避世隐居,从此不与外世纷争,去原姓,取“云深不知处”的“云”为姓,立此意,并传后人。   云采奕以前在临大,她罕见的姓总让同学们眼前一亮,不过在桃源县,姓云的人太多了,便没那么稀罕了。   云采奕说的那个土霸王,和她同宗,也姓云,是清末民初之人,势力强大,建云府,只手遮天。   建国后,土霸王被清算,云府人去楼空。   多少年了,本地人对此讳莫如深,偌大的云府一直空置,无人踏足。   许铭得知后,要了下来,他不是要做土霸王,也没有人们想的那些忌讳,不过就是听说原主姓云,便要了。   可不,和他的姑娘同姓,怎么都有点联系,怎么都能将两人的关系,一点点拉近吧。   只是想到云采奕今天的表现,可叫他心里落了一层汗,感觉又回到了当年云采奕闹分手的时候。   那时候,他只当她闹脾气,多哄哄就好了,没想到她会突然走的那么决绝。   明明两个人很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而现在,更强烈的感觉是,她有事瞒着他。   他的姑娘是那么心思单纯的一个人,从来藏不住秘密,可现在,他却感觉她铜墙铁壁似的,将自己包裹得很紧,他该怎么下手?   到自己办公室,许铭将木窗支棱起来,院子里高大粗壮的梨树,将滚热的夏风摇了进来,带起一片沙沙声。   许铭脱了西服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两口,门上有人敲门,转身回头,对方脸上带笑,高跟鞋蹬蹬蹬地踩进来。   是胡晚柔。   哪里都有人情,有裙带关系,胡晚柔便是某领导托进许铭团队的,许铭现在是用人之际,也就没有拒绝。   胡晚柔送来一份工作报告,请许铭签字,许铭坐到办公桌前,签完字之后,递给胡晚柔。   胡晚柔接过,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很熟稔地问:“铭总,云采奕是你的大学同学?”   她从沈泊峤那里得知他们仨的关系,惊讶了好一阵,没想到云采奕一个贫民窟的野丫头,居然能和家世显赫的许铭是大学同学。   而她知道云采奕在一个破公司,那云采奕来找许铭,怕不是想和许铭拉拢关系,来这里上班吧。   许铭点了点头,眸底幽沉。   胡晚柔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很替许铭担心的口吻说:“铭总,不知道你们同学时关系怎么样,但是如果要吸收她进公司的话,一定要认清人品。”   “怎么了?”许铭后背放松地靠上老板椅,饶有兴趣地示意对方继续说。   作者有话说:   许铭:还求你渣我第二次(内心疯狂)   感谢在2024-01-24 14:25:41~2024-01-25 08:2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起个破名想半宿、小**、尛可爱、瓜田里的猹没瓜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他的隐忍克制   ◎已经中毒,唯有她可解◎   胡晚柔一阵窃喜, 浓密的假睫毛扑闪几下,说:“你知道我们桃源县穷嘛,有些底层的人品性就没那么好了, 尤其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很刁,刁民的刁。”   许铭没说话,看到自己的打火机在桌上,捞上手, 漫不经心地拿在指间把玩,任由对面的人继续说。   胡晚柔当是得到了鼓励, 更开心了, 将三年前和云采奕发生的那起小车祸娓娓道了一遍。   末了,她委屈说:“你知道吗?我就轻轻撞了她一下,她就躺地上装死了。结果送到医院,不过就是轻微脑震荡, 就这样,她还住了三天院, 我替她付了医药费,她还不肯罢休,居然还想报复我,也撞我一撞。”   怕博不到许铭的同情,胡晚柔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简直了, 我承认我是不小心撞到她, 可她却想讹上我。要不是我医院里有人, 只给她开了轻微脑震荡的证明, 还不知道她想搞出多大的幺蛾子。”   有一种人, 因为家境优渥,从小便自视高人一等,自带骄傲光环,特权在手,喜欢卖弄,炫耀,眼睛只往天上看,对上巴结奉承,对下傲慢无礼。   胡晚柔便是这一种人。   许铭第一次见她,便知道了,不过影响不到他,无伤大雅罢了。   但听到这里,想起云采奕先前在这,情绪突然变差,忽然之间就全理解了。   许铭转着打火机,收紧在掌心,致使手背青筋凸起,声音冷下去:“那么,如果不是你医院里有人,那她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胡晚柔还没感觉到许铭语气里的不对,扭了下唇角,得意说:“那当然擦伤什么的都要写上了,还有脑震荡就不是轻微了,正常可能要住一星期的院才行。”   许铭掌心越发捏得紧,银质的打火机像要被他捏碎,他竟不知他的姑娘遭遇过这些。   许铭缓慢的口吻,状似好心地替对方作了一个总结:“所以,你汽车撞了她,没对她道歉,还对她耍了一系列的小聪明,最后还觉得她想讹你,想报复你。”   胡晚柔尖细的嗓音笑出声,姿态高高在上:“不是我觉得,是他们那种人就是那样,我这叫先发制人,不然一旦对他们客气了,他们就会像苍蝇一样盯上你。”   “他们哪种人?”许铭有一刻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了,他明明想发火,想大声指责,想狠狠给面前的女人来一拳,但理智和修养却叫他冷静下来,坐在老板椅上没动。   许铭缓缓掀开眼皮,眉峰高挺凌厉。   胡晚柔急着去迎承他的目光,却霎那间大惊失色,不知男人平时温和的眼会忽然变得如此锋利,像柄匕首,亮着雪白的光。   许铭说:“胡晚柔,你好好听听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我这里虽然急需用人,但不是什么人都用。就你这番言论,我会对你重新评估,虽说试用期有三个月,但不是说一定要你做满了三个月,才叫你走人。”   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和男人平时说话的语速几乎没有二致,可现在这句话,每个字都像一桶炸药,炸得胡晚柔毫无防备,心神大乱。   胡晚柔一时目瞪口呆,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抖了几次,说不出话。   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互相拉近关系,不就是分享彼此的特权关系网,和拿底层穷人取乐消遣吗?   怎么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这样的?   “出去。”   不等胡晚柔缓过神,许铭眼神如刃地扫过来,下了逐客令。   胡晚柔脸上高档化妆品描绘出的精致五官,瞬间变得扭曲,惨白,跌跌撞撞跑出办公室。   *   许铭坐在办公桌前,指间的打火机开开合合,蓝色的火苗亮起又熄灭。   这枚打火机是个小众品牌,纯银质地,用了七年还和新的一样,一面图案是玫瑰,含苞待放,一面是骷髅,狰狞恐怖。   是云采奕“拆巨资”买的,送给他的。   打火机底下刻了两个字母:M&Y,是“铭”和“奕”两个字的缩写。   也是云采奕找人刻上的。   那时,两人感情正是最好的时候,在校外租房住,他每晚都想要她,气氛好的时候,他喜欢点烛台,可每次都找不到火,云采奕便买了送他。   云采奕给他的时候,问他像不像《红楼梦》里的风月宝镜,还警告他说,多看看骷髅那一面,少看玫瑰,不要中了美色的毒,变成骷髅。   他就欺身而下,闹着说,已经中毒,唯有她可解。   一语成谶。   风月宝镜是个相思物,这枚打火机也是个相思物。   初夏的风热而不燥,吹起树叶,满院如蝶飞舞,也吹得思绪纷纷扰扰。   勉强办公办了小半天,许铭盯着时间,到云采奕下班的点,拿起手机给她发去一条微信。   【记得给我买杯子。】   云采奕收到消息,想起自己先前答应的话,是该履行,可是再一想,杯子诶,寓意一辈子,她只是一个员工,给老板买是不是不太好。   云采奕回了一条:【你要不要叫你女朋友给你买?】   没想到男人很快回复:【我现在一个人。】   云采奕只好勉为其难地上超市,去买杯子了。   *   桃源县比较大的超市就一家,上下两层,一楼是食品和瓜果蔬菜,二楼是日用百货,全县唯一一部上行扶梯也在这里,正对大门。   有孩子将之当游乐设施,踩着扶梯上去,再从人工楼梯跑下来,再乘扶梯上去,再跑下来,单调又危险,却乐此不彼。   云采奕站在扶梯里,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有些泛酸,谁叫他们桃源县太穷了,穷得孩子们的乐趣都这么匮乏。   再想到许铭,想到钱父说他会成为桃源县的英雄,说他会改变桃源县,引领全县提高经济,脱贫致富。   心情随之鼓舞。   那她为这样的人买个杯子,似乎也挺荣幸的。   扶梯上最后几步,云采奕抬腿,快走上去,找到杯子区域,上回看中的那只奶油色保温杯还在。   云采奕拿上手,有心就买这一只,但一想,自己只是一个员工,给老板买东西,当然不能自作主张替他拿主意。   于是,她又将杯子放回原处,连同其他几种分别拍了照,一起发给许铭,让他自己挑选。   这么巧,在等许铭回复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了声“云采奕”,笑着朝她走来。   云采奕回头,见是钱皓,礼貌地笑了下,听见对方喊的是她的全名,心里一丝放松。   那天钱皓一家从她家离开之后,晚上钱皓给她发消息,委婉地问了许铭的事。   云采奕也没瞒他,直接告诉对方【他是我大学时的前男友】。   之后聊天便中断了。   云采奕没将此事放心上,默认了两人之间就此结束,没想到此时又遇上了。   可见桃源县是有多小。   钱皓走近了,看眼她面前的货架,问:“买杯子?”   云采奕点点头,举了下手机,说:“给老板买的。”   手机里,许铭回发了一张照片,红色涂画笔圈了两只杯子,一只正是云采奕先前看中的那只奶油色,另一只是旁边同款的浅绿色。   钱皓像是不确定,求证问:“是、许铭?”   云采奕比他想象的坦然:“可不就是他。”   她低头,手机回复两字【好的】,摁灭屏幕,将手机塞进包里,拿起那两只许铭挑的杯子。   回头问钱皓:“你来买什么?”   但钱皓的思维还在她手里的杯子上:“他要两只?”   “是吧,我没问,他选了两只,我就拿两只。”云采奕丝毫不纠结这个问题,她不过就是按老板指令办事,管他要几只。   可钱皓表情又微妙了,眼看云采奕准备走,他又叫了她一声名字,势要将心里的疑问问清楚:“你俩、要复合吗?”   云采奕否认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钱皓发展,但被他误会,她还是很想解释一下,“我俩现在就是工作关系,今天刚说开。”   “那倒是不错。”钱皓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转而又为自己的疑心抱歉,“不好意思,我问的太多了。”   “没关系。”云采奕大大方方摆摆手,拿着杯子,指了指楼梯口,“那我先走了。”   钱皓跟上她的脚步:“我也走了,一起吧。”   其实他是在大街上看见云采奕进了超市,才特意跟进来的,这个姑娘没见过几次,却占据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长得出众是一方面,最让他心仪的是云采奕的气质,跳脱出尘,生在小县城,却一点儿也不落俗,别说在桃源县,就是在大城市,也非常具有吸引力。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便心动了,可之后云采奕的态度,让他止步不前,尤其知道她和许铭之间的关系。   但是一看见她,心还是情不自禁地跳跃。   两人步行下楼,到收银台,结账的人有点多,要排队。   云采奕走进队伍末尾,回头看见钱皓跟上来,指了指无购物通道:“你先走好了,不用等我。”   “我刚下班,回家也没什么事。”钱皓没离开,依然跟在她身后。   云采奕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偶遇。   她回转身,目视前方,不再说话。   但钱皓似乎不太想干站着,有意无意说起云秋夫妻俩,问云采奕意见:“这周末我们四个一起去水库玩玩,怎么样?”   云采奕摇摇头,否决说:“云秋要看店,少禹要出车,他们刚买了房,现在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哪有空玩?”   “那你呢?要不我们俩去。”   “我想呆在家里。”   一句话封喉,云采奕结束了聊天。   付钱,结完账出来,钱皓几次有话说,又思前想后不知道怎么说,云采奕自动忽略他的欲言又止,说了声“拜拜”,往自己电瓶车走去。   脚刚踏上车板,包里手机响了下,云采奕拿出来,一看是许铭。   许铭问她:【买好了吗?】   云采奕回了两字:【买了。】   顺手将小票拍了照,发过去,随即男人发来一个红包。   云采奕诧异问:【杯子的钱吗?不走公司账吗?】   许铭说:【杯子是我自己用的,不走公司账。】   云采奕心想,老板还挺公私分明的,手指点了点,领了红包,哗啦啦的铜钱声,比小票上多了十块。   云采奕老实汇报:【老板,多了十块。】   许铭言简意赅:【小费。】   云采奕笑了,捧着手机输入:【谢谢老板!】   后面还不忘发一个夸张的感天动地的表情。   许铭握着手机,看着那表情,勾了勾唇角。   想起她曾经经历的车祸,叮嘱说:【路上注意安全。】   云采奕回:【谢谢老板关心。】   熄屏,将手机放回包里,电瓶车开启电源,回家去了。   不远处,钱皓看着她,橙红的夕阳染满她全身,身姿英飒,笑容亮丽,脑后的马尾辫也染了一层光泽,在风中一荡一荡。   风一样的女子,怕是许铭都搞不定,他又怎么搞得定?   *   第二天早上,云采奕到公司,整理好注册新公司的资料,刚准备去工商局,许铭来了微信,说等他一起去,云采奕回说【好的】。   等待的时间有点无聊,云采奕将两只杯子洗了洗,送到许铭办公室。   李欣看到,好奇地问了几句,云采奕如实回答。   李欣眼色揶揄,笑着说:“最后还是要你买。”   云采奕不希望她误会,语气一本正经地解释:“老板一个人在这,每天那么忙,我顺便就帮他买了。”   李欣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他女朋友呢?不来桃源县吗?”   云采奕蹙眉,翻出许铭昨天回她的消息,再看一遍。   【我现在一个人。】   当时她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许铭没有女朋友,但是现在再来看,其实歧义很大,也可以像李欣这么解读:许铭现在一个人在桃源县,只是女朋友不在这儿。   ——那意思就是,他还是有女朋友的。   云采奕倒吸一口凉气,男人搁这儿和她玩文字游戏呢。   李欣看着云采奕的手机也纳闷了:“铭总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呀?”   云采奕莫名有点憋屈,感觉自己被耍了。   她努力挽尊:“管他有没有,我们是他的员工,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她将手机熄了屏,不到五分钟,手机又亮了,进来一条微信,是许铭发来的,就两个字:【下来。】   云采奕动作没有洗杯子那么积极了,慢吞吞背上包,拿上整理好的文件袋,和李欣说了声,下楼去了。   作者有话说:   论心机,有人玩得过铭老板吗   感谢在2024-01-25 08:21:44~2024-01-25 20:1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我,你是你 5瓶;v、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他的隐忍克制   ◎除非吻他咬他,才能让他闭嘴◎   山城的天阴晴不定, 说变就变,清晨那会,有风, 有阳光,空气中还有草木葳蕤的清香气息。   可这会儿,青灰色的云层卷走了太阳,远山也隐进了大团的白色雾气中,风吹来, 带来潮湿的水汽,扑人脸上, 腻乎乎的。   是要下雨了。   路虎揽胜没熄火, 许铭等云采奕上了车,便直接开车走了。   云采奕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转头看见男人的侧脸映在昏淡的天光里,鼻梁高挺如峰, 下颌线清晰流畅且锋利,滑至凸起的喉结, 俊朗,清锐,没有一处细节不讨女人喜欢。   这样的男人,要说没有女朋友,没人会信吧?   想起以前,男人是有多喜欢玩文字游戏, 常常煞有介事地捉弄她。   比如他会皱着眉, 像是被个大问题困扰, 你追问, 他便很认真的和你探讨:“我今天遇见一个傻子, 不管问她什么,她都说不知道,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傻?”   云采奕不得其解,想了半天,摇头说:“不知道。”   随即换来许铭大声的笑,云采奕在他笑声里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那傻子,被狠狠“侮辱”了。   还记得一次,许铭和别人打球,他说:“就算猪来当裁判,都知道谁能赢。”   云采奕不假思索:“那当然了,必须是你赢。”   许铭放声笑,云采奕一拍脑袋,混蛋,又套路她,变着法子说她是“猪”。   除了文字游戏,许铭还会搞各种数学题,让云采奕帮他解。   解到末尾,答案总是让她自取其辱,什么“54250”,“5487”,不过偶尔也有好的,比如“2013614”,“220225”,“52013143344”。   想起来,好笑又好气。   “想什么?”许铭突然开口,偏头觑来一眼。   云采奕回了回神,眯了眼缝从他眉上瞟过,语气凶狠:“想起一个混蛋。”   许铭“哦”了一声,拖腔带调:“能让你想起,这混蛋也很有福气。”   云采奕知道,两人斗嘴,她从来就没赢过,除非吻他咬他,才能让他闭嘴。   但现在自己再也干不出这种事,只好选择遗忘,将目光游移到窗外,假装没听见男人说话。   许铭唇角几不可查勾起一个弧度,顺着她的意,没再逗她。   到工商局,许铭打了个电话,有领导快步走来,热情相迎,后面跟着办事员,云采奕带的文件资料很快被接收,打了回执,约定领取执照的时间。   出来时,领导又将两人送到车前,看着汽车驶离大门,才转身回去。   云采奕坐在车上,看眼时间,这一趟外勤跑得出奇的快,离她出公司还不到半小时,不由地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如果我自己来,一个小时都办不完。”   许铭斜挑眉梢,眸光冷瞥一眼,没理会。   他之所以带云采奕来办事,并不是为了图领导的方便,而是天快下雨了,大概率还是暴雨,他心疼她骑电瓶车,怕她淋雨,怕她出车祸,可云采奕这方面总是粗心大意,总是领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暴雨说来就来,来势凶猛,汽车还没行驶到一半路程,天地间顷刻一片黑沉,豆大的雨点砸在前挡玻璃上,劈哩啪啦像炸开的小炮仗。   车窗被关上,车里和车外瞬间阻隔成两个世界。   云采奕歪着脑袋看向外面,“哇哦”一声,摸了摸自己胳膊,干燥温暖,庆幸地笑起来:“好在跟你的车来,这雨下得连穿雨衣都来不及。”   许铭眸光渐明,这才有了丝笑意,降了车速,缓慢行驶。   车里开启了内循环,原先几不可闻的香气渐渐萦绕于鼻,云采奕嗅了几次,闻出是苍兰的香,不自觉多看男人几眼。   那是两人以前一起种过的一种球根植物。   许铭出生濯湾,热带花卉见过很多,但这种需要春化的植物几乎从没见过。   有一次云采奕从桃源县回临大,带了几只苍兰种球回去,和许铭一起种在出租屋,养到开花时,红艳艳的一串串花穗,香气溢满房屋,许铭说,要香得醉过去了。   后来男人就宣布,苍兰是他最喜欢的花。   没想到他这个喜好至今没变,现在的车载香水就是苍兰香。   云采奕轻轻叹了口气,和前男友一起共事,得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抗住这种记忆,抗住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冲击?   *   接着几天,天天下雨,许铭没再来公司,云采奕在工作之余安心写自己的网文。   一周后,许铭通过微信,给云采奕发来几张新门店的装修设计图,让她挑一张。   云采奕推脱说:【你是老板,你决定了就行。】   可许铭回说:【你是总助,有提供建议的职责。】   好吧,她的老板手里可有一把好鞭子。   云采奕几张比较了一下,挑出一张发回去,许铭回了个【OK】。   五月底,新门店准备开始装修,确定的设计图正是她挑的那张,同时装修的还有大院里的两栋办公楼,大院的门也要拆除,重新修建。   许铭接洽好了承包方,指定云采奕为总负责人,代表公司监督和负责一切有关装修的事宜。   云采奕这次没推脱,能亲自参与一项变废为宝的工程,心里会涌上很多积极向上的快乐。   那天,许铭约了承包方见面,就在大院里。   承包方五十多岁,皮肤黝黑,虎背熊腰,说话嗓门大,他身后跟着几个工头,年纪和他差不多。   而相对他们的甲方,却只有许铭和云采奕两个人。   云采奕起先有点儿担心,对方看起来人多势众,而他俩则显得势单力薄。   许铭站在一群大老粗中间,就像被一丛粗狂的芦苇草包围着的白杨树,一张脸年轻英俊,衣着昂贵,再加上谈吐斯文,待人温和,好像耍耍他,从他身上捞点钱没有难度。   不过这张冷白皮令人刮目相看了,他竟然一个人震慑住了这群大老粗。   一行人往大楼里走,边走边交谈装修细节。   承包方混惯了世面,将工程说得困难重重,艰难险阻,无非是要多加钱,可许铭却很老道地接上对方的话,指出对方的方法怎么费钱费力,另外附送更可行的方案。   他说话声音虽然没有对方高,但稍稍一敛目,眉宇间便自有一种威严,明明还是那个人,可语气和气势却充满了威慑力,嗓音温淡,四两拨千斤,让人不可小觑。   云采奕跟在他身后,暗暗感叹男人有点东西啊。   大楼里空空荡荡,门窗老旧,油漆剥落,水泥地面上积压着厚厚一层灰,一阵脚步踏上去,灰尘乱扑乱舞,说话声重重回荡。   云采奕带了一本本子,将许铭提到的要求,和需要改造的部分全部记录下来。   结束时,本子上写了满满五页,非常详尽。   云采奕也才知道,濯湾许家是做城市基建起家的,许铭从小耳濡目染,不门儿清才怪。   再看承包方,他和他的人一改最初的态度,不再把许铭当一个好忽悠的富二代,全都对许铭变得恭敬,许铭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许铭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一个个点头附和,言听计从。   装修事宜全部敲定后,承包方带着他的人先行离开,连发动摩托车的声音都收敛了很多。   云采奕和许铭没走。   许铭说,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云采奕,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一阵热烈的风吹来,阳光照满身。   云采奕抬头,看见男人从头到脚都沐浴在光里,尤其他的发顶和宽肩上,染了一层白色的毛边,配上他身上的白衬衣,很温柔的感觉。   全不见先前的凛冽之气。   想到刚才那些人一个也没占到他的上风,云采奕起了挑战的心。   她收起本子,对许铭说:“老板加工资。”   许铭挑眉,单手挽了挽衣袖,挽到小臂上,语气冷淡:“你只需要负责监管就行,在你的工作时间内,不需要额外加班。”   云采奕指了指头顶的太阳和面前的两座大楼,为自己争辩:“我原来只要坐办公室就好了,现在要到处跑来跑去,那我不是变成了外勤?”   她想到一个无法忽略的后果,声音变得哀怨,“人会晒黑的。”   许铭双手插进裤兜,偏头,眸光锋利地扫到她脸上,盯看了两秒。   两秒之后,他下了一个不容反驳的结论:“你皮肤白,晒不黑。”   云采奕:“……”   某个瞬间,她差点以为回到了过去。   以前男人也会这样赞美她,而且对她慷慨包容,什么都尽着法子给她最好的,十指也不让她沾阳春水,家里洗衣做饭都是他。   可是现在这种赞美,意义全反了。   不仅仅装修的活要使唤她,还对她抠抠搜搜,用这样的一句话就打发她。   果然,男朋友和老板,是世界上的两个物种。   *   可是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要做。   装修开始了,里里外外同时进行,工人多,事情琐碎杂乱,云采奕每天东奔西跑,疲于应付。   前三天手忙脚乱,三天之后,她才渐渐得心应手。   而她做的事远远超出了广义上的监管,她是大大小小的事全管上了。   不到半个月,手写的工作记录写满了两本本子,上面工程进度、工人工时,还有各种材料和费用等等,事无巨细全都有。   比承包方的记录还详细。   要知道,她最痛恨的事,莫过于偷工减料。   云采奕的父亲曾经是一名瓦匠,当年因为包工头偷工减料,致使她父亲从高空坠落,摔断了一条腿,从而使得他们家失去了经济支柱。   现在云采奕有机会参与工程,所以特别严苛。   承包方看到她记录的数据,有些心虚,和她说好话,云采奕不听,送礼物给她,云采奕也不收。   承包方觉得她有点儿轴,可是又没办法,后来找机会在许铭面前挑拨,说云采奕针对他,故意挑他的刺,建议许铭换个人。   许铭面无表情,只用了一句话便堵了对方的嘴。   他说:“换谁都不会换云助,她代表的是我,你要觉得和她合不来,那我就只好把你撤掉。”   承包方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走了。   云采奕不知道这件事,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投入工作。   她现在的工作重心都在装修上,每天早上先去春玉醉,先处理公司的事情,之后便来大院。   云采奕从家里带了一张折叠的钓鱼椅,放在梧桐树底下,忙完事情的时候便去那儿偷个闲,吹吹风,喝口水,心里嘀咕嘀咕许铭那个无良资本家,又几天没见人影了,什么事都让她一个人盯着,就知道压榨她的劳动价值。   其实许铭每天都有来,不过他一般都会错开云采奕的时间。   工人七点上工,云采奕八点半才上班,她还要先去春玉醉,等她过来差不多要十点左右,这段时间便是许铭在的时间。   许铭会察看各处的工程进度,把控工程的大方向,还会和工头协商具体操作的细节,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工头,如果云采奕说了什么,就按她说的办。   云采奕来了,听人说许铭来过,她开始还不信,后来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心想老板忙,可能只有上午那么一会有时间吧,又或者男人在避嫌,怕和她纠缠不清。   云采奕不由地好笑,对她而言,话说开了就是说开了,她才没有那么多多愁善感。   只有沈泊峤看着老朋友那么辛苦,发出嘲讽:“你说你来桃源县都几个月了,怎么你们两个反而越来越疏远了?”   许铭也很苦恼:“你以为我想这样?”   自然界中有一种鸟,羽毛非常艳丽,也很珍稀,但极其不易捕捉,只有精心布置鸟笼,布置到这种鸟自愿飞进来的时候,你才有机会抓住她。   云采奕便像极了这种鸟。   他曾经抓到过一次,可是很不幸,被她逃脱了,这一次他必须要更用心才行。   作者有话说:   老谋深算的铭老板,如果采奕想逮只鸟玩玩,应该比他容易得多吧,哈哈哈   感谢在2024-01-25 20:14:11~2024-01-26 09:4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捞月亮 10瓶;惊瓷啊! 4瓶;我是我,你是你 2瓶;小**、尛可爱、起个破名想半宿、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他的隐忍克制   ◎真想狠狠亲他一下◎   六月中下旬, 桃源县迎来了梅雨季,工期不得不延缓。   云采奕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抓紧时间写网文。   这段时间, 她主要的精力都在工程装修上,白天都没能够在公司摸鱼写网文,使得她的存稿岌岌可危,全靠晚上在家写一点,而这一点完全达不到她的更新量。   梅雨季一来, 天天下雨,一下就是二十天。   云采奕心叫太好了, 日子像是回到从前, 一上班就码字,拿老板的钱干自己的活,甭提有多快乐。   云秋将水果店转让了出去,得了一小笔钱, 可是面对安山的新房装修,还差好大一截, 云采奕得知了,二话不说,又拿了十万给她。   云秋感动得放声大哭,说云采奕比她亲人还亲,两人一辈子都要做姐妹。   云采奕潇洒地摆摆手,一句“又不是不要你还”, 止了好姐妹的哭声。   她挨过穷, 知道没钱的滋味是什么样, 而现在小富则安, 她很知足, 至于朋友,能帮忙当然就要帮了。   陶美华不反对女儿的侠义心肠,但是看女儿又要忙工作,又要写网文,人瘦了一圈,就很心疼,而且云采奕的工作和许铭在一块,她总隐隐有种担心。   有一天晚上吃晚饭时,陶美华说起这件事,问云采奕要不要辞职,以后专职在家写网文算了。   毕竟网文比上班挣钱多,还自由。   云采奕将自己上次和许铭提辞职的事回忆了一下,很奇怪,竟想不起细节了,只记得两人将那段别扭的过去掀过去了。   “现在这样挺好的。”云采奕吃完碗里最后一点米饭,抽张纸擦擦唇角,和母亲说,“他是有野心抱负的人,我也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我俩现在的状态很舒服,没有理由辞职。”   “你这样不辛苦吗?”可是陶美华很担忧,还心疼女儿,“你将来的工作肯定越来越忙,还要挤时间写网文,我怕你长久下去,两头顾不好,得不偿失,不如安心做一件事。”   “可我现在不觉得辛苦。”云采奕朝母亲露了个笑脸,还朝旁边的奶奶扮了个鬼脸,她说,“写网文这事吧,我觉得很吃灵感,我这本好一点,但下一本就不一定了。而且这件事我只想当一个爱好来做,一旦把它变成吃饭的家伙,我估计我马上就要死了。”   “呸呸,姑娘家不兴说‘死’字。”奶奶打断她,接了话说,“采奕的想法我理解,写网文写出钱,只是个运气,工作才是本分。”   云采奕嗯嗯点头,给奶奶竖大拇指:“奶奶英明。”   云采奕现在网文的收益每天有小四位,一不小心,一个月的收入达到了她一年的工资水平。   一家人都很开心,但是云采奕不太敢放纵这份开心。   她自认为,写网文赚钱只是一时运气,不是她的能力,她想拥有的能力在工作上。   云采奕对母亲和奶奶说:“许铭那个人,抛开以前的事不说,我觉得他做老板很有一套,为人处世上也很有手段。我现在给他打工,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保不齐我将来有钱了,也开个公司,也自己做老板。等那个时候我们哪怕躺着,都有钱进来,岂不是很爽?”   奶奶笑出声,拍拍孙女的肩,鼓励说:“那你加油,早点开公司,奶奶跟着你躺,跟着你多享几年福。”   云采奕站起身,举拳伸过头顶,做了个向前冲的动作,气势汹汹:“那我现在就去加油。”   “你等等。”陶美华却皱了眉,叫住她,“还开个公司,自己做老板?”   她从来没想过女儿会有这么大的理想,“那你还想不想结婚了?昨天二姨说,又给你找了一个相亲对象,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老妈,你看看我现在哪有空相亲?”云采奕拉开椅子,跳了跳脚,好像后面有火烧来,拔腿就跑出了厨房,清脆的声音带着风飘起来,“等我完结了再说。”   尾音都没来得及传开,人已经没影了。   “这孩子。”陶美华免不了还得和奶奶再嘀咕几句。   *   七月中旬,天一下子放晴。   天蔚蓝,云洁白,盛夏的风吹过山岭,吹过溪流,吹过桃源县,像仙女般撒下草木的清香和湿润的水汽,顿时小县城变得清新干净,生机勃勃。   梅雨季过去了,装修工程继续进行,云采奕也恢复了忙碌。   一个月之后,一座全新的院门矗立在了大街上,灰白夹色的大理石低调又巍峨,谁见着都说气派。   旁边的新门店里,木工板做好了造型,现在正在进行装饰贴面的工作,大院里的两栋大楼,也在紧锣密鼓地安装新门窗和粉刷墙壁,一切井然有序,收官指日可待。   云采奕坐在梧桐树下,和瓷砖店里的老板娘结算账目。   许铭从大门里走进来,远远就看见她低着头,本子铺在膝盖上,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笔,食指把手机当计算器,按个不停。   头顶清新的绿意洒在她身上,染了一层光,垂落的刘海在清风里轻轻飘动,俏皮得像精灵。   走近了,他轻咳一声。   云采奕抬起头,眯了眯眼,清澈的眼睛像被拨动的火苗,有一瞬的火光。   很久没见了呢。   可是她又很快低下眉梢,若无其事地继续算账。   倒是老板娘认出许铭,笑着站起身,对许铭恭维了几声,夸他是做大事的人。   许铭礼节性回应了几句,走到云采奕另一边,单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去看她的本子。   本子里密密麻麻,笔迹有黑色,有蓝色,中文汉字夹杂着阿拉伯数字,间接还有英文大小写字母,有的字清秀,有的字行草凌乱,还有的横写,也有斜着随手写的,叉叉和圈圈的标注更是到处都是。   乍一看,像鬼画符。   恐怕只有云采奕自己看得懂。   许铭看了几行便看不下去了,说:“我那有个平板,拿来给你用吧。”   云采奕摇摇头,说不要。   许铭垂眸:“我平板还能比不上你一本本子?”   云采奕斜睨一眼,拍拍本子,反驳说:“你平板能有我本子轻吗?我包里现在东西可多了,你平板能随便塞包里吗?”   说着,她又随手将本子一合,当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风,扇给许铭看,“你平板能当扇子用吗?”   许铭嗓音带笑:“你本子好。”   旁边老板娘听着他们的对话,替云采奕着急,拱了拱她的手:“你傻啊,那可是个平板。”   云采奕摆摆手,坚持说:“我用不上。”   老板娘对着许铭笑了笑:“这是个傻姑娘。”   许铭漆眸温润,赞同地点点头,转身走去办公楼察看装修。   再回来时,老板娘已经走了,大树下只剩下云采奕。   只见她双腿交叠,仰头半躺在钓鱼椅上,脑门上盖着她那本千金不换的好本子。   这本子的确好,还能遮阳光。   云采奕感知到有人走过来,拿下本子,眨了眨眼,将坐姿端正了一些,问:“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快收官了。”许铭走近了,声音温和含着赞许,“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老板加工资。”云采奕的这句话快成口头禅了。   许铭恍若未闻,捞过一张马扎,在她旁边坐下。   那马扎很小,是有个工人家里带来的,休息的时候就过来坐坐。   许铭人高腿长,坐上去很不和谐,云采奕站起身,指了指钓鱼椅让给他坐。   许铭说没事,云采奕却坚持要和他换,语气还显得强势:“你别坐那个,把人家小马扎坐坏了。”   许铭唇角轻轻抽动了下,这才站起身,换到钓鱼椅上。   云采奕则捡了小马扎,坐在男人斜对面。   她有时候就会有这种小固执,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像什么人什么东西就该在什么位置,不可以乱动。   两棵梧桐树高大粗壮,枝叶繁茂,风从中间过,摇动树叶沙沙作响,无休无止。   两人坐在树下,聊了一会工程进展。   云采奕支肘撑在膝盖上,托腮,侧着脸面,忽然发现男人今天的衬衣颜色不错,是一种黛青色,像云雾缭绕下的远山,版型挺括,双肩宽阔,丝薄,服帖,袖口挽了几道在小臂上,露出冷白的肌肤,腕骨在他自然垂手的动作里,突起一块,莫名一种张力。   让人特别想拉拉他的手,感受一下他手臂的力量。   但是也就想想了。   云采奕耷了耷眼皮,眼神飘走,耳边长发抚在脸上也没勾一下,怕自己变得搔首弄姿。   “今天中午没午睡?”许铭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她一副懒怠的样子,配合关爱的口气,像个好老板。   “本来在家睡来着,结果做电子门的打电话,要来量尺寸,我只好过来了。”云采奕懒洋洋地坐直上半身,抻了抻脖颈,语气抱怨说,“主要是我那个老板太抠了,只叫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喂草。”   许铭笑出声,敞着双腿,小臂搁在膝盖上,上身往前倾了倾,问:“每天拐着弯骂我,是不是你的乐趣?”   云采奕“哎呀”了一声,装腔作势:“不小心暴露了。”   “就这么想加工资啊?”许铭学她的腔调反问。   云采奕缓慢地点了点头,有点恍然。   其实她的工资在桃源县可以称得上顶尖打工人了,就她同类型的工作而言,全县再找不出比她工资更高的,她自己也很满意。   只不过和许铭之间,除了谈工作,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于是“加工资”变成了一个话题,每次见面都要拿出来说一说。   但现在许铭忽然给了反应,云采奕反而有些措手不及了。   “过来源和帮我吧。”许铭一副谈公事的口吻。   许家在濯湾的产业名为“恒瑞集团”,旗下有数家分公司,大部分都由许铭控股,许铭来桃源县,在集团名下另成立了一家分公司,专门用来运营桃源县的开发和投资旅游项目,他为公司起名叫“源和”。   区别他名下其他以“恒”字开头的公司名,“源和”多了几分诗意和烟火气,还有他个人的一点主观色彩。   不过一般人探寻不到里面的奥秘,云采奕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桃仙醉呢?”云采奕见男人不是开玩笑,不由得也正经了些。   “也是你管。”许铭说,“不过你可以把会计的工作脱离开,另外招一个会计和出纳,你只做管理就行。”   “就算把会计的工作脱离开,桃仙醉以后也会很忙。”云采奕一想到以后业务上的扩张,神经就紧绷了。   “没那么难。”许铭语气轻松,点拨说,“你要记住,你是总助,你的工作是监督和管理,而不是亲力亲为。”   云采奕抬头看了眼男人,矜贵,沉稳,斑驳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要不说一个人能成功,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男人手握权势财富,管理那么大一个集团,现在人在桃源县,2000公里以外的濯湾居然一点也不乱,人心稳定,股价稳定。   云采奕若有所思,点点头,问:“你要我去源和做什么?”   “和桃仙醉一样,做我的助理。”许铭开诚布公。   云采奕深深吸了口气:“你在源和到现在连个助理都没有?”   许铭淡淡一笑,抬眸眺向办公大楼,那里时不时传来装修的声响。   他将源和将来的规划,大概地说了说。   现在院里装修的两栋大楼,两层的小楼以后将是桃仙醉的办公楼,一楼做仓库,二楼做办公室。   另外一栋三层的大楼,将是源和的办公楼,三层全部是办公室,人员会有很多,云府那边以后将作为生活区,只用来住宿和用餐,办公全部搬到这边。   这些在装修初期,云采奕便知道了,当时她还觉得两个公司在一个大院,挺方便许铭的,没想到现在也方便了她。   “那……你给我加多少工资?”云采奕唇角上扬,细长的眉都弯起来了。   “你现在的工资是桃仙醉的工资,以后多做一份源和的工作,当然会按源和的工资级别给你另外发一份,这份工资不会比桃仙醉的少。”   许铭语气平和,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是搁在膝盖上的手不经意拢了拢,想要抓住点什么。   而云采奕一听工资,什么也管不得了,从马扎上一下子跳起来,身上鼓鼓囊囊的斜挎包也跟着跳起,包里一片“哗啦啦”的声音,全是装修的小工具。   云采奕按住包,从肩上卸下,扔到水泥地上,很想围着梧桐树跑上两圈,可是老板在面前,怕自己太得意忘形。   她敛了敛神情,压住心底那份小兴奋,问许铭:“那个,你先前说的平板电脑还给我吗?”   “你不是用不上吗?”   “谁说的?只是这会装修不好用,将来需要啊。”   许铭漆眸幽深地瞥她一眼,傻姑娘的反射弧真够长的。   云采奕不知道他心里骂自己,只看见他眸底有光,像山涧被阳光照到的溪流,还看见他翘起的唇角,淡粉的薄薄一片,真想狠狠亲他一下。   可是那只是自己的老板,不需要这么感谢他吧?   又想起一事,云采奕问:“能问问胡晚柔在公司是什么职务吗?”   许铭轻描淡写:“她只是一个行政助理。”   云采奕“哦”了声,接着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许铭皱了皱眉:“是人情托进来的。”   云采奕又“哦”了声,比上一声尾音拖得更长了。   许铭抬眸:“你想什么呢?”   云采奕晃了晃身体:“我能想什么呢?”   她满脸不在乎,眼神里充满戏谑和调侃。   她走到许铭身边,一只手撑到钓鱼椅扶手上,半弯腰,侧脸看向男人,笑眯眯说:“我相信你的眼光,毕竟有我这个前任在,你不可能后面的女朋友一个不如一个吧。”   许铭倏然笑了声,上身往后靠,拉开两人的距离,目光对上她,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可真自信。”   “当然。”   云采奕也笑了下,直起身,背对男人,双手掐腰,马尾辫在脑后轻甩,发尾翘起一个骄傲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傻姑娘,铭老板是在做圈地运动,要将你圈进他的地盘里 第23章 他的隐忍克制   ◎将人捞进自己臂弯里◎   一周后, 工程进入了尾声,公司大门前,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万众瞩目的新门店, 里外焕然一新,玻璃门顶上的招牌橘字蓝底,远远看去,像海上日出一样美,橱窗上一盏盏射灯打下来, 折射七彩光芒。   孙丽娟一早来上班,就开始擦桌子擦玻璃, 见到云采奕不停地追问, 新货什么时候到,迫不及待。   春玉醉的货已经全部搬过来了,但桃仙醉的货,是云采奕昨天和许铭去安山刚谈的, 定了今天送来。   “可能要下午。”云采奕拿出一张进货单交给孙丽娟,收货的事交给她负责。   有大卡车运来了新的办公桌椅, 同车还跟来几位安装师傅。   李欣和男同事们等不及,先搬了几套进桃仙楼——他们起的名,区别源和楼。   搬上去之后,大家又集体动手,将办公桌全部安装好了,每个人还将自己的工位挑好, 个个靠窗, 光线明亮。   云采奕上来看了一圈, 见大家将她的办公桌也安装好了, 表达了感谢, 让大家去楼下搬绿植。   那是她前两天去隔壁县城的园艺花圃订购的,这会儿刚送到,所有办公室都有。   云采奕带了一点私心,优先让桃仙醉的同事们选,剩下的再让工人搬去源和楼。   大院门上的电子感应杆调试了几次,今天也正式投入使用了,输入的第一个车牌号就是许铭的路虎揽胜。   新装修的门卫室里,也隔出了单独的生活区域,里面有卧室和厨房,还有可淋浴的卫生间。   仓管老陈正式升任做门卫,他的老伴跟来同住,云采奕聘请她做公司的保洁,夫妻两人住上新房,又增加了收入,乐得红光满面。   还有公司的铭牌也送到了,铜底黑字金光闪闪,有好几块,从恒瑞到源和,还有春玉醉和桃仙醉的。   云采奕全部交给老陈,让他挂到院门的大理石柱上。   没一会,又有窗帘店的工人来了,送来了满满一卡车的百叶窗,还有中央空调的师傅也来了,说来调试空调。   事情琐碎繁杂,却被云采奕一件件处理得干脆利落。   许铭来了,也就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姿笔挺地站在一边,云淡风轻地看看而已,有人问他什么,他也是让对方找云助,什么都由着云采奕指派,不干涉不反对,好像和他没关系。   他很清楚,云采奕最擅长的就是精密计算,尤其在统筹上,每一项工作都像齿轮一样被卡得刚刚好,这些事,对她来说太小菜一碟了。   *   新的办公室布置好了,桃仙醉的同事们又一起去旧公司搬家。   许铭说,所有旧的办公桌椅和文件柜都不要了,只要搬个人用品和文件就好。   而大家几乎没什么办公文件,很快就收拾好了,除了云采奕。   云采奕办公室里有几个文件柜,里面全是账本,这些也不适合其他人插手,只能她自己收拾。   许铭找来几个纸箱,帮她装,装好了贴上胶带,再让同事们搬下去。   过程中,许铭不小心碰了一下云采奕的杯子。   “啪”一声,杯子摔到地砖上,一片清脆响。   云采奕吓了一跳,她正蹲在文件柜旁边,在整理文件。   目光投向声源处,杯子已经四分五裂,瓷白的内壁都翻出来了。   许铭抬腿走开两步,说了声“不好意思”,云采奕听着,没感觉到诚意,正想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李欣听到动静,“哎呀”了一声,拿了扫帚进来,清理碎片。   高伟和大洋也在,跟着走进来,一个念着“碎碎平安”,一个念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云采奕。   云采奕站起身,对着杯子的“尸骨”心疼了几秒。   这个杯子是个赠品,说起来不值钱,不过当年为了这个杯子,她可是买了两袋豆奶粉。   用到现在,已经六年了,感情深厚。   许铭听她总结了杯子的一生,配合着用沉重的语气说:“节哀顺变。”   几人哄堂大笑,又煞有介事地将垃圾桶搬到中间,集体围住,一起“安葬”杯子,为杯子默哀。   云采奕被他们闹得气笑不得,指向元凶说:“你得赔我。”   “赔。”许铭很干脆,转身进自己办公室,拿来一只浅绿的保温杯,递给云采奕,慷慨说,“赔你了。”   李欣“哇哦”了一声,眼睛亮了。   这只保温杯可比那赠品杯子好太多了。   高伟和大洋是人精,两人都看出点什么,一起撺掇云采奕:“铭总敢作敢当,说赔就赔,云助你还不快点收下?”   云采奕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这个坑还在许铭的大坑里。   怎么说呢?   眼前的杯子是她上次帮许铭买的,一共买了两只,还有一只奶白色。   这两个颜色,其实是以前她和许铭同居时用的水杯的颜色。   上次许铭选杯子时,她就注意到了,但是没往心里去。   当时她刚和许铭和解,她的心情就像高考刚结束一样,前面的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想统统丢掉,全部丢掉,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放空的状态。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云采奕看着男人递来的杯子,她该怎么拒绝?   这可是她叫他赔的。   而她如果接受了,那两人的水杯是不是变相地成为了一对,还正好一白一绿,像是回到从前一样。   “只有这个赔我吗?”云采奕没接,试图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许铭眉间疏淡,淡得像没有情绪,更没有她想的那些:“还有一只奶白色,不过那个我已经用过了,只有这个还没用。”   “这只给我了,那你自己呢?”云采奕还想试探。   许铭声音清和:“我原来想这只带去源和用的,不过现在赔你了,我那边还是用旧的算了。”   杯子还在他手里,他上下翻转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往前一送,“你到底要不要?”   好像光明磊落的人是他,有那一许多心思的人是她。   屋里李欣他们还站着,他们不知道他俩以前的事,正飞着眼色,琢磨他俩之间微妙的磁场。   云采奕怕自己太事儿了,从许铭手里接过杯子:“要,我为什么不要?这是你赔我的。”   不过一个杯子。   怕什么?   哪还能杯子是一对,人就一对了?   *   两天后,源和也全部搬进了大院。   第一次会议,许铭带云采奕参加了。   会议上,许铭给大家郑重地介绍了云采奕,同时也将其他同事一一介绍给云采奕认识。   沈泊峤和何知言不用说了,都是老熟人。   何知言是法务部的头,沈泊峤是工程总监,所有修路的事都归他管,难怪当初在云采奕家,他说只管花钱,不清楚旅游项目的事。   还有一位比较熟的是胡晚柔,胡晚柔有了前车之鉴,整个会议上特别乖巧,频频向云采奕示好,云采奕反应冷淡,于公于私都不太想和她亲近。   其他同事,也都是源和各个部门的头,只是现在工作还在筹备期,很多人都是光杆司令,都在等待接下来的招聘会,准备物色人才,充实部门。   招聘会是云采奕进源和做的第一件事,源和目前人力资源部全面空缺,连个头也没有,许铭暂时交给云采奕兼管。   云采奕收集了各部门需要招聘的人才信息,联系了安山市人才市场,按需求制作了招聘海报,还订了几个展位,确定好了招聘时间和地点。   而桃仙醉这边,新门店开始试营业了,每天店里人来人往,孙丽娟一个人忙不过来。   云采奕考虑再招聘一个营业员,业务方面也要相应补充人员,还有接受了许铭的建议,将自己手里的财务部分也要剥离出去。   不过桃仙醉公司性质和源和不一样,只需要招聘本地员工即可。   云采奕找来一块黑板,将招聘信息写清楚,摆到门店门前,有人来应聘,她则去见一见,面试一下就好。   *   去安山参加招聘会那天,去的几个同事约好了时间,早上七点汽车从云府出发,路上路过云采奕家,云采奕则在路口等他们。   云采奕那天穿了一件白色改良款的短袖上衣,搭配一条卡其色不规则的A字半身裙,将她高瘦纤细的身材,衬出几分白领丽人的味道,高级又干练。   完全区别她以前的穿着。   她以前总是T恤牛仔裤,随随便便,越普通越好,不想被人注意,现在说不清为什么,心态变得积极,倒是很愿意打扮自己了。   等了不到十分钟,汽车到了,那是源和公司新购买的奔驰小巴,还特意配了专职司机。   云采奕上车,和车里同事一一打招呼,座位几乎坐满了,只有一个空位,而那个空位旁边坐的人是许铭。   云采奕有点意外,往前移动脚步,问许铭:“你不说今天要去县里开会?”   许铭坐在靠过道,他收起长腿,起身给云采奕让了路,等她坐定后,才重新坐下说:“有领导今天有事,会议取消了,所以我今天和你们一起去招聘会。”   云采奕细眉舒展:“太好了,有你去招聘会,那我轻松多了。”   许铭偏头,鼻尖有股淡淡的清香,是随着姑娘的到来而来。   他借着说话的姿势,朝她倾了倾:“我去的话,你不是应该更有压力才对吗?”   云采奕斜侧半个肩,微微面向男人,用和他一样的语气说:“那是无良老板,无良老板才给人压力,你是好老板,当然只会给我们减压。”   末了,眼尾勾起,很有意味的一眼,“你说是不是?”   许铭眸底深邃,挑眉回看她:“彩虹屁进阶了。”   云采奕笑,抬起手肘就想撞他一下,但一个回念还是忍住了。   男人双手抱臂靠坐在座椅上,姿态懒散,身上的深色衬衣熨烫平整,没有一点点皱褶,下摆束拢在窄腰里,腹部平坦,还有……发着暗哑光芒的皮带金属扣。   有种难以言说的禁欲和力量感。   就这个形象做成海报,放在招聘会门前,应该能吸引很多应聘者。   云采奕挪开眼,没再说话,她将马尾辫上的皮筋解下,后脑勺靠上头枕,闭了闭眼,小憩一会。   昨晚上她写文写到12点,今天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就想利用坐车这段时间补个眠。   汽车进入盘山公路,四周崇山峻岭阻挡了阳光,车厢里变得昏暗滞闷,随着山路崎岖,车身不停地颠簸摇晃,有人紧张,不停地喊司机“开慢点”。   桃源县到安山市的山路,是千年之前的古人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中间路途中,还人工开凿了一个小山洞,才打通出去。   这个小山洞,如今连同山顶已经全部被刨去了,但遗迹还在,旁边山体上镌刻了“桃源洞”三个字,高耸巍峨,成为一大景观。   现在这条盘山公路是建国后,在原来人工山路的基础上拓宽修建的,虽然可以通行汽车,但仍然崎岖险恶,80公里的路程,汽车要开一个多小时,车技不佳,或者遇上堵车、重型卡车会车,那时间还要更长。   不过将来,按源和的修路计划,山岭里穿行隧道,修建高速公路,那桃源县到安山市最多只要40分钟就能到达,大大缩短了行车时间,也减少了行车难度,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来桃源县观光旅游。   车里都是源和人,一说起这个都有些兴奋,原先紧张的人也安定不少。   胡晚柔也去招聘会,她坐在许铭前面,转过头来,说:“铭总是我见过的最有魄力的人,关键是我们铭总还这么年轻,这么帅,明明可以靠一张脸就能吃饭,偏偏还这么有实力。”   她的话是对着许铭说的,却是说给大家听的,就是想在大家面前恭维许铭。   可许铭表情冷淡,抬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一瞥,投去旁边,原来他身边的姑娘睡着了。   只见云采奕双手交叉抱怀,垂着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随着汽车的颠簸,脑门磕一下,又磕一下,头发散乱在脸颊两边,被空调冷风吹得微微飘动。   许铭听见那脑门磕得细碎作响,心也跟着揪一下,又揪一下,可云采奕竟睡得沉,毫无知觉。   许铭皱了皱眉,伸长手臂,小心翼翼地按住她纤薄的肩膀,将她脑袋掰正,靠上座椅的头枕。   可是没一会,云采奕脑袋一歪,又磕到车窗玻璃上去了。   许铭眉心一跳,再顾不上什么了,伸手穿过她的后颈,将她的头发勾到耳后,将人捞进自己臂弯里。   胡晚柔瞄过来的眼神,瞳孔瞬间放大,像撞见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受到了刺激,慌忙扭回头去,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有话说:   许铭:彩虹屁还是我老婆吹的最好,谁能比得上 第24章 他的隐忍克制   ◎真正被玩弄的人又是谁?◎   许铭搂着云采奕, 丝毫没在意胡晚柔的反应。   而云采奕在他怀里,一点醒的迹象也没有,贴着他, 得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香了。   许铭唇角轻轻勾了勾,他的姑娘可不一向都是这个德性,只要睡着了,无论外面是天打雷劈, 还是山崩海啸,她都能睡得天昏地暗。   现在他的认知里又多了一条, 在这辆摇晃的汽车里, 别人神经都紧张了,她还能睡这么熟,真想在她脑门上刻两个字——“睡神”。   他搂着她,手指触到她的长发, 捻了一缕缠在指尖,低下眉睫, 嗅了嗅她淡雅的发香。   云采奕的发质与一般人不同,不是乌黑那种,而是天然的亚麻色,从小就这样,一群人中,只看背影和头发, 就能认出她, 辨识度很高。   进临大时, 周围女生还以为她染的发, 后来发现她新长的头发也这个颜色, 从来就没黑过,才知道她是天生的,羡慕得不行。   而许铭是知道她不会染发的,不过他最早以为她营养不良,云采奕大一运动会上跑3000米的时候晕倒,他就是这么说的。   后来两人在一起,他每天变着法子给她增加营养,但发现她的头发还是没有变黑,他才去了那层担忧。   再看她的头发时,就会觉得细长,柔软,阳光一照,光圈都是温柔的,变成了心动的颜色。   许铭一只手揽她在怀,另只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姑娘的手指也是细长,柔软,还白皙,六年没碰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感觉。   想起大三那年,她为了一个赌追他,整天追在他身后,追得满校园都在传他们的绯闻。   可事实上,雷声大雨点小,云采奕心一点也不诚,玩儿似的,追了两个月都没上一点心。   他正想办法要治治她。   那天阶梯教室里,她给他占了座,她也就对一起上课这件事比较积极。   大概是因为这种追求方式成本低,不需要花心思,又能强行和他在一起,还能给所有同学们看到,最重要的是不耽误学习。   她这精明的计算能力,不亏是数学系高材生。   那天的课枯燥乏味,他脑袋发困,左手撑头,右手漫不经心转着笔,云采奕坐在他旁边。   正打盹,女生忽然抽走他的笔,按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桌上,然后将她自己的手贴上他,掌心重叠,手指对齐。   悄声说:“你手真长啊。”   他猛地惊醒,感受到那只手覆在自己掌心里的柔软和温度,没有他高,有些偏凉。   投去一眼,小巧,白皙,粉嫩。   是一只很纤细漂亮的,女生的手。   而掌心里的脉动像贴上来一张薄薄的水袋,停滞了一秒之后,又疯狂蹿动。   可云采奕在干什么?   她在和他比手指的长短,语气还几分泄气说:“比我长这么多啊,都快半个指节了,是因为手指长,你才转笔转得这么好吗?那我还怎么练?”   许铭:“……”   冷眼,抽手。   云采奕却一把按紧,似乎还没比够。   就那一瞬间,两人的手指交叉,互相插进了对方指缝里,同时滑出桌面,滑到了两人手臂之间。   画风就这么突然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两人十指交扣,牵在了一起。   云采奕也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又机灵了,攥紧了他的手,任凭他怎么甩都不放。   “许铭,你干嘛牵我的手?”   “想做我男朋友直说嘛,拉拉扯扯多不好。”   一张樱红小嘴叭叭叭,颠倒是非。   许铭用力一拽,云采奕另只手也抓了过来,两只纤软的手里外包抄住他的一只手,握得那叫一个紧。   如果他的手需要呼吸,一定会窒息而死。   “云采奕。”他低声叫她。   “好嘛。”女生还是不肯放,语气却软下来,“牵手都牵成这样了,还不是男女朋友,有点说不过去了。”   牵成怎样?   两人三只手手心里沁满了汗,互相湿濡,黏在一起。   除此之外,前后左右,很多双眼睛朝他们看过来。   许铭看见女孩巴掌大的脸蛋已经通红,那个红像春风吹过高山上的杜鹃,一层一层叠起花浪。   他知道她嘴硬,会逞强,脸皮却薄的要死。   到这一步,她的勇气应该已经达到了巅峰,如果再拒绝,恐怕以后她都不会再追他了,那两人估计只能做陌路人了。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眸子,点了点头。   “你、是、愿意做我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女孩惊了还是喜了,说话都结巴了。   他抿着唇,只好又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她脸更红了,眼睛也更亮了,像坠满繁星。   而云采奕怕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一时难以置信,一定要将两人牵手拍张照,说是要留个证据,怕自己被玩弄,怕他手松开就翻脸不认。   他笑,一切由她。   他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拉到她那边,和她的手交握在一起,搁在她大腿上,避着全教室的人在桌子底下摆造型,手机拍个没完。   她不知道她做这样的动作有多撩人,他的手被迫蹭到她的裤料,可她却浑不自知,显得认真。   可是到头来,真正认了真的人是谁?真正被玩弄的人又是谁?   *   云采奕这一觉,睡了一个小时才醒,醒来时坐在座椅上,好一会才搞清楚自己在哪。   她揉了揉脖颈,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和许铭说:“大奔的小巴果然没得说,我就这么坐着睡了一觉,睡得好舒服。”   换来许铭一个嫌弃的眼神。   “怎么了?”云采奕手指做梳,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压根没想起来这觉是怎么睡的。   许铭也没说,只是半个肩膀有点酸,稍微活动了一下,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在指间把玩,恢复一下血液流动。   云采奕放眼窗外,看了会风景,转回头,眼神变得清明。   第一视线里,就见许铭一双长腿大剌剌地敞着,腿线弧度紧实流畅,深色衬衣微微起了皱褶,骨骼分明的手指上把玩着一只银质打火机。   那只打火机……   云采奕视线被吸引,认出来,那是她曾经送他的。   机匣开开合合,在男人指尖魔性翻转,动作复杂又流畅,蓝色的火苗跳跃其中,像是被收服的小妖精,变着戏法取悦他,却又不敢烫到他一分一毫。   简直玩得炉火纯青。   云采奕看得失神,没想到时隔六年,她的打火机被玩成了这样。   可是她不敢问,也不敢说,怕扯出以前的话题,只好将眼神再次飘走。   *   到人才市场,时间还早,云采奕找到场地负责人,领到他们源和的展位和海报,还有几间玻璃面试房,回头一一分配给同事们。   许铭单手插兜,站在旁边,等大家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了,他问云采奕:“我做什么?”   有那么点儿上下级颠倒的调侃。   云采奕笑,将他自上而下看一遍,指了指源和展位最前面:“你就站那,做个活招牌就行。”   许铭唇角轻抽,他差点忘了,云采奕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顺杆爬。   许铭敛目,正了正色:“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连我的玩笑也开?”   云采奕一秒认怂:“不敢不敢,是铭总您太有亲和力了,一点也不摆谱,我一时受到感染,忘了分寸,说话就随便了。”   不等许铭再说话,她连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指了指后面一间面试房,“铭总这里请,请移动您高贵的脚步。”   许铭被气笑,要是有马屁大会,他保准云采奕拿第一。   开馆时间到,大批求职者像潮水一般涌进会场,源和的位置很显眼,规模也比较大,招聘海报前很快围满了人。   云采奕原本的计划,是让胡晚柔一个人在前面,做筛选简历和职位指引的工作,面试房里各个部门经理直接进行一面,她自己则做机动,给大家打补丁,哪里忙不过来她便上哪里。   现在可好,许铭来了,云采奕便和胡晚柔一起在前面做接待,遇到高级人才,便直接引见给许铭,让他面试。   那天招聘会出奇火爆,到中午时,云采奕仅收到的简历已经在桌上堆成了小山,有大几百份,面试房里也不再是一对一面试,而是几位应聘者一起,竞争激烈。   云采奕征求了许铭的意见,先让部分同事去用餐,大家轮换休息一下,一上午紧张忙碌的状态才松弛了一些。   她们前面负责接待的两个人,云采奕也让胡晚柔先去吃饭,自己留下来值守。   会场里的人海也松动了些,云采奕只管收简历,暂时不做面试安排。   有位打扮新潮时尚的女孩坐到云采奕桌前,递过来一份简历。   云采奕让对方将求职职位写上,便先收下简历,请对方等通知。   但对方对源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向云采奕提了几个问题,云采奕一一回答。   问到后来,女孩朝云采奕身后看了眼,问:“那一位是你们公司的总裁吗?”   云采奕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她身后透明玻璃的面试房里,坐在小圆桌前与人交谈的人正是许铭。   许铭的面试房门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挂上招聘职位,通常她都是带求职者进去时,才给人介绍许铭的身份,面前的女孩看起来有点眼力见。   云采奕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看出来他是我们公司的总裁?”   女孩眼光闪亮,沾沾自喜:“我看人一向很准,这位哥哥一看就有霸总气质。”   云采奕听着她的语气,和那声“哥哥”,忽然有点不适,还有对方的媚眼太过刺眼了。   云采奕蹙了蹙眉,快速看了眼对方简历上的年龄和学历,22岁,职业技术学院,信息管理应届生,求职职位:财务部经理。   云采奕倒吸一口凉气,正想怎么婉拒,谁知女孩又很直白地问:“他有女朋友了吗?”   云采奕手指敲在对方的简历上,也很直接地回:“这是他的私人问题,和工作没关系。”   可女孩一张年轻的脸自信张扬,说:“关系可大了,如果他没有女朋友,那我就应聘一下,如果他有女朋友了,那就算了。”   云采奕转手就将简历还给对方,遗憾的口吻说:“那很抱歉,他有女朋友了。”   女孩似乎没料到拒绝来得这么快,又朝许铭看去一眼,不死心地问:“那他女朋友在他公司吗?”   云采奕内心有片刻的复杂,她早知道许铭的个人魅力有多强,所以才会有“活招牌”的玩笑,可是真的招了蜂引来蝶,她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大大方方接受的样子。   “在。”云采奕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扼杀对方一切幻想的笑,“我就是他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发现没有,同样的第一次牵手,铭老板的回忆比采奕细腻很多,每个细节他都记着 第25章 他的隐忍克制   ◎你就玩我吧◎   这件事, 云采奕谁也没说,自己悄悄消化了,毕竟那只是带着私心的一个谎言, 不是事实。   倒是胡晚柔闲下来的时候,问她:“你和铭总到底什么关系?”   云采奕听她的语气有点古怪,反问:“你以为呢?”   她从来没想要刻意隐瞒自己和许铭以前的关系,毕竟公司有沈泊峤在,还有那么多许铭从濯湾带过来的人, 她估约着大家全知道,可是胡晚柔这么问, 她竟然不知道?   胡晚柔真不知道。   胡晚柔只知道他们是同学, 她还以为云采奕借这个关系追求许铭,背地里还说她段位很高,不然怎么从春玉醉跳到源和。   但今天汽车里那一幕,让她过分震惊。   许铭搂住云采奕的动作太温柔了, 那眼神也太深情了,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许铭。   也因此让她渐渐回过味来, 许铭为什么要买下一个酒业公司,为什么春玉醉的总助是云采奕,源和的总助还是她。   原来不是云采奕追求许铭,而是许铭追求云采奕!   胡晚柔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内心十分沮丧,她对许铭一见钟情, 进公司就是冲着许铭来的。   如果是云采奕追求许铭, 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争一争, 可如果是许铭追求云采奕, 那她还怎么争?   胡晚柔说:“你玩得挺高深。”   云采奕:“……”   莫名其妙。   胡晚柔撩了撩头发, 转过头去接求职者的简介,不再和云采奕说话。   云采奕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一个大白眼,什么玩意儿?   *   下午三点之后,招聘会上出去的人多,进来的人少,渐渐显得冷清。   许铭通知大家,收工,回桃源县,山路还有一个多小时,不好走。   此次招聘会,源和收获颇丰,第二天便有新同事陆续来报到。   而桃仙醉那边,应聘者也接踵而至。   云采奕忙着面试,两边的工作交叉进行,还好在一个大院里,不至于让自己疲于奔波。   两边比较,桃仙醉公司小,进展快,内部很快细化了部门,老同事们几乎全被提升了职位,在他们主管之下,也全都相应地增配了人员。   不到一个月,云采奕手头很多具体的事便交了出去,在许铭的点拨下,她专注管理,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源和。   源和目前除了吸纳人才之外,主要的工作是筹备,内容分两大区块,一块   是高速公路的修建计划,一块是城区老街的改造计划。   无论哪一块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步都是关键,因为牵涉面太广了,地质勘探,历史文化研究,规划审批等等,万分繁琐而艰难。   每做一个决策,都影响着桃源县的民生经济和未来发展。   云采奕深入工作之后,才渐渐体会到许铭霁月清风的外表之下,担负着怎样一份责任和压力。   她以前只知道他长得帅,脾气好,性格温柔细致,做他女朋友不只是有面子,还被照顾得很好。   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浅了,只看到他的外在,其他的知之甚少。   *   桃仙楼里,云采奕和许铭的办公室是单独的,门挨着门,而源和楼里,两人的办公室则在一块,准确地说,是一个室中室的格局。   源和楼三楼,走廊往东,顶端一扇大门进去,先是云采奕的办公室,再往里走,还有一道门,那才是许铭的办公室。   两人的办公室占了一层楼的1/3,不仅面积大,装修和办公设施也考究,比以前那个贫民窟里的办公室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云采奕感慨,找工作还得选大公司,一个助理的工作环境,都比一个小公司老板还要好。   也因为这个格局,云采奕刚搬过来的时候,有心捉弄许铭,在许铭进来时,她拿出拦路抢劫的气势,拦住他,要他留下买路钱。   许铭眉梢微挑,修身长立地站在她面前,很配合地从裤兜里伸出手,半拢拳,像握了一个什么宝贝似的,交到云采奕手上,再松开。   云采奕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纳闷说:“什么?”   许铭一本正经:“买路钱。”   说完,长腿迈开,毫无戏弄和愧色地走过去了。   云采奕:“……”   感觉自己太善良了。   第二次,她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抓住许铭的袖子,一定要他留下点什么。   许铭这次也没拿空气诈她,抬手在自己发顶拽了一下,拽下一根黑色短发,给了她。   云采奕笑得不行,将此事发微信告诉云秋。   云采奕说:【从铁公鸡头上薅到了一根毛,不容易啊。】   云秋却有另外一番见解:【头发是身体的一部分,不是谁都可以给的,许铭把自己的头发给你,那是他心里很爱很爱你的意思。】   云采奕:【扯淡!他就是想捉弄我。】   后来还有一次,云采奕干脆堵在了许铭的门前,伸长一只手抓住门把,威胁许铭,不给点好处就不让他进门。   “哦?”许铭拖腔带调,往前一步,脚尖对上她的脚尖,“要什么好处?”   尾音痞气十足,比她坏多了。   云采奕瞬间被一团高大阴影笼罩,男人虽然没有碰到她,但他的体温和独有的气息,已经侵袭了她,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云采奕低下头,脸上热意翻滚,后背靠在门上,一动不敢动。   明明她是挑衅的那个,最后缴械投降的却也是她。   那天之后,云采奕安分了,规规矩矩做打工人,再不敢动一分歪念头。   *   桃源县的夏天热而不燥,很多第一次来桃源县的人都说,这是避暑的好地方,从来没过过这么清凉的夏天,有时候夜里睡觉还得盖被子,不然会冻醒。   也因此,桃源县的秋天来的不明显,只有当院子里的梧桐树一天比一天落叶多的时候,人们才惊觉,原来已深秋。   接连几个月,源和招兵买马,大院里人来车往,生机勃勃,等第一批新同事全部正式就职的时候,公司也全方面步入了正轨,日趋壮大、稳定。   而源和公司因为性质比较特殊,直到十一月底,才完成了所有有关注册的审批工作,拟定了正式开业的日期,就定在元旦一月一日。   消息传开,大院里一片沸腾,全员兴奋。   最冷静的人莫过于许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目光远大,思虑总在大家之前,他已经在做下一步的计划了。   十二月初,许铭定了日期回濯湾。   他现在的重心都在源和,但根基还在濯湾。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几乎都在桃源县,中间只回过濯湾几次,年末将至,濯湾那边有很多事务等他裁决,他必须回去。   走之前,许铭召集公司高层开了一个会,会议结束后,又将云采奕单独叫进自己的办公室,交代一些工作。   云采奕走进去,就见男人坐在大班桌前,右手握笔写着什么。   许铭的办公室很大,大班桌对面是一组米黄色皮质沙发,围成一个小型的会客区,靠墙有几组文件柜和茶水柜,高大的绿植点缀其中,整个布局明亮大气,没有一点浮夸豪华之意。   谁走进来都会觉得里面的主人,是个实干的企业家,自然而然令人有种信服感。   不过许铭也不是只会工作的人,大班桌后面角落里有一张按摩椅,躺上去按摩一下,浑身骨头肯定酥软。   云采奕看着老板低头专注的样子,目光扫到那张按摩椅上,红唇微扬。   那张按摩椅,从送进来的那天起,她就想要试一试了,可是她脸皮薄,一次都没好意思上去躺过。   空有觊觎的心,没有觊觎的胆。   这回许铭要走,云采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终于能够临幸这张按摩椅了。   以至于许铭说什么,她都轻快地应答“好啊”。   许铭皱眉,眼尾淡淡瞥她一眼,手中停了笔,将写好的东西递给她。   许铭说:“这是给你的备忘录,还有一些要你办的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按这个做。”   云采奕应了一声,接过。   那是张A4纸,上面黑色笔迹字如其人,矜贵沉稳,透着清清淡淡的墨香,其中几条还被重点圈了起来。   云采奕快速浏览了一遍,公司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在办的,待办的,找什么人做什么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原本随意捏了一角,看着看着,她不自觉地将这张薄薄的纸捧在了手心,感觉到了这张纸张的重要性,以及书写者的用心。   不过,她说:“铭总,你为什么不用电脑打字?传一份电子版给我就好了,手写的多浪费纸张啊。”   许铭正端杯喝水,闻言,差点呛到,抬手朝她一伸,声音骤冷:“不要,拿来。”   “要。”云采奕将纸贴进自己怀里,摩挲了一下,笑说,“铭总的亲笔嘱咐,我定当墓志铭,啊不是,是座右铭,深深刻进脑海,一件不落地全部完成。”   “你的染坊是不是越开越大了?”   “那可不,都是铭总给的颜色。”   许铭轻掀眼皮,漆眸深处映着姑娘玩笑的样子,像一把钩子,光芒沉溺。   “可别只会开染坊。”   “放心,铭总排第一。”   许铭从老板椅上站起身,拿上手机和西服外套,往外走,云采奕跟在他身后,送他下楼。   到汽车前,司机发动了引擎,调转车头。   许铭想到还有几句话,转身正想关照云采奕,却见她将他手写的备忘录卷成了一个卷儿,抓在手上玩。   许铭:“……”   这个没心没肺的渣女。   亏他提笔的时候,心情像写情书一样,每个字都是他的依依不舍,满纸都是他的思念。   “保持联系,有事打电话。”许铭眸光沉了沉,声音也沉了下去。   云采奕“嗯”了声,将卷成卷的备忘录朝他挥了挥,欢送的语气:“铭总一路顺风。”   *   许铭走了。   云采奕看见一片落叶落下来都是美的。   她感觉自己头顶的那道压迫感没了,身轻如燕地想要飞。   下午下班时间到,云采奕没有马上走,而是关上门,进了许铭的办公室,多留了15分钟。   她躺进按摩椅,启动机器,从头到脚舒舒服服按摩了一遍。   结束时,浑身骨头松散,有些地方还有痛感,但是心情是美的。   只是这种快乐没能维持三天。   公司开业是大事,方方面面的事情太多了,云采奕忙得焦头烂额,突然就很想许铭。   “你什么时候回来?”   前几次打电话时,云采奕还能保持例行公事,只是随口问一句,可是一次次得不到许铭肯定的答案,她的态度渐渐变得哀怨,问的频率也越来越多。   许铭回到濯湾的第十五天,他握着手机,听她说这句话时,暗暗记数记到了30。   “这边积压了很多事情要我处理,我没那么快回去。”许铭嗓音清润,不带任何情绪。   “铭总。”云采奕叫了他一声,语气苦兮兮地,“咱们公司元旦开业,不是大事吗?”   许铭偏了偏头,将手机贴得更紧一些,声音却保持不变:“元旦还早,源和有你在,我放心。”   “还早?就一星期了,你一点都不急吗?”   “还有一星期,开业我肯定会参加。”   “啊,铭总你不会开业那天才回来吧?”   “有可能。”许铭压住唇角的笑意,依然云淡风轻。   “你就玩我吧。”云采奕尾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   海浪从远处滚滚而来,拍上礁岩,浪花四分五裂,声势浩荡中,有种壮烈的美。   许铭站在落地窗前,接完电话,修长手指控住手机,玩转了几个圈之后才收住手,走回办公桌,继续办公。   自从回到濯湾,他就像只高速旋转的陀螺,每天被工作和会议埋没,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   只有在接到云采奕的电话,或者看到她发的微信时,他紧皱的眉头才能稍有松弛。   即使知道她只是为了工作,才这么迫切地想要他回桃源县,也足够令他愉悦。   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谢霖径直闯进来,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助理。   许铭抬了抬手,示意助理离开,让谢霖进来。   “许铭,你给我说说,为什么名单里没有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桃源县?你简直色令智昏,竟然为个女人这么公私不分!”谢霖一张口便是怨气冲天。   许铭坐在老板椅上,神色平静,只抬眸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都说了我公私不分,还要问我为什么?”   谢霖心有不甘:“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她一家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许铭声音冷冽,又克制:“正因为她一家现在过得还好,我才不希望你去了被认出来。”   谢霖塌着双肩,脸上因为羞愤涨得通红,又突然冷笑一声:“我明白了,你在害怕被她知道我是你舅舅。”   许铭周身气压骤降,眸光淬了寒冰,盯向对方:“我在替你遮羞。”   作者有话说:   有宝子感觉进展慢,因为铭老板的疯批属性还没释放,同时因为这一本有事业线,不单纯的谈恋爱,两个理性的人都在克制自己,不过这种克制终究打不过感情的,过渡一下,马上进入修罗场 第26章 他的隐忍克制   ◎在一个姑娘身上如履薄冰◎   那年, 云采奕13岁,读初二。   他们老家在一个小山村,县城没有房子, 为了云采奕上学,一家三口在县城租房子住。   奶奶则一个人住在老家,种些庄稼和蔬菜,隔三差五步行十几公里走去县城,给他们送些菜。   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苦, 倒也顺遂。   父亲云景桉是名瓦匠,文化不高, 老实本分, 母亲陶美华也没读过什么书,跟着他做小工。   有一天,云景桉在工地,从三楼的脚手架上摔下去, 人当场昏死过去,送到医院抢救, 最终命保住了,却断了一条腿。   云景桉是全家人的依靠,无论是精神还是经济上。   云采奕得知消息,只感觉自己头顶的天塌了,一时茫然无措。   陶美华说,是脚手架的问题, 包工头偷工减料图省事, 脚手架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之前已经有人从一楼摔下去过, 只是那个人运气好, 就脚崴了一下,没出大事。   大事落在了云景桉身上。   而那工程,就是现在云采奕他们住的那个社区。   那个社区原本是一个村子,因为地势低,大水淹过几次,村民有意改造,政府也想试点做形象工程,于是集资从外地找来开发商,统一规划,抬高地势,重建家园。   看起来是一项欣欣向荣、光彩体面的大工程,其实不是,里面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有,贪污腐败,偷工减料比比皆是。   云景桉出事后,工友们和陶美华一起罢工,抵制无安全措施上工,还揭露了很多克扣工钱,无故加工时的事。   他们在工地闹,到政府闹,最后却在官商勾结的势力下,被分散击垮或收买,一个个不是销声匿迹,就是闭上嘴做起了哑巴。   这件事对云采奕一家的打击很大,后来云景桉在医院的医药费也没人支付,云景桉被人半夜丢到他们出租屋门前,很没人性。   包工头消失不见,上面不管不问,邻居紧闭大门,路过的人瞟一眼就跑走,更有可恶的人,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说云景桉自己摔的还想讹诈骗钱,山里出来的人就是刁。   一夜之间,他们仿佛从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践踏,人人喊打。   云采奕亲眼目睹了一切,三观震碎。   有一次,母亲和奶奶在大街上,冒死拦住了开发商大老板的车,可车里没一个人下来,还强行往前开,云采奕拿起一把斧头就冲了上去,将对方的车砸了。   四周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事情被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正好那天有市里的领导在桃源县,官老爷慌慌张张想要掩人耳目,开发商被责令快速了结此事,云采奕一家才得到一个来之不易的谈判机会。   但开发商并没有多好说话,只是让云采奕一家在社区里选一套房子,减免他们30%的房价,按桃源县当时的物价,也就小几万块钱。   云采奕他们只是底层劳动人民,强权下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选了一套最大的,就是现在住的房子,强行被息事宁人,了结了这场官司。   只不过云采奕怎么都想不到,当时她砸车的时候,那车里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坐在后座上,和他母亲一起。   他看着她挥起斧头,砸碎了前挡玻璃,又砸了车窗上的玻璃,凛冬的寒风和姑娘的怒气像潮水一样涌进汽车。   开车的是他的舅舅,正是她们口中讨伐的开发商大老板,舅舅想逃走,那姑娘便站到了车前,砸了引擎盖,毫无惧色。   他看见她稚嫩的、愤怒的脸上,是凌厉的、倔强的、无法屈服的傲气。   就像寒冬里,云层遮不住的阳光。   少年的母亲哆哆嗦嗦地摸手机打电话,将少年按在座椅底下叫“别看”,可母亲不知道,他一点也没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甚至想认识这个姑娘,结交她做朋友。   那少年姓许,单名一个字:铭。   那年,他14岁,第一次去桃源县。   *   源和的工作是庞大而复杂的,不过目前已经有一条高速公路完成了筹备工作,来年即将进入施工阶段。   许铭回濯湾,其中有一项工作,便是要带一支建筑团队去桃源县。   恒瑞集团下有数个建筑公司,资质不同,分工不同,许铭拟定了名单,各个公司正在积极配合,抽调人手组建团队。   谢霖以前名下的建筑公司旁门左道,出了很多纰漏,云景桉的意外只是其中一件。   后来他仗着姐姐谢宛竹的关系,将公司合并进了恒瑞集团,才慢慢地洗了底,改造出正规的模样。   这次许铭的大手笔在桃源县,谢霖理所当然地认为许铭会派他去,结果许铭压根没考虑他,就连开业这种大事也没请他,才叫谢霖气得发昏。   许铭曾经试探过云采奕,试探她知不知道他和谢霖的关系,知不知道他知道她家的事,结果是,云采奕一点儿也不知道。   因此,许铭不想让舅舅去桃源县,不想拿他冒险。   谁能相信一个掌管资产数千亿集团的人,会在一个姑娘身上如履薄冰?   许铭在桃源县大半年,几乎天天见到云采奕,两人看起来朝夕相处,看起来无话不谈,可是却仅限工作,每次他想进一步的时候,云采奕便退缩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竟然打不开她的心扉,比从前还不如。   这种感觉谁懂?   白天忙了一天的公务,夜里回到家,虽然疲惫,人却睡不着。   幽深的大海上,弯月如钩,银雪般的月光洒在海面,像拂不去的忧愁。   许铭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不知道是不是在桃源县住久了,习惯了那里的夜深人静,回到濯湾,竟然很不适应海浪声,一声一声无休无止。   许铭起身,去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办公。   要快点结束濯湾的事务,快点回桃源县。   就算不能再做恋人,只要每天看见她也是好的。   *   苍翠连绵的青山缭绕着团团白雾,冰凉的湿气迎面而来,凉意侵骨,使得人一激灵,呼吸都哆嗦。   “明明气温看着不低,都在零上,却把我骨头都冻僵了。”沈泊峤缩着脖子,抱紧手臂,往汽车跑去。   云采奕跟着他,看眼他身上的衬衣西服,打趣说:“穿的俏,冻的叫,要风度不要温度,就是你了。”   沈泊峤呼出一口白气:“哪能想到桃源县的冬天这么冷。”   桃源县的冬天是湿冷,站在窗户里看风景,青山绿水似乎与其他季节毫无二致,就连溪水都没有结冰,潺潺流动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可是一出门,人就像掉进了大冰窖,冷得人浑身像被冰锥刺,牙齿都上下打架。   沈泊峤的新房装修好了,最近搬进去住了,和云采奕做起了邻居。   云采奕也怕冷,正好蹭他的汽车上下班。   云采奕去隔壁参观过,装修的很高雅,又素净,大量运用实木,漆色深沉。   可是怎么看,都像是许铭的品味,而且二楼和三楼各一个卧室,沈泊峤住三楼,二楼说是留给许铭。   云采奕夸了几句,没做过多评论。   *   有一天晚上,云采奕在家刚吃过晚饭,胡斌发来消息,说有事找她,问她在哪。   云采奕回他:【什么事?我在家。】   胡斌立刻派了车来接她,将她接到“夜色”去了。   夜色是一家酒吧,桃源县唯一的一家酒吧,胡斌是老板。   胡斌除了酒吧,还有一家汽修厂,一家火锅店,两家油漆店,以及一些其他的五花八门的生意。   云采奕常说他是个神人,风马牛不相及的生意,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被他败掉一家,还遍地开花,越做越好。   酒吧门口,早有小弟在等候,一见汽车到,连忙迎上来,拉开后车门,弯腰对云采奕喊了声:“云姐。”   云采奕下车,跟着他往酒吧里面走。   酒吧里灯影昏暗迷离,人不多,音乐却高亢,有年轻女孩倚着楼梯栏杆和男人调情,衣着清凉,媚眼如丝。   云采奕看一眼,扭开头,快速走上楼,也才感觉到里面空调温度极高,走到包厢门口,她穿着羽绒服都快热出一身汗了。   包厢里,胡斌正在和人吹酒瓶,看见云采奕,放下酒瓶子,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头发站起身,迎上前,声音亲热带着酒气:“来了。”   云采奕看他一眼:“大舌头了?”   她认识的胡斌一向没正经,但和她倒是从来没有逾距的行为,唯一的一次,就是喝醉酒找到她,亲亲热热地说要讨她做老婆。   当时胡斌大着舌头,话都说不利索,云采奕当然没当真,这会看他又表现亲亲热热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他酒喝多了。   胡斌脸上映着酒色财气的光,嘻嘻笑说:“好着呢。”   他伸长手臂揽住云采奕肩膀,揽着她往卡座走,另只手扫过卡座上的一群人,放声说:“都给我叫‘姐’。”   “姐。”   “姐。”   上学那会,胡斌成绩差,全靠云采奕给他补习,才不至于叫自己太难看。   胡斌常和人说,要不是云采奕,他就是个文盲。   所以,他再做多少人的老大,心里总有个特殊的位置,是给云采奕的。   卡座上的都是小年轻,正是玩乐的年纪,尤其跟着胡斌,个个都会玩,大家叫声此起彼伏,又争先恐后地给云采奕让座,倒酒。   胡斌却忽然嫌他们闹哄哄的太丢人,朝最近的一个小弟踹了一脚,说:“都给我滚吧,我要单独和你们姐说说话。”   小弟们一个个又收敛起放浪的形象,叫着“姐,好好玩”低头哈腰地离开。   云采奕被他们逗笑,拍开胡斌的手,站到一边让开路,看着他们出去,又见服务生进来将桌上的酒瓶收拾干净,换了新的饮料水果送进来。   等人全部走完,她脱下羽绒服,坐上沙发,才问胡斌找她什么事。   胡斌大剌剌地往她旁边一坐,从饮料盒里抽了一瓶气泡水,拧开盖递给她,语气带着求人的笑:“小事,很小的事,不过只有你能帮我。”   “说说看。”云采奕接过气泡水,经久不见胡斌求人,还挺稀奇的。   她还记得龙虾店那件事,一个电话胡斌就带了人去救她的场了,要是能回馈他一点什么,她当然乐意效劳。   胡斌扬了一下自己偏长的额前发,动作痞性十足,露出额头和眉眼,眼神倒是有几分真诚:“我家里催婚,你帮我应付应付。”   云采奕乐了:“你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随便推个出来不就行了?”   胡斌斜着眼睛睨看她,表情一垮:“你看我身边有正经的女人吗?”   云采奕笑出声:“胡老大,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胡斌将桌上的水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表达诚意:“我当你答应了。”   云采奕摇摇头,心生顾虑:“找不到别人了?”   “找不到。”   “哪天?”   “元月3号。”   “你先说说要怎么个应付。”   胡斌一挥手,语气豪爽:“就是吃顿饭的事情。”   桃源县地处偏僻,婚配年龄普遍偏小,哪怕家族势力庞大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   胡斌才26岁,家里已经催婚催了好几年,今年再不领个人回去,他们就要直接给他安排婚事了。   两人说了会这顿饭的吃法,云采奕一想到他家里全是当官的,就倍感压力。   胡斌安慰说:“你不用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那又不是开会,就吃顿饭而已,你跟着我就行了。”   云采奕头顶一片乌云:“那我就装傻充愣做哑巴,只管吃饭,可还行?”   “行。”胡斌掷地有声,转而又抱住她的胳膊,献上谄媚的笑,“好姐姐你只要露个脸就好,剩下的让我来。”   这声“好姐姐”叫得云采奕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从他双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别扭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论年龄,胡斌比云采奕大半岁,不过上学那会,两人有一次打赌,胡斌输了,被云采奕压着,叫了一个月的“姐姐”。   第一声最难开口,后来叫多了,倒成了一种调侃。   这声“姐姐”,到如今,胡斌比云采奕还熟练。   应付催婚的事说定之后,胡斌又和云采奕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吃肉的时候,舀口汤给我喝喝呗。”胡斌握起银叉,叉了只草莓递到云采奕嘴边。   云采奕没让他喂,伸手接过银叉:“我吃什么肉?”   “你现在不是在源和吗?”胡斌挨近云采奕,眉飞色舞。   源和虽然还没有正式开业,但已经震动了整个桃源县,胡斌知道源和不足为奇,奇得是,他比一般人更多地掌握到了源和的动向。   谁叫他有那么多的关系和人脉呢?   胡斌手底下有一支建筑施工队,以前纯属小打小闹,近一年来发展得很快,现在已经达到三级资质。   他知道源和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想从源和那里分杯羹。   “你很奇怪诶。”云采奕听完老同学的话,蹙了蹙眉,“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怎么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助理?你放着那么多关系不去通融,找我一个小助理就能行了?”   “你只是小助理吗?”胡斌眯起眼,用景仰的眼神看她,“你是许铭的助理,那可是二把手。”   云采奕推他一把,摆摆手:“你还不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我虽然是许铭的助理,那也就是听他吩咐,帮他跑腿的打工妹而已。”   云采奕并非弄权之人,而且她也不觉得在公司重要决策上有人可以影响许铭,胡斌这个忙,她爱莫能助。   胡斌却还是笑,坚持说:“其实能不能插一脚进去不要紧,我就是想认识一下这个人。”   “想认识许铭还不容易,你家里那么多关系,随便谁牵个线不就行了。”   “可他们的关系都太正式了,我就是想和许铭做个朋友。”   “那你找你堂妹胡晚柔啊。”   “我和她还不如和你亲呢。”胡斌将桌上的水果盘和饮料一起往云采奕面前送,变了声音喊,“好姐姐。”   云采奕汗毛直竖,双手交叉抱了抱怀,最后不得不松口,给他出了个主意:“源和元旦开业你知道不?”   “知道。”   “明天我派人给你送一份请柬。”   “好。”   “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胡斌拍了下大腿,笑容满面,“谢谢姐。”   作者有话说:   是谁期待胡斌来着,胡斌出场了,又是一只老狐狸,铭老板还不回来,老婆要被人撬走啦   感谢在2024-01-27 10:10:31~2024-01-28 20:1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瓷啊! 6瓶;v、啥玩意儿啊 2瓶;羽生君、jsiii、小**、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你不能把我撩起来,就想一走了之◎   元旦前两天, 许铭打电话给云采奕,说他订了机票,即将起飞。   云采奕吸了下鼻子, 竟有种想哭的感觉:“铭总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许铭声音低低的:“想我了?”   云采奕心头一跳,迅速收泪,对着手机假笑:“想哦,想铭总快点回来给我们发红包,开业了, 铭总一定会给我们发红包的是不是?还是大红包。”   许铭笑出声,说了个“好”字:“等我回来。”   云采奕放下电话, 深深吐口气, 如释重负,是那种背了一座山在身上,终于可以卸下的松快。   她叫来保洁,将许铭办公室做深度清洁, 连绿植上的细叶都喷了水,擦去灰尘。   许铭爱干净, 生活环境从来不将就。   云采奕当年和他在一起,深知这一点。   和许铭比,她则显得太随便马虎。   她做家务都是大差不差,看得过去就行了,扫地拖地永远是中间一块,边边角角自动忽略。衣柜里的衣服整齐几天, 几天之后翻乱了也就翻乱了, 不会再整理。厨房里也是, 常用的碗碟用着用着, 便都放在了最顺手的位置, 也不会刻意归类。   许铭总是跟在她后面,重新整理,重新收拾,时间一久,他连她的手都不让动了,他一个人全包了。   有一次,许铭出差去外地。   那时候他们大四,许铭和几个同学在校外组建了一家公司,做芯片精算,经营得还不错。   许铭一走,云采奕便造反了。   她请了几个女同学来家里玩,一起吃火锅,打牌,通宵看碟片。   女同学们走了,她也没收拾,一个人打游戏,叫外卖,黑白颠倒。   怎么放纵怎么来,怎么混乱怎么来。   云采奕想,只要在许铭回来之前,恢复原样就行了。   可没想到许铭提前回来。   许铭一进门,就踩到了一个易拉罐,打开灯,空气弥漫一股馊味,混杂各种垃圾食品的味道,非常难闻。   目极之处,一片狼藉,各种快餐盒,塑料袋,吃剩的和没剩的铺天盖地,还有到处乱扔的衣服。   要不是凌乱的沙发上,窝着的人过于熟悉,许铭会怀疑自己进错了门。   云采奕睡得迷迷糊糊,睁眼看见门口高大的身影,惊吓而起。   “你怎么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同时问对方,云采奕不敢解释,慌忙起身,去收拾垃圾。   许铭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男人的声音凛冽:“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云采奕面容僵硬,好一会才温吞说:“就是,就是想放纵一下。”   “只是这样?”   “就是这样。”   许铭一双漆眸幽沉地盯了她很久,才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使得他的姑娘性情大变,但是:“为什么想要这样的放纵?”   他先找自己的原因:“我平时太管着你了?”   云采奕摇摇头:“没有。”   “我对你不够好?”   “挺好的。”   “我不让你吃这些了?”   “也不是。”   “那为什么?”许铭握起她的手,看了眼,又嗅了下,确定是干净的,才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云采奕抽开手,叫出声:“就是这样。”   许铭太爱干净了,整个人的气质阳光温暖,像太阳底下晾晒的白衬衣,洁白透亮,看不见一点污渍。   云采奕和他在一起,无形中总有一种压力。   这种压力来自哪里,她也说不清,但却能感觉自己像个污渍,弄脏了这件白衬衣,而且她觉得自己天生如此,不可能洗的白。   于是她生出一根反骨,想要将这件白衬衣弄得脏兮兮的,和自己共沉沦。   但结果,她当然拉不下来许铭,许铭不会堕落。   许铭将垃圾全部清理了出去,花了几个小时将家里打扫整理了一遍,整间屋子焕然一新,恢复了干净清爽。   除此之外,他还点了香薰,驱散了原来的味道。   那之后,云采奕再不敢乱来了,规规矩矩地保持家里的清洁卫生。   *   等保洁全部做完,云采奕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整个办公室一尘不染,才放了心。   她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接许铭。   司机说,已经在路上了,云采奕说好。   看着那张按摩椅,云采奕留恋地摸了摸椅背,带上手机,最后一次躺了上去。   一套按摩程序15分钟,她闭上眼,放纵自己在脑海里再想念一遍那个家。   那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要和许铭同居,就连做真正的男女朋友都没想过,她就是为了那个赌,将自己赌进去了,有点骑虎难下,索性将追求当玩儿。   可怎么就走到了那一步?   回想起来,点点滴滴都像梦一样,美的令人心碎,不敢轻易触碰。   但梦终究是梦。   那天,有人敲开了他们家的门,敲碎了一切。   来人是位衣着华贵的女士,自称是许铭的母亲。   对方一双高贵的眼将房子打量了一遍,提到他们濯湾许家的背景,问云采奕是什么出身,拿什么匹配她儿子。   云采奕忽然明白了,自己和许铭在一起,为什么总感觉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在她13岁那年,因为父亲云景桉那件事,云采奕对“官”和“商”失去了好感,内心极其排斥。   面前的女士盛气凌人,言语轻蔑,还放出威胁和警告,不许云采奕再纠缠许铭,那副嘴脸正好全是云采奕最厌恶的。   谢宛竹最后留下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拂拂衣袖走了。   云采奕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她有想过要和许铭大吵一架,发泄自己的怒气,也有想过要和许铭继续在一起,将许铭争取在自己手上,利用他对抗谢宛竹,将他家搅到鸡犬不宁。   但是真正面对许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因为许铭人太好了,对她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他就像一块温润的玉熨烫着她的心。   最后云采奕决定,在自己还存有一丝善良的时候,和许铭体体面面地分开算了。   至于谢宛竹来访的事,她也没和许铭提,提了又能怎么样?   那是许铭的母亲,他俩有血缘关系。   她不可能破坏得了一份亲情。   她不希望两人做一些无谓的纠缠之后再分手,那样她可能会被伤得体无完肤,更没有尊严,还不如潇潇洒洒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   按摩椅停了,加温的功能还在,云采奕眷恋地多躺一会。   冬天午后的阳光大片大片地照进来,白色的光晕中有着温暖的色彩。   她眯了眯眼,看见一双墨黑的眼,深邃的瞳仁里是温润的湖水,暖暖的,柔柔的。   感觉很温暖。   她抬手去摸他的脸,轻轻唤了声:“许铭。”   男人眸光微动,俯低身,将半侧脸贴进她的掌心。   那肌肤冷白,冰凉如削,触感像白瓷一样滑腻。   拇指碰到他的唇,她沿着他优雅的唇形轻轻描绘,性感的弧度上,有着细腻的光泽,指尖再重重一揉,柔软的唇瓣顿时一片鲜红秾艳,诱人深入。   男人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指,微微张口,含住轻咬。   一阵痒意传入大脑,云采奕“啊”了一声,如梦初醒,睁圆了杏眼,从按摩椅上跳起来。   “铭总。”   “你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许铭单手插兜,舔了舔唇,口腔里清甜的味道还没散,挑逗他的姑娘已经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徒留一阵风,凌乱了所有气氛。   他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下飞机了,他故意打了一个时间差,就是想提前回来给她一份惊喜,没想到反而收到了一份惊喜。   可是她跑什么?   清醒和不清醒,简直判若两人。   许铭幽戾阴沉地向办公室大门投去一眼,脱下西服,走到大班桌前,按下座机的免提键,又按了一下“1”键,那是云采奕的专线。   云采奕坐在自己座位上,脑门重重地在办公桌上磕了几下,懊悔不已,听到电话响,全身的神经都要绷断了。   “铭总。”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听筒。   “进来。”男人的声音经由耳道传入,像剂毒药一样侵心蚀骨。   “什么事?”云采奕垂死挣扎。   “谈工作。”语气果决,压迫感十足。   云采奕“哦”了声,放下电话,摸了摸滚烫的脸,几次深呼吸,试图抹除记忆,故作镇定地抱起一沓文件,重新走进总裁办公室。   许铭的工作效率很高,桌上电脑已经打开,人已经坐在老板椅上,边看电脑,边打电话。   云采奕走过去,有一刻恍惚,好像刚才按摩椅上的事,是她做梦做出来的,并不真实,又或者男人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在意刚才的那件事。   “给我倒杯咖啡。”许铭的视线在一份报表上,头都没抬,直接丢给她一句话,语气和平时似乎也没异样。   云采奕应了声,放下文件,去茶水柜上摆弄咖啡机,悄悄吐了口气,脚步轻盈了很多。   等咖啡煮好之后,她双手捧杯,送到许铭面前。   许铭依然没抬头,专注着工作,只用右手随意地在大班桌上点了一点,示意她放那。   云采奕站在他对面,本想隔着大班桌递给他,可见老板有了明确的指示,又见他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便放松警惕,绕过大班桌,走到他右手边,将咖啡放在了他指定的位置。   可是刚放下,脚步还没来得及移动,手腕上一道力量将她扼住了,同时猛地一拉,力道很重,迫使她整个人往后一倒,差点摔到男人身上。   云采奕连忙转身,另只手抓了一下大班桌的桌沿,又在老板椅的扶手上撑了下,才堪堪稳住自己。   顷刻之间,她和许铭已经面对面。   她站着,他坐着。   一切发生的太快,云采奕始料不及,身上衣服都有些乱了,耳鬓头发也散了几缕。   她感觉自己很狼狈,同时怒气也升了起来,男人一次两次算计她。   可她还没质问,许铭先咄咄逼人:“说,刚才跑什么?”   他用力抓着她的手,伸长了两条腿,和大班桌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云采奕困在了自己的寸步之内。   云采奕低头看眼男人,明明她是居高临下的那个,可怎么受逼迫的还是她?   眼见自己逃不走,云采奕换了战术,声音变的委屈:“工作时间内偷懒,被老板抓包,我还能不跑?”   连眼角都泛了红,开始酝酿哭意。   许铭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明知道她做戏,演技还拙劣,可就像个魔咒,只要她口气一软,他的心就跟着软了。   但是一想到他们之间的问题,他抓住她的手,加重力道,问:“那之前呢?喊我名字,是在做梦吗?”   “是,就是在做梦。”云采奕咬了下唇,有点儿羞耻,但也承认了。   “我只配出现在你的梦里?”许铭将老板椅往前,缩小了包围圈,抬眸望着她。   那眼映着头顶日光,却不似有温度,沉郁,阴冷,还有一丝锋利的侵略感。   云采奕心乱了,她最怕见他这样的眼神:“不然呢?铭总。”   她后腰抵靠在桌沿上,尽量让自己显得理智些,“我们话都说开了,我们以前的事早就翻篇了对吧?现在就是工作关系对吧?”   “可你不能把我撩起来,就想一走了之。”许铭另只手揽上她的腰,几乎用抱的姿势将她圈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一道炽热,云采奕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挺,可寸隅之内已是囚牢,她失去平衡,跌到许铭身上。   心一急,云采奕慌忙想要爬起来,可许铭偏不顺她的意,一手抓住她的手,另只手掐在她的小蛮腰上。   云采奕身上只穿了一件毛线衫,是柔软宽松的款式。   挣扎中,下摆堆叠到了肋骨上,身上有道热量像火一样灼烧蔓延。   她感觉自己像条油锅里的鱼。   敏感,颤栗。   濒临窒息,任人鱼肉。   “别动了。”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有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出奇的温柔。   云采奕泄了力,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趴在男人身上,一低头,鼻尖磕在了硬梆梆的胸膛上,再想抬头,后脑勺被人按住了。   她放弃抵抗,闻见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让她想起那年冬天雪山上的青松。   还有一种干燥温暖,像围炉里红彤彤的火,久违的,来自记忆深处。   “你、不会起反应了吧?”云采奕感觉胸口有点堵。   “所以叫你别动了。”   抚摸她头发的那只手,缓慢移动,细致描摹她的耳廓,沿着她的下颌线,像羽毛一样轻划,最后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云采奕紧抿着唇,连呼吸都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有没有人想尖叫   感谢在2024-01-28 20:19:02~2024-01-28 21:1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这个渣女,一手攥了三个男人◎   许铭回来了, 很多人和事纷沓而至。   云采奕从来没这么感激过工作,而且希望越忙越好,忙到她趁机溜走, 许铭没空再耍小伎俩将她提溜回去。   临下班的时候,云采奕给母亲陶美华打了个电话,让她骑电瓶车来接自己,她今天不想再蹭沈泊峤的车了,许铭肯定会跟车一起走。   陶美华还以为沈泊峤下班后另有安排, 才不能带云采奕,但是在源和的大院里见到沈泊峤, 还有许铭, 互相打了招呼,才反应过来女儿是为了躲人。   回到家,陶美华就问女儿:“和许铭很难相处吗?”   云采奕觉得冷,裹着羽绒服, 钻进柴火灶后面,伸手对着炭火取了取暖, 好一会才回母亲说:“其实和他一起工作还好,但我不想和他在工作之外还有交集。”   陶美华眉头拧起:“他骚扰你了?”   “那倒没有。”云采奕连忙否认,“是我在他按摩椅上睡着了,闹了点尴尬。”   陶美华看了女儿几秒,看见她对着火光,脸颊发红, 可那红却并非火光引起的。   陶美华叹了口气, 自己生的女儿她太了解了, 没有藏得住的心事。   但母亲的天性让她责怪不了女儿, 只会说另外一个:“许铭那个人, 我总感觉他心机挺深的,公司里一天八小时和你在一起还不够,现在还要住到隔壁来。如果你们俩好也就算了,可现在是这种情况,你到底怎么想的?”   云采奕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对办公室那件事自我反省了一会,下了一个结论:“先就这样吧,我还应付得来。许铭他是有心机,但他为人也算正派,不会乱来。”   话说完,胸口那堵堵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脸上莫名又是一阵热烫。   她弯下腰,拿火钳拨动火苗,转移视线,耳边听见母亲问她:“一百万的事,你和许铭说过吗?”   云采奕摇了摇头:“没有。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陶美华又忧心了,还烦躁:“你还是相亲去吧,赶紧给我嫁出去,别耗着了,让我少操点心,也让许铭早点死心。”   想起一事,她又说,“我在菜场遇到钱老师,他问我能不能做亲家,钱皓在你之后一直没相亲,怕是对你还存着心思。”   “公务员算了吧。”云采奕坚持自己的想法,表示没兴趣。   可陶美华说:“就你现在挑挑拣拣的情况,钱皓其实是条件最好的了。他虽然是公务员,但一点也没有官架子,和别的公务员不一样,我看还行。而且他长得也不赖,人品也不错,家里父母也都是有文化的人,通情达理,和气善良,就冲这点,比许铭家好一百倍。”   “可我对他没感觉。”云采奕摊摊手,话题转移开,她直起腰,神情放轻松了说,“这些事你先别操心了,我现在只想搞钱,相亲会耽误我搞钱,等我搞足了钱,再相亲也不迟。”   “你不会还想开公司吧?”陶美华想起女儿以前说的话,眼皮子跳了几跳,劝说道,“老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咱安安稳稳就好了。”   “你别急,我不开了。”云采奕安慰母亲,但又神秘地笑了笑。   时隔半年,她的想法的确变了,不过是有了一个更好的躺赢计划。   源和在政府的支持下,制定了好几个阶段的发展计划,在老城区改造之后,将会有一个新城区建设计划。   这个计划区别老城区的改造,是为了提高桃源县整体的城市建设而设计,里面会有很多公共城市基建项目,其中最有商业价值的是商业街和居民区。   相比较经济发达的大城市,桃源县这种刚起步的小县城,其实更具有投资价值,也更有利益空间。   云采奕以前还担心许铭在桃源县一味地投钱,会不会把他家濯湾的金山掏空,毕竟修路和老城区改造,都是以捐赠的形式进行,没有任何经济利益。   但新城区建设计划就不同了。   云采奕近水楼台,看到了桃源县广阔的商业前景。   她的躺赢计划就是趁现在多挣点钱,等新城区的计划启动时,她就买几间商铺,也不用自己经营,就用来出租,一个月的收入预计能远远超过她的工资。   再加上安山的商铺和存在银行的黄金,云采奕粗略地算了算,应该够她们一家三口养老了。   那时候,她们仨就爽爽利利地做包租婆,岂不躺着也有钱进来?   “而且。”云采奕搓搓手,从灶台里面起身走出来,脸上神采奕奕,“我现在在源和上班,等将来商铺开盘时,我能拿到内部价,可以省很多钱。”   陶美华听到这儿,神情才舒展了些,但是:“老妈我不反对你搞钱,但是为什么搞钱和相亲不能一起?你的书不是完结了吗?你现在除了上班又没别的事,怎么不能相亲?”   云采奕的《九诀成魔》完结了,现在金榜上排名居高不下,每天收益很可观,而且已经有三家出版社报价了。   云采奕准备等到有五家的时候,再选择其中一家报价最高的签合同。   一想起这件事,云采奕就开心,她拿出新的挡箭牌说:“上本是完结了,但我想趁现在还有灵感,再写一本。相亲会影响我的灵感。”   陶美华皱眉:“你总是有借口,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结婚?要知道,婚姻才是你的人生大事,钱只要够用就好了,老妈可不希望你抱着一堆钱孤独终老。”   “等我有钱了,你还怕我结不上婚?”云采奕不以为然,双手叉腰,昂起下巴,“到时候,成排的小鲜肉挤破咱家的门槛,求着和我相亲,任挑任选,想想都爽。”   “小鲜肉是啥?”   “就是年轻帅气的小弟弟。”   陶美华:“……”   *   云采奕想到自己的躺赢计划,里面有一步很关键,那就是将来新城区里的商铺会有内部认购,这部分是源和员工才有的福利。   简而言之,她要想拿到这个福利,就必须在源和上班,至少工作到买下商铺为止。   如此一想,她对许铭也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了,和和稀泥,那事就过去了。   源和很快迎来了元旦,公司内外到处洋溢着喜庆和热闹的气氛。   大院门口两侧,红地毯铺路,往主席台延伸,高大鲜艳的花篮两两对齐,形成一条花道,两栋办公楼张灯结彩,挂满了气球和彩带,连梧桐树上都飘扬着红色丝带。   源和门前的街道早已水泄不通,交警在路口值勤,绵延不绝的汽车载着政界要员和商贾名流,还有新闻媒体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10:18分,礼乐准时奏响,花团锦簇中,剪彩仪式开始。   深冬的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大地,天空洒下五彩缤纷的花瓣和彩纸,摄像机与闪光灯不停地聚焦定格,又拉长广角,记录着这场盛事。   大院里,人潮如织,摩肩接踵。   主席台前全是重量级人物,几位领导和显贵远道而来,与许铭一起使用金剪刀,剪下红缎带。   许铭站在正中间的位置,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一身高定西服衬得他肩宽腿长,笔直挺拔,白衬衣的领口雪白无暇,领带上的温莎结也一丝不苟。   所有剪彩嘉宾中,他是最年轻的那个,可是气度却不容小看。   他清隽英俊的面容上,有着藏不住的锋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傲气,眸色清明锐利,偶尔低眉敛目,一个微小的神情都透出强大的上位者气息。   有路过的居民进来,站在外围观礼,低声问旁人,那是明星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云采奕站在旁边听见,抿唇笑了下,目光越过一台摄像机,落在许铭身上,又睃巡到他身边,多看了几眼胡晚柔。   胡晚柔穿着红色旗袍,和公司其他几位年轻女同事一起充当礼仪。   本来那个位置是云采奕的,是云采奕顾忌到前几天那件事,一心想要离许铭远点,便退出了礼仪队,另找了一个女同事替补自己。   胡晚柔得知云采奕不上了,便将位置抢去了。   朵朵红绸花落入花托,四周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礼炮再次喷射飞溅,漫天金光闪闪。   司仪递上话筒,许铭第一个做了开业致词,接着领导们被一一邀请讲话,整个场面活跃热烈。   大门口,突然有人敲锣打鼓,云采奕匆忙跑去,原来是一支舞狮队,听说这里有喜事,特来舞一曲,道贺讨赏。   这是桃源县历来的习俗。   幸好云采奕早有准备,让人拿来糖果礼盒,一人送一盒。   谁知这些人见大院里场面宏大,嫌礼盒太小,两只欢腾的狮子跳来跳去,不肯离开。   云采奕正要喊人轰走他们,许铭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云采奕三言两语解释完,许铭说:“那就给他们一人发一个红包吧。”   “不是。”云采奕不赞成,“发了红包,马上会有更多的人舞过来。”她低声说,“这些人并不专业,他们就是顶着一个狮子头随便舞两下,这在桃源县其实是一个陋习,说白了就是变相敲诈。”   可许铭不这么认为,他说:“一件事情总有两面性,你钱花得不开心那便是敲诈,那你不如化被动为主动,让他们舞到你开心,你再给钱,那就是消费。”   云采奕茅塞顿开:“大佬的境界就是高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是一种思想的颠覆。   许铭眸光温润,带着暖意:“今天我们源和开业,一辈子也就开这一次。”   他看去那两只大红的狮子,语气慷慨,“让他们舞吧,来多少人都发红包,就当是花钱买高兴。你只管高兴,钱我来出。”   云采奕莞尔:“行,有铭总一句话,我乐得做散财童女。”   谁知许铭眸底一转,靠近她,偏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你还是童女吗?”   云采奕大惊失色,瞪向许铭,面前两只狮子还在疯狂舞动,四周围了一群人在看热闹。   可许铭面容清和,一副斯文的矜贵模样,一丝轻佻也没有,好像他就是过来处理一下眼前的突发状况,那句挑逗不是他说的。   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自从那天办公室发生了一点意外之后,两人之间的磁场已然发生改变,谁也回不到过去了。   云采奕扫眼人群,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拿男人怎么样,只能又瞪了他几眼,转身去取红包,打发舞狮队。   *   司仪是电视台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控场能力一流,一个小时后,全场气氛和冬日暖阳一样热烈,令人欢欣鼓舞。   在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爆笑声中,司仪请领导们和所有来宾移步去酒店,参加源和的开业酒宴。   人群松动开来,如潮水一般往大院门口泄散。   云采奕一直在大门口发红包,手都快发软了,舞狮队还陆续有来。   这会,她手提包一收,请了几个男同事维持秩序,交警也再一次出现,开始指挥车辆通行。   钱皓走过来,和云采奕打了声招呼。   两人虽然相亲没成,但因为工作关系常有接触,彼此倒是比以前更熟了些,但云采奕想起母亲说的话,又收起笑容,疏离了几分。   而钱皓特别关心云采奕和许铭的进展,总是一见面就习惯性地问云采奕:“你和铭总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云采奕每次都是习惯性地否定。   钱皓笑了下:“我刚才可都看见了。”   先前第一支舞狮队来的时候,云采奕和许铭面对面站着说话的样子,他全看见了。   尤其许铭俯首贴耳的时候,那感觉像现场看偶像剧似的,太令人心动了,连阳光打在他们身上都闪闪发光。   可是云采奕坚决不承认:“没有的事。”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是许铭。   云采奕抬头往大院里面看,隔着汹涌的人群,直直一双漆黑的眼,高于黑压压的人头之上,朝她笔直地射过来。   那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太熟悉了。   每次她和钱皓在一起,许铭就这个眼神。   云采奕无从解释,当下也正是忙的时候,只得对钱皓抱歉说:“我去一下。”   钱皓了然一笑,目送她。   许铭站在屋檐下和人说话,云采奕走过去,配合他应酬了一会,等把人送走,许铭才对她说:“帮我把胸花摘了。”   胸花别在他左胸前,是香槟玫瑰和文竹的组合,优雅,高贵,很配男人的气质,不过花头歪在了一边。   云采奕还记得他刚才那个眼神,心里不太想顺他的意,于是说:“不能摘,今天你是主角,得戴一天。”   许铭诧异:“有什么说法吗?”   云采奕瞟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便眨眨眼,信口胡诌:“别看这胸花小,寓意可好着呢,喜气财运都集中在上面。按我们桃源县的习俗,你规规矩矩戴一天,以后便财源滚滚来,你要中途摘掉,那就是把喜气财运都摘掉了。”   许铭眉峰高挺,眸光锋锐地盯在她脸上,忽地疏朗一笑:“那就给我戴戴正,别歪了。”   云采奕莫名被取悦,那一点不痛快瞬间消弭,应了声“好”,站到男人正面,抬手给他整理。   男人的情商高,她是不得不服。   有时候静下心来,她时常会想起这些小事,看似不经意,可他总有办法哄她开心,哄她捋顺了毛,最后什么都听他的,任由他摆布。   玫瑰有点头重脚轻,调整几次都不满意,云采奕干脆摘下别针,重新固定,重新别上西服。   她自己都没发现,一个小小的举动花了多少时间。   许铭修身长立,垂眸看着她,双手在裤兜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那纤嫩的手指在他胸前拨来拨去,像一团高密度的电流,又酥又麻。   微风吹过来,亚麻色的刘海轻轻拂动,有几根碎发吹到他衣领上,许铭喉咙泛痒,喉结暗暗滚了几滚,眸色越发晦暗。   “采奕。”有人朝他们走过来,冲云采奕叫了声。   云采奕转头,看向来人,“诶”了声:“你剪头发了?”   来人是胡斌,一头苍鹰似的灰白色中短发消失了,不仅染回了黑色,还剪得寸儿长,显得整个人干净利索,乍一眼,竟有一种浪子回头的既视感。   云采奕看了他好一会,还有点儿不适应。   胡斌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齐齐的短刺儿,神情有些无奈,但也没解释,走上前,右手伸向许铭:“铭总,久仰大名,很早之前就想认识你了,可是采奕一直不肯引见,说我层次太低呢。”   胡斌一来就拿云采奕开玩笑,还将她的名字叫得格外亲热,云采奕睨他一眼,不过太了解他了,并没和他计较。   可她不计较,许铭便要计较了。   许铭裤兜里伸出手,礼节性地和胡斌握了一下,嗓音噙着散漫笑意:“胡总威名远播,我担心源和名头太小了,一场小小的开业典礼,都不好意思请胡总赏脸。”   他当然知道胡斌是谁,也知道这次邀请嘉宾里并没有胡斌,那胡斌是怎么来的?   胡斌放声笑了两声,收回手,替云采奕圆场:“我是不请自来,还请铭总不要见怪。”   “怎么会,胡总谦虚了。”许铭投向云采奕一眼。   云采奕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门板夹了,里外不是人。   “走吧,去酒店吧。”云采奕左右看了看两个男人,表面谈笑风生,实则刀光剑影,而她腹背受敌。   “一起走吧。”胡斌抬脚,发出邀请。   许铭却身姿笔挺地站在原地:“请胡总先走,我和采奕还有点事。”   这声“采奕”可算是叫回来了。   和胡斌的刻意亲热不同,他更像情人之间的直呼其名,更有占有欲。   胡斌耳根动了下,脸上浮上笑意:“那行,我先去酒店,把铭总旁边的座位占了,一会和铭总把酒言欢。”   许铭也没再为难人,客气说:“招呼不周,还请胡总见谅。”   云采奕站在旁边,颇为无语,两个男人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却因为一声称呼,初次见面便你来我往,勾心斗角。   可是许铭却不这么看,等胡斌走远了,他转头看向云采奕,深沉幽戾的一眼。   这个渣女,一手攥了三个男人。   渣得明明白白,没心没肺。   远处吹来一阵风,卷起地上的金纸彩屑,夹杂热闹过后的空寂,迷了人的眼。   云采奕自动忽略男人的眼神,看着大院里渐渐平息下来的冷清,问:“我们还不去酒店吗?”   酒店那边有沈泊峤他们在应酬,云采奕倒是不担心,不过公司这边人快走光了,他们也该去了。   但许铭接了个电话,眸色高深莫测,说:“别急,带你见个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个渣女,一手攥了三个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剧情渐入佳境,继续继续 第29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你也知道你以前小啊◎   此次源和开业, 邀请的嘉宾中1/3是从濯湾来的董事和名流,昨天包机已经将他们全部接来了。   其中,没有许铭的父母。   云采奕听说许铭父亲身体不好, 他不来,她能理解,可是许铭母亲也没来,云采奕就有点儿纳闷了。   但也没想过要打听原因。   毕竟那个母亲在她这儿并没有好印象。   而今天姗姗来迟,要许铭亲自等待迎接的人, 云采奕没有料到,竟是许铭的亲姐姐——许颖。   许颖曾经是名演员, 后来改行做旅行主播, 多年来,在圈内已是资深顶流,享有盛名,几个大平台的粉丝加起来高达上亿。   而许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带来了整个工作团队,要为桃源县旅游做前期的宣传工作。   许铭将姐姐介绍给云采奕, 对云采奕说:“你不说最近工作太辛苦了吗,接下来几天我就放你大假,和我姐一起,将桃源县好吃好玩的地方转个遍,还能让我姐给你拍很多漂亮照片,她可是专业的。”   云采奕细眉高蹙, 黑白分明的眼睛瞪了一眼许铭, 怎么有这么会说话的老板?   明明就是让她陪玩陪聊, 全程服务的意思, 竟说得大发慈悲, 给她发了多大的福利似的。   可面前还站着许颖和她的团队,云采奕也不好直接反对,掀了掀眼皮,换了张笑脸,用感恩戴德的语气说:“谢谢铭总。”   许铭身姿清贵地“嗯”了声,还和颜悦色地叮嘱:“好好玩,玩开心。”   许颖站在旁边,看着他俩笑,主动拉了拉云采奕的手,说:“百闻不如一见。”   她眉眼有几分和许铭很像,不笑时高贵冷艳,拒人千里,可一旦笑起来,又仪态万方,温婉大气。   云采奕听着她的话,话里有话,敢情对她和许铭的事很清楚,可见对方又亲近自己,和许铭母亲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她也就乖巧地喊了声“姐”,客客气气地和她说话。   *   几人一同前往酒店。   源和的开业酒宴设在桃源县最好的酒店里,两层宴会厅座无虚席,到处热情洋溢,欢乐喜庆。   酒宴开始时,许铭从座位上起身,举杯为宴席祝词,感谢前来参加源和开业的每一位嘉宾。   主桌上不是高官就是显贵,还有胡斌,他果然坐到许铭旁边去了。   云采奕陪着许颖,和她的团队坐在另外一桌。   许颖端着酒杯,看向许铭的方向,遥遥回应,转头问云采奕:“我弟弟怎么样?”   云采奕抬头看去,男人举着酒杯,姿容矜贵,冷凛在上的风度流露出一丝温和,从他口中说出的每句话都很宽容得体,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云采奕无法贬低他,但要夸他,又怕将话风带偏了,最后只能以笑作答。   好在许颖也没有追问答案。   一场酒宴持续了三个小时,开头衣香鬓影,人人端庄矜持,酒过三巡,宴会厅里的气氛高了几个度,再没人自成一派,端坐一方了。   特别是年轻人,敬酒罚酒的花样百出,爆笑声一阵盖过一阵,那些年长的客人也受了感染,身形放松了很多。   胡斌说,要和许铭把酒言欢,他做到了。   他坐在许铭旁边,不停地给许铭劝酒,丝毫没有刚认识的生涩感,谁叫他常年混迹江湖,自来熟是他的拿手好戏。   许铭应酬了几杯,礼尚往来,也回敬了胡斌。   胡斌一嗨,又敬回去。   正好有其他人来给许铭敬酒,几人起哄,越喝越大。   许颖侧着脸看着那边,皱了皱眉,低头和云采奕说:“许铭有胃病,你知道吗?他不能喝酒。”   云采奕眼神疑惑,许铭酒量不大,她是知道的,可他有胃病吗?   但既然许颖开口了,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云采奕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几张桌子,走到主桌,拉开围在许铭身边的几个人,站在许铭和胡斌中间,拍了拍正在兴头上的胡斌:“差不多得了啊。”   许铭侧身坐在椅子上,胡斌端着酒杯站着,两人同时看她。   听起来许铭是被她护着的那个,可她警告胡斌的语气又很熟稔。   她到底更亲近谁?   云采奕抬起下巴,余光扫了扫宴会厅:“想喝酒以后多的是机会,可今天铭总担着大事,你们都有点分寸行不行?”   也没刻意对着谁说,但胡斌率先接了话,应和说:“行,行。”   他很给面子地笑了声,碰了一下许铭面前的酒杯,碰出一声清脆响,将酒杯对向许铭,说,“铭总,那我们今儿听采奕的,见好就收,干了这杯酒就万事大吉,怎么样?”   许铭面前那杯是红酒,他若喝了也没什么,可现在云采奕突然插进来,他就有点儿其他的想法了。   只见许铭抬眸,眉梢斜斜地朝云采奕挑了一眼:“替我喝了?”   他眼尾泛红,沾染了酒气,斯文中平添几分浪荡风流,连嗓音也浸了酒,没来由地撩人。   云采奕心跳漏了一拍,什么也想不得了,抬手端杯的动作快过脑子,一仰头,红色酒液经由红唇全入了她的喉。   胡斌干笑两声,也喝掉了自己的杯中酒,四周围着的人“哗啦啦”鼓起掌,还有人吹了声口哨,称赞云采奕是女中豪杰。   许铭抽了张纸递给云采奕,笑容和煦,有感觉自己赢了。   可是这种“赢”没支撑太久,宴席结束后,云采奕跟着胡斌走了。   本来嘛,云采奕就没把他俩的心思放在眼里,她只是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曲终人散时,云采奕陪许铭应酬了一会,将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一一送到酒店房间休息,许颖他们也去休息了。   源和包下了整座酒店,所有房间住的都是他们的客人。   还剩下一些兴致颇高的人,说要找些乐子,许铭答应了几位长辈去茶室下棋聊天,胡斌则吆喝了一嗓子,带走了一群年轻人,去他的酒吧。   云采奕可不想面对一群老头子,当然选酒吧了。   *   到酒吧,在酒店没能尽兴的人此时像是解了束缚,一个个全都形骸放浪了起来。   有人进舞池,疯狂扭动,有人在包厢,点了一长串的歌单,还有人要了很多酒,一字排开,叫嚣着拼酒。   云采奕有点儿被惊到。   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同事大多数是大城市来的,虽然桃源县的自然环境很美,但娱乐场所太少了,今儿得知有这么一家酒吧,还不像困兽出笼,物尽其用?   就连沈泊峤和何知言也脱了西服,解了领带,陷入抢麦的浪潮中。   云采奕坐在最边上,看着大家完全区别平时上班的样子,像发现一个新奇的大陆一样。   想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云采奕想到自己,工作顺利,薪水高,奶奶和母亲身体健康,朋友们关系和睦,还有她的网文大卖,除了和许铭有一点纠葛之外,她的人生可太美好了。   “采奕,过来喝酒。”胡斌坐在人群中间,冲她喊。   孙丽娟和李欣也在,她们走过来,亲亲热热地将云采奕架过去。   大家胡天海地,玩猜牙签的游戏,云采奕精明的计算能力,使得自己猜中率直飙,结果就是她喝酒喝的最多。   因为这游戏,猜中的才有酒喝。   云采奕酒量不错,心情又好,游戏越玩越开心,酒也越喝越多。   不过她一向理智,到后来感觉自己不太行了,便借口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躲着人群,找了个角落窝着,不再往人前凑了。   胡斌也是难得看见她这个样子,走过去,拨了拨她白衬衣上的木耳花边,俯身问:“怂了?不喝了?”   云采奕耷拉着眼皮,拍开他的手,频频点头:“怂了怂了,胡老大,求放过。”   胡斌笑了一声,转身坐到她旁边,后脑勺枕上沙发椅背,懒洋洋地靠着云采奕。   在云采奕阖上眼,快要睡着时,他突然说:“我记得你大学时谈了一个男朋友,那个人不会是许铭吧?”   云采奕一听到“许铭”两字,猛地惊醒:“什么?”   胡斌看她反应,鼻子里逸出一声“哼”:“就知道。”   云采奕迟钝了两秒,问:“怎么了?”   胡斌表情委屈:“他对我敌意很大。”   云采奕眯了眯眼,叹息。   她认为自己拎得很清,只不过偶尔、有时候、有那么一二次、也许更多,面对许铭时心跳得很厉害,有点不受控。   就像先前在酒店替许铭喝酒时,她本意只是想劝止他们,可许铭眼尾一挑,她就乱了心,被蛊惑了。   不过离他远点就好了。   她还是那个洒洒脱脱的云采奕。   可是许铭……他到底在想什么?   酒精上头,云采奕大脑渐渐混沌,胡斌又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只觉得恼人:“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这里这么吵,你也能睡?”   包厢里同事们情绪高亢,闹酒声,起哄声,还有嘹亮尖叫的歌声,乱作一团。   “我给你另外开个包厢吧,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睡去。”   胡斌摇了摇云采奕,俯在她耳边说话。   云采奕眉心皱起,嘟哝说:“别烦我了,我都要睡着了。”   胡斌轻哂,回头将云采奕的羽绒服找来,给她盖身上才离开。   *   云采奕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包厢里的气氛如火如荼,比她睡之前还火热。   定睛一看,原来是许铭来了。   云采奕所在的沙发在偏角,光线相对暗淡,卡座那儿,抢麦的、拼酒的疯闹成一团。   许铭坐在侧边的位置,不在正中间,可他被人群包围,便成了中心。   他身上换了一件深色衬衣,领口松着扣,旋转的迷离灯光扫过他的脸,照见他清晰的下颌线,还有指尖的一点猩红。   那点猩红,衔上唇角时,火光骤亮。   云采奕看见他眉眼里几分柔和,又几分倨傲,几个年轻女孩围在他身边,他眼帘漫不经心地一掀,说不出有多诱人,但又气质深沉,周身散发着不太好惹的气场,让人想亲近又不敢亲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采奕轻轻笑了下,这就是高岭之花啊。   下一刻,就见许铭起身,离开卡座朝她走来。   云采奕慌了下,身上的羽绒服滑落掉到地上也没敢捡,直接闭上眼继续装睡。   突然,脸面被蒙,是自己的羽绒服,被人捡起来盖到了她脸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云采奕双眼在衣服里眨了两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能感觉到男人弯下了腰,就在她面前。   巨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笼罩而下。   有双大手隔着衣服将她的脸捧起,用力搓了搓。   五官都要被搓得变形了。   云采奕咳了两声,掀开衣服,打开那双手。   “你怎么这么混蛋。”   男人靠的太近了,她抬手去推,可许铭岿然不动,还往前更靠近了她。   “叫你装睡。”许铭的声音被烟熏过,沙哑中有颗粒感。   他垂眸,看着一只纤纤玉手揪在自己衣领上,声音更哑了:“你要做什么?”   灯光被他全遮住了,面前一片昏暗,两人鼻尖相对,云采奕在淡淡的烟草气息中闻见他的呼吸,眼睛本能地想要阖上,接吻的气氛一触即燃。   可云采奕比想象中理智,她松开手,低下头,小声说:“你以前不这样。”   许铭默了默眼,滚烫的吐息洒在她耳颈边:“你以前也没这么难哄。”   云采奕心里莫名一片柔软,有湿意涌上眼眶,可是第一次犯错是傻,第二次再错,那便是蠢了。   她绝不要再受他的诱惑。   云采奕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心底那点情绪压住,想到自己终究欠他一份道歉,沉吟片刻,嗫嚅开口说:“以前我小,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你……”   可是没等她说完,许铭打断她:“你也知道你以前小啊。”   云采奕:“……”   一时接不了话。   谁知许铭压低身,薄唇擦在她耳廓边:“现在大了吗?”   云采奕脸上“轰”一下,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这个斯文败类   感谢在2024-01-29 09:29:34~2024-01-30 05:0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以前和许铭在一起, 云采奕感觉自己像云一样,每天都在飘。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追到许铭,而且和他谈恋爱的感觉太好了。   许铭温柔体贴, 心细如尘,什么事都顺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她只要有一点点不开心,他就会变着法子哄她。   可事实上, 没有人知道,云采奕内心是诚惶诚恐的。   那么多女生追求许铭, 她不知道许铭为什么最后选中了她。   这比花2块钱, 中了几个亿还离谱。   彩票中奖,可以说运气占很大一部分,可是谈恋爱这种事是靠运气的吗?   云采奕是理科生,凡事追求逻辑, 但和许铭在一起这件事,她想不通逻辑。   她相信,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许铭是天之骄子,身上光环那么多,可她资质平平,唯一的一个光环,只是一个小县城的高考状元, 可是桃源县那么小, 丢进大城市, 丢进临大, 她还能算个什么?   以前两人在一起, 云采奕心里就有此疑问,但却不敢问,怕问了,反而叫许铭清醒过来。   她将那场恋爱当一场梦,她想许铭应该是一时昏了头,那大家都像做梦一样,糊里糊涂地在美梦里过下去好了。   所以那时候和许铭在一起,云采奕很少表现出负面的情绪,就算有点不开心,也只要许铭稍微哄一下就好了。   而现在,他说她难哄。   云采奕才惊觉,许铭根本没有像两人说的那样放下,他还在等她回心转意。   可她拿什么回心转意?   而他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他的梦还没醒吗?   宁可岔开话题,开她的玩笑,也不接受她的道歉。   *   云采奕从许铭手底下溜走,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挤进卡座里,问大家在玩什么,她也要玩。   胡斌正在往一只酒杯里加酒,说玩摇骰子。   就摇一颗骰子,摇到1-4的人倒酒,随便什么酒,往同一只酒杯里倒,只能倒一次,但倒多少全凭心意,摇到5的人喝一半,摇到6的人就惨了,必须一口气全部喝光。   那酒杯超级大,经由几人之后,里面什么酒都有,人的使坏心理在一轮一轮的恶作剧中膨胀爆炸,一个个不兴奋才怪。   云采奕挽了挽衣袖袖口,加入了游戏。   许铭眸光微沉,坐到了她旁边。   大家一见许铭来了,更兴奋了,胡斌将装着骰子的玻璃盅推到许铭面前,笑吟吟地怂恿说:“铭总,摇一个。”   在座的全都跟着起哄。   云采奕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冷淡矜傲的眼。   多斯文矜贵的一个人啊,完全和他们不同类。   云采奕伸手去拿玻璃盅,本能地将他划出圈子,不想带他玩。   谁知许铭抬手,在她手的上方,捏住了玻璃盅。   随意一摇,6点。   全场哗然。   许铭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叫好声爆发一片,大家玩的更起劲了。   几轮下来,云采奕情绪起来了,再遇到许铭被罚酒,她也跟着起哄。   许铭融入得也很快,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端着,而他摇到6的概率绝了,他来之后,酒杯里的酒大多数是他喝的。   包厢里的人来来去去,游戏玩的机动又激动。   不知到了第几轮,酒杯里的酒越加越多,先后有八个人加了酒,杯子快满了,还没有人摇到6。   那杯子是直筒形的玻璃杯,平时是用来装冰块冰镇酒的,这一杯下去,足有一斤,无论谁,恐怕都得歇菜。   骰子送到许铭面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个个脸上流光溢彩,满眼期待。   许铭散漫地笑了声,伸手握起玻璃盅,正准备摇,云采奕拉住他的手臂,凑近了对他说:“你左右轻轻摇一下就好了,不要上下摇。”   玻璃盅里的骰子此时是1点,6在底下,云采奕建议左右轻摇,那底下的6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地被翻上来了。   许铭闻言,修长手指捏在玻璃盅上,轻轻晃了两下,回问:“这样?”   云采奕看去骰子,唇角没绷住,放声大笑。   其他人的视线也齐刷刷地盯在骰子上,只一眼,哄笑声冲上了天花板,所有人笑成一团。   那玻璃盅里,方方正正的骰子,白底黑点,明晃晃的六个点。   “666,铭总这手气绝了。”   “铭总这是馋酒了吧,中午没喝过瘾吧。”   “我们铭总独领风骚。”   “这么大一杯,只有我们铭总才有这肚量。”   大家七嘴八舌,全围在许铭身边,胡斌将酒杯推到许铭面前,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铭总,也就你有这个面子了。”   许铭淡淡扫了一眼酒杯,一双漆眸波澜不惊,偏头看向云采奕:“你坑我?”   云采奕笑得双肩直颤,指着骰子说:“我叫你轻轻摇一下,是你自己摇太重了。”   “就是你坑我。”许铭侧着脸与她对视,嗓音带着酒气,又痞又勾人。   云采奕抬眸,游离的灯光一闪而过。   她看见他神色微醺,眉眼隐在阴影里已有几分醉意,再喝下去,怕是要倒在这儿。   “这样吧。”云采奕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仗义,也可能是许颖说他有胃病起了效,她提议说,“你给大家唱首歌,这杯酒我替你喝了。”   “啧啧,我们铭总有这么弱吗?”胡斌看不下去,语气讥诮,“中午要你替,现在还要你替?”   “我真的要她替。”不等云采奕开口,许铭先接了话说,“谁叫我的弱项是喝酒呢,只有采奕能弥补我。”   他语气带笑,自揭短处,倒是能屈能伸,一点总裁架子也不要。   身边的年轻女孩们全都“啊啊啊”叫起来,男人们更是起哄,笑个不停。   他们多数是源和这几个月新进来的同事,平时和许铭接触不多,今天有机会和他玩在一起,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沈泊峤喝多了,躺在角落的沙发上,偶尔朝这边看一眼,听见许铭的话,哈哈大笑,差点翻下沙发。   何知言是场上最冷静的那个,现在也红光满面,坐到最边上去了。   胡晚柔也在,本来坐在许铭的另一边,也有点喝多了,往许铭身上靠了几次。   许铭将她推开,其他女孩便趁机把她挤走,抢了她的位置。   云采奕将她们的小争斗看在眼里,对她们拍拍手,鼓动说:“你们知不知道,铭总是小提琴演奏11级选手,他唱歌的水平那也是顶天的,你们想不想听他唱歌?”   “想!”   女孩们一个个大声喊叫,声浪拔尖,差点把桌上玻璃杯震碎了。   有比较机灵的,立即将点歌器送到许铭面前,问许铭想唱哪首歌,抢着帮他点。   许铭幽深深地看云采奕一眼:“你是懂得怎么给我下套的。”   “那你唱不唱?”云采奕歪了脑袋,朝他狡黠一笑。   眼尾不经意挑起,清澈杏眼里风情流转,一片潋滟水色。   许铭眸底一暗,低低说:“唱给你听。”   他拿过点歌器,目录都没看,直接搜索歌名。   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很快音响中缓缓流淌出前奏,包厢里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准备听许铭唱歌。   有人递来麦克风,许铭接过。   前方宽大的屏幕呈现出画面,幽蓝色的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低沉优雅的歌声响起。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一碰到你我就被撂倒。”   没人想要抢麦,也没人说话,大家的目光不是投在屏幕上,就是盯在许铭身上。   只见温良矜贵的男人坐在卡座上,上身微微前倾,单手握麦,目光深邃,那深情动听的歌词从他喉间发出,一个个字眼跳跃上屏幕,便有了鲜活立体的形状,成了他感情的一部分。   “吵醒沉睡冰山后从容脱逃,你总是有办法轻易做到,一个远远的微笑,就掀起汹涌波涛,又闻到眼泪沸腾的味道。”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唱到高潮部分,男人几乎撕心裂肺,那浸了酒的嗓音,像染了风霜一样支离破碎。   那歌声仿佛一片枯叶,越过大海,越过高山,历经无数跋山涉水,层层剥离碾碎,即将灰飞烟灭落入尘埃时,却还未飞到自己的目的地。   空惆怅,留余恨。   “当时那些快乐多难得美好,你真的有办法舍得不要,才刚成真的美梦,转眼就幻灭破掉,祝福你真的可以睡得好。”   有人听得动容,竟小声啜泣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更多的人则是将目光移到了云采奕身上。   云采奕也听懂了。   谁说是她下的套?   明明是她被困进了网兜。   云采奕端起酒杯,那酒不是酒,不知道什么滋味,辛辣苦涩全都有,入了口,直呛胸臆。   她闭上眼,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耳边男人的歌声没完没了。   “夜长梦会多,你就不要想起我,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   *   那天后来,云采奕不知道怎么结束的。   她醉了。   心里很难受。   在卫生间吐了很久,出来后,直接倒进了一个怀抱。   那个怀抱温暖,宽容,充满她熟悉的味道,让她很安心。   再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   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云采奕头昏脑胀,睁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房间。   窗外有人说话,她爬起来,拉开窗帘。   阳光刺眼,她闷哼一声,又倒进床上。   闭上眼,听觉放大,外面说话的声音,一个是奶奶,另一个是许铭。   他的声音那么有辨识度,叫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可是脑袋嗡嗡嗡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没一会,奶奶叫着她的名字,上楼来了。   奶奶敲了敲门,走进来,看眼床上,靠近孙女,一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边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奶奶问:“还难受吗?能起来吗?我煮了陈皮茶,给你醒酒,你下去喝,还是我端上来?”   云采奕躺着没动,只揉了揉眼睛,问:“许铭来了?”   “是啊。”奶奶坐到她身边,笑着说,“他一上午跑三回了。刚才我们在楼下,他说你拉窗帘了,应该醒了,叫我快点来看看。”   云采奕渐渐想起来了。   她昨天喝了一杯乱七八糟的酒,里面掺了好几种酒,份量还特别大,她原先是想哄大家分一分一起喝,结果她一个人全喝了。   那滋味,太难喝了,喝下去,烧得她五内俱焚。   恐怕是她活这么大,遭受的最大的痛苦了。   可是这种痛苦,她似乎有种自虐的倾向,愿意承受。   为什么?   哦,是许铭唱了一首歌。   叫什么来着?   唱得她难受死了,才想要喝那杯酒。   “你昨天和许铭怎么了?”奶奶问,“他送你回来,你抱着他不肯撒手,又哭又闹的。我和你妈都拉不开你,许铭把你抱到床上,你还不肯放。后来他在这哄你半天,把你哄睡了才走。”   云采奕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瞳孔地震,像听了个鬼故事。   “不能吧?”   “我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又抱又哄,采奕你藏不住了   特别说明:这一章铭老板唱的歌是《你就不要想起我》,歌词来自网络,非作者原创   感谢在2024-01-30 05:00:52~2024-01-30 19:3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想翻脸不认账?◎   关于昨天喝醉酒之后发生的事, 云采奕敲破脑袋也记不起来。   可是奶奶不会骗她,陶美华的说词也和奶奶一样,云采奕听完, 羞愤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亲人哪,你们看着我撒酒疯,也不拦一下?”云采奕抱怨连连,“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猫着腰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奶奶给她煮的陈皮茶, 桔香四溢,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大院的门关着, 云采奕时不时朝隔壁二楼看一眼, 因为对面那个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她家的厨房,她很怕许铭出现。   陶美华坐在她旁边择菜,眉头深皱:“我们怎么拦?我们要拦得住能不拦吗?你都不知道你昨晚缠着许铭那样子像什么?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像树懒。”奶奶在旁边接腔,笑着说孙女, “你说你是撒酒疯,沈泊峤也在, 你怎么不抱着他撒酒疯?我和你妈上去扶你,你还推开我们,只要许铭。我说你这孩子还挺会挑人,许铭比我和你妈还好呢。”   云采奕拍着脑门,“呜呜”了一声:“别说了,丢死人了。”   陶美华叹气:“早就说别去他公司上班了, 公司里两人天天在一起, 回到家又住隔壁, 不出事才怪。”   “我觉得挺好。”奶奶说。   她比陶美华乐观, 也更欣赏许铭, “就个人条件来说,采奕相亲了那么多人,有哪个比得过许铭?”   “比得过又怎么样?注定不可能的事,不要妄想。”陶美华坚持自己的看法,看眼女儿。   云采奕埋头喝陈皮茶,口中涩涩的,一口茶下去,也没尝出滋味,只管喝就是了。   许铭是她的人生意外,以前错就错了,现在她以为自己拎得很清,结果又失控了。   还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奶奶在水池边洗菜,关了水龙头,走过来,提了个建议:“许铭现在在桃源县又是开公司又是买房安家,你们不觉得他是想长期呆在桃源县吗?既然这样,我们招他做上门女婿不好吗?让他入赘我们家,不是很顺便的事吗?”   陶美华听了大笑,像是听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笑话:“妈,你老糊涂了,许铭是什么人?他就算长期呆在桃源县,也不可能入赘,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啊。”   奶奶摆摆手:“这些都可以谈嘛。我只是觉得,许铭喜欢我们家采奕,他如果想和采奕在一起,就入赘我们家,我们也接纳他,这是大家最折中的办法,互相让一步。”   “奶奶。”云采奕摸了摸脑门,头痛的厉害,“你去写网文吧,格局打开了,脑洞奇大。”   她喝完了陈皮茶,站起身,“撒酒疯的事怎么能当真呢?过去了就算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谁提我跟谁急。”   她踢开椅子,病恹恹地往主屋走,“我再去睡会,你们谁也不要叫我。”   “一会吃饭了。”陶美华说。   “我不吃了。”云采奕揉着肚子,走了出去。   奶奶看着孙女单薄的背影,有些心疼,转头对儿媳妇说:“你看采奕是不是太压抑了?她说不记得了,好像真的不记得了,昨晚哭那样,也就许铭能哄她。”   “可是要许铭入赘不现实。”陶美华顾虑重重,“他许家就他一个儿子,他们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让唯一的独宝贝儿子入赘?何况我们家和他们家差别巨大,还有许铭那个妈。”   陶美华顿了顿,想起云采奕带回来的那张支票,抬了抬目光,“不让采奕和许铭好,不就是不想推采奕进火坑吗?我们家再穷,采奕也是我们的独宝贝,说什么也不要和那种人家做亲家。”   奶奶若有所思,“唉”了声重重叹口气,转身去洗菜。   *   云采奕回到自己房间,拿了衣服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感觉精神好了些,吹干头发,钻进被窝,想再休息会。   后背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摸出来一看,是一只暗色系金属的纽扣,上面的图纹很精致,小小一粒,很有份量。   不是她的,奶奶和母亲所有衣服上,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纽扣。   那只能是许铭的。   云采奕有些沮丧,千年道行一遭丧,以后还怎么见许铭?   闭上眼,手心不自觉攥紧那颗纽扣。   她忽然感觉男人的呼吸就在鼻尖,他侧身在她身边,一只手穿过她的脖颈,搂着她,另只手和她十指交扣,低声呢喃,温柔哄她。   她好喜欢他这么抱着她,她会感觉自己全身被他的气息笼罩。   那是一种温热的,带有力量感的,独属于他的多巴胺的气息,像一个安全舱,又温暖又私密,紧紧包裹着她。   潜意识里,她想占有他,不想让他走,于是她不停地哭。   是委屈,也是撒娇。   啊,太羞耻了。   云采奕将被子蒙上脸。   不到一分钟,忽然一个念头炸开她的脑壳,云采奕猛地拉开被子。   许铭进来她房间了!   他看到她房间里的一切了?   那她还有隐私吗?   云采奕坐起身,用旁观者的目光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房间。   进门一张电脑桌,对面一排原木色衣柜,还有一张玻璃橱柜。   玻璃橱柜最下面两层塞满了书,上面摆着自己收集来的小玩意,多的是河边捡来的奇形怪状的小石头,看起来没什么少女心。   房间里的窗帘是淡淡的湖蓝色,手感柔软厚实,配一层轻薄的白纱,很好得拉升了房间的层次感。   一张1米5的床挨着墙,一个人睡有点大,她喜欢满满的感觉,于是里边摆了好几个抱枕,还有一只超大的狗狗毛绒玩具。   那只狗狗毛绒玩具是以前她和许铭一起出去玩,许铭为她赢来的射击奖品,分手时她没舍得丢掉,偷偷带回家了。   整个房间看起来还过得去,可是这个毛绒玩具,叫许铭看见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云采奕抓起毛绒玩具,用力捶了几下,丢人丢到家了。   捞过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充上电,重新开机,电话和微信像流水一样泄出来。   胡斌发了很多消息,问她怎么样。   云采奕苦笑,回了一条:【死不了。】   刚发过去,就收到了他的回复:【我在吃饭,你要不要来?】   云采奕:【不了,我今天哪都不想去,只想呆在家里。】   胡斌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说:【那你好好休息,记得明天晚上的约,到时候我去接你。】   云采奕回了一个【好】字。   云秋也有消息发来,问云采奕源和开业的事,还有元旦假期她在家做什么,要不要去安山找她玩。   云秋安山的新家就快装修好了,夫妻两人准备年后乔迁,定了日期请云采奕一定要到。   云采奕和她聊了一会,说自己懒洋洋的,在家睡觉,没说喝醉酒的事。   还有一些其他人发来的消息,云采奕都简单地一一回复了。   再往后翻,看到许颖的消息,她俩昨天互加了微信。   云采奕才想起来,今天她没得休息,她答应了许颖要带她进山的。   云采奕坐在床上,支着脑袋,心想有许铭在,许颖肯定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了,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给许颖回了条微信,道了个歉。   许颖回消息说,没关系,让她好好休息,他们今天在老街,明天再进山。   云采奕答应了。   *   第二天天气晴朗,云采奕咸鱼躺了一天,气色好多了。   早上起来,她选了一件冲锋衣穿上,是黑色和豆绿的撞色,衬得她的身材特别高挑干练,马尾辫高高束在脑后,一缕刘海扬在阳光下,微微抬头,眉宇间一股凌厉之气,英飒的很。   看得人赏心悦目,奶奶夸着说:“我家采奕真酷。”   云采奕扬眉,再换上一双马丁靴,戴上一副墨镜,就更酷了。   “好了,别装酷了,快点吃早饭。”陶美华从身边路过,一嗓子将女儿打回原形。   云采奕鼓起两腮,对着母亲吹了个空气泡泡,在陶美华抬手作势要打的时候,云采奕马尾辫一甩,一个闪身先跑了。   一百万跟着她跑,摇起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奶奶在后面“咯咯”地笑。   三人先后进厨房,吃早饭。   吃好之后,云采奕整理背包,背上双肩,准备出发。   许颖他们住在酒店,她和他们约好了在酒店会面。   就此时,大院门上传来敲门声,云采奕走过去,从门缝里一看,是许铭!   心没来由地就跳动激烈了。   她正想往后撤,一百万跑过来,淘气地对着门叫唤,催云采奕开门。   云采奕低低骂了一声:“狗东西。”   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百万就被许铭收买了,每次许铭来,一百万都要缠着他,尾巴摇个不停。   云采奕只好开了门,面前蓦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门里门外明明是同一个太阳,却莫名袭来一种感觉,门外的阳光更刺眼,门一打开,人就浑身冒汗。   一百万摇着尾巴先蹦到了许铭面前,扑住他的裤管,人立起来撒欢。   许铭脚步稍动,做了个“坐”的手势,安抚住它,让它乖乖蹲坐好,才抬头问云采奕:“你现在要去酒店吗?”   云采奕没回答,反而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监视她,她家一点点动静,他都知道。   可是不知怎么,她又怕和他说话,好在脸上戴着墨镜,云采奕躲在镜片后面,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完后,转身往车棚走。   许铭长臂一伸,拦住她:“别骑车了,我送你去。”   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声音温柔带哄,还夹杂一丝晨起的鼻音,性感得令人脸红。   迅速让云采奕想起前天晚上的事,莫名心虚。   正不知做什么反应时,奶奶站在厨房门口,对许铭喊了声“铭总”,说:“你送采奕去吧,天怪冷的,骑电瓶车可冷了。”   许铭应了声,转身向奶奶问早安,看见陶美华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也一并问候了一声。   男人在这方面总是彬彬有礼,礼数周全。   云采奕利用这点时间,稳了稳心智,问许铭:“你也进山吗?”   她想说,如果许铭也进山,她就不去了。   可是许铭说:“我不去。”   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们源和的客人不都住在酒店吗?我今天一天都会呆在那,我现在就过去,顺路送你。”   听起来合情合理。   只是顺路送她一下,不用担心一整天面对他,那就还行。   云采奕抬起一根手指,将墨镜推了一下,抬腿往外走,接受了男人的顺风车。   许铭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和奶奶、陶美华微微欠了欠身,跟上她的脚步。   *   深冬,雾气很重,远处连绵起伏的黛山,在云涛雾海中若隐若现,像藏着蓬莱仙阁似的,引人前往,一探究竟。   近处深绿的香樟叶上,染了一层白色霜花,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种冰凌的美。   云采奕坐在副驾驶位上,怀里抱着背包,借着墨镜,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想着前天的事,想着用什么样的措词,才能和许铭清晰地表达,自己那就是喝醉了撒酒疯,一切行为都不作数,千万不要和她较真。   可是许铭很沉默,并不与她说话。   云采奕偷偷瞄他,才发现他今天穿了件深色羊绒大衣,领口高高立着,绣着颜色更深的图纹,衬得他脖颈细腻修长。   男人漆黑的额前发,在空调暖风中轻轻飘扬,有一缕垂荡在他的眉梢,而他眉峰英俊高挺,双目注视前方,莫名给人一种很专注的感觉。   可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又有点儿漫不经心。   云采奕有点奇怪,这两种对立的气质,是怎么糅合在他一个人身上的。   以至于,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十字路口一个大转弯,只见他大拇指抡住方向盘内圈,一个干净漂亮的大旋转,将汽车转过方向,速度平稳,手势优美。   “酷。”云采奕内心悄悄惊呼一声。   再抬头,已经看见酒店了,先前想说的话,只好全憋在了肚子里。   *   许铭为许颖准备了两辆越野车,加上云采奕和司机,还请了一位资深导游,正好十个人。   大家见上面,互相道了早安,整理行装,一一上车。   许铭站在车边上,对大家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云采奕也在。   她听着他的话语,好像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对待,连眼神都没有多匀一个给她。   似乎前天的事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   云采奕钻进车厢,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两辆车先后驶离酒店,渐渐只剩下两个黑点时,许铭的眸光变了又变。   渣女,想翻脸不认账?   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入赘吧铭老板,本文又名《入赘的他》哈哈哈   感谢在2024-01-30 19:39:56~2024-01-31 06:4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小**、中。、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喜欢人的方式太过分偏执◎   云采奕他们这次进山的目的地是几个古村落, 最近的一个离桃源县有一小时车程,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这个古村不大,房屋的建筑风格具有浓郁古老的徽派之风。   远远看, 一栋栋房屋背靠大山,前面和左右却全部悬空,地形独特而奇异,四处风景绝迹罕见,美妙绝伦。   源和已经有先驱团队进来考察过几次, 将来在深度旅游路线上,这个古村将会作为重点旅游项目进行开发打造。   许颖这次来的目的, 是为宣发做一次热身。   从下了汽车, 准备登山开始,她便开启了直播模式。   云采奕第一次亲眼目睹直播现场,感觉很新奇,尤其看到直播间人气飙升的速度, 短短几分钟从个位数飙到了10万+,她被深深震撼了。   桃源县总人口才3万人, 一个直播间的人数竟然是几个桃源县!   如果这么多人全涌来桃源县,桃源县会怎么样?   难怪许铭在规划里要建高规格酒店,建大型停车场,还要发动农家做民宿,做农家乐。   她当时还笑他,哪能一次来那么多人。   原来是自己浅薄了。   四周青山绵延, 竹林飒飒作响, 阳光从竹叶间倾泻, 打在叶尖, 有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登山的路狭窄曲折, 是古人依山开凿的石板路,路面凹凸不平,裂痕斑斑,一行人如长龙一般,小心翼翼,蜿蜒而上。   摄像师走在最前面,其后是许颖和导游,他们边走边拍,边在直播间聊一些古村落的故事。   后面拉开一段距离,跟着许颖的团队,大家分工明确,设备专业,边走边做各种类型的技术支持。   云采奕走在队伍末尾,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进入古村,导游领大家到农家休息,许颖暂时将直播间交给助播,自己捡了一张椅子坐下,身形俱散。   倒不是体力不行,是直播间人气太旺,压力太大了。   云采奕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   许颖接过,喝了口,平复一下心情,说:“我很久没这么高人气了,看来桃源县的吸引力巨大。”   云采奕坐到她旁边,给她竖起两个大拇指:“那还是颖姐的魅力大,我也刷到过别人在这里做的直播,人气几千就非常高了。”   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点心,递给许颖,许颖接过,看了看,有些好奇:“是什么?小烧饼。”   “对,小烧饼。”云采奕站起身,给周围几个人也各送了一只,笑着说,“是我奶奶亲手做的,我们这里的习俗,山高路远,出门要多带点干粮。”   几人一一谢过,拆了包装,全吃上了。   小烧饼很小,又扁又圆,几乎一口一个,里面包的馅料是梅干菜和火腿丁,是架在柴火上,一只只烤出来的,再用塑封机做了独立包装。   “太好吃了。”   “比昨天大街上买的好吃多了。”   “还有吗?”   几个人吃得很不过瘾,纷纷向云采奕伸手。   “有。”云采奕答应得干脆又爽快,将背包里的小烧饼全部拿了出来,给大家一起分了。   许颖吃了一只,又拿了一只。   她忽然有些理解,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弟弟为什么喜欢云采奕,为什么一定要来桃源县了。   云采奕一张小巧的脸,唇红齿白,灵秀干净,非常漂亮,可她的漂亮又不是纯粹五官上的,她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像大山滋养出来的精灵,有点野,又有教化之后的修养。   就像先前她一个人走在队伍末尾,不打扰人,自得其乐,而现在与人交流起来又恰如其分,让人很舒服。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围在了她的身边,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和她在一起。   分享过小烧饼的团队再次出发时,脸上笑容多了很多,脚步也轻快了很多。   这个古村小,大家很快游览结束,许颖也下了播,一起下山去往下一个古村。   *   第二个古村在山林更深处,汽车开上盘山公路,一边是险峻山体,一边是陡峭悬崖,车里的人一个个屏息凝神,谁也没心思说话了。   直到看见远处遥遥升起的炊烟时,大家才捋了捋额头的汗,纷纷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进入古村,遗世独立的风景美得没有言词可以形容。   四周重峦叠嶂,古树环绕,哪有冬天的萧条,全是苍翠绿意。   一条蜿蜒的河流从村庄穿淌而过,露出清浅的河床,有头老牛趴在浅滩上晒太阳,附近一群黑头羊在悠闲地吃草,不知哪儿来的一条小狗,追着几只鸡在野地里跑得疯狂,几只鸡呼啦啦全部飞上了树梢,站在树梢上发出嘲笑的叫声。   “快看,这里的鸡会飞。”   大家看得惊奇,导游说:“何止会飞,它们夜里都是在树上过夜的。”   “这么冷的天?”   “对。”   “那是这个地方太古老了,连鸡都还保持着原始的习性。”   大家一阵感叹。   中午午饭便在村里吃,农户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菜都是地地道道的本地菜,有狩猎打来的野兔,河里抓的鱼虾,还有大家心心念的鸡汤。   那鸡汤一口下去,感觉后背都要生出一对翅膀,鲜美得飞起来。   许颖全程直播,直播间人气居高不下,满屏都是问地址,网友们纷纷表示想来旅游。   吃过饭,许颖老规矩,将直播间交给助播,自己休憩片刻。   她和云采奕一起往高处走了走,走到开阔处,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边拍边说:“我去过的地方也算数不胜数了吧,但是今天走到这儿,我还真有了养老的念头。”   “颖姐,你才多大,就说养老?”云采奕在旁边也拍了几张风景照,回头笑她。   许颖说:“可能是受许铭的影响吧,许铭说要在这儿养老,我现在深有同感,这里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她转身,将镜头对向云采奕,随手拍了一张照,笑着说,“漂亮。”   云采奕赧然一笑:“是风景好。”   “我再给你拍几张。”   许颖姐弟俩眉眼很像,不过许颖的颧骨比许铭高,天生冷感,气质高贵冷艳,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实际相处中,人很亲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而许铭那朵高岭之花,表面看起来阳光温朗,其实骨子里高冷的很,他才是真正与人难以亲近的那个。   这么一对比,云采奕觉得姐姐比弟弟更好相处,若不是因为对方家庭的原因,她倒是很想和许颖做朋友。   云采奕在镜头前,摆的姿势很单一,过来过去只有剪刀手。   许颖教她凹各种造型,拍出来的照片果然大气了很多。   两人正拍得开心,许颖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恰恰是他们刚才说到的那个人发来的。   许铭问:【到哪了?】   许颖没回消息,直接回拨了视频。   接通那刻,许颖走到云采奕身边,搭住云采奕的肩膀,将她一起拉进镜头里。   云采奕一见是许铭,慌忙将额头上的墨镜挂到鼻梁上,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再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许颖旁边,充当木头人。   许铭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隔着屏幕,和姐姐聊了几句日常。   他在酒店,中午有饭局,免不了又要喝酒,现在溜出来透口气。   许铭说:“要采奕在就好了,可以帮我挡酒,我今天没人帮我挡,恐怕要喝多。”   云采奕耳尖不自觉发烫,她不介意他单叫她的名字,他们桃源县都习惯这么叫,可是他叫起来总有一股和别人不一样的意味。   就和以前两人谈恋爱时一样,很暧昧,很缠绵。   让人一听,就感觉他俩之间有什么。   云采奕抿了抿唇,忍耐,没说话。   许颖笑了下,将镜头悄悄多移了一些给云采奕,对弟弟说:“你可以和大家说,今天采奕不在,你就不喝酒了,等采奕回来再喝。”   “我倒是想。”许铭也笑了,单手握着手机,斜倚在一条长廊的栏杆上,姿态几分惫懒。   云采奕听他们拿自己调侃,不给一点回应似乎不太好,她抬抬下巴,对镜头说:“铭总不如把握机会练练酒量,醉两次,酒量就上来了。”   许铭只手撑在栏杆上,偏头回问:“像你那么醉?”语气带着几分嘲意,“还是免了吧。”   云采奕气短,再次选择闭麦。   还是许颖缓和气氛说:“知道自己胃不好,能免就免,尽量不要喝。”   第二次听见说许铭胃不好,云采奕忍不住又朝许铭看了眼。   男人的五官在她的墨镜中显得深邃沉静,看不出舒不舒服,能看清楚的只有他高挺鼻梁上的一道光影,和他唇角勾起的弧度。   许铭正要说话,不远处有人喊他,他只好对对方抬手示意了一下,懒散地直起腰,迈腿往回走,这才对手机说:“你们早点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许颖应了声,双方结束了视频。   转头,云采奕问许颖:“铭总的胃怎么了?他有胃病吗?”   在她印象里,许铭没有这毛病,难道是后来得的吗?   许颖将手机插进裤兜里,迟疑地点了点头,好一会才说:“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在你们分手之后,他得了厌食症,时间有点长,后来就发展成了胃病。”   云采奕:“……”   一阵阴凉的山风吹过,胸前一口气喘不上来,血液似乎受到了极速冷冻,整个人僵在原地,心都跳不动了。   *   下午的行程,云采奕心不在焉,大脑被厌食症塞满了。   她知道当年分手时,许铭很难过,喝醉酒,喝到胃出血,还引起阑尾炎和一些并发症,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她以为最多也就这样了,身体连着分手的伤痛,等到许铭出院就应该全治愈了。   从来没想过,后来还有厌食症,还有胃病。   最后一个古村落,在一条峡谷之上,村头曾经有一座道观,清朝年间遭大火焚毁,现在只剩一截残垣断壁,供人遥想当年盛景。   不过观中有一棵千年红豆杉,竟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如今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绸带,承载了无数人的信仰和寄托。   在树下,许颖做了一场直播,从自己手机里找出一张翻拍的照片,那是一张十几年前在红豆杉前拍的旧照。   依照那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她重新拍了一张,现场做了一番对比。   结论是,少年在长大,我们在老去,只有红豆杉绿意盎然,青春永驻。   那少年是许颖的亲弟弟,许铭。   云采奕才知道,许铭年少时来过桃源县。   可是为什么许铭从来没有和她提过?就是以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提过?   等许颖下了直播,两人闲聊时,云采奕便向她问起了此事。   许颖沉吟了片刻,才说:“他是来过的,在他14岁的时候。”   那年许颖没来,是许铭和他们的母亲一起来的。   许铭那年读初三,家里为他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他的桃源之行其实是出国前的一场告别旅行。   但是从桃源县回去之后,许铭便改主意了,他说自己年龄还小,不想去留学,父母也不太舍得他,便同意了。   到高三时,父母再一次提议让他出国留学,可许铭又一次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那时候他成绩优异,学校向一所名牌大学推荐他,不用参加高考,可直接保送入学。   父母感觉也不错,又同意了。   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许铭并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保送名额里没有他。   父母要去学校理论,许铭说太丢人了,给他留一点自尊,不要去。   最后许铭高三复读了,第二年重新参加高考,自己选填了大学,进入了临川大学。   这些事从头到尾,许颖全知道,只是她不理解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后来,她得知他在大学里交往的女朋友是桃源县人,才恍悟到这一切原来都是情有可原。   但这些,许颖不敢说,说了怕吓到云采奕。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许铭这种喜欢人的方式超出了正常人的思维,太匪夷所思,太过分偏执。   而她这个弟弟心思太缜密,她知道的只有这些,估计还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   “他没告诉你,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又或者他觉得这事不值得一提。”许颖委婉地和云采奕说,“要不回去之后,你问问他?”   云采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瞒的,不过脑海里想起一件事。   她手上有一件男孩子的衣服,已经收藏了十几年,至今没有找到衣服的主人。   那还是她13岁那年,有一次坐在溪边睡着了,不知道是谁给她披上的,醒来后,她身上便多了那么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飞行夹克衫,看起来很贵,不是她生活中的男孩子穿得起的那种。   现在莫名其妙地,她想到了许铭。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温柔腹黑偏执深情占有欲,铭老板你属性不要太强   感谢在2024-01-31 06:41:57~2024-01-31 22:0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事可乐 5瓶;甜死我,谢谢、渝渝 3瓶;惊瓷啊! 2瓶;中。、v、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在男人疯狂汹涌的吻里被溺毙◎   回程的路上, 天擦黑了。   云采奕收到胡斌的微信,问她在哪,他来接她。   今晚他要带她参加家庭晚宴, 云采奕要假装他的女朋友。   云采奕回消息,让他去酒店,他们在那碰头就好。   半小时之后,越野车到酒店大门口,云采奕下车, 就见胡斌站在假山喷泉旁边,指尖掐着一支烟与人谈笑风生。   而那个人, 很巧, 是许铭。   云采奕远远看一眼,没走过去。   她这边人多,许颖和大家商量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再下来吃晚饭, 云采奕则顺便和许颖告别。   “你不在这儿吃饭?”许颖有些诧异。   “我和我朋友约好了,今晚去他家吃饭。”云采奕坦白相告。   正说着, 两个男人走了过来。   到跟前,胡斌脚步稍微一转,转到云采奕身边,正面对向许铭,笑着说:“那,铭总下次有机会再聊, 我们先走了。”   许铭眉间骤冷, 才反应过来胡斌刚才说来接人, 接的是谁。   而云采奕也没给他一个眼神, 只和许颖说了声“再见”, 便和胡斌一起走了。   “原来这是你的情敌?”许颖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拿弟弟取笑。   “他们只是同学。”许铭声音清冷。   许颖“哦”了声,还是笑:“那你别臭着一张脸呀。”   许铭转头,攻击性直飙:“你是不是今天进山很无聊?要不要一会给你安排一场单口相声?”   许颖连忙抿住唇,抬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再说话了。   *   云采奕和胡斌上了车,云采奕说:“先去一趟我家,我回去换件衣服。”   她身上还穿着冲锋衣,去人家的晚宴不得庄重一点才行。   谁知胡斌早有准备,从后座提起一个纸袋丢给她:“做我的女朋友,我不得表示一下?”   云采奕低头一看,“哇哦”了一声,那是一件白色裘皮,手感柔软细腻,看起来很富贵很豪气。   云采奕问:“你这是要给我立一个暴发户的人设吗?”   胡斌大手一摆,口气豪迈:“我要你今晚亮瞎他们的眼。”   “那不好吧。”云采奕笑了,将衣服塞回纸袋,“咱低调点行不?”   最后云采奕还是让胡斌先送她回家,她换了一身自己准备的衣服。   那是一件深紫色长款呢衣,柔软,修身,垂感特别好。   云采奕穿上,腰间再虚虚系上一条撞色的腰带,盈盈小细腰的婀娜曲线便全显出来了。   “啧,还是你有眼光,太漂亮了。”胡斌等在大门外,看着重新走出来的人,眼睛都变亮了。   云采奕走到车前,自信地扬了扬眉,两人一起上了车。   *   那天,那顿晚餐是在一个山庄里吃的。   云采奕去了才知道,原来是胡斌父亲的五十大寿。   还好胡斌早就准备了礼物,是一只黄金打造的仙桃。   云采奕借花献佛,捧着仙桃送给胡父,又说了很多祝福的话,讨得老人欢心,胡母在一边细细打量她,也很欢喜。   双方其实很早就认识了,谁叫云采奕和胡斌从小就是同学呢,不过真正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云采奕跟在胡斌身边,认识了很多人,“叔叔”、“伯伯”、“孃孃”、“姑姑”叫得脸都快僵了。   她差不多将胡家上下三代的家族成员全见了,几乎全是政界要员,多数是从外地回来了,还有一位高官是从帝都回来的,可见胡家门庭之深。   另外几桌小辈,气氛轻松一些。   胡晚柔也来了,看到云采奕,惊奇不已,手机悄悄对准她和胡斌,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说恭喜堂兄脱单,还特意@了一下许铭。   曲终人散时,云采奕乖巧地和胡父胡母站在一起,先送其他客人离开,再和胡斌一起,告别胡父胡母。   坐进汽车时,云采奕仿佛脱了一层皮,瘫在座位上。   “这活不是人干的。”云采奕总结说,“幸好不是来真的,不然做你女朋友,心理承受能力得多强啊。”   胡斌眉开眼笑,感觉却和她不一样:“今晚你可让我刮目相看了,你总说怕当官的,可我感觉你应对能力不错。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喜欢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喜欢。”   胡斌仰靠在驾驶位上,回忆母亲刚才私下和他说的话。   胡母说:“你胡混了这些年,最后还是挑了采奕?”   胡斌玩世不恭:“可不,挑来挑去,还是采奕最好。”   胡母点了头:“采奕这孩子我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知根知底,心性不坏,虽说家庭比不上我们,但你要真心喜欢,我们也能适当放低一点要求,总比你胡混的那些女人好。”   胡斌哈哈笑,说知道了。   车窗外,夜色苍茫,整座城都似乎在沉睡,深寂,幽黯,只有眼前一片灯火,明亮璀璨,人影攒动。   胡斌喝了酒,打电话叫了个小弟过来开车,在等人的时间里,就和云采奕坐在车里聊会天。   两人从今晚的饭局说到了元旦那晚的事,胡斌问云采奕:“你和许铭到底在闹什么?别别扭扭的,这不像你的性格啊,我看着都要别扭死了。”   “别提了,我感觉我都快人格分裂了。”云采奕手背拍在自己额头上,神经松弛下来,酒精渐渐上头,脑袋开始有点昏昏沉沉的了。   胡斌转头看着她:“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云采奕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反问胡斌:“你有没有遇到一个女孩,感情上喜欢她,可现实又教你不能喜欢?如果你遇到这样的女孩,就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   胡斌抬头,看眼中控台上的烟,伸手想拿,却又按捺住了,他知道云采奕不喜欢抽烟的人。   云采奕见他不说话,淡淡笑了下:“胡大少爷怎么会有这种烦恼?那么多女人围在你身边。”   胡斌咳了声,伸了伸长腿,车厢里空调温度升上来了,他只觉得胸口一团火热,窒闷得很。   好一会,他才说:“你说的这样的女孩,其实我心里还真有。”   “哦?”云采奕起了一点兴趣,“胡老大也有放不下的人?那岂不是你的白月光?”   “白月光?”胡斌伸长脖颈看了看车窗外,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亮,转头看眼副驾驶位上的人,一张白皙的脸映着灯火,光影像水一样在她脸上流淌。   胡斌笑了,说:“是,她就是白月光。”   云采奕更好奇了:“谁呀?我认不认识?”   这个问题,胡斌没回答,他放倒了椅背,将自己躺得更低一点,整个人隐进黑暗,才说:“我要说了,你也不信。”   “说说看。”云采奕很少见胡斌这个样子,她坐起身,转过头趴在椅背上,看向旁边的人,眼神里全是八卦。   胡斌仰头,喉间泛上痒意,兀自笑了会,才缓缓开口说:“那个女孩我喜欢很久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我没敢追。后来她上大学去了,我到处瞎混,更没脸追了。结果她在大学谈了个男朋友,我觉得自己彻底没戏了,就浑浑噩噩,自甘堕落。再后来听说她又分手了,可是那时候我已经洗不干净自己了,别说追她的勇气没了,连资格也没了。”   云采奕第一次听胡斌说自己的心事,语气还有几分心酸和卑微。   她听得心惊肉跳,扶住椅背,很关心地问:“难道是我们以前的高中同学?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她拍了拍自己脑门,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女同学的名字,一个个报出来,向胡斌求证。   胡斌看她一眼,坐起身,打断她:“别想了,你不认识。”   “那是外班的?”   胡斌敷衍地“嗯”了声。   “胡老大,你藏得够深啊。”云采奕有一点小兴奋,为自己得到一个秘密,还想再问问细节,有人敲了敲车窗,小弟到了。   云采奕只好说:“这话题没完,我们下次再说。”   胡斌玩味地看她一眼,放声笑了声,推开车门,坐到后座去了。   *   夜深了,一路黑影憧憧,沉寂无声,只有车前灯的亮光在移动,昭示着还有人未归,还有人在夜奔。   有气象资料显示,桃源县一年中最冷的几天,便集中在元旦前后。   车里开了空调,暖风呼呼地吹。   可云采奕坐在副驾驶位上,还是抱了抱臂,感觉这股人造的暖风里,夹杂着一丝冷风,直击心脏,加之酒的后劲上来,人陷于一种想睡又睡不着的状态,很不舒服。   到家门口,汽车停稳,云采奕感觉自己意识在涣散,像要飘起来,可身体却重的不想动。   胡斌从后座探头看了看她,喊了声“采奕”,云采奕含糊地“嗯”了声,睁开眼,摸到车门把手,推开门,下车。   车前灯雪亮,照在前面一辆大车上,云采奕耷拉着脑袋,随意一眼,就知道那是路虎揽胜,是许铭的车。   他现在住在隔壁,他的车停在这儿,再正常不过。   可是,云采奕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身体先大脑反应过来,那车尾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溶于夜色,身高体长,一动不动。   胡斌也看见了,从后座下车,远远一声:“铭总,这么晚还没睡?”   许铭淡淡扫他一眼,目光盯在刚下车的姑娘身上。   云采奕抬头,对视上许铭的眼。   只一眼,她看见那双深不可测的漆眸里蓄满了戾气,雪亮的光照见他眼睑下一片青黑的阴翳,像匕首一般锋利。   云采奕本能地拔腿就跑,感觉今晚小命难保。   跑到自家院门前,她哆哆嗦嗦从手提包里摸钥匙,一百万听见动静,在门里激动地叫出声,身后脚步声越逼越紧,而钥匙摸出来了,手一抖,掉到了地上。   下一秒,一个冰冷的拥抱将她抱住了。   那个冷,冷得她心脏骤停,僵在了原地。   思想也似乎被那冷侵袭,全面溃散。   可是许铭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而是掰过她的脸,手掌拊住她的后脑勺,薄唇覆上她的红唇。   没有言语,深冬薄凉的夜,混和滚烫炙热的气息,一起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霸道,强悍,径直将她吞噬。   冰火交替。   仿若一个浪袭过另一个浪。   云采奕猛然哆嗦。   手指抓到男人衣襟,冰凉的,沾染了凛冬深夜的湿气。   挣扎中想推开他,后腰却被箍紧。   那掌心的温度如喷涌的岩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燃烧沸腾。   颤栗传遍全身。   所有的感官都在叫嚣,颤抖。   呼吸凌乱,意识溃散。   云采奕逃不掉,亦抵抗不了,在男人疯狂汹涌的吻里被溺毙。   夜风四起,慌乱,激烈。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许铭感觉怀里的人整个松软,才放开了她。   一百万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低低呜咽了两声,开车的小弟坐在驾驶位上目瞪口呆,忘了倒车,胡斌手里提着衣服纸袋站在两人面前,整个人被刺激到了,眼神无光。   空气静谧,冷冽。   许铭偏头,声音如冰锥一般淬着冷意:“胡总,还要看下去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又是尖叫的一夜   感谢在2024-01-31 22:04:05~2024-01-31 22:3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他那可怕的占有欲   ◎我们从来没分手◎   大院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奶奶披着睡衣站在门里,一百万冲出来,挤在许铭和云采奕之间撒娇欢跳。   云采奕反应过来, 朝许铭狠狠踢了一脚,跑进门里去。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以前做男女朋友的时候,都没觉得许铭有这么强的占有欲,现在两人分手快七年了, 他倒是越发地不正常,越来越想控制她。   而门外, 胡斌回过神来, 对许铭冷嗤:“铭总,何必呢?你们早就分手了。”   “谁说我们分手了?”许铭双手插兜,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溢开,语气变得餍足, “我们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从来没分手。”   胡斌:“……”   骂了句:“疯子。”   转身离开。   *   接着几天, 云采奕没去上班,陪许颖跑了另外几条旅游线,借机会散散心,整理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留在许铭的公司,理智告诉她,和老板发生这样的事, 以后将会纠缠不清, 何况这位老板还有一个身份, 是她的前男朋友。   可是这个人是许铭, 她再怎么压抑, 怎么否定,那个吻却出卖了她。   男人吻上来的时候,她的心是激跃的,浮起来的兴奋过于刺激。   她本能地闭上眼,回应了他,给了他变本加厉的筹码。   这事让她想起那年分手时,她总是反反复复地闹情绪,每次理智和感情撕扯,许铭都会诱引她遵从本能,而她也总是被他迷惑,甘之如饴。   现在,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阶段,所不同的是,那时候她心里想的是要不要分手,现在想的则是要不要和好。   可是拿什么和好?   不和好又怎么继续相处下去?   云采奕想到,如果要辞职就不能仅仅是辞职,还得离开桃源县,彻底远离许铭才好。   可是她的家在这儿,奶奶和老妈都在这儿,她能去哪儿?   旅游的最后一天,许颖他们要走了,云采奕和她最后一次聊天时,许颖说:“拜托你,方便的时候照应一下许铭的三餐饮食,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胃不好,而他有事总是习惯自己扛,请你多担待他一点儿。”   云采奕低着头,没答应,也没拒绝。   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到底是留还是走。   她觉得这事超出了她的处理能力,大脑CPU都快烧干了。   不过,很快有人替她拿了主意。   *   许铭趁云采奕不在家,敲开了她家的门,找到陶美华。   那个吻,让他确定了云采奕心里是有他的,可是许颖说云采奕的状态不太好,他就很想知道她心底到底埋藏了什么事,以至于她将自己搞得这么割裂。   可是云采奕不会告诉他的,他来桃源县这么久了,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像病入膏肓,他需要重新找一个突破口。   陶美华说:“正好,我也想找你谈谈。”   于是那天,他们两人就在云家的厨房里谈了很久。   陶美华将谢宛竹找过云采奕的事说了,许铭感觉自己悬挂的心被人一刀割开,血浆迸裂。   以前他和云采奕在一起的时候,他向谢宛竹摊过牌,谢宛竹表现得很大度,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陶美华去云采奕的房间将相框拿了下来,背面夹着一张支票,上面的手写字正是谢宛竹的亲笔笔迹,日期也是清清楚楚,就连印章都是谢宛竹的个人印章。   许铭全都认得。   玻璃窗外,天阴沉沉的,银杏树笔直矗立,光秃秃的枝桠伸展在空气中,像在无声抗争着什么,又像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许铭看着支票,削薄的嘴唇紧抿,喉间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口气憋闷在胸腔,无法呼吸。   “这件事,我替我母亲向你们道歉。”许铭能想象云采奕受到了怎样的侮辱,也突然理解了她所有的行为,“但是我母亲代替不了我,在我这儿,我从来没有任何门第芥蒂。”   “你没有,但你母亲有,就包括我们也有。”陶美华坐在许铭对面,神色几分凝重,又几分坦然,“同为母亲,我能理解你母亲的做法,如果我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我也不希望你看上一个穷人家的姑娘。”   “陶姨,恕我直言,我从来不认为,我和采奕之间有什么差距,我们之间谈的是感情,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家庭、物质这些全都是次要的,我不在乎。”许铭眸光冷锐,话出口是难得的激烈。   可是陶美华说:“我们在乎。”   她说,“我理解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时的想法,只想要感情,感情大于一切。但是你们只谈恋爱,不结婚吗?一旦谈到结婚,那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你家和我家差距太大,我不希望采奕跟了你,处处被人苛刻,受轻视。”   许铭抬眸,想反驳,但陶美华示意他,让她说完。   陶美华接着说:“也许你会说你怎么怎么喜欢她,会怎么怎么保护她,但事实摆在那,别人的眼光你不可能管得住,你母亲仅仅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她的态度代表了你们那一个阶层的所有人。”   许铭:“……”   第一次觉得自己百无一用,目光落在那张刺眼的支票上,心脏不可控地往下沉。   而陶美华的话还没完,她说:“我们家穷是穷了点,但采奕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头肉,是我们一家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孩子。作为母亲,我希望采奕幸福,这份幸福,不仅仅是希望她嫁给一个好男人,还希望她嫁到一个好人家。穷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能够在人家家里得到尊重和爱护,而不是被人随随便便拿张支票就可以羞辱,还被人轻蔑质问‘你凭什么跟我儿子在一起,你算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陶美华说出口,情绪也有些激动了,双手交叉抱怀,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铭总,换成你,你如果真的喜欢采奕,你会希望她嫁进这样一个人家吗?”   许铭:“……”   身侧垂放的手,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露,指骨都要捏碎,却无处可发力。   接管集团以来,谈判桌上运筹帷幄战无不胜,哪怕成万上亿的项目也能风轻云淡地拿下,可现在面对一个真挚耿直的母亲,他却没一分赢面。   他所拥有的一切,全成了他的绊脚石,毫无用处。   外面的天越来越昏暗,屋内也越来越阴沉,男人如墨的眸底,仿佛有什么碎裂开来。   一百万趴在他脚边,蜷缩自己,一动不动。   *   云采奕晚上回到家,陶美华将自己和许铭谈话的事告诉了女儿。   云采奕有点儿惊讶:“他怎么说?”   陶美华放下手中的活,叹了口气:“他说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云采奕:“……”   后背往椅背上重重一靠,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感觉自己纠结了一个巨大的烦恼,结果却被许铭一句话,轻飘飘地就解决了。   她一直以为和许铭说了一百万的事,他就会反抗,还会带着她一起反抗。   所以她才压着这件事没说,她觉得许铭比她感性,比她更看重两人之间的感情。   而她很清楚地知道反抗无效。   毕竟谁会和自己的家庭真正决裂?   女朋友可以再选择,婚姻可以再选择,但家和父母却是永远、永久的。   何况许家家世底蕴深厚,那可是一张基因彩票。   她不想等到一切山穷水尽的时候,两人再说分手,那时候她受到的伤害,就不仅仅是一张支票的侮辱了。   “早知道一百万的事这么好用,那我就早点告诉他了。”   云采奕站在玻璃窗前,朝隔壁黑漆漆的二楼看了眼。   爱情哪,真是迷人又现实。   但不管怎样,她可以继续去源和上班了,不用惋惜失去一份高薪的工作了。   *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办公桌上积压了很多工作,云采奕一坐下便开始忙碌。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她几次抬头看向许铭办公室的门,又几次看看走廊外,心想一会遇见许铭时,自己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或者,男人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毕竟,那个吻不太可能磨灭得掉,可许铭又说了不会纠缠她。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想着想着,就有点儿烦躁。   可许铭却一直没出现。   云采奕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走廊上,往下看去,大院里停了几辆车,可是路虎揽胜不在其中。   心中正纳闷,许铭去哪了?   一转头,就见男人站在屋里,正在她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眼隐在阴影里,颀长的身影笼罩着一层阴郁之气,浑身透着一种破碎感。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落一地。   云采奕站在原地,所有准备的表情一个也没用上,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许铭走出来,走到她身边,顺着她刚才的视线往下看了看,语气平淡说:“沈泊峤去现场了,我俩一早过来,他把车开走了。”   云采奕低着头,轻轻“哦”了声,走回办公室。   平时只要许铭来了,他办公室的门就会开着,今儿人来了,却一直关着,怎能不叫她胡思乱想。   许铭走进来,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她:“一部报上来的数据误差有点大,发回去让他们重新去勘测。告诉他们,我们改造的是建筑物,不是蛋糕,不是糊弄糊弄就可以过去的。再有下次,扣除年终奖金。”   口吻刚正,严肃,配合他一身西装革履,挺一丝不苟的。   如果没看见他脸上青黑的眸底,和紧皱的眉心,会觉得他在用心工作,没夹杂一点私人感情。   云采奕接过文件,打开看了眼,里面好几个数据被红笔圈了起来,她也公事公办地说:“我去找他们。”   许铭没再说话,走回自己办公室,又关上了门。   云采奕看着那道深漆铜门,莫名像个黑洞,好像将男人吞噬了。   看起来,他比她想象中的痛苦很多。   那就拨他五分同情吧,剩下的五分用来投入工作。   云采奕这么想的时候,又多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才拿起文件下楼去了。   *   时间像不会干涸的河流,无论你悲还是喜,它总在往前流淌。   云采奕每天骑电瓶车从漳河边上走,河边的风景每天大同小异,可是时间就在这些大同小异的风景中不知不觉过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过最近几个月,漳河两岸的变化有点大,因为新修了河堤和绿化,就连河上的几座古桥也围起了护栏,在修缮。   这项工程和源和有点关系,但不是源和在做,是胡斌的工程。   这天,云采奕下班照例从河边走,路过一座古桥时,余光扫过,突然发现胡斌。   她刹停车,单脚点地,转头看过去,胡斌大剌剌地坐在一个石墩上,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指间夹着烟,目光散漫地看着大路。   那姿态太随便太恣意,好像他坐在麻将馆等人打麻将,又好像坐在戏院看大戏。   见到云采奕,胡斌站起身,弹了弹烟灰,将烟头掐灭在花坛的泥土里,走过来,问:“终于看见我了?”   云采奕将头盔上的面罩撩开,又看他一眼。   元旦过去一个月了,男人的头发长了很多,虽然是本色的乌黑,没染成别的颜色,却莫名一种颓废感。   “什么叫终于?”云采奕感觉对方有心事,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自从那晚从胡家晚宴回来,两人再没见过面,连消息也没发一条。   以往两人也是这样,几个月没有联系是常事,一旦联系必定是一方有事,很少有闲聊的时候,像今天这样大街上偶遇的机会更是少。   毕竟胡斌不是随便逛马路压马路的人。   胡斌笑了声,双手插进大衣口袋,晃了晃身体:“我天天在这儿,天天看着你从我眼皮子底下过来过去,你就一次都没看见过我?”   云采奕瞥他:“那你就不能喊我一下?”   胡斌语气怨恨:“我就想看看,你哪天才能看见我。”   “好了,我现在看见你了。”云采奕双手扶住车龙头,上身往前一倾,说,“我走了。”   “等等。”胡斌伸手拦住她,手指在车龙头上随意地敲了几下,“你和许铭怎么样了?是不是和好了?”   “没有啊。”云采奕极力否认。   “你们俩那晚……”胡斌的话在唇齿里转了个弯,最终省略掉,用一声冷嗤代替,“我可是全看见了。”   “我那天酒喝多了,我为什么喝多了,你总该知道的吧?”云采奕转移矛头,避重就轻。   胡斌勾勾唇,冷笑一声:“还怪我咯。”   云采奕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   以前在学校,两人也不是没有闹僵过,但高中毕业之后,大家的交流就越来越成人化,尤其胡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这么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地针对她,她还真的很少碰见。   云采奕不想和他说话了,右手拧了一下油门,就想走。   胡斌一把抓住,力道之重,吓了云采奕一跳。   云采奕松了手:“干吗?”   胡斌没解释自己的行为,只问:“你和许铭都那样了,还没和好?”   “没有就是没有。”   “为什么?”   云采奕有些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啊。”   胡斌这才松了力道,可手还是抓在她的车把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要不,你跟我吧。”   云采奕像撞见鬼一样看了看他,又左右前后看了看,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在旁边听见这句鬼话。   “你要不要跳进河里去,好好清醒清醒。”   云采奕抓起他的手,用力甩开,甩出车外,再不多说一句话,油门拧到最大,骑车走了。   胡斌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心情突然好了些。   作者有话说:   两条可怜虫。。。。   感谢在2024-01-31 22:32:53~2024-02-01 08: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他的暧昧心机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施予◎   年末将至, 源和公司里特别忙,除了安山市到桃源县的高速公路即将投入施工外,老街的改造也将在开春之后进入施工, 公司上下都在为这两项工程做准备。   许铭经常不在办公室,他要去各个现场视察,还要和有关部门打交道,云采奕则在公司维持日常运转,统管各个部门。   两人见面的机会减少了很多, 有时候一天见不到一回,更甚者四五天碰不上一次, 工作全靠微信联系。   偶尔在家门口遇上, 两人也是“出门啊”或者“才回来”,彼此点头招呼一下,不至于疏离到不近人情,但相处的状态, 和普通的同事邻居几乎也没什么差别。   之前的事情似乎全部烟消云散了。   *   转眼到除夕,公司全面放假。   云采奕早上睡了个懒觉, 起床后,看见奶奶在刷门,是准备贴新的春联了。   院子里,阳光大好,一张旧时的写字台稳稳当当地摆在主屋前,桌上红纸、毛笔、墨汁全都准备好了。   这是等云采奕大显身手, 写春联。   云采奕写的一手好字, 毛笔字尤其好。   小时候, 她自从读书识字之后, 便开始练字了。   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 学会写字才像个文化人,将来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后来过年的时候**联,发现家里的门窗有点多,全部买下来要花好几十块钱。   云采奕心疼钱,便只买了红纸和毛笔,自己裁,自己写。   这一写,一发不可收拾。   身边人都夸她写的好,于是她脑筋一动,买了很多红纸,写了很多春联,和奶奶一起拿到街上去卖,没想到短短几天挣的钱,足够支撑她买一学期的作业本和学习用品。   那之后每逢过年,云采奕就在家里和奶奶裁红纸写春联,每年都能挣不少零花钱。   不过近几年,印刷的春联越来越精美,很少有人还买手写的,云采奕也就不再卖了,但自己家的春联,她还是习惯了自己写。   不然,那一手好字都没地方发挥了。   简单地吃完早饭,云采奕去自己房间找来春联集。   那是一本旧时的小本子,里面是她从小到大,花了很多年,挨家挨户贴着人家大门搜集来的春联句子,边角保护的很好,但也没能经得起时间的磨砺,还是有些破损了。   红纸已经全部裁好了,是奶奶裁的,有大长条,小长条,还有对应的横批,和专门用来写“福”字的正方形,因为院门、大门、房门和窗户用的春联各不相同。   云采奕先在废纸上写了几个“福”字,找找手感,再开始正式书写。   院子背阴处,有两只小火炉正在“滋滋”蹿着火苗,上面分别坐着两只砂锅,一只在煮何首乌鸡蛋,一只在炖羊汤,香味交杂飘散,空气里全是香甜鲜美的味道。   “许铭,泊峤,来吃鸡蛋。”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抬头朝隔壁二楼喊了声。   奶奶喜欢直接喊他们的名字,带着亲切慈爱,像喊自家孙儿一样。   云采奕转头,才发现许铭和沈泊峤两人倚在栏杆上,正在看她写春联,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们俩都没回老家过年,都留在了桃源县。   只见许铭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毛衣,双手搁在栏杆外,背部自然弯成一个弧度,姿态懒散,沈泊峤站在他旁边,低声和他耳语着什么。   听见奶奶说话,沈泊峤高声应了声:“早就在等您这句话了。”   许铭脸上也浮现一丝笑,但没说话,视线也没挪动,依然停在云采奕身上,那眸底深邃,阳光打在上面,隐隐有光,像冬末春初的湖水,使人感觉温暖。   云采奕耳朵莫名地就红了,握着毛笔的手抖了下,一滴墨汁滴在红纸上,滴成心慌的形状。   两个男人离开二楼,转个弯就到了云采奕家。   奶奶从砂锅里捞出几只鸡蛋,请许铭和沈泊峤吃。   沈泊峤抓起一只鸡蛋,被烫得拿不住,又丢下,捏着耳朵跳了几跳。   许铭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知趣地没伸手,而是走到写字台前,看云采奕写春联。   云采奕正在写一个“福”字,一支非常粗的大狼毫,握在她纤细的指间,落笔端正稳重,黑色笔迹力透纸背,中间蘸墨几次,却丝毫不影响笔画的气势。   最后一笔收尾时,稍一停顿,轻轻一提,一个大气磅礴的“福”字跃然纸上。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毛笔字写这么好?”许铭偏头看着那字,有被惊艳到。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很了解云采奕,可是自从知道她真实的分手原因后,才发现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那你以前看我们家的春联,以为谁写的?”云采奕直起腰,搁下笔。   她将“福”字捧起来,对着阳光吹了吹,拿起一只木夹子,夹住一角,挂到晾衣绳上,晾干墨迹。   那晾衣绳上已经挂了好几张“福”字,微风轻轻吹过,红色的“福”字轻轻荡漾,在阳光下折射出喜庆热烈的光芒。   “我以为那是你们请的很有学问的人写的。”许铭挑挑眉,拐着弯称赞,看见云采奕笑了,又不失时机地发出请求,“云老师,把我们家的春联也写了吧。”   “云老师?”云采奕重复他的称呼,莫名一种喜感。   “云老师,请你了。”许铭脸上表情一本正经,语气诚意满满,像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   云采奕被他逗笑了,扶着写字台弯下腰,朝他摆摆手:“你别叫了。”   “云老师,我在认真和你说话,你当我开玩笑?”许铭表情更认真了,尤其他今天没穿西服,身上的月白色毛衣使他看起来清隽柔软,身姿笔挺地站在写字台前,还真有几分大学生的味道。   奶奶和沈泊峤站在厨房屋檐下,正围绕何首乌鸡蛋说笑着,看见这边两人在笑闹,沈泊峤也加入了进来:“云老师,给我们写春联吧,今天除夕了,我们还没**联呢。”   奶奶听着“云老师”的称呼也觉得好笑,告诉他们一件趣事:“以前我拿采奕写的春联去卖的时候,人家问谁写的,我当然不能说是我家小孩写的,我就说我家里有老师,是我家老师写的。”   几人一阵笑。   云采奕最终在笑声中答应了给许铭写春联,不过她说:“我的字可不免费。”   “你开个价。”许铭口吻豪气,可是不出两秒,他又软了语气,“我应该买得起吧?”   也就那次和陶美华聊过之后,他忽然就没那么自信了。   他曾经一度以为,他和云采奕之间,他是富有的一方,那他对云采奕多一点施予也是理所当然,但现在发现完全错了。   云采奕虽然物质上不如他,但她并不贫穷,相反,她明媚大方,气质洒脱,还有一个非常舐犊情深的家。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施予。   换言之,在他们的爱情里,他太高高在上了,他将自己爱她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她最不喜欢的样子。   如今领悟到这一点,他在云采奕面前忽然就强硬不起来了,内心反而变得敏感。   云采奕面对阳光,笑眼弯弯:“给铭总家写春联,那是我的荣幸,可是价钱低了,那不是太掉价啦。所以嘛,这个价钱得和铭总的身份匹配,铭总觉得多少钱合适,那就多少钱,一切按铭总的意思来。”   许铭双眸柔和:“等我贴上你写的春联,这可能会是我拥有的最大一笔财富。”   “哎呦呦,你俩可以了啊,大过年的别酸我这条单身狗。”沈泊峤酸溜溜地龇了龇牙。   奶奶在旁边听着,左看看孙女,右看看许铭,开怀大笑。   *   也许是冬日暖阳太令人舒服了,又或者是繁忙工作之后,迎来春节假日的喜庆感太让人快乐了,院子里笑声不断。   云采奕奋笔疾书,奶奶则用面粉调了一碗浆糊出来,许铭和沈泊峤吃完鸡蛋也没走,而是留下来帮忙贴春联。   尤其是许铭,他个子高,门楣上的横批只要一抬手就贴上去了,贴的又正又服帖。   陶美华从菜场回来,买回来很多菜,有一只网兜里,装满了肥美的基围虾,有几只蹦跳着跳到了地上。   一直蹲守在羊汤旁边的一百万,“嗖”得一下就冲了过去,一口叼住,叼回自己窝里享用去了。   大家看着乐,欢乐的气氛在越贴越多的红色春联下,越来越浓烈。   到中午时,相连的两座房屋所有的门窗都贴上了云采奕写的新春联,红火一片,喜气洋洋。   云采奕将几支毛笔一一洗干净,吊在晾衣绳上晾一晾,奶奶收了红纸,打扫卫生,许铭从他们家二楼阳台探出半个身体,朝她们问道:“要帮忙吗?”   “不用啦,我们自己可以。”云采奕挥挥手,和奶奶将写字台抬进主屋。   “叫他们过来吃饭吧。”奶奶低声说。   “不要。”云采奕拒绝。   她觉得现在和许铭的关系很舒服,公司里是同事,回到家做邻居,像今天这样开开玩笑,互相帮个忙,大家和和气气就挺好,再近一点没必要。   不过,她将家里上下三层楼全跑一遍,看完每个房间里的春联时,才意识到这些春联大部分都是许铭贴的。   主屋是她们家的私人领地,她们家三个又都是女人,无论从安全角度还是名声角度,一般情况下,她们不会让外人进来。   可是许铭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而她当时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是许铭,没事儿。”奶奶拍拍她后背,安慰说。   奶奶现在和许铭处的不错,好像许铭真是她亲孙儿一样。   “那就是奶奶你放他进来的,不是我。”云采奕放了心。   似乎这样,她和许铭的关系就还是保持在了原来的状态,没有越界。   奶奶看着孙女笑,说对。   *   吃过午饭,云采奕一家三个人准备集体活动,一起去安山市。   云采奕早上和云秋说好了,请孙少禹跑一趟,来桃源县接她们,可是孙少禹接了一趟活,送几个客人去天琅湖,等他折回来,得下午三四点了。   云采奕当机立断,叫他不要来了,她们仨去汽车站坐中巴车。   奶奶说等她一会,转身出了门。   家里,云采奕和陶美华各自换了身衣服,云采奕将自己的银行卡和银行保险柜钥匙全带上了。   这一年,云采奕的收入颇丰,她有桃仙醉和源和的双份工资,在桃源县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高收入打工人,而她的网文收入更高,是年工资的三倍。   再加上安山市商铺的年租金,以及陶美华和奶奶一年做肉丸和蛋饺的钱,足够她们去安山市买一套像云秋家那样的房子了。   但是云采奕和母亲商量好了,这笔钱不买房,而是全部买黄金,等桃源县将来新城区的商铺建起来之后,再将黄金全部兑现,改买商铺,进行投资。   她们仨今天一起去安山市便是准备买黄金,顺便每人添一件首饰。   奶奶很快回来,后面跟着许铭,男人手臂上挽着一件外套。   原来奶奶去找许铭了,让他开车陪她们走一趟。   云采奕愣了两秒,拉住奶奶:“不好吧,铭总那么忙,太麻烦人家了。”   不等奶奶接话,许铭先开口说:“不麻烦,正巧我今天下午没事,家里也呆不住,想出去转转。”   奶奶揩揩手,拿起自己的斜挎包,背上肩,笑容满面:“那不正好,我们一起去安山转转,我还没坐过你的车,我早就想坐了。”   云采奕:“……”   难得见奶奶这么高的兴致,她没理由扫她的兴,只好妥协了。   陶美华权衡利弊,说:“坐中巴又挤又颠,奶奶是不太方便,那我们今天就麻烦一下铭总,晚上请你吃饭。”   许铭顺水推舟说好,食指勾起车钥匙,长腿迈开,走前面,先去发动汽车了。   作者有话说:   舔完伤的铭老板,卷土重来 第36章 他的暧昧心机   ◎我的手机只有我的女朋友可以看◎   那天, 四个人一起去安山市,许铭开车,奶奶坐在副驾驶。   奶奶在桃源县生活了一辈子, 很少出门,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安山市。   许铭陪她回忆往昔,哄得奶奶很开心。   云采奕和母亲陶美华坐在后座,陶美华时不时加入前面两人的话题,云采奕则些微清冷, 不是看窗外风景,就是歪着头打瞌睡。   进入安山市区, 到购物广场, 四人下车,满眼都是春节的热闹气氛,人群熙攘,锣鼓喧天。   云采奕挽着奶奶, 一路商铺逛过去,逛到一家大牌金店, 两人走了进去。   陶美华和许铭跟在她们身后。   金店里生意火爆,正在举办满购抽奖的活动,每一截闪亮的玻璃柜台前都挤满了人,收银台前更是排着两条长龙般的队伍。   云采奕惊叹:“开金店真好啊,这么多人赶着送钱进来。”   许铭不以为然:“一年365天,全靠这个时候盈利了, 平时门可罗雀的时候你也看不见。”   云采奕笑了:“是不是资本家的眼睛和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为什么铭总总是能看到事情的本质?”   许铭弯低腰, 偏头凑近她, 将自己的视线和她的视线齐平, 顺着她的视线往四周看了看,说:“哪里不一样?难道你看见的全是人,我看见的全是鬼?”   “扯淡。”云采奕笑出声,抬手推开他。   她笑不是因为男人的话有多好笑,而是他倾身过来的姿态,和他说话时的清冽吐息,洒在了她的耳边,使人酥痒,发笑。   金店有一处橱窗,装修得特别高雅大气,里面铺着白色羊毛毯,上面摆放着几块金光闪闪的金砖。   云采奕瞥了几眼,那本是她今天来金店的目的之一,不过因为许铭在,她和母亲悄悄使了个眼色,暂时不买了,下次再来。   她可不想让一个外人知道她家有多少钱。   不过答应奶奶和母亲的首饰一定要买。   奶奶从前嫁给爷爷的时候,没有钱买结婚戒指。   后来爷爷生了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更没钱买了。   在他离世的时候,这件事成了爷爷和奶奶两个人的遗憾。   现在,云采奕就想弥补这份遗憾,给奶奶买一只金戒指。   满柜台的金戒指,看得人眼花缭乱。   奶奶挑花了眼,挑不出哪只最好,最后还是云采奕替她拿了主意,选了一只麦穗花纹的。   寓意岁岁平安,衣食无忧。   奶奶喜欢极了,眼尾的皱纹笑开,笑成了一枝花。   陶美华没要戒指,想要一对耳环,云采奕帮她挑了一对精致的四叶草金耳钉,有时来运转,好运连连的意思。   云采奕记得父亲去世之前说的话,希望母亲在他之后,能够再遇上一个良人,相伴到老。   毕竟母亲还年轻,才50多岁,余生的日子还长。   可是母亲这方面的念头至今一点也没有,比云采奕抗拒相亲还抗拒。   云采奕将四叶草耳钉给母亲戴上,借机会敲打敲打她。   许铭站在她们身侧,静静看着,他发现这是她们三个人的时光,他融不进去。   在他的刻板印象里,无论婆媳还是母女,多少都有矛盾和代沟,可是在她们云家三位女性身上,他看不到这些。   她们仨是他见过的最有亲情味的一家人。   奶奶豁达开朗,和蔼可亲,从来不摆架子,更不会倚老卖老。   陶美华知情识趣,为人处世上面面俱到,从不授人以柄,也不让人有指摘的地方。   云采奕则非常顾家,每天下班就回家,不贪玩,也不乱花钱,年轻人的恶习,她一件也不沾,是奶奶和陶美华的主心骨。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想不开心都难,而他的家……只有傲慢与偏见,他该拿什么和云采奕匹配?   *   对面钻石专柜那,有一对新人买了一对钻戒,男人当场单膝下跪求婚,礼花喷射,金屑彩纸纷纷扬扬,很多顾客给他们鼓掌,送上祝福,还有人起哄要他们亲一个。   云采奕倚着柜台看了几眼,余光瞥到许铭身上,在两人视线即将相触时,她转回了头。   因为求婚这件事,许铭曾经也做过。   不过许铭很委婉,他没有像对面那个男人那样单膝下跪,也没有直接说“嫁给我吧”。   那是在她20岁生日那年,在一个酒店房间里。   房间里到处摆满了红色玫瑰,连床上也有一个红玫瑰花瓣组成的心型,空气里全是清甜浪漫的香气。   许铭将她抵在沙发上的时候,和她说“生日快乐”,说要送一份礼物给她。   她笑着说,这一天礼物还不够多吗?   那天他带她出去玩,买了很多礼物送她,还包了饭店包厢,请了很多同学来,一起给她庆生,就是酒店房间里的红玫瑰,也是他一个人提前一天布置的。   许铭说,不够,他要将自己送给她,将他未来的人生全送给她。   云采奕当时被哄得云里雾里,当情话听了。   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无名指上被戴上了一枚戒指,才反应过来,许铭那是求婚。   而许铭说:“你已经答应了,不能反悔。”   云采奕诧异:“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许铭将她按在床上,滚烫气息洒在她耳边,低哑的声音钻进耳朵:“你昨晚收下我的时候。”   现在忽然想起来,莫名羞耻。   *   金店里富丽堂皇,头顶挂满了红色和金色的彩带,四周橱窗柜台里的金银珠宝,在灯光下绚烂夺目,人们身在其中,喧嚷热闹,仿佛置身一座富贵华丽的宫殿。   就连陶美华和奶奶也深受感染,脸上光彩四射,容光焕发。   可是就有那么一小片的地方,气氛不太一样。   有人挤到柜台前,许铭伸长一只手臂,不动声色地将云采奕护住。   云采奕则弯腰伏在玻璃台面上,目光垂直往下,落在柜台里。   两人什么也没说,甚至眼神也没有交流,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球罩住,与周围隔成两个世界。   这份空气将昔日的光景,萦绕在两人的脑海里,纠缠不息。   当年许铭送给云采奕的戒指是一颗小钻石。   云采奕说,她最喜欢的其实是黄金,有货币功能,能保价,钻石是奢侈品,适合公主和高贵的小姐,不适合她。   许铭就说:“公主算什么,你是我的宝贝,宝贝才是独一无二。”   当时买戒指的钱,是他公司的第一笔分红,他说他以后挣的钱都要给她,他要把她宠上天。   云采奕被哄的开心,两人从此如胶似漆。   *   此时,许铭见云采奕看得有些久了,偏头问她,想给自己买什么?   云采奕这才直起腰,手指点在一条金手链上,请SA拿出来看看。   那是一条竹节造型的手链,纤细小巧,款式很简约,雕铸的却很精致。   许铭帮她戴上手腕,那白皙的肌肤上顿时有了润泽,显得更白,更生动了。   许铭声音清和:“山有竹则青,人傍竹则秀。”   云采奕莞尔,抬头看他,看见他眸光温润,映着头顶灯光,有细碎光芒。   云采奕心一动,低下头说:“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要节节高升。”   许铭唇角有了笑意,抬手将她衣领上的一根碎发捡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说:“只要手链吗?耳钉项链要不要?”   说得好像他在给她买。   云采奕仿佛打了个盹,猛地惊醒,心头那点暧昧因子瞬间消散。   她转过身,将手链伸到陶美华和奶奶面前,晃了晃,问她们:“好不好看?”   陶美华和奶奶正在看旁边一对新人挑五金聘礼,两人转过头来,不约而同地回:“好看。”   云采奕和她俩说笑起来,不再理会许铭。   许铭盯她一眼,眸底晦暗不明。   云采奕她们仨最后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奶奶一只麦穗戒指,陶美华一对四叶草耳钉,云采奕则是一条竹节手链。   等SA开出小票,云采奕便拿了小票去收银台排队。   许铭走到她身边,说:“我帮你排吧,你带奶奶和陶姨去别处转转。”   云采奕摇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抽奖处:“我等会要去抽奖,我能抽三张,那上面写着抽奖已经连续进行11天了,特等奖还没被人抽走,我看它是在等我。”   许铭转头,看向抽奖的海报,特等奖是一套钻石项链,包含一对钻石耳钉,价值二十多万,仅此一套。   再看回云采奕,云采奕清澈的眼睛里有一丝亮莹莹的光华。   云采奕说:“虽然我从来没中过奖,但是谁还没个梦想呢,万一今天就实现了呢。”   许铭勾了勾唇:“那就祝你好运。”   “不许笑。”   “我没笑。”   云采奕睨他一眼,许铭笑着转身走开。   金店往里走,有个内部通道,上二楼,是他们的高层办公室。   许铭驻足停了会,避开人群,往那里走了去。   *   二十分钟后,云采奕拿着发票,和奶奶、陶美华一起去了抽奖处。   抽奖处的气氛比收银台还要热闹。   人群围着抽奖台,一边怕别人抽走大奖,一边又要埋汰别人没手气,喧闹不停。   轮到云采奕的时候,云采奕让奶奶先来,陶美华其次,最后再到她自己,一人一次,正好三次。   抽奖的方式很简单,电子屏幕上跳动着各种奖品,人只要对着键盘,按一下回车键就好了。   不过大多数都是“谢谢惠顾”,偶尔掉落几份纪念品,都是纸巾香皂之类。   奶奶没抱希望,随便按了一下,屏幕爆闪了几下,弹出一瓶红酒的动态。   周围一阵唏嘘声。   云采奕愣了一瞬,拉住奶奶,激动说:“奶奶你中奖了!”   奶奶“啊”了一声,不敢相信,眯起眼睛看向屏幕:“我一个乡下婆子居然中奖了?”   云采奕笑着抱了抱奶奶:“什么乡下婆子哦,明明是运气王,这可是我们家第一次中奖诶。”   陶美华的情绪也高涨起来,摸了摸自己耳垂上新戴上的耳钉,说:“那接着看看我的运气,这个四叶草是不是真的能给我们家转运。”   屏幕重新跳动,陶美华用力敲了下回车键,屏幕像之前那样爆闪了几下,跳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粒金豆,金光闪闪。   人群又骚动了,一片哗然。   那一粒金豆足足有一克重,是真金白银。   陶美华睁大眼睛看着屏幕,吃惊地好一会说不出话。   奶奶大喜,抱着云采奕像老小孩一样跳起来:“真的吗?又中奖了?咱们祖坟上冒青烟了。”   “是啊是啊,简直奇迹。”云采奕笑着去拉母亲的手,“老妈运气借我一点,我来抽个特等奖。”   突然连中两个奖,工作人员也有些坐不住了,从座位上起身。   大堂经理走了过来,看了看奖品,笑吟吟地对云采奕她们说恭喜。   云采奕摩拳擦掌,拉起奶奶的手,正反蹭了蹭,又拉起母亲的手,也正反蹭了蹭,再双手握拢,低头对着哈了口气,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爆闪,短短两秒内,云采奕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去找许铭。   同时屏幕里烟花绽放,满屏的五彩缤纷,一套钻石项链华丽登场。   四周人群沸腾了,头顶响起雷鸣般的惊呼声。   奶奶和陶美华惊喜过望,差点晕过去。   经理打电话给上司,报告特等奖产生了。   消息传开,店里很多顾客往抽奖处涌来,人忽然多了很多。   云采奕却反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隔着人群,目光定定地看着许铭。   许铭穿着月白色毛衣,清风朗月地站在人群外围,接受到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走过来,到她面前,嗓音带笑:“你真厉害,一句玩笑就成真了,这么大的奖都被你抽中了。”   “是你吧?”云采奕却笑不出来,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才不信这是运气。   那是电脑抽奖,多的是猫腻,多的是后台操控。   她先前说要抽个特等奖,不过是随口说说,心里根本没当回事。   可是现在梦想却突然成真了。   而且她们家三个人全部中奖,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怎么了?”许铭双手插兜,神色温和平静,眼神无辜。   “你刚才去哪了?”   “上厕所。”   “手机给我看一下。”云采奕坚信这事和许铭脱不了干系,天上才不会掉馅饼,最大的可能就是许铭花了钱,那他手机里肯定有支出的信息。   她往前一步,去拉许铭的手,想把他的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   可许铭身高体长地堵住她,手在裤兜里攥紧了手机,垂下眉睫,低声警告:“我的手机只有我的女朋友可以看,你是我女朋友吗?”   云采奕:“……”   作者有话说:   嗷,就说铭总不会坐以待毙的,看看他新的追妻思路   感谢在2024-02-01 09:09:49~2024-02-02 21:2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ttle?? 12瓶;啥玩意儿啊 6瓶;百事可乐 3瓶;根正苗红祖国小花朵、起个破名想半宿、尛可爱、Lego、xch、jsiii、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他的暧昧心机   ◎我有必要变着法子讨好你?◎   那天, 云采奕一家三个人在金店一连抽中了三个奖,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等奖,这事儿在附近小范围地引起了轰动。   不只是云采奕怀疑中奖的荒谬性, 很多顾客也怀疑。   但金店几位高层全部出来辟谣,说抽奖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就是电脑随机,绝不存在人为操控。   何况云采奕一家和金店里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钻石项链从金库里送来的时候,奶奶只看了一眼便热泪盈眶, 陶美华也是。   这是天降横财啊。   还有一种底层的小老百姓,被上天突然眷顾到了的心情。   云采奕再怀疑下去, 倒显得自己不太懂事了。   而她也没勇气认领许铭那句“女朋友”的话, 没法查证他有没有在背后搞小动作,最后只好将奖品全部接受了。   云家三个人原本打算从金店出来,再去商场逛逛,可现在抱着二十几万的钻石项链, 哪也不敢去了。   大家商量,打道回府。   奶奶的情绪一直在百感交集中, 怀里抱着钻石项链,像抱着一个初生婴儿,小心又欢喜。   上车时,陶美华陪着她,一起坐到后座去了,云采奕则坐进副驾驶。   路上, 云采奕时不时看眼许铭, 许铭单手扶着方向盘, 偶尔偏头回她一个眼神。   “你就这么没自信?中个奖还能赖我?”许铭语气不屑, 带着嘲意,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我有必要变着法子讨好你?”   云采奕:“……”   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离开市区,汽车进入熟悉的山路,喧嚣渐渐抛在车后。   两边山峰重叠环绕,阳光擦着高耸如云的峰岩洒下来,照得山谷幽深宁静,有种独特的魅力,令人心旷神怡,万事自然休。   云采奕看了会风景,兀自笑了。   她云采奕又不差,再多大的奖都中得起,没必要妄自菲薄,更没必要将事情复杂化。   许铭说他没有使手段,那就没有使手段,这一套钻石项链就是她抽奖抽来的,是属于她的。   而她和许铭之间,就这样平平静静相安无事就很好。   正想着,手机响了下,云采奕从手提包里摸出来,一看是胡斌。   云采奕摁了接听,叫了声对方的名字。   许铭耳根一动,余光投了半寸过来。   云采奕顿时觉得左边一道压迫感,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   胡斌找她,是和她说过年吃饭的事,还要她继续扮作他的女朋友。   云采奕将手机从左耳边换到右耳边,委婉拒绝:“不好吧,我再去,你家里要当真了,那就不好了,你还是换个人吧。”   可是胡斌说:“没事,就吃顿饭。上次元旦我们一起去的,这才过年我就换人,那我是不是太花心了,说不过去啊。”   云采奕摸了摸额头,有些为难:“我家过年也有很多亲戚,每天都要走亲戚,你不知道我最怕走亲戚了。”   胡斌提了个建议:“那这样,你家亲戚我陪你走,我家亲戚你陪我走,咱们1+1>2,联合起来不就好了?”   “还1+1>2?”云采奕笑了,正想反驳,许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跟她要手机。   许铭说:“是胡总吗?有什么事要你帮忙?你问问他,我怎么样?我在桃源县过年,不用走亲戚,很闲。”   他声音冷沉,透着强势,像一柄钢刀冷冷劈开两人的对话。   云采奕没说话了,但手机也没给许铭,胡斌在另一头皱了眉,问:“许铭?你和许铭在一起?”   云采奕老实地“嗯”了声:“我们今天一起去安山了,这会在回家的路上。”   胡斌冷哼了一声:“行啊。”   再没别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云采奕轻轻吁了口气,将手机塞回包里。   许铭慵懒地扭动了一下脖颈,后背拔高了几分。   前方有辆小轿车,他双闪了两下,打了超车灯。   一脚油门,“轰”一声。   云采奕感觉一道推背感,路虎揽胜越过小轿车,开到前面去了。   *   几人回到家,奶奶和陶美华投身进厨房,云采奕抱着钻石项链回了房间,许铭也回了自己家去。   到晚饭的时候,奶奶站在院子里,对着隔壁喊了一嗓子,将许铭和沈泊峤都喊了过来,一起吃除夕团圆饭。   奶奶将她抽奖抽来的红酒交给许铭,让他打开,可是家里没有开瓶器。   最后在云采奕的帮助下,许铭用一支螺丝刀,和一把小锤子,才将酒瓶打开了。   云采奕拿出经年不用的高脚酒杯,一只只洗干净,擦干水渍,倒上了酒。   顿时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多了红酒的香气,染上一张张笑容,每个人的眉眼都像浸了酒,还没喝,就开始有了醉意。   五人落座,奶奶和陶美华将菜肴一盘盘端上桌,全是徽菜。   餐桌正中间架起了一只小炭火炉,上面坐着一口大锅,是胡适一品锅,里面有九种菜肴,高汤熬制,荤素搭配。   沈泊峤第一个举筷,挑起一筷塞进嘴里,又烫又贪嘴。   小狗子一百万尾巴摇个不停,馋兮兮地盯着他,企望掉块肉下去,就归它了。   奶奶笑着叫沈泊峤慢点,菜多,尽他吃。   餐桌上,围绕胡适一品锅,周围摆满了菜,有鱼咬羊、红烧臭鳜鱼、清蒸葛根粉丸子、香菇蒸火腿、冬笋炖腊肉、剁椒毛豆腐等等。   许铭和沈泊峤平时没少吃徽菜,可是云家的徽菜不一样,食材多数是自己家做的,正宗地道,也更干净卫生,味道也比饭店的自然鲜美,没有过多的食品添加剂。   一顿饭,五个人吃得热热闹闹,笑声不断,还有很多饭桌之外的新年祝福,从四面八方通过手机源源不断地传输进来。   尤其是许铭的手机,微信电话响个不停,他只好静音了。   没多久,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云采奕扫了眼,看到上面来电显示的人名。   是谢宛竹。   许铭在和奶奶说话,没注意到手机,云采奕喊了他一声,许铭这才看过来,皱了皱眉,拿起手机和大家说了声“失陪”,去外面接听。   接通那刻,许铭声音清冷地道了一声:“谢女士。”   谢宛竹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对儿子说:“今天除夕,人不回来就算了,你连一声‘妈’也不愿意叫了吗?”   许铭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抬头看向天空,一枚眉月清凌凌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下,看遍人间烟火,却依然孤绝,冷傲。   许铭沉默了两秒,反问:“你哪天道歉?”   自从上次和陶美华谈话之后,许铭回去便和母亲打了电话,质问她当年找云采奕的事。   谢宛竹说,她那么做,是因为不看好他们。   而当时经她那么一搅,云采奕真的和儿子分手了,她签的那张支票也没有兑现,她觉得云采奕还算知进退,于是这几年,她对儿子也就瞒下了这件事,只字没提。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谢宛竹语气生硬:“我并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看,谢女士。”许铭黑眸幽戾地隐在阴影里,口吻极其冷静,又冰冷,“你高高在上,不懂得尊重他人,还如此顽固,不听劝告,我又拿什么尊重你?”   “我是你妈!”谢宛竹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怒气上来,吼了一声,“我所有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好,你却为个女生对我冷言冷语,还要我给她道歉?”   “你为了我好?”   许铭往后面走了几步,离厨房更远一些,身影渐渐融于黑暗,“你要真是为了我好,就不应该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拆散我们。你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我,我现在只是要你给她道个歉,你却还要一错再错。”   事情过去七年了,母亲的初衷和中间的细节他都不想再去细究,但是他和云采奕因为这件事冰封住了,而关键问题在他母亲身上,许铭希望母亲给云采奕道个歉,以此来挽救他的爱情,化解两个家庭的矛盾。   可是谢宛竹对于当年的事,并不后悔。   “许铭,一错再错的人是你。”谢宛竹觉得儿子疯魔了,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孩子,让自己的母亲放下尊严去道歉?   她的颜面何存?   谢宛竹劝说儿子,“全世界那么多女孩,你为什么偏偏看中她?你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行吗?”   “怎么办呢?”许铭转身,看向明亮的厨房。   那张映着灯火星芒的明媚笑容,无论过去多久,还是一眼就直击心底。   那是他14岁便印在心头的朱砂痣。   “我就是喜欢她。”   男人的声音清冽,干净,置于黑暗中,似有一股奇异的穿透力,要劈开黑暗。   谢宛竹揉了揉眉心,这句话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儿子说了,从她发现他在临大谈恋爱开始,他就这个态度。   谢宛竹试图缓和气氛,摆出母亲的身份:“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你要去桃源县,我就让你去桃源县了。你想和她在一起,那就和她在一起,你想和她谈恋爱,那就和她谈恋爱,我全由着你了,还不好吗?但是就一条,你不能和她结婚,那是绝不可能的,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们许家的底线。”   许铭一阵冷笑:“谢女士,是你姓许还是我姓许,许家的未来在我手上,我却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作主?”   谢宛竹一时哑言,好一会才说:“我是你妈,婚姻大事你必须听我的,你别任性。”   “就因为你是我妈,我才让你和云采奕道个歉就算了。”   除夕的夜风吹来,夹杂厨房里的笑声,许铭的声音却沉在夜色里,冷凛凛的。   他说,“今天是除夕,我不想吵架,可如果你非要逼我做决定,那我现在就做。”   谢宛竹心一惊,连忙转移话题:“你爸爸该吃药了,我去喂他吃药。”   许铭:“……”   他抬起一只手掌按在主屋的外墙上,粗糙的水泥颗粒,在掌心划出尖锐的刺痛感,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谢宛竹见儿子没说话,知道丈夫这张牌见效了,抓住时机说:“你要不要和爸爸聊几句?”   许铭隐忍住那份痛:“我晚点会给他打电话。”   *   挂了电话,许铭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昏淡光影里,他的眉间冷峭幽沉,渐渐走进亮光里,身上的阴影才渐渐退却。   路过水池边,许铭开了水龙头,洗了个手。   那冰凉的水冲刷在掌心,和水泥刺痛感不一样,是一种削薄的凉意钻营骨髓,从头顶凉到脚心的感觉,像心脏血液被截流了似的,同时大脑却异常清醒。   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许铭洗了好一会,感觉这种感觉很爽。   作者有话说:   铭老板加油,冲冲冲,已经攻略进云家了 第38章 他的暧昧心机   ◎占据了他的第一次◎   夜越来越浓, 年味也越来越浓。   以往云家三个人的除夕,都是平平淡淡得就过去了,今儿这顿年夜饭, 因为有了许铭和沈泊峤,大家吃得欢乐又喜气。   那瓶抽奖抽来的红酒,比想象中的好喝。   五个人一人一杯,消灭完之后,沈泊峤大喊不过瘾, 要去买酒。   奶奶拦住他,搬出一坛自己酿的米酒, 拍拍酒坛, 说:“我这个酒,你要是喝三碗不醉,你再去买。”   沈泊峤听得稀奇,在大家怂恿下, 他换了装米饭的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   酒香扑鼻, 沈泊峤先小口抿了一口,出乎意料地上头,又大喝一口,赞道:“太好喝了,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云采奕扬眉:“那当然,我从小喝这个酒长大的。”   许铭深深看她一眼, 眸光深邃又直白:“难怪你酒量这么好。”   云采奕被他眼神一灼, 上回撒酒疯的事飘然而至, 心也像被勾了下, 突突的。   还好其他人心思都在米酒上, 都在聊米酒,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奶奶给大家全部换了碗,一个个满上,继续喝。   *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桌上杯盘狼藉时,一坛米酒被喝掉了1/3,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红。   奶奶笑沈泊峤酒量不行,沈泊峤认栽了,趴在桌上,一只手扶着碗,嘟囔说:“奶奶,我要在你们家住下,饭好吃,酒好喝,再没更好的地方可去了。”   沈泊峤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不过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上心,和人相处也是浮于表面,轻易不与人交心。   云采奕对这个老同学一点儿也不了解,今晚这顿饭吃下来,才知道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沈泊峤从小到大都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缺失亲情。   今晚在云家,他享受到了奶奶的疼爱,感慨特别多,尤其喝了酒,情绪控制不住,变得多愁善感,像个孩子。   奶奶坐在他旁边,拍着他的肩,哄着说:“那就留在我家,给我当孙子。”   许铭神色也有几分微醺,闻言,对奶奶说:“奶奶你也收留我吧,我也留在你家,给你当孙子。”   奶奶连连摆手,精神矍铄:“你别给我当孙子,你给我当孙女婿吧。”   陶美华眯着眼,听见婆婆的话,皱了皱眉,喊了声:“妈。”   不等她说话,云采奕先站起来,踢了踢许铭的椅子:“好了,饭都吃完了,走吧。”   许铭抬眸,眼尾泛红:“你最无情。”   “是啊,我最无情。”云采奕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一张鹅蛋脸在灯影下粉雕玉琢,将醉不醉的样子。   她伸手去拉许铭的胳膊,企图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可许铭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由着她拉扯,衣袖被弄乱了,人就是纹丝不动。   云采奕眼神虚晃,知道他藏着暗劲,越发地要和他较劲,两只手一起去掰扯他。   可是她掰过来扯过去,使了蛮力,却在酒精的作用下,软绵绵的毫无用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云采奕气鼓鼓的,两边脸颊绯红如云,被许铭恼得不行。   正要说话,许铭反手拉住她的胳膊,深邃的瞳仁里映着她的红颜,笑语如清风拂面:“想不想看烟花?”   “哪有?”   “我们等会儿去放。”   云采奕迟钝几秒,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弯下腰盯在男人脸上看,看见他漆眸熠亮,不像说谎,心被烟花吸引住了,点点头,放开了人。   许铭看着她笑。   *   不多一会,家门口空旷之地上,摆上了成排的烟花礼盒,附近的孩子们看到这儿要放烟花,全跑了过来。   沈泊峤给他们一人发了两支仙女棒,顿时门前一片星火飞舞。   璀璨的烟火在孩子们手里跳跃、喷溅,像一只只调皮的精灵争先恐后地炫技。   许铭站在围墙底下,点了支烟,衔在唇角,看见云采奕走过来,将烟递给了她。   云采奕接过,想也没想,放在唇边就吸了口,顿时一股从未有过的火辣味呛进喉咙,刺激得她眼睛发酸,一阵猛咳。   许铭笑出声,扶住她,给她拍了拍背:“烟给你是让你去点烟花的,你怎么会想到吸一口?”   云采奕弯下腰,咳得更猛了。   今天这一天,她太开心了,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中了大奖,也许是因为团圆饭,又也许是米酒太香。   总不可能是因为许铭。   那米酒入口绵甜,后劲却很大,她自恃酒量好,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喝了多少,现在大脑兴奋,思想像脱缰的野马,就想做些平时没做过的事。   不过还好,咳完了,冷风一吹,人清醒了很多。   奶奶和陶美华走了出来,沈泊峤举着仙女棒,跑去将烟花点燃了。   顿时幽蓝的夜空中,盛开出一朵朵五彩缤纷的烟花,绚烂了整个天空,与月亮交相辉映,让这个美好的除夕变得更迷人。   孩子们在烟花下,奔跑,尖叫,手舞足蹈,附近很多邻居也都纷纷站在自家门前,驻足观看。   “太美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烟花。”   “我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奶奶抬头仰望,脸上映着炫丽的火光,陶美华站在她旁边,两人发出一样的感叹。   云采奕目眩神迷,摸了摸脑门,眼前美景对应上心底的记忆,有种情绪悄悄翻涌。   许铭看着她,一双漆眸如深海一般深沉幽静,声音低低地说:“如果再下场雪就好了。”   “啾——嘭!”   一支飞冲型的烟花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冲上夜空,炸成无数五颜六色的星星和花朵。   回忆涌上来了,云采奕想起那年冬天,许铭要她陪他去看雪,她去了。   夜里,雪山上白雪皑皑,世界洁净的犹如处子。   她说来场烟花就好了,然后漫天就起了烟花,璀璨夺目,动了人的心魄。   *   那年大三,快寒假的时候,临川下了一场小雪,很薄的一层,兴奋的人还没来得及干点什么,太阳一出来,雪已经无影无踪。   许铭无限惆怅。   他从小长在濯湾,没见过雪,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雪。   云采奕笑话了他很久:“这么喜欢雪,怎么不去东北?何必等到现在?”   许铭牵着她的手说:“那意义不一样,我希望自己第一次看见雪的时候,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云采奕心中一丝柔软,还有一丝恍惚。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他生命中留下了痕迹?占据了他的第一次?   那时候,她将许铭追到手才两个月。   她每天都在想,这份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可谁知道,他俩后面还有很多个第一次。   第二天,许铭找到她,让她陪他去一个地方。   许铭说:“山上的雪很大,你陪我去看好吗?”   云采奕没想到他对雪的瘾这么大,而她当下是他喜欢的人,她不答应谁答应?   许铭开车,载着她离开学校,往郊外驶去。   一路风景宜人,阳光洁净。   离开城市,远处渐渐出现山岭,芒芒苍翠深绿中,露出一片片银白色的雪,乍一眼看过去,耀眼得像一座座银山。   许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一脚油门提升了车速。   到半山腰,许铭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两人下车,踩着雪跳进丛林。   那雪其实也不厚,云采奕说比她小时候见过的雪差远了,不过因为山上温度低,人烟稀少,雪下在树上和地上,表面结了一层晶莹的冰花,不容易融化。   许铭说:“以后我去你家看雪。”   云采奕一噎,他们有可能走到那么远吗?   许铭没在意她的反应,趁她不注意,踹了一脚她身边的树,顿时雪花纷纷扬扬,洒了云采奕满头。   “许铭!”   云采奕气恼,转身要揍他,许铭笑着跑远了。   两人在丛林里追逐玩闹,阳光从树叶间洒下,透过一层雪花冰晶的滤镜,像诗一样。   云采奕逮到一个机会,抓了一把雪,揪住许铭的后衣领,塞了进去。   许铭倒吸一口凉气,猛然缩了缩脖颈。   云采奕大声笑,转身跑走,还将自己大衣的帽兜兜上脑袋,以防被报复。   可是她怎么躲得过?   两人一前一后,连着追过几丛低矮的灌木,男生大长腿的优势被发挥地淋漓尽致,云采奕最终被许铭连拽带抓地捉住。   不过以为的报复并没有来,许铭只是抬起大拇指,抵上她的红唇。   原来他手心里的雪已经融化,沁凉的冰水浸湿了他的手指,他将那点冰水涂抹在她唇瓣上。   云采奕想象不出自己的唇在他手指上有了什么颜色,但看男生的眼,在簌簌颤动的细绒睫毛下,仿佛藏着一池春水,有粼粼星光,渐明渐亮。   而那修长手指,触感冰凉,柔软,她情不自禁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不等她尝出味道,眼前光线忽然一暗,男生撤开手,低下头衔住了她的舌尖。   顷刻,呼吸紊乱,冰凉又滚烫。   云采奕心跳如擂,血液好像全部流向了头顶,脚底软得往下坠。   有只手捞住了她,一股凉风从衣摆钻入,将她扣紧在怀里。   心悸沉迷。   有鸟飞过,发出清脆羞臊的叫声,风吹起雪花,片片晶莹剔透,带着阳光的光芒飞舞在两人身边。   那次并非两个人第一次接吻,可是每一次云采奕的感觉都不同,每次都像第一次。   *   回到车上,许铭没有带云采奕回学校,而是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带着她敲开了一户别墅的门。   准确地说,那是一家高级民宿。   许铭打了个电话,带云采奕穿过大厅,走向庭院,那里有一群年轻人在嬉笑玩乐。   大家看到许铭,全跑了过来,簇拥上许铭。   这群人都是音乐业余爱好者,许铭和他们在一个论坛结识,大家有空便在一起搞搞音乐,组一场音乐派对,号称燃烧激情。   这些在来之前,许铭就和云采奕说了,此时他将大家一一引见给她。   那天晚上,别墅壁炉里的火焰旺盛猛烈,头顶的水晶灯将一切照耀得晶莹璀璨,大厅里春花绽放,摆满了各种乐器。   大家时而独奏,时而三两合奏,又或者一起讨论创作,即兴来场表演,也有人灵感乍现,提笔在纸上疯狂书写。   全凭自己心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唯一一个外行人,莫属于云采奕。   她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融入这片热情洋溢的氛围里。   那还多亏了许铭。   云采奕屈膝窝在懒人沙发上,本来只想安静地做个观众。   可许铭一会冲一杯热饮递过来,一会又拿来一张羊绒毛毯给她盖腿上,再一会,又端来一碟甜点叫她吃,与人说话时,还要时不时看她一眼,生怕她无聊。   一群人里,许铭是最出众的那个,长得惹眼,气质又不俗,他身上攥着很多人的视线,被他如此一来二去,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云采奕身上了。   而许铭不是就这样照顾她一下,他带来了他的小提琴,问云采奕想听什么,他拉给她听。   “早说啊,我也好准备准备。”云采奕不懂音乐,更不懂小提琴,脑海里唯一想到的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那是《泰坦尼克号》的经典主题曲——《My heart will go on》。   许铭漆眸柔和,富有深意地说:“那我就拉这个给你听,你听听是我拉的好,还是你手机铃声好。”   云采奕很捧场地说:“那肯定是你拉的好,我给你录下来,替换我的手机铃声。”   许铭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宠溺。   许铭站起身,在云采奕面前,将小提琴搁到他精致锁骨上,先试了两个音节。   四周人们安静下来,有人配合地关闭了头顶水晶灯,只留几盏星光闪闪的角灯。   许铭向大家致意,做了个优雅的表演动作,小提琴重新就位。   云采奕抬头看着他,男生半侧脸隐在光影里,下颌线清晰利落,身上卡其色的薄线衫领口微微敞开,锐利的喉结上下滑动,说不出多有魅力。   云采奕当机立断,举起手机,改成录屏。   而许铭没有让她失望,琴声响起,昏淡的光影里仿佛有一条清澈溪流缓缓流出。   琴音轻柔宛转,缓慢低沉处像静止的秋千,只待你将自己的心平稳地放上去,那浓浓的情丝便缠住了你,跌宕而起的摇坠感,将你一波一波送入高空,长发和裙摆随之飘荡。   所有人都被琴声包围,柔情与伤感,飞翔与坠落,所有的思想都被琴声缠绕,它不说停止,你无法停止。   一曲结束时,云采奕忘记了反应,周围掌声如鸣,她才摁断了视频,再抬眸,许铭已经到她面前,弯下腰,单手托起她下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   大家鼓掌鼓得更用力了。   云采奕羞恼,双手推开许铭,将羊绒毛毯盖到了头顶。   换来更大的笑声和口哨声。   然而听到如此美妙的音乐,并不是这一天的高潮。   后来在某一个时刻,大厅里忽然归于平静,云采奕看向玻璃窗外,满山岗的青松,被白雪覆盖,静谧而洁净,心间莫名有股暖流。   她脱口而出:“要是这个时候来场烟花就好了。”   昨天下雪的时候,许铭问她,比起雪,还有更喜欢的吗?   她说,有,是烟花。   雪是大地的馈赠,对一个从小就见过雪的人来说,一点也不稀奇,但烟花不同,烟花对她来说,是奢侈品,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浪漫和美。   今天在这里,她觉得高雅的别墅,陶醉的音乐,还有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音乐人,不来场烟花则显得不够完美。   许铭看着她笑:“那我们去放烟花。”   云采奕“啊”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是许铭已经跑了出去,还有几个人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有人好奇问:“他们干吗呢?”   话音落,窗外响起爆破的声音,一支支烟花冲上了天空,壮丽,烂漫,满世界的绚丽多彩。   云采奕长长地“呃”了一声,隔着玻璃窗,对视上许铭的眼。   深情,温柔,燃起色彩斑斓的焰火。   作者有话说:   他真的很爱她 第39章 他的暧昧心机   ◎宝贝,你是我的宝贝◎   烟花燃尽时, 一切再无法平静。   七年前,在烟花结束时,许铭拉着云采奕回了房间。   云采奕后知后觉, 才知道这一天意味着什么。   上山前,她以为就是陪许铭看一场雪,大不了加一群人,大家玩个通宵,哪知道一个惊喜盖过一个惊喜, 看雪只是一小部分。   许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了一支小提琴曲给她, 还悄悄为她准备了一场烟花, 回到房间后,更是一步步诱引她,将她溺毙在他的温柔怀抱里。   那是他们俩的初夜,是他们俩第一次亲密接触, 第一次同床共枕。   男人虽然自己也很生涩,动作多少带了些僵硬,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可他却极力控制着自己,给予了所有的宽容和耐心,温柔认真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体察她每一个表情和感受。   也就那晚之后,云采奕再也不会患得患失, 不会胡思乱想两人什么时候结束。   许铭叫她“宝贝”, 暗沉的喘息伴着他滚烫的情话, 一个字一个字和着他心跳的律动, 深深嵌入她心灵。   “宝贝, 你是我的宝贝。”   “你知道我有多渴望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就像现在这样,不要分开。”   七年后的今天,他们不再亲密,不再是男女朋友,可是感觉似乎也没那么差。   至少他们还是同事,还是邻居,还能在一桌吃饭,一起看烟花。   最后一抹亮丽消失在夜空时,云采奕拍了拍手,满足说:“圆满。”   许铭眸底却一丝晦暗,不过重新抬眸时,眸光已经清和,他对云采奕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云采奕语气比他欢快得多。   沈泊峤和孩子们玩闹在了一起,奶奶说要回家了,他才跑回来。   几人互相道晚安拜早年,意犹未尽地各回各家。   *   回到家,云采奕洗了个澡,躺进床上。   公司的微信群今晚特别热闹,消息一条接一条,没有停过。   云采奕捞起手机,点进去看了眼,原来是有人在发红包,其中发的最多的人是许铭。   她往前面翻了翻,每个红包都去点一下,没想到捡了不少漏,小的几块,大的几十,还有更大的一百多。   云采奕有些开心。   虽然酒精上头,迷迷糊糊想睡觉,但还是抱着手机熬过了12点,抢了最后一波新年红包,才安稳睡去。   她没发现,她抢的那些红包有的是拼手气红包,有的是口令红包,还有一种是专属红包,只有她才可以领的。   一墙之隔,许铭坐在桌前,看着满纸抄下的数字,最后合计是“520”,才在群里敲下两个字【晚安】,放下了手机。   *   一个春节假期过得很快。   云采奕每天陪奶奶和母亲拜年走亲戚,回到家便回自己房间,写她新的网文小说。   新小说叫《黄泉渡》,是一个重生历劫,特别修罗的玄幻故事。   她现在写这种神魔鬼怪,剧情大开大合的文极其顺手,渐渐写出了自己的个人特色。   不过感情线是她的弱项,她只会写大爱大恨,写不出那种细腻缠绵的感觉,于是她尽量规避,主走剧情,感情只占一小部分。   初五晚上,云采奕笔下正在忘川海厮杀的时候,收到云秋的消息,让她明天早点到。   明天是云秋乔迁之喜。   云采奕随手回一句:【绝不迟到。】   云秋设想周到:【你坐许铭的车来,我也请了他。】   云采奕连发了三个问号:【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云秋:【对啊,托你的福。】   正聊着,许铭的消息进来了:【明天一起去安山,去喝云秋的喜酒。】   云采奕的思维大部分还在写文上,不太想分神,回了个【好】字,便结束聊天,继续码字。   *   第二天初六,云家有亲戚来,一次来了很多人,在院子里或坐或站,喝茶吃鸡蛋,大声说话。   奶奶和陶美华忙进忙出,云采奕则在楼上磨磨蹭蹭换衣服。   她有意躲着这些亲戚。   这些亲戚个个都爱指点江山,看起来都挺会替人着想,其实不过是嫌你穷,又怕你富,在你身上找点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而且这些人特别爱说她们家全是女人,没有男人不行,尤其云采奕一个大学生老大不小了,再不嫁人就要嫁不出去了,一个个都要以关心之名,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云采奕不喜欢这些,可世俗如此,幸好母亲和奶奶心胸豁达,随便别人说什么,她们应付几句,无关痛痒。   忽然院子里静了一瞬,云采奕好奇,拉开一角窗帘看下去,原来是许铭来了。   男人长身玉立,身穿一件长款羊绒大衣,站在阳光下,矜贵而清雅,有人和他说话,他和颜悦色,眉间却透着淡淡的疏离,给人感觉高不可攀,不可造次。   奶奶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是铭总,是采奕公司的老板,住我们家隔壁,除夕那天晚上,我家门口的烟花就是他放的。”   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却全部指向一个意思——这位铭总和云采奕的关系非同一般。   刚才说三道四的人忽然变得和气了,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   云采奕兀自笑了下,下楼。   许铭站在原地朝她挑了挑眉,声音清朗:“走吗?”   云采奕应了声,勾了勾手提包的肩带,走过去,挨个将亲戚们叫了一遍,打了声招呼,和许铭一起出了门。   云采奕今儿身上穿得是一件宽松的金棕色羊毛衣,搭配一条剪裁别致的大裙摆长裙,是慵懒复古的风格,和许铭的深棕色羊绒大衣很配。   两人一同走出门,留在人们视线里的背影就更登对了。   “采奕有这么好的对象,难怪看不上我们桃源县的男孩。”   “这个年轻人一看就不简单,那个车一看就有钱。”   “你们看他,还给采奕开车门,啧啧,看来还是采奕最有福气。”   “所以还是采奕最厉害,当年的书没有白读。”   院子里的议论声在风中转了180度。   奶奶听着笑,给火炉添了把柴,将火势拔高了些。   *   汽车一个多小时后到云秋家,云秋的新家装修得简洁大方,两室一厅的格局没一点浪费,一家三口住的很温馨。   云采奕和许铭走进来,将他们家参观了一遍,云采奕一顿猛夸,许铭也说不错。   云秋挽着云采奕的手臂,感激说:“那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借钱给我,我哪能这么快装修好住进来。”   许铭看过来一眼,才知道云采奕借了钱给云秋,他对云采奕说:“你对朋友真好。”   语气戏谑,隐隐带酸。   云采奕扬眉,抬抬下巴:“那当然,我们是朋友。”   云秋无辜躺枪,没料到自己会成为许铭吃醋的对象,连忙摆正身份说:“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许铭笑了下,没再调侃,云采奕也没当真。   云秋让孙少禹招待许铭,她拉起云采奕进房间,说私房话去了。   房间里,两位好朋友聊了一会家事,云秋找了份新工作,总算在安山市稳定下来了,不过还钱的事还得往后延延。   云采奕说:“不急,我现在不用钱,你慢慢来,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只大红包递给云秋,“薄的是我的,厚的是许铭的,他让我一起给你。”   云秋连连推开她的手:“你借那么多钱给我,我还没还呢,我怎么能收你的红包?”   云采奕笑了下,还是将红包塞给了她:“借的钱是借的钱,这是送你的红包,是贺礼,该收的。”   云秋吸了吸鼻子,抱住云采奕,在她胳膊上使劲蹭:“我太开心了,有你这么好的朋友。不过。”   她将其中一只红包塞回云采奕手里,“你和许铭我收一份就好了,你们两个人送两份是怎么回事呀?”   云采奕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将红包随手往他们家的床上一拍:“他是他,我是我,我俩是两个人,不是一回事。”   “你俩怎么还没和好?”   “和不好。”   外面又有客人来了,云采奕站起身,拉了拉云秋:“快把红包收好了,我们出去吧。”   云秋只好说:“好吧。”   *   那天,乔迁喜宴就在小区附近的饭店里,有好几桌客人,云采奕和许铭坐一起。   云采奕觉得他俩是一起来的,坐一起再正常不过。   只是落在别人眼里,便不太一样了。   云秋和孙少禹两边的父母,和云采奕都是认识的,甚至有些亲戚也认识云采奕,今儿她身边有着一位俊朗青年,大家没明着问是不是男朋友,却都统一默认他俩是男女朋友。   云采奕起先没觉察,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那时想再解释已经晚了。   而许铭比她想象的自在,有人问他在哪高就。   他脸上笑意淡淡,说:“和采奕在一个公司。”   对方就说:“那很好,在一起好。”   许铭眸光温润,报以肯定地点头。   云采奕开始还以为他低调,不想暴露自己是总裁的身份,毕竟宴席里全是普通人,后来渐渐发现,大家的目光越来越有深意,才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拿来秀恩爱也挺合适。   云采奕叹气:“……”   论心机腹黑,她甘拜下风。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总比被人盯着问“谈男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结婚”,这种问题好。   就像胡斌借她当女朋友那样,她短暂地借许铭做男朋友,挡挡风言风语也不错。   *   喜宴结束时,云采奕想着要去一趟金店买金砖,还要去一趟银行。   可是这事不太好让许铭知道。   步行去往云秋家的路上,她走在许铭身边,和他商量说:“我有点事情要去办一下,你先去云秋家坐会,等我回来。”   “要去哪?我开车送你去。”许铭偏头,看见她杏眼里流露出一丝光点,那可是诡计的信号,他第一反应是她想丢下他,先回桃源县。   云采奕见他误会了,只好说:“我肯定坐你的车回去,有好车坐,我没道理去挤中巴,对吧?”   可许铭并不相信她,停下脚步,问:“那你说你要去哪,怎么去?打车还是走路?”   云采奕被问住了,要说打车,为什么不坐他的车,要说走路,那他更要陪着去怎么办。   去云秋家的不止他们两个,很多亲戚都去,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前走着。   云秋走在前面和人说话,她女儿开心果手上抓着个玩具,在人群中间跑来跑去。   云采奕想到什么,计上心头,喊了声开心果,待孩子跑到她面前,她蹲下身,问开心果:“想不想和姨姨出去玩?”   “想。”开心果跳了两跳,开心地拍手。   在桃源县的时候,开心果就喜欢云采奕带她上街,一上街,云采奕就会给她买好吃的。   “那我们走。”云采奕站起身,拉住孩子的手,和云秋打了声招呼,转头看向许铭,眨眨眼,“你去吗?”   许铭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眼神,爽朗地笑了声,很干脆的一个字:“去。”   于是两个人带着孩子上车,出了小区。   作者有话说:   一个会装,一个让他装。。。 第40章 他的暧昧心机   ◎你每天都在视监我家◎   云采奕指挥许铭开车, 去了一个大型的儿童淘气堡。   淘气堡里的游乐设施品种丰富,里面有很多孩子,一个个蹦蹦跳跳, 笑容灿烂,玩得很开心。   在淘气堡低矮的栅栏外沿,有一圈简易的休息台,家长们坐在那里,不是刷手机, 就是看着堡里自家的孩子。   云采奕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给开心果买张票, 让她进去玩, 而她则和许铭在外面看着,中途她借口去附近购物中心转一转,丢下许铭一个人看孩子。   毕竟开心果还小,不能离开人的视线, 而许铭也不是无赖,他的修养不能允许自己丢下孩子, 独自走开。   如此一来,云采奕完美地脱身了。   她先去金店买了金砖,然后去银行开了自己的保险柜,将金砖妥帖地放进去,还有那套中奖中来的钻石项链,她也从家里带来了, 一并放了进去。   全部办好之后, 云采奕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迅速打车, 往回赶, 路过奶茶店时,心虚地买了两杯咖啡和一杯奶茶,可是到儿童淘气堡,却没见到许铭和开心果。   云采奕这才慌了,连忙给许铭打电话。   许铭好一会才接了电话,语气带着嘲意说,他们在肯德基。   原来开心果玩累了,想回家,可是云采奕还没回来,许铭只好哄着孩子去了附近的肯德基,给她买了一堆吃的,等那个阴险抛弃他们的人。   云采奕推开玻璃门,走进肯德基的时候,正看见许铭手里握着一张纸巾,在给开心果擦嘴,那神情体贴,动作温柔,好像开心果是他女儿似的。   云采奕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那只大手揉捏了一下,没来由地酥软。   她朝他们走过去,竟有种幸福的感觉,好像他们仨是一家人。   “姨姨,姨姨来了。”开心果从儿童椅上站起来,拍着手冲云采奕喊叫。   许铭转头,眸光幽沉地扫过来一眼,不过当着孩子的面,他又笑起来,语气关切地对云采奕说:“我们正在说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去广播站播一条寻人启示。”   云采奕顺着台阶下,将自己买的饮品放到许铭桌前,目光笑盈盈地说:“可不,这里太大了,我逛着逛着迷路了。”   开心果才六岁,当然看不懂两个大人之间的笑里藏刀,只拿双手捂着嘴笑:“姨姨,你这么大人了还迷路,还不如我呢。”   “是啊,姨姨不如你,果果最聪明了。”云采奕坐到开心果旁边,给她理了理身上衣服,抱着她坐好。   许铭唇角挑起一丝弧度,没再追问她的行踪,而是问她:“吃虾球吗?”   肯德基里云采奕最喜欢吃的就是黄金虾球,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许铭没少给她买。   “好啊。”云采奕乖顺地回答,她可不敢再生一丁点儿的反骨了。   “叔叔我也想吃。”开心果馋兮兮地说。   许铭说好,起身去给她们买。   云采奕看了看桌上,还有很多吃食,她点了一下开心果的鼻子:“桌上这么多还没吃完,还要虾球?”   小小人儿抬起粉嫩的脸,嘟着嘴解释:“我刚才和叔叔说,我想吃虾球,可叔叔说要等你来了再买,让我先吃别的,才给我买了这么多。”   云采奕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话了。   *   肯德基出来,两人送开心果回家,顺便和云秋夫妇道别,一起回桃源县去了。   一路,两人说些有的没的。   云采奕总以为男人下一句就要问她去哪了,可是从头到尾许铭都没问,一直到家门口也没问。   下了车,云采奕道了声“谢谢”,谢谢许铭载她来载她去。   许铭讥诮一声:“我也谢谢你。”   云采奕诧异:“谢我什么?”   许铭拎起外套,关上车门:“你说呢?”   当然是谢她没有彻底“迷路”,还知道跟他回来。   云采奕气短,没敢接话。   回到家里,亲戚都走了,奶奶和陶美华在打扫卫生。   云采奕走进去,叫了声“奶奶”和“老妈”,拍拍自己的手提包,贼兮兮地往主屋里面跑,奶奶放下手里的活,陶美华也放下扫把,两人一起走进主屋。   云采奕将金砖的发票拿给她们看,又将手机里拍的照片给她们看。   那手机屏散发出金灿灿的光,整个屋子都感觉金灿灿的。   奶奶和陶美华先后摸了摸手机,脸上是欣慰的笑。   陶美华对女儿说:“你把照片发给我,我没事就看看。”   奶奶说:“我也要。”   云采奕笑着说好,立刻给她们发送了。   *   初八恢复了上班,源和公司大院里一片倦懒之声,同事们几乎都还没从春节中缓过来,工作多少有些懈怠。   最投入的人大概是许铭。   许铭一上午连开了两个会,下午又去了第一现场,晚上还有应酬,回到家已是深夜。   云采奕作为他的助理,也被动地忙碌起来,在公司辅助他的工作。   因为施工在即,图纸即将变成现实,无论是修建高速公路,还是老街改造都是大工程,方方面面的要素太多。   不过这么忙起来也挺好,没有心思想别的。   两人之间谈的只有工作。   日子就这样在紧张忙碌中,一天一天度过。   当看见院子里的银杏开始抽芽时,云采奕才惊觉,还没等到下雪,这个冬天已经过去了。   而春天的脚步特别快,漳河两岸的梧桐和柳树比赛似地冒出绿芽,石槽里的植被更是见风长,像得了春天的召唤令,不顾一切,疯狂生长。   三月,桃源县到安山市的高速公路修建工程,在政府的鼎力支持下,正式启动了。   四月,老街欲穷街里的所有改造项目全部通过审批,就在古朴的牌坊下,举行了盛大的奠基仪式。   老街两边的民居和商铺全部拉上了安全网,需要统一做外部修缮,修缮成明清的木雕楼风格。   部分古建筑和文物单位则里里外外做全面修缮,使用4A级以上景点标准,将来作为景点对外开放。   至于老街的街道也要改造,原本人车通行,交通混乱,改造后将成为只有人能够通行的步行街,并且从漳河引一条活水系,伴随步行街成为一大景观。   这条活水系的建设,许铭外发了招标项目。   因为改造工程中,细分的项目太多了,源和抓大放小,部分工程便发了外包。   几家建筑公司竞标后,许铭将这项项目指给了胡斌的公司。   *   签合同那天,胡斌带着几个属下进入了源和公司,胡晚柔领着他们到二楼会议室。   云采奕接到电话,走下楼,就看见胡斌一头中短发染成了雾霾色,那是很少见的颜色,搭配他身上单薄的长风衣,几分落拓,几分散漫不羁。   两人见面打了声招呼,云采奕调侃他:“都说大城市里雾霾严重,人人都想逃离,我们桃源县山清水秀,没有雾霾,你怎么还自己顶上一片雾霾了?”   胡斌甩了甩头,抬手捋过一缕额前发,吊儿郎当地说:“我就是自寻烦恼。”   许铭走进来,恰好听见他的话,漆眸一沉,锋利,冷峻。   “铭总。”胡斌反应快,伸手迎了上去,握住许铭的手握了握,“好久不见。”   这份热情显然过了头,有了反客为主的意味,好像这里是他的公司,他在接待许铭。   许铭颔首,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伸手回握,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极强的距离感和压迫感。   再冷沉的一个“请”字,彰显东道主的身份,将局势掰了回去。   云采奕左右看了看,秀眉深深蹙了下,没说话。   许铭身后跟着几位主管,大家全部到场后,双方坐定,云采奕主持了会议,将合同的具体条款经由双方一一谈妥。   签字时,许铭却将云采奕支开了。   当所有合同归到许铭桌前,等他最后一个签名时,许铭握着笔,慢条斯理地审视合同。   他问胡斌:“胡总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中标?”   胡斌眉头一跳,脸上浮上笑:“铭总有话请直说。”   “当然是胡总对水系这一块经验丰富,懂得多。”许铭语气平和,并没有为难人的神色,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胡斌差点以为许铭要拿他的背景说事,生意场上,他最烦的就是大家只看到他背后的家庭,而看不到他本身的能力。   没想到许铭会称赞他,还在这样的场合,胡斌摸了摸后脑勺,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而许铭的话还没有完,他又说:“公事上,我可以给予胡总合作关系,但如果一旦涉及原则问题,我不会忍让一分,请胡总谅解。”   体面客气的警告,作为甲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态度。   就是在座的其他人听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有问题。   可胡斌不傻,听出了许铭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   原则问题。   那个被他支走的姑娘是他的原则问题。   先捧一手,再踩一脚,如果以后想在他手底下赚钱,那就不能碰他的原则问题。   胡斌看着摊开在许铭面前的合同,磨了磨后槽牙,最后放出笑声:“铭总放心,我这个人事业心很重,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   许铭这才眸底有了一丝笑意,落笔,龙飞凤舞,签下大名。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双方再次握手,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云采奕走进来,看了看场面,几分狐疑:“合同签好了?”   她手里拿着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那是许铭刚才叫她去拿的。   她知道这是许铭支走她的借口,她还以为胡斌的合同要黄了,许铭不希望她留在会议室替胡斌说话,所以才支走她。   可现在合同居然都签好了,那为什么支走她?   胡斌拍了拍手上的文件袋,说:“是的。”   目光从她身上一瞥而过,一分余光也没有停留,转头对许铭说,“那就先这样了,我现在回去准备,等铭总的资金到位,我们就上线。”   许铭点点头,示意主管送客。   *   胡斌一行人走了之后,云采奕跟着许铭回到三楼办公室。   云采奕有几分纳闷,想问问许铭,刚才支走她的事。   可许铭坐到大班桌前,双手交叉抱怀,上身前倾靠上桌沿,眉心蹙起两道深刻竖纹,看起来很难受。   “怎么了?”云采奕走到桌前,瞳孔猛地紧缩,从来没见过许铭这个样子。   “胃疼。”许铭有气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偏着头,垂下眉睫。   “那怎么办?要吃药吗?还是去医院?”   “抽屉里有药,你给我拿。”   云采奕莫名觉得自己的胃抽了一下,疼得发酸,疾步走到许铭身边,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两瓶药。   她一并拿出来,又跑去倒来一杯温开水,问许铭药的用量,倒出药丸放在他掌心。   许铭一仰头,将药丸一起含下,喝了几口水,全吞了下去。   空气静默,办公室里的一切都似乎在疼痛。   云采奕最怕看见人生病,会让她想起父亲,而且许铭的胃病,说起来还和她有关。   她看着许铭吃了药,又给他倒了杯水。   许铭摆摆手,不想喝了,仰面靠在老板椅上,单手揉着腹部,动作缓慢,虚弱。   “经常疼吗?”云采奕一只手扶在老板椅上,看着他,她想替他揉揉,又觉得不妥,只能干站着。   “不经常。”男人闭着眼,声音低弱,“经常疼,我还不得死了?”   “瞎说。”云采奕心底忽起一片柔软,最后一丝防御放下,主动碰了一下男人的手,将自己的手替了他,覆到他腹部,轻轻揉了揉。   男人腹部平坦,柔软,隔着薄薄的衬衣都能感觉到,也似乎比从前结实了很多,可是触感冰凉,一摸就感觉在生病。   云采奕心一揪,甩开脑子里旖旎的想法,低声问:“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许铭低低“嗯”了声,身体稍微动了一下,躺得更舒服一些,让云采奕继续。   云采奕便继续给他揉,问他:“怎么不吃早饭?没去云府吗?”   她知道许铭和沈泊峤的三餐都在云府吃,他们两个男人的家几乎不开火。   许铭垂着眼,解释说:“沈泊峤出差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昨晚看项目资料看晚了,今天早上就起晚了,起来就直接来公司了。”   一个公司大总裁,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云采奕语气又柔软了几分:“那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许铭想了下,说:“小馄饨。”   “小馄饨?”云采奕手指顿了顿,“我家早上吃的那个小馄饨?”   许铭又“嗯”了一声。   云采奕轻轻打了他一下:“所以你就承认吧,你每天都在视监我家。”   许铭唇角一丝细微的弧度:“是你们吃的太香了。”   “馋死你。”   “那你做不做给我吃?”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采奕短暂地赢了一次铭总,奈何铭总套路深,接着看看他要怎么套路追妻   感谢在2024-02-03 07:03:39~2024-02-04 21:4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班盛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他的暧昧心机   ◎怎么玩到最后,被玩的还是她?◎   那天偏巧陶美华和奶奶不在家, 山里老家有同宗办喜事,她俩一早回去了。   云采奕开了许铭的车,带他回家, 感觉上总有一点儿怪怪的。   云采奕会开车,那还是大四的时候,被许铭带去学的,就是以前在春玉醉,她偶尔也会开公司的面包车出去送货。   现在第一次开许铭的大车, 虽然有点儿不适应,可是怪怪的感觉并非来自于此。   一路畅通无阻, 汽车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   两人下车, 进家门。   一百万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见到许铭,立刻欢快地跑到跟前,铃铛摇得清脆响。   许铭抬手和它玩闹, 云采奕则进厨房,洗了个手, 准备煮馄饨。   冰箱里有包好的馄饨,一只只胖嘟嘟,整整齐齐地码在托盘里。   全是奶奶包的,馅也是她亲手剁的里脊肉。   是奶奶给云采奕预留的午饭,这会云采奕拿出来,煮给许铭吃。   趁着烧水的时间, 云采奕另起了一只锅, 煸了两个溏心鸡蛋, 又调了馄饨的酱汁汤, 汤里面除了调味品, 还加了油条碎、猪油和葱花。   水烧开了,下馄饨,馄饨皮薄,几分钟就好了。   许铭走进来,香味已经飘满了整个厨房。   等他洗好手,坐到餐桌前,云采奕已经将馄饨端放在了桌上。   先不说云采奕煮馄饨的功夫有多利索了,就这馄饨色香味俱全,上面还有两只漂亮的煸鸡蛋。   许铭看一眼,眸光熠亮,抬手接调羹的时候,唇角噙了笑,哪还有一丝病态模样?   云采奕拿着调羹的手往后一撤:“你不会为了吃我的馄饨,骗我胃病吧?”   “你总是把我想这么坏。”许铭挑挑眉,长臂一伸,从她手里抽走调羹。   他先舀一勺汤喝了,味蕾苏醒,又挑了只馄饨送进嘴里。   美味爆浆。   竟有一种感动从心底被勾起,翻涌而上。   许铭脸上冷白的肌肤晕染上热气,有了丝生动的颜色,淡白的薄唇也渐渐变得红润。   他感慨说:“想吃你的馄饨,我容易吗?”   这可是用胃病换来的。   语气里几分戏谑,教云采奕听了,又怀疑起他假装的胃病。   在他伸手要筷子的时候,云采奕睨了他一眼,没给他拿。   许铭也没见外,自己起身去拿了筷子,熟得跟在自己家一样。   厨房三面都是玻璃门窗,阳光大面积地照进来,人和物都像浮在光影里,碗里的热气也变成了实物,在洁亮的光芒中蒸蒸往上散发。   云采奕忽然知道,那点儿怪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两人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带许铭回家,那必定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一切开始在最美好的时节,所有的幸福都被光照耀着。   现在,虽然有一点儿偏差,今儿也不是许铭第一次来她家,但却是她真真实实地第一次主动带他回家。   馄饨上面的两只鸡蛋,被煸得恰到好处,薄薄的蛋白带一层金色的焦黄,里面溏心的蛋黄肉眼可见。   许铭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汁液流出来,溢满口腔。   他闭了闭眼,有种享受,还有种满足。   云采奕坐在他对面,在折纸巾玩,蓦然抬头,看见男人的表情,她将纸巾揉成团砸了过去:“快吃吧。”   有些事不能想,一旦想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以前两人同居的时候,云采奕听信别人的话,说两人在一起,谁会的多谁就做的多,会的那个很吃亏。   于是云采奕总是表现得这个不会,那个不懂,别说做菜煲汤了,就连米饭也煮不好。   其实她怎么可能不会。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时候父母早出晚归,她放学早,第一个回到家,家里几乎都是她做饭。   可她说不会,许铭并没有为难她,而是包揽了两个人的一日三餐和所有家务活。   他其实才是真的一点不会的人。   但他好学,愿意去做。   每天在网上搜菜谱搜教程,买菜的时候随便遇上一个老头老太,也能和人聊上半天,请教菜的做法。   不出一星期,他的厨艺坐上了火箭,从零起飞,突飞猛进到大厨。   云采奕每次吃他做的饭都会有种感动,那是男人爱她,才愿意为她做的呢。   *   等许铭吃完了,云采奕起身,走到他旁边收碗,许铭挡了一下,说:“我来吧。”   他也有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习惯包揽一切,让云采奕做一点点事,他心里都会舍不得。   不过,云采奕比他理性,坚持说:“我来我来,这是我家,你是客人。”   她抢先拿起碗,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收款二维码,“咱们都这么熟了,算你便宜点,就收20块吧,微信支付宝都行。”   那二维码是陶美华的,为了方便饭店来订货结账用的。   许铭靠着餐桌,笑出声,看着云采奕脑后束起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走动,发尾一甩一甩,翘得很哪。   他走到燃气灶边上,将煮馄饨的锅端起来,送到水池边给云采奕,商量的语气说:“那我帮忙做点事,可以抵扣吗?”   “不行。”云采奕一口否决,眼角挑起一抹狡黠,“你在我家做事不值钱,我的馄饨才值钱。”   许铭笑声更大了,抬手使坏地拉了一下姑娘的马尾辫。   这世上,也就她敢这么埋汰他了。   *   洗好碗,两人重新回公司上班,路上还是云采奕开车,许铭给她发了个红包,云采奕没能看。   到公司,下车之后,她才点开来。   哗啦啦的铜钱声。   200!   云采奕“哇”了一声,追上许铭:“铭总,你是不是按多了一个‘0’?”   许铭单手插兜,偏头,眸光正好映了一寸暖阳,温暖的不像话。   他说:“没错,一碗20,这是十碗的,我预付,下次你再做给我吃。”   云采奕:“……”   收钱的话本来是个玩笑,就是想报复一下男人骗她的,怎么玩到最后,被玩的还是她?   *   不过预付的馄饨后来再没兑现,因为奶奶拿了个主意。   那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云家三个人吃过晚饭,云采奕放下碗筷,回房去写网文了,厨房里只剩下陶美华和奶奶两个人。   像平常一样,陶美华将碗筷收进水池里,顺便洗了个手,戴上围裙,准备做肉丸。   奶奶最后一个吃完,起身收拾桌子,隔着玻璃窗看了眼二楼,看见孙女的房间亮起了灯,低声对儿媳妇说:“美华,你等下,我有话和你说。”   陶美华转头,见奶奶神秘兮兮的,配合着低声问:“什么事?”   奶奶探头,又看了眼隔壁,视线范围内二楼和三楼还是黑灯瞎火的,那是许铭和沈泊峤都还没回家。   看完之后,奶奶才回转身说:“今天下午许铭来了,你没在家,我替你拿了个主意。”   陶美华诧异:“什么主意?”   奶奶挽了挽衣袖,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从明天开始,我们家每天吃饭会多两个人,就许铭和泊峤,他们以后一日三餐都会来我们家吃饭。”   “什么?”陶美华大吃一惊,“这还不是大事?你答应了?”   儿媳妇的反应,奶奶都预料到了,她笑着安慰说:“他们给钱,一人一天100块,两个人一个月6000块。”   “这不是钱的事。”陶美华急的要上火,“妈,你想什么呢?采奕和许铭的关系摆在这儿,大家平时做做邻居就算了,搞到一张桌子上吃饭算怎么回事?”   “别急,听我慢慢说。”   “行,你说。”   陶美华本来要开绞肉机,这下先把机器关了,双手交叉抱怀靠在桌边,等奶奶说。   奶奶则不慌不忙,将所有碗碟收进水池里,开了水龙头,边洗边说。   许铭和沈泊峤两人自从搬到他们家隔壁,家里几乎没有开火,每天三餐去云府吃,这事她们都知道。   云府在漳河南边,他们家住北边,汽车一趟要二十多分钟,来回的时间加上吃饭的时间,要一个多小时,太折腾人了。   许铭找奶奶商量,就是想请奶奶给他们做饭。   奶奶觉得行,就答应了。   奶奶对陶美华说:“只是做个饭,又不是多难的事。不过我要去他们家做饭,我们自己家也要做,所以我就想,干脆我们两家合在一起吃饭得了。”   “我和许铭说了,他没意见,他说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就跟着我们吃家常便饭就好了,我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不用搞特殊待遇。”   “我寻思着,我们多煮点饭,多做两个菜就行,也不用大鱼大肉,平常菜就好……”   陶美华听了半晌,皱着眉,最后还是忍不住打断奶奶:“这不是平不平常菜的问题。这个事,如果只有沈泊峤一个人还行,可是许铭不一样,大家关系搞得不清不楚,以后采奕还怎么嫁人?”   “你问到点子上了。”奶奶直起腰,关了水龙头,依然心平气和。   她问儿媳妇,“抛开家庭背景,就看采奕和许铭两个人,你感觉怎么样?别用你亲娘的眼神,就当自己是旁观者,你感觉一下。”   陶美华知道婆婆要说什么,无非是他俩很登对,在一起感觉就是小两口。   “但是这不是我放下亲娘眼神就行了的事情。”陶美华反驳说,“他们年轻人只知道谈恋爱,可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任由他们只谈恋爱,谈恋爱只能爽一时,我们要考虑孩子的一辈子。”   “我知道。”奶奶劝说的口吻,“就因为这个,我想借吃饭这件事大家增进一下了解,彼此磨合磨合。要是磨合不来,这个饭恐怕吃不到一个月就要散伙了,要是磨合的好,我们招许铭做上门女婿,也不是不可能。”   “你尽想着招人家做上门女婿。”陶美华气笑了,“这话你和许铭说了?”   “当然没有。”奶奶睁了睁眼睛,表示自己还没有老年痴呆,“不过我侧面问过许铭,许铭说他的婚姻他自己作主,他父母左右不了他。”   陶美华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最终只好松了口:“行吧,你都答应了,我还说什么。那就让他们先来吃一个月试试吧,不过采奕那边……”   奶奶接了话:“明天早上,许铭泊峤来吃早饭,她自然会看到,到时候再说,今晚就不要打扰她了。”   陶美华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顾虑:“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天要吃100块?我们家三个人一天也吃不到100块,你要是就做平常菜,怎么说得过去?”   奶奶笑着回:“钱嘛,都是小事,他们愿意拿这么多,只是表达一个诚意,我们也就拿点诚意出来给他们做饭就好,不必真的每天做出100块钱的菜。具体多少,咱们最后再说,主要我还是想让大家多一点相处机会,看看彼此合不合?”   “行吧。”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看看铭总的套路,打进云家内部了 第42章 他的暧昧心机   ◎多晚我都等你◎   清晨醒来, 云采奕拉开窗帘,金色晨光照进来,照得人慵懒, 舒服。   银杏树枝头上绿意盎然,有彩色的鸟停留在上面,唧唧啾啾叫个不停。   云采奕打开窗户,对着那只鸟吹了声口哨,换来鸟儿更清脆的叫声。   可是她再变了声学鸟叫, 那鸟儿感觉到被耍了,“啾”一声, 飞离了枝头。   云采奕笑了笑, 闭上眼。   脸上拂过人间四月的风,像丝巾一样,清凉,柔和。   过了会, 感觉大脑完全苏醒了,她才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洗好之后,再回到房里换衣服,整理床铺,最后拎上包包,下楼去。   刚出主屋大门,眼睛没来由地亮了下。   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站在她家厨房的屋檐下, 白衣长裤, 身姿挺拔, 矜贵中透着一点散漫, 清晰利落的下颌微微抬起, 视线落在头顶吊着的紫罗兰上。   清风,晨光,花枝招展,再加上英俊帅气的男人,这大清早的绝美画面,叫谁顶得住?   “你、你、铭总……这么、早啊……”云采奕走上前,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结巴了。   “早啊。”许铭学着她的腔调,尾音拉得老长。   “你这么早来干吗?”云采奕诧异问道,问完了发现厨房里还有一个男人,是沈泊峤。   同时奶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吃早饭了。”   许铭面对眼前愣怔的姑娘,春风拂面:“走啊,吃早饭了。”   云采奕脑袋顶“咣”一声响,感觉被人敲了。   奶奶今儿做了鸡蛋手擀面,炒了酸菜笋丝,加进去一起下锅煮,煮好了再捞进碗里,撒上葱花,浇上汤汁,大家闻着味儿就垂涎欲滴了。   除了手擀面,桌上还有两小菜,一碟青椒炒豆腐,一碟自家腌制的脆萝卜。   云采奕坐在餐桌前,看着比平时丰盛的早餐,十分钟之后,才将面前发生的一切全部接受了。   “一个月花6000块来我家蹭饭?”云采奕支着头,看看许铭,又看看沈泊峤,觉得这两个男人脑子不好了,“你们住回云府去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儿?”   云府那边自从住宿和办公分离之后,居住条件就改善了很多。   现在已经修葺了两个大院,每间宿舍都标配独立的卫生间,以前的小厨房也改成了自助餐厅,伙食很不错,就是交通上,上下班也有班车接送,刮风下雨都不用发愁。   源和外地来的员工都住在那,个个都说公司福利好,和住宾馆一样。   云采奕时常羡慕他们,她作为本地人,这样的福利一次都没享受过。   可是现在隔壁两个男人舍近求远,有好好的宾馆不住,非要住这儿来折腾。   “我都在这儿买了房,自己有家不住,去住宿舍有什么意思?”沈泊峤理直气壮,挑起一筷面条,吸溜一声,劲道,爽滑,他大声喊“奶奶”,“这面条太好吃了。”   云采奕放弃他了,转头问许铭:“那你呢?你也非得来我家蹭?”   许铭吃得斯文,搅拌着面条,说:“我馋奶奶的饭,奶奶做的饭太好吃了,我觉得多吃奶奶做的饭,我的胃都能养得好一点。”   一提胃病,云采奕就被堵了嘴,埋头吃面。   奶奶笑着看他们,从锅里捞了几只肉丸出来:“你们都是我的乖孙,以后同桌吃饭,不分你我,一视同仁。”   她给他们仨一人分了两只肉丸。   云采奕不服,端着面碗伸长了胳膊:“奶奶,我是亲的,我要三个。”   沈泊峤笑她:“你吃得下吗?”   许铭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只肉丸,递给云采奕:“我给你一个。”   云采奕“哼”了声,一抬下巴,很不屑地收回碗。   陶美华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餐桌上这一幕,莫名觉得眼前一切,像电视里的那些经典画面一样,很有幸福感。   *   早饭吃好之后,云采奕也没客气,背上包,就打算蹭许铭的车去上班。   许铭将车钥匙给她:“你来开。”   云采奕秀眉高蹙,抗议:“饭都给你蹭了,你还要我给你做司机?”   许铭眸光含笑,收回手:“我是司机。”   他走去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对云采奕做了个绅士邀请的动作,“云老师,很荣幸为您效劳。”   云采奕红唇抿住笑,坐进车里,纤细的脖颈拔得笔直,阳光下白的晃眼。   沈泊峤跟在后面,揉了揉双眼,坐进后座,说:“以后我还是随身携带眼药水吧。”   云采奕转头:“你眼睛怎么了?”   沈泊峤意味深长地眯眼,看向窗外:“有些东西太虐狗,我要随时洗眼睛。”   云采奕:“……”   *   那天之后,他们仨同车的次数多了起来。   不过沈泊峤经常要跑工地,有意无意地不和他俩一起走,渐渐得,三人行变成了两人行。   而许铭也常常有外出活动,不过他一般都会在下班之前回到公司,带云采奕一起回家。   时间一长,公司里绯闻不断。   云采奕也解释不清。   她现在和许铭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同一张桌上吃饭,同一辆汽车进出,就差同一张床上睡觉了。   一天24小时,大半时间和他在一起,情侣都没他们相处时间长。   云采奕有时候也很困惑,明明他们已经止步了,怎么看起来反而更近了?   她想和许铭说,以后不蹭他的车了,大家各走各的吧,可是天公不作美,最近天天下雨。   这会儿,外面又下雨了。   下得又急又猛,雷电交加,连天都黑了。   云采奕坐在办公桌前,眼看到下班时间了,许铭去县政府还没回来。   她是继续等他呢,还是给自己叫个车?   正犹豫着,许铭的电话来了,他说:“我还在谈事,可能还要半个小时,你再等等我。”   男人声音压的很低,背景有雨声和雷声,估计是中途特意出来给她打的电话。   云采奕心软了,低声回:“知道了,今天雨下的有点大,你别急,多晚我都等你。”   听筒里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笑了,而后是磁性的一个字:“好。”   云采奕耳尖一烫,挂了电话。   *   外面雨越下越大,狂风怒吼,裹挟着豆大的雨珠越过走廊,扑进窗户。   云采奕走过去关上窗户,连许铭办公室的窗户也一起全部关上。   心头突突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隐隐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采奕想了想,给司机班下了个通知。   通知下班后,班车延迟发车,为了确保同事们的人身安全,等这场大雨过去了再发。   随后又给春玉醉那边也打了个电话,通知那边的同事们出行注意安全,今天这种天气,下班别急着走。   春玉醉的同事都是本地人,大家都是自己骑车或者开车上下班。   两个公司性质不一样,管理上差别也很大,不过还好,云采奕都习惯了。   下完通知,她又将工作上的事梳理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问题,可突突的感觉还在。   云采奕又给陶美华打了个电话,得知家里没什么事就放心了,她告诉老妈,他们晚点回家,晚饭不急。   二十分钟后,雨势渐收,天也亮了一些,大院里传来人声和汽车的发动声,那是班车开动了。   云采奕走去走廊看了会,细雨朦胧中,大院里一片繁忙景象。   地面被雨水冲刷出一层细碎的光芒,汽车、人群、和各种花色的雨伞,在高大青翠的梧桐树下,组成一支快乐的交响曲。   院大门敞开,班车一一驶离,大院里很快恢复平静。   可许铭还没回来,云采奕朝远处看了看,黑云翻滚,越压越低,还有大雨要来。   她蹙了蹙眉,莫名有点儿担心,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可是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再打电话就要越界了。   潮湿的风吹来,带来些微凉意。   云采奕强行将自己冷静下来,回座位继续工作。   又过去二十分钟,大院里传来汽车的声音,云采奕跑出去看了眼,是路虎揽胜。   许铭回来了。   云采奕没来由地笑了下,心头一安,松了口气,突突的感觉随之消散。   可是,下腹一阵坠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跑进卫生间。   到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那点不对劲出自哪里。   *   许铭办公室里有独立的卫生间,云采奕一般都是许铭不在的时候才去那儿,如果许铭在,她便去公共卫生间。   这会儿跑的急,她带上手提包,去了许铭的独立卫生间。   她以为包里有姨妈巾,可翻遍了,连一片护垫都没有。   云采奕暗暗咒了声“完蛋”,手机响了,是许铭。   云采奕先摁了静音,急急想对策。   可此时公司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她一个女性,这么尴尬的时候,她还能求助谁?   电话自动断了,没一会,办公室里传来脚步声,辨识度很高。   那脚步缓慢,沉着,似乎在某个位置停留了一下,又继续往前。   渐渐得,越来越近。   直到卫生间门口。   “云采奕。”许铭唤了一声,声音笃定,沉稳。   云采奕低头,看着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被一团黑影覆盖,低低“嗯”了一声。   “怎么了?”许铭感觉到什么。   云采奕躬着身体,暗暗叹了口气。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头两次来大姨妈,还有些羞耻,后来许铭把她的生理期掌握的比她还清楚,用的姨妈巾都是他买,她的感觉才越来越好。   可现在,怎么说都已经是前男女朋友了,往事都已经随风了,再开口总有些难。   “你不会大姨妈来了吧?”许铭倒是脱口而出,一点顾虑也没有,直接问了。   “啊……是。”隔着门,云采奕只得承认。   “刚来?”   “嗯。”   “没有姨妈巾?”   “嗯。”   “还是以前那个牌子吗?”   “……嗯。”   云采奕脚趾抠地,羞耻的声音越来越低,可男人却稀松平常,好像在问晚饭吃什么似的。   “那你好好呆着,我现在去买,一会就回来。”   许铭最后交代了一句,转身离开。   云采奕:“……”   怎么感觉男人心情还不错呢?   作者有话说:   能不好嘛,和老婆又近一步了……同个公司,同个汽车,同个饭桌,就差一张床   感谢在2024-02-04 22:06:59~2024-02-05 21: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go、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他的暧昧心机   ◎那是许铭宠她的味道◎   那年, 两人刚在一起,彼此之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和探索欲。   尤其许铭,像初入森林的围猎者, 有着孜孜不倦的猎奇心态,总想掌控云采奕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有一次两人都有些失控,像陷入盛大的狂欢,云采奕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耳朵里钻进来滚烫的dirty talk, 说她那天很不一样。   后来就是,半夜云采奕大姨妈来了。   云采奕躺床上, 疲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完全不想动,是许铭连夜起来,去了24小时便利店,买了姨妈巾和考拉裤回来, 贴心地给她穿好。   再后来,许铭的备忘录上,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被笔画上圈圈。   那都是她的生理期。   *   云采奕呆在卫生间里,哪也去不了,脑海里不受控地想起以前的事。   那时候真快乐啊。   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幸福像氧气一样,随便呼吸一口,都是甜的。   不像现在, 身边像有无数红外线, 好似看不见摸不着, 可是稍微一越界, 就会警铃大作。   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外面又响起了雷声, 风雨狂作,隔着几层墙壁和门,都能听见那风雨的怒吼声。   没多一会,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熟悉又匆忙。   许铭轻轻敲了两下门,云采奕拧开门把,打开一条门缝。   两人像交收秘密物件似的,云采奕接过袋子,便关上了门。   等她整理好了,重新走出来,办公室里飘起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许铭站在茶水柜旁边,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打电话,另只手拿着一根调羹,在杯子里搅拌着什么。   看到云采奕,他偏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将杯子朝外推了推。   云采奕走过去,闻见那甜丝丝的味道,正是从杯子里散发出来的。   是益母草红糖水。   以前许铭每次都冲这个给她喝。   云采奕其实不太喜欢吃甜的,但那是许铭宠她的味道,她不喝谁喝?   但是现在……   男人瞥她一眼,边说电话,边走远了几步。   云采奕看见他左肩落了雨,浅色衬衣湿淋淋地贴在圆润的肩头上,隐隐露出结实的纹理。   而她记得购物袋是干燥的。   那是他撑伞的时候,为了不让姨妈巾淋雨,而淋了自己吗?   再想不得了,云采奕低下头,端起杯子,默默喝了一口。   窗外的雨下得昏天暗地,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雨珠劈哩啪啦砸在玻璃上,又形成水流滑下去。   突然一道白光,办公室里的灯光也跟着闪了下,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大雷炸开在头顶。   吓得云采奕手一抖,调羹差点掉到地上。   许铭走过来,手一抬,扶了一下云采奕,侧过身,虚虚搂住她。   同时电话里,他和对方抱歉了一声,暂时结束了通话。   这下,换成云采奕觉得抱歉了,嘟了嘟嘴:“这个雷这么大啊。”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语气软的不像话,让人听起来像撒娇。   云采奕有些懊恼,绝对是大姨妈使人柔弱,换平时,她才不会这样。   她给自己找补,说起小时候山里同村有一户人家,就是这样的大雨天,遭了雷击,家毁人亡,惨不忍睹。   那之后,每次这样打雷,她心里就害怕。   许铭挪动脚步,后背朝向窗外,将云采奕护在自己身前,说:“我个子这么高,要劈也是先劈我,对吧?”   他嗓音带笑,像个玩笑。   可云采奕一急,轻轻捶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   许铭轻哂,眼看又有雷要来,他走到窗边,将窗帘一个个拉上,将风雨和黑夜全部阻隔在视线之外。   顿时办公室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灯火通明,浮着香甜的气息。   安全感倍增。   然而,云采奕同时发现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隐隐一丝无法言喻的气氛。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说的这个故事,其实以前对许铭也说过。   那时候,大概也是像现在这种天气,外面下着雨,打着雷,许铭抱着她在沙发上,极尽温柔地哄她,花样繁多。   “这么大的雨,我们现在回不去,我再去做会工作。”   云采奕不等许铭走回来,端起红糖水就往外走。   许铭站在原地,眸底幽沉。   *   桃源县春夏交替的时候,雨水特别多,很多户外工程不得不暂停,连带着办公室内勤也懈怠了不少。   许铭也清闲了一些,留在办公室的时间明显多了,可云采奕相对应地就没那么自在了。   她是宁可许铭外出,也不要他在办公室。   自从许铭帮她买过姨妈巾之后,她就觉得两人之间的平衡关系有点儿不稳了。   那之前她偶尔有过界的时候,自己还能强行掰回来,可是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是她和许铭两个人的秘密。   这就变得有些不可言说了。   五月中旬,有一天许铭在办公室,和云采奕聊工作,聊完之后,提到了一件与工作没有关系的事。   许铭说:“临大马上校庆了,你去吗?”   云采奕有点儿诧异:“临大去年是不是办过校庆了?”   她记得去年许铭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她说了不去,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也不知道许铭去了没有。   许铭解释说:“去年是校友会,99周年,那时候我刚来桃源县,每天都很忙,最后也没去。”   他坐在老板椅上,后背放松地靠在椅背,唇角噙着几分散漫的笑意,在这使人瞌睡的天气里,莫名让人觉得慵懒,好睡。   云采奕挪开眼,觉得自己最近乱七八糟的想法有点儿多了,而耳边听见男人继续说。   “今年是100周年,是百年盛事,临大要大办。前几天王校给我打电话,说我们有很多老同学都会去。”   许铭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邀请函,递给云采奕,“沈泊峤也去,你和我们一起去。”   云采奕接过,打开看了眼,指了指里面的内容:“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邀请‘许铭先生’,又没有我。”   许铭掀了掀眼皮:“下面不是还有一句,可以携带家属或朋友一起去。”   “我又不是。”云采奕被那“家属或朋友”的字眼莫名刺激了一下,合上邀请函,忽然想到另一个方向,眼尾上挑,“你们去好了,反正最近公司不忙,你们去,多玩几天也可以。”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几天不用看见面前的男人了,也不用担心自己整天胡思乱想了。   云采奕忽然觉得独属于自己的快乐要来了。   许铭看见她眼眸流转,勾了勾唇角,没再多说。   *   因为这个消息,云采奕工作都变得积极了。   每天倒数许铭离开的日子,每天都有所期待。   有份文件要送文旅局,相关同事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云采奕也没找别人,向许铭借了车钥匙,自己带上文件就去了。   借车钥匙的时候,她说:“文旅局我还没去过,我现在去摸摸路,到时候万一你不在,那边要有什么事,我就知道怎么应付了。”   “你想的还挺周全。”许铭被气笑,姑娘的话说的好像准备他的身后事一样。   云采奕莞尔,送上彩虹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在铭总身边这么久了,深受熏陶,没学到精髓,皮毛总能学会一点儿。”   其实她要出去还有一个原因,是许铭最近不怎么外出,云采奕就想趁机自己外出,不然两人天天这么一块呆着,她总感觉要出事。   许铭将钥匙丢给她,她一把接住,挥挥手,扬起马尾辫,潇潇洒洒地走了。   *   谁知到了文旅局才知道,他们单位五一之后调整了作息,云采奕去早了,领导还没上班。   不过也巧,遇上了钱皓,钱皓中午有应酬,结束后直接来了单位。   钱皓说:“相请不如偶遇,要不去我那坐会,离上班也就半个小时了,领导很快就来了。”   云采奕说好,跟他去了。   进了办公室,看见桌上的铭牌,云采奕才知道钱皓升官了。   办公室很大,窗净几明,书桌书柜上摆满了资料和书籍,满室的书香,窗台上还养着几盆清新雅致的小绿植,很有格调。   “恭喜你啊,这办公室一看就很有诗情才气,不愧是钱科长的办公室。”云采奕大大方方地送上恭维。   钱皓在矮柜上给她泡茶,闻言,回头笑了下,说:“你就不要埋汰我了,我这个办公室能和铭总的比吗?铭总那个才叫大气。”   “他那个叫空旷。”云采奕笑了笑,走去窗台,欣赏那几盆绿植,忽然发现惊喜,“诶”了声,“文竹会开花?我第一次看见文竹开花诶,你养的真好。”   那盆文竹绿意盛浓,青翠中顶着朵朵白色小花,像一粒粒珍珠似的。   云采奕感觉稀奇,问钱皓,“快说说,这怎么养的?铭总办公室里也有一盆,却是越养越瘦,花是从来没开过。”   钱皓端着茶走过来,打趣她:“刚埋汰他,转头又要为他学种花,口口声声离不开铭总,是吧?”   云采奕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这样的,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他是我老板,员工吐槽老板不是很正常的吗?”   “还是老板?我可听说你俩同进同出,铭总天天在你家吃饭。”钱皓揭露真相的语气,“说吧,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云采奕失笑:“真没到那一步。”   后来,两人就在窗台边,捧着茶,看着风景,聊起感情问题。   可能是相过亲的关系,两人聊得还挺深入,也很坦诚。   钱皓人挺好的,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相貌、工作、为人处世,以及家庭条件,在相亲市场上,所有的条件都是上乘。   但是云采奕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缺点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聊起一个敏感话题,和做学术讨论一样。   没有火花。   钱皓说,两个人爱不爱,适不适合,在不在一起是三个问题,如果三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同一个人,那最好不过了,但现实往往没那么理想和浪漫。   而人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总有退而求其次的退路,如果不能什么都要,那就选择自己能要的。   爱过一场就好了,不适合也没关系,最后还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云采奕从来没见人将感情问题分析的这么透彻,或者是她从来就没认真投入过这种问题,这会儿一听,耳目一新,问钱皓:“你是不是谈过很多恋爱?”   钱皓坦然一笑:“没有,就一场。”   “一场恋爱有这么深刻的总结?”   “我是文科生。”   云采奕投降:“好吧,文科生在感情上果然不一样。”   钱皓以前的女朋友是大城市的,两人感情很好,他当时也为此留在了大城市工作,但是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要他入赘。   理由是女方是大城市里的独生女,家庭条件比他好,不可能嫁进他们家。   钱皓说:“这个问题踩到了我的底线,我也是家里的独生子,我父母将我培养成人,到头来我却为了一点荣华将他们舍弃掉,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   云采奕看向对方,看到他眉目间隐着一丝暗火,那是对屈辱的一种隐忍。   她些微吃惊:“入赘对男人伤害真的很大吗?”   “主要是很伤自尊。”钱皓目光淡淡,调整了一下情绪,“我又不是没有能力,为什么要做上门女婿?做了上门女婿,就意味着我要永远在他们家低头,将来我的孩子还得跟他们姓,我堂堂七尺男儿做不到。”   云采奕“呃”了一声:“了解了解。”   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怼出声:“那女人嫁到婆家,就活该伏低做小吗?生的孩子就活该跟婆家姓吗?”   钱皓:“……”   作者有话说:   采奕心里那根线就快绷不住了,然后大家就有好戏看了 第44章 他的暧昧心机   ◎他总有办法将她圈在他的领地◎   关于这个话题, 后来云采奕和钱皓没能够继续讨论下去,因为领导来了。   再后来,云采奕送完文件, 回公司的路上,想起钱皓的话。   爱情和婚姻不能归结在同一个人身上,是有一点悲哀。   而自己当初选择和许铭分手,不就是看到了这个悲哀的结局吗?   回到公司,云采奕忽然有些恹恹, 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长时间地发呆, 文件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许铭走出来, 一只手拿着一份文件,一只手抄在兜里,见她神情不对劲,径直走到她座位旁边, 弯下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   那电脑屏幕上, 只有一张古桥的设计图。   “这座桥这么好看?盯着看了两分钟,都不能匀我一个眼神?”许铭声音低低的,薄唇贴着她的耳朵有些近,气息似有若无。   云采奕耳尖怕痒,倏然笑了下,推开男人, 半侧脸颊都红了。   许铭也有所克制, 没再撩拨她。   他直起身, 将手里的文件搁到她面前, 问起文旅局的事。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   许铭点点头, 绕过云采奕的办公桌,往他自己办公室走。   走出几步,他忽而又转头,眸光犀利地看过来,问云采奕:“钱皓升官了,你知道吗?你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他?”   云采奕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反问男人:“你想说什么?”   许铭挑了挑眉,漆眸又变得柔和:“你有没有替我恭喜他?”   云采奕莫名其妙:“你想恭喜他,你不会自己去?还要我替你?”   许铭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我让你替我当然是我给你这个权利,别人想替还没有。”   云采奕笑了:“我谢谢你。”   忽然之间,心情又好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后来过去了很久,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许铭掌控了,她分分钟都在受他影响,任何一个想法和决定都很难逃开他。   即使现在两人只有工作关系,他也总有办法将她圈在他的领地,看起来一切都不经意,却处处都是占有欲。   *   下午下班,云采奕和许铭,还有沈泊峤一起回家。   晚饭时间还没到,奶奶做了酒酿和山珍包先给他们填饥。   奶奶这一个月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做各种正餐和小吃。   那酒酿是用上好的糯米做的,入口微甜,那山珍包则是用薄如纸的豆腐皮,卷了茶树菇、木耳、香干和笋丝等等几种山里小菜做的,一口下去,鲜香四溢。   沈泊峤说,吃过奶奶的饭,外面吃什么都不香了。   这一个月他胖了五斤,最近天天都在喊减肥,可是一见着吃的,还是停不下来。   许铭比他有自制力,每次都是尝一尝就好,从不贪嘴。   奶奶劝他多吃点,他就说胃不太好,吃多了反而不舒服,只能细水长流。   云采奕就会抢着说:“我替你吃。”   其实她也吃不多,很偏食,总是挑自己喜欢吃的吃,不喜欢的碰都不碰。   奶奶要说她,她就左耳进右耳出,挨完训之后,依然我行我素。   比如今儿这个酒酿,云采奕特别喜欢,她一连喝了两碗,喝完了,晚饭也不用吃了,放下碗,直接回房去了。   不等奶奶教训,许铭拦住她,眸色带着探究,问她:“你每天一回来就匆匆忙忙的,一吃完饭就上楼,这是要干什么去?楼上有什么这么吸引人?”   他不知道云采奕写网文,云采奕也不会告诉他。   云采奕眨眨眼,表情傲娇:“你管我?”   许铭身一侧,让开路,语气柔软:“不敢。”   成功取悦到云采奕,云采奕抿住笑,端着神秘的目光走进主屋去。   *   到自己房间,云采奕先打开电脑,拉上窗帘,再换身宽松的衣服,抱上一只抱枕,盘腿坐到书桌前,姿态懒散放松,开始进入写作状态。   自从进入源和,她再没能在公司码过字,码字全靠自己在家挤时间。   云采奕将电脑里需要用到的应用全部打开,**也登录了上去,忽然发现邮箱有个红点,提醒有新邮件。   打开,没想到是一家影视公司发来的。   但不是官方邮箱,而是一个非常私人的帐号,发件人是温锦澜,底下留了一个微信号,请云采奕加好友。   云采奕看到这个名字,心头一跳。   温锦澜是谁,她当然知道。   那是临大和她同系的一个学霸学姐,温锦澜不仅自身条件好,家境还特别优越,和许铭算得上是同一类人,都是手握基因彩票的人。   云采奕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输入信息,发送了请求。   对方很快通过,发来一个问好的表情。   温锦澜自报身份,告诉云采奕,她是影视公司的大老板,云采奕的第一本影视版权就是她买走的,当时看到合同上作者的真实签名,她才知道作者是认识的同校学妹。   以前云采奕在临大也是个佼佼者,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参加过几次数学类竞赛,拿过好几个奖。   两人同专业上下届,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学霸之间有天然磁场,因此两人互相留有印象。   而温锦澜现在找云采奕,是看上了云采奕的上一本书《九诀成魔》,她也想买下,进行影视化改编。   云采奕捧着手机 ,开心地笑。   《九诀成魔》完结这么久,出版都定了,却没人找她谈影视,她差点以为这本没戏了。   两人就书的内容大致聊了一下,非常投机。   温锦澜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问学妹:【临大校庆你去吗?】   云采奕回问:【你去吗?】   温锦澜说:【我大概会提前一天到,如果你去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   云采奕回:【好啊,那我去。】   温锦澜:【那太好了,具体的我们见面谈吧。】   云采奕一口答应。   结束聊天后,按平时云采奕会第一时间跑下楼和母亲奶奶分享,不过现在有许铭和沈泊峤在,云采奕只好自个在房里偷着乐会儿。   等两个男人吃过饭走了,她再下楼将喜讯告诉母亲和奶奶。   “我们家采奕太棒了。”   奶奶系着围裙,在擦餐桌,听完消息,一高兴,手上的力气用大了几分,餐桌被擦的“滋滋”响,桌面都发光了。   “那得多少钱啊!”   陶美华一声感叹。   她正在给肉馅调味,激动地手一抖,盐撒多了,只好又用调羹舀出去一些。   “我没问。”云采奕在她们俩之间旋转着脚步,像跳舞一样晃来晃去,“怎么也不可能比第一本少吧?”   陶美华双手扶住盆边沿,深深点头:“要是再有个一百万,老娘就不干了,老娘天天打麻将去。”   “好啊,老妈你现在就去打麻将吧。”云采奕眉飞色舞,“你做一晚上肉丸,还不如我写3000字。”   奶奶笑得更大声,“哈哈哈”没完。   *   收到温锦澜的消息之后,云采奕心情倍儿好。   只是有个问题,她答应了温锦澜去临大的校庆,可是在这之前,她已经拒绝了许铭。   她该怎么将这个话掰回来呢?   一连几天,云采奕都在琢磨这事。   谁知道校庆前一周,公司周会上,许铭和人力资源部讨论了储备人才的问题。   最后许铭做了一个决定,公司将派人去临川大学进行校园招聘会,时间正好在校庆的第二天。   这么一来,在人力资源部的派遣名单里,作为临大的学子,许铭、云采奕和沈泊峤三个人身负重责,不仅要去参加这场校招,还要提前去联系校方,商谈校招事宜。   那他们三个人这个节骨眼上回临大,不可能不参加校庆吧。   云采奕:“……”   诶?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同时,她不得不感慨,她的老板算计的能力不愧是一等一,拐这么大一个弯,其实就是要她去参加校庆?   散会后,云采奕跟着许铭回到总裁办。   许是她一直低着头的关系,许铭以为她心里还在抗拒,又重申了一遍会议的决定。   云采奕暗自笑了会,调整好表情,才抬头看向男人,出其不意地问:“何嘉晟去吗?”   何嘉晟是谁?   是当前娱乐圈最红的顶流,五月才拿到戛纳影帝,就在颁奖典礼上宣布退圈了,行事特立独行,又桀骜难驯,此事在热搜上沸腾了好几天,外界众说纷纭。   云采奕并不追星,但何嘉晟另一个身份是高她一届的学长,和许铭关系非常铁,许铭以前还带着她,和何嘉晟一起吃过饭。   有着这层关系,平时生活中,云采奕或多或少还是会关注到何嘉晟,在各种娱乐资讯中多看几眼有关他的八卦。   而云采奕刚知道,何嘉晟退圈前所在的影视公司,那么巧正好是签了她书的影视公司,也就是温锦澜的公司。   又那么巧,温锦澜和何嘉晟当年在临大,人人皆知他俩有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可是他俩大四的时候,温锦澜突然退学,从此音信全无,而何嘉晟则被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从此走上星光大道。   云采奕也是这几天慢慢觉出一些味,感觉这两人之间不太简单。   温锦澜消失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要去临大的校庆,云采奕猜不着她的用意,可是何嘉晟呢?他去不去校庆?这两人如果见面了,会不会地动山摇?   许铭从云采奕眼里读到一点儿新奇,还有一点儿兴奋,不由地笑出声:“怎么?你粉他?”   云采奕眼尾一勾:“听说他现在退圈了,不给人签名了,如果你能帮我拿到他的签名,我就去。”   许铭:“……”   作者有话说:   解锁两个新人物,温锦澜和何嘉晟,他们是《借春风吻你》的男女主,这一本稍微带一下,不会展开,有兴趣的宝子可以去专栏看他们的故事。另外下一章将进入新的篇章,掀起一场新的高潮,嗯,离完结不远了 第45章 他爱惨了她   ◎心底有匹野马想要狂奔◎   去临川那天, 云采奕、许铭和沈泊峤三个人一起在家吃午饭,吃过之后,便准备出发。   家门口, 路虎揽胜的后备箱打开了,许铭和沈泊峤先后将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去,站在车旁等云采奕。   云采奕上二楼换了一条裙子,还将自己的马尾辫散开,用卷发棒打理了一下, 披散在肩头。   时隔七年,今天回母校, 她要漂漂亮亮地回去。   等她下来时, 两个男人正在门前说笑,一同回头,各自眼神亮了一下。   尤其是许铭,漆眸深邃, 像一口深潭被风吹起,波光粼粼。   云采奕穿了一件淡绿刺绣的连衣裙, 乍一眼,清新婉丽,裙摆随风飘荡,盈盈细腰,风情万种。   许铭走上前,去接她的行李, 嗓音带笑说:“穿这么漂亮。”   云采奕看他一眼, 回送恭维:“你也很帅。”   男人站在阳光下, 衬衣领口干净挺立, 带着丝绣暗纹, 少系两个扣,露出棱瘠的喉结,西服笔挺,长腿挺拔,整个人英姿勃发,浑身上下散发着多巴胺的魅力。   这个样子回临大,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生。   沈泊峤走过来,口中吐起一串“哎呦呦”的泡泡,说:“受不了了,刚刚还一个桌上吃饭,现在不过才过去半个小时,你俩要不要腻歪成这样?”   云采奕翻了个大白眼,暗暗吐槽这个家伙没女朋友不是没有道理。   许铭则将手上的行李箱往沈泊峤面前一推:“走了。”   沈泊峤扶住行李箱,转头朝旁边的一百万吆喝:“叫你呢,走了,你个碍眼包。”   说着,推起行李箱,和一百万赛跑跑出大门。   云采奕只好笑了笑。   她除了一只行李箱,还有一个蓝色碎花的帆布包,形状是自制的,很特别,是奶奶帮她裁剪布料,找缝纫店赶制出来的。   “装的什么?”许铭接过,提了一下,不重,形状细细长长,像是装了一块板子。   云采奕拉开拉链,给他看,里面竟是一张空调内机的面板。   云采奕说:“这是带去给何嘉晟签名的。”   帆布包底下还有一支防水的大号油性笔,也是她特意买的。   许铭笑出声:“这点子也就你想的出。”   他们一同往外走,陶美华和奶奶也先后从厨房里走出来,送他们仨上车,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   汽车一个多小时之后到安山高铁站,许铭开车,直接将车停进地下停车场,三人各自拿上行李,一起进站上车。   坐到高铁座位上时,云采奕长长吁了一口气。   今天其实是她第一次坐高铁。   以前去临川上大学,安山还没有高铁站,坐的都是绿皮火车,车站破旧拥挤,哪有现在这么高大上,火车更是比不了。   云采奕感慨科技的发达,自己在那个闭塞又落后的地方,如果不出门,怕是一辈子都触碰不到,只将自己活成井底之蛙。   许铭便安慰她,陪着她说话。   他们是三人座,云采奕座位靠窗,许铭坐中间,沈泊峤靠过道。   三个人说说笑笑,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   *   高铁到临川后,沈泊峤将行李交给许铭,他自己没出站。   他有个嫡亲妹妹,今天从老家来临川和他见面,一会高铁就要到了,他留下来接人。   而另外一边,临大校方派了车来接许铭,云采奕开始还以为临大大手笔,每个来参加校庆的人都会接,上了车听司机说才知道,这是顶尖学子才有的待遇,不由地唏嘘了一声。   许铭眉宇疏朗,对她说:“你跟着我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云采奕点头说好,可是细眉紧蹙,说不清怎么回事,身上像被五花大绑,怎么都不自在,放松不下来。   想当年大一新生入学,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出远门来临川,一个人跨进学校时,心是飞扬的,无所畏惧。   可现在浑身不得劲,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感,好像自己在这里干了件祸国殃民的事,现在重回案发现场,心里毛毛然。   许铭给何嘉晟打了个电话,何嘉晟发回来一个坐标,他在一家KTV。   许铭转头将消息告诉云采奕,让司机直接送他们去KTV。   云采奕趁机给温锦澜发了条微信,这么巧,温锦澜也给了她一个坐标,和何嘉晟位置一样,也在KTV。   汽车一路疾驰。   城市里的气温比山城高几度,风也燥热很多,一眼望出去,街头繁华,高楼林立,灰白的天空被裁剪成不规则的形状,人在其中显得渺小,却光鲜亮丽。   云采奕看了一路的风景,思绪繁多。   汽车到KTV大门口,两人下车。   许铭拎起西服和帆布包,其它行李请司机全部送去酒店,司机答应了。   云采奕站在路边看着许铭,某个时刻重叠了记忆,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好像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男人从来都是这么细心地替她安排好一切,那句“你跟着我就行了,别的不用管”,也从来不是一句客套或玩笑。   而是一种责任和承诺。   鼻尖忽然酸酸的,这么好的男人不知道将来会被什么样的女人把到手,会成为什么人的丈夫。   “发什么呆?”许铭走过来,随手将西服朝她怀里扔过来,“进去了。”   云采奕慌忙接住,被男人过分熟稔的动作安慰到,悲春悯秋的伤感还没达到,就被打破了。   两人到包厢,人很多,除了何嘉晟和温锦澜,还有几位学长学姐,大家现在都是社会精英,其中最特别的一位当属杨淼淼。   云采奕一眼认出她,杨淼淼也是当今娱乐圈一线艺人,和何嘉晟是荧幕CP,也在温锦澜的影视公司。   大家一阵寒暄后,许铭打开帆布包,拿出空调面板让何嘉晟签名。   何嘉晟笑坏了,调侃说:“你怎么不把你家门板扛来?”   云采奕带着一点赧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倒是想,可门板太重了。”   许铭站在她旁边,修长手指拔开记号笔的笔帽,递给何嘉晟:“你想签门板,那还不好办。”   转头,就和云采奕说,“下次让他去桃源县,把你家所有的门都签一遍,让他给你家做门神。”   云采奕笑了下,配合着说好。   何嘉晟正要弯腰签名,闻言,又不写了,拿起空调面板拍在许铭后背上:“有你做门神还不够?我才不跟你抢。”   随即,他借着许铭宽阔的后背,将他当门神,“唰唰唰”笔走龙蛇,在面板上大秀签名。   其他几人围上来,笑个不停,大喊云采奕有才,纷纷表示下次也要叫何嘉晟给他们家的空调签名。   而云采奕不失时机,请杨淼淼和温锦澜也在上面签了名。   三个姑娘一见如故,很快熟络。   温锦澜说,她另外开了一间房,她们仨现在过去。   云采奕说好,等签名字迹干了,她将空调面板收进帆布包,交给许铭。   许铭诧异:“你们去哪?”   云采奕偏不告诉他:“女人的事,男人少搀和。”   许铭被气笑,看着她们仨一起离开包厢,转头看向何嘉晟。   何嘉晟摊手:“别问我,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知道?”   行吧,正好他俩也有事要谈,何嘉晟也另外开了一间房,许铭这就和何嘉晟也去另外房间谈事去了。   *   云采奕的《九诀成魔》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女主是雪莲神族,冰清玉洁,又神力通天,前一世为大义和天界太子交恶,决战之巅,女主杀死太子后,自己也惨遭杀害,两人双双殒命。   几经劫难轮回重生后,女主遭人设计,身上七窍灵窍被人抽走一窍,性情变得单纯痴傻,遇到回魂的太子,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   而太子身上被人多藏了一窍,正是女主的那一窍,也因为这一窍,太子被女主吸引。   天界唯恐日后女主觉醒,想要将女主早日除去,以绝后患,女主却得太子所救,双双意外堕入凡间,开启一段人间甜虐交织的爱情。   往后,太子受人点拨,知道真相后,做了个决定,将女主那一窍还给了女主,自己重返天界。   而女主七窍重聚,玲珑剔透,性情大变,堕魔道,杀回天界,夺神座,与太子又一次交锋。   这本书无论人物还是剧情,都非常有卖点,温锦澜非常看好,杨淼淼看完故事梗概,对女主角色也雀雀欲试。   不过温锦澜说,现在他们公司正在筹拍的是云采奕的上一本《追魂旗》,也是一本玄幻文,是有关灵魂重生的文。   她已经召集编剧班底,在对剧本做最后的完善工作了,也有相关人员去埃及做取景的前期工作。   言外之意,这部戏将在埃及拍摄。   云采奕来之前已经预想到了这些,但此时真正坐在这儿,和资本家、一线明星讨论自己的书,激动还是难以言表。   而温锦澜一点架子也没有,话不多,轻声细语,却句句都在重点上。   至于杨淼淼,她和温锦澜以前同寝室,是闺蜜,为人开朗,热心,长相大气,还有种知性美。   云采奕和她俩一见如故,三个人聊得很开心。   包厢是间休息室,拉着窗帘,开着暖光灯,空调温度适中,谁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人打电话来找温锦澜。   那是温锦澜即将订婚的对象,叫厉明玹,而非何嘉晟。   云采奕不小心听到电话,只觉得他们关系好复杂。   傍晚的时候,厉明玹来了KTV,邀请温锦澜所有同学去饭店吃晚餐,包括何嘉晟。   何嘉晟满口答应,许铭笑看热闹,带云采奕一起去了。   后来那顿饭,被云采奕评为最暗潮汹涌的一顿晚餐,全程就看何嘉晟和厉明玹争风吃醋,唇枪舌战。   饭局结束时,云采奕意犹未尽,和许铭在大街上边走边逛,话也不自觉多了很多。   *   城市繁华,夜里九点多了,街头还是一片人群熙攘,夜色在辉煌的灯火中,五光十色,斑斓如画。   云采奕抚了抚裙摆,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在桃源县呆久了,忽然身处一片繁华,有种迷离的失真感。   不过她融入得很快,年轻的心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抱有好感,有人在街边摆了道具,训练几只小仓鼠做表演,聚集了很多人围观。   云采奕快走几步,挤进人群,可仓鼠还没看到,就被一只大手拽住胳膊,拉了出来。   “怎么了?”云采奕拍了拍那只大手,拽得她生疼。   可那只大手的主人没有放手,拉着她往前走出几米,眼看远离了人群才放开她。   许铭悄声说:“那里面有小偷。”   云采奕:“……”   不信,转身回头看去,正好一场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开。   她想说小偷在哪,就听见有人高叫一声“我钱包呢”,还有人大喊“我手机呢”,同时“抓小偷”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人追着可疑的身影去了。   云采奕眼睛眯起,再看向男人时,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云采奕抬头盯着男人的眼睛看,只觉得他眸底一片漆黑,深不可测。   许铭挑了挑眉,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下:“就你傻。”   他说,现在最新的偷窃方式,便是这种团伙作案,一人当街表演,吸引人们的目光,小偷便在其中活动,等曲终人散,小偷也偷得盆满钵满,已经溜了。   “就你懂。”云采奕有些不服气。   许铭轻笑,将手伸给她:“包给我吧。”   云采奕睨着他,撒气似地将自己肩上的包,砸到男人手里,可她使的力很小,那动作更像是撒娇。   许铭单手接住,眸底一丝笑意浮在夜色中。   他将手提包的肩带理了理,和帆布包一起提在自己手上,低头看见姑娘脚上细跟的凉鞋,和光裸的脚背,在灯火中泛着莹亮的光,和月色一样美。   “冷不冷?”许铭问。   “不冷。”云采奕笑着回,跟在男人身边,和他并肩往前走。   她裙子是短袖的,手垂在身侧,不经意间碰到男人衬衣的衣料,轻薄,柔软,带着微热的体温。   云采奕有一刻差点伸手去抱他的胳膊,还好自己够理智,没让心里那匹野马狂奔出来。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一章里还有新人物解锁的,那就是沈泊峤的妹妹,她叫沈新羽,和裴星野一起来的,那是《我曾遗落星河》的男女主,暂且不提,有兴趣的宝子请收一下预收啊,谢谢   特别说明:本章和《借春风吻你》第十、十一、十二章有部分情节重合,因为两本书的主角同框,但描写视角不同,两个文同作者,不是抄袭,特此说明 第46章 他爱惨了她   ◎初吻就那么被夺走◎   两人不知不觉逛了一条街, 云采奕买了很多东西,多数都是买给陶美华和奶奶的,自己的很少。   许铭陪在身边, 给她建议,还帮她挑选,拎包,两只手都拎满了。   逛完之后,两人一起打车到酒店。   许铭在前台取了行李, 拿了两张房卡,递给云采奕一张。   进电梯, 找到房间, 两人房门紧挨,互相道了晚安,各自进门。   云采奕放下东西,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男人的西服。   是先前逛街时, 许铭让她拿着的,她觉得拿着不如穿着方便, 便一路穿回来了。   她想发消息给许铭,可是这才分开不到一分钟,想了想,还是等男人主动问她要吧。   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云采奕迅速收拾一下,洗澡, 吹头发, 整理行李, 直到躺进床上准备睡觉时, 手机才响了下。   正是许铭。   可他不是要西服, 而是说:【我们班今天来了很多人,现在班级群里很热闹,很多人都问到你,你要不要进群?】   云采奕犹豫了一下,打了一个字【好】。   刚发出去,页面就跳转了,她被许铭拉进了群。   手机像捅了马蜂窝,“嘀嘀嘀”的声音响不停,铺天盖地的消息蜂拥而来。   【哇塞,是云采奕。】   【欢迎失踪人口回归。】   【原来你们在一起啊。】   【啊啊啊见证爱情。】   屏幕不停地滚动,云采奕应接不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丢了一个小脸通红的表情。   以前在班里,她不是活跃的那种,不过因为追许铭,以及后来把许铭追到了手,她的名字才一跃而起,像颗突然升起的星,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关注,被大家记住了。   【云采奕,在哪高就?】   【你们现在在一个地方吗?】   【你俩这次来,是带了结婚喜帖,还是孩子啊?哈哈哈。】   【我去,真不敢相信,我们铭主席这朵高岭之花至今还在云采奕手上。】   几分钟之后,热度降了一点,但是欢迎词一转,大家变得更直接,打探和玩笑如过江之鲫,一条一条蹦出屏幕。   云采奕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又删除修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招。   她想说,她和许铭都在桃源县,她现在许铭的公司上班,但两人之间没有关系。   她今天和许铭一起坐高铁来的,只是一起参加校庆,并不是和他在一起了。   至于晚上,她和许铭一起吃了饭,一起逛了街,还穿了他的西服,但他们俩并不是男女朋友。   这……像话吗?   到底是文字匮乏,还是感情泛滥?   手机屏幕上忽然提示有新消息,她退出班级群,看了眼,是许铭发来的。   许铭说:【不好回答的问题,统一默认就好。】   云采奕:“……”   如果担心麻烦,担心被人笑话,那按许铭说的,默认是最好的方式。   反正这些同学都不熟,反正许铭一向好说话。   云采奕再也不用纠结,回群里将问题甩给许铭:【你们问许铭,许铭带我来的。】   许铭即时出现,说:【我现在卖身在桃源县,欢迎大家去玩。】   两人似是而非,默契又暧昧。   群里顿时一片狗叫,纷纷喊被虐到了。   还有很多人给云采奕发来好友申请,云采奕一一点了通过,其中有一位是赵卿卿。   赵卿卿是云采奕当年在临大最好的朋友,两人同一个寝室,吃饭上课都是同进同出。   而且在云采奕追许铭这件事上,赵卿卿还是神助攻,要不是赵卿卿当时带头起哄约赌,哪还有他俩这段人人称奇的校园爱情故事?   但当年云采奕突然提前离校,一个人也没打招呼,对赵卿卿也没说,以至于两人中断了联系。   这会儿联络上,彼此都有些激动,互相说了说自己的近况。   赵卿卿两年前结婚了,现在在家带娃,是个儿子,刚学会走路。   她说,每天跟在小东西后面比上班还累。   云采奕笑着回:【这是甜蜜的负担。】   赵卿卿将自己的情况交代完,转移话题问:【你呢?这些年一直在桃源县?许铭卖身给你啦?什么时候结婚,请不请我?】   云采奕一一回答,只有提到许铭时,回说:【一言难尽。】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和许铭之间的关系,面对好朋友,她不想撒谎,可是班级群那儿刚立了一个暧昧的人设,前后不到十分钟,打脸未免太快了。   赵卿卿说:【我订了明天上午的高铁,一小时就能到临川,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再好好聊聊。】   云采奕连忙答应:【好啊,那我们明天见。】   *   翌日一早,云采奕起床,拉开窗帘才发现房间外面有个小阳台,欧式铁艺,很漂亮,她打开门,走出去。   阳台没封闭,太阳从钢铁丛林背后一点点升起,瞬间染红了整个城市,微凉潮湿的晨风迎面而来,是眷恋的慵懒。   云采奕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又张手举过头顶,扭了扭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睛在生理性湿润后,变得清明,风景也随之更亮眼。   同时感知能力也开始复苏,目光一侧,隔壁阳台上,长身玉立站着个男人,正挑着眉梢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动物园看猴子出笼似的。   云采奕第一时间双手抱胸,因为短袖睡衣里没有穿内衣。   她小脸羞愤,语气恶狠狠地:“看什么?挖你眼睛啊。”   不等许铭唇角的弧度延展开来,云采奕转身跑回房,关上了门。   洗漱,修眉,换衣服,云采奕挑了一件浅色亚麻上衣,和深橘色亚麻半身长裙。   穿好后,再将一头亚麻色长发随意扎了一把,松松地束在颈后。   镜子前,摇身一变,出现一位文艺女大学生,气质散漫,又朴素。   再三审视后,云采奕才将自己早上那个污点洗刷掉了。   自信回归,她这才出房间,去餐厅吃早餐。   餐厅进门处,远远就看见一群人簇拥在一起,走近了才发现中间被众星拱月的人是许铭。   不愧是临大的风云人物,毕业七年了,影响力还这么大。   云采奕投了一眼过去,许铭没要回他昨天的西服,他今天身上穿的又是一件新的。   那西服质感挺括熨贴,颜色比靛青深,却不到黑的程度,近看还有暗红的丝线隐在竖纹里,深沉又大气。   里面的白衬衣也是全新的,今儿还特别系了领带,温莎结一丝不苟,灯影下,隐隐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人群里就数他最抢眼,矜贵之气无法阻挡。   正分神,许铭拨开人群,朝她走来,声音柔和说:“来了?去拿吃的。”   语气显得他们很熟,很亲近。   云采奕当着大家的面,用崇拜的眼神,回说:“好啊。”   立刻引来此起彼伏的“嗷嗷”叫,和一片笑骂声,也有老同学羡慕地发出感叹:“看到你们,让我相信了爱情。”   许铭眸底有丝暖意,似水光流动,云采奕则掩着口笑,享受这片刻的虚荣。   今天校庆大典,许铭有演讲,还要和校领导见面,早餐还没吃完,找他的电话便响个不停。   许铭问云采奕的安排,云采奕笑着和他挥手:“你走你的,我自己能搞定。”   许铭挑了挑眉,又看着她吃了会,将两人的杯盘清理干净了才走。   而云采奕不慌不忙,去自助台给自己调了一杯咖啡,取了一碟水果,重新换了一个靠窗的小方桌,一个人悠闲自在地品尝完了再走。   *   从酒店穿过大街,往临大南校门,离得很远就能看见有关校庆的红色条幅,大门口一对百年神兽,也被戴上了大红的丝绸花。   云采奕驻足看了会,踏进校园去。   阳光从树顶洒下,风热烈地吹,一张张年轻的脸肆意快乐,跑过大树的阴影,跑过教学楼的楼梯,还跑过操场尖锐的哨声。   这里,好像从来没有变化。   可是七年,像一道深深割裂的鸿沟,当年自己所有做过的事,现在再无法来一遍。   到底,人心已经变了。   学校今天非常热闹,到处都是人,其中也有很多老面孔。   云采奕在校园里胡乱地走,可她只是和人点头微笑,不深不浅问候几句便罢,不与人结伴,也不与人同行。   因为她怕人问起她和许铭。   她只能徒有虚表地维持表面那一层,不敢与人深谈,怕露馅。   庆典在大礼堂,云采奕往那走去,路过图书馆,还有点时间,便进去转一转。   现在的图书馆是她大三那年建的,听说是温锦澜父亲捐赠的。   想起温锦澜,她家富贵滔天,但她却低调内敛,从不张扬,还有何嘉晟,除了影帝的身份之外,他还是身价数千亿的资本家,但他性情温良,一点也没沾染骄奢淫逸的恶习。   和他们做朋友很舒服,他们的家世从来不会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更不会被他们拿来压人一等。   许铭和他们是同一类人。   不然当年她早跑了,怎么还可能去追他?   只是,做朋友和做男女朋友的区别很大,她没有办法忽略许铭的家庭,没有办法忘记许铭的母亲甩下支票的那张嘴脸。   一百万,侮辱谁呢?   谁家还没个一百万,她家的狗就是一百万。   在图书馆前台办了临时访客登记,云采奕刷卡走了进去。   图书馆全部实现了智能化,装修格调也像进入未来世界似的,颜色以银和白为主,偶尔有高大的绿植和彩色的桌椅散落其中。   哪儿都有勤奋的学生,也有和她一样进来参观的老校友,云采奕放轻脚步,沿着过道漫无目的地浏览。   走到一处角落,弧形墙壁转过去,是个死犄角,可那里却恰恰塞满了她的回忆。   那年,她进来找书,按电子查询系统,查到就在附近,可她怎么都找不着,后来发现在最高一层。   她踮了脚,够不着,跳了几跳,还是够不着,正攒着力气,准备跳一次更高的,身边忽然有人靠近,同时清越的声音响在头顶:“这本?”   云采奕抬头,清隽的脸,深邃的眼,正是她花了两个月时间追来的男朋友——许铭。   她笑,朝他“嗯嗯”点头,许铭动动手指,轻而易举地将那本书抽出来。   可他没有马上给她,而是举高了手,将书举在头顶,眼神挑逗又轻狂。   他要她试试,有没有本事从他手里抢走书。   而她想也没想,跳起来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顶上。   危险一刻生成。   男生眸底一道漆黑冷锋,痞气十足,又威压感爆棚。   像是随手就会将她拎起来丢出楼,完全不同于他往日里温润的外表。   云采奕慌了,如果说欺善怕恶是人的本性,可将暴戾少年错误地认成阳光少年,那就离大谱了。   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男生高大的身影挡住头顶的光,云采奕背靠在书架上,乌眸扑闪,红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   下一秒,她的唇瓣被贴上一道不属于自己的热量,柔软,炽热。   牙关里的舌尖也被含着吮咬了一口,吮得她浑身过电似的,心跳停止,忘了一切反应,只剩下一双没用的腿,软得往下滑倒。   可男生扶住了她的腰,将她钉木板似地钉在书架上。   他俯低身,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她大脑嗡嗡嗡,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他的薄唇上有一丝水光,潋滟光泽。   就是现在,故地重游,云采奕想起自己的初吻就那么被夺走,还是有一点儿脸红耳热。   而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有点儿突飞猛进了。   那天,许铭拉着她出了楼层,没有乘电梯离开,而是拉着她走进了消防通道。   一路往上走,走到最高层,感应灯熄灭时,四周寂静而昏暗,通往天台的铁栅栏漏进一丝白色的天光。   两人就在那丝天光里,拥有了第一次的缠绵激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不够是不是,继续 第47章 他爱惨了她   ◎他不是你的许小狗吗?◎   到大礼堂, 云采奕从侧门进去,庆典已经开始。   可容纳两千人的大礼堂光线昏暗,座无虚席, 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唯一的亮光来自舞台。   那里有电子屏和鲜花,以及演讲台前正在激情演讲的人。   还没到许铭,现在是何嘉晟。   临大人才辈出,这些年最辉煌的时代, 便集中在何嘉晟许铭他们那上下两届,当时临大有四杰, 四大天之骄子, 何嘉晟,许铭,裴星野,俞湛, 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而且最难得的是,他们四个人关系还特别好, 至今都保持着联系,商业上经常有合作。   这次演讲,主要也是他们四个人。   云采奕适应了一下光线,扫了一眼黑压压的座位,无法判断许铭在哪里。   正要发消息,消息先到了。   是许铭发来的座位号。   这么快?难不成他在盯着入口?   云采奕挤过拥挤的过道, 往前走, 越接近舞台, 光亮越强。   二排诶, 一眼过去, 全是领导和嘉宾,前面还有很多摄像机。   许铭坐在座位上,正偏头看着她,那光亮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将他的五官勾勒得极其深邃,尤其那双眼,幽黑熠亮,直逼人心。   云采奕莫名心慌了一下。   她走到二排,弯下腰,小声说着“抱歉”,从人前一个一个穿过,到许铭身边落座。   许铭身边有两张空位,一张上面贴着何嘉晟的名字,另一张没姓名,大概是许铭向工作人员额外要来的。   云采奕有那么点儿受宠若惊。   “怎么才来?”刚坐下,许铭便低头,轻声问她。   云采奕解释:“我去了一趟图书馆。”   许铭没再说话,只将眼皮一撩,一副了然的神情。   云采奕看见他眼皮底下的阴翳和玩味,顿时一阵羞耻,好像自己去那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他发现了。   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四周掌声如雷,是舞台上何嘉晟演讲结束了,主持人走上台,邀请下一位演讲者许铭。   一束追光灯打来,许铭瞬间被置身一片银白的亮光中,人群里“许铭”的呼喊声也随之此起彼伏,挨得近的领导和嘉宾也朝他看过来,直接对着他鼓起了掌。   许铭肃然危坐,报之一笑,一边慢条斯理地扣上西服纽扣,一边偏头问云采奕:“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快走啊。”云采奕压低声音,发出催促。   追光灯的范围太大了,她被迫承受强烈的亮光,有些无所适从。   可许铭却好整以暇,在无数视线的注目下,他微微起身,脊背却弯下,脸面更凑近了旁边的姑娘,低声对她说:“鼓励我一下。”   暧昧又亲密。   云采奕被他的语气和动作撩傻了,抬起慌乱的眼,握了握拳,只想到一个词:“加油。”   许铭眸底一片笑意,直起腰,离开座位,往舞台走去。   那束追光灯也跟着他的身影移动走了。   重新隐进黑暗,云采奕松了口气。   可就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电子屏上的视角是跟着追光灯的,是摄像直播!   那刚才她和许铭……被全礼堂的人看见了?   *   舞台上,灯光聚焦,两位年轻大佬笑着握手,交换演讲台,两人逆天的颜值和身价,以及公众视野里,难得的同框时刻,引发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许铭站到讲台前,目送何嘉晟离开,微微低头,对着麦克风说:“大家好,我是许铭。”   声音清越磁性,气质气宇轩昂。   掌声又雷动一片。   云采奕有一刻想,如果许铭去娱乐圈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和何嘉晟一样也拿个戛纳影帝?   就像刚才他在追光灯里对她做的事,那么从容自如,有谁分得清他是演的还是真情实感?   舞台上,许铭的演讲开始了,通过麦克风传出来的声音醇厚,更具感染力。   许铭说:“前阵子,王校长打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在贩卖风景。王校长说,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只好换个方式说,我在搞旅游。哦,原来是搞旅游。”   他的开场白与众不同,诙谐,自嘲,冷幽默里还有种小文艺,引来阵阵笑声和掌声,演讲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轻松。   许铭接着又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大海,喜欢山川,还有喜欢月升日落,我想是因为它们承载了胸怀和浪漫吧。”   “我们在自己的生活里过久了,难免会枯燥,会疲累,还有很多人患上焦虑抑郁,看医生吃药都没什么用。这种时候,如果是我,我会建议他出去走走。”   “我们的生活不该只有工作和匆匆忙忙的行进,就像日以继夜的赶路,我们更多的应该是感受路,以及感受这一路的风景。”   许铭的口才太好了,这是云采奕早就知道的。   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如此隆重的一百年才一次的校庆大典,两千多人的大礼堂上,那么多领导和媒体面前,他竟然没有演讲稿,就那么侃侃而谈。   云采奕手心不自觉渗汗,身子骨坐正了些。   旁边一团高大阴影落了座,是何嘉晟。   云采奕和他互相点了点头,无声打了个招呼,但何嘉晟又笑了下,语气很有意味地说了句:“《九诀成魔》?”   云采奕心一惊,脊背一挺,纤细的脖颈拔直了:“你怎么知道?”   但又想到温锦澜和他的关系,那何嘉晟知道她书的事,便成了理所当然,可是再一想,何嘉晟都知道了,那许铭是不是也知道了?   而何嘉晟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诡秘地笑了笑。   其实他现在和温锦澜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被人看到的那么好,这个信息是他找杨淼淼打探来的。   原因是许铭昨天很好奇云采奕她们仨的行为,所以私下找了何嘉晟,何嘉晟便找了杨淼淼,杨淼淼不知道这是云采奕瞒着许铭的秘密,于是她便说出来了。   云采奕拍了拍自己脑门,懊悔昨天忘了叮嘱杨淼淼和温锦澜。   不过再想想,许铭知道就知道吧,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再看向舞台,许铭站在演讲台上,身姿颀长,肩宽窄腰,双手自然地撑在桌沿,目光频频回顾在观众席,多数落在她这里。   她看见他眸光里有星辰,浩瀚,深远。   何嘉晟也看向讲台,又转回头,对云采奕忽然说:“对许小狗好点吧。”   云采奕蹙眉:“许小狗?”   虽然她平时总是暗地里骂许铭“狗男人”,但如果别人叫他“小狗”,她还是很不悦,兄弟也不行。   何嘉晟还是调侃的口吻:“他不是你的许小狗吗?”   云采奕反唇相讥:“哦,那你是温锦澜的何小狗。”   不自觉中,她学了刚刚许铭演讲中的语气。   “是。”没想到何嘉晟点点头认了,比她想象中的大方。   云采奕:“……”   哑口无言。   想起昨天何嘉晟和许铭有单独谈话,她忽然也很好奇他俩聊了什么,可凭她和何嘉晟那点浅薄的关系,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想了想,搬出温锦澜,问怎么没看见她。   “她一早就走了。”何嘉晟坦然,猜到云采奕想问什么,但他们兄弟间的私话不方便告诉她。   “是被厉明玹接走的吧。”云采奕却不打算放过他了,故意刺激他。   听说昨晚上饭局散场后很精彩,温锦澜和厉明玹去酒店,何嘉晟跟踪在后,结果厉明玹的车出了车祸,何嘉晟直接将温锦澜抢走,可是今天早上又听说厉明玹找上门,将温锦澜接走了。   又狗血又刺激。   何嘉晟笑了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我和温锦澜之间的事很复杂,但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所受的伤害只是来自她的家人。不像你俩。”   云采奕纳闷:“我俩怎么了?”   何嘉晟欲言又止,沉思片刻,最后才决定说:“许小狗所有受到的伤害,全部来自于你。”   云采奕:“……”   怎么就有人又直又白,敢把这么真的真话当着人的面,很不留情地说出来?   难怪戛纳电影节上拿了影帝也能不屑一顾,直接退圈。   云采奕窝在座位上,像被霜打的茄子,分分钟蔫了。   台上许铭脱稿演讲,魅力四射,渐入高潮时,大礼堂上掌声源源不断,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哨声。   云采奕眼眶渐渐红了,眼尾湿意一片。   许铭说:“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烟火,也离不开诗意,手执烟火是为了谋生,心怀诗意是为了谋爱,愿我们披星戴月走过的路,最终繁花遍地。”   这份演讲太诗情画意,太温暖阳光,贴合了人们心灵所想,听完他的演讲像是经历了一场旅行,看遍了人间美景,任何悲伤和焦虑都被治愈了。   许铭走到讲台边,朝观众席鞠躬表达谢意时,掌声冲击了耳膜,经久不衰。   很多人热泪盈眶,站起身,高声喊着他的名字,欢呼沸腾。   似乎在这样的环境里放声哭一场,也不会被人觉得有异,云采奕泪流满面,双手掩不住。   那个满身耀眼的人,他的人生就该像他说的那样,浪漫,繁华,他就该像日月星辰那样高高挂在天上,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应该被她这样的人伤害。   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裴星野登台去了,和许铭交换舞台,掌声又一次响起。   云采奕眼看许铭要回来了,迅速擦了擦眼睛,收了泪。   等许铭落座时,云采奕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只剩一丝呼吸还没有平复。   “怎么了?”但许铭还是感觉到了。   “你演讲讲得太好了,好感动。”云采奕挤出一丝笑容,表示赞叹,声音却难免带有一点沙哑。   许铭定定看她,眸光暗了一瞬,没再说话。   云采奕也坐不住了,翻了下手机,看到赵卿卿发来了消息,说已经到临大了,问她在哪。   云采奕随即问赵卿卿要了坐标,她去见她,转头和许铭说了下。   “这就走了?”许铭皱眉。   云采奕嗯了声:“我最想看的就是你的演讲,其他人的就算了。”   “我谢谢你。”许铭被气笑。   “不客气。”   “午饭呢?”   “去酒店吧。”   临大在酒店设了大型宴会,所有回校的校友都是受邀宾客。   “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许铭说。   他不想再放任她了,他以为她来校庆只是为了何嘉晟的签名,结果根本不是,她揣了很多秘密,甚至比他还忙,一会见这个,一会见那个。   她刚才哭得眼睛都肿了,以为他看不出来?可时间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的心事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目送云采奕离开,许铭转头问何嘉晟:“你是不是欺负我女朋友了?”   何嘉晟:“……”   作者有话说:   怨种何嘉晟:我为兄弟两肋插刀(一把兄弟的,一把兄弟老婆的   特别说明:本章男主演讲的内容参考了网络上一些有关旅游的流行用语,特此说明 第48章 他爱惨了她   ◎今天对我这么好?◎   云采奕和赵卿卿见上面, 两人七年没见了,像小女生一样又蹦又跳,双手拉在一块, 又激动地拥抱了一会。   “你比以前漂亮好多。”赵卿卿捏了捏云采奕的脸蛋,“还这么多胶原蛋白,嫩得能掐出水来。”   云采奕抬手也去掐她的脸蛋:“你不一样?你的胶原蛋白比我还多。”   “我这是肥肉。”   “你这叫人间富贵花,有人想要还要不上。”   赵卿卿比大学时胖了不少,身上镂空彩拼的毛线衫贴满了碎钻, 长发编起挽在脑后,耳垂上挂着一对亮闪闪的耳坠, 很有少妇富婆的韵味。   “给你给你。”   “要不起。”   两人亲亲热热, 久别重逢的快乐将两人的眼眶都浸湿了,尤其是云采奕,眼睫毛上一片雾气,挥之不去。   当年她一走了之, 消失得很彻底,她知道那行为很绝情, 很伤人,不过又会想,一辈子那么长,不管是好聚好散还是一走了之,作为大学同学都没几个再有可能延续友情。   所以,伤就伤了吧, 反正要散。   但今天听到何嘉晟那么说, 她的铁石心肠像被撬翻了。   她从来没有站在许铭的角度, 或是赵卿卿的角度, 去体会他们的心情。   云采奕拉着赵卿卿的手, 低声问:“那时候,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她想为当年的事道个歉,但赵卿卿笑嘻嘻地拍拍她胳膊:“都过去啦,现在看到你们两个还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云采奕心虚地笑了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卿卿说,她还约了别的同学,在咖啡店,于是两人往那走。   路上,赵卿卿问云采奕她和许铭的事:“你俩以后就定在桃源县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云采奕低头走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想和老朋友坦白实情,可此时两人走在路上,赵卿卿握着手机时不时看眼消息,对着手机敲打几句,她忽然就开不了这个口了。   犹豫了好一会,云采奕说:“那些都还很遥远,将来再说吧。”   赵卿卿“嗯嗯”点头,看完手机,转脸又问她:“是许铭找你去的吗?”   不等云采奕回答,她又笑着看向前方,挽起云采奕的手,说,“我就知道。”   她笑得眉眼闪亮,带着美好的想象。   云采奕:“……”   更不好说什么了。   *   到咖啡店,一桌全是老同学,有男有女,大家互相招呼了一下,让出两个位置,云采奕和赵卿卿落了座。   看到云采奕,老同学们照例要问起许铭,云采奕尽着能说的一一回答。   有同学玩笑说:“要拿下许铭,还得看云采奕。”   其他人笑着附和。   这句话当年在临大几乎成了金句,谁叫那么多人追求许铭都追不到,只有云采奕把许铭拉下了神坛。   云采奕回大家笑,适时问候大家的近况,试图转移话题。   可是,可能大家分开太久了,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不是每个人都想聊,都调动得起兴趣,只有聊到许铭的时候,才每个人都显得兴奋,个个津津乐道。   云采奕讪讪而笑,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和许铭从大三下学期开始,就在校外租房住,住了一年多,在外人看来是一对新婚燕尔,甜蜜得像一罐高浓度的蜂蜜,谁见了都觉得粘牙。   可是最叫人看好的一对,最终也没能逃过毕业分手季,而且是以一人失踪,一人疯掉收场。   就让人很唏嘘。   但现在又看到他们俩在一起,还一起回来参加校庆,大家就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怎么又在一起了。   毕竟老同学相聚机会难得,当事人在面前,现在不弄个明白,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云采奕唇角僵硬了好一会,才扯出一丝笑,否认说:“还好吧,什么失踪、疯掉,没那么夸张。”   有个男同学,嗓门大,抬手扬了扬说:“你是不是不知道,许铭那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整天在外面找你,半夜还在外面找,疯了一样,看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你。”   有人接话证实说:“我有一次在外面打游戏,凌晨两点出来,碰上许铭。他撞上来就问,有没有看见云采奕,吓我一跳。我开始还好心劝他,说分就分了,下一个更乖。谁知道他就咒我,咒得很难听,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我,我就要打上去了。”   “还说呢。”又有人想起什么,插嘴说,“那时候就要毕业了,我们想着再打最后一次篮球,喊许铭,顺便想劝劝他,结果他把我们全骂了,还质问我们是不是把云采奕藏起来了,故意搞破坏,笑死。”   “那时候他就已经不正常了。”有人叹息了声。   云采奕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她知道当年她走了之后,许铭到处找她,但从来不知道是这么个找法。   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有人说还有更疯的。   云采奕缺席了毕业典礼,最后的晚宴也没去,许铭在晚宴上喝了很多酒,喝到发疯说胡话。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许铭不肯回学校,也不肯回出租屋,坚持一个人出去找云采奕,说云采奕可能去了哪里,这么大的雨,他得去接她,不然她回不了家。   后来被人发现,他昏倒在了大街上,黑夜里的雨水将他全身打湿,躺地上毫无知觉。   送到医院急救,查出来胃出血和阑尾炎,辅导员给许铭家里打了电话,许铭的姐姐连夜赶到临川。   许铭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身体上的病治好了,但人却变得更疯了。   只要有同学去看他,他就会问有没有看见云采奕,如果有人劝他,他则会反过来质问,是不是嫉妒他,想破坏他和云采奕的感情。   他姐姐也劝不动,请了心理医生,最后心理医生也被许铭骂成心怀不轨,骂得心理医生都跑了。   云采奕听着,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全部落进心里,像陨石坠落,在心脏上砸出一个个坑洞,焦黑,剧痛,冒着灼烈的烟。   那段感情,她承认自己不够认真。   从一个赌注开始,注定了它的荒唐。   和许铭在一起,她归结为他太帅了,她无法抵抗他的吸引力。   那段时间,头顶像被罩着七彩光环,看什么都是美的,直到现实袭来。   她知道许铭投入的感情比自己多,也知道他有多不愿意分手,但她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甚至认为自己那样一走了之是让他及时止损,是做善事。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他受到的伤害远比自己想象的大。   “都干嘛呢?大家说点开心的不好嘛?”赵卿卿举起咖啡壶,笑着将话题转移,“谁要,喝咖啡了。”   “我要。”有同学接腔,“再叫一份香鱼丸好不?这家的香鱼丸太好吃了,我这几年都没吃到过。”   “好啊,我也想吃,多叫一份。”   大家嘻嘻笑笑,添了咖啡,又叫点心,只有云采奕再笑不起来。   有人后悔嘴快,对云采奕抱歉说:“我们没有恶意哈,只是当年许铭那样子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现在大家难得聚到一起,忍不住就想说一说。”   云采奕理解地点了点头,说没关系,只是她坐在人群当中,再无法从容自若。   *   聊到中午,大家看着时间,起身一起前往酒店。   云采奕和赵卿卿一块走,半路手机响,是许铭打来的,问她在哪。   云采奕想起刚才大家的话,说他到处问人她在哪,鼻尖忽然一酸,低下声音说:“我在路上。”   换来男人清越的声音:“我看见你了,走快点。”   云采奕抬头,拥挤的街道上,太多的人往酒店走,清一色的背影几乎都是同方向,却有那么一个人转过身,身姿挺拔地面对人群,握着手机朝着她的方向。   那姿态有种从容,还有种坚定,不为周围一切所动。   云采奕心更酸了,脚步却更慢了。   赵卿卿也看见许铭了,笑着打趣说:“你俩真是,分开这么一会都不行啦。”   云采奕有些尴尬,摁断电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许铭听见。   走近了,许铭看向赵卿卿,多年不见,招呼的方式很特别,他说:“你把云采奕拐到哪里去了?”   赵卿卿瞪了瞪眼,笑骂了一声,将云采奕往许铭身上一推:“喏喏喏,还给你,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   云采奕猝不及防,没站稳,上身往许铭身上撞去,许铭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   滚烫的热量迅速从薄薄的衣衫传导进肌肤,云采奕脊背本能地一激灵,许铭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收回手,虚虚地在她后背护了一下。   说:“走吧。”   云采奕没说话,等了一下赵卿卿。   赵卿卿抱住她胳膊,跟上许铭,和云采奕低声嘀咕说:“你家男人太可怕了。”   云采奕内心被夹击,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还好吧。”   *   那天,酒店五层宴会厅宾朋满座,云采奕和许铭坐一起,同桌的还有沈泊峤和他妹妹,以及赵卿卿,还有其他几位同班同学。   而他们这一桌因为有许铭在,很多人都端着酒杯过来敬酒,热闹得不行。   许铭酒量浅,两杯之后,削薄的冷白皮便透出了红。   再有人来,云采奕直接抽走了他的酒杯,和人说:“他胃不好,我替他喝。”   仰头便是一口。   喝完,手背抹下唇角,几分爽利,几分英飒。   许铭侧着上半身坐在椅子上,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挑着眉梢看她。   来人笑着称赞云采奕:“好酒量。”又拍拍许铭的椅背,“有这么好的女朋友,换我我也想去桃源县。”   许铭瞥对方一眼:“就你?”   来人讨饶:“我就随便一说。”端着酒杯赶紧溜了。   再有人来敬酒,也全是云采奕一一替喝,就连同桌的几人闹起来,要给许铭敬酒,云采奕也不让,一杯接一杯地挡下,自己喝。   许铭趁空隙,拉住云采奕,低声问她:“怎么了?今天对我这么好?”   云采奕的酒量一向不错,但此时也喝得有些上头了,白皙的脸蛋上透出红莹莹的亮,近看,眼尾也染了一层红,清凌凌的乌眸全被笼罩。   云采奕没回答,只将两人的酒杯倒满,自己端一杯,另一杯递给许铭,清脆地和他碰了一下杯,红唇漾出一个笑:“替你喝,是希望你能清醒地接受我的祝福。”   “如果再来一次……”   分手。   这两个字却还是那么难出口。   云采奕强笑了下,将自己表现得尽量轻松一点:“我祝你富贵荣华,祝你前程似锦,还祝你……幸福美满。”   她想,如果再给一次机会,回到毕业晚宴,她一定会选择和他在彼此祝福中分开,绝不让他受那样的痛苦和折磨。   无论荒不荒唐,认不认真,他都是她的初恋,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们共渡了那么多美好的日子,在嬉笑打闹的课堂,在温馨简约的出租屋,在一个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拥抱彼此,做他们爱做的事。   她听过他无数次的“宝贝”、“老婆”和“我爱你”,她也向他说过很多,而那些话说的时候都很真挚,并不违心。   只是终究要分开,终究要别离,又何必还要记着?   “许铭,你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你的眼光那么辽远,你将来的人生会很辉煌,很辉煌。”云采奕保持笑容,可有些话就是很难出口,她顿了顿,略过,换了话说,“你有什么话送给我吗?”   许铭眸光沉沉,将杯中酒轻轻摇晃,红色液体在杯壁上像拍浪一样,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色痕迹。   “想要我的祝福?”许铭抬眸,倏然笑了声,四周人声鼎沸,不远处不知道在闹什么,哄笑声一阵接一阵。   他说,“我祝你快点长大,祝你自由自在,祝你像鸟一样不被束缚,飞去更远的天空,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云采奕愣了好一会,“你在说什么?你把我当什么?小孩子?你真心一点好不好?”   许铭勾唇:“那你说,你想我说什么?”   他目光定定地看她,漆黑的眼眸不避不闪,幽深的瞳仁像一杯醇烈的酒,浓得化不开。   是了,她懂了,他怎么可能和她分手?他宁可胡言乱语,也不会给她任何分手的祝福。   云采奕闭眼,仰头一口将酒喝尽,又抢过男人手里的酒,也喝了个干净。   许铭挑眉:“这不是你敬我的酒吗?”   云采奕盈盈一笑:“今天你被剥夺喝酒的资格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或者,她来试一试,喝到胃出血是种什么感受。   作者有话说:   许铭的祝福看起来很孩子气,其实有深意的,先画个圈圈,将来要用 第49章 他爱惨了她   ◎给你一个机会,渣我一次◎   那天, 云采奕喝醉了,谁都挡不住,不过离胃出血还差得很远。   赵卿卿看着不对劲, 悄声问旁边的沈泊峤,沈泊峤一针见血:“这有什么不对劲,有人愧疚了。”   但是如果这句话被云采奕听见,她是不肯承认的。   愧疚的基础是爱与善良,她对许铭是不愿意承认有这两样东西的。   宴会隆重又喜庆, 到处热情洋溢,欢声笑语, 无数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灯影下,是酒杯折射的光芒,和一张张笑容肆意的脸。   才进行到一半, 云采奕已经脸颊绯红,双眼里重影叠叠, 全是迷离醉影。   她靠坐在椅背上,歪着脑袋,指了指附近一个站着的人,像发现秘密似地低声对许铭说:“你看那个人,他有六根手指诶。”   许铭哂笑,一只手扶在她的椅背上, 防止她摔倒, 另只手抬在她面前, 竖起两根手指, 晃一晃, 变成三根,问她:“这是几?”   云采奕看不清,抓住他的手,掰开掌心,一根一根数,反复数几遍,那干净修长的手指变成了她的玩具,数得停不下来。   忽然,乌眸一垂,脑袋千斤重,人往地上栽去。   许铭身体一倾,用胸膛挡了下,顺势搂住她的腰,像是早就预备好了那样,将她抱进怀里,也没和人打招呼,抱着人,拿起她的手提包和手机,便离开了。   他从云采奕的手提包里找出房卡,将云采奕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进了门,他径直将人抱到床上。   放下后,许铭看了她一会,又去卫生间拧了毛巾,给她擦了擦脸。   脸上顿时一阵温热,云采奕舒服地抬了抬眼,可是酒精上头,眼神迷蒙,面前的人影模糊。   头发散开,脖颈耳后一片湿濡痒意,云采奕别了别脸,低低发出一声呼唤:“许铭。”   男人“嗯”了声,单腿折了膝盖跪在床边,将毛巾翻了个面,耐心细致地捋开她的衣袖,拉过她的手,将手心手背擦了擦,还有手指,也一根一根擦干净。   那手,软弱无骨,又白皙细嫩,在他掌心里一点力道也没有,任由他动作。   许铭看向床上的人,难言的韵味夹杂香烈的酒气,雪白的肌肤在昏淡的光线里,曲线犹如枝蔓,起伏延展。   “恨死我了吧……呜……恨我吧……恨吧……恨吧……”云采奕迷迷糊糊,伴着低微的呜咽,口齿不清地重复。   许铭喉间微涩,喉结滚了几滚,低下身,将她的指尖放进自己唇里,轻轻咬住,又重重吮吸。   云采奕本能地颤了下,从指尖到心尖,喃喃出口:“对不起……”   阖着的双眸上,卷翘的眼睫毛簌簌抖动,眼角滑下一串滚烫的液体。   许铭眸底晦暗,抬手抹掉那行泪,揉碎在自己指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只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元旦那次云采奕喝醉了,他送她回家,她就是这样抱着他不停地说“对不起”,那时候他还试图趁着她醉酒,想撬开她为什么分手的话,可是陶美华和奶奶在身边,他没法多说什么。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原因,可是比起她的道歉,他更想要的是她重新对他敞开心扉,接受他,而不是每次他一靠近,就将他拒之千里。   就像刚才在宴会厅,她居然还想再提一次分手。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许铭丢开毛巾,换了姿势侧卧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诱哄说:“别说‘对不起’,说‘我爱你’。”   不确定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云采奕哼唧了声,闭着眼,忽然抬手,变了腔调说:“抱抱——”   娇嗔的,像以前每次两人同床共枕时的撒娇。   明明意识混沌,她却还是准确地捉到了男人的手,那手掌温热,重叠了记忆,云采奕摇了摇脑袋,将一侧脸面滑进那掌心,像小鸟一样依恋在上面。   许铭眸底暗了又暗,抬高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隐忍,又难耐。   云采奕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又似乎什么都知道,循着自己的心,双手搂住男人的脖颈,抬起下巴,本能地去寻找亲吻。   那樱红的唇沾染了酒气,透着妖艳的水光。   可是许铭撑起身体,拉开了距离。   他知道的,她只是喝醉了,这会儿所有发生的一切,等她醒来,会统统不作数。   下一秒,女醉鬼因为索求无果哼了声,蹙着眉心,踢了踢腿,发出暴躁的声音。   许铭抿唇,漆眸里情绪翻涌,再克制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唇舌勾缠,寻觅与等待在这一刻全都绷断了,只有久违的思念混合酒精的味道,勾出灵魂深处最清晰的记忆。   他吻得深入而用力,攻城略池,摧朽拉枯,舌头几乎抵进她舌根,是掠夺,是肆虐,是疯狂地想要占据她的一厘一毫。   彻彻底底的。   可是最后呢?   明明是她先撩的他,可输光的人也只会是他。   亚麻上衣被掀起,许铭狠狠掐了她一下,唇齿间吻住姑娘破碎的嘤咛。   “疯了。”   他又埋头,狠狠吮了一口,直到云采奕痛得大叫,才松了口。   体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大脑却越来越亢奋,云采奕扯住男人的衬衣,将下摆胡乱地从裤腰里扯出,又去扯他的皮带。   “云采奕。”许铭双眼阴戾,扼住姑娘的双手,将之置过她头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采奕睁了睁迷乱的眼,可惜醉得太厉害,只睁开一条缝,朦胧中,周围全是男人的气息。   她翘起红唇,甘愿这种侵占,可见男人忽然停下来,似乎在等她的引诱。   云采奕抬起纤细的腿,裙子滑软,皱成一团,她勾住他腰身。   含糊不清:“要嘛——”   可不,这种游戏他们早就玩过千百遍。   腹部一紧,许铭默了默眼,压低,俯身,言词灼热又冰冷:“想要我?”   眼神凄厉,“可我不想再被你渣了。”   你至少看看我,至少清醒一点儿,至少醒来不会想要逃跑。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声短促的“哦”。   云采奕像是忽然失了兴致,又像是被困意侵蚀,双腿落到床上,脑袋一歪,没动静了。   “云采奕。”许铭用力扼了一下她的手。   云采奕哼了声,皱皱眉,在他眼皮子底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酒精全面淹没。   睡过去了。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云采奕躺了好一会,才渐渐醒转,打开灯,看眼时间,已经夜里十点多了。   白天的事一点点浮上来。   云采奕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   身上衣裙皱成一团,却一件不少。   她记得许铭抱她回来的,她还记得两人接吻了,那个吻很激情,吻得她像坠进深海,汹涌澎湃。   可是后来呢?   许铭呢?   云采奕使劲拍了拍脑袋,再想不起来一丁点细节。   不过她发现自己胸前被种了颗草莓,脸上倏然发烫。   暗暗嗔了句“狗男人”。   起床,上了个厕所。   大姨妈来了。   时间过的真快,她还记得上个月来的时候,是许铭帮她买的姨妈巾,这次好在自己预备了。   *   深夜的城市,夜风依然燥热,低矮的灌木丛被彩色的霓虹灯照出一片迷离的色彩,街头灯火辉煌,人群依旧三三两两,汽车依旧来来往往。   云采奕出了酒店,打算找点吃的,顺便循着记忆在街道上走一走。   路口左转,进入一个小区。   灯火与热闹被阻隔在大门之外,这里的深夜是真的深夜,昏暗宁静,与记忆里的模样似乎不曾改变。   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往里走,有一片湖,旁边紧挨着一座小岛。   那座小岛原本的名字,云采奕早就忘了,只记得大家都叫它“情人岛”,因为岛上假山堆砌,绿树成荫,是情人约会的好地方。   就是此时深夜,四周灯影昏淡,岛上黑影憧憧,只要你往里面走,一定能撞见几对情侣。   而正对情人岛的居民楼,是全小区公认的风景最好的一栋楼。   云采奕走到楼下,往上看,第十二层,中间户,正是当年她和许铭的家。   此时门窗漆黑紧闭,也不知道现在住着什么人。   那年两人确定关系后,云采奕并没有想过要往同居方向发展,或者说,她什么都没想,就单纯地想谈恋爱,想和许铭在一起。   全是许铭在计划他们的未来。   大三寒假的时候,云采奕回桃源县去了,许铭却没走,他留在了临川,说是公司忙,云采奕信了。   开学时,云采奕回到学校,许铭说有个惊喜送给她。   他将她带到了这里,带进了出租屋,屋里除了硬件装修,所有的家具家电全是新的,也全是按照云采奕的喜好买的和布置的。   那个惊喜太大了,云采奕跳着扑进了许铭的怀里。   她从来没想过,在家人之外,还会有人对她那么用心,那些耳鬓厮磨的情话不只是用来哄人的,还是一种承诺,许铭将之全部兑现了。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什么不好?   可是时隔七年,到此时此刻,那些美好全成了过往,留在心里的只剩下了惆怅。   云采奕驻足了一会,转身,往回走。   那么巧,几米之外,路灯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深衣长裤,身姿笔挺,像棵树一样,一动不动。   要不是云采奕对他的形象早就入木三分,恐怕不会一眼认出来。   可是许铭看见她,并没有上前,而是掉头就走。   “许铭。”云采奕脱口喊了一声。   夜深人静,这一声在寂静的小区显得有些突兀。   可是许铭并没有停下脚步,云采奕只好追上去,拦住他:“跑什么?做贼心虚了?”   她第一反应是他在跟踪她,那正好,新账旧账一块算。   旧账就是,嗯……胸前那颗草莓。   但许铭气势凛冽,头一偏,眸光笔直地射过来:“我怎么了?”   云采奕莫名觉得后背发寒,周围气温徒然下降了几度。   也就这一个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喝醉酒的事,心虚的人忽然变成了她自己。   云采奕声音软下来,委婉说:“这么晚,你来这儿做什么?”   “散步。”男人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蹙着眉心,对她翻了个大白眼,“不行吗?”   说完,迈开长腿,又往前走了。   那个大白眼太形象了。   以至于云采奕忽略了他语气里的恶劣,反而有点想笑。   她从来没见过许铭这么闹情绪。   云采奕跟了上去。   夜越来越深,小区静谧,道路两边除了昏淡的路灯,行人只有他们两个。偶尔一辆汽车驶过,车前灯将男人身高体长的轮廓照耀出一片光辉,给他描出一圈银色的毛边。   待汽车过去,视线重新隐没进夜色,一切似乎变得更黑暗,只有靠近路灯时,男人的身影才得以更清晰地捕捉。   云采奕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努力回想自己怎么招惹他了。   想来想去,只想起自己在宴会上,想和他说分手的事。   忽然男人在前面,停下了脚步。   一侧灯光打在他身上,只见他双手插兜,微微低头,深邃的眸光看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云采奕连忙小跑几步,到他跟前。   许铭抬手,指了指眼前一片绿植,淡声说:“还认得吗?”   “什么?”云采奕又往前走两步,看了看,不过就是一片草丛和灌木。   草是普通的草,似乎没人修剪,长势野蛮。   几棵灌木,云采奕辨认了一下,一棵石楠,一棵红檵木,还有一棵栀子花。   每一棵都长得不错,张牙舞爪的,很茂盛。   尤其是那棵栀子花,有半人高,正值花期,枝头顶着很多白色的花,香气熏人。   云采奕暗暗庆幸自己认识的植物不多,这会儿刚好够用,全认出来了。   她将植物名一个一个报出来,终于换来男人一声笑。   可是却不是纾解情绪的笑,而是嘲笑她的笑。   “不对吗?”云采奕疑惑。   “你仔细看看。”许铭也没和她兜圈子,直接指着那棵栀子花,“这是你自己买的,你现在却一点也不认得了。”   云采奕“啊”了一声,重新看去。   以前两人住在这儿的时候,她是买过一棵栀子花,那是种在花盆里的,小小一棵,仅仅到膝盖的高度。   后来分手后,她离开了,再没想过这棵花。   没想到许铭将它种在了这里,更没想到,七年之后,这棵栀子花长到了这么大。   云采奕双手掩在口鼻上,内心震荡,激动和一些来不及分辨的情绪像海水涨潮似的,迅速上涌。   许铭看她一眼,却神情淡淡,一点儿也不为她的反应所动,也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只伸手摘了两朵花,握在掌心,随着自己插裤兜的动作,一起装进了裤兜。   云采奕视线模糊,眼睫毛被一片雾气遮盖,直觉男人就要走了,她什么也想不得,上前挡住他,去抓他的手:“不把花给我吗?”   “为什么要给你?”男人垂眸,身姿笔直,坚硬,还有几分冷。   “这棵栀子花是我的,你摘的花当然也是我的,不给我怎么行?”云采奕双手抓住许铭的两只手腕,眼泪蓄满在眼眶里,亮晶晶的。   她感觉到了,男人生的气有点儿大。   可是气什么,她不是很清楚,不过她能确定,她今晚哄不好他的话,以后她就再也不用哄他了。   ——她会彻底失去他。   虽然她从来没想要和好,但就这一刻,她反悔了。   这么好的男人,她为什么要做睁眼瞎,为什么要白白错过?   那什么门当户对,什么世俗,通通都是狗屁。   她为什么要让那些狗屁蒙住自己的双眼,挡住自己的爱情?   “你把花给我。”云采奕声调哀求,双手张开抓住男人的两只手,在他高大的身影里像扑在他怀里似的。   可是她还有几分矜持,两人面对面,彼此薄软的衣料互相摩擦,碰撞似有若无,她不好意思靠得太近,手上也不敢太用力。   许铭稍稍一个侧身,就将她的手挣开了,冷嗤一声:“这棵栀子花要不是我早死了,还有你什么事?”   “那我谢谢你。”云采奕换成两只手抱住他一只胳膊。   她想哄他的,连眼泪都准备好了用来博可怜,可是听完这句话,眼泪没掉的下来。   她发现被哄的人还是她自己。   云采奕只好讨好地摇了摇男人的手臂,小声说:“别小气了。”   她想起何嘉晟的那句话,“他不是你的许小狗吗”。   是了,在他们的爱情里,她虽然什么都不如许铭,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卑微过,就是许铭也从来没让她低声下气过,反而都是许铭处处让着她,哄着她,将她捧的高高在上。   “那,要不,我摘两朵送给你。”云采奕改变方式,转身去摘栀子花。   可是手还没碰到花,就被许铭打了一下,拉回来。   许铭说:“那上面有虫子,你看不见吗?”   云采奕嘟嘴:“那你不是也摘了?”   许铭冷声:“我摘的是挑了没虫子的。”   云采奕虚心地“哦”了一声,尾音拉长,又去勾他的手,撒娇说:“那你还是把你的给我吧,我想要。”   怎么办?这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哄人。   许铭甩开她的手,目光冷凛凛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像热气球遭遇极地风雪的压迫。   “你想要,我就要给你?”   男人一对漆黑的瞳仁像无底深渊,在夜色里卷起阴郁的漩涡。   一会说分手,一会想要他。   “渣女。”   两个音节仿若气球炸开的声音,灼烫,又冷酷。   “哦——”   云采奕眼皮子一跳,终于知道男人在气什么了。   她重新靠近他,唇角压不住地往上翘:“你是不是经常在背后骂我?”   “是又怎么样?”许铭眼神阴戾,眉心淬满了恨意,又重复一遍,“渣女。”   可是无论他的表情多凶狠,云采奕一点儿也不怕了,就连先前的忐忑也没了。   她看着他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地感受过,“渣女”两个字也可以饱含很多爱意。   她伸手穿过他的腰腹,主动去抱他。   可是许铭眸光沉沉,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丢下一个“不可救药”的眼神,擦过她的手臂,往前走了。   云采奕看着他,也没再去追,只是对着那个离她而去的孤冷背影,喊了声男人的名字,说:“我们谈谈吧。”   她想起以前自己每次说分手的时候,男人都是用这几个字作开头语挽留她。   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怎么挽回他了。   “给你一个机会,渣我一次。”   清凉的夜风将她的声音带给他,在寂静的人行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且荒谬。   许铭身形顿了一下,觉得非常可笑,转身,眉头拧起:“我跟你一样?”   云采奕站在原地,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抬抬下巴:“你就说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   瞧我们采奕追人的样子,也就许铭被吃定了 第50章 他爱惨了她   ◎我都投怀送抱了◎   栀子花的香味太浓了, 云采奕深深呼吸一口,鼻尖全是香甜的气息。   视线里,男人朝她走回来了, 云采奕踩着细跟凉鞋跑了上去。   头顶深邃的天幕里有颗星星特别亮,就像她现在眼里的许铭。   而她,在向他奔跑。   就像七年前,她为了一个赌约开始追他。   她那样一个不走心的追求,却换来男人一份真挚的爱情, 她是何其有幸。   她现在想要重新跑过这段路,带上自己的真心, 去迎接他。   不过眼前这段路很短, 她没跑几步就到了许铭的面前。   云采奕眉眼弯弯,乖巧地挽住许铭的胳膊,伸手进他的裤兜,去牵他的手。   可是许铭手臂一收, 阻止她的动作,眸光低垂, 淡声说:“不分手了?”   云采奕眨眨眼,恍惚了两秒。   她以为他们分手七年了,她现在不过是在求复合,可男人的意思,是他们还是男女朋友?从来没分过手?   难怪他以前跟人说,他有女朋友。   原来那个女朋友, 一直都是她。   心里一阵柔软, 云采奕靠近许铭, 将一侧脸颊贴上他的胳膊, 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不分了。”   可是许铭仍是笔直地站着, 不为所动:“我怎么相信你?”   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浓稠的步行小径上,有种无法言喻的诱惑气息。   云采奕抬头,对上他幽深晦暗的眼。   她抬起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脚尖轻轻一踮,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一口。   这一吻,湿凉,柔软,撩人心痒。   许铭眸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可是语气轻薄,还是不满意:“就这?”   云采奕脸颊一阵滚烫,有一点儿羞,还有一点儿恼。   老早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她也有在男人的撩拨下一步步深入其中,可现在过去了这些年,她没想到自己还要重蹈覆辙,还要被诱哄。   夜风将栀子花的香气送来,路灯被高大的树木挡在几米之外,云采奕将自己发烫的额头贴上男人的衣领,那里露出的肌肤在黯淡的星光下如一面沁凉的湖。   一碰上,心尖儿随之颤抖,吐息都不稳了。   可男人还是岿然不动。   云采奕只好将自己的手指往上抬,笨拙地扶上男人的脖颈。   在男人清冽的呼吸中,她红唇翕动,声音低低地埋在他颈窝里吐气:“我都投怀送抱了。”   带点儿羞怯,带点儿娇嗔。   许铭手一揽,那点顽固的自控力被击得粉碎。   他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是他的死穴,无关乎手段。   他头一低,抚住姑娘半边脸颊,对着她的唇就压了下去。   唇瓣相贴,棱瘠的喉结频频滚动,他宽厚的掌心掐住姑娘的纤腰,将她贴紧自己。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温柔。   *   许铭这一天都很忙,上午不用说了,下午又去拜访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还为公司谈定了校园招聘的事,晚上还和一群要好的老同学聚会吃饭。   只是云采奕不在身边,他心头总有牵挂,早早回到房间,听着隔壁的动静。   在听到云采奕出门的声音,他便跟了出来。   他是有意气一气云采奕的,可没想到她会蹦出一句“给你一个机会,渣我一次”这样的豪言壮语。   更没想到,他想教训她的时候,她会吻他的喉结,还会“投怀送抱”。   这叫他怎么抗得住?   七年,二千多个日夜。   他所有忍受至今的痛苦,全在这一刻,被她轻易地化成齑粉。   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就是被她拿捏住了。   所有的报复方式,只让他想到要怎么爱她,怎么狠狠吻她,怎么将她拆吃入腹。   两唇分开的时候,许铭低哑着声音问:“回去吗?”   云采奕靠在他怀里,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才想起来自己晚饭还没吃。   她软着声音说:“我饿了。”   许铭轻哂,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带你去吃米线吧。”   “好啊。”云采奕正有此意。   *   两人出小区,绕到临大的东门,那里整条街都是饭店和大排档,夜宵更有气氛。   远远得,空气里弥漫着烧烤的香味,每家店门口都拉着漂亮的小彩灯,欢笑声和吵嚷声在灯火里此起彼伏。   这里似乎有着永远消耗不尽的青春。   上学那会,云采奕很少到学校外面吃饭,除非发了奖学金,或者有什么开心的事才会出来,以挥霍的心态奖励一下自己。   不过她最喜欢吃的是番茄肥牛米线,一份其实也不贵。   后来和许铭在一起,许铭经常带她出来吃,可是吃来吃去,她还是只喜欢番茄肥牛米线,最多再加几串羊肉串。   说偏食也行,说钟爱也行,云采奕的心头好至今没变。   “这不就像我喜欢你,老鼠爱大米?”   云采奕心情好,话不自觉得多了很多,衣服领口的纽扣眼里别着许铭给她戴的栀子花,一路嗅着花香,挽着许铭的手臂,说个不停。   许铭放慢脚步,听她说话,时不时接几句,只是这一句他没接,只将唇角勾了勾。   时光仿佛回到七年前,那时候云采奕在许铭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口中时不时蹦出“喜欢”的字眼,那都是她的真情流露,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可是如果接了她的话,打断了她,她反而就会变得羞涩,轻易不肯再说。   许铭牵着她的手,修长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扣。   谁能知道,此刻他的内心还有几分小心,他的姑娘才回心转意,他怕自己一个不察,她又变卦了。   大街两边的饭店和七年前相差甚远,保留下来的老店并不多,好在云采奕喜欢的那家店还在,门面扩大了,换了新招牌,生意更好了。   两人走进去,店里客人不多,点餐改在了进门处。   柜台里面站着的人是老板娘,四十多岁,头发扎成丸子挽在脑后,一看就很精明,会持家的那种,几年不见,除了发福了一些,似乎没什么变化。   云采奕还没点餐,就被老板娘先认出来了。   “你俩是回来参加校庆的吗?”老板娘笑意盈人,左看看许铭,右看看云采奕,“看见你们还在一起真好。”   许铭身姿清贵,点头说“是”,云采奕脑袋往许铭肩头靠了靠,讪讪而笑。   双方聊了几句,云采奕点了两份番茄肥牛米线:“老规矩,一份多点辣,一份不要辣。”   老板娘笑着说:“你俩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云采奕喜欢吃辣,许铭吃不了辣,以前两人每次来都是这么点。   付钱时,云采奕看着门口的烧烤,又加了7串羊肉串。   老板娘想起来了,说:“5串多点辣,2串不要辣,是不是?”   云采奕笑着答:“对。”   许铭站在旁边,剑眉平顺,眸底一抹浅笑。   为什么是5+2?   云采奕第一次和许铭来这里吃羊肉串的时候,许铭就是这么点的。   羊肉串上桌时,5串辣的和2串不辣的泾渭分明地摆在盘子里。   许铭抬起食指,指了指那5串,问云采奕:“这是几?”   云采奕心有疑惑,小心翼翼地回答说:“5。”   许铭手指往旁边移动,又指向那2串,问:“这是几?”   云采奕便又回答:“2。”   许铭又往旁边移了移,问:“这个呢?”   那里明明是空的,没有了呀,但云采奕反应过来了,笑着回:“0。”   许铭抬了抬下颌,站起身,越过桌子,低头吻了她一下。   声调暧昧地说:“我也是。”   当时云采奕红了脸,没想到吃个羊肉串也能被许铭玩出花来。   她就那么掉进了他的陷阱里,说了什么?   ——520。   而他亲了她。   周围还有很多人哪。   不过羞耻归羞耻,后来他们每次来吃羊肉串便都这么点,以至于老板娘都记住他们了。   现在想起来,全成了甜蜜的回忆。   *   两人吃完夜宵出来,一路牵着手回酒店。   漆黑的夜空和斑斓的灯火,组成深夜最美的风景,清凉的夜风吹起姑娘的长发和裙摆,许铭抬手将云采奕耳边的碎发勾到她耳后,看向她的那双眼像海一样深沉,令人沉溺。   两人并肩往前走,心情溶在夜色里,妙不可言。   偶尔云采奕踮脚,贴近许铭,或者许铭偏头低下眉睫,两人都能get到对方的意图,递上自己的唇,轻轻亲一下。   这样的亲吻,往往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并不深入,可足够两人传达心意。   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与记忆交叠,像在大海里浮浮沉沉,现实难辨。   云采奕用小手指勾住男人的小手指,其他手指则掐着他掌心里的软肉,一点一点碾磨着玩。   这是她以前喜欢的小动作,她还喜欢一边掐,一边看男人的反应。   如果许铭不痛不痒,她就加重力度,如果许铭轻蹙眉头,她就减轻一点,又或者像蚂蚁一样轻轻挠他,偶尔也会趁其不备,狠狠掐一下,掐得许铭“嘶”一声,她则跑出去了老远,得逞地放声大笑。   许铭总会纵容她,但也会在自己的痛点上“报复”她,将人抓进怀里,禁锢住,狠狠索吻。   两人一路追闹着跑回酒店,风拂上脸庞,灯影将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到房间门口,云采奕迅速刷开房门,企图将身后的男人关在门外,可是许铭贴紧着她,根本没有任何缝隙可以分开他。   连卡都没来得及插进取电槽,一个转身,云采奕已经被人抵在了墙上,黑暗和男人灼热的呼吸一起拥裹了她。   房门在两人身后自动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室内,栀子花的香气幽幽散开,密不透风的吻将两人的气息交缠。   纤细柔软的腰肢被扣进怀里,许铭将人抱上置物柜,修长手指溜进记忆的大门,探寻每一寸熟悉的领地。   欲望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滋长。   云采奕艰难喘息,绷直了脚背。   只在某个时刻,男人的动作一滞,压住滚烫的声息,低哑说:“你耍我?”   云采奕没忍住,倏然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就问你们甜不甜?   感谢在2024-02-07 22:38:14~2024-02-08 13: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他爱惨了她   ◎我有什么办法,基因决定我爱你◎   虽然不能做, 但两人还是睡在了一起。   尤其是许铭,整夜整夜地抱着云采奕,胳膊酸麻也没有撒过手。   谁能体会他的心情?   比第一次还兴奋, 还紧张,那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却还有一丝忧虑掺杂其中。   失去过一次的人,他总是害怕还会再失去。   这一晚,许铭总不敢放任自己睡太熟, 总在反反复复地确认,自己怀里抱着的人儿, 是不是真实的。   闻着她的呼吸, 握紧她的手。   神经仿若一根极细的钢丝,因为曾经的痛彻心扉而绷到最紧。   还好还好,这一切不是梦。   相反他怀里的姑娘,睡得酣甜, 穿着考拉裤,姿态慵懒放松, 睡梦里还嫌他抱的紧,几次往外挪,拿脚踢踢他,甩开他的手。   许铭气笑不得。   *   云采奕醒来的时候,朦胧光线里,看见一张俊脸, 就在自己的侧上方。   只见他额前发自然垂落, 微微遮挡了眉眼, 深邃的一双漆眸隐在发梢下, 默默注视着她。   “偷看我?”云采奕眨了眨眼, 抬手去摸男人的脸。   许铭眸底有笑意晕开,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压低身体,说:“早安,宝贝。”   声音低低儿,夹着晨起的鼻音和温热的吐息,贴着云采奕的耳   朵说给她听,像一场初夏的晨风吹过湖面,涟漪不断。   云采奕耳尖发痒,别了别脑袋,眯起还没完全清醒的眼,和他接吻,拥抱。   记忆被身体一点点唤醒,云采奕闻着男人清冽干净的气息,一双作乱的手像两只小鱼儿在湖中肆意嬉闹。   “什么时候练的?”   男人身上的肌肉紧实,人鱼线的线条流畅分明,云采奕手指像一支纤软的毛笔,沿着线条细细描摹。   “喜欢吗?”   低磁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挠人心田。   云采奕闭上眼,抬起下巴,衔住他的薄唇,用吻作答。   她被男人困在他的怀抱里,吻到动情处,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嫣然迷离的颜色,两腮因为缺氧而酡红。   可她不甘心只有自己被溺毙,她松开男人腰腹上的手,悄悄往下。   热吻停顿片刻,云采奕对上男人的眼,看见漆眸里一片晦暗如渊。   她学他的话:“喜欢吗?”   深渊里似乎掀起滔天巨浪,男人身体压得更低,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嘶哑。   “我想弄死你。”   *   两人像是又一次陷入了热恋,无时不刻地想要在一起。   可是现在到底不比学生时代,除了恋爱,还有工作。   源和的专场招聘会定在上午九点开始,许铭不得不起床,提前去做准备。   他的行李昨晚已经全部搬到云采奕的房间了,此刻当着云采奕的面换衣服,竟一点生涩也没有,完全从容自如。   云采奕躺在洁白的床上,脑袋倒垂在床沿,视线里的男人颠倒众生,也颠倒着她的思维。   她有种恍惚,有些分不清他们是在过去,还是现在。   许铭挑了一件茶青色衬衣,一条烟灰色西裤,转头问云采奕:“我要不要打领带?”   语气极其自然,而亲密无间,好像他每天都是这么问来着。   云采奕挪了挪脑袋,挪到床上,仰头看他,视觉转换,眼神莫名一种痴迷,回说一个字:“打。”   许铭笑了,眉眼舒展,拿起两条领带让她选。   云采奕选了一条斜纹深色系,很搭男人的衬衣。   “帮我打。”许铭弯下腰,拉着云采奕坐起来,将自己送到她面前。   可是云采奕一点儿也不会,两只手抓起领带,套上男人的脖颈,虚虚一勒,领带变成了夺命索。   许铭被气笑,将人扑倒在床上,疯狂报复的吻落在雪白肌肤上。   两人亲热一阵,许铭看眼时间,不得不松开怀里的人。   “我教你,以后我的领带都要你给我打。”许铭将领带套上自己衣领,拉起云采奕的手,教她。   云采奕:“为什么?”   许铭眸光跳动:“因为我想要那样的幸福。”   云采奕笑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   许铭低下腰,拉了拉她的头发,一双深眸直勾勾地望着她:“是每天被你爱着的幸福。”   是了,爱是一种付出。   要云采奕做太多,他会舍不得,那就每天给他打领带就好,让他知道她爱着他就好。   多容易满足。   云采奕眼睫扇动,跪坐在床上,看着男人修长手指灵巧地打领带:“那我比较笨,你得多教教。”   “好。”许铭展眉笑了,低头亲她一口。   领带打好之后,云采奕也准备起床了,想起一件事,走到许铭身边,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校庆?”   她知道,如果当时不是因为她拒绝来校庆,许铭是不会开这个校园招聘会。   许铭正在扣皮带,金属哑光的皮带头原本看着很普通,可穿过男人窄瘦的腰腹后,莫名就有了一股矜贵之气。   而男人刚才还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现在长衣长裤,加上皮带的束缚,一种禁欲感呼之欲出,反而更有性张力。   许铭抬眸,笑容清贵,从穿衣镜里看着云采奕走近身边,展臂将她揽进怀里:“因为我虚荣。”   云采奕疑惑,表示不解。   许铭坦然:“老同学们都知道我去了桃源县,也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想法,可我在那里一年多,如果连校庆都不能把你带来,那我会变成一个大笑话。”   话至此,男人眼神暗了一瞬,“我不想要那样的笑话,只好另辟蹊径。”   语气里,多少有点儿酸涩。   云采奕低下了头,脸面埋进他的胸怀,像一只鸵鸟。   她声音闷闷地问:“什么想法?”   许铭反问:“你说呢?”   云采奕无辜眼:“我不知道啊。”   许铭低头,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   云采奕心怦怦跳,下巴被男人的食指抬起,被迫的视线里对上一双深情的眼。   男人说:“我爱你。”   吐字清晰,声音磁性,还有炙热的吐息萦绕。   云采奕再装不了傻,两只手穿过男人身侧,用力搂在他后背,与他紧紧相拥。   一个炽烈深入的吻随即而来。   云采奕喘息中,回应说:“我也爱你。”   仅仅几个字,像一剂催化剂,四周仿佛有烈火燃起,将他们燃烧其中。   许铭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吻得激烈,难分难舍。   分离的七年要怎样才能得到补偿?   可是手机响起,急促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气氛。   人力资源部的几位同事昨天下午已经抵达临川了,和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这会要去招聘现场,向许铭打电话请示工作。   许铭本来准备早餐时和他们见面谈,现在他只好在电话里交代了一下工作内容,另外又给沈泊峤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去照应一下。   云采奕趁机进卫生间洗漱,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颊薄红,眼尾往上勾出几分媚色,红唇上的唇线分明,也使得亲吻出来的红肿愈发明显。   这个样子走出去,等同于告诉别人,她恋爱了。   莫名一种心悸。   云采奕洗漱好,抿了抿自己的唇瓣,妄图抿掉一点颜色。   从卫生间里出来时,许铭手里正拎着她的衣服,问她:“今天穿这件吗?”   云采奕“嗯”了一声。   那是一件淡藕色改良衬衣,偏职业,但又不是很正式,是云采奕特意为招聘会准备的,搭配一条包臀裙,可是因为大姨妈,只好换成了一条深色九分裤。   许铭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拿着衣服要帮云采奕穿,云采奕一把夺走,才不要他的假好心。   房间里的窗帘还没拉开,天花板上的几只筒灯光束强烈又有限,将房间营造出一片暧昧迷离的氛围。   两人沉浸在里面,不看时间,不知晨昏,爱被香甜气息裹挟,愈发浓烈。   许铭帮云采奕扣上最后一个纽扣时,云采奕扑闪了两下大眼睛,搂住男人脖颈说:“和你商量一个事呗。”   许铭看她一眼,心微微一沉,回绝说:“没的商量。”   云采奕心虚:“我都没说什么事。”   许铭眸光冷凝:“就你心里现在想的这件事,没的商量。”   云采奕更心虚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许铭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你要知道,我永远都比你了解的更了解你。”   云采奕哑口无言。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她只是想弥补一下许铭,用一种奔赴世界末日的心态,和他重新谈场恋爱,将他以往所有的伤痛和伤害统统抒发纾解掉就好。   在那之后,她便抽身离开。   毕竟,她认准了他俩不会有未来。   但显然许铭不这么想。   许铭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将云采奕拽进怀里,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想玩玩就算。”   椅子的位置正好在两盏筒灯之间,疏疏淡淡的光影披洒在他们身上,柔和的像一层纱。   男人的神情染上这层光,出奇的温柔,声音也是。   他说:“你还记得吗?七年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想要我们将来一直一直地在一起,恋爱结婚,相伴到老的那种。”   云采奕看着他的眼睛,那里仿佛有一条时间的河,潺潺流动永不干涸,河面波光粼粼,映着她的倒影。   她坐在他大腿上,垂下眉睫,好一会才说:“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许铭爱她,爱惨了。   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在说。   当年天之骄子的他,因为她变成了一个疯子,后来他又因为她,去那么贫穷的一个地方创业,扶持一个贫困县,打造一座城。   任谁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沉沉情意,云采奕又何尝不知?   只是作为当事人,被这样一个人爱着,她内心除了感动,还有一份惶恐。   她就一个普通的山村女孩,拿什么承载这份爱?   可是许铭搂着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对你一见钟情吗?”   他将自己的半侧脸贴进云采奕的颈窝,薄唇沿着她伶仃的锁骨轻吻,“我以前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上面说一见钟情是基因决定的,我不信,觉得是无稽之谈。可是我就偏偏遇见了你,那一见钟情的感觉就来了。”   面前的姑娘,他14岁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便是惊鸿一瞥。   清秀水灵的长相,凌厉洒脱的气质,是他青春期里对女生懵懂的情愫中,突然有了实质性具象化的一个人。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却记得非常清楚。   那时候身边同龄的玩伴总会讨论女生,可是他们讨论的那些他一概没兴趣,他们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也说不上来。   那只是一个影子,懵懵懂懂,像一缕风又像一丝烟,怎么都抓不住。   直到遇见云采奕,那个模糊的影子便突然变得立体,有了皮相和骨血。   那一眼,再没办法挪开。   在他刚刚喉结突变,个子往上蹿的时候。   后来他才知道,那就叫一见钟情。   “我有什么办法,基因决定我爱你。”   男人的口气含怨带嗔。   只是他没说这一见的具体时间,云采奕误以为是大学的时候。   话末尾,许铭用力吮了一口,痛得云采奕仰直了脖颈,小声嘤咛了一声,换来更深更用力的吻。   是啊,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细细密密的吻酥痒,难耐,欲望被勾出,抵抗力无处可逃。   云采奕抱紧了男人的脖颈,吸气,呼气,闭上了眼。   略微缺氧,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在叫嚣,胸前疼痛的感觉让她格外清醒。   她27岁了,认识的男人不少,就是相亲也相过很多,可是除了许铭,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像面对他一样愿意交出自己。   她是不是也被基因决定了?   “可是基因为什么不把我们的现实问题解决掉?”   骤雨般的吻停歇下来的时候,云采奕伏在男人的肩头上喘息,轻轻捶了他一下。   许铭握住她的手,放唇边亲了亲,安慰说:“大概这就是基因的魅力吧,它让我们经历一点波折,彼此才会更相爱更珍惜,是不是?”   “可是你知道,我没有你那么勇,我遇到问题只想退缩。”云采奕有点儿恼,还有点儿泄气。   许铭的家世和她家云泥之别,不只是身份财富地位上的差距,还有人啊,就谢宛竹那个态度,别说谢宛竹不肯接受她,她也不愿意接受谢宛竹。   “我知道。”许铭语气体谅,双手抱紧她,心疼地吻了吻她,“你只要等着我就好了,剩下的全部有我来做。”   “你怎么做?”   “给我一点时间,我母亲那里,你母亲那里,我都会处理好。”男人英俊的脸上蓦然有了几分严肃,眸光沉静,坚定,“我要我们在一起,谁也别想阻止我。”   云采奕靠在他身上,埋头听见一颗心跳声强而有力,仔细听,却不是她的,是许铭的。   这个一心一意爱着她的男人,她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只不过,她还是有所顾虑:“那你也给我一点时间,在你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公开我们两人的关系,好不好?”   许铭两条大长腿微微往里一收,将云采奕圈在自己面前,禁锢的意味不言而喻,好像生怕云采奕突然跑掉似的,表面却云淡风轻,沉吟片刻,说了一个字:“好。”   答应她了。   作者有话说:   铭总患得患失,采奕诚惶诚恐,两人的爱情还不够稳定,所以还要再拉扯一下   过年啦,宝宝们新年快乐,码字码得天昏地暗,收到站短,才知道晋江搞了这样一个活动,非常感谢给我祝福的宝宝们,祝大家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心想事成,少一点内耗,多一点快乐,爱你们!!   新年收福气啦!   截止昨日,您在【新年祝福墙】活动中:   共收到3位读者送上的祝福,累计收到祝福数17!   以下读者为您送出大量祝福:   1.yuki送出13次   2.71176163送出3次   3.嘉同倩倩送出1次   新的一年,祝您福气满满!   谢谢上面三位宝宝,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4-02-08 13:47:04~2024-02-11 07: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莓甜甜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go 6瓶;小**、瓜田里的猹没瓜吃、你怎么不问问魔仙海螺、70186075 2瓶;班盛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他的隐秘撩拨   ◎男人还敢顶风作案哪◎   源和的专场招聘会, 设在临大的室内篮球馆里。   云采奕还以为不会有多少人,结果她到的时候,满眼都是拿着简历的学弟学妹, 简直人山人海,每张招聘桌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同事们分身不暇。   她立即投入工作,去人最多的地方帮忙。   许铭比她晚到一会,他给同事们带了咖啡, 云采奕的是单独一份,表面和大家是一样的咖啡纸杯, 喝上一口却是益母草红糖水。   云采奕舔了舔唇, 清甜的药香味溢满口腔。   她抬头看向男人,许铭也抬眸看过来。   偌大的篮球馆人潮汹涌,他们之间明明隔着很多人,却独有一个隐秘的空间, 里面只有他们两人的气息,在无声交缠。   而许铭的到来, 无疑将招聘现场热烈的气氛,又推向了一个至高点,很多学弟学妹都说是冲着许铭来的,是因为他才想去一个小山城工作。   许铭昨天在庆典上的演讲爆红了,据说每个演讲者的视频都被分享在临大论坛上,但只有许铭的点击破千万, 评论更是长楼高筑。   因为其他人的大多数是学术性的演讲, 只有许铭的演讲从感情出发, 从内心打动了人们, 感情丰富, 感染力强。   云采奕看向被围在人群里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唇角不自觉上扬。   任大家怎么崇拜他,他只属于她。   *   招聘会紧张又忙碌,一上午很快结束,中午同事们在酒店简单用了自助餐,吃过饭,又直接在酒店会议室,做筛选简历和面试的工作。   直到晚上,大家才得以喘口气,放松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   吃饭的地点就在酒店,许铭定了包厢,一桌十来个人,全是源和的同事。   大家围桌而坐,云采奕和许铭中间隔了三个人,两人除了随大流的话题,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就是眼神,偶尔触碰到,也是一触即离,若无其事。   这符合云采奕对许铭一贯的疏远态度。   他俩虽然平时看起来形影不离,同事之间也常有人传他俩的绯闻,但云采奕总是不肯承认,人前人后都会刻意和许铭拉开距离。   也因为她的坚持,以及许铭的配合,绯闻越传越少,大家也就不过分关注他俩的关系了。   饭桌上,因为都是同事没外人,大家吃喝谈笑,特别亲热热闹。   有人捧着酒杯,要给许铭敬酒。   许铭抬手略挡,温和的语气说,都是自己人,大家随意就好,我们不搞那一套。   云采奕睨一眼,自己人?   她想起自己还被许铭屏蔽在他的朋友圈之外呢。   云采奕打开手机,进入和许铭的聊天页面,挖苦的口吻发过去一句话:【自己人,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朋友圈?】   谁知马上收到回复:【我又没有屏蔽你。】   云采奕狐疑,点进男人的头像。   诶?   竟然有了,划拉下去,深不见底。   本想找找男人的不痛快,这下也没证据了。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被许铭的朋友圈吸引了。   许铭的朋友圈里除了工作上的工程进展,就是随手拍的风景照,再就是奥利奥。   一见到奥利奥,云采奕的视线便挪不开了。   那个大家伙看照片长的很好,健壮结实,毛色光亮。   云采奕问:【奥利奥在哪?】   许铭回:【当然在濯湾。】   云采奕:【谁管?】   许铭:【我请了人专门照顾。】   好吧,男人心细,什么事都会被他安排得好好的。   云采奕还想说点什么,埋头打字。   饭桌上忽然有人喊她:“云助,忙什么呢?不吃饭?”   云采奕抬头,心虚地笑了下。   不料又有另外的同事看向许铭,说:“铭总也好忙,消息发个不停。”   这下两条信息撞一起,又有人起哄:“云助不会是和铭总在发消息吧?”   云采奕急得瞪眼,脸颊微烫,看向许铭。   倒是许铭从容地靠在椅背上,朝她瞥来一眼,拿着手机的手自然地搁在桌底下,眼尾散开一丝笑,问她:“云助,你在给我发消息吗?”   语气几分玩笑,又几分坦然。   云采奕被他挑逗的话一激,“是啊”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差点就吐了出来。   谁知道沈泊峤很仗义地替他俩解了围:“你们别乱说,我是最清楚他俩的那个人,他俩能好早就好了,还用在饭桌上偷偷摸摸?”   “是啊。”云采奕没收住,还是将这两个字吐了出来,可经过沈泊峤的话之后,意思已经完全变了。   许铭斜睨了一眼他的兄弟,淡淡一笑,又有其他同事端起酒杯,吆喝着喝酒,这个话题很快就带过去了。   云采奕轻呼一口气。   *   饭局快结束时,有人提议去酒吧,许铭说好,费用他报销,但他不去,他另外有事。   大家也没多想,云采奕也没问,只是她的手机“嘀”一声,进来一条微信,是许铭发来的。   许铭说:【今晚的时间给我。】   云采奕眼皮子一跳,男人还敢顶风作案哪。   而此刻,约她的男人还在和别人谈笑。   只见他坐姿比刚才又松散了几分,与人说话的神情优雅淡然,沾染过酒意的眸光里,笑意慵懒散漫。   但就是,一眼都没看她这边。   云采奕回消息问:【你想做什么?】   许铭回:【我们去明湖。】   云采奕:【可我想去酒吧。】   许铭:【大姨妈来了,去什么酒吧?】   好吧,管她的人回来了。   可是没等他俩暗戳戳地准备约会,饭桌上忽然话锋一转,有人说,难得来临川,去酒吧没意思,不如找个有临川特色的地方转转就好了。   这个有特色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抛给了许铭、沈泊峤和云采奕。   许铭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临川晚上开放的景点不多,要不你们去电视塔转转吧,那儿风景还不错。”   电视塔离临大有些距离,云采奕附和,凭印象描绘了一下那儿的夜景,怂恿大家都去。   谁知沈泊峤又仗义了,铁憨憨地发表建议说:“电视塔有些远,来回打车要一个小时,你们想看临川的特色,那著名的临大就在面前,怎么不想看?”   临大是百年名校,学校里面的明湖和桦林道是临川的地标性景点,无人不知,还有一些旧时的建筑,和名人的雕塑也都非常具有文化特色。   沈泊峤介绍完临大,还不惜嘲弄大家:“你们白天都去临大了,可是去过明湖吗?没去过明湖就等于没去过临大,回去千万别和人说,你们去过临大。”   其他人被说动,一番热烈讨论后,大家一致决定,去临大明湖。   许铭:“……”   云采奕:“……”   *   许铭原来想明天就要回桃源县了,今晚在临川最后一晚,抓住机会和云采奕去明湖故地重游,重温一下旧日时光。   谁知道两人的约会,最后变成了一群人的集体行动。   酒店出来,外面灯火璀璨,一行人往临大走去。   进校门,走过两旁都是梧桐树的主干道,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有条延伸出来的石板路,踏上去,一路往前,视野里的建筑物渐渐被草木替代,湿凉的晚风夹杂青草的气息迎面扑来。   蓦地,心旷神怡。   走近了,一汪湖水呈现眼前,那湖被四周树木笼罩,看起来静谧而平淡,可是它吸纳了所有生灵的灵气,湖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月光下浅淡飘逸,仿佛一座仙湖,蕴藏无数仙侠故事。   前面有同事兴奋地大喊一声:“好美的湖啊。”   其他同事脚步全都快了起来,走向湖边。   云采奕和几个女同事走在最后,苏蔓刚进公司不久,挨着云采奕,指了指前面的许铭,问:“云姐,铭总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多人追?他就没有谈个女朋友吗?”   云采奕眼睛闪烁了好几下,才温温吞吞地说:“大学时我和他不熟,不清楚他的事。”   苏蔓略有失望地“哦”了一声。   陈柠听见她们的话,走在云采奕侧后方,拿手指戳了戳她:“鬼才信你的话,大学时不熟,那是铭总现在才去桃源县追你的?”   陈柠来公司快一年了,比苏蔓知道的多。   云采奕被噎住,她的谎话经不起推敲,脸颊连着耳根全红了,好在是夜晚,没人看得出来。   正想怎么补救时,另一边的胡晚柔突然开口说:“我相信云助。就像沈工说的,如果云助和铭总之间有什么,他们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铭总去桃源县是受到县里的邀请,并不是为了云助去的。”   云采奕唇角微微一弯,对胡晚柔报以肯定的微笑:“还是你了解我。”   云采奕和胡晚柔自从做同事以来,关系一直不好也不坏。   云采奕聪明漂亮,处事果断,人气和职位都在胡晚柔之上,胡晚柔对她有嫉妒之心,但心机过浅,翻不起浪。   另一个原因,胡晚柔是许铭的忠实拥护者,就像此时这种情况,胡晚柔总是不遗余力地澄清云采奕和许铭的关系,虽然她不是为了云采奕,但也算是帮了云采奕的忙,云采奕暗底下对她还是挺感激的。   明湖其实不大,白天可以一眼望穿,但晚上的灯光很朦胧,衬托出一种迷离的美。   四周有很多散步的大学生,或谈笑风生,或打情骂俏,笼在湖光月色里,让人无端怀念青春,羡慕爱情。   湖边有个地方停了艘小船,飘飘荡荡,很有意境。   云采奕她们走过去,围着小船拍照。   云采奕的手机像素不高,拍夜景很模糊,她抬头看向前面,心想着要不要找许铭借手机。   男同事们在前面走走停停,一个个衬衣革履,精英范,和周围的大学生完全不一样。   尤其个子最高的那位,肩背宽阔,腰部却窄瘦,两条大长腿被西裤包裹着,行走中隐隐有种张力。   许是心灵感应,许铭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   两人一个对视,云采奕什么也没说,许铭走回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云采奕迅速接过手,本能地往后退一步,又回头张望,很怕同事们看出点什么。   许铭低低笑了声,往前走了。   待他走远几步,云采奕才低头看手机,才想起来还没问开机密码。   但她也没勇气再追上去问了,忽然灵光一闪,云采奕输入了自己以前的学生证号,黑色屏幕上亮了光,就这么进入了界面。   云采奕心脏激跃地跳动了一下。   许铭以前手机的开机密码就是她的学生证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到现在依然还是。   苏蔓她们拍完照要走了,云采奕匆匆忙忙走过去拍了几张,跟在她们后面,一边走一边打开许铭的手机相册。   就像以前,她总要时不时检查一下许铭的手机,查查他有没有背着她沾花惹草,结果当然都是清清白白。   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那么清白吗?   如果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她要不要和他闹一闹,或者想个主意报复他?   想到这些,云采奕莫名激动。   手机相册点进去,里面有几个分类,是许铭一贯的归纳方式,分类有“桃源县”、“工作”、“奥利奥”,还有“宝贝”等等。   云采奕第一个点进去了“宝贝”,没想到打开来,里面竟然全是她的照片。   第一张就是刚才她站在湖边看风景的侧面照,距离不近,拍照技术倒是不错,将她拍得纤瘦高挑,凹凸有致。   云采奕偷偷儿笑了。   而偷拍的照片不止这一张,后面还有。   后面连续几张都是最近几天的,再往后则有公司里拍的,还有在她家里拍的,而这些照片,不是她的背影就是远镜头,没一张正常的。   其中几张,云采奕看角度,感觉许铭拍照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可是男人从来没有正面看她,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是在拍风景,就从没在意过。   而照片再往下拉,则是他们当年在一起的照片,很多很多。   云采奕手指颤抖地划拉了几次,都划不到底。   心底,忽然触到了最深的柔软。   云采奕抬头,看向人群中那个矜贵的男人,他是握着基因彩票,可她又何尝不是?   他的基因让他天生拥有身份地位财富,可她的基因却是让他这样的人深深偏爱着,她是多么幸运。   作者有话说:   奥利奥的故事后面还会写到,暂时带一下,明天将恢复双更,大家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4-02-11 07:37:15~2024-02-12 10: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10瓶;wx、尛可爱、惊瓷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他的隐秘撩拨   ◎拿脚背蹭了他两下◎   明湖一圈绕出来, 大家又一起去了桦林道。   桦林道,顾名思义,是一片桦树林, 中间有一条通幽曲折的小径,这里被临大学子喻为情人约会之圣地。   晚风拂过,树叶莎啦啦作响,像支激昂的爱情进行曲,其中还夹杂着无数风铃的声音。   那些风铃都是有情人挂上去的。   仔细看, 几乎每棵树上都有风铃或者金锁一类的物品,有的树上还挂了好几个, 树林深处更是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拥抱或接吻, 偶尔在风铃声中还有吟哦的声音传出。   一行人走在小径上,刚开始还谈笑风生,后来撞见一对对小情侣后,渐渐得没人说话了, 全都埋头走路。   有种打扰人家好事的尴尬。   云采奕想起以前,她和许铭未能脱俗, 也来过这儿,也挂过风铃。   她记得他们挂的是一只玻璃瓶式样的风铃,许铭撕了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两个人的名字,还写了一句祝福。   至于什么祝福,她已经忘记了, 大概是天长地久之类的吧。   许铭将纸条折成了星星的形状, 塞进瓶子里密封住, 拉着她一起将风铃挂到了某棵树上。   可是哪棵树呢?   云采奕一眼看过去, 每棵树都高耸入云, 每棵树上都有风铃,而她连大概的位置都想不起来了。   脚步不自觉慢下来,不知不觉中她走在了最后。   忽然前面有人“哎呀”了一声,胡晚柔穿着高跟鞋扭到了脚,摔倒在了地上。   旁边苏蔓想扶她起来,可是扶不动,陈柠也扶不动,胡晚柔跌坐在地上,看起来很痛,弓着身子,双手按在脚踝上。   前面几个男同事掉头走回来,也有人蹲到了她面前,帮忙查看伤情。   一时之间,大家全围在了胡晚柔身边。   云采奕站在外围,伸长脖子看着,许铭绕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的细跟凉鞋,投她一个眼神,叫她小心一点。   云采奕眨眨眼,眼睛回他说知道了,顺便将手机不动声色地还给他。   许铭一只手接了手机,另只手悄悄伸到她身后,抚上她的细腰,似有若无地摩挲了一下。   林间夜风清凉,云采奕的衣料轻薄,可那掌心像拢了一团火似的。   云采奕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挺了下腰,后背一阵颤栗。   她第一反应看向人群,好像一只偷腥的猫,很怕被人发现。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胡晚柔身上。   云采奕松了口气,胆子大了些,小幅度地抬手去打许铭。   许铭却将手腕翻了个转,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她。   眼见云采奕有点儿气急败坏,他又伸手捏住她的手,抬起一根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下。   桦林道里一阵莎啦啦响,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发生了很多事。   云采奕心跳彻底乱了套,脸颊倏然红了一片,那个罪魁祸首的人却勾勾唇,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   胡晚柔本就有公主脾气,脚踝肿了,没办法走路,当着众人的面竟呜呜咽咽哭起来。   几个男同事将沈泊峤推了出去,因为他们当中就他和许铭单身,可许铭站在人群之外,显然不愿意淌这趟浑水。   沈泊峤一咬牙,慷慨赴义,可胡晚柔穿着短裙,不好背。   沈泊峤最后只好脱了自己的西服,给胡晚柔裹住大腿,将她公主抱抱了起来,一路抱回酒店。   还好酒店不是很远,沈泊峤一鼓作气抱进电梯,才放下了人。   其他同事们纷纷跟进来,夸沈泊峤的体力好,沈泊峤大咧咧一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胡晚柔过意不去,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云采奕挤到他们后面,靠着电梯壁站着,一抬头,发现许铭站在她旁边,英挺的侧脸上似乎有一丝笑意隐在眉梢。   电梯门关闭,头顶红色的楼层数开始跳跃,电梯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可能刚消过毒,密闭的空间里有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间杂一些刺鼻的烟草味和各种体味,云采奕不自在地往许铭身边靠了靠。   男人身上清冽干净,凑近了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冷香,是她从前喜欢又熟悉的味道。   云采奕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想起刚才在桦林道里男人对她偷摸做的事,她起了一丝报复的心思。   悄悄得,云采奕抬起一条腿,绕到许铭小腿肚上,拿脚背蹭了他两下。   视线里,男人原本没有聚焦的目光,突然间像惊醒的雄狮变得熠亮,鸦羽一般的眼睫毛猛地颤了几颤。   云采奕扬了扬唇,得逞地笑了。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短短十几秒,又停下了。   部分同事到了,大家互相道了声晚安,沈泊峤抱起胡晚柔也出去了,电梯里一下子松动了很多。   云采奕站得笔直,和许铭拉开距离,仿佛陌生人似的,看都没看一眼。   电梯再“叮”一下,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云采奕用野猫的速度跑出了电梯,一口气跑到自己房间门口,手提包里摸了摸,才想起来房卡在许铭那儿。   回头,就见男人悠闲从容地迈着长腿,眸光定定地看着她,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那姿态颇有几分凶兽吃定了猎物的意味。   云采奕莫名一阵紧张,后背贴在门板上,乖巧讨饶说:“大佬饶命。”   他们这一层,同事里就他俩和沈泊峤住,沈泊峤还没到,两人也就不用再装了。   许铭走到她面前,架势很霸道地将人堵在自己和门板之间,可是展臂而来的拥抱却是温柔的。   自己心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苛刻?   两人不再言语,门卡刷开,劈天盖地的吻汹涌而来。   又是一个隐忍克制又疯狂想要发疯的夜。   *   第二天,一上午依然紧张忙碌,同事们在酒店继续面试的工作,直到中午才全面结束。   之后,大家陆续去自助餐厅吃饭,说好了下午两点集合,一起退房,前往高铁站。   许铭给云采奕发了条消息,趁中午这点儿时间,他还有件事想做。   云采奕吃过饭,避开同事们,悄悄出了酒店,尾随许铭进了临大校门旁边的一家小店。   那小店专售情侣礼品,或一些满满少女心的用品,就那种花哨又花钱,好看又没用,浪漫又浪费的玩意儿。   小店开了很多年,云采奕记得自己曾经来过几次,最早是陪女同学来挑送人的礼物,她自己不爱花这个钱,从来没买过。   后来她又被许铭带着来过几次。   许铭喜欢买烛台,还买过一个玻璃风铃,就是挂桦林道里的那个,再要买别的,云采奕就不让了。   这会儿,云采奕在风铃货架前,找到了她的隐秘男友。   只见男人耐心又小心地在一个个拆盒子。   那些盒子的外包装全是一样,但里面不尽相同,想挑自己喜欢的,只能一个个拆开来看。   而店里还有别的顾客,许铭西装革履,一身矜贵,站在一群学生模样的人当中,拆着盒子,挑着风铃,有点儿违和,但又说不上来,也很自然。   云采奕走近了,许铭终于挑中一个,拿给她看。   那是三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串在三根线上,又有玻璃珠点缀其中,式样灵动简洁,在灯光下泛起晶莹的光,碰撞的声响还特别干净清脆。   许铭问:“和我们以前那个是不是一样?”   云采奕摇头:“我不记得了。”   许铭抬手,修长手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云采奕摸了摸额头,故意用力搓了两下,将男人弹的地方搓红了,然后她就顶着那片红,凑到他面前,问:“我们以前那个呢?”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故作一个可怜相,博得男人的同情,就好糊弄过去了。   许铭抬眸看着她,轻轻儿无奈地笑了声。   可不他的姑娘迷糊又机灵,迷糊的时候常常惹他生气,可是最机灵的时候,就是摸准了他的软肋,总能对准他最柔软的地方下手。   他告诉她,他昨晚在桦林道找过了,他曾经挂的那棵树上,已经没了他们的风铃,他现在就想重新挂一个上去。   云采奕表达了自己的惋惜,和男人一道选好风铃,去柜台要了纸和笔。   “写什么?”她问。   “你写。”许铭将纸和笔都给她,“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云采奕摸摸自己的脸,他们站在一张工作台前,四周的学生频频朝他们看过来,大概有人认出许铭,看过来的眼神惊奇又诧异。   许铭却不为环境所动,看眼时间,催云采奕快点儿。   云采奕也想不出什么妙句,绞尽脑汁地挤出一句:祝许铭和云采奕百年好合,永浴爱河。   许铭勾唇,眸光流转,说写的好。   而云采奕写完了,看着那一行字,却越发别扭,在许铭卷起纸条塞进玻璃瓶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了什么:“这不是结婚用的词吗?”   许铭没理会她,塞上瓶塞,又倒了蜡油,浇了厚厚一层,完全封印上了。   云采奕抿唇笑,等封印干了之后,两人拿起风铃,出了小店,拐个弯就进了临大,径直往桦林道跑去。   许铭找到以前他们挂过的那棵树,重新将风铃挂上去,这才舒了口气,仿若完成了一件大事。   云采奕正想说,谁能保证挂在这儿能多久呢,万一哪天又没了呢,可是红唇刚动了一下,就被人缄了口。   男人在他滚烫的吻中喂了句话给她:“祝许铭和云采奕百年好合,永浴爱河。”   云采奕心一酥,搂过他紧实的腰腹,与他热吻。   风吹来,树叶哗啦啦响,风铃叮铃铃响,是快乐喷涌的声音。   她知道的,她的浪漫太浅薄,只有搂在怀里的人才是最真实的,那她只要搂紧他,就能拥有浪漫了。   *   下午两点,一行人集合,退房,去往高铁站。   高铁上,云采奕和两个女同事坐一排,许铭坐在她后面。   车厢里很安静,同事们或闭眼假寐,或刷手机,大家相安无事。   云采奕没睡,也没刷手机,她位置靠窗,眼神放空,为自己今晚要写的网文打腹稿。   来临川三天,她一个字都没写,一天24小时,每天每时每刻她都和许铭在一起,与公与私都在一起,时间完全被他挤占。   云采奕脑袋斜靠在椅背上,想起昨晚酒店房间里,许铭给她吹头发时的情景。   当时吹着吹着,男人忽然喊了她一声:“我有一百万。”   云采奕本来正舒服地放空脑袋,被他这一喊,止不住放声大笑。   因为她的笔名就叫“我有一百万”。   当初起这个名,不过是一时玩心,因为她家的狗子叫“一百万”,而狗子叫“一百万”,则是因为谢宛竹那张支票,而那张支票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所以,无论哪种调侃,她的的确确有一百万。   许铭说,以前总好奇她每天吃过晚饭回房干什么,而且每晚都要12点才熄灯,现在终于知道他的姑娘有多刻苦。   他还以为他给她发高薪,能让她生活轻松一点,哪知道她并不在意,那点钱和她写网文赚的相比,只能算个零头。   可就这样,他的姑娘也没有辞职,没有离开他,他搂着她,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心底情绪万千。   “等书出来了,你要亲笔给我签名。”当时许铭扣着她的腰,薄唇滑过她的脖颈,在她肌肤上留下湿濡酥痒的吻。   她意乱情迷,什么都说“好”,全答应了他。   后来他们还聊了什么?埃及?奥利奥?   思绪飞走,手机忽然响了下,是许铭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发什么呆。   他就坐在她后面,一直从窗玻璃倒影里看着她。   云采奕回头看他一眼,手机里质问他:【你无聊不?】   许铭:【一点也不,好看。】   云采奕:【注意形象,铭总。】   许铭:【我已经很克制了。】   云采奕:【……】   *   两小时之后,高铁到达安山市。   公司里司机开了一辆小巴来接大家,而许铭的路虎揽胜还在地下停车场,沈泊峤去开了上来。   小巴接了其他人,路虎揽胜还是他们仨。   大家互相拿了行李,各上各车。   沈泊峤的车先走,天色已近黄昏,汽车一路疾驰,车窗上覆着一层深色的玻璃膜,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地打进来,仿佛加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后座上,许铭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后脑勺枕在头枕上,双眼微阖,温柔的光影照在他侧脸上,仿佛工笔画将他的面部轮廓细细描绘,流畅,硬朗,还有性感。   那突起的喉结,真想狠狠咬一口。   云采奕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抱怨过大姨妈。   活色生香就在眼前,脑子里每天都在狂蹦“张力”、“性感”这样的词汇,可就是不能睡。   许是感知到目光,许铭微微抬眼,搁在身前的手变化方向,伸起一根手指悄悄勾住云采奕的手指,勾紧了,藏在两人之间,贴着自己的大腿边侧。   暗香浮动。   云采奕没看他,脸面对着窗外,却是在笑。   沈泊峤戴着墨镜,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发现一丝端倪,老神叨叨地说:“可以啊,你们两个,连我都骗,亏我昨晚还在饭桌上替你俩说话。”   许铭轻哂,将两人勾在一起的手略略抬了抬,带点儿炫耀说:“刚追回来,不得藏着点。”   沈泊峤哈哈笑了声:“这么看,这趟临川去的很值。”   云采奕笑了下,赞成:“你也很值,抱到了胡公主。”   沈泊峤连忙撇清:“别乱说,我那是牺牲小我,成全许铭,不然就得是许铭抱她,你乐意?”   云采奕抱住许铭胳膊,对沈泊峤连声谢谢。   许铭也从善如流地说谢谢。   三人玩笑几句,许铭叮嘱沈泊峤保密,沈泊峤暗叹了一声,答应了。   *   到家时,天色已晚,奶奶和陶美华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正在家门口翘首以盼。   汽车停稳,云采奕第一个跳下了车,喊着“老妈”、“奶奶”,朝亲人跑了过去,亲昵地抱了抱她们。   许铭和沈泊峤跟在后面,向两位长辈问好。   一百万听见动静,激动地扑上来,抱住许铭的腿不肯放。   云采奕朝它跺跺脚,笑骂了声:“一百万,到底谁是你主人呢?”   一百万这才放下许铭,跑到云采奕脚下,抱抱她的腿,摇起尾巴献媚。   大家看着全都笑了。   奶奶催促他们快点进屋洗手吃饭,云采奕说:“别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她朝许铭和沈泊峤招招手,两个男人立刻回头去车上帮她搬行李。   奶奶探头一看,笑着说孙女:“买这么多东西呀?”   云采奕笑眼弯弯:“对呀,都是给你和老妈买的。”   陶美华嗔一句:“乱花钱。”心里却是高兴的。   奶奶不舍得教训孙女,笑着指挥两个男人,将所有东西直接搬到主屋去。   沈泊峤大包小包提满了两只手,许铭则将行李箱推进门,奶奶和陶美华也跟了进去,看云采奕买的礼物,还有何嘉晟的签名。   一时间,几个人全都进了主屋,围在了八仙桌前面。   只有许铭想到了其他,指了指行李箱,问云采奕:“要不要我帮你提上去?”   云采奕眼眸一转,点着头“嗯嗯”了两声,让奶奶和老妈自己看,她带许铭上楼。   许铭便当着大家的面,光明正大地推着行李箱继续往里走。   可是到楼梯口,没有男人的拖鞋,许铭只好脱了鞋,赤脚往上走。   他低声和云采奕说:“总有一天,这里要备上我的拖鞋。”   语气有点儿像立誓,还有一丝狠劲。   云采奕笑了下,鼓励说:“加油。”   她因为换拖鞋,落在了男人身后,她追赶了两步,越过男人身边时,使坏地撞了一下他的翘臀,“咚咚咚”先跑上去了。   许铭被蛊惑到了,拎起行李箱,就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两个都是撩拨高手   感谢在2024-02-12 10:54:15~2024-02-12 20: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鹿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他的隐秘撩拨   ◎你要爬到我房间来吗?◎   云采奕的房间, 许铭是第二次进来了。   上一次云采奕喝醉酒,他送她回来,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来得及细看, 只存了一个清爽干净,没什么少女心的印象。   可是此时,许铭依然没时间细看。   深蓝色电脑桌,湖蓝色窗帘,还有杉木手工衣柜和玻璃柜, 靠墙一张米黄色软包的床,床上叠了几个抱枕, 其中有一只超大的狗狗玩偶, 那还是他曾经送给她的。   许铭将行李箱放下,匆匆浏览一遍,走到床边将狗狗玩偶捞上手,面朝云采奕, 往她身上戏弄地扑了几下。   他压低声音说:“一直留着呢。”   云采奕细绒绒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总要留点东西用来怀念是吧?”   许铭拉过她的手,深邃眉眼里起了一丝挑逗:“以后把我留在身边, 任你怀念。”   云采奕脸颊倏然发烫:“那就不只是怀念了吧。”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周围的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现在男人挡住头顶灯光,她莫名觉得新鲜刺激,浑身血液翻涌。   不等她再说什么,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有着润泽光芒的薄唇压了下来, 吻住了她的唇。   可是两人不敢久留, 楼下不停地传来说话声和笑声, 两人只能囫囵尝个味, 吻了一会儿,就牵着手一起下楼。   到楼下,出了楼梯间,手就松开了。   *   晚饭很丰盛,奶奶做了六菜一汤,大家围坐一桌,笑声不断。   沈泊峤保持了“干饭第一人”的头衔,没有人能够与他争锋,相比较,许铭吃的不多,举筷的动作慢条斯理又优雅。   奶奶乐呵着说:“从来没见过吃饭这么好看的人。”   云采奕坐在许铭对面,挑了挑眼尾,说:“因为他不是人。”   奶奶笑:“是神对吧?还是男神对吧?我就知道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云采奕脸一红,好像自己藏匿的恋爱被发现了似的,忽然有些羞耻,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击。   倒是许铭眸光含笑,自然地接话说:“奶奶知道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想什么,那是因为奶奶也年轻,和小姑娘一样。”   “不得了了,拿我老太婆寻开心了。”奶奶佯怒。   许铭和沈泊峤,还有云采奕连忙一起送上彩虹屁,对奶奶一顿猛吹。   奶奶被哄的举手投降,哈哈笑了,陶美华也跟着笑了。   *   吃过晚饭,许铭和沈泊峤便回家去了,云采奕回房,开启她的码字模式。   她脑海里已经积攒了很多故事情节,这会儿坐到电脑桌前,打开文档,键盘敲得劈哩啪啦响,文字像流泻的水一样汩汩而涌。   三个小时后,陶美华上楼来,给女儿送来一碟小点心,是她亲手做的鸡蛋糕,刚烤出来,黄澄澄的,香糯可口,不大,一口一个。   云采奕脑袋正有些发胀,接过鸡蛋糕,一连吃了好几个。   吃得舒爽,人就得意忘了形。   云采奕将两条白嫩纤细的腿翘到了桌上,抱着碟子,脑袋歪在一边,瘫坐在椅子上。   立刻招来陶美华的训诫:“腿放下去,姑娘家像什么样子?”   云采奕只好收了腿,端正坐姿,想起一件大事,和母亲说起来。   她要说的是和温锦澜见面的事,她的《追魂旗》就要开拍了,而且很大一部分要在埃及取景。   温锦澜邀请云采奕去埃及参加开机仪式。   云采奕就想,带老妈和奶奶一起去,顺便全家来个国际游。   “去埃及?国际游?”陶美华想都不敢想,“那得花多少钱?是不是还得坐飞机?”   她还没坐过飞机,她们一家都没有,云采奕也没有。   云采奕眉眼闪亮,安慰老妈:“飞机嘛,怕什么,凡事都有第一次,多坐几次就习惯了。国际游嘛,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提前做好攻略,找个靠谱的旅行社就好了。至于钱嘛,更不用担心了,你看我现在像花不起钱的人吗?”   她头一昂,自信张扬,“《九诀成魔》就要签约了,影视公司说至少能给我200万。”   “200万!”陶美华脱口而出,震惊得眼睛都大了。   云采奕对着老妈狂点头,大声说“是的”。   温锦澜和她说,具体的报价要等公司核定了才知道,不过她透露最低不会低于200万。   陶美华一把抓住椅子,一只手按在心口上,用力按住,好像不按住,心脏就要跳出来。   云采奕连忙起身扶住她,扶她走到床边,坐下来。   陶美华太激动了,激动地双腿发抖,坐下来也发抖。   而相对老妈的激动,云采奕的激动时刻已经过去了。   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房里灯光明亮,家具温馨,亲爱的老妈被她的版权费冲击了大脑。   云采奕抱住陶美华一只胳膊,搂着她,不停地笑,感觉这一刻幸福极了。   等陶美华情绪稳定一点的时候,云采奕才将去埃及的事大概说了说,她们现在首要做的是去安山市办护照。   云采奕说:“这几天我们出差去了,公司里应该会很忙。等我明天去上班,先忙一波公司的事,然后请一天假,和许铭借个车,我们一家去安山办一下。中午我们还可以选个好点的餐厅,喊上云秋,一起美美吃一顿。”   陶美华缓慢点着头,这几年女儿是家里的经济支柱,而且挣钱的速度肉眼可见地上升,她有感觉自己老了,也愿意将一切交给女儿去定夺,尤其这些听起来很深奥的事,更愿意放手让云采奕说了算,她负责享福就好。   不过既然提到了许铭,陶美华还是忍不住要问女儿:“你和许铭去临川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采奕心一慌,小声说:“怎么这么问?”   陶美华皱了皱眉,看向女儿:“我感觉你俩今儿回来,关系变好了。”   “怎么可能?”云采奕刘海一扬,站起身,借着动作掩饰自己的慌乱,表情是不屑一顾的。   她的老妈一向很会看人,她差点儿就想招了,但是一个转念,陶美华之所以不同意她和许铭在一起,全是因为谢宛竹,而谢宛竹的问题目前还解决不了。   她如果此时坦白了,恐怕只会换来老妈更激烈的反对,那就不好了。   这么一想,云采奕将心一横,和老妈坚持说:“我有分寸的,你放心了。”   陶美华却将女儿的微表情全看在眼里,摆起母亲的威严,奉劝女儿说:“要不你还是辞职吧,咱们家钱那么多了干什么不好?别给许铭打工了,我也把给他们做饭的事断了,大家减少接触。”   “别啊。”云采奕这下急了,蹲在母亲面前,双手抓在母亲膝盖上,一张巴掌大的脸苦兮兮地说,“《九决成魔》不是还没签吗?万一没有200万呢?”   可能觉得自己感情外露了,她又找补:“我的想法还是和之前的想法一样,等公司新城区建起来,我利用员工身份买完商铺再辞职。这样我才能利益最大化,不然现在辞职多亏啊。”   陶美华看了女儿两秒,暗笑一声。   任女儿多聪明,感情上就是有点儿轴,再强词夺理都掩盖不住她自己的心。   陶美华舒了口气,只好把话直接明说了:“这么说吧,我是觉得,许铭在我们家吃饭吃了一个多月了,我对他感觉还挺好的。”   这个话,怎么话锋突然转了180度?   云采奕:“……”   眼睛亮了下,没敢说话,仰起头,乖巧地听训。   陶美华继续说:“的确现在社会上,像他这么有修养有能力,为人处事又面面俱到的年轻人不多了。所以我想,如果你真喜欢他,就和他谈谈吧,谈谈他愿不愿意上我们家做上门女婿。如果他愿意,那我就接受他,也不和他计较他家的事了。反正以后他进了我们家的门,和我们在桃源县过日子,你们也不太有机会去濯湾,对吧?”   云采奕:“……”   怔了好一会,才有所反应,不自觉地笑出来,“老妈你想的真远。”   她的杏眼里有了几分灵动,却还不敢放任心里的欢喜,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和他谈谈?”   陶美华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嗯”了声:“你得记住,老妈我是有条件的,你得把我的条件传达给他。如果他不愿意做上门女婿,那我们就一切免谈,你也别三心二意了,马上辞职。”   “行,行。”云采奕一口答应,心想说许铭还有的选择吗?   *   和老妈聊完,云采奕大松一口气,摸了摸额头,竟出了薄薄一层汗。   她从小就不擅长说谎,所以当年和许铭恋爱的事没能够瞒得住,回到桃源县之后,才会对陶美华和奶奶坦白得一干二净。   不过现在27岁了,年龄不是白长的。   她才和许铭和好,现在就问他愿不愿意入赘,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想起钱皓说入赘很伤男人自尊心的话,那许铭能接受吗?   她心里可是一点儿底也没有。   在陶美华的催促下,云采奕拿起衣服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后,将刚写的章节修改了一遍,就放下了,再写不动了。   头发从干发帽里散开,还是潮湿的,摸了一手的水。   她心想如果许铭在就好了,他会帮自己吹头发。   就此时,手机“嘀”一声,有消息进来。   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许铭问:【宝贝还在码字吗?】   “宝贝”两个字的魅力太大了,云采奕捧起手机,指尖小心缓慢地敲字,仿佛在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她回:【我在想你。】   发送出去,自己都觉得羞耻。   云采奕立刻锁屏,转身扑到床上,将脸面埋进被子里。   可是对面的人不给她时间喘息,消息马上回来了,一条接一条,刷屏的速度。   【我也在想你。】   【亲亲宝贝。】   【宝贝我想吻你。】   【很想很想。】   【你想不想?】   云采奕脸颊通红,想骂男人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不经大脑就发出来了。   可是不得不承认,她的欲望已经被他勾出来了。   云采奕咬住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将勾引还回去:【想又怎样?你要爬到我房间来吗?】   男人秒回:【陶姨睡了吗?】   陶美华的房间在云采奕隔壁,自带阳台,而且正好和许铭的房间相连,阳台上虽然有隔墙,但伸个头还是可以的。   但是,云采奕说:【我妈肯定睡了啊。】   许铭:【那就去三楼。】   三楼两家的阳台也并列在一起,可是中间的隔墙比二楼突出很多,那是马头墙的墙。   根本翻不过来。   云采奕:【不要,太危险了。】   许铭:【那你下来。】   云采奕:【奶奶睡在一楼。】   许铭:【你小声点儿。】   云采奕觉得自己疯了,大脑一整个不受控制,心虽然还在自己心房里,却像被一副长长的鱼钩勾住。   而那副鱼钩正在一点点收线,她的腿、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全被一起收走。   云采奕攥紧手机,踮着脚下楼,悄悄摸出门,往大院门上跑。   月朗星疏,夜风阵阵,可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心中的刺激达到了至高点。   院大门才打开一条缝,就发出“吱嘎”一声。   云采奕吓一跳,从来不知道这个门的声音这么大。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就将她拽了出去。   那掌心滚烫,扶住她的后脑勺,另只手抵在了她腰上。   痒意入骨。   她小腿一阵酥软,伸手攀住了男人的脖颈,指尖碰到柔软湿濡的短发。   一如他的吻。   激烈的心颤抖不止。   他搂紧她,宽阔的身背挡住了所有的夜风。   作者有话说:   想起网络上最近流行的一张受害鱼的表情包,我在水里游得好好的,他忽然来钓我。。。哈哈哈我就想起采奕被铭总钓走的样子,好好笑   感谢在2024-02-12 20:43:24~2024-02-12 21: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尛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他的隐秘撩拨   ◎以后做我的男人,我养你◎   恋爱的人看什么都是恋爱的形状, 带着恋爱的色彩。   天边飘过一朵云,像偷尝过恋爱滋味似的,缱绻绵软, 路边两朵野花迎风招展,好像在迎接情人似的,又羞又俏,就连脚下一颗石子踢出去,撞到另一颗石子。   哦, 它找着爱人了。   云采奕感觉自己要长恋爱脑了,整个人像被多巴胺控制了, 每天无时不刻地想看见许铭, 想挂在他身上,想接他的吻。   有时候写文,明明男女主之间有着几生几世的仇恨,彼此都应该想要置对方死地, 可写着写着,就莫名其妙地写出他们冲着彼此笑, 想要点红烛进洞房。   疯了。   云采奕只好全部删掉,关掉灯,将自己陷入黑暗,重新整理思路。   相比较而言,许铭发起疯来比她疯,可冷静的时候也比她冷静。   他从来不会让工作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也不会让感情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工作。   但每天的心情已悄然变化。   同事们都说, 铭总从临川回来后笑容多了, 整个人意气风发, 连头发丝都魅力超群。   许铭笑而不语, 他答应云采奕不公开就不公开,公司里配合她,公事公办,冷漠疏离得很。   倒是云采奕偶尔露出马脚,让同事们捕捉到一丝微妙气息,将她和许铭的绯闻重新点燃了。   有一次,公司几个高层在许铭办公室开会,讨论在源和名下组建旅游公司的事。   六七个人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气氛比在会议室放松很多。   可能是这个原因,云采奕在提到一个相关要点时,对许铭直呼其名,叙述有点儿长,提到几次他的名字都浑不自知。   几个同事听得眼皮子乱飞,但也不好提醒。   沈泊峤坐在云采奕斜对面,支肘在膝盖上,捂着嘴笑,眼皮斜挑去看另一个当事人。   许铭衬衣西裤,端庄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唇角压的平直,表情严肃,可仔细看他眸底,却浮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散会后,同事们一一离开,沈泊峤也笑着走了,云采奕没走,依然坐着,在平板上检查会议纪要。   许铭起身,挪动脚步,换到她身边坐下。   云采奕指尖飞舞,男人靠过来,她并未太分神,念着其中一条纪要,顺便问老板意见。   许铭轻笑,抬手挽了挽衬衣袖口,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同时一只手臂伸长了,撑到沙发椅背上,那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肌肤,上面蜿蜒的筋脉隐隐蕴藏着力量感。   云采奕身体本能地往后一撤,这才觉察到空气里有一丝不对劲,抬头就看见男人清隽斯文的脸上,有了几分痞气。   她正要问怎么了,亚麻长裙的下摆被撩起,大腿上一阵酥麻。   “你认真时真好看。”   男人的薄唇贴到她的耳垂上,热气拂耳,清冽低哑的声音传来,明明一句很动听的褒奖,经由男人晦暗的眼,莫名染上一股风流之气。   “铭总。”云采奕心头一慌,抓住男人肆意的手,眼睫毛颤颤地朝办公室大门瞥去。   那两扇深色的铜门还明晃晃地开着哪。   “现在知道我是铭总了?”许铭嗓音噙着笑,压根没理会她的顾虑,喉结上下滚动,在她顽抗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虽说两人现在接吻是家常便饭,可是这会儿云采奕指尖微蜷,舌尖微颤。   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可又舍不得放弃,心如撞鹿,又不在焉地回应着。   吻得若即若离。   许铭对她的敷衍很不满意,一手抽走平板,正面将她压在了鹿绒皮质的沙发扶手上。   那扶手又宽又低,像枕头一样。   白嫩的后颈挨上去,一片凉意,云采奕闷哼了一声。   红唇微张,被更放肆地侵入。   有风从门上吹进来,一波一波缠绕进暧昧的空气里,是夏日黄昏最慵懒缱绻的风。   亚麻色的长发飘散,垂荡在沙发沿上,男人修长的手指上也缠上了几缕,性感的喘息在唇舌纠缠中迸出。   云采奕终于上来一点感觉,心跳声绵延起伏,攥住男人衬衣的下摆,放任自己沉沦。   *   只不过。   终究没能尽兴。   办公室的门后来关上了,但电话频繁,两人最后只能潦草收场。   云采奕从男人怀里溜走,去卫生间整理衣裙,许铭接完电话走进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镜子里,男人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领口松了几个扣,露出锋利的喉结,和嶙峋的锁骨,还有隐隐约约结实分明的胸肌线,无一不在诉说他这个斯文败类放浪形骸的行径。   云采奕虽然整理过了,可情况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整个人娇软地靠在男人身上,像是没什么力气,可是白皙精致的脸上红粉菲菲,一双清澈的眼含着一丝迷恋的红,格外动人。   还有她的红唇饱满鲜艳,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   许铭从镜中投她一眼,折下后颈,薄唇抵在她粉嫩的颈窝里,流连吮吻。   “今晚我去超市买。”   他的声音暗哑到了极致,忍耐也到了极致。   买什么不言而喻。   “然后呢?”云采奕双眼迷蒙,偏侧头,吻住男人的喉结,想起他刚才的混账话,学他的口吻说,“你要在你矜贵稳重的办公室里啊啊?”   没有男人经得住一个姑娘这么撩拨的话,光风霁月的许铭也不例外。   “别口嗨,我要刹不住车,你负责。”   许铭眸底晦暗,喉结滚了几滚,一双大手掐紧了软腰,薄唇吻上雪白的肌肤,dirty talk混在他的咬痕里一起留在姑娘身上。   两人正忘情,又有手机“嘀嘀”响,有消息进来。   这回是云采奕的。   云采奕慌忙推开人,拿起手机,点开,没想到是温锦澜发来的。   云采奕回了回神,看起消息。   温锦澜说,《九诀成魔》的影视版权的合同价已经核定下来了,总价是24002838元,报价稍后会给网站,问云采奕的意见。   另外《追魂旗》的开机时间也定下来了,就在六月底,后面附上电子邀请卡,请她和家人一起去埃及。   这几条消息在意料之中,云采奕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那一串数字,她盯了好一会,眼睛都看花了。   她以为就200多万,可怎么数来数去有2400多万?   云采奕给许铭看:“你帮我数数,这到底是多少?中间两个0,会不会温锦澜打多了一个?”   许铭慵懒地抱着她,偏头看来一眼,漫不经心地将数额读了一遍,说:“这个价应该是没错的,温锦澜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要不放心,再问她一下。”   云采奕当然不放心:“200万和2000万差很多很多啊。”   她当即给温锦澜发了消息,谁知温锦澜回复说:【没错!就这么多!!】   云采奕收到,再想不得别的了,双手抓住许铭的两只胳膊,就疯狂地摇晃他。   “我要疯了,许铭你打我一下,快打我一下,真的吗,真的吗?”   手机掉地上了,许铭的衬衣又被她抓皱了,她统统管不上,人根本冷静不下来,就抱着许铭,疯狂摇他。   “2400万?2400万!这么多钱我怎么花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云采奕小脸通红,一双眼落在许铭身上,却无法聚焦,完全看不清人。   许铭哂笑,他怎么舍得打她,他只会展臂将人搂进怀里,用力箍住她,不让她乱动。   他下颌压在她脑袋顶上,轻吻她:“宝贝真厉害,紫微星下凡啊,一本书比人家一个公司还厉害。”   “别笑话我了,呜呜。”云采奕情绪激动,埋在男人的胸怀里又忽然呜咽哭起来,“我以为就200万,如果是200万,不过买三间房就没了,可是2400万啊,我怎么花啊,我会不会被人抢啊?”   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巨款,如果听别人说一本书卖出这么多钱,她最多羡慕一下,因为那离自己的生活太遥远了,可现在这笔巨款砸到了她头上。   她抱着脑袋说:“好痛好痛,我被砸死了。”   许铭揉揉她的脑袋,吻去她的泪,从来没见过云采奕这个样子,怪可爱的。   他捏捏她的脸蛋说:“宝贝,没人敢抢你,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他见惯了大钱,冷静得很,给云采奕出了个主意,“你要怕钱多没地方花,那要不旅游公司我让一部分股份给你,你来做老板,怎么样?”   “啊?”云采奕偏头,眼睛眨了几次,眨出一片水光,“我有2400万还开什么公司啊?我躺到死都花不掉了是不是?我就直接躺着好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男人,双手一推,将眼前人推开,动作潇洒,不带留恋,“我要辞职,现在就辞,我现在就回家躺着,谁也别拦我。”   许铭:“……”   *   话虽然这么说,但最后也没真的这么做。   没一会,云采奕又将许铭抱回来。   她双手用力搂住男人,抱的很紧:“我现在有钱了,再也不用担心泡不起你了,以后你就做我的男人,我养你。”   许铭眉头轻跳,眸中荡过浅浅水波:“好啊,你养我。”   云采奕太兴奋了,双颊红扑扑的,眉眼闪动,在许铭的办公室跑来跑去,停不下来。   她身上暗橘色的长裙掐腰轻薄,柔软修长的下摆左右轻甩,跑起来像一只刚从蝶蛹里飞出来的蝴蝶,对一切充满惊喜,而忘乎所以。   后来是许铭将她按在沙发上,搓了一条冷毛巾,敷她脸上,才将她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云采奕给陶美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叫她和奶奶不要做晚饭了,她今晚请客,去桃源县最好的饭店。   同去的还有许铭和沈泊峤。   下班时,沈泊峤开车,三个人先回家,接了陶美华和奶奶再一起去饭店。   到饭店,云采奕要了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服务员告诉她,那包厢最低消费要5000元。   云采奕下巴一抬,目光睥睨,抬腿迈进去,豪气说:“行,才5000。”   奶奶在后面,双腿哆嗦,许铭一把扶住了她。   陶美华走上两步,也伸手扶了一把,脸上笑容满面,对许铭说:“看我家采奕像不像暴发户?”   许铭笑了下,抬眸看向前面的清丽身影说:“采奕是琢玉成器,现在正是苦尽甘来的时候。”   奶奶听得高兴:“这话我爱听,我家采奕打小就聪明,打小就比别人家的孩子出色。”   沈泊峤走在最后,自嘲了声:“我恐怕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几人说笑着一起走进包厢。   包厢的装修是典型的中国红,云纹盘龙的大红雕栏,和花开富贵的墙纸相得益彰,正中间几张沉稳大气的红色沙发椅,环绕着金色桌布的超大圆桌。   头顶一盏木质羊皮灯悬挂而下,透出喜庆热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包厢。   云采奕拉开椅子坐下,翻开精美的菜单,发现上面随随便便一道菜都是三位数起,最便宜的一道时蔬也要88,忽然觉得5000块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服务员送来一碟开心果,云采奕点菜的时候,另外几人就剥着开心果,边吃边聊天。   等云采奕点好菜,一碟开心果已经所剩无几。   云采奕哼唧了一声,奶奶转动转盘,将最后那一点转给她,可经过许铭面前时,被男人连盘端走了。   云采奕正想笑骂他,却又见他将一碟剥好壳的果肉放到转盘上,继续转到她面前。   原来他一个没吃,剥了壳全给了她。   奶奶和陶美华看着,打心眼里高兴,沈泊峤龇了龇牙,表示又酸到了。   云采奕将碟子端下来,捏住一只开心果,仰头丢进自己口中,咬开,一声脆响,香极了。   而许铭拿到最后那一点开心果,又开始剥壳,修长手指灵巧轻快,碟子里很快剥好了。   沈泊峤坐在他另一边,偷摸摸伸长手,去偷那碟开心果,许铭不动声色地将剥出来的壳倒进那只贼手里。   沈泊峤憨笑一声,只好撒开了手。   一桌人全笑了。   作者有话说:   养男人,养男人。。。多多激动了 第56章 他的隐秘撩拨   ◎每种都买,轮着用◎   菜上桌, 一道一道像艺术品似的。   鲜花点缀,造型优雅,光是看着, 就觉得很贵,吃上一口,有一种长工翻身做地主的感觉。   云家三个人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而且在许铭和沈泊峤面前也没什么好避忌的,大大方方地谈论。   奶奶感慨万千, 她80岁了,虽然身材矮小, 满头白发, 经历过很多苦难,就连人生最不幸的三不幸都被她遇上了,但她现在身板硬朗,乐观豁达, 每天依然活得精神。   那三不幸是年少丧父,中年丧夫, 晚年又丧子。   再没有比这更悲惨的遭遇了,但奶奶从来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抑郁成疾。   奶奶说:“我总相信,人摔到最低谷之后,后面走的都是上坡路。何况我们家有采奕,这个孩子打小就用功, 我们没什么本事, 就相信她一定能扭转我们家的命运。”   奶奶眼角有泪花, 是喜极而泣的泪, 她看向孙女说, “你们看,现在我们家否极泰来,不全是采奕刻苦努力得来的吗?”   许铭和沈泊峤连声赞同。   云采奕擦擦唇角,往椅背上一靠,看着面前的一切,兴奋了很久的情绪到达某个点,渐渐回落,心底莫名蹿出一丝惆怅。   她嘀咕了声:“如果老爸在就好了。”   父背如山。   那是她从小到大的仰仗,是她最敬爱的人。   父亲教会她一切,也为她无私奉献了一切,可在她有了成就时,却无法分享她的快乐。   “都是那个奸商。”云采奕咬牙切齿,“要不是那个包工头和开发商偷工减料,我老爸就不会摔断腿,不会摔出一身伤,年纪轻轻就……”   她赌咒的语气,“这辈子都别让我再碰上他,不然……哼。”   这些话,这几年云采奕没少说,特别是云景桉的忌日时,云采奕可以一边哭一边说上一天。   陶美华一想起旧事,也愤恨说:“那些有钱人草菅人命,根本不把我们普通老百姓当人。”抬头看向许铭,她又笑了下,“还好许铭和那些人不一样。”   许铭微微点头,仅用眼神安慰她们,没说话。   他心底总有一根钢丝,怕她们发现谢霖和他的关系。   还好今儿太高兴了,云采奕端起杯子,和大家说“干杯”,将这话带过去了,没再提。   上来一道“展翅高飞”,其实就是一只烤乳鸽,造型摆的好看,搭配鲜花和装饰,很有大鹏展翅的气势。   “这个怎么吃呀?”云采奕举着筷子,无法下手。   “别急。”许铭挽了挽衣袖,问服务员要了一副刀叉,将烤乳鸽端下转盘,就着自己的座位,微微侧身,将鸽子一块一块切分好,再重新上桌。   他做这些,细致又耐心,那动作优雅得像处理艺术品。   云采奕夹起一片肉,塞嘴里咬一口,挑挑眉:“好吃极了。”   许铭眸光温润,转动转盘,将烤乳鸽转到奶奶和陶美华面前。   虽然说他们五个人天天都在一起吃饭,但这儿是饭店,和在云家吃饭还是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奶奶和陶美华像是进入客场一样,变得拘谨。   云采奕性子大大咧咧,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沈泊峤和她也差不多。   只有许铭心细,将一切看在眼里,有意拔高一点气氛,多照顾一下两位长辈。   而云采奕虽然不太注意这些细节,但许铭做了,她就注意到了。   包厢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微风轻拂,珍馐佳肴的香甜气息,和大家的欢声笑语浮在空气中。   云采奕感觉到一种幸福。   奶奶和老妈逐渐老去,她在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时,如果身边有许铭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能给她依靠,能帮她分担忧愁,还能帮她照顾到一些她注意不到的细节,那真是太好了。   而且很俗气的想法,许铭长得太帅了,身份地位又高,和他在一起太有面子了。   包厢里的服务员进进出出换了好几个,每一个借着上菜的名义进来,都偷偷瞄着许铭,以为她不知道?   不过他可是她的,给人看一眼还行,别的就别想了。   此时进来一个送新榨汁的服务员,眼睛像只馋猫见到鱼一样黏在许铭身上。   云采奕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挡住对方视线,接过榨汁,说:“我自己来吧。”   服务员低下头,只好退出去了。   云采奕提着榨汁,带上自己的杯子,走到奶奶和陶美华身边,给她们倒满,一起喝了一杯,再转到许铭和沈泊峤身边,也和他们一起喝了一杯。   离席时,几个人个个尽兴。   *   回去的路上,许铭开车,沈泊峤坐在副驾驶,云家三个人并排坐在后座。   梅雨季快要来了,晚风凉爽,从窗户里吹进来,正好吹一吹脸上的燥热。   奶奶坐在云采奕和陶美华中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许铭的车坐的最舒服,又大又稳,三个人一点儿也不挤。”   云采奕亲昵地靠在奶奶身上,朝许铭觑去一眼,十分款爷地问:“这车多少钱?”   许铭眸光一转,偏头笑着说:“不贵,只要你那一点零头。”   云采奕:“……”   扭头看窗外,当自己没说。   一点零头,400多万,哼,就买辆车,她舍不得。   *   回到家,云采奕无心码字,躺在床上想心事。   这一天太兴奋了,现在冷静下来,发现埃及那边开机仪式的时间不太利好。   温锦澜最早说预计在七月底,没想到现在提前了一个月。   从今天算起,也就只有十天的时间了。   她们一家三个人的护照已经全部办好了,埃及是落地签,直接买机票就能走。   但是许铭怎么办?   桃源县马上就要进入梅雨季了,公司很多户外工程将不得不暂停工期,许铭和她讨论过,他将计划这个时间段回濯湾。   他回濯湾,不仅仅是为了处理集团事务,还有谢宛竹的事。   而云采奕还没和他提入赘的事。   云采奕想,如果许铭说服了谢宛竹,谢宛竹愿意接纳她,那她嫁入他们家也不是不可以,入赘的事从此直接抹掉,只要两家和和气气做亲家就行。   但如果谢宛竹不接纳她,那她就将许铭夺过来,用入赘的方式将他绑进自己的世界,以后也别管谢宛竹什么想法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种,等到七月底的时候,她们一家三个人和许铭都能一起欢欢喜喜去埃及。   可是现在开机仪式在六月底,所有计划全都打乱了。   那怎么办才好?   云采奕正想着,手机有消息进来,还以为是许铭,捞过来一看,却是胡斌。   胡斌问:【在哪?】   云采奕甩过去两个字:【家里。】   胡斌:【有事和你说。】   云采奕:【什么事?】   胡斌:【很重要的事,我派车去接你,见面说。】   云采奕:【好吧。】   *   云采奕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楼。   厨房里灯火通明,只有奶奶一个人在。   奶奶在洗糯米,准备包粽子,而陶美华则出门打麻将去了。   “还是老妈潇洒。”云采奕走过去,看了看,问奶奶,“怎么还包粽子?端午不是过去了?”   奶奶笑着说:“可不就是端午包了粽子,许铭和泊峤都爱吃,我看还有一点腊火腿在家,就给他们再包一点。”   云采奕撇撇嘴:“奶奶你可真惯着他们。”   奶奶笑了,问:“那你爱不爱吃?我包了又不是不给你吃。”   云采奕这会又慷慨了:“给他们包吧,多包点,留给他们当饭吃,我的那份也给他们好了。”   她想到不管许铭怎么安排,她们一家总是要走的。   云采奕和奶奶说:“埃及那边开机仪式时间定下来了,我们过几天就走。”   随即将具体日期告诉了奶奶。   “这么快?”奶奶有一点惊讶,还有一点高兴,可是心理准备不足,她还有很多泡菜和腌菜没妥善处置,田里还种了很多菜。   云采奕笑着安慰她:“泡菜腌菜都来得及,要是坏了就坏了,等我们回来再重新做。田里的菜和邻居们说一下,让他们摘了去吃好了。”   奶奶赞成地点点头,笑得欢喜:“全都听你的,怎么说还是出国比较潇洒。等奶奶再回来,可就是个出过国的老太婆了。”   “对啊,出过国的老太婆。”云采奕莞尔,抬手给她捏捏肩。   奶奶出国固然有很多需要准备,而云采奕发现自己也有。   本来打算好了和许铭一起去,她什么心都不用操,旅游攻略全是许铭在做,现在忽然感觉担子全部压到她头上了。   她其实和奶奶老妈一样,也是从来没坐过飞机,第一次出国的人哪。   当初的豪言壮语,现在要落到实处,才发现出国的事细碎又繁杂。   云采奕朝隔壁看了眼,心想这事还得和许铭商量,要不先让许铭和她去埃及好了。   可是隔壁二楼怎么没亮灯,只有三楼有灯光,许铭出去了?   云采奕立刻摸出手机给许铭发消息,对他进行查岗。   不到一分钟,许铭回复说:【在超市。】   随即发来几张图,全是避孕套,问云采奕想要哪种。   云采奕耳颈上倏然发烫:【干嘛问我,是你用,又不是我用。】   许铭振振有词:【那效果好不好,不得你说了算。】   云采奕:【我都没用过,哪知道哪个好。】   许铭:【那我每种都买,轮着用。】   这天聊不下去了,云采奕红着脸,收了手机。   门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云采奕和奶奶招呼了一声,走出家门。   *   大院门外,除了他们自家门顶上照明灯照出的一方天地,四周漆黑一片。   他们社区在县城郊外,前方大马路两边树木高大,但没有路灯,这会看过去,树木隐在黑暗里,和头顶的夜空融为一体,莫名有种压迫逼仄的感觉。   而且风比先前大了很多,卷起看不见的灰尘,在树林间打转,发出尖锐的响声,听起来像鬼魅嘶叫。   云采奕摸了摸裸露的手臂,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心想说,胡斌最好有天大的事,不然对不起她顶着这么一个鬼天出门。   来接她的小弟跑下车,给她开车门。   云采奕上车,汽车掉转头,将她送到胡斌的酒吧“夜色”。   *   到夜色,胡斌果然没让她失望,送了她一份大礼,将她这一天的兴奋全浇灭了。   胡斌带她去了自己三楼的办公室。   那个办公室和包厢差不多,不过就是将酒桌改成办公桌,将沙发改成老板椅,办公桌上,文件和酒瓶胡乱地搅合在一块,头顶的灯有五个颜色,照得屋子一点儿不像办公室,而像小舞池。   那灯光落在胡斌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上,像被泼了水彩染料,让人忍俊不禁,可是胡斌不让云采奕笑,沉着脸,从一堆酒瓶中,翻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什么?”云采奕好奇,第一反应是和源和公司有关。   “你自己看。”胡斌皱着眉,一笑不笑,脸色严肃的像雕塑。   云采奕打开文件,文件的确和源和有关,因为公司里也有一份,她还亲手接触过,只是没仔细看过。   那是恒瑞集团的结构图。   恒瑞集团最早以做房地产和城市基建起步,后来发展旅游业和港口贸易,以濯湾为中心,日趋壮大,子公司遍布多个城市。   其中锦市有一家子公司,叫恒昌建设,法定人是薛若淮。   胡斌手指点在这人的名字上面,试图唤醒云采奕的某些记忆,可云采奕不认识此人,连男女都不知道。   胡斌只好告诉她:“这是个女的,我要说她老公的名字,你就知道了。”   云采奕:“谁?”   胡斌吐出两个字:“谢、霖。”   “谢霖?”云采奕秀眉高蹙。   谢霖是谁,她当然知道,就是她刻在骨子里恨透了的那个开发商。   她今儿晚上吃饭时才刚骂过的人。   要不是谢霖,她父亲就不会出意外,不会在最应该身强力壮的时候,被一身病痛折磨,更不会在上有老下有小,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就撒手人寰。   她有多爱父亲,就有多恨谢霖。   可谢霖的公司隶属于恒瑞?   云景桉出事那年,她才13岁,她只知道那个奸恶的开发商叫谢霖,其他的全都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更不知道。   那许铭认识谢霖吗?   胡斌又给了她精准的答案:“他们不但认识,还是亲戚,谢霖是许铭的舅舅,许铭是谢霖的外甥。”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像一柄利剑,刺痛人的眼。   雷声滚滚而来,仿佛蛟龙翻腾,黑夜被撕裂开,大雨倾盆而下,裹挟着尘雾,以最快的速度淋湿了一座城。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甜文 第57章 他的隐秘撩拨   ◎你会得到一个更爱你的男朋友◎   天仿佛塌下来了。   黑的夜, 黑的雨,在电闪雷鸣中,疯狂倾倒, 天地间,狼藉一片。   回去的路上,汽车颠簸摇晃,冒雨前进,车窗外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雨声风声和雷声,震耳欲聋。   胡斌陪云采奕坐在汽车后座, 他递了张纸巾给云采奕。   云采奕摇了摇头, 说自己没哭。   只是这样的天,没有方向,亦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胡斌问:“要找许铭谈谈吗?”   云采奕低下头,长时间地沉默。   她才下定决心要和许铭在一起, 就遇上这样的事,她要怎么做?   舅舅外甥, 那是很亲的关系。   她如果不能为难许铭,那就只能为难自己。   而且谢霖的公司隶属恒瑞,她居然和自己最憎恨的人在同一个集团工作。   胡斌伸手拉住她的手,云采奕猝不及防,本能地抽回手,转头看向对方。   胡斌无所谓地笑了下:“我只是想告诉你, 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都会在你身边。”   云采奕木讷地点了点头。   *   到家门口, 云采奕一眼看见路虎揽胜, 想也不想就推开车门下车。   风雨肆虐, 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人仿佛被当头棒喝,冰凉的雨水冲击天灵盖,泼天似地浇向人的脸和全身。   云采奕眼睛一阵酸涩,视线被雨水阻隔,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直接往隔壁跑去。   胡斌在后面连声喊她,拿上一把伞,也没来得及打开就追了过去。   云采奕跑到门前,摸到门铃,使劲揿了揿。   下车前,她还存有一丝理智,只想过来和许铭谈一谈,可下车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人已经被雨水冲刷成落汤鸡,大脑也似乎   被冲成一团浆糊。   这团浆糊里有很多片段,有父亲坠下楼时浑身鲜血淋漓的情景,有他们全家在病房里抱头痛哭的情景,还有父亲半夜被人当垃圾一样扔到家门口,从此包工头人间蒸发……   奶奶和母亲去拦开发商的车,谢霖开着车还想逼退她们,她拿起一把斧头砸了上去……   许颖告诉她,许铭年少时来过桃源县,当时他14岁,是冬天寒假的时候,算起来也正好是她家出事的时候……   许铭的母亲姓谢,谢霖也姓谢,她就从来没想过这两人是亲姐弟,难怪一个德行……   “许铭,你给我出来。”   云采奕抬起一脚朝深色的铜门狠狠踹去,似要踹开这一切,求个明白。   她浑身湿透了,头发糊在脸上,衣裙也黏在身上。   胡斌跑到她身边,撑开伞,可是伞根本不顶用,伞骨都被吹翻了,他没帮上忙,反而自己也淋湿了。   还好,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许铭握着一柄伞,一身白衣黑裤地站在门里。   风雨依然猛烈,男人身上片刻之间也被打湿了不少,但他长身而立,深邃的眼眸隔着风雨透着沉静的光,莫名给人一种安定,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撑着。   云采奕正要说话,许铭一伸手就将她拽进大门,拽进他怀里,同时他另只手将伞倾斜,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的头顶。   胡斌也没来得及说话,许铭又“嘭”一声将门关上了,动作快得骇人。   而许铭也没任何言语,裹住怀里的人,半抱半推,带着人一起跑进主屋。   *   山城多雨,尤其是六月,说下就下,又猛又烈。   许铭算是领教到了。   两个人跑进主屋,全湿透了,他刚洗的澡也白洗了,但也顾不上自己。   许铭从沙发上拿起一块干毛巾,按住云采奕纤薄的肩,就往她脸上、头上擦去。   “这么大的雨,你去哪了?怎么和胡斌在一起?”   他撩开她额上的湿发,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红的滴血的眸子。   许铭眉心拧起,直觉出了大事,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她擦。   可云采奕身上太湿了,浑身都在滴水,暗橘色长裙像她的第二层皮肤一样紧紧贴在身上,晶莹的雨珠挂在她胸前雪白的肌肤上,光芒诱人。   许铭掠过一眼,却无心调情,拿起自己的一件西服裹到云采奕身上,展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他低头轻语,抚着心爱姑娘的后背,吻了吻她的唇角,“现在我先送你回家,你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有什么事我们等你洗完澡再说。”   他用最理智最温柔的方式做出反应,轻轻拍了拍云采奕,示意她转身,可云采奕身体晃了两下,脚步没动。   就刚刚,干燥的毛巾拂上她的脸,男人清冽的气息笼罩住她的时候,她感觉心脏猛缩,一阵刺痛,像被一根针尖扎进去似的,痛得人想死。   “许铭。”云采奕动了动唇角,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张脸神经麻痹似的,僵硬得很难张口,她的声音打着颤儿,“你告诉我,谢霖是不是你舅舅?”   窗外一道闪电霹雳惊响,炸裂在头顶,雷霆万钧,雨势更猛烈了。   可就在那刺眼的光电中,云采奕分明看见男人深邃的眸底现出一丝裂痕,这丝裂痕昭示了一切。   “呵、呵。”云采奕发出两声怪异的笑声,眼睛里的雨水被擦干净了,现在又重新泛起了湿意,“所以你早就知道。”   “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能把我和他混为一谈。”许铭心一沉,眸光幽深,长腿往前一步,伸手想要抱她。   可云采奕听不进他的话,也不让他碰,往后退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肩头上的西服“哗啦”一声掉落地上,一截衣袖落在雨水中瞬间浸湿了。   那雨水正是从她身上滴落下去的,现在还在滴。   和她心里的血一样。   云采奕双肩塌下,显得单薄伶仃,有种无能为力的颓丧感:“很好玩吗?许少爷,还是叫你许公子?”   这两个称呼从她清柔的嗓音里叫出来,讽刺意味十足。   “所有当年的事你全知道,可你却偏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云采奕想让自己表现得气愤一点,可心里更多的却是悲哀,两种情绪相冲,只让她更恨自己。   “当初在临大,我一直以为是我招惹了你,是我玩弄了你,现在才知道,真正被招惹被玩弄的人是我,许公子玩的开心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许铭眉头紧皱,两道英气的剑眉顷刻间变得幽戾阴沉,“胡斌跟你说什么了?他嫉妒我们在一起,你怎么能听信他?”   “你不要把胡斌扯进来,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没关系,他虽然混不吝,但他从来不会骗我,不像你,满口谎言。”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刺激到了许铭,云采奕看见男人的脸色一瞬间煞白,连声音也嘶哑了。   许铭说:“我满口谎言?对,因为不是他嫉妒我,是我嫉妒他。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天天都在一起,我算什么?我如果不花点心思,我怎么追得到你?”   云采奕:“……”越听越听不懂了,“我和胡斌只是兄弟一样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些。”   “没有?”许铭冷笑,眼神锋利冷厉,“也就你自己觉得没有而已。他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可真残忍。”   云采奕在感情上有多迟钝,他太了解了,而他第一次见到胡斌的时候,就觉察到对方将云采奕置在多高的位置,只有云采奕自己浑不自知,此刻他故意挑起,明嘲暗讽,就是想转移话题。   毕竟胡斌的事小,谢霖的事才头大。   “你别胡说。”云采奕的情绪果然被带跑了一些,她以为许铭误会了,只好将以前的事拿出来解释,“胡斌父亲做寿,我只是冒充他的女朋友,帮他应付一下家里,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可她感情上虽然有些迟钝,但并不表示她不够聪明,一个转念,她就回过味来了。   “许铭,你不要转移话题。”云采奕摇了摇脑袋,浑身冰冷,只有脑袋嗡嗡嗡得又烫又发胀,像外面的雷一样要炸开。   “我们之间完蛋了。”   她悲从心起,脚底下的雨水还在蔓延,湿凉凉地黏住她,像一片沼泽,将她陷在里面,越陷越深。   “胡说什么?”许铭目光布满阴翳,一脚踢开脚下的西服,往前一步将云采奕拦腰抱进怀里。   沙发上有一张羊绒毛毯,许铭随手捡起,将云采奕全身裹住。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很怕她生病,好声哄着说:“天大的事都没你大,知道吗?你现在先回家,好好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谢霖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说完,抬手就想将她抱起来,送她回去。   可云采奕不肯,从他双手里挣扎出来,胡乱地扯开毛毯:“你不用赶我,我说完自己会走。”   她将毛毯挡在身前,连连往后退,后背靠上进户门,“咚”一声,冰凉,疼痛,同时眼睛里冒出一片金星,也不知道是自己撞的,还是外面打过来的闪电。   看她这个样子,太令人心疼了。   许铭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搂进怀里,紧紧箍住,抚摸她后背撞到的地方。   他柔声叫着“宝贝”,声音响在她头顶:“你乖一点好不好?你相信我,任何事我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会帮你解决。”   “怎么解决?”云采奕使劲挣扎,力气却大不过男人,被许铭堵在他和门板之间。   云采奕头一低,张口就咬住了许铭的手臂,狠狠一口,咬得许铭倒吸一口凉气,“嘶”一声,眉心深蹙。   可他依然不想放开她,仍死死抱住她。   云采奕几乎花光了力气,松开口时,那劲瘦的手臂上青筋暴突,两排整齐的牙印,一颗不少,几个深刻的凹陷里咬破了皮肉,冒出血珠,滑落下来,蹭在两人的衣服上。   云采奕失了力,眼泪流下来。   可她却倔强地咬着牙,不哭出一点儿声音。   铁锈般的血腥味,混着咸腻的泪水,蔓延在口腔里。   大概这就是人生最悲苦的滋味吧。   “谢霖是你舅舅,我老爸一条命被他折腾没了,你是不是嫌不够,还要来折腾我?”   “还有我奶奶,我老妈,她们都以为你是很好的人,可现在呢?”   泪眼婆娑里,云采奕揪住男人的衣服,抬头想要怒视他,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哭花了眼,她居然看见男人阴郁的眸底也有晶莹的液体。   “宝贝。”他还叫她宝贝。   声音低沉,沙哑,像覆了一层砂纸。   “我爱你。”   男人的喉间似有穿透力,几个字传进耳膜,振动人的心房。   “我所有做的事都是因为我爱你。”   “谢霖的事是我有心隐瞒,是我的不对,因为我太爱你了,我想得到你,占有你,想和你在一起,这份私心超越了一切。”   “我甚至认为,只要我足够爱你,足够对你好,就能化解所有的伤害和矛盾。”   许铭喉结微动,那是一个艰难的吞咽动作。   他低下眉睫,摸了摸云采奕的脸,覆上薄唇,亲吻她眼角的泪,沿着泪痕,一啄一吻,一路吻到她的唇角,小心翼翼去舔舐,试探。   “我无条件地爱着你,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你,就不能多给我一点信心和信任?”   屋里干燥温暖,狂风骤雨被阻隔在窗外,男人身体温热,亲吻里的气息更是滚烫灼热,舌尖探进来的时候,云采奕不自觉地想要汲取。   但她还是咬住了牙关,推开了他。   闭上眼,眼泪还是汹涌而出。   这一天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她以为自己否极泰来了,却没想到是乐极生悲。   “你知道我有多恨谢霖吗?”   她也想自己冷静一点,但这混乱的一切叫她怎么冷静?   “我恨不得杀了他。”   “他害死了我老爸啊,害得我们一家只剩孤儿寡母,整天被人指指点点。我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老妈四十几岁就守寡,而我还没尽孝就没了父亲,这种伤痛谁能理解,谁能弥补?”   “我能理解,我来弥补。”许铭双手捧住她的脸,头一低,就去吻她的泪,“你总要相信,你所有的苦都不会白吃。”   他的声音温柔醇厚:“你失去了一个爱你的父亲,但你会得到一个更爱你的男朋友。”   “我纵然没能够像你父亲一样从小陪着你长大,但我可以陪你到老,陪你到百年,如果你觉得一辈子不够,那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陪着你……”   多动听的情话,从一个矜贵温润的男人口中说出,天然有一种让你心悦诚服的魅力,让人相信他既说得出便一定会做到。   只是云采奕太悲伤了,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想起了很多过往,想起那段时间他们一家人遭遇的一切。   那些光鲜体面的官老爷,和西装革履的有钱人,利用职权和金钱,端着傲慢鄙夷的目光,将他们像蚂蚁一样踩在脚下,任其践踏。   以致于当年年纪尚幼的云采奕,三观还未形成便崩塌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和人正常的社交。   “你说为什么世界要这么复杂?真实的世界和书本里描绘的完全不一样。”   “在临大遇见你,让我觉得生活并没那么糟糕。可是谁知道,你说你家做生意,原来是做的濯湾第一豪门的生意。”   “你妈那么巧,是我最讨厌的有钱人,而更可笑的是,谢霖是你舅舅,你从头到尾都欺瞒着我……”   “许铭啊。”云采奕双手抓住男人的衣襟,用力搡了搡,整个人沮丧悲愤到了极限,“你知不知道,你将我心底撑起的一切全毁了。”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甜文,相信我,真的是甜文,不虐的,下一章正文完结 第58章 正文完结   ◎女朋友……可以吗?◎   古人类对神的敬畏和来世的执念胜过一切, 尤其是古埃及的贵族。   在埃及,金字塔、木乃伊、人面狮身像,以及一座连着一座的神庙, 无一不在诉说这些。   而除了这些,还有个地方不容小觑,那就是“死人城”。   那里最早是达官贵人的墓地,他们雇用穷人守墓,陵墓的规模一座比一座庞大壮观, 以彰显他们的财富和身份。   千百年以来,每一座陵墓里面的墓碑越来越多, 到如今, 仍有钱的人依然雇用着穷人为他们守墓,没钱的那些便渐渐被无家可归的人占领。   于是,死人城里渐渐形成一种新的生态,活人和死人混居, 不仅仅在同一个陵墓里,很多还同居在一个墓室。   黄土, 深巷,错综复杂。   尼罗河的风吹过这里,破败,阴暗,疯狂,怨怒, 还有欲望, 激发各种矛盾。   不息的灵魂, 在阴阳交界处滋生。   云采奕的玄幻小说《追魂旗》的故事背景便是从这儿开始。   温锦澜说, 尊重原创, 所以他们电影里的主场景也选在这儿。   开机仪式,便设在死人城里的一座陵墓里。   那天,先是按照当地习俗,做了一场庄严肃穆的祭祀活动,而后才是隆重的开机仪式。   到场的人很多,因为是大制作,剧组班底的阵容很豪华,全是国际名导名演员,其中女主由杨淼淼出演,男主是位好莱坞大牌。   也因此成千上百的粉丝慕名而来,和附近的居民将陵墓围堵得水泄不通。   后来出动了警察,秩序才好些。   云采奕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当时对死人城的一点好奇,突发灵感,写了一本有关死人城的重生文,现在会真的实地取景,拍成电影。   而她真正来到死人城的时候,发现现实比她想象中的更令人震撼。   “如果我能先来一趟死人城,再写《追魂旗》,应该会写的更好一点吧。”   这是她面对记者采访时,很虚心的一个回答。   剧组里个个都是大牌,她感觉自己是唯一的一个短板,而且久不用的英语贸然用起来也很笨拙,不如少开口。   于是她尽量保持低调,处处谦和礼让,何况她还带着奶奶和老妈,需要照顾她们。   谁知如此一来,剧组里的那些欧美老外们,对她这个东方姑娘更青眼有加,赞扬她的才华外,还高调夸赞她的年轻美貌和孝顺。   云采奕只当大家客气,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天,她穿的也着实低调,一身浅白色宽松的长裙,亚麻色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头上一顶宽檐的太阳帽,鼻梁上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   可就是她这一身的素雅,在众多浓墨重彩的女明星中反而成了一股清流。   埃及最炎热的夏风从地中海吹来,吹得云采奕长裙飘飘,纤腰像柳枝一般更显柔软,墨镜遮挡了她的一双明眸,却衬得她的脸更白皙素净,娇艳的红唇更惹人注意。   有个金发碧眼的白人游客走近了,和她搭讪,还没聊几句,又有个抓着签名本的阿拉伯女孩跑过来,请她签名,还有人摘了一朵花送来给她。   受人瞩目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女明星。   温锦澜走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云采奕耸耸肩,看眼四周的墓碑和人群,笑着回答:“感觉好极了。”   她站在一个遮荫的高台上,弯下腰,拉了一把温锦澜,将她拉上去,道出自己的感激:“要不是你,我这本书可能无法实现影视梦,等晚上咱俩好好喝一杯。”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温锦澜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要不是你,我怎么赚钱?”   云采奕笑出声,轻轻捶了她一下:“资本家啊,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收敛不住了。”温锦澜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被人群围住的何嘉晟,“我被那个家伙完全带歪了。你看他,都退圈了,走哪还那么多人围着。我是想收敛一点的,可他太高调了。算了,认命吧。”   “这恩爱秀的。”云采奕抱臂,摸了摸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我还得跟你学学,我小说都写不出来。”   她记得上次在临川,温锦澜身边有个未婚夫,那可不是何嘉晟。这才过去多久,两人已经甩了未婚夫,高调出行,可见何嘉晟的攻势有多猛烈。   温锦澜笑了笑,四周人太多,不适合深入聊天,她反问道:“许铭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来的,怎么没来?”   云采奕喉咙口一涩,抿了抿唇:“他父亲身体不好,回濯湾去了。”   这是事实,可不知为何说出来总有些心虚。   云采奕推了下墨镜,好在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外面太热了,我们进屋去吧。”   “好。”温锦澜也没问下去。   *   剧组在陵墓旁边临时租了几间民居,给大家做休息室。   说民居,是因为有活人居住,但其实里面埋着两座坟墓,进门就是两墩墓碑。   屋子不大,光线昏暗,除了一扇门,并没有窗户,楼板也很低,如果许铭来了,怕是在里面无法抬头。   四周石头垒的墙壁上,刻着很多古老的图纹,过去了千百年,现在依然清晰深刻,没有被破坏。   算是占有者对墓主的一点敬意。   几张新安置的沙发靠墙围了一圈,色彩艳丽,给屋子增添了不少活力。   奶奶和陶美华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有来自欧美的白人,也有当地请的阿拉伯临时工,语言各不相同,却全在热情交流,个个表情丰富,手势夸张。   云采奕走进去,就见奶奶笑容可掬,左边的喊“hello”,右边的喊“honey”,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厌其烦地竖大拇指,夸人家:“你好棒,good,good。”   讨得大家都爱和她说话。   陶美华比奶奶端庄矜持一些,手里拿着翻译机,和人聊天气,聊五花八门的见闻,其实也就是鸡同鸭讲,因为翻译机几乎听不懂她的桃源县方言式的中国普通话。   云采奕左右看了会,扶了扶额,也没去纠正,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   中午,有马车过来接云采奕她们三个人,接她们回酒店吃饭。   云采奕她们仨来埃及已经一周了,住的和剧组不是同一个酒店。   吃过饭,三人回房间,各自午睡。   她们仨住的是一个超大的豪华房,装修风格完全是古埃及风,房间里有单独的起居室,格调很有贵族气息,卧室宽敞,并列摆放三张床,每个床头都挂有繁复图案的壁毯,精美绝伦。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赞的是飘窗外,正对面的就是金字塔。   想看金字塔,随时往飘窗上一趴就可以。   尤其是夜里,金字塔上有灯光秀,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照在幽蓝的天幕里,不停地变幻色彩,使人迷恋。   午睡之后,云采奕第一个醒来。   她轻手轻脚去了起居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码字。   以前陶美华叫她把工作辞了,全职在家写文,她觉得不保险,而且尽管不肯承认,那时候心里对许铭还是有所贪恋的。   现在一本影视就卖了两千多万,和许铭又走到了山穷水尽,全职写文这事,她便打算捡起来,从这里开始了。   就像现在这样,带着奶奶和老妈旅居,全世界都去走一走,看一看,开阔一下眼界,丰富一下阅历,三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也相信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更好一些。   码字码了没一会,奶奶和陶美华相继醒来,两人也没打扰云采奕,休息了一会,一起去酒店顶楼的空中花园玩去了。   云采奕叮嘱两人带好手机和翻译机,还有小额的埃及镑。   埃及小费文化盛行,奶奶和陶美华开始时还不习惯,渐渐得也入乡随俗了,变得越来越慷慨。   以至于她们在酒店住了这些天,酒店里的人一见到她们,就会抢着给她们开门,递这个送那个,热情似火。   奶奶和陶美华便给他们发小费,一人10埃及镑,其实也就人民币2块钱。   奶奶说:“我穷了一辈子,没想到出了国,还享受了有钱人的待遇。”   陶美华揶揄她:“你怎么不说你在家省吃俭用,到这儿花钱如流水。”   奶奶眯起眼睛笑:“是我虚荣了,飘了飘了。”   云采奕拍拍她们,安慰说:“这叫花钱买快乐,这点钱算什么,快乐最重要。”   奶奶和陶美华走了之后,云采奕继续码字。   *   到傍晚的时候,导游迪尔给云采奕打电话,他驾了马车来接她们,送她们去剧组的篝火晚会。   埃及是热带沙漠气候,尤其六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白天大地炙烤,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过了傍晚,街头才会渐渐有人群活动。   而且夜越深,人越多,热闹非凡。   马车是埃及很常见的交通工具,迪尔的马是一匹白色骏马,饲养的很好,长得高大健硕,马车座位也很高,深色复古的半包顶,搭配鲜艳的内饰,从大街上穿行非常招摇。   不过于云采奕她们来说,也可以一路看风景,吹着尼罗河的风,随时和热情的路人挥挥手,打打招呼,也挺有意思。   到目的地,一望无际的沙漠,零星几个营地。   沙漠上有几辆越野车和冲沙车在疾驰,在金色的落日下,带起一阵一阵的金色风沙,扬尘似海。   温锦澜何嘉晟他们还没到,云采奕先去挑了一辆冲沙车,带上奶奶和老妈,冲上了沙漠。   云采奕起先还担心奶奶上了年纪不适应,车子开得很慢,结果奶奶挥舞着头巾说:“快点,采奕不给力啊。”   陶美华也指了指前面一辆冲沙车,说:“我们超过他们,别吃他们的灰,让他们吃我们的灰。”   云采奕秀眉一扬,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身后扬起片片黄沙,奶奶和陶美华抓着扶手,一路放声尖叫。   一圈玩下来,所有的营地都知道来了个80岁的中国老太太,又英又飒,身体素质比很多年轻人都好。   火红的太阳渐渐西沉,金红色的光芒越发浓烈,铺染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人的心中莫名涌上一种感动。   想哭。   为眼前的美景,为眼前的人,和,如此美好的生活。   云采奕挑了九张图,组成九宫格,编辑了一段文字,准备发朋友圈。   可是发给谁看呢?   无论收获多少人的羡慕和赞美,总有一份失落在心的最痛之处。   *   回到营地,篝火已经点燃了,周围亮起了无数小彩灯,烧烤架上飘出浓郁的香味,勾人食欲。   所有剧组的人全来了,而他们中因为有很多明星,其他营地的人也纷纷跑来这边,致使场面变得异常热闹。   大家围着篝火尽情吃喝玩乐,放松心情。   沙漠里的夜一旦降临,就会一改白天飞沙走石的景象,变得纯粹,沉浸,抬头便是无垠浩瀚的星空,每颗星都那么明亮璀璨,感觉近在眼前,一伸手,好像就能摘到。   后半场,篝火被人泼了酒精,火苗直往上蹿,火势越烧越烈,音响中传来高亢的中东舞曲,人们扭动腰肢,围着篝火手舞足蹈,个个脸上映着兴奋的火光。   云采奕不会跳舞,但不妨碍她有一颗想跳舞的心。   只见她跳进人群里,打开双手,随便扭动摇摆,就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和清凉的衣着,很难说跳的不好看。   云采奕刚才冲沙下来,去冲了个凉,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现在她身上是一件埃及风的露腰吊带的小背心,搭配一条带毛边的牛仔热短裤,那小腰细腻白嫩,胸前沟壑锋利,还有一双长腿莹白纤细,并不输场上任何一个女明星,惹得几个男人围在她身边打转。   何嘉晟和温锦澜坐在桌前吃东西,看到这边的一抹艳色,何嘉晟使坏地摸出手机给许铭拨了个视频。   中国和埃及时差六个小时,许铭被手机吵醒时,正被恶梦侵扰,黑暗中打开视频,第一反应以为云采奕出事了,但看到的却是   她一身美艳照人,在一群男人中舞姿妖娆。   许铭漆黑的瞳孔猛地紧缩,简直比恶梦还叫人惊恐。   他没开自己的摄像头,上半身僵硬地挺直在床上,捏了捏眉心,听着何嘉晟的调侃,好一会才缓过来一点神,和老朋友说:“她开心就好。”   声线淡淡,却难免泄漏一丝压抑和忧伤。   何嘉晟这边人群热闹,声音嘈杂,没听出他的语气,只以为许铭半夜被打扰,情绪不高。   于是何嘉晟举高手机对准了云采奕,放出更刺激的话:“你最近忙什么?有什么事比女朋友还大?你这么放任她玩,我怕你今晚就要没女朋友了。”   许铭的视线落在视频里,声音保持克制:“没办法,我也想去,可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我只能回濯湾来了。”   他父亲患肝癌好些年了,朋友圈里都知道。   何嘉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视频里的云采奕还在跳舞,有个卷发男人凑在她身后,靠得有些近,超过了安全距离,云采奕朝对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谁知对方没收敛,反而靠得更近了,云采奕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失了兴趣,从舞群中走了下来。   许铭目光一动不动,将一切尽收眼底,喉间屏着一口呼吸,这才缓缓落下。   而云采奕本来要往奶奶那边去的,忽然朝何嘉晟投来一眼,感觉他举着的手机有点儿不正常。   温锦澜坐在何嘉晟旁边,对视上云采奕的视线,先不打自招地笑起来,云采奕走过来的步子更快了。   何嘉晟连忙向手机里的人求救:“来了来了,你女朋友来了,你们聊几句吧。”   许铭勾勾唇,淡淡笑了声:“我会单独和她聊,不需要借用你。”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摁断了视频。   何嘉晟笑骂了一声,抬头看向正面走来的姑娘,虚张声势说:“你完了,你刚才和人家跳贴身舞,你男朋友全看见了,他吃了大醋,马上就要飞过来收拾你了。”   “是吗?”云采奕秀眉一蹙,双手交叉相握,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在我完之前,我先把你收拾掉好了,拉个影帝做垫背也不错。”   何嘉晟一张帅气的脸上,顿时露出夸张的惊恐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狠。”   他一点儿也没听出来许铭和云采奕之间出了问题,他们两个其实比他还要虚张声势。   温锦澜也没听出来,只觉得自己男朋友太爱演了,踢了踢他的椅子,说:“还不快点去补救一下。”   眼神往酒水区那里瞟了瞟,意思叫何嘉晟去给她们倒果汁。   何嘉晟秒懂,立刻切换体贴模式:“我马上去。”   起身将椅子让给云采奕,自己去酒水区了。   云采奕啧了声,拉开椅子坐下,对温锦澜说:“你也太护着他了,我还没怎么着呢。”   温锦澜笑了笑,眼里的温柔不言而喻。   两个人坐着聊了会天,云采奕知道,温锦澜和何嘉晟以前在临大的那场恋爱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但是后来两人因为什么分开,却几乎没人知道。   此刻见他们和好如初,她借着今晚的机会,向温锦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哪知温锦澜比她想象的大方,坦然地告诉她:“我们两家有世仇,他父亲害死了我母亲。”   云采奕失声,忍不住“啊”了一声,简直不可思议。   *   那天后来云采奕和温锦澜聊了很久。   回到酒店,云采奕失眠了。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温锦澜的那句话:“你只要问自己,爱不爱他。”   这些天,她努力想要忘记的一切,总会在深夜的某个时刻穿过防御,破土而出。   她想起那个暴雨夜,许铭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就是第二天,她去公司递交辞呈,他还在挽留她。   许铭说:“你是两个公司的总助,哪能说走就走?我顶多给你放几天假,你想出去散散心,那就出去散散心,散完心就回来。”   可是她说了什么?   她将打印好的辞职报告留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背对着他,很冷漠地说:“别等,我不会回来了。”   她往外走,男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也不管是不是办公室,会不会有人进来。   “别对我这么残忍,我其实也很脆弱。”   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哀伤,也能感觉到他的拥抱有多用力。   可她选择了无视。   “你是许铭。”她这么说。   她满心觉得许铭太强大了,他能藏住所有的事,必定也能扛起所有的事。   她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挣脱他的拥抱,离开两步。   抬头,她看见男人眼里有血丝,眼睑下一片青黑,怕是昨晚没睡好。   她有几分心疼,却不多。   “就到这里为止吧。”   她口吻淡淡,纵然心里也有所依恋,但更相信那都是错误的。   “要不。”她尝试给彼此留点面子,“我们再拥抱一下。”再画上句号,“最后一个拥抱。”   然而没想到,遭到了许铭的拒绝。   当时男人垂下眼皮,下颌线绷得冷峻,眼神如高山之巅的冰雪,气压极低。   她没有去细想,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悲伤了。   她就那么离开了。   *   在埃及的日子过得飞快。   云采奕她们仨和温锦澜何嘉晟,还有部分剧组成员朋友,一起将埃及的几大城市玩了个遍。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快过去了。   温锦澜玩到后期,说玩不动了,要抓何嘉晟回去直播带货。   因为何嘉晟退圈退得突然,使她的公司损失了5个多亿,她要他去给广告商直播带货,将窟窿全部补上。   何嘉晟现在身价千亿,5个亿对他来说,只要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足够填上了,但他却听从温锦澜的安排,指哪打哪,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云采奕看着他俩的感觉太好了,而自己如果不是和许铭有那些羁绊,是不是也会像他们这样幸福?   送走温锦澜何嘉晟,埃及剩下的日子,云采奕她们仨去了马特鲁。   那是地中海边上的一个海滨小城,和大城市热景点不同,这里宁静优雅,游客不多,更适合三两小聚,或者一个人发呆。   云采奕她们之所以去马特鲁,其实是受了塞尼德的邀请。   塞尼德,一个埃及的年轻男人,有着阿拉伯人典型的长相,身材高大,肤色偏暗,高鼻梁,高颧骨,脸庞轮廓棱角分明。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浓眉深目,在他和你说话的时候,那双眼会散发无穷的热情,仿佛他会说话的不只是一张嘴。   塞尼德是许铭在英国伯明翰大学留学时的同学。   许铭做朋友真的没的说,云采奕以为两人就那样结束了,没想到她带着奶奶和老妈出来时,他还给她推送了塞尼德的名片,给她发了一份详细的埃及旅游攻略。   而塞尼德也非常不错,云采奕她们刚到开罗,他就去接机了。   而且塞尼德家族里有人开旅游公司,他很周全地给云采奕她们订了最好的酒店,安排了最好的旅游路线。   也因此,云采奕她们才玩的这么开心,省却了很多麻烦,避免了很多踩坑事件。   云采奕以前没见过海,来到埃及才第一次看见海,奶奶和陶美华也是。   她们去了红海,去了潜水圣地纳马湾,还去了号称地中海明珠的亚历山大,但是到了马特鲁,这里的海和前面那些完全不一样,感觉又是另外一种美。   马特鲁的海非常蓝,蓝的纯粹,没有一丁点杂质,和蔚蓝的天互相辉映,会让你相信它们在恋爱。   奶奶有时候会说:“这海真漂亮,濯湾的海会不会也这样?”   不知道奶奶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濯湾的。   云采奕说,不知道,她没有去过濯湾。   也许是因为马特鲁更适合生活,而不像一个开放的景点。   其实,她心里也会拿马特鲁去想象濯湾,想濯湾的海有没有马特鲁的好看,濯湾的海鲜有没有马特鲁的好吃,每次看到什么,都会想濯湾有没有。   在其他地方无法赋予的想象,来到马特鲁之后,下意识里全蹦了出来。   海边有一只黑白毛色的边牧犬跑来跑去,云采奕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那狗子有点像奥利奥。   她想那大家伙是不是也是这样在濯湾,快乐地奔跑在海边,许铭给它扔飞盘呢,还是摸着它的脑袋?   而那大家伙是不是早就忘了她这个狠心的麻麻?   想起两人在临川和好的时候,许铭才对她开放了朋友圈,因为他的朋友圈里有很多奥利奥的照片。   许铭说,他不让她看,并非小气,而是不想用奥利奥绑架她,不想在两人的感情之上增加额外的砝码,给她压力。   云采奕当时躺在床上,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哦”了一声,说:“所以你把奥利奥的头像也换掉了,也不给我看?”   她说的是重逢之初,许铭加她好友时,第一次的头像是奥利奥,第二次便只是一张普通的海景照了。   她知道他的心思细腻,却不敢想他细腻到这个份上。   那朵高岭之花啊,高高在上的男人,背后为她花了多少心思,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此时,面对大海,阳光和煦,海风轻柔,只要张开双手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总有一份怅然若失。   云采奕走在海滩上,走进一顶遮阳篷底下,买了杯冷饮坐下来,吹着海风,打开手机,翻了翻朋友圈。   许铭最近的一条朋友圈,还停留在二十几天前。   那是他刚回濯湾的时候,拍的几张奥利奥的照片,至今没有任何更新。   云采奕没来由地蹙了蹙眉,感觉不太妙。   退出去,她又点进沈泊峤的朋友圈。   这位好邻居以前很少发朋友圈,现在因为一百万交给他带,他倒是发了不少。   最近几条全是一百万的照片和视频。   云采奕算了算,国内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   她给沈泊峤发消息,聊了一会,问问小家伙的日常,顽不顽皮。   沈泊峤说,一切都好,就是公司现在有点儿忙。   梅雨季过去了,许铭还在濯湾,没回桃源县,云采奕也没回公司,公司里现在全靠沈泊峤、何知言,还有几个高层强力撑着。   云采奕拐弯抹角地问到许铭,沈泊峤说:【他父亲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   云采奕默了默眼,说不出话了。   她们从桃源县出来的第二天,许铭便飞回了濯湾,原因是他父亲病情危急。   这也是后来沈泊峤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云采奕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拿来做许铭不能陪同她的借口,直到此时,她才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真的很大。   远处海浪一波一波地翻滚而来,拍上礁岩,水花四溅,海鸟鸣叫着从头顶飞过,那只可爱的边牧追逐着海鸟跑进海里,最后被主人叫回,吐着大舌头卖萌。   云采奕握着手机,一个人呆在海边呆了很久。   直到陶美华打来电话,喊她回酒店,说塞尼德派来的汽车到了。   *   塞尼德今晚做东,宴请她们三个人。   吃饭地点就在当地一家比较有名气的餐厅。   塞尼德带了他的女朋友来,一个非常漂亮的中东女孩,叫扎赫拉,眼睛明亮,笑容甜美,身材曲线婀娜丰满。   巧的是,扎赫拉也认识许铭,说是以前去英国看望塞尼德的时候见过。   扎赫拉从事国际贸易的工作,她说她见过很多中国男人,许铭是她心中的天花板。   扎赫拉说,许铭不只是长得帅,人也非常好,绅士,温柔。   她在英国有一次被人抢了,没联系上塞尼德,是许铭赶到现场解救了她,将她安顿好,而她因为生了塞尼德的气,和塞尼德闹分手,也是许铭帮他们调解了。   如果不是许铭,他俩可能就崩了,哪还有现在什么事。   扎赫拉说起许铭的时候,一双大眼睛bolinbolin,很陶醉的样子,塞尼德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笑,时不时赞同几声,竟然一点儿醋意也没有。   塞尼德对云采奕说:“我如果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可能就会吃醋了,但是我早就知道你了,许铭他心里只有你,所以我才不担心。”   云采奕讪讪地笑了下:“许铭经常提起我吗?”   “不怎么提。”塞尼德耸了耸肩,挑挑眉说:“我俩同导师,经常一起做课题写论文,我写不出的时候就睡觉。许铭倒好,他写不出的时候就会翻手机。我还以为他查资料呢,结果不是,他在看美女的照片和视频,而那个美女过来过去就一个人,全是你。”   云采奕:“……”   塞尼德笑着说:“你不知道,他有时候半夜都捧着手机在看,我还以为多有趣的东西呢,可看来看去,还是你,我都搞不懂,他怎么不腻。”   云采奕暗暗落汗,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你知道吗?你有多么幸运。”塞尼德说起来没完,他又想起一件趣事,“许铭那么优秀,追他的女生很多很多,可他却无动于衷,心里只有你。”   “他有个钥匙扣,那上面挂着你的照片,不仅仅是我,我们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每次有女生向他示爱或者想约他出去,他就这个样子。”   塞尼德轻咳一声,拎起自己的车钥匙,模仿许铭扣在手指里,打了个转,压低声音说:“我女朋友看着呢。”   不等大家笑起来,他又摆摆手,先笑了,“我学的不像,但许铭就是这样,谁都知道他心里有个超级深爱的女朋友,后来就再没人敢挑战了。”   云采奕赔着笑了下,感觉小心脏被那“超级深爱”几个字深深刺到了。   她知道的,塞尼德学的一点儿也不像。   许铭那双手那么漂亮,又会转笔,钥匙扣扣进他修长手指里,转动起来,会很优雅灵巧。   她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但也想象得出。   而许铭拒绝人的神情一定是淡漠的,眉睫压得很低,薄唇轻抿,话语从他口中说出,谈不上多伤人,但一定会让人觉得千里之隔,毫无希望。   餐厅里格调优雅,柔和的音乐流淌在晶莹的灯影里,五个人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美味的埃及菜。   塞尼德和扎赫拉热情好客,虽然云采奕她们和他俩才见过几次面,但因为许铭的关系,双方感觉也不陌生,一顿饭吃的很愉快。   云采奕和他俩全程用英语,陶美华虽然听不懂,但手边的翻译机效率很高,每句话都很尽责地翻译成中文,呈现在屏幕上,也就不妨碍她和他们交流了。   奶奶则显得安静些,她笑着说:“你们负责聊,我负责吃就好。”   不过在提到许铭时,她会睁大眼睛,表示一点兴趣,云采奕便会向她转达聊天内容,或者陶美华按翻译机上说的告诉她。   后来,塞尼德又提到了一件事,说是让他印象深刻。   他说:“很难理解,许铭那么年轻,居然会得了厌食症,什么都吃不下。我们都开他的玩笑,说他想你想疯了,可是也不见你去看他。他就那么一天比一天消瘦,看起来总是恹恹的感觉,在课堂里晕倒过几次,直到后来被学校要求强制治疗才好点。”   云采奕低下头,有些食不知味了。   好在餐厅很快上了比较有趣的表演节目,餐桌上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晚餐结束时,大家意犹未尽,互相拥抱道别。   云采奕代表云家三个人,说起这次埃及行,非常感谢塞尼德。   塞尼德搂着自己的女朋友,笑着说:“别客气,等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发请柬,我们计划着去中国旅游呢。”   云采奕牵动唇角,努力保持微笑。   *   汽车送她们回到酒店,三个人就在大门口下了车。   酒店往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那里灯火阑珊,人影攒动,远远地传来欢快的中东舞曲,很多人在跳舞。   云采奕扭了扭腰肢,走在奶奶和陶美华前面。   刚才吃饭时话题总绕不开许铭,她的心情有些down,这会她急需活跃一下。   不过跳舞的全是埃及人,没有一个外国人,更没有中国人,云采奕可没勇气挤进去做独领风骚的那个,她走向广场边上的地摊,去那儿看看。   地摊上的物品琳琅满目,是真正出自埃及人自己制作,不像哈利利市场几乎都是Made in China。   云采奕逛了一圈,看中一只中东鼓,想买下来,可是一想她们接下来的行程,带着一只鼓出行不太方便,便有些犹豫。   她们明天就要离开埃及了。   云采奕计划下一站去约旦,去佩特拉古城。   她搜过资料,觉得那古城非常有意思,她打算实地做个深度探索,收集一些素材,将来好用到文里去。   奶奶拍了拍那鼓,笑着和孙女说:“买吧,我们不要去约旦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云采奕蹙了蹙眉。   陶美华站在她们旁边,附和奶奶的话:“回家吧,玩了一个月,我快累死了。”   她和奶奶都是本分的庄稼人,习惯了劳作的生活,出来一个月,玩的是开心,但时间越久,越惦记家里那一亩三分地。   奶奶眯着眼,朝广场上热闹的人群看了眼,说:“要说出国,我在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现在却在埃及呆了一个月,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给许铭做饭。那孩子患过厌食症,现在有胃病,要好好养才行。他还那么年轻。”   言语里全是慈爱,还有一丝牵挂。   云采奕低下头,好一会才说:“他还在濯湾。”   “他总会回桃源县。”   “你们怎么这样。”   云采奕嘟哝了一声,这些天她努力撑起的东西,感觉被奶奶一句话就要摧毁了。   奶奶搂过孙女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说:“我也是这些天在这里才想开的。”   她转头看向儿媳妇,陶美华微微点了点头,让奶奶说。   她俩下午其实已经商量过了,就许铭的事达成了共识,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云采奕说。   奶奶抱起中东鼓,递给孙女,语气和蔼:“我想啊,那些法老、帝王,他们对权力对来生执念那么深,可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我一个老婆子,80岁了,一双腿都埋进黄土了,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奶奶我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临了了,还不能活的开心一点,自私一点?”   “就是啊。”陶美华也靠近女儿,接过奶奶的话,说,“你老爸的事过去了这些年,对我们家的打击是很大,可它已经木已成舟。我和你奶奶商量过了,就觉得吧,这件事是个遗憾,但是我们如果因为这个遗憾,再造成另一件事情的遗憾,谁的良心又会好过呢?”   另一件事情就是云采奕和许铭的事。   云采奕这些天看起来很开心,可是作为亲人的她们,又怎么能不懂,孩子心里在承受什么。   过去的终究会成为过去,只有眼前人才是最值得付出的。   陶美华搂过女儿的肩膀,摇了她两下:“人总要往前看,你爸的事其实和许铭没有关系,许铭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没有理由去责怪他。”   云采奕“哼”了一声:“反正做恶人的都是我。”   她可记得自己出来时,把话说的有多绝,怎么伤透许铭的心的。   云采奕抱起中东鼓就往回走,钱都没付。   老板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大叫,陶美华连忙走上前去付钱。   奶奶笑了下,一抬头,满天的星。   *   三个人回到酒店。   云采奕抱着中东鼓,随意哼了个曲子,击打了一会,声音“嘭嘭”有力。   打完之后,心情莫名地放松了很多。   约旦不去了,机票酒店行程都不用管了,云采奕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就在奶奶和老妈的归心似箭中,将回国的机票定下了。   三个人先后洗了澡,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完之后,奶奶和陶美华先睡,云采奕还要码字。   这一向是她的习惯。   来到埃及,时差倒过来之后,她也是要码字码到夜里12点才睡。   不过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云采奕打算今晚奖励自己早点睡。   躺进被窝时,她想起许铭,想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反反复复,恩恩怨怨。   奶奶和老妈一句话解决了所有,可她和许铭之间,也能一句话解决吗?   云采奕打开微信,点开许铭的朋友圈,突然发现他更新了。   可是更新的是什么?   就一张图片,全黑,什么都没有。   配的文字是:天黑了。   云采奕一下子坐起身,心脏猛地一滞。   是许爸爸去世了。   她知道一个人失去父亲时的那种感受。   因为她失去过。   什么也想不得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出了房间,给许铭拨电话。   酒店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对面是一座狭长又高大的房屋建筑,在那之外,两栋高楼之间的缝隙里,才能够看见一点海的影子。   云采奕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看向那海。   如果不是建筑物阻挡,她的眼光会远大一点吧。   那是片广阔无垠的大海啊,那满天的星光落在上面,那份美和宽广是多少人的心之向往。   她为什么要被眼前的事物一叶遮目呢?   电话在长时间的等待铃声之后,终于传来一声低低的“喂”。   声音很哑,沉在喉咙里,像是刻意压低的,又像是在勉力接听。   “许铭。”云采奕轻声叫唤了一声,“你、还好吗?”   可是男人没有回答她。   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像黑夜里的海,吞噬了一切。   云采奕握紧了手机,好怕突然被挂断。   耳蜗深处似乎有男人的呼吸声,若即若离,似近又远。   云采奕将手机贴到自己唇边,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心有多慌。   很久之后,她才听见他说:“你觉得呢?”   “我想去看你。”云采奕莫名一阵心疼。   可是男人口吻极淡,透着疏离:“以什么身份?”   似乎并不相信她。   云采奕咬唇,低下声音:“女朋友……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故事后续将作为番外发放。   番外剧情将从采奕千里追夫开始,顺便带大家领略一下铭总家,看看他家到底有多豪。   一入豪门深似海,啊不是,应该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全程甜,不虐,没有追夫火葬场,毕竟铭总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虐她。   番外请允许我缓冲一下,短暂的休息一下,下一更在17号晚上8点,往后更新时间请留意文案,红包照旧,都是7点。   谢谢大家支持!   另外请大家看看专栏预收,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