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躲一个试试[校园]   作者:深巷无酒   文案:   狗脾气X清甜   深情X犟种   *   1   陈幼安转学到附中的第一天,帮江琰收了一封情书。   她的同桌一头栗色碎发凌乱,趴在课桌上昏睡不醒。   陈幼安并没认出,江琰就是巷子里那个乖戾嚣张的校服男生。   女孩小心翼翼把情书塞进他的抽屉,还是撞到了正在熟睡的少年。   “不好意思。”她声音微软,带着歉意。   江琰抬起冷漠疏离的眼看她半晌,声音冷淡:   “你干嘛啊。”   陈幼安认出那张脸,背脊发凉,忍不住地退缩。   再后来她知情识趣地换了座位,除了上课以外,见到江琰就掉头走。   井水不犯河水。   却在一天回家的路上被江琰长腿一横,挡住了去路。   她懵懵抬头,少年忽然欺身贴过来与她鼻尖对着鼻尖,哑着嗓子忍耐问:   “躲我?”   2   附中的学生都知道,江琰嚣张难驯,放荡不羁,是全校最不能招惹的那个。   就是这样桀骜的少年,为她堆雪人,为她打架不要命。   原来玩世不恭的浪子也有真心。   可聚会上,众人眼中温顺乖巧的陈幼安一句话,让江琰让气得浑身发抖,酒醒了一大半。   “江琰,我不喜欢你。”女孩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柔平静。   “我只是同情你。”   第二天,江琰出了车祸。   他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没有等到陈幼安来探望一次,却收到她转学的消息。   陈幼安不告而别,离开了海城。   那天之后,没人敢在江琰面前再提陈幼安三个字。   3   多年后,陈幼安在一个阴雨天回到海城出差。   她心中隐隐不安。   听说合作方CEO姓江,是一个冷血无情,杀伐果决的人,惹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淋了一身雨的陈幼安狼狈不堪,在咖啡馆撞到了一个人。   男子一身高定西服身材挺拔,栗色短发,脸廓是她熟悉的雍容凌厉。   再见已过多年,对方冷漠到没多看她一眼地转身走了。   像是不记得。   直到一次,江琰把她叫到酒店房间,眼角微红俯身在她耳侧:   “回海城出差?”   声音沙哑带着忍耐。   “陈幼安...你怎么敢的。”   *   阅读指南:   1,1V1,双C,HE   2,未成年不早恋,男主没谈过恋爱   3,主校园,中后期会小虐   4,小白文笔,ky请绕道。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破镜重圆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幼安,江琰┃配角:齐枫┃其它:   一句话简介:惹不起躲得起   立意:追求美好 第1章   ◎巷子里◎   海城的夏季湿热沉闷,即使已到九月中旬,热力依旧分毫不减。   一辆银色的奔驰轿车平缓减速,停在红绿灯前。车身在炙热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车内却是让人舒适的微凉温度。   陈幼安坐在副驾驶,腿上放着的是她的浅蓝色帆布书包。上面还挂着个粉色绒毛兔子,安静地垂在她腿上。   白皙的脖颈坠下几缕碎发,眸子澄澈清透。她侧头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慢慢停止,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繁华。   “听说你的成绩还不错,一直排在年级前三。”   说话人是她的继母邓惠。   女人妆容精致,头发用抓夹挽在脑后显得一丝不苟。她握着方向盘,盯着红绿灯的倒计时,问得很是随意。   陈幼安垂眸,低低地回了个“嗯。”   邓惠侧头瞥她一眼,很快转回头目视前方。   “也别骄傲。海大附中是全国重点,优等生比比皆是,教学水平高出南中不止一两个等级,你还落下半个月的课,去了学校可要好好念书。”   “我会的。”女孩说话带着南方口音,听上去是温软无害,又清澈如水。   陈幼安曾和邓惠一起生活过短暂几年,对这个破坏人家庭的女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现在却坐着她的车,还要去她的家。   邓惠轻踩油门,汽车缓缓启动。   “我知道你和你奶奶感情深,现在人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也收收心思,把注意力都用在学习上。”   陈幼安眼神一滞,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书包肩带。   奶奶好歹也是她曾经的婆婆。从前在南城对她的好,到头只剩下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陈幼安心口压抑,开口声音仍是软的:“知道了,邓阿姨。”   一路上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街景继续倒退。窗外是规整化一的绿化植被,和各类设计感十足的高楼建筑。   陈幼安看了会儿陌生繁华的街道,眼眸低垂。   奶奶病逝后,没有亲戚肯接她这个累赘。   邓惠却在这时候找来,说要接她去海城念书,养她到十八岁。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离奇。   不一会儿,轿车进入一条小巷。   巷子周围的建筑年代老旧,是一处未开发的老城区。乍一看,还颇有点像南城的街道,只是这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跟热闹嘈杂的南城不一样。   陈幼安趴在车窗认真看了会儿,轿车很快驶入一处欧式风格的低矮建筑群。四周草地宽阔,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点缀其间。房屋错落宽敞,是一座别墅区。   她一直隐隐知道一个讯息。爸爸死后,邓惠找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那个男人还带了个儿子。   只是她没想到,邓惠接她住的地方是这样的富人区。   人脸识别后,门“滴”地一声开了。   邓惠没什么情绪招呼她:“进来吧,当自己家。”   陈幼安一扫室内奢华的装潢和考究的摆件,觉得胸口有点闷窒。   “你叔叔出差了不在家,你小枫哥哥还没放学要晚点才回来。坐飞机也累了,洗个澡就回房休息吧。二楼左手第一间。”   陈幼安把行李摆在沙发旁边的地上,站着没动。   “邓阿姨,我可能晕车了,想出去透透气。”   邓惠扭头,顿了顿说:“去吧,别走远了。”   小区里绿荫环绕,树叶被晒得油亮发烫。热浪蒸腾,偶有一两声嘶哑的蝉鸣,显得单调又乏味。   她没有走很远,站在别墅区的路口眺望那一片古旧的老城区。   太阳正盛,陈幼安有些口渴。   想吃冰棍了。   可四下看了一圈,别墅区不像是有小卖部的样子。出了小区,她几步路就跨进了四通八达的旧巷子。   这里被周围高耸的楼房挡住阳光,幽静人少,整洁还干净,古朴风格和南城确实挺像,跟海城的繁华完全不一样。   正四处张望,隐约听见巷子口传来小猫叫声。她寻声看去,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奶猫。   她刚靠近,小奶猫倏的一下窜出去,进了一条光线阴暗的小巷。   陈幼安脚步急促,一追进去就听见叫喊声。   “秦云鹤,你他妈找死啊?”   辱骂声混杂着拳脚相加的声音,三个年轻男子围站一圈。   其中一个花臂男提起地上软踏踏的人,又是一脚过去,直接把人踹到墙上。那人像块破布一样依着墙壁滑下来,重重栽在地上。   她惊得捂住了嘴。   “呃...”一阵痛苦的呻。吟。   一个花臂,一个黄毛叼着烟,还有一个是光头,穿了件黑色背心。都是混社会的不良少年。   而地上躺着的是个男生,还穿着校服。   陈幼安脸色变得煞白,脚都僵了。   这是在抢钱?她闯枪眼子上了!   打人的混混也听到她跑动的声响,纷纷回头。却见一个白生生的小姑娘站在巷子口,一时都有些诧异的没再动手。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群架啊,一边儿去。”黄毛冲她嚷。   这哪是打群架啊,分明是为人多欺人少,还往死里打。   不过看来不是抢钱,她暂时是安全的。   这时候,地上蜷缩一团的人颤微微求饶:“我错了,别打了...”   黄毛像是听不得那人出声,一声求饶又是惹来狠狠一脚,男生脸上身上都是血,闷哼一声,痛苦得声音都发不出。   都这样认错了还要打,这是要把他打死?   见陈幼安呆傻地站着,光头男戏谑开口:“小姑娘,站这儿看戏呢?”   别说一个纤瘦的女生,就算是个成年人见了这阵仗都怕是要拔腿跑。   她倒好,站了足足一分钟了。   陈幼安的神经被刺了一下。如果她现在走了,地上的人会没命。   “我的猫不见了,我来找猫。”她的嗓音因为紧张变得有些干哑。   有人来了他们就不会这样猖獗了吧?   几个少年闻言一顿,忽地哄然大笑起来。   黄毛笑得蹲在地上,“小姑娘,胆子不小啊。再不走信不信连你一起收拾?”   陈幼安手心都是汗,心跳如擂鼓。   再这样下去,那男生不死也残了!   一股意气天真冲上头:“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随即,她掏出了手机。   黄毛来了兴致,一脸坏笑走了过来,眼神玩味的盯着她。   “你有种就打。”   其余两个人也起哄,看好戏般地环起手臂。   陈幼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猖狂了,他们连警察都不怕?只是这时候怕是她服软也讨不了好了。   她一脸戒备地往后退,飞快地掏出手机拨了110,手都开始打颤。   “嘟嘟嘟...”电话里传来盲音。   手机坏了?   黄毛已经走得很近,现在就是跑也跑不过,完蛋了!   无暇分辨原因,她灵机之下假装打通了电话,警惕看着黄毛扬着嗓子道:“喂,公安局吗?这里有人蓄意伤人。”   又一抬头看路牌,报了个地址。   几个混混顿时变了脸色,龇牙咧嘴开始咒骂。   本只想把她吓走没打算动她,这小姑娘还来劲了。   黄毛气得瞪眼,一把扔掉嘴里叼着的烟。   “嘿,你真以为哥儿几个吃素...”   一边说着就要往前去捉她。   陈幼安吓得正要跑,巷子里忽然响起一个沉磁的声音。   “你管这叫你的猫?”   四下安静。   她循声看去,角落里还蹲了一个人。   那人懒懒散散站起身,一条黑色运动裤,干净白色短袖T恤,两边袖口是黑色竖杠。   少年穿着校服。头发被阳光照成栗色,嘴里叼着棒棒糖,一手提着小猫。   黄毛停下动作往旁边站,只目光凶狠地盯着陈幼安。花臂男和光头也都没再说话。   陈幼安心头一紧。   但凡眼睛没瞎都能看出,这个穿校服的少年才是老大。   少年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提着小猫颈后那块皮,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奶猫惨兮兮地被他拎着,秀声秀气地喵喵直叫唤。   他走近,垂眸看她。陈幼安对上一双锋利的眼。   他蹙起眉的样子有点凶,满脸嫌恶地盯着手中的奶猫。   小奶猫应该是流浪猫,近了看身上都是污糟,毛都起绞了。   “这是你家猫还是你家抹布啊?”   “......”   身后几人“噗哈哈”笑起来。少年一松手,小猫很快窜走了。   他又嫌弃地擦拭手掌,目光颇冷:“唬谁呢。”   谎话被拆穿,陈幼安心脏狂跳,吓得不轻。   她紧了紧牙根色厉内荏道:“你们别得意,警察要来了。”   巷子静得出奇,炙热的空气没有一丝风。   少年仔细看她半晌,嘴角扯出一个笑:“没一句老实话。”   “什么。”   “我告诉你...”   下一刻,他低下头靠近了些,用很小声的气音开口:   “这里没有信号。”   陌生的清冽气息铺下来,陈幼安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穿校服的少年拉开距离,一脸恶劣的捉弄得逞,眼神却是又冷又淡。   “琰哥,这姓秦的怎么办?”花臂男问。   “没听人说警察来了,还不走。”   少年不再看她,擦身过去自顾往前迈步子。   几个混混立马跟上,凶了小姑娘两眼然后走远了。   陈幼安双脚跟灌了铅似的站在原地,脸色变得跟纸一样白。   -   翌日,陈幼安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坐公交去学校。   她一晚上没怎么睡觉。陌生感,不安感,还有闭上眼就想起的巷子里那一幕,让她整夜辗转难眠。   昨天的事简直让她心惊肉跳。   几个混混走了之后,被揍的男生很快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后来回想才知道自己的处境多危险。她不是没见过男生打架,但哪有这样下死手的。   一回想就后背发凉。只当是一次教训吧,以后再碰见这样的人一定敬而远之。   九月的早晨减去几分燥热,陈幼安站在校门口的一颗大树下,远远看着大理石上刻着的“海大附中”四个字。   海大附中是全国重点中学,重本升学率一直很高。除了极个别关系特别硬的,成绩不好光砸钱是进不来的。   她的成绩在南中数一数二,到了这顶多算得上个中等偏上,   虽然一下子从鸡头变成了凤毛,但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邓惠费劲送她来这,后妈都这么努力了,她怎么能掉链子。   新班主任叫周中华,是一个秃头眼镜男。   他一手翻看陈幼安的资料和成绩单,嘴里喃喃念叨:“哦,南城中学...”   陈幼安抬眸,眼神划过一丝期待。   她知道两所学校不是一个档次,但南中不至于如邓惠口中那样不堪。   “没听说过。”   “......”   周中华一推眼镜:“看成绩还不错,但是我们学校的进度拉得快,你又落下半个月的课,的抓紧了。”   翻完成绩单,又一扫陈幼安。   短袖体恤加牛仔裤,头发绑了个简单的马尾,小姑娘看着挺乖巧。   随即满意点头:“也不用紧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老师问同学。你放心,我们学校的学生都遵纪守律乖得很。”   这时,贺明洲敲门进来:“老师,这是收好的英语作业。”   “嗯,放这吧。”周中华说,“对了,这是新来的同学叫陈幼安,这位是高二七班的班长贺明洲,你们以后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听了班主任的一番话,又一看男生板正的校服,她立刻产生了步入重点高中的紧迫感。   贺明洲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朝气蓬勃像个小太阳。   她礼貌地微笑点头,视线扫过去。   白色校服袖口两道黑色竖杠,下身是黑色运动裤...   陈幼安倒吸一口凉气,这一身跟昨天那混混的是同款!   作者有话说:   甜虐校园文上线啦!求收藏求评论,绝对不坑放心入!! 第2章   ◎同桌◎   上课铃响,陈幼安被周中华领着来到了高二七班。   她把刚才收到的混混竟跟自己同校的冲击和不安按耐下去,静静地站在班主任旁边。   教室里装了空调,温度让人感觉舒适。桌椅整齐划一,讲台旁有多媒体设备和屏幕投影,教学硬件比南城的高档不少。   陈幼安生得白净清秀,一双杏眼澄澈透亮,给人一种清纯乖巧的印象。   七班学生见了新同学脸上都是新鲜和好奇,好几个男生偷拿目光下打量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叫陈幼安,大家欢迎。”周中华说完,同学们热烈鼓掌,一切都很自然,没有不和谐的地方。   陈幼安脸上挂了一个恬淡的笑,作了自我介绍。   周中华一指后排的某个方向:“陈幼安同学,你暂时坐最后一排的空位上,月底会调座位。”   陈幼安点头,顺着班主任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靠窗的位置。   只是并排一起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走近了才看见,靠窗的桌子上敞着几张试卷,新的。看来是这个位置有人,只是那人因为某种原因没来。   她在外侧的座位坐下,拿出笔袋和刚领的新书摆放好。   第一节就是周中华的英语课。除了斜前方一个男生在低头玩手机,其他同学听课都很认真,她昨夜没休息好,强打着精神认真听课。   下课铃响起,周中华突然想起来:“对了,陈幼安同学,去二楼教务处把校服领了。”   一节课下来,陈幼安眼皮都抬不起了,还想趴着打个盹,只好强撑着站起身。   这时已经下课,教室里有同学走来走去。她一抬眼,看见教室后门站了一个扎双马尾女生,怯生生的探头往他们班里到处瞧,随后像是有些失望的走开了。   陈幼安初来乍到,生态环境不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十分钟后,她领了校服回来看见双马尾又来了,还趴在门边。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正要进门,被那女生堪堪叫住。   “同学。”   陈幼安侧头,女生脸上带着赧然的笑看着自己。   “嗯?”   “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江琰。”   女生说着,递上来来一个粉色信封,上面印着桃心形状的暗纹。   陈幼安嘴巴微张,愣了一刻,“可我不认识江琰。”   女生立刻狐疑地皱眉,似乎有十足的理由怀疑她是在装傻。   “我今天才来七班。”她马上补充一句。   预备铃响起,双马尾来不及管她昨天还是今天来的,信封往她手里一塞:“就是你同桌,帮我交给他,谢谢啊!”   陈幼安想说同桌今天没来,一回头就看见座位上趴着个人。   女生对她眨眨眼,一脸“拜托了”,走廊的学生都进了教室,她很快跑开了。   陈幼安拿着信封直摇头,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什么。   走回座位,面前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旁边睡觉的男生。   他肩宽腿长,手肘已经越过中线趴到她的桌上,腿也申得老远。一个人占了两张桌子。   陈幼安呼出一口气。新同桌,要好好相处。   她拉开椅子坐下,尽量不要碰到旁边的男生,心说等同桌睡醒了再给他不迟。   这一节是物理课,她是一刻也不敢走神。   同桌还在睡,中途换了个姿势,腿往两边伸展开,香得不得了。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放学,周围的学生都在收拾东西了,他还是没动静。   陈幼安还得去食堂冲饭卡,看同桌还在睡,打算把情书塞进他的抽屉里。   可他身子趴得低,占得还宽,她再是小心翼翼还是碰到了他的手臂。   男生动了动,醒了。   陈幼安有所察觉,抱歉的轻声开口:“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随即抬起头,离得近了才注意到男生还染了发,是那种很深的栗色。   班主任说什么来着?附中的学生乖得很。   昨天的混混聚众打架不说了,那是在校外管不到。眼前这位还染了发,这都让进。   可就这般一联想,她心中开始隐隐不安。   一样的高挑身型,一样的附中校服。   还有一样的栗色头发...   窗外阳光洒落进来,照到他身上一层薄光。   江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缓慢抬起头来又抹了一把脸。皮肤冷白的脸被压出一道红印子,下颚线利落,喉结微微滚动。   ......   陈幼安再次对上了那双冷厉的眼,差点惊呼出声。   江琰睡眼惺忪,只看见面前站了个白色的人影,哑着嗓子不耐烦:“干嘛。”   女生仍是懵逼状态,呆愣愣地弯着身子在原地。   他冷着脸,视线逐渐清晰。   她皮肤很白,扎了个简单的马尾,一双杏眼湿漉漉看着有点眼熟,他两秒之后认出人来。   是昨天在巷子找猫的小姑娘。   他一边蹙眉看她,一边用眼神说“你最好有事”。   陈幼安赶紧把手里的粉色信封地过去,咽了咽口水话都说不出来。   江琰看了那粉色信封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给我的?”   她反应迟钝地点头。   “走了阿琰。”   李烁打完游戏把手机揣进衣兜,正叫江琰一起去吃饭。   这一回头,正好看见陈幼安递上情书的一幕。   女生没穿校服,小白鞋牛仔裤,马尾在脑后一晃一晃,发丝都透着乖巧。   “哟,新同学挺主动啊。”   李烁吊儿郎当地打趣。他皮肤偏黑,单眼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陈幼安站直了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阿琰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没戏啦,要不考虑考虑我吧。”   她本来就心慌,被他这么一通讥诮脸都红了。   江琰似乎见怪不怪,接过信封往桌肚里一扔,双手插兜站起身就往后门口迈步。   “走了。”   李烁对着陈幼安一挑眉,扔下一句“下午见啊”,往后门方向追了去。   陈幼安像块木头似的站了半晌:“不是的,我是帮...”   她把话咽回去,人早就跑没影了。   -   中午,太阳火辣辣。   陈幼安已没了半点食欲,还是拖着奄奄的身子往食堂去。   她的同桌是个不良学生。自己昨天才得罪了他,这会儿又去帮人送情书...   又一想那个流里流气男生的话,不会误会是她送的吧?可是情书肯定会署名啊,不会的不会的。   这般自我安慰着,她还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木着一张脸去食堂冲了饭卡,排队打菜。   背后有女生兴奋讨论:“我今天碰到七班的江琰了,还跟他对视了!天呐他好帅啊,眼睛好好看,我人没了...”   她脚步一顿。   “你想归想,也别太认真,江琰换女朋友比衣服还勤,你小心栽进去。”   “栽了我也心甘情愿,但是他怎么会看得上我。哎,好想跟他一起上课,好想转去七班啊...”   “你就梦吧,到了七班我陪你更是迷得找不着北,还用上课。”   怎么哪哪都是江琰。   她们要是知道江琰在校外和社会上的不良少年混在一起,那些人打架下死手把人打得满脸血,还说得出来这些话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敢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啊?   好奇心驱使,陈幼安假装不经意的回头。瞧见的却是一个朴素文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   ......   跟自己的风格还挺像。   食堂飘散着各色食物香气,闹哄哄的一片。   贺明洲跟两个女生同桌吃饭。一眼看见新同学端着餐盘找座位。他喊“陈幼安”,又对她挥手,示意她过来一起坐。   “附中的食堂就是小了点儿,但是饭菜的味道很不错,你快尝尝。”班长贺明洲很是热情。   陈幼安点头夹菜:“确实挺好吃。”   只是这食堂也叫小?都当三个南中食堂了。   “听说你落了半个月的课,怎么样,今天听下来还跟得上吗?”   贺明洲说话的时候斯斯文文,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显得很阳光。   陈幼安老实回答:“其他学科还好,就是物理有些公式还没学过,刚刚的课有点听不懂。”   蔡小琴察觉到气氛微妙,忙接过话:“没事的,班长是物理课代表,你可以借他的笔记看,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说完还用手肘去撞何明洲的手臂:“是吧。”意味深长。   贺明洲一点没有局促,笑得很是坦然大方:“对,你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不熟悉的,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其他方面,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陈幼安倒没多想,她被几人的热情感染,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   “咱们七班班风还是不错的,班长会罩着你。但是你那个同桌千万别惹。”   陈幼安停下筷子。   蔡小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那人就是个阎王,老师都管不了。”   混混,痞子,阎王...   陈幼安心里凉飕飕的。   下午上课,她难免有些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但又是数学课,不得不全神贯注听课。一个多小时过得很是煎熬。   好在江琰上午睡够了,下午只是埋头看漫画。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也没再跟陈幼安说话。   附中的高二生,只有住校生需要上晚自习。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班上的学生都收拾书包往外冲。   李烁拎着个书包往后排走,对陈幼安挤眉弄眼。   “新同学,放学了一起去玩会儿不?”   陈幼安神经一下绷紧,沉着脸没说话。   江琰双手插裤袋,没有背书包,嫌弃地一瞥李烁。   “你走不走。”   “走走走。”李烁跟上去,勾住江琰的肩嬉皮笑脸,“阿琰,你怎么老冷着个脸,瞧把新同学都吓坏了。”   江琰一把掀开他:“滚。”   -   傍晚太阳落山,陈幼安回到家已经六点半。   她借来了贺明洲的物理课笔记,准备抄一份就睡觉。一天下来她有些身心交瘁,好想闷头睡个大觉,最好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   一进门却听见争吵声。   邓惠双臂环胸,瞪大眼睛:“你还有没有个学生样子,学习不行打架第一名,晚上不回家跟那些社会上的人混到一起,早晚要把你爸气死。”   陈幼安从没见邓惠这样失态的大吼,忙抬眼去看是谁在兴风作浪这么大本事。   只见客厅沙发上半躺了个穿黑T的男生,正横着手机打游戏。   他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大妈你谁啊,要告状就直接告,别叨叨个不完影响我打游戏。”   邓惠一向矜持高傲,现在也是被气得脸都变色。   “齐枫,你就是用这种态度跟长辈说话的!”   名叫齐枫的男生仍目不斜视盯着手机:“行了行了,我回屋玩儿,不碍您的眼。”起身几步跨上楼梯。   忽然察觉到什么一回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女孩。   “你又是谁?”语气满是不屑。   “她叫陈幼安,是你的...妹妹。”   他上下扫她一眼:“切,又来个蹭吃蹭喝的。”随后迈着步子上了楼,拽得不行。   邓惠怒不可遏手都在抖:“你...你说什么!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   陈幼安闭上眼,直觉得脑袋嗡嗡的。   不难看出,这个高个子男生就是邓惠的便宜儿子。也就是她的“哥哥”。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决定接受邓惠的帮助来海城读书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一个混子当同桌不够,还来个同款“哥哥”。   她这是捅了混子的窝了?! 第3章   ◎水打翻了◎   偌大的餐桌上,只“两母女”默默对坐着吃饭。   邓惠不做家务,家里请了钟点工做饭打扫。   她现在是一所投行的经理,每天工作繁忙,连在家吃饭的时间都少。还天天被齐枫的班主任电话轰炸,一个月要去学校好几次。   还好齐枫的亲爹齐正楠周末就回来了,到时候看那小王八蛋还怎么得意。   她又抬头去看陈幼安。虽然都不是亲生的,面前这个倒是让人省心得多。   像是有所察觉,对方也抬起眼盯着她。   小姑娘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又干净,又透着一股坚定和倔强,和她父亲极为相似。   陈幼安跟她一起生活的时候才五岁,几年下来却硬是犟着没叫过她一声妈。   像是只养不熟的野兔子,却又招人心疼。   可是一想到她的母亲和自己的前夫,这股子心疼劲儿就淡下去了。   邓惠移开眼,随便找了个话题。   “小枫成绩不是很好,喜欢跟外面的人鬼混。我们大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你跟他同龄,没事就多劝劝他,跟他沟通沟通。”   陈幼安差点没被呛到。跟校霸沟通?她?   但她现在寄人篱下,没好意思拒绝。   “好,我知道了。”   邓惠又问:“今天去学校还习惯,新同学都好相处吧?”   陈幼安苦往肚子里吞:“嗯,都挺好的。”   “习惯了就早点进入状态,你在学习上有天赋,可别浪费了。”   “嗯。”   吃完饭回屋,陈幼安把物理笔记抄了,又把之前自学的数学和化学都再看了一遍才睡觉。【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沉到闹钟响了几次她都没醒。以至于当她睁眼的时候已经快迟到,最后还迫不得已打了个车,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早晨的风少了些燥意,附中教室里传出朗朗读书声。   江琰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过,早自习已经结束,但附中学生一向自觉,大部分都在教室看书,走廊只有寥寥几人。   夏末的热劲未去,他爬上四楼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一身粘腻让他有些烦躁。   拐进走廊时,瞥见个白色的纤瘦身影,正趴在角落的栏杆。   小姑娘穿了新的校服,马尾下面是白皙的脖颈,颈间有细碎的发,很是乖软无害。从侧后方看去她的脸颊鼓鼓的,像是在吃东西。   听到动静,陈幼安回头,一双杏眼写满惊愕,像是一只偷吃东西的小猫被抓了现形。手里的塑料袋装着类似糯米糕的东西。   江琰敛了下眼皮,心底的燥意未减,一脚踢门进了教室。   刚下了早自习,同学们大都都在安安静静的背单词和看书。   李烁百无聊赖侧着屁股半趴在桌上,打开某个社交软件找人聊天。   夏思佳走过来,双手撑着李烁的桌子,一脸愠怒:   “李烁!你不是说昨天晚上要去蓝域打台球?我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看见你们人!”   夏思佳是七班的文娱委员,样貌出色身材比例很好,追她的男生不少。   李烁从手机里抬起眼:“昨天不是临时有事儿嘛,那周末一起?”   女生一垂眼睫,犹豫开口:“江琰去吗?”   李烁吊儿郎当往后一靠,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姐姐你去问他啊,问我干啥。”   正好这时江琰进了教室,二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   夏思佳喜欢江琰的事儿全班都知道。她表白被拒,江琰说有女朋友了。   直到又听说他跟柳遥闹分手,才觉得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李烁喊了一嗓子:“阿琰,夏思佳找你有话说。”   她瞪了李烁一眼,咬着嘴唇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在陈幼安的位置上。   捏着嗓子问:“江琰,周末一起去打台球吗?”   江琰正一手捏着打火机玩,抬眼看她:“你会?”   少年的脸廓挺拔,眼睛是很深的双眼皮,浅褐色的眸子带着冷厉,看得夏思佳心里一晃,立刻造作起来。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开始撒娇:“不会,你可以教教我吗?”   “没空。”   “......”   到底是女生脸皮薄。被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也有点挂不住。   “江琰,为什么你对我总是这么冷淡?”   江琰漫不经心往椅子上一靠。   “我他妈哪知道。”   他恣意散漫惯了,从不惯着谁。还爬了四层楼一身汗,一到教室就不得清净。   夏思佳涨红了脸愤然起身,用力过猛撞得桌子一摇,抽屉里的蓝色书包滑出来一截,掉在外面的毛绒兔子跟着晃啊晃。   他瞟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伸手去桌肚掏漫画,夹出来一封未拆的情书。正好是有桃心暗纹的那封。   江琰一直没有看情书的习惯,陈幼安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转动手里的粉色情书看了两眼,又塞回了抽屉。   -   上了几天的学,陈幼安和蔡小琴关系慢慢近了,每天都约着一起去食堂吃饭。   “安安,你好认真啊。”蔡小琴打了菜回来,看见陈幼安正在抽空看单词本。   陈幼安把小本子揣进裤袋里:“我这不是怕拖七班后退嘛。”   明天就要考试了,她心里没底。   附中可是全国重点,优等生一抓一大把,她不努力就会落到后面。   “拖后腿的工作就留给你的同桌吧,他考试经常交白卷。”   陈幼安其实一直很好奇。   附中不是重点中学吗?染发旷课打架,这样的学生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留在学校?老师为什么不管?   “他这样...不会被退学吗?”   蔡小琴听了个笑话般:“退学?咱们学校的体育馆你看见了吧,他们家出资建的,就这背景能退学吗?”   附中的体育馆是海城所有中学里最大最气派的,时常要举办市里的各类比赛和活动。   “还有他爸江祈年,海城最具影响力的十大人物之一,电商龙头。江琰就算是不来上课一样能毕业,你信不信。”   怪不得,原来是个二世祖。   “那他为什么还来上学?来了也天天睡觉。”   既然能毕业,为什么还要不辞辛劳来上课,家里躺着睡不舒服吗?   “富二代的世界我们怎么懂,我只听说他外公以前是附中的校长。怎么,你好像很不想他来上学似的,被他欺负啦?”   蔡小琴说进她心坎儿里。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欺负到不至于。但是身边立了这样一尊“阎王”,很容易影响学习。   蔡小琴一边夹菜一边说:“江琰在学校还算规矩了,出了学校那才叫野。对了,明天就要半月考了,你复习得怎么样,都跟上来了吗?”   陈幼安抿嘴:“嗯,就是物理还差一些。”   她几天都在努力地赶课程,这次的半月考来得正是时候,她想看看自己在附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第二天,班上的同学趁早自习的时间把课桌拉开一定距离,布置考场。   附中的高二已经开始抓得紧了,除了月考还有半月,只是半月考相对轻松,只象征性地把桌子拉开些,跟随堂测试差不多。   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考理综和英语。   陈幼安最差的就是物理,这回理综考完感觉还行,心里松了口气。   她无意识地往左边一瞟。江琰长腿横在外面,正八风不动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他一直这个姿势好久了,考试的时候玩手机老师也没管。   陈幼安收回视线,站起来活动下身体,拿了水杯去接水。   可刚一迈步,就被江琰的脚绊住,她重心不稳手在空中乱晃两下,差点摔下去。   只听轻轻“啪”的一响,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陈幼安抬头看去,江琰课桌上的矿泉水瓶被她打翻了。更为惊悚的是,瓶子没盖盖子,里面的水“哗哗”地都涌了出来。   还不偏不倚,一股子全流在了江琰的裤腿根上。   陈幼安:“!!!”   江琰:“......”   陈幼安吓得要死。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就要用手去擦。   江琰迅速挡开她的手,眉头狠狠皱起,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往哪摸呢。”   ......   “对对对不起。”   江琰看她像是真的被吓到,眼神惊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还没凶她呢,就这副样子。脸皮这么薄,情书送得倒是积极得很。   “行了行了。”他自顾抽了纸巾擦拭。   上课铃声响起,陈幼安水也没来得及接,赶忙坐回位置。   她好像又得罪江琰了。   最后一堂是英语。   试卷发下来,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好在英语是她的强项,做了几道题后她进入状态,暂时没去想自己惹麻烦的事。   考试的时候座位都是外移的,现在她的左边是江琰,右前方是李烁。   还有四十分钟交卷,陈幼安开始检查试卷,看有没有疏漏。桌子突然被敲响。   她看见李烁侧了半边身子靠在椅背上,手从桌子下伸过来,鬼鬼祟祟地递眼色。   陈幼安懂了,他想抄答题卡。   她环顾四周。   教室里的同学都老老实实的埋头答题,班主任周中华取了自己的眼镜,拿了块布在擦。   她不至于不上道的连半月考都不肯给人抄,但李烁眼睛长在前面,她坐在他的斜后方,这怎么抄。   李烁看她愣着老半天没反应,趁周中华不注意,飞快地伸手抽走了她的答题卡,然后悄悄拿出手机拍照,再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一气呵成,神不知鬼不觉,只陈幼安被吓得脸都白了。   老师就坐在讲台,差点就带起眼镜抬头看过来了!   江琰正趴在桌上玩笔,手机突然震了起来。他收到两条微信。   李烁:这是你同桌的答案,快抄。   接下来是一张涂满答案的答题卡照片。   y:老子不抄。   他考试从不作弊。抄了老师也会知道,不知道李烁在折腾个什么劲。   似乎是太无聊,他再次点开图片。答题卡上方写着三个秀气的字:陈幼安。   江琰这才侧头,看见小同桌白嫩嫩的脸上有些发红,还做贼心虚生怕老师看见似的把头埋得很低。   怎么这么爱脸红啊,好学生的脸皮都是纸做的?抄个卷子就这样。那天在巷子不是挺勇敢吗?   视线再次回到那些涂得一丝不苟的小黑格,他扯了扯嘴角,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笔。   考试还有十分钟结束,已经有同学陆续交卷。   陈幼安不知道自己的答题卡已经被李烁分发出去,除了同桌江琰,还有外班的好几个同学都收到了这个“好学生”的英语答题卡。   她也准备起身,瞟了一眼答题卡。   就是这最后一眼,她猛然发现题目序号错了!   从前在南中,题目序号都是五个一组竖着排列,为什么到了附中答题卡会变成横向排列!!!   这全都得改!   陈幼安脑子“嗡”的一声,飞快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   还差八分钟,来得及!   她赶紧拿起橡皮擦开始擦,再把正确答案重新填了进去。   一下午简直鸡飞狗跳,乱得她到最后都没看见江琰和李烁是什么时候走的。   好在最后赶上了时间,陈幼安总算放松下来。   今天是周五,考完试放得早。蔡小琴约了她一起去逛学校后面的小吃街。   校门口有学生扎堆,马路旁停了一辆宝蓝色跑车,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   蔡小琴拉她过去,看见车门上倚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生。   一袭黑色紧身连衣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大红唇配上大波浪,看着很是性感。   随后,她们又看见江琰和李烁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跟黑裙女生说了两句话就上了车。   这样的场面招来不少议论。   “这女的是谁啊?”   “江琰也上车了,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别瞎猜,江琰和柳遥还没分手呢,李烁不也上车了吗。”   “不是吧,还没分手就上其他女生的车,不怕柳遥吃醋吗?”   “谁知道呢...”   陈幼安正想这两个二世祖真会玩,跑车缓缓启动,突然停在了她面前。   学生们诧异地止住声。   里面的人摇下车窗。她看见黑裙女生握着方向盘,江琰坐在副驾驶,敛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们这边。   李烁咧嘴一笑:“谢了啊新同学,周一请你吃饭。”   随即跑车疾驰而去,扬起一阵猛劲的风,拍在陈幼安的脸上。 第4章   ◎他们瞎传的◎   装潢考究的桌球娱乐室,几张绿色的台球桌摆在大厅里,四周设有卡座和沙发和桌游区,靠墙的吧台陈列着各式洋酒。   李蕊双手环胸靠在墙边。她妆容妩媚长腿诱人,站在一群贪图娱乐的男男女女中间很是吸睛。   就是这样一个引人侧目的漂亮女生,视线始终锁在江琰身上。   少年一手握着球杆俯下身,领子往两边敞开,压住球杆果断地一推,最后一颗黑球进了洞。   “好球。”李烁欢呼一声。   一杆收完八颗球,跟他对打的人简直没了脾气,摇头扔了一叠钱在桌上,嘴里嘟囔几句摇头走了。   李蕊终于忍不了:“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不是说吃饭,让我大老远开车来看你们打球?”   要不是李烁说江琰叫吃饭,她才不会精心打扮一番又跑这么远过来。   李烁收起那一沓钱,“这不赢了钱,正吃海鲜去。”   “又不是你赢的,问问阿琰想吃什么。”   李蕊是李烁的堂姐,大不了他几岁。长得好看家里还有钱,是个在戏剧学院读表演专业的大二学生。   室内有不少人抽烟,江琰站在那儿显得他整个人都雾蒙蒙。   “吃什么都行。”他收起球杆,“不是说饿了,走吧。”   这话是对李蕊说的。   他和李烁从小玩到大,跟李蕊也很早就认识了。   李蕊明媚一笑,挂上手提包就随二人乘电梯去车库取车。   停车场灯光昏暗,江琰双手插袋,黑色T恤松松垮垮,整个人颓废又阴郁。   李蕊往他身边靠:“阿琰,我弟说你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姐姐看看呗。”   江琰笑了笑:“没有的事儿,他们瞎传的。”   李蕊的眼睛忽然就亮了。又在心底咒骂李烁个王八羔子乱造谣。   她对江琰有别样心思。   且不说江家财大势大让人惦记,光他这副好皮囊就不知道胜过表演学院那些奶油小生多少倍。江琰很少对女孩子上心,跟自己走得算近的了,这一点让李蕊很是自得。   “不是吧。”李烁挤进来,“你不是跟夏思佳说你有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你跟柳遥...”   江琰睨他一眼:“不这样说我得被她烦死。”   “靠,那新同学还有机会?”   江琰简直佩服他的脑回路,白了他一眼没搭话。   李蕊现在很是心情舒畅,听李烁这样一说,突然想起来问:   “今天打招呼那女生谁啊,这么招摇调戏人小姑娘,我看她都被你吓着了。”   李烁嘿嘿一笑:“这就吓着了?那我得去好好安慰。”   江琰侧头瞥他一眼,情绪难辨。   “就一我们班的转学生,长得是又纯又乖,她来班上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她了,一双小腿白花花的...”   走到车前,李烁还在喋喋不休。   “我今天抢了她的答题卡,她马上就慌了,乖得不行。说话有点南方人的口音,又轻又软,是真他妈好听。”   江琰步子一顿,拉开车门。   “有完没完,你跟她很熟?”   李烁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正要回嘴,江琰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起电话:“什么事。”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拧起眉,样子变得不耐烦。   “行了,现在过来。”   李烁两姐弟对视一眼,心说今晚这顿饭怕是要黄了。   果然,江琰挂了电话,绕到驾驶座车窗边躬下身对李蕊说:“突然有点事,改天再请你吃饭。”   李蕊整个脸都写着不乐意。江琰也没多少解释,长腿一跨转身走了。   他有些烦躁。   这会儿正饿着肚子,还要去给许之行收拾烂摊子。关键是烂摊子还特别奇葩,许之行一个混社会的被一中的几个学生堵了。   网吧外的小巷子,七七八八站了几个人。   许之行再次被踹倒在地,半边脸已经肿得老高。   “你他妈到底是谁,老子...老子招你惹你了?”   这顿挨打着实是冤。他在一中门口的网吧打游戏正起劲,就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逮了出去。   许之行初中毕业就混社会,也不是没遇到仇家寻过来找晦气的时候。可今天对方是一个学生,手劲贼他妈贼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都被人钳在了背后,跟拎鸭子似的拎出来。   他咂着嘴一顿臭骂,自己就是吃了没准备的亏。   只是后面的单打独斗,对方只挨了他一拳,许之行却被打得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男生一脚踩在许之行的肩上,压得他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一字一顿:“打了一中的学生还敢来上网,你也是心大。给我记好了,老子是一中的齐枫,你要是还敢来,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琰下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许之行人高马大还染了一头黄毛,就这样被一个穿校服的少年踩在地上摩擦。   “让开。”   围观的学生听到这一身喊,都往两边退去。   江琰一身黑色,脸上表情很淡。浑身上下透着寒意和乖戾,看上去就不好惹。   有眼尖的认出人来。   “是附中的江琰,他怎么来了。”   “就是那个很能打的?我靠,气场好强。”   江琰穿着黑色短袖,齐枫穿的是蓝色校服。围观学生心都提起来,两个大佬要打起来了?这是一中和附中的巅峰对决啊!   江琰双手插着裤袋,沉着嗓子命令:“把脚拿开。”   齐枫不为所动,脚仍踩在许之行肩上。   “嗬,又来一个。单挑还是你们两个一起上。”   火药味十足,蓝黑大战一触即发。   旁边的几个男生已经有人摸出手机打开录像,期待又兴奋要记录下这世纪之战,却听一道洪亮的中年男人声音。   “干什么干什么!放学了一个个不回家堵在这里干什么?阻碍交通还是聚众滋事?你...哪个班的?”   来人是一中的教导主任,小个子,梳着古板的偏分头。学生们一个个都被吓得没了胆,纷纷作鸟兽散。   齐枫骂了一句,立刻收了脚拔腿就跑。   江琰:“......”   现场只剩下江琰双手插着袋和半天爬不起来的黄毛许之行。   教导主任夹着公文包,扶了一把眼镜走到江琰面前。   “你,叫什么,哪个班的!”   江琰对老师一向尊重,收敛了些情绪:“我不是一中的。”   “屁,不是一中的站在这里干什么,喝西北风啊。”   许之行爬起来,“老师,我们真不是一中的。”   教导主任像是这才发现许之行的一头黄毛,又一看江琰好像也是染了头发,相信了他的话。   “两个不良混混,来一中门口干什么,走走走,以后不准再过来影响我们学校的学生。”   许之行听得不乐意,还想跟教导主任掰扯两句,江琰一把把他扯走了。   夜幕升起,江琰肚子饿得很,又看许之行鼻青脸肿的忍住了脾气。   “这就是你说的被人堵了?被一个学生?”   许之行撇嘴,他也知道今天这个场面十分难看。   “你这一头黄毛都白染了,你以后别说认识我,真他妈丢人。”   许之行腹诽,您不也是个学生吗?   “不是琰哥,那小子是真能打,绝对练过的,但我没吃亏,也打了他好几拳啊。”   江琰信他个鬼:“你是没吃亏,光吃拳头了。”   许之行委屈地垂下头,一头黄毛早就没了型,乱糟糟像一条丧家的土狗。   -   齐正楠出差回到家时已经七点,邓惠已经吩咐阿姨做了一桌美味的家常菜。   饭桌上,他第一次见到陈幼安。小姑娘乖巧文静,有礼貌但是话很少,让人省心的样子。   齐枫还没回来,齐正楠笑着跟小姑娘拉家常。   “听说你成绩很好,初中的时候竞赛还拿过奖。”   中年男人表情和蔼。他身型微胖,跟削瘦高挑的齐枫不太像。   陈幼安轻轻点头:“也没有很好,到了附中课程很紧,我都怕跟不上。”   一半真实一半谦虚,言语温和有礼,让身为问题学生家长的齐正楠想起那句“别人家的孩子”。   “乖孩子,哎,要是小枫有你一半懂事...对了,小枫呢,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   菜上了半天,再等下去都该凉了。   邓惠起身拿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齐正楠无奈摇头。他这个儿子太混了。妈死的早,他又常年出差在外,现在大了根本管不住。   “关机了...”   齐正楠垮下脸来,“不等了,我们吃。”   吃饭的时候,齐正楠明显心情不畅。碍于陈幼安在场,还是收着不少。   陈幼安慢慢吃饭,只申筷子夹面前的菜。   一周多了,自己是个外人的念头并没有打消多少。   之前跟邓惠两个人吃饭还好一些,毕竟二人曾一起生活过好几年,彼此算是熟悉。若是天天跟齐正楠和那个齐枫生活在一个屋,她难免觉得不自在。   她之前问了班主任申请宿舍,没申请上。   附中不光有海城的本地学生,还有一部分来自周边城市的优等生。这些学生基本就把宿舍都塞满了。而她的监护人又是海城本地的,很难申请到宿舍。   吃完饭,她帮着收拾碗筷到厨房。   碗筷餐盘都进了洗碗机,邓惠跟她搭话:“别老闷在屋里,周末可以约同学逛逛游乐场什么的。”   “嗯。”   陈幼安心不在焉,她没有约同学,她想出去找一份零工。   奶奶的抚恤金剩了几千,这可够不上她读大学的花销。邓惠只说了养她到十八岁,可没说要供她到出社会。   到底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她担心邓惠嫌她刚来海城不熟悉不肯同意,还是决定周末去看看再做打算。   只是,当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十分坚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打零工的事宜早不宜迟。   晚上十点,陈幼安穿了一件纯色睡衣趴在书桌上做卷子,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间卧室是带了一个落地窗的,外面是阳台,再外面就是花园,空气很好。   邓惠住在高档别墅区,24小时都有保安巡逻。或许是谁家的猫溜到花园来了,打翻了花盆。   她继续认真做题。窸窣声消失了,接而传来落地窗被推开的声音。   陈幼安心里咯噔一条,本能地回头,直接“啊”地叫了出来。   她看见窗帘滑动开,后面钻出来一个人!   陈幼安从没过这样惊恐的经历,她倏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嘎”的一声响。小姑娘正要哇哇乱叫被人一把扯过去捂住嘴巴。   “别出声!”齐枫不耐的敛着眼皮,“老子不就是回个家,你一个借住的还嚷嚷开了。”   陈幼安心咚咚直跳,她想起看过的恐怖片,差点以为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听了他的话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人是齐枫,他翻上二楼窗户进来了。   “别叫,我松手了。”   陈幼安乖乖点头。   齐枫一把推开她,走到门口扭动把手,临了不忘回头恐吓。   “敢告诉我爸我就揍你。” 第5章   ◎欺负老实人啊?◎   夜里的别墅区,是远离喧嚣的寂静。   齐枫没有关窗,室外的热气灌进屋内。踩过花园的脚,在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几个带着泥土的硕大脚印。   陈幼安看着地板上的污迹,紧紧抿住了唇。   齐枫就这样大摇大摆进来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她关上窗煞白着一张脸坐回书桌,拿起笔想继续做卷子,根本做不进去。   学校宿舍申请不下来,她得继续跟齐枫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齐枫翻墙入室肯定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隔三差五地来这样一出,她怕自己不出一个学期就神经衰弱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   第二天,客厅传来惨叫连连,鸡毛满天飞。   齐正楠怒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齐枫哀求:“我哪知道呀,哎哟,轻点儿,您还是不是我亲爹啊...”   “打架逃课欺负同学,你还有脸顶嘴!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怕是更要翻天了...”   说来也怪,齐正楠看着温文儒雅的样子,教训儿子尽是下狠手,拿起鸡毛掸子抬手就是一顿打。羽毛被打得到处飘,大有不是鸡毛掸子被打断就是齐枫腿被打断的架势。   陈幼安站在二楼转角处,看得心惊胆战。   齐枫一瘸一拐地上楼,瞥见走廊拐角一个白色人影。   他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妹妹”毫不在意,但这会儿被齐正楠打得浑身都痛,看见陈幼安哪哪都不顺眼。   拐了个弯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视线逼迫:“站着看老子笑话呢?”   齐枫是单眼皮,却不显眼睛小,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陈幼安不闪不躲:“我有话对你说。”   小姑娘表情认真,声音都有些紧,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有些怕他。   “你以后,不要从那个房间翻进来。”   齐枫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凛了下眉语气不好地说:“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家。老子爱从哪翻就从哪翻。”   张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老子的,简直难以沟通。   陈幼安略提高音量:“你这样,我没法再住在这。”   她一双杏眼湿漉漉,无端显出些委屈。   “关我什么事。”   齐枫眼皮一撂,很是不屑。她爱住哪住哪,住天桥底下都跟他没关系。   陈幼安不得不让步:“如果你回来晚了,我可以偷偷给你开门。”   饶是小姑娘示好,齐枫似乎仍是油盐不进。   一叉腰说:“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齐正楠夫妻下楼下看电视,“兄妹俩”站在二楼走廊对峙。陈幼安定定看他,齐枫也不躲闪。   最后还是陈幼安败下阵来,小脸气呼呼地股起,转身就要下楼。   齐枫神色一滞,干什么,齐正楠和邓惠还在楼下呢。   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做什么。”   “你不同意,我只能告诉叔叔说这间房我不住了。”   “......”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在告状威胁他的意思,齐枫却从她嘴里听出了委屈。   齐枫磨牙。他现在浑身都痛,懒得跟她多扯。她在卧室还穿那么短的睡衣,他昨天看了浑身不自在。谁稀罕进她房间了。   “行,我不翻你卧室,但是你得给我好处。”少年一挑眉,“比如帮我做做卷子,必要的时给我打个掩护。”   陈幼安犹豫几秒。无论怎么都比进她卧室的强,于是抿着嘴巴点了头。   -   周一早晨,附中的学生都到操场举行升旗仪式。   全校师生站在操场,队伍排列得密密麻麻。   队伍是按照班级顺序排列,男生女生各一排。   其中,七班的男生挨着八班的女生站。而八班女生队列末端多出一个高个儿男生。他站在后面埋低了头还是露出来一大截,看着尤为滑稽。   苗俊明探头过来:“琰哥,听说你把一中的人打了?”   江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谁说的。”   “都传开了,说是你跑到网吧,把一中的大佬拖出来打了一顿。还说是什么蓝黑对决世纪之战,精彩得不得了。不过现在看你一脸光生的样子,是我们附中完胜了啊。哎,你们什么时候结上的梁子啊?”   附中和一中挨得近,还都是重点中学。不管是成绩还是其他方面时常被人拿出来比较,例如哪家的校花更漂亮啊,哪家的男生打架更狠啊之类。   江琰一整个无语,都被瞎编乱造成什么样了。但他的确看那个齐枫不顺眼,不光是因为他打了许之行,更是因为他那一脸的嚣张狂妄看着就让人就来气。   李烁两眼放光地也来了劲:“阿琰厉害啊!我听说一中大佬贼他妈能打,初三的时候就把高二的打了。原来那天你饭都不吃就是去教训他了?早知道我也去了,你不知道那天你走了之后,李蕊跟个怨妇似的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江琰觉都没睡醒,就被这两个左一句右一句吵得不安生。   “带上你不得带上李蕊?真当我一天天闲得慌。”   三个男生说着,纪律检查组的一群老师刚好走过来,一眼就瞧见躲在女生队伍里摇头晃脑掩耳盗铃的苗俊明。   “苗俊明!你什么时候变女的了,滚回去!”   苗俊明吓了一跳,立马站回男生队伍不敢吭声。学生队伍里传出一阵窃笑。   高二七班和八班是附中的普通班,所有差生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两个班了,自然也成了纪律检查组的重点关照对象。   “还有李烁,江琰!你们两个哪来这么多屁话说不完,要说上主席台说去,再给你们一人一个话筒怎么样!”周中华也厉色吼了一声。   江琰摸摸鼻梁,站得端正了些。   陈幼安165的个子不算矮,她站在女生队伍中后段,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这一段对话。   一中大佬?   据她所知齐枫就是一中的,难不成被打的就是齐枫?但那天晚上也没看他脸上有伤啊。   但如果真是江琰和齐枫不对付了也不关她的事,她两个都不待见。   她现在更关心的人是李烁。   星期五英语考试抄错答案的事她有一定责任。她得趁成绩发下来之前给李烁好好解释一下。大不了给他道个歉,下次再让他抄过。   升旗仪式结束后就是周中华的英语课,陈幼安去了趟厕所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看见自己桌上摊着发下来的答题卡,上面是红笔写的135。   附中老师周末都不休息的?阅卷速度怎么如此效率!   正好这时,李烁跟江琰才踩着预备铃进教室。   李烁大概是看到发英语成绩,一脸高兴地走回位置。   他拿起答题卡一看,笑容僵在脸上。   又不信邪地看看分数再看看名字,是他本人的答题卡没错了。   不是,他平时连蒙带猜也能得个四五十分,这回抄了同学的才只有二十八分?就这分数拿回家不得被他妈撕掉一层皮?搞了半天新同学是个学渣啊。还是菜成渣渣的那种。   这会儿还没上课,他很是想不通地拿着答题卡去找陈幼安。   “不是吧新同学。”他把自己答题卡亮出来,“成绩不好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啊,这样会害死一群人的。”   他把陈幼安的答案发给了好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这下全都要遭。   陈幼安看着那格外醒目的28,也是心头一惊。   “对不起。”她诚心实意地道了个歉。   李烁见她一双杏眼泛着水光,可怜又无措的样子,便把话都憋了回去。   既然同是沦落天涯的学渣,他开始惺惺相惜起来:“不用不用,也没多大个事。我英语能考50多,下回给你抄我的。”   陈幼安正张嘴,放抽屉里的答题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琰抽了出来,堂而皇之地摆在了课桌上。   刺眼的135。   江琰声音冰冷:“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敛着眼皮看她,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凶。   李烁目瞪口呆。他没抄错啊,为什么陈幼安是135,他是28啊?!   陈幼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心里发怵。   “我看错题目序号了,要交卷的时候才发现,改好之后你已经交卷走了...”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都没声儿了。   江琰丝毫不讲情面:“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陈幼安慌忙抬起头,表情认真得不得了:“真的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李烁不知道江琰也抄了,只当他是为自己不平。   “算了阿琰,这哪存在故不故意,我也是突然去拿的答题卡,她也不知道我会抄啊。”   陈幼安死命点头,像个啄木鸟。江琰差点没憋住笑。   “新同学,咱们下次在合作,可别再填错了哦~”那声“哦”故意拖了长音,听得陈幼安一身鸡皮疙瘩,好在李烁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心底长出一口气,侧头却发现江琰仍表情不善地盯着自己。   “可以啊新来的,欺负老实人啊?”   陈幼安懵掉。老实人?谁啊?   “我欺负谁了?”   江琰似笑非笑地一扯嘴角,把自己的答题卡摔在桌子上。   “自己说吧,怎么办。”   只见答题卡姓名栏处歪歪扭扭的写着江琰两个字,旁边是笔锋狠戾的两个阿拉伯数字,18。   英语考18,比0分更丢脸。   陈幼安心都紧了。她一直以为倒霉蛋只有李烁一个人,殊不知旁边这位阎王也跟着抄错了卷子。   李烁还装模作样地写了作文,而江琰只抄了选择题,实在惨不忍睹。   “一会儿泼我水,一会儿拿错答案给我抄,胆子不小啊。”   陈幼安被那双锋利的眼刺得心都在颤,这回是真的惹到江琰了!   “对不起...我是真的看错答题序号了,没有故意使坏。”   再说,她也没让他抄啊。他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啊?   从江琰这个位置,很适合观察她。陈幼安红着一张小脸,头越埋越低。鼻子小嘴巴也小,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扑哧扑哧的。   她的声音清甜,带着南方口音的柔软,听得人心都跟着软了。   看他不说话又补充:“下次考试,我一定拿正确答案给你抄。”   江琰嗤之以鼻:“谁稀罕。”   陈幼安又不说话了,像是真被他欺负得头都不敢抬。他都有点好奇了,这样害羞的女生能在情书里写出什么。   “明天给我带早饭,这事儿就算过了。”   陈幼安抬起头,一脸茫然。   “就你上次吃的,糯米糕那种。” 第6章   ◎校花柳遥◎   江琰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幼安愣了半天,才想起她在走廊吃早饭被他撞见的情形。   江琰从不上早自习,每天早上都是踩着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教室,她趁空档躲在走廊角落,却不巧被他撞见。   可是,一顿早饭真的能让他放过自己?   一块糯米糕三块钱,再额外赠送他一块钱的豆浆和一块钱的茶叶蛋,加起来也才五块钱。五块钱就能摆平江琰?够不够他吃啊?   她在心底盘算,上课铃很快响了。   第一节是英语课,周中华端着保温杯,一脸愠怒地进了教室。   “在讲卷子之前,我想要提醒一下班上的某些同学。”周中华瞪眼看着后排方向,同学们也纷纷侧头去看,老师说的应该是江琰和李烁两个吊车尾的。   “我就好奇你们两个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才能如此完美避开正确答案。115分的选择题,就算是全蒙B也能得将近三十分。你们两个倒好,十几分都来了,我就算是往卷子上撒把米也比你们对得多!”   班上不是只有江琰和李烁两个差生,但英语至少都是五六十分,李烁平时也都是四十分打底,只有江琰交白卷。同学纷纷议论窃笑。只有陈幼安头越埋越低。   她一颗心突突地跳,生怕江琰受了刺激又要找她麻烦,可一转头,江琰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来附中一周多,除了同桌给了她实实在在的压迫感,其他方面适应得都还不错。   附中的老师讲课的确比南中的老师更快更简略,讲卷子的时候都讲重点题型,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基础题型上。   这次的英语卷子难度偏高,她对自己的分数还算满意。   过几天还会调座位,说不定可以调到前排去。就算不可以,能跟江琰离远点也很好。   第二节物理课的试卷发下来,陈幼安这份高兴劲儿就荡然无存了。   71分,只高出及格线几分。   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高一的物理她还跟得上,能考九十多。一到高二就差距就出来了,后面几道大题一分都没得,她连解题方向都搞错了。   其中一道力学题她明明在班长的笔记里见过,照着做了还是全错一分都没得到。   中午附中食堂。   四周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到处是学生的谈笑声,嘈杂又热闹。   陈幼安排队打了菜,坐到蔡小琴和贺明洲旁边,同桌的还有一个叫洪志谦的男生。   贺明洲这次物理考了106,只错了一道填空题。陈幼安作为一个物理学渣,自然而然地向贺明洲投去钦佩的目光。   “班长你好厉害,我看了你的笔记,倒数第二题还是做错了。”   贺明洲镜片后面的眼睛弯起来:“那道力学题?这也不怪你,是题目出得刁钻,跟我笔记上的是两种解题思路。”   陈幼安并没有被安慰到,物理题搞错解题思路就等于得不了分。   免不了沮丧说:“也不知道是基础不牢还是我太笨,经常找错重点套错公式...”   贺明洲停下手里的筷子,抿了抿嘴:“这样吧,今天放学后我再系统给你讲讲力学的几个关联知识点,和一些不同考点的解题方法应该怎样区别。”   陈幼安脸上浮出一个笑,她简直求之不得。   “好,谢谢班长。”   贺明洲避开眼,像是不好意思了。   “哟,贺明洲。”   几个九班的学生端了菜从一边路过:“又带了个漂亮学妹啊。”   陈幼安垂下头,避开男生赤\\裸\\裸打量的眼神。   贺明洲垮下脸正经起来:“别瞎说,吓着人家新同学。”   “你们班的?新同学你好啊。”   男生挥手打招呼,又看陈幼安文静怯生生的样子就没太放肆,找了附近的座位坐下。   他一坐下就咋呼:“我靠,柳遥怎么来食堂了?”   “高三三班的柳遥?她中午不都跟江琰在一起吗,这是被甩啦?”   两个男生说话嗓门儿很大。陈幼安好奇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披长发的漂亮女生。   她端着餐盘往这边走,嘴角挂着笑,和旁边的女生聊天。   怎么说呢,这种漂亮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明目皓齿,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独特气质,比很多女明星还要漂亮。   同餐桌的洪志谦看得眼睛都直了。附中暗恋柳遥的男生众多,正好他就是其中一个。   蔡小琴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两圈:“洪志谦,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洪志谦咂舌:“像什么。”   “像是被美杜莎石化的雕像。”   “噗哈哈哈...”话一出,一桌人都笑了。   “蔡小琴你个二逼。”   几个同学还在斗嘴,身后传来争执声。   陈幼安回头看,是柳遥和八班的几个女生在争座位。   柳摇就算是端着餐盘往那一站也是一幅画。   “同学,是我先放了饭卡在这的。”   现在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时期,食堂到处都是人。想要找个宽敞的连坐不容易,柳遥事先放好饭卡占了两个挨着的空位。   王蕴双臂环胸:“我们三个也是一起的,刚好就你一张饭卡摆在中间占了地方,一张饭卡还想占几个位置?坐旁边不是一样的?”   陈幼安离得不远,这个面色不善的女生画着淡妆,能看见她手上五颜六色的美甲。   柳遥细眉一蹙,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不悦。   她的饭卡被移到了最边上的空位,那里只有一个空位。旁边坐了两个男生,握着筷子饭也不吃了,巴巴望着期待校花降临。   “没素质,我们换个地方。”她抱怨一句。拿了自己的饭卡就要重新去找位置。   王蕴不依不饶:“站住,你刚才说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柳遥和王蕴都是附中的名人,一个校花,一个女霸王。学生们纷纷侧目看戏,没人敢上去管闲事。   柳遥睨着眼,像看一堆垃圾:“我再说十次也是这一句,没素质。”   “你找死...”   王蕴抄起手就要上去教训人,被同伴堪堪拉住。   “别冲动,她是江琰的女朋友,你不想混了。”   王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会儿才收了气焰坐回座位。   围观的学生逐渐散去。柳遥脸上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得意地走了。   不管是王蕴的颓然让步,还是女生那句“江琰的女朋友”都让她浑身畅快。   陈幼安转回头,正好看到洪志谦一脸愤慨咬牙切齿:“王蕴这个三八真恶心,自己占了别人的坐还这么凶,我们学校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女生。”   蔡小琴搭话:“你还别说,王蕴就是个母螃蟹横着走的,要不是江琰的关系,柳遥今天讨不了好,她可是连男生都敢打。”   陈幼安心里发怵,附中不是校规森严吗,怎么还有这样霸道的女生。   洪志谦花痴脸:“学姐好勇,不但成绩好家世好,生气的样子也好好看,不愧是我们附中的女神。”   “柳遥确实漂亮,要不是她文化课成绩太好,老师都要建议她走艺考了。”   陈幼安默默扒饭。   这样完美的女生为什么会和江琰在一起?因为他家里有钱有势?附中的女生怎么都吃江琰那一挂啊。   下午放学,学生们背上书包离开教室,只有少部分学生留在教室学习。   其中包括陈幼安和贺明洲。   她抱着笔记本和物理试卷,坐到贺明洲旁边的座位。   贺明洲铆足了劲,把什么好用的方法都拿出来了。   讲完卷子,他又在习题册翻了一道类似的题给陈幼安练习。陈幼安学得分外用心,有了这样一个好老师她简直茅塞顿开,连着做了好几道题都对了。   两个人留在教室学了一个小时,一直到陈幼安想起今天要去小超市打工,才和贺明洲一起背了书包下楼。   傍晚,太阳的热劲褪去,教学楼里没什么人,楼道分外肃穆安静。陈幼安的毛绒兔子在她的书包上一搭一搭地摇晃。   “班长,你讲得比老孟仔细多了,也好理解多了。”   老孟是高二七班的物理课老师,讲课语速快还夹着方言,使本就让人头疼的物理更加难学。   “还是你理解得快,你的基础好,只要一步一步把知识点都连起来,学物理也不难的。”贺明洲走在陈幼安身边,不时拿眼睛去瞟她,“对了,听说你是南城人,我舅妈就是南城的,我还说什么时候去玩呢。”   “南城的古镇很有特色,也有很多好吃的,如果有机会...”   陈幼安的话戛然而止。她看见楼梯拐角处站着两个人。   是江琰和柳遥。   贺明洲也缓下脚步,无声的尴尬气氛迅速蔓延开。   陈幼安握紧书包肩带,不敢抬头。她再是对江琰感到心怯,也还没到在学校碰见了连头都不敢抬的地步。   但她此刻恨不得把头缩紧脖子里。   因为她看见柳遥单薄的身子在颤抖,哭得是稀里哗啦。而江琰的脸比锅底还黑,面色很是难看。   这样修罗的时刻连风都是静止的。   陈幼安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往下走,仍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扫在她身上。她慢慢垂头下楼,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江琰和柳遥吵架了?可他为什么要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啊,嫌她碍事了?   贺明洲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加快了步子。   江琰长得高,双手插在裤袋里拽得很,又黑着一张脸,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贺明洲揽过陈幼安的书包,低低说:“我们走吧。”   -   翌日,陈幼安站在校门口的早点摊前面。   卖早点的大叔热情招呼:“同学,吃点什么。”   挂着简易篷布的推车上摆着各类早点,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味,烟火气十足。   “两块糯米糕,两杯豆浆,再要一个茶叶蛋...和两个南瓜饼,分开装。”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江琰。   男人利落地将两份早点装好,递给小姑娘:“好嘞,一共十五块钱。”   “谢谢大叔。”   陈幼安扫码付了钱,心说这样应该够江琰吃了吧。   昨天柳遥狼狈卑微的样子仍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江琰怎么舍得把她弄哭成这样。后来和好了吗?   她摇头甩开思绪,提着早点进了学校。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江琰还没来,糯米糕已经凉了。   等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糯米糕已经成了一坨硬邦邦的米团,他还是没来。   江琰旷课了。 第7章   ◎老子不吃包子◎   陈幼安打工的地方是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超市。离学校只一个街区,放学过去很方便。   小店有些年头了。墙面一片片斑驳,白炽灯发黄,里面的商品又多又杂,还兼顾卖烤肠和关东煮。   老板娘开的工资不算高,但她看店的时候可以看书,人少的时候就做作业。这一点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八点过,陈幼安正在做化学卷子,小超市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有顾客推门进来买东西。   她抬眼见了来人,差点愣住。   王蕴换了一件高腰针织短袖配超短裙,挽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带着唇钉的女生进来。她们笑得张扬,说话声音很大。   她走近柜台,一瞟眼看见了陈幼安身上的校服。   “哟,附中的。”   语调欢快,带了点自来熟的轻佻。   陈幼安抿着唇点头。   王蕴的视线没停留多久,她点了点玻璃柜里面的某款香烟。   “拿一盒。”   陈幼安取出香烟递给王蕴:“七十五。”   她昨天才见识了王蕴的蛮横无理,又听了她许多欺负同学的传闻,此刻碰见多少有些紧张。   从前在南中就有同学被不良学生抢钱抢东西的事,如果王蕴这时候真想白拿这一盒烟,她一时半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她似乎只顾跟旁边的小姐妹说笑,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扫码付了款。   往外走的时候她开始拆包装,然后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烟含进嘴里。   小超市在巷子里,买东西的人不算多,大都是住在附近的邻居。   陈幼安做完卷子的时候已经九点过。她正在收拾笔和卷子,老板娘过来找她。   “陈同学,麻烦你个事儿。”   老板娘姓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离异女人。她儿子今年刚升初三,晚上要押着他写作业,无暇分身照看店里的生意,于是找了陈幼安来帮忙看店。   “刚刚有个邻居打电话来,想让送些方便面和零食上去。”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看陈幼安愣着没说话,又补充说,“现在九点过了,你送过去之后可以提前下班,还能早一些回家。”   陈幼安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   以前在南城,楼下的小卖部也会给邻居送米啊油啊的上楼,就是没听说过还有送方便面和零食的。   当初找兼职的时候没说过要做送货上门的工作。但她才来没两天,老板娘人也好说话,她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犹豫着开口问:“方姐,是在哪儿呢?”   “就在咱们超市后面那栋公寓楼,1103。你放心,这附近住的大都是附中的老师和陪读的家长,环境很好的。”   有了老板娘这话,陈幼安才稍微放心了些。   入秋之后,夜渐渐有了凉意。晚风拂在身上,是很惬意的舒爽。   陈幼安绕到后街,一眼就看见老板娘说的公寓。   公寓楼有些旧,但楼下各类健身器材很全。现在时间不太晚,绿化带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在打闹嬉戏。门口两颗桂花树香气很足,进了大堂也十分干净整洁。   她背着书包,拎着一个装满零食和方便面的塑料袋乘坐电梯到达十一楼。   按响门铃半晌,屋里没有动静。   她在一抬头看门牌号,是1103没错。难道家里没人?   又试着按了一次,还是无人应答。她准备走的时候,门缓缓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生,借着楼道昏暗的光,能看见女生的长相明媚动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好,我是楼下超市来送零食的。”   女生只开了一半的门,屋内暖黄色的灯光倾出来一小片,陈幼安听到里面放着吵闹的摇滚音乐,还能闻到浓重的烟酒气味。   屋内传出一道男声:“是谁啊。”   那道嗓子带着酒后的懒劲,有些哑地拖着长音。   “楼下超市的。”女生往里回了一句,接过塑料袋说,“谢了啊,小同学。”   随后便关上门。   陈幼安被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搞得心里闷闷的。   她要给老板娘说一声,下次她不想再来了。   -   这天是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天,整个班都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激动情绪。   早自习的时候老师正好不在,同学们都在议论长假怎么玩,整个教室闹哄哄的。   陈幼安国庆节哪都不去,老板娘要带儿子出去旅游,正好叫她看着店。这对她来说刚好合适,反正她也不想闲在家里每天面对齐枫那个小恶魔。   这会儿,她正在背古诗词。由于太过专心,有脚步靠近她都没发现。   直到那人一把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股夹着薄荷味的清冽气息笼下来,她才下意识地侧头去看。   江琰长腿伸得开,面对着陈幼安一只手撑着脑袋。   他浅褐色的瞳仁布有血丝,像是睡眠不足,眼底皮肤苍白泛着青。   “我的早饭呢?”   陈幼安:“?”   江琰:“??”   她还陷在江琰为什么来得这么早的疑惑中,压根儿忘记自己还欠着他一顿早饭的事。   陈幼安脸上略过一丝慌乱:“我昨天买了的,但是你没来...”   她是真的买了,是江琰自己旷课没来。那多出来的一份糯米糕她也没舍得扔,最后带到小超市用微波炉热了当晚饭吃了。   江琰根本不听,蓄意刁难说:“你忘记买了?”   “......”   陈幼安哑口无语。   什么叫她忘记买了。她哪知道他要旷几天课,难道天天都要买一份给他备着?   “那明天给你带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上课。”   她故意轻声软语,还有些低三下四的意思。如果江琰可怜她,就不会为难她。   他目光凛凛看她半晌。眼底情绪复杂,有玩味有不屑,唯独没有她想要的怜悯。   “这就是你的诚意?”   陈幼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看来今天这顿早饭吃不上这事儿还真过不去了。   她咬了下嘴唇心一横说:“我现在就去买。”   老师不在教室,可以趁这个时机溜出去。现在还不到八点,早餐铺子应该还没收摊。   刚站起身,江琰修长的手指扯住她的衣摆,轻轻拉了下。   “铁门都锁了,你上哪买?”   陈幼安见他脸色缓和了些,看来是真的饿了。   “后门那里有卖早点的摊子,可以隔着铁栏杆递进来。”   小姑娘说得认真。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显出一种与环境不符的静谧气质,一双杏眼黑白透亮,甚至还能看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江琰眸光沉了一下,轻叱道:“知道得还挺多,那你快去快回,我饿了。”   陈幼安得令,快步往教室门口走。   她表情严肃得像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坏事,脑后的马尾摇晃,白皙的脖颈露出来一截,连慌乱的动作看起来都乖。   “我只吃热的啊。”   十分钟后,陈幼安气喘吁吁赶回来。   “糯米糕没有了,我买了这个...”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生生的小脸热得通红。伸手递过来一个印着绿色字样的食品袋。   江琰视线下移看清里面的东西,脸立刻就黑了。   她手中的食品袋里装着两个大包子,白花花的还在冒热气儿。   “只有白菜猪肉馅儿的了。”   “......”   江琰说不清自己是想笑还是想气多一点,歪着脑袋质问她:“我说了吃这个?”   陈幼安愣了愣,挤出一个笑劝慰:“这个味道不错,我吃过。你不是饿了吗,先吃一个垫垫肚子吧。”   包子很好吃啊,他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不吃早餐容易胃疼,到时候他又颠倒是非地赖到自己头上就完了。   江琰磨牙:“老子不吃包子。”   陈幼安简直没了脾气,这位阎王怎么这么难伺候啊。现在是买不到糯米糕的。他还饿着肚子,又死活不肯吃包子。   “那...那怎么办?”   “扔了。”   什么...为什么啊?   江琰说完,撇开脸不再看她,摸出手机点开游戏。   陈幼安动作僵在那。早自习都没上完就跑出去给他买早饭,怎么说不吃就不吃呀?   江琰开了一把排位,发现小姑娘还愣愣站在旁边,手里还拎着塑料袋。   他一抬手臂,快速地从她手里抽走了塑料袋,然后对着门口作出一个精准的抛物线。“咚”地一声,两个包子应声落进了垃圾桶。   陈幼安傻眼了。   后排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不少学生转头过来看。   李烁见了情形本想打趣两句,瞥见江琰冰块一样的脸,知情识趣地转回头去。   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蒙上雾气,咬住下唇一言不发。她强行漠视掉被人蓄意刁难之后的难堪,拉开椅子坐下。   窗外阳光依旧和煦,教室里仍有学生说话的嘈杂声,气氛却沉闷得几乎要凝出实质。   陈幼安握着笔的手有些发紧,表情却未显露半分。她不能指望乖张叛逆的江琰多有礼貌,只能怪自己低估了他的恶劣程度。   江琰靠在椅子上打游戏。   他   LJ   肆意妄为惯了,做什么事情都只凭当时心情,从不计后果。而且向来都是女生哄他,哪有他去哄女孩子的。   他喉结滑动,嘴唇紧抿,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猛力操作,把所有的不快悉数发泄在无辜的游戏玩家身上。   战绩来到了21-0-5,胸口里的燥意却越来越重。   他被她漠视一切的表情刺到了。 第8章   ◎她在高兴什么啊◎   “叮铃铃...”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周中华还在慢悠悠地拖堂。   “下午放学就是国庆节了,同学们出行要注意安全。各科作业都布置得不少,十一月就是期中考试,你们别光顾着玩儿,要有高二的紧迫感了。”   陈幼安一手习惯性地转笔,认真听周中华叮嘱放假事宜。附中果然名不虚传,各科作业布置得跟寒假一样多,光卷子就是好几套。   “还有,座位表已经重新排了,班长一会儿来我办公室拿座位表。今天就不用换了,节后上课你们就按照新的座位坐。”   话一出,同学们纷纷开始议论。   陈幼安像是被惊喜砸中,原本平静的脸立刻就亮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终于能摆脱江琰了。   江琰不知道什么睡醒了,一手撑着脑袋,把她满脸的兴奋劲儿尽收眼底。   她在高兴什么啊?扔她两个包子就搞这一出,脾气真大啊。   周中华走到教室门口:“对了,陈幼安同学,来办公室一下。”   “好的,周老师。”   陈幼安收拾了下,拿了饭卡就起身往外走。   同学们陆陆续续涌出教室,李烁把手机揣进裤袋冲江琰喊:“走了阿琰,苗俊明在催呢。”   抬头却看见江琰黑着一张脸在课桌抽屉翻箱倒柜。   李烁愣着脸走过去,随口问:“找什么呢。”   随后又一眼瞅见陈幼安摆放整齐的书和本子。他好奇地翻看她的本子,里面有她娟秀不苟的字。   “下午座位表就贴出来了,你说中华哥会不会给咱俩换一换,让新同学当我的同桌啊?”   江琰找到东西,抬起头来一字一顿:“你特么想屁吃。”   -   陈幼安和贺明洲一起来到办公室。已经是中午放学时间,其他老师都出去吃饭了,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个人。   “陈幼安同学,来附中十多天了,还习惯吧?”   陈幼安愣楞点头,不知道班主任问此话的用意。   周中华温和道:“这次半月考我看了你的成绩。不错,物理被拉了分的情况下,还能考到班上第十名。而且你的化学还是满分,要知道全班只有你跟化学课代表两个满分。”   陈幼安嘴角微微上扬,老师表扬她自然高兴。贺明洲侧头微笑,也是替她开心。   “这次我把你的位置调到第三排,你坐贺明洲前面。他物理好,有不懂的可以问问他。正好你同桌冯倩的化学不怎么样,你也可以帮帮她。”   座位是按照学生成绩和各科老师对学生的表现反馈综合排的,一个月换一次,一般只是微调。为的就是让学生互帮互助,成绩更上一层楼。   陈幼安简直求之不得。   不但远离江琰那个阎王,还能坐到班长前面,以后问物理题就方便了。   她欣喜道:“谢谢老师。”   周中华微笑着点点头,他对这个乖巧的转学生十分满意。再把座位表递给贺明洲,让他下午贴在教室公告栏上。   “哦,还有一件事。下个月海城的化学竞赛初赛开始报名了,你有没有兴趣?”   陈幼安抬起眼,眸中带着细碎的光。   她化学成绩不错,初三的时候还得过市里的化学竞赛奖,但那是在竞争压力较小的南城。现在在海城,又是高中化学,她不是很自信。   “我也可以报名吗?”   这类比赛都有名额限制。一般由老师推荐,再由学校统一报名。   “当然可以,我看你以前就参加过化学竞赛,还得过奖。初赛报名限制低,我们附中有二十个名额,我建议你也可以去试一试,如果进了复赛就能参加全国化学竞赛,拿到名次高考是可以加分的。”   陈幼安眼睛亮闪闪。   据她所知,全国性竞赛奖励颇丰,除了老师说的高考加分,还有不少奖金。这对学费没有着落的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她轻软的嗓音饱含着一股坚韧劲儿:“谢谢周老师,我想参加。”   -   临近放假,学生们连上体育课都不积极。   体育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完热身运动过后又让学生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就自由活动了。   一些男生去了篮球场。女生大都不爱活动,只有几个打羽毛球和跳绳的,其余都坐在树荫下聊天。   蔡小琴说:“安安,国庆节准备去哪玩儿啊,不会又是学习和兼职吧。”   “作业那么多,你还想着玩啊。”她声音很软,说话毫无攻击性。   她答应了老板娘看店,但老板娘怕她闷着太无聊,让她休息一两天和同学出去玩儿。   蔡小琴撇嘴道:“学校不是要搞一个历届学神展吗,咱们去熏陶熏陶总可以吧。”   “学神展?是什么啊?”   “我也是听班长提了一嘴。”蔡小琴回答,抬头看见贺明洲搬体育器材往这边走,便招手叫他过来。   “班长,假期那个什么学神展,给安安说一下,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贺明洲热得一身汗,手里拎了根毛巾擦汗:   “哦,就是附中和海城大学联合搞的一个展览,会展出附中历届学霸的学习笔记和试卷,还会有海大优秀毕业生演讲。”   陈幼安还没听过有这类展览,心说重点中学果然不一样,学习氛围浓厚,光听着就很能激励斗志。   “走吧安安,咱们一起去。”   贺明洲也向她作出邀请,“对,我们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去,再叫上洪志谦,参观完展览还可以一起去吃顿好吃的。”   他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阳光又有朝气,很有感染力。   陈幼安犹豫片刻后点头:“好,你们约时间吧,我都可以。”   入秋之后气温凉快许多,但是大下午的坐在操场还是热得冒汗。不远处的篮球场有三五个少年正在奔跑,周围站了一圈女生看球,像是一点不怕热。   贺明洲去买水,蔡小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去撞陈幼安的胳膊。   “安安,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陈幼安听到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懵。她没想过,也没时间想。   从前在南城照顾奶奶,还要兼职帮补家用,她没有多余心思考虑这些。   “不知道,我没喜欢过谁。”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沉闷无趣,便顺着问,“那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蔡小琴撇了撇嘴,头转向一边。   “我喜欢爱笑的,阳光小奶狗型。”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篮球场,嘴角还微微扬起。   陈幼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是江琰他们在和高三的学长打篮球。旁边围了一圈女生围观加油,大部分是高二的,还有不少高三的。   阳光小奶狗?   陈幼安看着那一圈兴奋的女生,忽然想到了什么。   警惕问:“蔡蔡,你不会是喜欢江琰吧!”   江琰虽然跟“阳光小奶狗”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但她来附中不到半个月,亲眼目睹不少女生飞蛾扑火,不撞南墙不回头。喜欢江琰的女生太多了,她不免先入为主地以为蔡小琴也遭了江琰的道。   “噗哈哈哈哈。”蔡小琴笑得肚子疼,“我怎么会喜欢江琰,连柳遥都撩不动的男人,我哪敢喜欢啊。你还不知道吧,柳遥和他分手当天眼睛都哭成花蛤啦。”   陈幼安一阵沉默了。   她不止知道,她还看到了。但她想不通。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对江琰卑微到这种程度。把自己软弱可怜的一面暴露在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值得吗?   “来,吃雪糕。”   不知什么时候,贺明洲已经买了东西回来。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手里的袋子装着几只雪糕。   陈幼安紧张的四下张望,做贼心虚接过:“不怕被老师看见吗?”   “没事儿,体育老师管的松。”   的确,老师这会儿不在操场。大下午的天气很热,好些个学生都在吃雪糕。   她笑着道了谢,然后撕开包装把雪糕送进嘴里。冰冰凉凉的,热意减去一大半。   不远处的篮球场围了好几个女生,其中不止站着夏思佳和七班的几个女生,还有几个高三学姐。她们的目光追随场上跳跃的身影,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   一局结束,江琰提步往场边走。运动过后,他一头栗色碎发覆上些汗,更显眉眼凌厉。随手扯了衣摆擦汗,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李烁在一旁抱怨:“阿琰,中华哥好绝情啊,竟然让我们两个单独坐最后一排,这不是明摆着搞针对吗。是不是上次的英语成绩把他刺激到了?我平时哪有这么拉跨...”   江琰声线硬冷:“我哪知道,你是嫌打得不够累?这么多屁话。”   李烁:“......”   夏思佳见江琰没有买水,抓住机会把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递上去:“江琰,打球累了喝点水吧。”   一旁有男生吹口哨,意味深长的学着女生的音调喊“江琰~”,引得周围人都在笑。   夏思佳一阵窃喜,赧然垂头。能和江琰一起成为话题中心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但下一秒,一盆冷水把她浇醒。   江琰不但没接她的水,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去抢李烁的水喝。   李烁不敢反抗。瞎子都看得出江琰今天不高兴,谁的面子都不给。夏思佳也是倒霉,偏巧在这时候撞上了。   夏思佳气得脸都不好看了。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人嚷了一句:   “我靠,班长那是在干什么,带头早恋呐?” 第9章   ◎还疼不疼◎   陈幼安坐在石梯上,仰着头跟贺明洲聊天。   贺明洲笑着跟她说了会儿,侧过身正想要坐到她旁边,一颗篮球刚好在这时候飞过来,不偏不倚砸到陈幼安的脑门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幼安吃痛叫了一声,重心不稳地用手撑着地面。这样毫无防备的一记猛撞,力道又大又快,她感觉自己整个头都痛得发烫。   贺明洲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起来:“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务室。”   周围的女生也关切围过来。篮球直直飞过来力道很大,不像失手丢球,更像故意砸过来的。   蔡小琴叫嚷起来:“哪个不长眼的把球扔到这来了,都砸到人了看不见吗,真...”   她渐渐没了声,因为她看见江琰还有李烁他们几个走了过来。   李烁走近,一脸抱歉的笑:“新同学,伤着没?”   陈幼安手还捂着脑袋,息事宁人小声说:“我没事。”   贺明洲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陈幼安前面。   一改往日斯文好说话的形象,一字一句像是在质问:“李烁,打个篮球用得着使这么大力气吗?”   李烁心说他怎么可能这么暴力。但是他哑巴吃黄连,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是我砸的。”   人群中响起一道磁沉的声音,四周逐渐没了声。   陈幼安抬头看见江琰穿着深蓝色球服,站在一群男生中间,明显高人一头的个子分外惹眼。   她心底一沉,怎么又是他!   贺明洲眨了好几下眼,半天憋了一句:   “江琰,你们回去打球吧,我送陈幼安同学去医务室。”他不敢责备江琰,只想把他们赶走,一群高个子男生围在这也不像话得很。   “要你送?”江琰冷眼瞟贺明洲,最后将视线停在陈幼安身上,“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围观群众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一向嚣张跋扈的大佬这会儿主动开口送人去医务室?   夏思佳气得胸口都开始起伏。打篮球砸到人是常有的事,一般都是轻微的碰撞根本谈不上受伤。这个叫陈什么安原来是个心机绿茶,尽会在男生面前装纯!   陈幼安撇开头。她不想跟江琰扯上关系,屁股像是长在了石梯上。   “我...我不去。”   四周哑然,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气。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江琰的,陈幼安可是第一个。   江琰很快没了耐心。   “是不是要我扛你过去?”   正是大下午,空气是一丝风都没有的燥热。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在场所有人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贺明洲气得捏紧了拳:“江琰,你...”   “诶诶诶...”李烁赶紧出来打圆场,一手拦开贺明洲,一手去扯琰的胳膊,“你别这么凶啊,吓着人家新同学了。”   江琰不以为意:“我哪儿凶了,这不是请不动嘛...”   陈幼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是真的慌了,她怕这个神经病真的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到时候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我去。”   与当着那么多人面被他戏耍,还不如从了他的意愿。不就是买错一个早餐?他是真要吃人还是怎么着!   一旁的蔡小琴怕她受委屈,鼓足勇气说:“安安,我陪你一起去。”   陈幼安沉了一口气,笑容平静:“没事,我自己可以。”   不管是早上的包子还是这回的篮球,江琰不过是想让她不痛快,没必要再拉其他人进来。   江琰看她殉道一样的神情气得想笑。真把他当吃人的大灰狼了?   他特么只是想教训贺明洲那个龟儿子,又不是故意拿球砸她的!   校医务室离操场不远,两三分钟就走到了。   医务室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窗边一张白色单人床,两张凳子,对面摆着一排装满药品的柜子。   校医是个中年女人,看陈幼安皱着一张小脸,温声询问:“同学,哪里不舒服?”   江琰抢答:“她的头被篮球砸了。”   校医侧头一看少年,身高腿长一身蓝色球服,栗色头发还挂着汗珠,心里明白了一大半,眼神都带上了些责备。   她让陈幼安坐在单人床边,戴上手套查看伤势。   半晌,她一边褪下手套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额头有些红肿。还好是额头,撞到脸肯定都流鼻血了。”   江琰抿唇,深深皱起了眉。   “抹一点消肿的药膏就行,晚上记得别洗头。”   叮嘱完,校医又去医药柜取药膏。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校医腾出手接起电话:“喂,我是。”   “什么!怎么会这样?”她捂住电话对陈幼安说,“同学你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便着急忙慌地出去了。   医务室很快恢复寂静,单人床有点高,陈幼安坐在床上悬着双脚,触不到地面。   这样的坐姿让她没有安全感,何况现在和江琰共处一室,少年一言不发光盯着自己看,更让她感到局促又不安。   “我很快回来。”   江琰低低说了一句,便转身出了医务室。   陈幼安一颗心都提起来。他要做什么啊,不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对付自己吧。   不管江琰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头都被他砸出一个包了,还要怎么样啊。   不行,她要跟他讲讲道理。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都要尽力一试,她不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这么难过。   正在腹诽,江琰很快折了回来。   少年额前碎发搭在眼皮上,眉眼锋利,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凶。陈幼安不太敢看他,垂头去看自己悬在床边的脚。   “之前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看你也砸了我的头,要不...”   话说到一半,对方已经走到跟前。   陈幼安抬起头,看见江琰正伸手往她脸上招呼。   “你做什么!”   她吓得不轻,江琰连女生都打?本能的伸手去推他,发现根本推不动。   不想下一秒,自己的下巴直接被他虎口钳住。她瞳孔放大,一双杏眼湿漉漉,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别动,给你擦药呢。”   “!!!”   江琰几乎贴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白皙的下巴,还微微往上抬了些,好方便他擦药。   陈幼安垂眸的样子清清冷冷,一双杏眼抬起来时又无端显得很纯。他们离得很近,可她嘴里却说着要划清界限的话。   “继续说,要不哪样啊。”   他刚才洗过手,现在手指冰凉力道温柔。她被强行固着,一股清冽陌生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   陈幼安结结巴巴:“要要要不就这样算了,咱们互不相欠。”   江琰嗤笑一声,果然。   他的视线往上挪。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又红又肿,是他弄的。   “还疼不疼。”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陈幼安的心都跟着漏跳一拍。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连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都掩盖不住这股暧昧迅速蔓延。   陈幼安猛地推开他。   江琰向后踉跄一步。药已经擦完了,她的脸红得像个熟桃子。   “不太疼,其实你不用心怀愧,我们就当是...扯平了。”   心怀愧疚?她倒是会帮他找借口。座位换了就这么着急划清界线?情书的事还没找她算账呢!   江琰不爱听这些,冷声反问她说:“你说了算?”   校医打完电话折返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男生凶巴巴地皱着眉,女生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一清嗓子大声呵斥:“干什么干什么,还没欺负够呢,头上那个包就是拜你所赐吧,给我出去等着。”   江琰咂舌。但也没捣乱,乖乖听话出去了。   校医走到陈幼安跟前,温柔安慰道:“同学,是不是刚才那个男生欺负你了?你别怕,有什么事尽管告诉班主任,附中对校园霸凌这一块管的很严,老师会狠狠惩治他的。”   说完要给她上药。却看见小姑娘的额头已经抹了厚厚一层透明药膏。   “这药谁给你擦的?涂这么厚敷面膜呢!”   陈幼安愕然回神,后知后觉感受到额间那股冰凉。   “我自己涂的。”她撒了个谎。   校医无奈摇摇头:“那你先回教室吧。体育课就不要上了,外面太热额头不容易消肿。”   陈幼安点头,磨蹭半天才出了医务室。她心里仍是虚着的,她怕江琰还要堵她为难她。   然而她出来一看,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陈幼安:“大家情人节快乐啊,江琰除外。^_^”   江琰:“???你给我等着。” 第10章   ◎完美的人◎   陈幼安回到家已经十点过。   她和邓惠在客厅说了会儿话,回房拿了换洗衣物洗澡。   校医叮嘱伤处不能碰热水,所以她很听话的没有洗头。或许是浴室太闷热气蒸腾,洗完澡出来额头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红了。   陈幼安的房间很宽敞,靠近阳台的落地窗视野很好,拉开窗帘后,月光洒了半间屋子。   她洗完澡躺回床上,才算彻底的放松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始料未及的事,她整个人一天都很乱。心情也跟坐过山车一样,时而悬在半空,时而重重落地。   一想起医务室里的那一幕,她就脸红害臊直想往被子里钻。江琰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自己羞愧难堪!   正胡思乱想,房门被敲响。   这么晚了,难道是邓惠还有什么没交代完?她翻身起床,披上一件睡衣屐着拖鞋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外面的人就伸腿一撇挤了进来。   陈幼安差点惊呼出声,连忙裹紧睡衣双臂环胸,跟看色魔似的警惕盯着齐枫。   齐枫看小姑娘一脸“你想对我做什么”的警惕,直接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拿去,给你的。”然后把手里裹得皱巴巴的几套卷子和几本习题集扔给她,“挑着做就行,不用全做完。”   齐枫把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都拿了过来。上个月才念了检讨,这回的作业再一个字不写又要被请家长。齐正楠一个月都在家到时候屁股又要开花。   陈幼安伸手接过,缓出一口气。原来齐枫是来兑现“承诺”,给她布置作业来了。   “还有,这几天我人都在网吧,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通知我。”   陈幼安皱眉。   一个小时前邓惠让她冷手抓热馒头,盯着齐枫不要把女生带回来鬼混,这一头齐枫就告诉他晚上都要夜不归宿,还得帮他写作业。她现在是夹缝中求生存,里外都不是人。   齐枫说完正要走,一眼扫到陈幼安红肿的额头。   倚在门边忍不住嘲笑:“你怎么这么蠢啊,撞那么大一个包?”   陈幼安无语。齐枫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哪来的自信说她蠢。   “不是撞的。”   齐枫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你被打了??他妈的连老子家里的人都敢打,谁打的,告诉我!”   陈幼安:“......”   这话表面听着仗义侠气,似乎对她这个外人关心极了。但她微妙地察觉到齐枫的反应明显是兴奋大于愤怒,像是终于为打架斗殴寻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陈幼安十分后悔跟他多费口舌。   “我只是被篮球砸到了,没事的。”   齐枫咂舌,很是失望:“切,你一个乡下来的,怎么跟块儿豆腐似的啊。”   然后“砰”地一甩门,潇洒离开了。   陈幼安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嫌自己土?南城好歹也是公认的三线城市,怎么到他那儿就成乡下啦。   -   海城连着下了两天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陈幼安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秒入秋,连夜翻出了毛衣和外套。   她乘坐公交车到了海城大学站,一下车,就见贺明洲已经到了。   贺明洲远远地朝陈幼安挥手。小姑娘今天穿了件鹅黄色薄针织衫,配上一条小脚牛仔裤和小白鞋,邻家打扮也衬得她白净秀气,身材比例也很好。   “班长,到多久啦?”她笑着对贺明洲打招呼。   贺明洲像是看傻了眼,愣了愣才回答:“哦,就几分钟。”   二人站在学校大门口聊了会儿天,人到齐了。四人有说有笑进了校园,跟着指示牌找到举办展览的书香广场。   这是陈幼安第一次走进大学校园。   她一直听说海大的校园很漂亮,这回算是实实在在的见识到了。   百年老校区绿树环绕干净整洁,设计古朴的建筑透出深厚的文化底蕴,给人感觉怡然又神圣。   陈幼安拿出手机拍照,蔡小琴问:“咦,这是看上哪个帅哥了?”   陈幼安失笑:“我准备拍点照片当素材,回去写一篇观后感。”   蔡小琴张大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安安,你也太认真了吧,看个展览还写观后感。是嫌附中作业还不够你做么?”   陈幼安不置可否。   拜齐枫所赐,她几乎是一人要写两人份,作业多得她做都做不完。   她只能苦中作乐地想,一中也是重点高中,他们出的题目题型和侧重点或许跟附中有区别,况且他还报名了化学竞赛,正好需要拓宽知识面,多做点题总没坏处。   前来参观展览的人不少,有些还是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来感受学习氛围的。他们还碰见了好几个附中的熟人。   陈幼安来到一个铺着蓝布的展台前,上面摆满了附中历届学神的照片和简介。年代久远到从70年代恢复高考,一直到近年的毕业生都有。   她慢慢挪步一个一个地看。其中不乏高一就直接跳级保送清北的,还有高二就取得世界级物理竞赛金牌的。   学神果然是神,根本不是人。   下一秒,她的视线来到一张女生的照片上。照片是彩色的,她能看见女生是很深的双眼皮,清冷气质好,眉眼极为漂亮。   对美好的向往是人的天性,陈幼安也不例外。   先前让她留有印象的是各个学神让人惊叹的奖项和夸张的成就,现在她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女生的照片上移不开眼。   陈幼安难免好奇,这般漂亮的女生也这么厉害?   她翻看她的简历。詹宁,海城大学附属中学95级学生,钢琴十级,精通法语,奥数和物理均拿过全国金奖,拒绝保送清北后以685的高分成为当年海城理科状元,就读海大金融系。   陈幼安觉得自己像一颗矮小的嫩草在仰望参天大树。   长得那么好看,又是钢琴又是奥数,还精通法语,世界上真有这样完美的人!   她之前觉得柳遥算是女主光环叠满的女生了。现在看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连小巫都算不上。   “安安,愣着干什么呢,演讲要开始啦!”   远处传来蔡小琴的喊声,陈幼安回过神,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匆匆离去。   秋风凉爽,吹起校园大道两旁的香樟树哗哗作响。有一男一女在并肩说笑,看那亲密举动应该是情侣。   贺明洲走在陈幼安身边:“刚才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我在看附中理解学神的简介,他们都太厉害了。”   “确实,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是菜鸡。”贺明洲笑着摇头,又问,“我看你一直在拍照,你喜欢海大?”   “喜欢。海大很漂亮,又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学府,就是我的成绩应该考不上。”陈幼安没有夸张。想要考入海大至少要进入附中前五十名,而她上次半月考才一百五十多名。   贺明洲温柔鼓励道:“你可别妄自菲薄,到时候好好准备化学竞赛,争取拿个奖回来。”   陈幼安甜甜一笑,轻轻点头回应他。   参观完展览,又听了优秀学长的演讲,此行可谓是受益匪浅,感悟良多。他们出校园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过,天色都变得暗了些。   “对了,那天江琰...没对你怎么样吧。”这件事一直萦绕在贺明洲心里,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口。   陈幼安收起笑容抿住唇:“没什么,他...他把我送过去就走了”   洪志谦也听说了那天的事,愤愤不平道:“真是个混蛋,砸了人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那天几个打篮球的围着半天不道歉,最后也没个说法不了了之。这件事被人十口相传,都传到外班去了。甚至有人说江琰连女生都打。   蔡小琴附和道:“就是,江琰不讲道理惯了,想不到他对女生也这样。”   洪志谦轻叱一声:“算了算了,这种人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他们几个都是爱学习的学生,跟江琰李烁那几个二世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幼安位置也换了,以后少接触就是。   这句话很是安慰到陈幼安,她是彻底领教这位附中阎王的蛮横无理,只希望离得远远的,不要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都到海大附近了,要不我们去吃杨记麻辣串吧?”洪志谦接着提议说。   “好啊,”蔡小琴对陈幼安说,“安安你不知道,杨记是咱们海城最最有名的一家串串,可好吃了,他们家不止底料鲜辣,调料也是一绝,你一定要试试。”   陈幼安有些犹豫,被几人兴致勃勃拉着也不好意思拒绝。   洪志谦一边介绍那家店有多难找,一边说生意又是如何如何的好。一路废话不断,四个学生有说有笑。   然而到达目的地,他们全都傻了眼。   门外乌泱泱排了一堆人,蔡小琴不信邪地拿了个号,65号,前面还有55桌,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几人一下子就泄了气,正准备换一家吃,看见一个熟脸往店里走。   “贺明洲,蔡小琴...你们也来吃串串?”   说话的男生叫薛奇山,长得高高壮壮,也是七班的。陈幼安对他有点印象。   贺明洲没想到碰见同班同学,脸上有些惊讶:“这么巧。可惜这儿没位置了,我们准备换一家。”   男生一把搂住贺明洲的肩:“换什么换啊,咱们一起拼个桌就是,李烁他们也在里面。”   这句话一出,其余四人皆是一僵。其中陈幼安是僵得最硬的那个。   李烁在里面,那个谁不就也在里面!   贺明洲比她反应快,“不了你们吃吧,我们已经定了下一家的位置了。”   薛奇山看几个人的脸色变得有些怪,疑惑半晌,很快回想起那天在操场打篮球的事。   “你们在担心什么啊,江琰不在,就我和李烁还有两个八班的同学,走吧班长。”说着就揽着贺明洲往里推。   除了江琰,贺明洲跟班上的男同学关系都不错。他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处事周到从不乱讲话,大家伙都挺服他。   贺明洲被薛奇山大力往里面带,推都推不开。洪志谦跟他们算不上不熟。都是同班同学能不熟到哪去?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只有进去。   陈幼安僵在原地,不愿意进去。   还是算了吧,就算江琰不在,但这种全是男生的场合就她和蔡小琴两个女生也不合适。   侧头去问蔡小琴应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拒绝,却看见蔡小琴脸上浮现一抹期待的兴奋笑容。   ......   “安安,我们进去吧!”一边说一边把陈幼安往里拽。   陈幼安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有些破碎:“可是...我还要回去看店。”   “看店不至于连晚饭都不吃吧。快走,班长都进去啦。”   “......”   作者有话说:   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呀~ 第11章   ◎“这么乖啊。”◎   店内坐满年轻的男男女女,吵闹喧哗,人声沸腾,整个室内都充斥着又香又辣的味道。   李烁端了一满盘子荤菜刚坐下,瞥见薛奇山拽着贺明洲进来。   “哟,班长大人?快快快一起坐。”   他热情招呼,一瞟后面还跟着两个女生。   “我去,这谁啊!”   他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兴奋挥手:“新同学,好久不见啊。”   李烁一直都是走奔放自来熟路线,特别是见了漂亮妹子最来劲。蔡小琴脸上滤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陈幼安跟她后面,被李烁着大嗓门儿喊新同学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男生赶紧腾出位置来,陈幼安坐到李烁旁边,左边是蔡小琴,再左边是贺明洲。   李烁笑道:“想吃什么尽管拿啊,今儿我请客。”   薛奇山插话:“那再来点酒吧,正好热闹。”   陈幼安和蔡小琴对视一眼没说话,其余男生都兴奋说好。正值假日,又遇上几个同学拼桌,几个人都很高兴。   贺明洲难得严肃:“那怎么行,我们这儿多了四个人,AA吧。”   “哪儿存在啊,班长您给哥几个兜了那么多事儿,我们早就该请你了。”李烁豪爽说,一边拿起菜单,“况且我一早说了要请新同学吃饭,这不正巧嘛,是不是啊新同学。”   陈幼安回想起李烁抄错答案的事,更觉窘迫。   她抿了抿唇,一脸认真道:“李烁同学,上次英语考试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害你只考了28分,怎么还能让你请我吃饭...”   一桌男生愣了愣,“噗哈哈”地哄笑起来。   李烁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应对社死当场的窘状。   他算是明白江琰为什么总是惹她了。小姑娘“揣着糊涂装明白”的样子还挺招人。   李烁苦哈哈地笑了两声回应:“没事儿,半月考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你初来乍到当然得我请客。而且我对化学特别感兴趣,可是怎么也学不好,改天你教教我呗。”   这次半月考下来,全年级也就十二个考满分的,而陈幼安就是其中一个。全班都知道她是货真价实的化学大佬。   李烁那个“特”字拉了长音,一桌男生都在笑。   “李烁,我的英语也特~别好,你找我教怎么也不会考28分啊...”   “哈哈哈哈....”   众人笑得夸张,陈幼安已经有点后悔来吃这顿饭了。   李烁不放在心上,还在不停献殷勤:“新同学,吃小吃不?我给你点啊。”   他一向吊儿郎当惯了,特别是对漂亮女生主动又热情。陈幼安自然是吃不消,四人小分队其余三人明显受到了冷落,这让她觉得很尴尬。   “李烁同学,你叫我陈幼安就行。”   左一句新同学右一句新同学,跟搞特殊一样,另外两个八班的男生一直盯着她看。   贺明洲似乎是忍无可忍:“陈幼安,我们两换个位置,你那边对着风口,油烟味太重了。”   陈幼安感激地对他笑笑,二人顺利调换了座位。   李烁不气反乐。新同学挺抢手啊,连贺明洲这个书呆子都要为她出面逞英雄了。   他阴阳怪气道:“班长大人原来这么温柔体贴,从前没看出啊。”   贺明洲也不落下风:“你眼里只有美女,怎么可能看我。”   李烁:“......”   陈幼安没忍住失笑,蔡小琴也掩嘴窃笑。   “你们的酒来了!”服务员吆喝一声,提过来两件啤酒。   陈幼安呼吸都是一滞。   她以为薛奇山口中的“来点酒”不过就是一人一瓶左右的量。他们这桌六个男生,竟然点了二十四瓶啤酒!   正当她震惊愣神,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杯子,还被李烁给斟满了。   陈幼安拒绝:“我不喝酒。”   李烁他们在外面野惯了,女生多多少少都会沾点酒,更何况只是一杯啤酒,   “一杯啤酒也不行?你看人家蔡小琴多大方。”   陈幼安侧头,蔡小琴弯嘴垂头。   她和蔡小琴天天处一块儿,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羞赧的表情。   陈幼安一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李烁就是那条阳光小奶狗啊。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桌都是同学,就她一个人僵着不肯喝酒,场面上好像有点过不去。   “我帮她喝。”   贺明洲伸手过来,直接端走她面前的酒。   几个男生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咦,有情况...”   “贺明洲可以呀,英雄救美啊...”   这又是换座位又是挡酒的,瞎子都看出他的心思了。   李烁哂笑。   他没想为难陈幼安,女孩子实在不喝也就算了,也不会怎么劝。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主动出来堵枪口,他还能不给人机会?   他拍了拍贺明洲的肩:“好啊,班长大气,我先敬你一杯。”   贺明洲举杯跟他碰了,一饮而尽。   有了酒气氛就不一样了,一群学生连连碰杯。蔡小琴不敢多喝,碰杯都是抿一口意思意思。洪志谦喝了酒也放得开了些。只有陈幼安端着杯可乐显得格格不入。   在李烁的鼓动下,贺明洲自然而然地成了重点关照对象,男生轮流找他敬酒猜拳,不到十分钟,贺明洲就被灌了两瓶啤酒。   陈幼安欲言又止。   她过意不去,又无计可施。鲜少涉及拼酒的场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杯酒惹的,只能让洪志谦去帮忙劝劝。可洪志谦哪儿是他们的对手啊,不但劝不住,自己还被灌了两杯。   洪志谦捞了一串香菜牛肉,正要上嘴啃,一侧头看见蔡小琴正也拿着一串牛肉。   但她不是用啃的,而是用筷子把牛肉块儿都撸到碗里,然后佯装樱桃小嘴,一口一口吃得秀气极了。   洪志谦无语了:“你干什么,河马变小猫了?”   他声音不小,桌上好几个男生都听到了侧目看过来。   蔡小琴控制好表情,抬脚就是狠狠一踩,再递给他一个“就你他吗话多”的眼神。洪志谦脚差点被她踩扁,痛得嗷嗷直叫唤。   “蔡小琴?”   背后响起李烁的声音,蔡小琴一个激灵收回了脚,立刻坐直了些。   他端着酒杯过来,点着手指笑着道:“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初中同过班。”   蔡小琴眼里闪着光:“嗯,初三的时候,我们还同桌过一个月。”   李烁在初中个子就长得很高,很受女生欢迎。   李烁挠了会儿头,接着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这么有缘啊,那更要干一杯了。”   蔡小琴这回不抿了,直接一口把刚斟的就都干了。   陈幼安看蔡小琴对这个明显不太记得她了的男生殷切得有些夸张,很是无语。亏她还戏谑江琰身边的女生“头铁不怕撞南墙”,现在自己撞就不怕疼了。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她不知道今天会出来这么久,小超市只锁了玻璃门没有关卷帘门,她得去一趟。   “蔡蔡,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蔡小琴明显犹豫了:“还早呀,我都没吃饱。”   她没辙,准备上了个厕所再溜。   串串店人多,上洗手间要排队。等她几分钟后折回桌前,脚步忽然停住了。   她的座位旁边多出一个身型瘦高的黑衣服男生,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光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让她心中的不安迅速扩散到全身。   而那人像背后长了双眼睛,忽地回过头。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陈幼安对上一双锋利又透着冷漠的眼睛。   是江琰。   ?   不是说江琰不会来的?!!   陈幼安一阵无语。现在直接走也不行,她的包还在座位上,只好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走过去坐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江琰盯了她会儿,又转回头去自己吃东西。   少年眉眼冷漠,看她的时候有一种迫人的气势,不看了似乎又一点不在意。   陈幼安坐下,捧起杯子喝了口可乐,凑到蔡小琴耳边:“那我先走了,你少喝点啊。”   说完她又去叮嘱洪志谦看着点蔡小琴,还有记得送贺明洲回家。   她刚转回头,发现江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吓得手里的可乐差点撒了。   江琰一扫她那杯摇摇欲坠的可乐,轻飘飘说:“这么乖啊。”   ?   陈幼安诧异睁大了眼。   江琰笑了,朝着她手中的可乐一抬头:“怎么没喝酒?”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无奈地扯了一个笑:“我不会喝酒。”   江琰没说什么,转回身埋头吃东西。   他现在坐在她旁边,跟上课当同桌完全不一样。   串串店面积小位置挤,拼起来的两张小桌子坐了九个人,江琰腿都伸不开,他随便拿个菜都要碰到她的胳膊。   陈幼安不准备待了。   她忽然站起身来,对着一桌人浅浅鞠了个躬。   “同学们不好意思,我家里还有点事得回去了,你们慢慢吃啊。”然后把包斜跨在身上。   江琰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她怎么干什么都这副认真样子。   薛奇山大声嚷道:“这就走啦?还不到八点半呢。”   贺明洲已有了醉意,反应慢了好几拍地回过神。   “你要回去啦...我送你...”说着歪歪扭扭站起身。   陈幼安摆手:“不用送的,班长你少喝点。”   八班一个男生脸上带着坏笑:“贺明洲,你特么不会是早恋了吧...”   “班长,你不老实啊...”其他人跟着起哄。   江琰嚼着刚烫好的牛肉,咬肌鼓起,抬眼去看陈幼安。   小姑娘不好意思得很,像是真干了什么坏事,有些茫然无措。   “不是的,你们别乱猜啊。我真的有事得走了。”又转向洪志谦,“记得送班长回去啊。”   她紧紧捏着胸前的肩带,从一片混乱中逃走了。   入秋之后的海城夜风寒凉,湿漉漉的地面投映出色彩缤纷的夜景。   出了串串店,陈幼安深吸一口气,胸口里的那股窒闷之气总算是散去了些。   就不该来吃这顿饭的。   她垂头懊悔,摸出手机搜索公交路线。陈幼安没来过海城大学附近,对这一片是完全陌生。   “走这么快。”背后突然响起江琰的声音,“不会是在躲我吧。”   陈幼安吓了一跳。他怎么跟出来了?   “没...没有。”她撒谎,她就是在躲他。   “我是真的有事,先走了...”说完就避之不及地往公交站走。   江琰几跨步走上去,一扯她的马尾。   “问你一个问题。”   他力道不轻不重,陈幼安停下脚步回头。   “什么事啊?”   “为什么不让贺明洲送你。”   陈幼安觉得他这个问题太过莫名其妙。   “他都喝醉了。”她哪需要人送啊,这才八点钟。   “我没喝醉。”   “啊?”   她花了足足半分钟时间才理清楚这段对话的逻辑关系,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   只说了一个字,被江琰生生打断。   “不是老想着跟我扯平吗?”江琰低头看她,目光凛凛又带着些含糊不清。   “那天砸到你是我不对,今天让我送你回去,这事儿就算过了。”   陈幼安愣住。江琰这是在道歉?   街道灯光明亮,她能看清少年唇角抿起,眼神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低垂下眸。既然江琰都友好地找自己言和了,她也不应该小家子气。况且只是一起坐公交车,到时候再找个单独的位置坐着,少跟他说话就是。   “那你...说话算话。”别再找我麻烦。   江琰笑了,带着一种得逞的恶劣。   “你家住哪?”   陈幼安软声应他:“送我到学校门口就行。”   江琰轻哂一声:“怎么,怕我上门骚扰你啊?”   陈幼安听得脸红心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兼职,得过去...”   兼职?江琰微一挑眉。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老城的巷子,那一带可是富人区。   “行,那走吧。”   陈幼安怯怯跟在他身后。没两步,江琰拐了个方向走到路边,招手示意她过去。   慢慢靠近后,她看见江琰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摁了一下。   下一秒,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摩托车亮起晃眼的银白色光边。 第12章   ◎老子身上有刺啊?◎   陈幼安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江琰说的送自己回去是怎么一回事。   她咽口水都变得艰难,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江琰侧过头,一勾唇角:“上车啊。”   陈幼安无措地捏紧了肩带,腿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你喝了酒...”   江琰摸出一副皮质手套戴上,语气散漫:“我没喝酒。”   夜风徐缓,吹起少年额前碎发。他五官挺拔,下颚线利落,一双被夜色染黑的眸子忽明忽暗。   “可是...我我我害怕...”   江琰仍是不以为意:“有我在你怕什么?”   有你在才害怕啊。   江琰就是下了个套等着自己钻。她不想骑摩托车,更不敢骑江琰的摩托车。   正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拒绝,一个头盔径直套在了她的头上。   陈幼安懵了。硕大的黑色头盔下,露出一双无助的湿漉漉的眼睛。   她被禁锢住,想逃也来不及了。   江琰按下镜面,扣好锁扣,又扳来扳去,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   “上车吧。”   他语调轻快,心情颇好。刚说完转身,衣服一角被人拉住。   “江琰同学。”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尽管带着让人生分的“同学”两字。   小姑娘南方口音青涩,那一声“江琰同学”似乎在她齿间含了一下,无端生出些暧昧不清。尤其一双无辜又无措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跟着晃。   “我们都还是附中的学生,应该遵守校规校纪,这种危险的事我们不能做。如果你实在想兜风,可以试试共享单车...”   “......”   江琰咂舌。送她回个家哪来这么多屁话。   “走不走。”   他长腿一跨上了车,发动了摩托车。   黑色机车“轰轰”地响,陈幼安顶着硕大的头盔站在路边,看着又乖又倔又好笑。   江琰耐心告罄:“快点啊,老子都要饿死了。”   陈幼安手脚有些发软。   她知道江琰没怎么吃东西,他一饿肚子就特别容易生气。她不敢再磨蹭,仓皇走过去,扶着后座抬腿上车。   又不敢碰到他,别扭半天才笨拙地爬上去。   “坐稳了?”   陈幼安顶着大头盔,点头都吃力。   摩托车的座位比她想象中宽些,她尽量向后靠,双手拉着座位后面的金属环。   江琰背影顷长消瘦,一头碎发跟主人的脾气一样,在夜色微光下凛乱张扬。   “你不戴头盔吗?这样很危险的,要不还是...”   “你特么是教导主任变的吧?废话怎么那么多。”   他一捏油门,伴随着“啊啊啊”的尖叫,摩托车飞驶出去。   夜风掐出少年的宽肩和窄腰,刮起他一头碎发战栗。   陈幼安死死抓住后侧的把手,指关节都犯了白。   江琰开得不算快,但她身体向后仰着,十分没有安全感。   “你开慢一点啊...”   她话都没说完,江琰又恶作剧地一捏油门。   “啊啊啊啊...”   怎么还更快了,有完没完啊!!!   海城的夜景繁荣旖旎,光影交替着流转倒退。江琰阴沉着一张俊脸莫名烦躁。   他就搞不懂了。李蕊坐个摩托车能把他腰都勒断。陈幼安倒好,连他的衣角都不肯抓一下,只知道哇哇乱叫。   他眼底浮现嘲弄,突然一捏刹车。   “啊呀...”   陈幼安因为惯性的巨大力道朝前面扑去,结结实实撞到江琰背上。纤细的手臂环上他的腰,整个身子都贴到他身上。   江琰隔着衣服感受到她的柔软,舌尖在口腔里划了一圈。   他不是没被女生这样抱过。可他像是被麻了一下浑身僵硬,车速明显慢下来。   陈幼安抱着江琰的腰,跟抱着个烫手的烙铁,她迅速松开手。   手上的触感太不真实,男生的腰是跟女生完全不一样的结实。她还摸到了他的腹肌,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烫熟了。头盔捂得严实,她心慌得透不过气。   江琰对她的反应不满,质问道:“老子身上有刺啊?”   陈幼安声音轻颤:“不是,我手心出汗了,怕弄脏你的衣服。”   江琰哂笑。瞎几把扯。   他心底有股莫名燥意,还想再戏弄她一次,还没反应过来,附中门口到了。   节假日学校门口没什么人,摩托车很稳地停在路边。   陈幼安手和脚都因为紧绷而酸痛,她不敢碰着江琰,下车动作缓慢迟钝得很。   江琰敛着眸神色不明,等她站定帮她取下头盔,视线落在她被憋红的脸蛋上。   “吼爽了没,我耳朵都快聋了。”   陈幼安简直无语。明明是他故意使坏,害她嗓子都哑了,为什么说话还这样理直气壮。   被江琰这样近距离又明目张胆地盯着看,她很不自在。   “我走了,谢谢...”   她违心道了句谢,只为顺利脱身。   江琰却不放过她:“怎么谢?”   ?   陈幼安抬起眼,红彤彤的小脸鼓着快哭了。   江琰笑了笑:“逗你的,走了。”   他抬腿上了摩托车,套上那顶陈幼安带过黑色头盔,然后转动把手“轰”地一声开走了。   陈幼安去了趟小超市,再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失魂落魄。   她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头发乱糟糟,脸色惨白,像是经历了人间浩劫。   好在整个屋子都没人。她不想被人看见奇怪的样子,尤其是这样寄人篱下的环境。   她洗了个澡躺回床上,一闭上眼就想起江琰那张又野又冷的脸。   江琰坏是坏,但他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   她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会遵守诺言,不再为难她。   -   长假后第一天的早自习,教室一片闹哄哄。   有补作业收作业的,有补瞌睡的,还有聚在一起聊八卦的,歪七扭八的一片。   陈幼安的新同桌叫冯倩,是个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短发女生。   “陈幼安同学,可以看看你的化学卷子吗?我有一道大题好像做错了。”   她说话客气文静,不像蔡小琴那般话痨自来熟。   陈幼安友好地笑:“当然可以。”   把卷子翻出来给冯倩,又拿出英语书背单词。她的字迹娟秀,认真地在草稿纸上一边写一边背。   冯倩改完错,把卷子还给陈幼安:“听说你还报名参加了化学竞赛,好厉害啊,我连及格都难。”   “我也只是总结了些学习方法,没有特别厉害。”   化学需要巧记和多总结规律,总有办法可以提上去。对陈幼安来说抽象的物理才是最难的,   趁这会儿老师不在,她转到后桌问贺明洲物理题。   这几道物理题是她从齐枫卷子上誊抄下来的。难度和附中差不多,只是出题套路不一样,容易让人混淆思路。   贺明洲自然是态度友好,耐心仔细地辅导。   隔着过道的洪志谦插话:“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句话意味不明,陈幼安还以为是自己得了能时常问题的便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贺明洲有被打扰到:“别打岔,在讲题呢。”   洪志谦随即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第二节大课间出操。   陈幼安心情颇好,脸上的笑都明朗几分。换了座位看黑板不用那么吃力,周围的还都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担心招惹那个阎王。   她和蔡小琴并排往楼下走,听见后面有女生窃窃私语。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七班又有人早恋。”   “谁啊胆子这么大,不会是江琰吧,他才跟柳遥分手几天啊。”   楼梯间人太多又挤得近,陈幼安一字不差地全听见了,她侧头瞟了一眼,其中一个女生好像是八班的。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她脑海里闪现一秒自己环着江琰的腰尖叫战栗一路惊魂,还有少年身穿黑色外套,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嚣张样模样。   江琰那样的人对什么都不太在意,他一直都是肆意狂妄,就算真是无缝连接也不足为奇。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英语课,周中华讲完课又开始老生常谈。   “还有一个月就是期中考试了,同学们要有升入高二的紧迫感。从上次考试来看,我们高二七班是理科班当中平均分最低的。”   周中华说到这就一肚子气,他横着眉瞪着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后排两个钉子户一眼。   “我再次强调哈,考试必须给我认真对待,如果再考个一二十分的以后就别上我的课,我嫌丢人。”   李烁头越埋越低,挠挠鼻子又去望对面的江琰。   江琰不知道看向前排什么地方,神情淡而冷漠,像是一点没听见周中华的威胁警告。   正好下课铃声响,周中华这回没拖堂。   却在临走前叫住贺明洲,神情有些古怪:“贺明洲,来办公室一下。”   “还有...陈幼安同学,也过来一下。”语气略微严肃。   说完,周中华离开教室。   李烁凑到江琰跟前:“什么情况,中华哥怎么单独找他们两个?”   江琰从抽屉摸出手机,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   李烁蹦起来环住江琰的肩,一脸贼笑:“难道你对新同学一点不关心?”   江琰一个肘击砸过去:“滚下去。”   被他甩在身后的李烁叫嚷:“你都送人回家了,不会是什么都没做吧,喂,等我...”   陈幼安跟贺明洲一块去了办公室。   她记得放假前一天也是同样的景象。那天调座位,周中华还叫她参加化学竞赛。   只是这一次的氛围似乎有些不一样。   办公室还有两个女老师在翻看资料,周中华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扫了面前两人一眼,表情严峻。   他扶了扶眼镜左右扫视两个学生。   一个是七班的班长,市三好学生,他最骄傲的学生。一个是成绩优秀,化学天才的乖乖女。   周中华严肃问:“知道我叫你们过来干什么吗。”   贺明洲完全状况外:“怎么了周老师?”   陈幼安也摇头,丝毫没有头绪。   周中华放下保温杯,看向贺明洲:“附中校规第三条你还记得吗?”   贺明洲神情一滞,不自在地侧开头。他大概是猜到被叫来问话的原因了。   “记得...”   周中华看他这样的反应,心里沉了一下:“那你背给我听听。”   “无论校内校外,学生不得抽烟喝酒,不得打架早恋...”   “你记得倒是清楚...”   贺明洲以为他指的是和节假日和同学聚餐喝酒的事,正想开口解释。   却听周中华语气愠怒:“你是班长,是我们七班的表率。早恋是大忌,你身为班长还明知故犯?”   贺明洲愣成呆头鹅。陈幼安抬起眸,一脸茫然。 第13章   ◎谣言◎   两位女教师闻声看过来,眼神鄙夷地扫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忙手上的工作。   附中抓早恋虽然抓得很紧,但从来都是宁可放过一千也不会错杀一对。毕竟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孩子,万一处理不好更会影响学生的情绪。   可这回都被叫到办公室问话,看来是真有其事了。   周中华的视线在两个学生脸上来回地转,势要抓住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听说你们两个国庆节一起去约会了,是不是真的?”周中华直入正题,试图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贺明洲忙解释:“周老师,我们没有约会,那些都是同学开玩笑乱说的。”   周中华手上没有实质性证据。他把两人同时叫来,就是想看看二人的临时反应。   这会儿陈幼安垂头没说话,他一皱眉头又问:   “陈幼安同学,你怎么说。”   陈幼安缓缓抬起眼,奶白色的小脸表情很淡。   自己跟贺明洲最多算上普通朋友,在学校也就问问物理题,中午一起吃个饭的交情。出了校门都没有联系过,她连他的微信都没有。   “周老师,我和班长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国庆节我们一起去参观了学校举办的展览,之后跟八班的几个同学一起吃了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产生了误会。”   “哦?”周中华一扶眼镜。   他的确从八班班主任口里听到些流言,原来只是一起去看展览?   陈幼安补充:“当时和我们一起的还有蔡小琴和洪志谦,周老师一问便清楚。”   周中华点点头,事态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   但是既然有学生匿名举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他们两个都是七班的好学生,得提醒他们注意言行,引起重视。   周中华一清嗓子,语气缓下来。   “老师也不太相信,所以才找你们两个来问清楚。但是我收到同学的匿名举报,还是希望你们能多注意,别让同学们误会,引起不必要的议论。你们别怪老师猜疑,这都是为你们着想,高中千万不能早恋。优秀学生因为早恋成绩一落千丈,重本的苗子最后只考了个专科的例子不是没有。你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好奇心重我可以理解,但一定要为自己的前途为重,千万别走岔路了。”   他又臭又长地讲了一堆,又看向陈幼安。   “陈幼安同学,老师特地把你的位置换到贺明洲前面,是为了提一下你的物理成绩,希望你能比以前在南中更加出色。可千万别辜负老师的一片苦心呐。”   陈幼安脸色沉沉,软声回答:“知道了,周老师。”   出办公室已经十二点十分,陈幼安跟贺明洲一前一后地往食堂走,气氛沉闷尴尬。   贺明洲简直无语,这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就被人传到老师那儿了。   “陈幼安,你别往心里去。”他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肯定是八班那几傻逼个传的,你知道他们一天嘴上跑火车没个轻重,这回真被他们害惨了。”   陈幼安没有回应他。   男生说话间,她一直看向操场的方向。   现在是中午吃饭高峰期,奔向食堂的学生不少。有几个女生一起的,有男女扎堆的,也不乏男女单独一起走的。他们神态自然,谈笑不断,相处方式比她跟贺明洲亲近多了。   “班长...”   “嗯?”   陈幼安杏眼闪烁,仍是盯着远处的男女学生。   “你不觉得奇怪吗?”   贺明洲怔愣看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周老师言之凿凿,好像不是因为同学们的传言。”陈幼安侧目看他,“而是因为收到了匿名举报。”   贺明洲脚步顿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操场。   陈幼安继续说:“校园里大有男生女生单独一起的,怎么看他们都比我们更亲近。为什么单单只举报我们呢?”   贺明洲似乎被一语惊醒。   附中校规虽严,但还没有封建死板到不准男女生单独交流的地步。而且那些被抓到的小情侣都是不小心被逮了现行,或者被家长捅出来的。还没听过哪一对儿是被同学举报的。   他差点爆粗:“是哪个混蛋这么无聊。”   假期聚餐的几个男生除了洪志谦,一个个在外面玩得比谁都野,绝不可能干这种背地阴人的事。   再说他和陈幼安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也不算走得特别近的,怎么就被人举报早恋了。   食堂内嘈杂纷乱,充斥着各类食物的香气。   为了避嫌,四人小分队分成了两组,中午没一块儿饭吃。   蔡小琴打完菜把餐盘往桌上一放,气得不行。   “谁这么无聊告这种状啊,是吐狗吗?会不会是周老师诈你们的啊?”   陈幼安拿着勺子搅拌碗里的汤,神情怏怏。   “应该不是,周老师也是最后才告诉我们匿名举报的事。”   蔡小琴叹了口气。   她一早看出贺明洲的心思,也觉得两人挺般配。只要以后经常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日久生情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这下好了,贺明洲的美梦一时半会儿怕是做不成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怀疑,是哪个暗恋你或者暗恋班长的人在搞鬼。”   陈幼安手里的汤勺一顿,微微蹙眉。   暗恋?   有女同学暗恋贺明洲也不是不可能。他成绩好性格好,跟邻家哥哥一样平易近人。   但暗恋她应该不可能。她才转校几天啊,班上的同学一大半都没说过话,人都认不全。   陈幼安摇头:“谁知道呢”   蔡小琴还在抱怨:“不管是暗恋谁,这人手段真是卑鄙。吐狗!小学生!”   陈幼安听了失笑:“没事,我以后多注意一点就是。”   碗里的汤都快凉了,她捧起碗喝了一口,心底告诫自己要谨言慎行。   她不想刚转学就树敌,特别是情敌。   -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飞奔出教室。回家的回家,打篮球的打篮球,只有少数住校生和值日生留在教室。   今天正好轮到陈幼安这一小组做值日。她被安排跟和另一个女生擦玻璃和黑板,任务相对轻松。   贺明洲跟他一个大组。他很快扫完过道和讲台,想要帮陈幼安擦黑板。   陈幼安上午才被周中华耳提面命地“警告”过,不想跟贺明洲走得太近。   “我自己可以。”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贺明洲不好意思再坚持。   “那...那我先回去了。”然后朝她挥挥手离开了教室。   十月的天气带上凉意,傍晚天色暗淡几分。   和陈幼安一起擦玻璃的女生动作熟练地完成了自己负责的区域,和同学一起回家了。陈幼安独自拿着抹布去厕所的洗手台清洗。   现在已经放学,整个走廊空荡荡。她刚走到厕所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原来是七班的班长啊,好像是跟他们班的转学生。啧啧,看不出来啊,好学生也这样。”   陈幼安听得很清楚,手里清洗帕子的动作顿住,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女的没见过,男生长得还挺斯文的。”   “女的我见过,很装。听说她被篮球砸一下就哭了,你说这算不算装啊。”   “那当然得装啊,对方可是江琰...没看最后江琰送她去医务室了吗,真是好手段...”   陈幼安艰难迈步返回教室。她感觉自己嗓子发紧,脸颊发热。   好手段...   被篮球砸一下就哭...   她好装啊...   被莫名其妙泼了一盆脏水还不够,还被无故贴上“绿茶”标签。她第一次领教到人言可畏,就是这样活生生地被人当成话柄在背后肆意诋毁。   说不生气是骗人的,她甚至想冲回去找那几个女生当面对质。可理智告诉她,越是较真越容易被人当成笑话,事情会闹得更难看。   陈幼安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们爱说什么就说吧,她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她把抹布挂回卫生角,背上书包准备离开。   这时候突然“嘭”地一声响,后门被人一脚踹开。   陈幼安循声回头。她看见江琰穿着五号蓝色球衣,长腿一迈进了教室。   他刚打完球,栗色碎发在阳光下泛出光泽,小臂肌肉线条利落,周身都是运动过后的朝气活力。   “就高三那几个傻逼,还想跟我们约全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   “可不是,只要有琰哥在,我们三打五都行...”   说话的是李烁和苗俊明,他们逐渐哑声,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讲台旁的陈幼安。   一时静默。太阳余晖透过蹭亮的玻璃窗射进来,给教室内的人和物镀上金色。   李烁笑着开口:“新同学,还没回家啊?”   苗俊明是第一次见到陈幼安,上下看她几眼凑到李烁耳边问:“她就是你们班早恋的女生?我草,便宜贺明洲那小子了。”   江琰敛着眸一言不发,然后拎起矿泉水猛灌了一口。   李烁察言观色,扯开苗俊明:“别他妈胡说。”   陈幼安站的远,只隐约听见几个字。但苗俊明打量的眼神和几个零星的敏感词汇也足够让她羞恼了。尤其苗俊明还是八班的。   她刚平复几分的心情起了波澜。有些气恼地紧抿着唇,径直转身出了前门。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什么走到哪都要碰到这群人。   陈幼安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可是刚走到楼梯口,身后响起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喂,跑什么跑。” 第14章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陈幼安脑子有点嗡嗡的。   明明什么都没做,“麻烦”闻着味儿都能找上门来。偏偏还都是她不擅长对付的那一类“麻烦”。   这一天的经历已经够魔幻了,她没心情再悉心应付他。   她缓慢转身,淡淡看着江琰:“我没有跑。”   江琰倚着教室后门,双手插袋定定看她半晌。小姑娘竟然一反常态的不闪不躲,板着一张白嫩的小脸跟他对视。   呵,软柿子今天还挺硬气。   江琰向来不爱拐弯抹角,更不会顾及他人感受,所以想问什么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你跟贺明洲怎么回事儿。”   陈幼安没料到他是问这件事,嘴巴微张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又恢复淡定。   关他什么事啊?不学习的人都这样闲?自己周围的女生认得全吗?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其他人。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你说过扯平互不相干的,说话能算话吗?”   江琰被噎得不行,表情都差点没绷住。小姑娘胆量见长啊,三句话没一句是他想听的。   他磨牙道:“算,怎么不算。”   “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心里痛快不少,转身就想走。   “站住。”江琰声音冷下来,“回答了再走。”   他没跟她商量,一副不回答就不让走的姿态。   放学后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窗外间或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显四周寂静无声。   陈幼安背对着他,嗓音清冷答:“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她毫不犹豫地提步就走,书包上的毛绒兔子摇摇晃晃。   半晌,江琰仍是靠在门板上,神色冷得脸都跟着白。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他他妈哪样了!操。   -   校园生活繁忙,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陈幼安除了去小超市做兼职,还要抽空帮齐枫做作业。虽然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她也不是全没有私心。   上次在一中试卷上看到的化学题,她一周后才听老师讲到同样的题型。两所学校都是重点高中,但是进度和侧重点略有偏差,而且她还在准备竞赛,能取长补短是最好不过了。   这天中午放学,教室里的学生很快都跑没了影。陈幼安摸出饭卡和蔡小琴一起去食堂。   最后一节的物理课听下来有些头昏脑胀,几个公式的推算她还有些绕。   “刚才物理老师讲的圆周运动概念你听懂了吗?我感觉好几个知识点都很模糊。”   蔡小琴不偏科,成绩中等偏上,物理比她好些。   她调侃道:“怎么,后面坐着个物理大佬不问,来问我啊。”   陈幼安无奈抿唇。   一周以来她跟贺明洲刻意保持距离,除了收作业他们很少交流。别人想说什么她控制不了,她只能自己注意言行,减少被人恶意编排的机会。   快走到一楼,前面的两个女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咋咋呼呼地议论开。   “他好白啊,怎么脸比女生还小啊...”   “好帅啊,简直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啊啊啊,他看过来了,眼神好杀我...”   陈幼安和蔡小琴的对话被迫中止,抬头看了过去。   江琰站在教学楼楼梯口,一手插袋一手拿着手机,李烁和苗俊明也在。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她抬眼的瞬间少年正好看过来。陈幼安被他的目光一灼,慌忙移开视线,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那天她怼完江琰就后悔了,这位爷可是记仇的。   没过两天,她又惊喜地发现江琰没找她算账,就算碰见她也只把她当空气地眼神一划而过。   对她来说无疑是天降好运。   正想着,身后两个女生急匆匆地冲下楼梯,还撞到了她的肩。   女生蹦跶着跑下楼,面向三个男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   李烁校服搭在肩上,笑着回答:“没事儿,我们定了位置不着急。”   几人言笑晏晏往校门口走。   陈幼安认出其中一个女生,是八班的王蕴。另一个长发女生很有气质,好像也是八班的。   蔡小琴一脸不乐意:“王蕴不是在追一个外校的男生吗,什么时候跟我们班的人这么熟了。”   陈幼安不免诧异,哪个男生这么倒霉啊。王蕴这么凶,那人一定会被欺负的很惨。   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回答她后面一句:“大概这就是物以类聚吧,也不奇怪。”   王蕴在学校的口碑不好,抽烟打架化妆。但江琰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她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和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在殴打学生。   他们能玩到一起也挺正常。   “话说回来,江琰怎么又跟她们搭上了?那天吃完饭不是他送你回去的?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蔡小琴挂起姨母笑的试探。   陈幼安一脸无语:“怎么可能。”   江琰又是整她又是拿球砸她,还凶得要命。他是巴不得看她哭才高兴。   -   午间,电玩城内灯光花花绿绿,游戏机吵闹的音乐不绝于耳。   江琰手里提着一把仿真狙击,侧头压着枪身。他姿势潇洒,动作利落,眯起一边眼睛瞄准目标就是一枪。   伴随着女生的惊呼,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头丧尸被正中脑门,接着画面上跳出一串数字,显示玩家积分已排到第一位。   “啊啊啊,好帅!”   “他是附中的学生吧?好厉害啊!”   王蕴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朱晓玲:“不是说想认识江琰吗,局都给你组好了你不上?没看见那边那几个眼都盯直了。”   王蕴跟江琰认识,但没什交情。但无奈小姐妹吵着闹着要认识江琰,她没辙,也没那个面子,只好找苗俊明搭桥牵线。   但少年今天气场很冷,刚才吃饭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朱晓玲垂下眼,委屈嘟囔:“可他好像不太搭理我...吃饭的时候都没看我一眼...”   王蕴嗤笑:“他对谁都那样,你没看他之前还把柳遥骂哭了?你这才哪到哪儿,赶紧把握机会啊。”   朱晓玲像是受到鼓舞,目光闪烁抬起头。   王蕴看她那没出息的样,撇嘴道:“去啊,怕个屁啊。”   朱晓玲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江琰旁边。   少年摆弄着手里的仿真狙击枪,歪着脑袋调整镜头角度,似乎并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朱晓玲挽起耳边的碎发,柔声问:“你们...经常都来玩吗?你好厉害。”   江琰侧头看她一眼,女生长发飘飘挺漂亮。只是脸上画着淡妆,跟校服一点不搭。   他收回视线:“偶尔。”   随后拉栓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对准屏幕上迅速移动的丧尸又完成一记暴头,屏幕上的积分刷刷滚动。   围观的女生惊叫,还有几个男生也驻足观看。   朱晓玲心口小鹿乱撞,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哑:“这款游戏看着好刺激,难度也高,你每一枪都好准。”   江琰提着枪,再次看向她。浅褐色的眸光幽幽,充满勾人的魅惑。朱晓玲被他看红了脸。   江琰问:“想玩儿吗?”   朱晓玲发梦般的不真实,他是在邀请自己?!   女生兴奋睁大眼,夹着嗓子赧然回答:“想玩...”   江琰漫不经心地点头,又往机子里投了几个币。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撩动女生的心弦。   “滴滴”几声之后,游戏被启动。   朱晓玲憧憬着二人的亲密接触,嘴角裂到耳根。可是下一秒,一把沉重的仿真狙击枪重重摔在她怀里。   她茫然抬头,江琰看都没看一眼把枪扔给她,径直去了旁边的投篮游戏。   ……   朱晓玲长发搭在胸口,双手抱着硕大的黑色狙击枪在原地凌乱。   李烁在一旁看了全程,差点厥过去。   有他这样不解风情的吗?暴殄天物真的是...   他两步走到篮筐前,压着声音说:“人好歹也是女孩子,你那么大一把枪扔人家脸上,差点哭了都。”   江琰骨节分明的大手扣着篮球,力道巧妙地弯曲手腕,一投一个准。   “那你赶紧安慰去啊。”   李烁咂舌:“你以为我不想啊。可人家摆明喜欢你,你稍微温柔点...”   江琰截断他的话,语气不爽:“她喜欢我就要对她温柔?那特么谁对我温柔啊。”   李烁“啊”了一声,张着嘴巴愣住。   半晌他才回过味来,心中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15章   ◎网吧◎   这天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   化学老师姓张,是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头。平日严肃古板,学生们私底下都叫他张老头。   “课代表,昨天的作业怎么还差一份。”   课代表叫宋红杰,他站起来支吾回答:“还...还有一个同学没交。”   张老头正在翻教案,头也没抬:“哪个,让他等会儿来我办公室。”   “他...下午也没来。”   张老头抬起头扫向后排,这才发现靠窗的位置仍是空荡荡。江琰又翘课了。   附中大部分学生都守规矩,很少有这类出格的。教室里的同学却安安静静,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张老头眉头皱起,叹了口气。江琰自在散漫惯了,是让所有老师头痛的问题学生。却因为他身份“特殊”,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陈幼安浅浅回头瞟了眼自己以前坐过的位置,桌面干净得一本书都没有。   她中午看见他们约女生出去吃饭。李烁回来上课了,江琰却没有。   下午放学,张老头就化学竞赛事宜,将陈幼安和课代表宋红杰叫到办公室。   “初赛还有一个多月,你们两个准备得怎么样了?”   宋宏杰长得矮胖,看陈幼安的眼神带着一丝鄙夷。   他对这个转学生的化学水平持保留态度,一次考试满分不能说明问题。而且据他所知,附中历届化学竞赛得奖的大都是男生。女生化学好的虽有,但大多是陪跑。   他一脸自信:“老师,高三的化学知识我已经自学完了,习题集也跟着一直在做。”   陈幼安有被卷到。化学竞赛初赛范围全在课本知识内容之内,她并未作其他准备。   但附中进度拉得快,大部分课程已经拉到高二下学期的了,而她的化学也只刚看完高二学期的内容,高三的还没来得及看。   张老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笑着点点头。   “那陈同学呢?”   陈幼安底气不足。她微微低着头,声音有些小:“我才刚把高二的课程学完。”   张老头“哦”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从抽屉抽出两本练习题集。   “这两本题集内容跟竞赛出题方向相似,你们都抽空做一做。”   “好的,老师。”   陈幼安和宋红杰一人拿了一本,出了办公室。   宋红杰瞟她一眼,忍不住提醒:“竞赛是要考高三知识的,你这进度才比学校的快不了多少,别到时候别连书都没翻完。附中的初赛晋级率一向很高,我希望你给点力。”   陈幼安听出来,宋红杰是在暗示她占了附中竞赛名额就不要拖后腿。   “嗯,我会尽力的。”   她呼出一口气。既然都已经报名了就要尽力做到最好,不能辜负老师的希望。只是现在进度慢那么多,只有晚上开夜车补课了。   一边想着,一边把习题集装回书包,顺便摸手机出来看时间。   她手机一直开着静音,这会儿才看到两条微信。点开一看,全是同一个人发的。   齐枫:老齐出差了,我周末不回家   齐枫:哦,卷子在我这,我在星空网吧   ......   星空网吧她知道,就在小超市隔壁那条街,过去倒是顺路。   但她现在有些纠结,要不要把帮齐枫做卷子的时间腾出来自学高三的化学。这样一来她几乎可以不用开夜车,时间是很充裕的。   只是一中的卷子对她是一种诱惑,能让她知识面拓展得更全面。她不止要参加化学竞赛,还要把其他学科的成绩再往上提。   最后她心一横。   晚上少睡一两个小时也不是不能接受,等竞赛完了自然就轻松了。   -   正是五点过刚放学的时间段,路上随处可见背着书包回家的学生。   陈幼安站在“星空网吧”门口犹豫片刻,又左看右看确定没有熟人了,才迈步走了进去。   网吧内烟雾缭绕,灯光昏暗,键盘声鼠标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她背着书包乖乖巧巧的样子引旁边几个男生侧目,但也没看她多久,很快投入到游戏里的激烈厮杀中。   网吧里面很宽很大,横七竖八地好几排座位都坐满了人。其中不乏穿着校服的学生,一个个神情专注打游戏的样子看上去都差不多。   陈幼安绕着走了两排,试图从校服的颜色来区分哪些是一中的学生,以便寻找目标。   然而她显然多此一举了。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大吼。   “我操,这群傻逼活腻了是吧!”   陈幼安寻声看过去,只见齐枫敞着腿坐在靠窗的双人卡座,双手不离键盘和鼠标还在拼命操作,脖子歪成九十度夹着手机跟人打电话。   “妈的,他们几个人?行,地址发我微信,老子马上就来!”   齐枫骂骂咧咧挂了电话,才看到陈幼安拉着书包带子傻呆呆地站在旁边。   他一边操作键盘控制屏幕上拿着枪的女性角色,一边瞟她。   “你来的正好。”   陈幼安无措睁大眼:?   齐枫仍盯着屏幕:“过来帮我打着,我出去打个架很快回来。”   陈幼安愣了几秒。怎么他口中的“打个架”说得跟“做道题”一样轻松。   还没搞清楚状况,齐枫又催,“过来啊。”   她这才挪动步子过去看是什么游戏,有些临危受命的慌张。   只见宽大的屏幕上,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性角扎了个红蓝渐变双马尾,色背了个花布背包,双手包了一把长枪,躲在一个蓝色集装箱里...   齐枫看她磨磨蹭蹭,站起身来把人按进沙发。   “别死啊,我上分儿呢。”   陈幼安根本看不懂,也听不懂,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这是什么游戏...”   “吃鸡,没玩过啊?”   吃鸡是一款近期十分火爆的射击类沙盒游戏,陈幼安听同学说过,但从没玩过。她只玩过扫雷和连连看。   “简单的很,你只需要躲在这个集装箱里面,有人进来你就给他一枪。实在要死也行,晚点死名次更高。”   齐枫简单地给她讲了一遍键盘和鼠标的操作键,陈幼安认真记着,发现脑子有点不够用。   “记住了,看地图跑毒,听脚步,有人来了就开枪喷他。”   少女纤细的手指放在键盘和鼠标上,慌得不行,还没开始操作就有点乱。   她颤着声音问:“你多久回来啊,我还要去兼职。”   “十分钟,最多最多十五分钟。”   说完,齐枫旋风一样地冲出网吧,连书包都没拿。   陈幼安整个人都绷着,僵硬地握着鼠标胡乱划着,屏幕上双马尾穿着超短裙的少女举着一管硕大的来复/枪,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   她正在熟悉乱七八糟的按键,耳机突然传来“嘣嘣”的巨大枪声,吓得她抬起手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差点叫出声。   陈幼安魂都飞走半截,端坐在电脑前胸口剧烈起伏。   做什么卷子啊,由得齐枫被齐正楠打爆狗头不好吗。   但是她没辙,抱怨完还是乖乖坐正,屏气凝神盯着屏幕。 第16章   ◎你在这做什么◎   江琰下午没去上课,跟苗俊明窝在网吧二楼包间双排。   游戏进行得很顺利,二人中野联动节奏起飞,一下午就完成了五连胜。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他们准备结账下机。苗俊明摸出手机看了会儿,面露难色凑到江琰跟前。   “琰哥,那个…王蕴说晚上回请我们吃个宵夜,要…要不要去啊。”   中午那顿饭就是为了介绍朱晓玲和江琰认识。但不管是吃饭还是后来在电玩城,江琰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理不睬压根对人没兴趣。   “不去。”   “听说还有高一的学妹,要不再一起玩玩?”   江琰侧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还来?你要带妹子我没意见,但别他妈往我跟前带。”   苗俊明嘿嘿嘿谄笑:“不带不带,再也不带了。”   说话间,二人起身往楼下走。他们约了人吃饭,只是地方远容易堵车,这会儿过去已经有些迟了。   走到楼梯口,苗俊明突然喊了声:   “琰哥等我下,手机忘拿了。”又“咚咚咚”地跑上楼拿手机。   江琰应他一声,懒懒散散往门口走,身上的校服外套敞着,里面是深色T恤。明明穿着校服,却难掩嚣张散漫的气质。   少年没走两步,忽然顿住脚。又向后倒走两步,一点一点侧头看左边的方向。   视线落在卡座靠窗的位置,他微微蹙眉。   陈幼安倾着身子坐在电脑前,纤细的手放在键盘上,白白净净的校服拉链一丝不苟的拉到最顶端,背上还背着书包。   小姑娘怯生生的乖巧模样与颓废嘈杂的环境形成强烈反差。   江琰扯了下嘴角,走到座位旁边。   卡座是双人的咖啡色沙发,旁边位置的显示器是黑屏,应该没有人。江琰就这样杵在她旁边半分钟,连对面的人都怪异地瞟了他几眼,陈幼安还是没有发现他。   她太专注了。   耳机里全是是脚步在集装箱顶层跑动的“乒乒乓乓”声,还不时传来震耳的枪声,她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又白又嫩的手有点小,鼠标都握不稳,整个人都要趴上去了。   她眼睛瞪得很大,湿漉漉的像一只警惕的小兽。江琰肆无忌惮的看了她很久,不自觉地弯了唇。他的视线来到屏幕,笑不出来了。   不爱学习的人视力往往出奇的好。   他清楚看见屏幕上女性角色的装扮,全身限定服饰,一看就是个氪金的高级号。   网吧内仍是嘈杂声不绝于耳,陈幼安按着齐枫说的仔细听脚步。   这时候耳机里的脚步声靠近,她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忽然,屏幕上一个黑影自上而下跃到地面,她想都没想,瞄准目标点击鼠标左键。   “嘣嘣”两声,黑影身上冒出血来,很快趴到在地变成一个木盒子。   齐枫说了,看见盒子可以去“舔包”,补给弹药和装备。   于是陈幼安控制着女性角色慢吞吞走过去,也不蹲也不趴,明晃晃站在露天舔了点子弹和医疗包。   可能就是菜狗运气好,这会儿还真没人发现地图上这个明目张胆舔包的双马尾。   江琰沉着脸看完全程,长腿一跨坐了到她旁边。   陈幼安专心致志舔完包,又躲回她的蓝色集装箱。这会儿她察觉到旁边有人落坐,但并未多想,只以为有人来上机,仍是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的屏幕。   直到一阵冷淡的清冽气息越来越近,她才恍然侧头。   ......   “啊呀!”   陈幼安呼吸都是一滞,江琰的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她本就高度紧张,又被这样一吓,魂儿都没了半截。   然而江琰敛着眸,表情冷淡。   他现在一点没有逗她的心思。只想知道她背着个书包坐在网吧干什么,这个高级吃鸡号又他妈是谁的。   但他还记得陈幼安说过的话。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你说过扯平互不相干的,说话能算话吗?”   小姑娘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想跟自己沾上半点关系。他再上赶着找她就是犯贱。   可江琰听见自己问,“你在这做什么。”   这句话让陈幼安有点被人抓包的慌张,在反应过来对方是位长期上课睡觉又打架逃课的不良学生,莫名有了些底气。   她吸了口气,表情镇定:“上网啊...打游戏。”   江琰气笑了。他他妈看不懂这是打游戏?   扯了扯嘴角,语气轻飘飘又问:“你自己的号?”   屏幕中的双马尾头发颜色一半红一半蓝,是cos的电影经典角色。一身商城顶配,包括手里那把“喷子”都是限定皮肤。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装扮少说也要三万块。   陈幼安轻微摇头:“不是的。”   还算老实。   “你一个好学生放学不回家跑网吧坐着干什   殪崋   么,帮谁玩儿呢。”   他的声音冷下来,嘴角抿起不苟言笑,暗淡的灯光更显少年眉眼凌厉。   陈幼安有些发怵,不知道江琰怎么就黑了脸。   她是领教过江琰的蛮不讲理,不回答清楚他又要这不准那不准。江琰每次问的问题都很奇怪,又莫名执着。   但陈幼安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和齐枫的关系。   班上同学都不知道她是被继母接过来寄宿,也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况且江琰和齐枫还打过架...   “我兼职那的老板娘让我来叫他儿子回家吃饭...那孩子去厕所了,我帮他打一打...”她语无伦次扯了个谎。   陈幼安不善撒谎,没那个圆滑的脑子。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谎是漏洞百出,万一齐枫突然回来撞上怎么办,她会原地裂开的。   江琰不言不语,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鬼话。她又急又怕,手心都急出了汗。   一时僵持,空气都变得稀薄。   “琰哥你怎么坐在这儿啊,我找了一圈儿车都到门口了...”   苗俊明在网吧绕了一圈没看见人,这才发现他坐在卡座沙发。又一瞅见陈幼安,立刻闭嘴不催了,换成一脸的八卦表情。   陈幼安如获大赦,祈求地看向江琰。   求你了,快走吧!车都到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啊。   江琰盯她看了会儿,忽然顺了她的心意。   “走了。”   修长手指在桌沿上点了一下,起身往网吧门口走了。   苗俊明跟在江琰身后,还在一个劲挥手冲她笑:“同学再见,下次一起开黑啊。”   陈幼安:“......”   网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左转弯灯。   江琰曲腿跨进去,懒洋洋向后仰头,闭目养神。   “什么情况啊琰哥?”苗俊明跟着坐进去,贼笑问,“现在不喝汽水改喝纯牛奶了?”   江琰闭着眼也能猜到他一脸猥琐,话里含的是什么意思。   纯牛奶?好像是挺纯的。   “你管老子喝什么。别吵,我睡会儿。”   苗俊明瘪嘴,八卦之心无处发泄,又掏出手机给李烁发消息。   苗俊明:琰哥跟你们班那个转学生什么情况   李烁:??   苗俊明:我还以为挺乖一个小妹妹,坐在网吧吃鸡呢。她那个号一身商城装,那把喷子的皮肤都绝版了   李烁:......   李烁:然后呢,阿琰调戏人家了?   苗俊明:倒也没有,就是眼睛跟长在人妹妹身上似的,我跟他说车到了还舍不得走   李烁:我去,真被老子猜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甜香◎   应付完江琰,陈幼安简直像个泄了气的球,后背都出汗了。   她拿起耳机刚一戴上,屏幕上的角色就被突袭进来的人一梭子扫死了,游戏音效逼真,枪声“嘣嘣嘣”的很吓人。   一局游戏结束,陈幼安像是跑完马拉松一样心力交瘁。索性把齐枫书包里的卷子都翻出来,粗略扫了几眼,然后装进自己书包里。   不多会儿,齐枫打完架回来,看见小姑娘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   他是单眼皮,校服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袖子挽起,天生带着一种散漫的痞气。   “怎么样,吃到鸡没?”   陈幼安摇头。她觉得齐枫可能脑子不太好使,大白天就在做梦。   “嘁,笨蛋。”   “......”   齐枫脸上没有伤,回来跟出去时别无二致,只是他脱了外套穿着薄薄的T恤,一点看不出刚干完架。   “我先走了。”陈幼安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齐枫结账下了机,几步跟了过去,“走这么快干什么。”   “我还没吃晚饭,一会儿兼职来不及了。”   齐枫个子高,单肩挎着黑色书包,走路歪歪扭扭没个正形。他弯下腰凑近了去看小姑娘的脸。   “你怎么这么弱啊,玩个游戏脸白的跟纸一样。”   陈幼安被他看得不自在,抬手挥开他的脸。   “对,我就是胆小,可千万别再让我打游戏了。”   齐枫咧嘴笑了,他发现这个乡下来的“妹妹”还挺好玩。   “喂,乡下妹,请我吃个饭呗。”   陈幼安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喊,气得想打他。   “我凭什么请你吃饭?”   胡乱给人起绰号,还指望她请他吃饭?真敢想啊。   齐枫吊儿郎当调侃:“你天天打工挣那么多,请个饭怎么了,老子好歹是你半个哥哥,别这么抠嘛。”   陈幼安说不过他,气得脸发烫:“你别跟着我啦!”   她气呼呼地走,齐枫跟在后面咯咯地笑。   -   周末连着下了两天雨,温度陡然下降,不到十一月海城就已半入了冬。   早上早自习,没了老师的约束学生难免放肆。班上有抄作业的,有趴着睡觉的,整个教室乱糟糟。   陈幼安缩手缩脚坐在位置上,课桌上摆着高三的化学教材,她校服外套拉到最顶端,遮住小半张脸。   冯倩补完作业,好奇掀开她的课本封面,小声惊呼:“安安,你也太厉害了吧,这就在自学高三化学了!”   陈幼安笑了笑:“我这已经算慢了,化学竞赛要考高三的知识点,还有一大半都没看呢。”   她没说假话。那天宋红杰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她跟不上进度,还有两周就是初赛了,再不看就真的来不及了。   “对哦,我都忘记你还要参加化学竞赛。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幼安默了默,微微摇头:“一般吧,我的物理始终不太行...”   “可你已经很棒了,又要准备考试又要准备竞赛好辛苦啊,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冯倩哀叹说,又察觉到什么似的问她,“安安,你感冒了?看着好像很冷的样子。”   陈幼安缩成一团,小脸白生生的像只怕冷的动物。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我刚来例假,手脚都是冰的。”   气温陡降十来度,这让在温暖的南城生活的陈幼安极其不适应。她十分想念南城一年四季都温煦的阳光,还有单穿一件毛衣过冬的日子。   冯倩心下了然,很是理解:“那你多喝点热水,昨天下了雨室外还是很凉的,一会儿升旗就别去了,找班主任请个假吧。”   陈幼安忧疑:“可以...请假吗?”   冯倩黑框下的眼睛眨了两下:“当然可以,女孩子有时候不方便,周老师不会说什么的。况且升旗仪式经常都有人以各种理由请假,你这是名正言顺的,不用担心。”   陈幼安如获大赦,她确实手冷脚冷不太舒服。室外虽然放晴,但是风吹着还是很冷。   第二节大课间,班主任同意让她留在教室休息。   学生都蜂拥下了楼,喧闹声渐渐远去,陈幼安在课桌上趴了一会儿,准备去开水房接一杯热水暖一暖。   可能真的是感冒了,站起来就觉得头晕。   陈幼安昏沉沉来到走廊,刚一转角就差点撞上一个人。她手里还拿着水杯,还没看清来人就下意识道歉。   “对不起呀。”   对方默不作声,她反应迟钝地抬起头看。下一秒,她瞳孔放大,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升旗仪式进行到一半,正是年级优秀学生念发言稿的时候,教导主任带了两个老师悄悄进入教学楼搞突袭。   “太不像话了!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也钻空子。你们作为班主任的,就由得学生偷懒。”教导主任气急败坏,训斥身后的两个年轻老师。   “是的是的,我们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天气渐渐变冷了,学生也跟着懒起来。升旗仪式好几个班的人数都不齐,一问就是请假,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出勤率低得离谱。   “你们两个班出勤率最低,说说什么情况。”   老师甲回答:“我们班有两个女生肚子疼,一个男生感冒发烧吹不得风,还有一个男生打篮球崴了脚不能久站。”   教导主任脸色逐渐变暗,侧向另一边:“那你们班呢?”   老师乙怯怯说:“我...我们班也有两个女生肚子疼,两个男生吃坏肚子去厕所蹿稀,还有一个踢足球崴了脚...”   教导主任的脸彻底黑成锅底。   女生肚子疼的借口他挑不了刺,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那些个打球崴脚和吃早饭蹿稀的一听就知道在瞎扯。   看书没见他们把眼睛看坏,打个球倒还把人打残了。   教导主任带着两个老师,大步流星来到教学楼,一层一层地搞突袭。所有被抓到的学生都得拿出个说法,还要把名字都记下。   附中教学楼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陈幼安和江琰面对面站着,对楼下发生的“惨案”毫不知情。   少年一头栗色碎发,只穿了薄薄的校服外套,更显身形清瘦,似乎一点不怕冷。   她想起上周在网吧被江琰抓包的场景,有些心虚。怕如果自己就这样转头就走,他会就网吧的事蓄意刁难。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幼安后退一步,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早啊。”   她说,还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挥。   江琰抬眸,来不及回应,楼下已传来脚步声。   “谁在走廊!”一道男声的呵斥,“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陈幼安眼睛睁大,一时懵住。   还没回过神,手突然被扯了过去。江琰把人拉着就往走廊左边跑。   陈幼安一整个惊慌失措:“你干什么呀!”   她的手很凉,而少年手掌炽热,她手上像是裹了一团火。   江琰语气带着顽劣的笑:“教导主任来抓你了,还不跑。”   什么!教导主任?!   “为什么抓我啊?”   陈幼安急喘着气,被他随便一吓就慌得不行,当即被带进阴沟里。   江琰拉着她跑得快,气息却很稳。   “因为你翘了升旗仪式。”   陈幼安本就身体不适,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忘辩驳:“我没有啊,我跟老师请了假的。”   江琰回头看她,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那你去跟教导主任解释。”   啊?解释什么啊...   陈幼安忽然低头,才看见自己的手腕被他死死拽着。她挣扎两下想挣脱,完全甩不开。这样的举动要是被看见了那还得了!   教导主任还没爬上楼梯,声音却传了过来:“站住!”   陈幼安这回不挣了,她被江琰拉着跑,心脏狂跳。   天气明明很冷,风却是热的。   就在教导主任和两个老师追上四楼的一瞬间,江琰拉着陈幼安躲进一侧的物理实验室。   “咔嚓”关门声,叫喊声被隔绝在门外。   脚步声渐近,他们已经躲进了物理实验室的最后一排的桌子后面。   “去哪了?躲教室还是厕所了?看我不把你们揪出来。”   教导主任的声音靠近,陈幼安瞬间绷直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江琰仔细看她两秒,突然一弯唇角,搂过她的肩,将人整个地按在自己身侧。少年力气大得很,陈幼安就这样被他摁着不能动。   江琰食指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   陈幼安都快要冒烟了。   两人靠得近,江琰的腿抵着她的尾骨,这个动作像是把人整个搂进了怀里。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陈幼安心提到嗓子眼儿,脚开始发软。   如果被老师看见她和江琰这样,她怎么解释?说是被他强行拉过来的?老师会不会信啊。   她被江琰固着动弹不得,她也不敢动,视线里只有江琰利落的下颌和凸起的喉结。他的呼吸缠绕在她的脸上。   “这里也没有?去哪了...”   老师进来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人。然后疑惑摇摇头,重新把门关上。   那一瞬间,陈幼安松了一口气。   江琰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调侃说:“这么怕啊,那天在网吧...”   后面的话江琰没说得出口,陈幼安回手捂住他的嘴。   他疯了吗?如果外面的老师没走远肯定会听到!他就不怕被老师发现吗!   物理实验室寂静无声,一丝风都没有。   江琰很难形容那一种怎样的感受。   一双白嫩如玉的手掌贴了上来,又软又凉,就这样覆在他脸上。他能清晰感受到她手掌的柔嫩,还能闻到淡淡的少女甜香。像羽毛般轻柔。   她怕他,却更怕教导主任。她跟一只小兔子一样又白又胆小,慌里慌张。江琰觉得有股劲儿在他胸口横冲直撞。   陈幼安捂着他的嘴,也捂在了他的心上。   作者有话说:   预收校园文【难驯】,隔壁专栏求收藏鸭~   白天鹅X狼狗   清冷X炙热   *   楚璃第一次见到闻屿择,是在一座偏远县城的小巷。   阴雨天的黄昏光线晦暗。   少年靠坐在小卖部门口,骨相清俊,衣衫单薄,略长的发搭在眼帘上,凌乱不羁。   他的面前摆着个破碗,里面有几枚钱币。   小小年纪潦落至此,人生实惨。   楚璃摇头,掏了五块钱扔进破碗里。   *   闻屿择家突然来了个寄宿生。   还是个娇生惯养,傲视一切的白天鹅。   他最是厌恶高傲矜贵的女人。更让他不爽的是,楚璃浅茶色的瞳眸清冷,带着几分怜悯。   闻屿择不伺候,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尖锐如锋刺。   “提着你的行李滚出去。”   *   楚璃没有滚,要滚也得等高考完了再滚。   从此以后多了寄人篱下的自觉,不再惹楼上那个疯子。   然而某一天,闻屿择酒后把她摁在沙发,一遍又一遍抚她的长发,嗓音低沉沙哑。   “阿璃,你乖一点好不好。”   “……”   *   再后来高考结束。   楚璃看着闻屿择比自己高出二十分的总分黑了脸。   愿赌服输,她凑近闻屿择的脸,撅着小嘴飞快地亲了下就跑。   闻屿择不放过,捏着她的后脖颈像捏一只猫,在她耳旁沉声问:   “就这?打发叫花子呢。” 第18章   ◎“占我便宜是吧”◎   物理实验室内横着几排课桌,讲台旁边摆了两台力学仪器,台面盖有绿色胶垫。墙上有一只挂钟,滴答滴答地响。   陈幼安全身绷着,仔细听外面的脚步声,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江琰被她捂着也不反抗,不吵不闹,只低眸盯她许久。   声音渐远,陈幼安呼出一口气。然后她意识回笼,才察觉到手掌间的异样。   ......   她全身过电似的弹开,手撑着冰冷地面,人都吓傻了。   她的手在干什么?怎么会在江琰脸上!!!   气氛诡异尴尬,陈幼安小脸爆红,心脏都快跳出来。   “好学生。”江琰一勾唇角,笑得好看,“占我便宜是吧。”   陈幼安简直又羞又急。一双杏眼眨啊眨,耳尖红得滴血。   “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情急才...”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道歉。但她越是慌乱,江琰越想逗她。   “急了就直接上手?脸都被你按出印子了。”   陈幼安当了真,赶紧又凑近去看他的脸。   少年的脸跟女生的一样小,皮肤是浅浅冷白色,看着很干净,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   可是哪有什么红印子啊!   被江琰三番两次的戏耍,陈幼安脾气再好也哄不下去了。   “你的脸一点印子也没有,我的力道根本不重,你别冤枉我了。”   她说得有些负气有些委屈,江琰默默盯她没说话。   “刚刚老师就在门口,你这样突然大声说话老师进来看到怎么办。而且我本来就跟班主任请了假,是你非要把我拉进来,我也被你...吓到了...”   陈幼安越说越小声,手掌仍撑着地面,身子往后缩,校服白生生显得整个人都很娇弱,很容易被欺负的样子。   江琰移开视线。   陈幼安手撑地面站起身:“我要回去上课了。”   说完逃一样地跑出了实验室。   -   预备铃声响,陈幼安和江琰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现在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仍有男生打闹,女生在窃窃聊天。   没人察觉二人之间的诡异氛围,更不知道他们刚刚躲在无人的地方,举止近乎亲密。   陈幼安坐回座位,脸上红彤彤。   冯倩看她神色不对,有些担心的问:“安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她的脸红得不正常,生理期不应该都是惨白没有血色的吗。   陈幼安抬起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试图用冰冷的手给自己降温。   “我没事,刚才喝了一大杯水有点热。”   冯倩微张嘴巴“哦”了一声,还是补充说:“如果你实在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去医务室吧。”   因为她的样子确实不太对劲。   陈幼安笑笑:“我真的没事,就是一冷一热的不舒服。”   冯倩听了没再过问,拿出书本准备上课。   陈幼安脸上热气散不去,她用手扇了好几下。   拿出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又拿起笔和纸,想要默写两遍公式。但那只捂过江琰脸的手有点哆嗦。她像是摸过烙铁,掌心烫得隐隐发麻。   很快,物理老师抱着一沓试卷来到教室,然后分发给第一排的同学。   “今天我们做个随堂测验,看看上一个单元的知识点你们都掌握得怎么样。”   台下学生一阵哀嚎。又是搞这种突然袭击,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没准备啊老师...”   “对啊老师,公式都没背...”   好些个同学苦叫着求饶。   “别吵别吵,再下周就是期中考试,你们应该复习得也差不多了,我就是要看看大家的知识点抓得牢不牢。”老师不以为然,“放松点儿,随堂测试而已...”   陈幼安觉得今天是真的背。   她接到前面同学传来的卷子,抽了一张继续往后面传。然后又鬼使神差往最后一排的方向瞟了一眼。   然而就这一眼,陈幼安后悔得想撞墙。   江琰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她的方向,虽然隔得很远,而且只是浅浅一瞟,她也知道他在看什么。   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起来。   后座的贺明洲观察她很久,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怎么了,今天完全不在状态。   趁她递卷子的时候,他关心问:“你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幼安摇头:“我没事。”   “我看你脸色...”   “贺明洲。”老师一声喊,“你跟前面的女同学说什么呢。考试了,不要交头接耳。”   物理老师还不记得转学生的名字。但这样一喊,她就收获了不少目光。   陈幼安赶紧转回头,低头看卷子。   -   中午放学,陈幼安动作缓慢的收拾东西。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她这一上午都过得很煎熬。   好在手不怎么麻了,心中的热气也散了。   不过跟男生触碰了两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这般安慰自己,只要江琰别来眼前晃,她很快就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迫使自己这样想着,心情倒也真的放松许多。   然后把笔记和课本都装进书包,摸出饭卡揣进校服口袋。正要起身,面前压下一道影子。   陈幼安以为是蔡小琴。因为自己动作慢,每次都是蔡小琴过来等她。   抬头一看,人傻了。   “走,请你吃饭。”江琰插兜站着,带着压迫地俯视看她。   ?????   江琰看她愣着,补充说:“不是说吓到了吗?请你吃饭压压惊。”   陈幼安无语了。   江琰是不是对“压压惊”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她现在就惊得不行,还压压惊?   这会儿刚放学,教室里还有很多学生没走。   几个同学看见江琰竟然主动邀请女生吃饭,顿时炸开了锅议论起来,还有男生吹了一声口哨。   陈幼安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不用,我没事了。”她轻声拒绝。   江琰眉毛一横,舌尖在口腔里饶了半圈,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不肯赏脸啊?”他嗓音冷淡。   李烁一直站在他旁边,笑着凑了过来:“给个面子呗陈同学,附中门口好吃的可多了,光吃食堂多没意思啊。”   周围已经站了一圈人,好几个女生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   江琰嚣张不羁,是全校最瞩目存在。尽管老师不待见,但在女生心里是绝对的校草男神。这会儿竟然跟一个刚转学没两个月的女生纠缠上了,看得人眼睛都发酸。   “江琰跟转学生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知道啊,他们同桌过几天的。”   “但现在她不肯去啊,也太装了吧。”   “对啊,才来刚来就跟班长传绯闻,现在又跟江琰搅和上了。”   几个女生站的远说的很小声,并没有旁人听见。   而跟她们一样不忿的还有贺明洲。   他都走到教室后门了,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得挪不动脚。陈幼安性子软,遇到江琰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只有吃亏。   正忧心,却听陈幼安拒绝李烁:“不好意思,我跟蔡蔡已经约好吃食堂了。”   她站起身要去找蔡小琴。江琰姿势没变,大爷一样横在过道,陈幼安只能绕过他走。   李烁转向蔡小琴,正好迎上她的目光。   “蔡小琴一起啊,人多才热闹。”   被李烁突然一喊,蔡小琴直接害起了羞,眼神都没出息的亮了起来。   陈幼安瞧见,心头警铃大作,抢在蔡小琴犯傻之前说:“我们不去了,我今天...不太舒服。”   这句倒是实话,她确实身体不舒服。   蔡小琴嘴张了半天,只好说:“对...我们还得去食堂,改天改天。”   李烁没了借口,看看江琰又看看陈幼安,摸了摸鼻子不忍直视。   他跟江琰从小玩到大,还没见江大少爷被拒绝得这么直接过。不,准确来说就没见他被哪个女生拒绝过。   四周静默,都等着看戏。   江琰却笑了笑,突然好说话起来:“行,改天吧。”   陈幼安刚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见少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修长手指划开屏幕。   “加下微信,方便联系。”   ......   陈述句,不是问句。他在找她要联系方式。   陈幼安镇定自若:“我没带手机。”   蔡小琴睁大眼睛看向身侧的陈幼安,吃惊的表情刚好被江琰看见。   江琰抿起唇角,也不强迫:“记得通过一下。”   说完跟李烁转身走了。   吃瓜群众也慢慢散去,嘴上还在议论个不停。今天这一出戏太精彩了,够他们唠上好几天的。   陈幼安站在原地好几秒,揣在衣兜里的手握着静了音的手机。 第19章   ◎还是等它自己爆吧◎   教学楼通往食堂的小路种了一排木槿,风吹过时有淡淡的花香。   陈幼安默默无语地走,蔡小琴跟在一旁姨母笑了一路。   “安安。”蔡小琴憋不住了,“江琰是不是...喜欢你啊。”   陈幼安小脸鼓鼓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耳朵红了一圈。   “怎么会,他怎么会喜欢我。”   江琰又凶又冷,还总是恶劣地捉弄她,对她就没过好脸色。如果这都叫喜欢,那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被人喜欢。   “怎么不会,你长得好看,又乖又温顺,坏学生最喜欢你这类的清纯挂。”蔡小琴笑盈盈说个不停,“上次他送你去医务室我就看出来了。江琰虽然霸道,但从来不会对女生怎么样...还有那天吃完,你一走他就追出去送你回家。难道你没发现,他只对你一个人特别。”   陈幼安被说得羞愧:“他只是看我是转学生好欺负,一时新鲜闹着玩。”   而且他交往的是柳遥那种长相明艳动人的女生,交际圈也是王蕴和苗俊明那一类玩得开的少男少女。她跟他们一点不沾边。   蔡小琴不置可否地努嘴,又开玩笑一样说:“哎,几家欢喜几家愁啊,这回贺明洲怕是午饭都吃不下咯...”   说完江琰又说贺明洲,陈幼安都快被她说急了。   “蔡蔡,班长对我只是普通同学的关心,并没有特殊对待,怎么可能对我是那种...想法啊。”   上次被人诬陷早恋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啊,这会儿又给她整这样一出。   蔡小琴煞有介事地“哦”了声,笑得诡异:“特殊对待啊,江琰对你够特殊了吧,你还说他不喜欢你?”   ……   陈幼安百口难辩,简直无从解释。   狮子会喜欢兔子吗?狮子只会把兔子置于掌中玩弄,然后咬断它的脖子。江琰对她也不过是一种猎奇的新鲜感和掌控欲。   -   夜里寒风棸起,飘落如细丝般的毛毛雨。   别墅区被灯光点缀得静谧而昳丽,冰凉的气温更加添上一丝清幽肃穆。   陈幼安夹着风雨回到家已经过了十点。客厅里没有开灯,她摸黑上楼冷得直哆嗦。   这样的冷天加上来了例假,手冷脚冷很容易感冒。她拿了换洗衣裳去冲热水澡。   浴室里热气蒸腾,热水的温度让她浑身汗毛都舒展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太过魔幻,每一件都让她无从应对。   她不愿意和江琰有瓜葛。   不管他是捉弄也好猎奇也好,都跟她没关系。   舒适的热水洒在陈幼安白嫩的脸颊。她抬手狠狠揉了一把脸,想把所有头疼的事儿都抹掉。   如果投降认输可以换得江琰放她一马,她真的会考虑头顶白旗去上学。   洗完澡又坐了会儿题,实在困得不行了,陈幼安收拾好书本上了床。   夜深人静,床头开着一盏小台灯,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陈幼安没有玩手机和聊天的习惯,一般也不会有人给她发微信。每天睡前才会点开微信看看班级群消息。   这会儿她看着通讯录上面那个刺眼的红色“1”,困意顿时消散。   她累昏了头,全然忘记江琰说过让她加微信好友的事。   一想起江琰那张冷情冷意的脸,陈幼安浑身血液都跟着凉飕飕。   她手指微颤,带着可能不是江琰而是某个补习班广告的侥幸心理,点了进去。   然而,新的朋友里赫然显示:我是群聊“附中高二七班班级群”的江琰。   ......   暖黄的灯光下,少女黑发铺成一片。她蜷缩在被子里,望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手机屏幕上,红色的“1”越看越像个炸弹。不拆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爆炸,但如果拆的话可能马上就会爆炸。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纤长手指,点击了忽略。   好死不如赖活着。炸弹还是等它自己爆吧。   -   第二天,陈幼安佯装无事发生一样认真上课。   第一节就是物理课。昨天的测试卷还没出成绩,老师把压轴大题拿出来讲。   “最后一道题,在拉力F的作用下,由静止开始向上做匀变速运动...则外力的大小为多少。”   老师念完题干,粉笔刷刷刷直接将正确答案和解题步骤公布在黑板上。   答案一出,底下学生一片哀嚎。   “我去,怎么会是5啊,我算出来明明是50啊...”   “我特么算出来怎么是1.25啊...”   这道题太难了,连考了好几个刁钻的力学知识点,做对的人寥寥无几。陈幼安当然不属于做对的那一列队伍,甚至老师讲完之后她还有一小问没听明白。   冯倩小声问她:“安安,你听懂了吗?我还是没懂解题思路。”   陈幼安轻轻摇头:“我也不是很懂,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用这个公式...”   “孟老师语速太快,我怕我去问也听不懂。我把板书都抄下来了,一会儿下课问问班长吧。”   陈幼安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下午课间,教室里有同学学打闹玩笑的,有端着水走来走去的,也有埋头做题背书的。   陈幼安和冯倩都转过身靠在贺明洲课桌上,两个女生乖巧趴着,全神贯注听物理大佬讲题。   贺明洲向来对陈幼安格外耐心仔细。   他声音柔和,语速轻缓:“这儿,要把加速度算进去…”   还拿笔在草稿纸上沙沙写着,还画了图方便她们理解。   冯倩厚厚镜片下的眼睛睁大,语调上扬:“哦...班长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懂了哎。”   贺明洲笑了笑:“对,其实很简单。最后一步你们看,就是把q...”   陈幼安正凝神听着,一个纸团从后面飞了过来,“啪嗒”一声刚好落在贺明洲的草稿纸上。   贺明洲停下笔,陈幼安和冯倩也是一愣,抬头往后面看去。   教室最后排,江琰懒散靠在椅子上,视线望着她们这一方向。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纸团里面有东西。   这一动作让三人皆是一愣,陈幼安很快反应过来,抓起纸团扔进抽屉里。   冯倩一脸惊讶,而贺明洲脸上没了笑容,有些阴沉。   陈幼安牙都要紧了,她很想把纸团砸江琰脑壳上。   他是小学生吗?怎么这么幼稚还扔纸团啊。   然而只敢那么一想,连看都不看抬头去看。为了使局面不要过于难看,只能硬着头皮把题听完。   她继续靠在后桌,声音略微不自然问贺明洲:“班长,然后呢。”   贺明洲握笔的指节都开始泛白,好在题已经讲得差不多了。   “下次遇见类似的题目,记得用这种思路解...”   “嗯,谢谢班长。”   陈幼安转回身,见冯倩尴尬地对自己笑,也只能傻兮兮地笑了下。   趁着还没上课,她摸出纸团。   这个神经病在纸团里放了什么?不会是毛毛虫吧...   她的手有些颤抖地打开纸团。然而里面并没有毛毛虫,只有两个被毛毛虫爬过一样歪斜的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微信?   ......   这人有病吧?怎么一粘上甩都甩不掉! 第20章   ◎“你躲我?”◎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老师拿着教案离开教室,随即响起椅子脚划过地面的声音,和学生们的谈笑声。   有男生抱怨:“饿死了,早上明明吃了三个大包子还是好饿。”   “那还不赶紧冲,说不定能赶上食堂一周一次的土豆烧牛肉!”   “走走走…”刚才喊饿的男生眼睛都亮了,赶紧催促着往门口挤。   学生们从教室蜂拥而出,周围变得嘈杂喧闹, 第一波冲下教学楼的大部队只为干饭,一个个脚底都带着风。   陈幼安拉着蔡小琴难得积极混在这一群干饭大军里,穿过校园绿道往食堂方向走。   “安安,你就那么怕他啊?”蔡小琴跟在她后面,笑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要去抢土豆烧牛肉呢。”   陈幼安小脸憋着没说话。   江琰嚣张狂妄,说话霸道又不讲道理,她实在应付不来。   蔡小琴一脸看戏不嫌事大的笑,在她旁边轻轻说:“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江大少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幼安回她。   躲不躲得过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江琰脾气不好,他几次找不到人或许很快就失去耐心。   来到食堂的时候人还不多,整个空间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两个女生一人打了一份土豆烧牛肉,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   拖了江阎王的福,陈幼安转学过来两个月第一回尝到了附中食堂的经典菜肴。   牛肉软烂入味,土豆拌着汤汁也十分可口,食堂阿姨还贴心地撒了葱花和香菜,色香味俱全让人直流口水。   蔡小琴赞不绝口:“真好吃,我都好久没抢到过了。”   陈幼安嘴里包着一小块儿土豆,笑得灿烂:“嗯,真的好好吃。以后我们都跑快一点,每周都来抢。”   喧闹声和饭菜香气混杂在一起,食堂的人开始多起来,四周的座位渐渐坐满了人。   陈幼安吃得开心,并没有注意到周围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江琰看上转学生的事已经在附中传开了。   外加上用餐时间本就是传递八卦消息的黄金时机,这会儿主角之一就坐在旁边,自然惹了不少人侧目打量。   “看到没,就是那边那个扎马尾,皮肤很白的那个。”有女生往这边悄悄指。   “看到了...但是长得不算很漂亮啊,跟柳遥比差远了好吗。”   “对啊,长得只能算清纯,还没他们七班的夏思佳好看。”   “江琰不会是因为她跟柳遥分的手吧?我去,看上她什么了啊?成绩好还是家里有钱啊?”   “没听说啊,七班的成绩本来就差,除了他们班班长没一个能进年级前十的好吗。”   “拉倒吧,柳遥的成绩长相家世哪样不是吊打全校女生,还不是一样被江琰甩?江琰只喜欢玩得开的,说不定这女生只是表面清纯,私底花着呢...”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几个女生附和点头,一边吃饭一边窃窃地笑。   陈幼安对身边的恶意揣度毫无察觉。她们来得早,吃完饭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半,准备围着校园转转消食。   今天的天气暖了些,白濛濛的天空洒漏几缕阳光,映得校园的人工湖面波光粼粼。一边的柳树叶子掉光,只光秃秃的枝干上面站了几只野雀。   “哎,下周期中考完又可以消停一阵了。”蔡小琴伸了个懒腰,“对了,听说化学竞赛就是在下周六?那岂不是周五考完期中考试周六又接一个考试?”   陈幼安无奈点头,“是啊,而且下周还要参加竞赛集训,光是想想就头大。”   “竞赛集训?这不是初赛吗?”蔡小琴好奇问。   一般是复赛冲击国家级奖牌的竞赛,附中才会单独为参赛学生腾出时间和资源。   陈幼安盈盈笑道:“不是专门出去集训。下周张老师会在放学后开四十分钟的集训班,这次参加初赛的学生可以去听课做题,准备最后的冲刺。”   “可你不是要兼职吗?时间来得及?”   “嗯,就年级参赛的学生留堂四十分钟,不到六点就能结束,我过去是来得及的。”   蔡小琴听完一整个佩服住。   “安安你好厉害啊,你一定可以顺利晋级挺进复赛,”蔡小琴伸手在空中比划,动作夸张,“然后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嗯,江琰?”   ??   蔡小琴挥舞在空中的手顺势指了指前面:“那是…江琰?”   陈幼安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跟着看过去。   篮球场边的香樟树林下,两个高个子男生正往教学楼走,左边那个捂着肚子在笑,右边那个双手插袋面无表情,十分违和地叼了一根棒棒糖。   ......   陈幼安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他们中午...有去教室的习惯?”   中午教室一般人很少。住校生都回寝室,还有一部分中午回家或者在校外吃饭逗留。   “没有啊,我关注李烁那么久...哦不,我跟李烁同班那么久,从来没看他中午来过教室,江琰更不可能了,他家就在学校旁边啊。”   陈幼安:“......”   蔡小琴摸摸鼻子:“安安,那我们还...回教室吗?”   陈幼安闭了闭眼:“去图书馆吧。”   -   下午两点,陈幼安和蔡小琴踩着上课铃进教室。   蔡小琴直打哈欠。由于没带课本和笔记,她在图书馆趴着睡了一中午。   洪志谦给蔡小琴打招呼:“河马中午去哪了?”   正张嘴打第八个哈欠的蔡小琴推了他一把:“美女的事你少管。”   周围人看得发笑。   陈幼安丝毫没受到欢乐气氛的感染,她目不斜视进了教室,余光仍是不受控制地瞥向最后排。   还好,在睡觉。   然而一整个下午,陈幼安有些心不在焉。   江琰为什么突然来教室?   是因为太困了想来睡个午觉?但蔡小琴说他家就住在学校旁边啊。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觉得他是真的有病。   她不给他微信他会当着同学的面给自己扔纸团。她躲开他去食堂,他就中午在教室堵她。   陈幼安烦躁地双手捂脸。   这颗炸弹还没爆,她自己就快要炸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临近放学,语文老师布置完作业,又讲起校刊征文的事。   附中校园文化建设搞的好,会定期发行校刊校报等读物。   “蒋华,这期的稿子都老师都审过了,下课之后抽时间把文档都扫描进去,之后再抽空排版。”语文老师抱起教案准备走,“哦,稿件量不小,最好找两个同学帮着一起弄。”   蒋华是语文课代表兼宣传委员,他答应一声,懊恼垂头。   现在已经放学才说,大家都归心似箭忙着回家,临时上哪抓人啊。   洪志谦跟蒋华是同桌,自然被征用了当苦力。但光他们两个忙不过来,洪志谦又去问贺明洲。   “班长,一会儿一起弄了回家?”   贺明洲今天是真的有事:“今天不行,我舅舅从外地回来让晚上一起吃饭,我一个晚辈去晚了不太好。”   贺明洲对班级活动一向积极,他都这样说了肯定是真走不开。洪志谦没办法,只有让蒋华再去问其他人。   放学了,学生们松散下来,悠哉悠哉收拾东西。陈幼安跟冯倩闲聊两句,也低头收拾书包。   可刚站起身,就瞥见一道瘦高的影子走过来。   李烁抄着手倚在门口,江琰没往他那边去,反而走向陈幼安所在的前排。   陈幼安心口一紧,油然生出不祥的预感。然后左右看了看,急中生智凑到蒋华跟前。   “同学,请问我可以帮忙整理校刊吗。”   她怕对方拒绝,脸上挂着刻意却不失甜美的笑。这样的突然凑近,让蒋华一时红了脸。   不远处,身姿顷长的少年顿住脚步,脸色起了变化。   “可…可以,当然可以。”   蒋华问了一圈没找到人,正垂头丧气郁闷不知道要整到几点,突然来了一个漂亮女生主动申请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洪志谦走近:“你不是还要兼职吗?我怕你来不及都没问你呢。”   他跟陈幼安关系熟,对她突然主动感到诧异。   陈幼安只能笑着说:“没事的,我来得及。”   “那好,我们早点弄完,等会儿让蒋华请我们吃完饭。”   蒋华此刻自然是无比大方:“没问题,想吃什么尽管说,”   三人讨论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一寸一寸挪动脚尖,带着一身不好惹的冷厉气场往门口走了。   洪志谦收拾好把书包背在背上:“听说后街开了一家桂林米粉还不错,陈幼安,一起去试试?”   陈幼安没想那么远,只附和两句:“忙完再看吧,还不知道弄到几点呢。”   蒋华说:“对,快走吧,我还要找班主任拿办公室钥匙和u盘。”   这时的教室里只剩几个值日生在打扫清洁,教室恢复安静。   陈幼安回头扫了教室一圈,松了口气。   -   十一月的傍晚,天已经开始黑了。   办公室的灯亮着,三个学生正在分工制作上传稿件。   陈幼安坐在一台电脑前修改目录时间。最后一项上传成功,她关掉页面站起身。   “蒋华同学,我负责的部分已经全部改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背起了书包,“那…我先走了。”   她本就是为了躲江琰才临时想了这么个法子,并没有想要蹭人家一顿饭的意思。   洪志谦转动椅子过来说:“等会儿一起吃饭啊,我们马上完了。”   蒋华也连忙说:“是呀,都还没感谢你帮我忙呢,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不客气的,举手之劳。”陈幼安把椅子往桌子底下推了推,拉着书包肩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拜拜。”   她举起白嫩的小手挥了挥。   两个男生看她去意坚决也没好意思再留,和她说了再见后继续埋头做手上的工作。   教学楼的廊灯已经亮起,不少住校生已经来到教室开始自习。夜幕压下,整栋教学楼灯煌光亮。   陈幼安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藏进去小半边脸。她步子走得快,脑后的马尾一摇一摇的。   晚风吹得冷飕飕,校园小路的路灯略微暗淡,拉长了她纤瘦的身影。陈幼安缩了缩脖子,摸出手机垂头看时间。   六点十分。   从学校过去小超市只要十分钟,到时候买个三明治再热一杯可可,晚餐就凑合了。   灯光昏暗照的视野雾蒙蒙,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全然没有发现小路旁的路灯下倚了个人。   突然间,那人两三步窜到她面前,长腿一横挡住她的路。陈幼安吓得差点惊叫。   仓皇抬头还没看清来人,就听见一道带着忍耐的沉磁嗓音。   “你躲我?” 第21章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着。”◎   现在已经是傍晚,走读生早就离开了学校,上晚自习的也都差不多去了教室。校园僻静的小路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近乎诡异。   陈幼安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握紧书包肩带有些紧张。   “我没有...”   天色一片灰蒙,只有路灯发出昏暗的黄光。江琰站在背光处,看清她细嫩柔美的脸。   小姑娘眼睛眨啊眨,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他。   “好学生。”他嗓音略哑,“打从我第一次在巷子见到你,你就不老实得很呢。”   陈幼安心是虚的,被他这样调侃更是说不出的慌乱。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江琰,她就扯谎说自己的猫不见了,最后被江琰当场拆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声音细若蚊蚋。   江琰走近一些,敛眸盯着她手上的东西。   “为什么不能加微信?”   陈幼安这才发现自己拎着手机,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   出于本能的逃避动作说明了一切,她在无声抗拒。江琰心口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站着等了她一个小时,她却一点不想跟他沾上关系。   江琰俯身凑近,带着咄咄逼人的凌厉:   “给个理由。”   冷风夹杂着陌生的清冽气息铺来,陈幼安止不住后退。   江琰却动作迅速,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捏住她的后颈,把人带了回来。   “你再躲一个试试。”   宽大手掌仍覆在她的后脖子上,灼热的温度顺着耳根爬上她的脸。   江琰横着眉,样子又冷又凶,像是真的生气了。   陈幼安声音都有些颤:“我我我不躲,你放开...”   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一段时间没什么人,但保不齐会有巡逻保安或者下班的老师路过。这个动作太近太危险,被人看到就完蛋了。   好在江琰只盯她看了会儿,松开手。   陈幼安脸烫得很:“我没有聊微信的习惯...加上也没什么意义...”   这不是主要原因,却是实话。她的手机一般只用来跟邓惠联系,因为兼职要晚归,才每天带在身边。   江琰突然哂笑一声。小姑娘嘴巴不老实,模样却贼他妈纯。   行。   他站直了身,笑得轻慢:“怎么没意义,下次可以约着一起去网吧吃鸡。”   “......”   “怎么,好学生在网吧帮老板娘儿子吃鸡就可以,加我这个友爱互助的同学就不乐意了?”   友爱互助?他怎么不去讲相声啊。   陈幼安彻底败下阵来。就知道这个记仇的会把网吧的事搬出来说。   她认命拿出手机,找到最新朋友点击了通过。   饶了一大圈,还是加上了。   陈幼安破罐子破摔:“加好了,请问还有什么要求?”   她一脸认真,嗓音清甜,板着小脸仰视江琰。   “有啊,你都满足?”   江琰扬起一边嘴角的表情有些轻挑,陈幼安不免想岔了。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还在心底暗骂了他一句流氓。   “我走了。”她小脸气鼓鼓,声音微颤,拉起书包肩带就往前走。   江琰笑得肩膀轻微地抖,扯住她的书包带子不让走。   “干嘛,只是想请你吃顿饭,你怎么这么难约啊?”   陈幼安被他拉着走也走不动,也不敢跟他犟,只好停下脚步。   “时间地点任你挑。”江琰笑着说。   陈幼安侧回头,眼睛睁的大大的像两颗黑葡萄。   她被他捉弄过好多次,不太敢轻易信他的话。如果真的只是吃顿饭,那不如快刀斩乱麻。   “那就现在吧。”她嗓音软软,“学校门口。”   江琰只盯着她:“行。”   -   天色渐黑,路灯照亮少年身影顷长。   陈幼安怕冷地拉高校服领口,步子徐徐跟在江琰身后,不时抬眼去看他修长落拓的背影。   江琰手机铃声响,他接起。   “喂。”   “还早。”   他的声音沉磁冷厉,给人一不容抗拒的气势。   “随便。”他挂了电话。   江琰很高,也很凶。   他恣意嚣张,引得一群人热烈追捧,可他却执着地要请她吃一顿饭。这让她有点想不通。   六点过的时间,正是饭点。   学校门口有一条小吃街。各色小吃花样繁多,人也很多。除了在校外逗留的学生,还有不少刚下班的年轻人来吃晚饭。   陈幼安之前跟蔡小琴来过这条街,知道几家味道不错的小餐馆,但人很多可能还要排队。她现在赶时间,也不想跟江琰去人太多的地方。   小吃街人来人往,有不少女生的视线落在江琰身上。   少年个子高,又是周身凌厉潇洒的气质,走到哪里都是焦点。陈幼安保持着小半米的距离,乖乖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路,她随便指了一家人不太多的面馆,说想吃面。   江琰没异议,从善如流走了进去。   店面略显老旧,估计在学校门口开了好些年了。斑驳的墙面挂着价目表,头顶一座灰绿色的吊扇,桌椅都是塑料的,桌面还残有没擦干净的油渍。   陈幼安感觉自己好像没找对地方。因为江琰在她对面坐下之后,脸色明显不怎么好看。   自己说的地点任她挑,现在就嫌弃上了。   但她敢想不敢言,取下书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扯了纸巾开始擦桌子。   擦完自己这一面又伸长了手去擦对面的。江琰双手插在裤袋,长腿敞着,八风不动一副大爷模样。   “不是挺怕我吗,还这么体贴。”他敛眸看她,要笑不笑。   陈幼安简直招架不住。他说话就不能正常点吗。   “习惯而已。”她软声答。   江琰不笑了。   “说说,为什么怕我。”他略微偏头,“我到底怎么着你了?”   陈幼安抿唇。   她答不上来。第一次看见江琰就跟一群社会混混在一起,还把人打得半死不活。还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也很凶。   但江琰开口提了,或许是一个化解矛盾的好机会。   “我只是觉得同学之间,应该好好相处,相互尊重。”   陈幼安说得很委婉,但她知道他听得懂。   江琰却蹙了眉。同学之间?   这时候,老板走了过来:“同学吃点什么。”   陈幼安眨眨眼,抬头看了看墙上的价目表,“我要一碗小份的排骨面。”   “好嘞。”老板又偏头问,“帅哥你呢?”   江琰明显没什么兴致,价目表都没看:“跟她一样。”   老板楞了一下:“也是...小份?”   江琰冷淡“嗯”了一声。   少年眉眼好看却冷得很,又染了一头栗色的发,更显周身气场凌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就招他了,怪可怜的。   老板没再多嘴,径直去了厨房。   “要怎么好好相处?”江琰忽然问。   陈幼安一愣。   “不是说要好好相处吗,你应该把位置换回来,现在隔得太远了。”   ??   一个班级一个教室不够好好相处吗。况且她又没疯,怎么可能换回去。   “我们在一个班,也可以好好...相处...”   她突然觉得这几个字有点烫嘴,支吾着说完侧开头。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额间碎发微微摆动,耳朵小巧漂亮还有点红。   江琰浅褐色的瞳眸深邃,就这样一直盯她看。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端上桌。陈幼安拿了筷子吃起来。   排骨面的味道一般般,在满是美食的校门口确实没什么竞争力,难怪生意冷清。   她吃了两口,抬起头来。见江琰拧着眉,修长手指使着筷子,正一颗一颗把排骨面里的葱花都给挑出来。   “你…不吃葱么?”   江琰抬了下眼皮:“嗯。”   陈幼安眨了下眼,怪不得他不吃包子。   “你…吃这一点就够了吗?”陈幼安又问。   江琰跟自己一样点了小份。他长得那么高,力气又大。男生不应该饭量都很大吗?   少年挑挑拣拣半天,嗦了口面,“等会儿还有一局。”   今天许之行约了他吃饭,刚才在教学楼等人的时候就一直打电话催。   陈幼安愣了愣:“怎么不早说。”   现在过去都晚了吧。   江琰不以为然:“这么难得才请动你,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着。”   陈幼安顿住,心脏都跟着漏跳一拍,胸口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觉。   请自己吃顿饭真的那么重要吗?她也不是非得今天吃...   嘴里的排骨味道都淡了,她心跳突突的,越想越复杂。   陈幼安想早点走,埋头“嗖嗖”地几下把面吃完了。   “我得先走了,兼职那边快迟到了。”她擦了嘴背起书包,又郑重道,“谢谢你请我吃面。”   江琰还没吃完,抬头见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又在紧张什么。   “嗯。”他没为难她。   陈幼安冲他挥挥手:“再见。”   -   晚上十点,陈幼安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灯亮着。邓惠正坐在沙发看电视。   她保养得当,长发柔顺披下,暖黄灯光下更显婉约动人。   “我回来了。”陈幼安喊了声。   “嗯。”邓惠侧了下头,“冰箱里有牛奶,等会儿热一杯喝了再睡。”   “好。”   邓惠性子淡,不是刻意讨好的性格。这一点陈幼安一直知道。   “对了。”邓惠把将电视音量调小,“听说你报名了化学竞赛,下周六就要考试了?”   她并不知道邓惠还找老师关心了自己学习情况,轻声回应:“嗯,只是初赛。”   邓惠欣慰点头。   “时间忙的话就别去兼职了,成绩和身体才是关键。”她继续说,“我是说了会养你到十八岁,但只要你愿意读书,难道邓阿姨会真的不管你?”   如果她是这样冷心无情的人,当初就不会把人接到海城来了。   陈幼安抿嘴没接话。   抛开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不说,邓惠供她吃穿供她读书,她是由衷感激的。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她没有底气,也没有安全感。   邓惠到底了解她执拗的闷葫芦性格,清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最近有看到你小枫哥哥吗?”   陈幼安摇头:“我很少见到他。”   她早上出门上学齐枫还在睡觉,晚上回来也很少碰面。   “这兔崽子...最近班主任打电话反应,说他卷子都有人帮着做,还是女生的字迹,问我是不是早恋了。我这人都见不着怎么问...算了,等他爸回来再好好审他。”   陈幼安正抬步上楼,一个踉跄差点崴了脚。   齐枫这个猪队友。早知道她就用左手写了。 第22章   ◎跟我一组呗◎   周末时间一晃而过。   周一进入考试周,附中整个气氛都紧张起来,陈幼安所在的高二七班也不例外。   今天早自习仍是没有老师,教室却意外变得安静。同学们都抓紧背单词背课文记知识点,临时抱佛脚的架势十足。   李烁独坐最后一排的唯二宝座,双脚踩着横杆,翘着椅子百无聊赖地背单词。一摇一晃的随时都要翻车。   江琰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他这幅跟耍杂技一样的模样。   他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座位坐下,挑了个舒适的角度准备趴着睡觉,手机震了一下。   江琰摸出手机。   李烁:终于舍得下手了?   y:?   李烁:听说你们共进晚餐了?怎么样啊?   y:难吃   李烁:卧槽,谁在问你吃的,我问你跟小白兔怎么样   y:屁话多   江琰开了静音锁了屏,把手机扔抽屉里。然后扣上卫衣帽子开始睡觉。   隔了两排座位的李烁还在喋喋不休。   李烁:别啊阿琰。快给我说说   李烁:不是我说,江大少爷你追过姑娘吗?有经验吗?好歹让我给你支支招啊   然而没人回复,李烁再一侧头看不免撇嘴,江大少爷已经安稳睡下了。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紧绷了一上午,学生们难得放松。   大家排好队列站了,体育老师吹着口哨让大家做热身运动。   “今天练习排球,期末要考的。同学们跑一圈热个身就去拿球练习,两人一组。”体育老师叉着腰,“天气冷了,你们一个个都懒得动。身体好才能有搞好学习的本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群学生抖擞了些,伸伸脖子拉拉腿,开始围着操场跑圈。   七班男生女生人数比例差不多,男生一列女生一列并排围着操场跑。   陈幼安在中后段,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匀速跑。然而身体底子不行,跑了半圈就上气不接下气。   蔡小琴抱怨:“好烦啊,排球打起来手腕疼死了。”   陈幼安没打过排球,但是之前看过其他班练习,对女生来说确实吃力。   “一会儿我们轻一点...站近一点。”她喘着气说。   跑完一圈,陈幼安已经气喘吁吁。体育老师说剧烈运动后不能马上休息,她捂着胸口慢慢沿着操场周围走。   忽然,脑后的马尾被人轻轻一扯。她愕然回头,江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气都不喘一下地盯着她看。   陈幼安:“?”   “好学生,排球练习跟我一组呗。”   少年手里勾着排球,栗色碎发在日光下泛起光泽,周身嚣张气质,运动过后薄唇微红,下颌线利落。不得不说这张脸是真的好看。   陈幼安移开眼:“我有同伴了。”   旁边,老师和体育委员拿了一筐排球过来,已经有同学去拿球练习了。   “你同伴谁啊?”江琰问。   “我跟蔡小琴一组。”   江琰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你的同伴好像抛弃你了。”   陈幼安懵懵回头,见李烁拿了个排球在手里掂着,蔡小琴笑盈盈地接过,两人有说有笑往旁边空地走。   ……   “那我跟冯倩一组。”   她怏怏说。   除了个别关系很铁的,体育课的分组活动都是泾渭分明,男生和女生分开组合的。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以免凑一堆遭人闲话。   陈幼安才被班主任误会早恋,对这一块比较敏\\感。她不想和男生一起做练习,更不想跟江琰一起。   江琰没什么耐心。他把球半勾在手上,略微歪着头。   “跟我打个球就这么不乐意?”   他有点凶,陈幼安莫名觉得害怕。   “我是怕老师和同学误会…”   她说得很小声。不知道怯生生的样子让人看了更想欺负。   “误会什么啊?”江琰忽然凑近,“误会我想找你…”   他吊儿郎当拉长了音,陈幼安心头一紧,眼睛都睁大了。   “打排球啊?”   ......   陈幼安被他戏弄,脸微微红了。却看见少年肩头颤抖,笑得顽劣。   “脸怎么又红了啊。”不是还没说什么吗。   “我没有,只是热的!”陈幼安气得想把球砸他脸上。   江琰怎么这么讨厌啊!   操场上上体育课的有好几个班,今天天气好,学生们难得活跃,操场很热闹。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球都拿好了,两人一组面对面站好,双腿分开扎稳了,然后伸出双手...”   陈幼安这一磨蹭,每个同学都找到了搭档,组都分好了,就剩她和江琰两个落单。   江琰好整以暇地盯她看。   陈幼安微微抿唇,做出让步:“那你轻一点。”   上次被江琰的篮球砸到头的痛感还记忆犹新,那种力道太可怕了。   陈幼安按照老师说的摆好姿势,小脸绷着看着有些紧张。江琰忽然两步走过来,直接拉住她的手掰了两下。   少年手掌炙热,烫得陈幼安手腕皮肤发麻。   “你干什么!”   周围全是同学,陈幼安心都跟着一紧。   “你这姿势不对,手腕向上用这里垫球,”江琰淡声说,修长手指擦过她白皙的细嫩肌肤,“这样弯着容易受伤,懂不懂啊。”   陈幼安被他掰了几下手都麻了,脸也跟着发烫。这节体育课简直是受罪。   江琰看她懵懵的,没忍住:“摸老子脸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羞。”   ......   陈幼安简直气得想找个缝钻进去,她羞愧得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江琰。”她喊他,明显是生气了,“你可不可以闭嘴呀。”   这是陈幼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喊他名字。   从前是加了生冷疏离的同学两个字,这回她只叫了他的名字。   清甜嗓音夹了三分羞恼,两个音节像是在唇齿间含了一下,让人听着又甜又软。   江琰弯唇:“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一点开玩笑都开不来。”   他后退两步,关节突出的五指控住排球往地上一拍,排球狠狠弹起回到他的掌心。   “来了啊。”   少年姿势标准,动作利落,发球的力道恰到好处。空中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陈幼安第一个球就轻松接到了。   可惜她回传的力道不对,方向也歪了,球往一边滚了去。   陈幼安抬步要去捡,江琰制止。   “跑个四百米就跟要断气了似的,乖乖站好等着老子。”   陈幼安反驳不了,果然乖乖站直,小手无措地捏成拳,样子简直可爱死了。   而旁边几组同学,要么动作不标准,要么胡乱用力撞疼了手腕。球没接到几个,光顾着捡球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惨不忍睹。   操场吵嚷,洋溢着活力四射的青春气息。快到中午了,灰蓝色的天空略微透下几丝阳光。   江琰一遍一遍弯身捡球,又耐着性子轻轻抛球和她练习,体贴得像个私人陪练。陈幼安开始还紧绷着不自在,后来也慢慢放松下来。   这样的新鲜场面引得女生们频频侧目,好些男生也看出些兴致。甚至还有打趣的说,他们高二七班是真要出一对儿早恋的了。   而此时,在离陈幼安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夏思佳咬着牙,撒气似的把球一扔,跟小姐妹刘瑾去小卖部买水喝。   “我靠,这个陈幼安好能装啊。”刘瑾为夏思佳鸣不平。   陈幼安的长相算不得最出挑,性子也是乖学生的平淡乏味。这样的女生怎么就勾到江琰了。   夏思佳哼笑一声:“看不出来吗,男的都吃这一套。贺明洲是,江琰也不例外。”   “上次江琰送她去医务室我就觉得不简单,手段真是高。”刘瑾嗤之以鼻,“但我们明明都把她跟贺明洲的事传出去了,江琰怎么还围着她转...”   夏思佳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没想到陈幼安这么茶这么装,那些故意放出去的流言真是一点没冤枉她。   败给校花柳遥她尚且服气,但败给一个普普通通的转学生她哪里想得通。   “等着吧,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   下午放学,陈幼安和宋红杰一起去阶梯教室参加化学竞赛集训。   参赛选手三个年级的都有,个个都是化学精英。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张老头除了讲历年真题,还会压两道大题让学生们做。   他出的题目都很偏,不同于常规题型,为的就是在让同学们在竞赛中能面面俱到,应对自如。   陈幼安在南中参加过化学竞赛,但那时候是初中,难度和强度跟高中化学竞赛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紧锣密鼓上了一天课,再无缝连接四十分钟的竞赛集训,放学路上她就跟淋了雨的鹌鹑一样没精打采。   宋红杰做错了一道大题,心态有点崩。   “陈幼安同学,张老头出的最后那道大题你做出来几小问?”   陈幼安如实回答:“前面三个小问都做出来了,就最后一问没作对。”   宋红杰撇嘴,心有不甘:“挺厉害嘛。之前听你说没来的及看高三的教材,看来是谦虚咯。”   没想到这个转学生还真是实力派,他是小看她了。   陈幼安听出他夹枪带棒,懒得计较。   “我天天开夜车才把进度追上来,有些反应式都没记熟。”   宋红杰虽然不爽,还是不免产生了好奇。   “陈同学,你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可以分享吗?你这教材看得也太效率了吧。”   陈幼安想了想回答:“我喜欢把重点公式和知识点都抄在小本子上,利用碎片时间多加记忆。”   “小本子?”宋红杰疑惑。他也有小本子,不过都是用来背英语单词。   陈幼安倒是大方,从书包里拿出她的小本子给他看。   “就是这种。”她一边翻开,一边解释,“我物理比较弱,上面还有不少物理公式。”   宋红杰刮目相看,点头表示学到了。   快六点,天色暗了些。   阶梯教室旁的篮球场,还有一群男生在打篮球。   江琰只穿一件灰色T恤,袖子挽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掌拿球姿势标准,垫脚干脆地一抛,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唰”地一声球进了。   旁边的人一阵叫好。   李烁喘得跟狗似的,“不行了不行了,阿琰,我要休息一下。”   江琰没搭理他,继续运球过人。   李烁坐到场边,累得不行。也不知道江琰今天突然发什么疯,非要放学来打篮球。   他一边暗自腹诽一边拿起矿泉水灌了一嘴,不经意往远处瞟,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往这边走。   刚才的疑问一下子有了答案。   “阿琰,你的小白兔来了。”他嚷了声。   江琰运球的动作没停,一晃绕过两个人。   “旁边那胖子谁啊,化学课代表?”   他这才站直了身,侧头冷眼看去。小姑娘跟一个矮胖男生并肩走着,还拿着个什么东西一路说话。   江琰仍拍着球,篮球砸地发出“啪啪”的回声。少年力道大,表情冷得很,这会儿竟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抢球。   他眉头蹙起,很是不解。   怎么跟其他男生就有说有笑,对着自己话都不带多说两句的。 第23章   ◎举报◎   快走到校门口,宋红杰把小本子还给陈幼安。刚接过手,面前来了一个人。   她懵懵抬头,对上一张冷俊的脸。   江琰刚打完球头发有点乱,冷白皮肤上略微一层薄汗,周身运动过后的青春活力。   少年忽然手臂一伸,抢走了她的小本本。   “你做什么呀。”陈幼安惊呼。   “看看。”江琰轻慢地抬起手。   他单手拎着小本子,灵活手指翻动两下。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英语不像英语,数学不像数学的等式皱了眉。   不满道:“什么玩意儿。”   “你还给我。”   陈幼安垫脚去抢,江琰眼疾手快稍微往上一抬。她不但扑了个空,还差点重心不稳撞进他怀里。   江琰心头一动,嘴上却说:“老子看一眼不行啊。”   陈幼安一时情急:“你又看不懂。”   江琰有被鄙视到:嗯??   宋红杰看着陈幼安和附中有名的阎王你来我往的亲密互动,简直目瞪口呆。   他吓得连连后退:“陈同学...那我先回家了。你们也别玩儿太晚了,记得复习啊。”   宋红杰一脸“打扰了”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点什么。陈幼安顿时无语。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江琰问。   陈幼安撇开头:“我们在说化学竞赛的事,没有开心。”   这人烦不烦啊,放学不回家挡在路上抢人家东西。   江琰偏头盯她。他知道她周末有竞赛,但他关心的明显不是这个问题。   “对其他男生就有说有笑,怎么对着我跟个小哑巴似的。”   ......   陈幼安气得小脸鼓起。他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她哪里笑了请问?   可是江琰冷着脸的样子又让她心底发怵。   “我只是跟课代表讨论学习的事。”她沉了口气,耐心解释,“之前班主任找我谈过话,说男生女生之间要注意行为影响,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只是怕同学误会。”   她跟贺明洲什么都没做就被老师找去谈话。而现在江琰跟神经病一样缠着她,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她一心想搞好学习,没心思想其他的,也没时间想。   “跟那胖子一起就不怕误会,跟我一起就怕?怎么,歧视我们成绩差的啊?”   江琰语气不畅,说得太过认真。一旁站了老半天的李烁听了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阿琰,怪就怪你太帅了招桃花,哪个女生跟你一起能清白啊。”他不正经地笑,“对不对啊,陈同学。”   江琰甩他一个“你是不是找死”的眼神,李烁赶紧抿起嘴巴。   陈幼安对着这两个混混完全无从招架,只想赶紧离开这。   “江琰同学。”她喊他,“可以把东西还我吗?”   小姑娘语气严肃认真,却听得江琰心口一软。   他用舌尖顶了下牙齿。能不能别他妈的加同学两个字啊。   “谁稀罕。”   随手一抛,把小本子扔进她怀里。陈幼安牢牢握着本子,抬起黑溜溜的眸子。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李烁见势,赶紧插话:“怎么没事儿啊,周六晚上一起吃个饭呗,才考完试正好放松一下。”   陈幼安拒绝:“我周六有事,去不了。”   李烁:“不就是竞赛吗,考完过来啊。周六我过生日,赏个脸呗。”   “对不起,我还要兼职,确实没时间。”   她跟李烁不熟,所有交集都来自他单方面的自来熟。   陈幼安说完就要走,江琰八风不动挡在面前,她只能绕开走。   “我过生日呢给个面子呗...几点考完啊,晚上在新华路KTV唱歌,要不要我们去接你啊...”   陈幼安都走到校门口了李烁还在大声喊,她羞恼地堵住耳朵,逃一样地跑出学校。   -   附中期中考试为期两天,和高考同步。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综合英语。   陈幼安的考位被分在三楼的教室,同考室有不少七班的同学。   考试进行得很顺利。   这回的卷子出得不算难,她觉得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都考得不错。然而第二天的理综才是考验她实力的时候。   她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在物理这一科上,自然是渴望取得进步。   考卷发下来,教室里只有笔在试卷上写字的沙沙声,和翻动试卷的哗啦声。教室安静肃然,落针可闻。   考试进行到后半段,陈幼安所有题目都做得差不多了。只有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她还拿不准思考方向。   她凝神读了几遍题目,结合之前的错题修改经验,几分钟后有了思路。   这堂的监考是班主任周中华。现在考室里没剩几个人了,她提笔正准备写,一名巡考的男老师突然来到教室,弯身对周中华说了两句话。   周中华面色一沉,站起身来。   陈幼安还在全神贯注解题,对讲台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刚好做完第一小问,自信的弯起唇角,然后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直到桌面投下一片阴影。   “陈幼安同学。”周中华有些艰难地说,“刚才教务处老师收到举报,说你考试携带小炒作弊,有这回事吗?”   考场安静,这句话清晰地传遍教室每个角落。   陈幼安先是一愣,明白过来班主任在说什么,手一松笔滑落出来,沿着桌面滚下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样的动静在考场可不算小,为数不多的几个考生纷纷侧头看过来,做题的心思都没了。   被同学举报到巡考老师那儿,她这是有多猖獗啊。   “周老师,我没有作弊。”陈幼安声音发颤。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脑子一团乱。   巡考老师厉声发话:“我们需要检查核实一下。”   学生哪有不作弊的。只要不是特别过分,老师一般只会没收试卷,并不会作其他特殊处理。   但陈幼安这次被人举报到教务处,影响程度不小,若是不拿出点姿态难以服众。   周中华沉声:“你先站起来,我们检查后如果没这回事,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陈幼安站起身,退到一边。   她没有带小抄,没有作弊。但此刻她莫名心慌意乱,喉咙发紧。   巡考老师走上前来,将她的考试袋里的东西倒在桌面上。里面一张准考证,还有笔和橡皮等文具。   陈幼安眉头拧起,仔细盯着老师的每一个动作。   巡考老师又去摸课桌抽屉。   课桌是提前就摆放好的。里面没有东西,考室也不准带考试以外的东西进来。   然而这时,老师从抽屉摸出一张小抄。   “这是什么?”声音明显严厉起来。   陈幼安脑子“嗡”地一声。   她昨天进考场的时候还扫了一眼,里面没有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一张小抄!   “老师,这不是我的。”她申辩道。   她没放过,这东西不是她的。不知道老师会不会信,她现在很紧张。   周中华拿过小抄,抬了抬眼镜仔细看。纸是从笔记本撕下来的,上面写了几个物理公式,字迹清秀,像是女生写的。   他把小抄递到她面前:“陈幼安同学,是不是你写的?”   当然不可能是她写的。   陈幼安正要反驳,看清纸上写的一排排公式之后,瞳孔骤然放大。   小抄上的字跟她的一模一样,而且那纸张...   她的反应被两个老师看在眼底。周中华眉毛一横,摇着头把小抄折起来。   自己带的学生被巡考老师当场抓到作弊,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亏他还把她当成乖学生,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你来下办公室。”他厉色说。   陈幼安死死咬住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已经认出那是自己写在小本子上的物理公式。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被人撕下来,还悄悄藏在了她的考桌抽屉里。   “老师,我没作弊。小抄不是我放的。”   巡考老师对这样的学生很是轻视,语气不耐道:“都抓到现行了,还啰嗦什么,别耽误其他学生,先去办公室。”   陈幼安紧握着拳,指甲掐进肉里,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   -   陈幼安站在办公室中间,对面椅子坐着好几个老师。有班主任周中华,巡考老师,还有教导主任。   “陈幼安同学,附中考试纪律森严,严禁学生以任何形式的夹带抄袭。念在你是初犯,这次的理综成绩作废,下午继续考试吧。”   周中华知道陈幼安化学成绩出色,有意想从轻发落,但当着其他老师的面也说不出保留化学和生物成绩的话来。   陈幼安像是喉咙被人勒住一样的窒息,脸色惨白得可怜。   她不在乎有人对她恶意相向,只可惜自己两个月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无法挣脱,脑子反而开始变得清醒了些。   “老师,我没有作弊,是有人栽赃陷害。”   这次作弊是,上次早恋也是。   “证据呢?”这回是教导主任发话。“你说有人陷害你,是谁?”   陈幼安态度坚执:“是谁举报我,就是谁陷害我。”   “胡说。”教导主任音量提高。   教务处老师收到的是陌生短信,校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举报的。   “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教导主任说,“你本次考试理综成绩作废,再交三千字的检讨上来。”   教导主任发了话,任何申辩都是徒劳,她夹带作弊一事已经板上钉钉。   她才转来附中两个月,就有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在她期中考试当天,化学竞赛的前一天,置她于死地。   陈幼安整个人都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报告。”门口突然想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江琰?”教导主任看向门口的少年,“你来干什么?”   这个次次交白卷的混世魔王来干什么,还嫌办公室不够乱的?   江琰迈步进办公室。   “报告老师。”他瞟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她抽屉里的小抄,是我放的。”   陈幼安怔然抬起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第24章   ◎明天给老子好好考◎   办公室里,教导主任和周中华等几个老师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地盯着着面前个子高挑的少年。   “江琰,小抄是你放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教导主任问。   江琰逃课迟到考试交白卷甚至在校外打架,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知肚明。然而他在校内算是收敛的,从没听说欺负附同学,更何况现在对方还是一个女同学。   桌上还摆着那张搜到的小抄,一时间没人料到事情会出现新的转折。   江琰目不斜视。   “老师,您真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江琰的校服外套敞着,站着没个正行,语气更是散漫。   教导主任听了气不打一出来。这个从来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附中阎王难道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对,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给老师一个交代,也给陈同学一个交代。”   陈幼安脑子呈短路状态,无措地微仰头望着江琰,黑溜溜的眼里写满疑惑。   江琰吊儿郎当:“因为我看上她了。”   ???!!!   陈幼安像是被一道雷劈中。   他疯了?   “但是陈幼安同学整天一副好学生样子,看不起我们差生,对我爱答不理的所以我就想了个法子整她。”   ......   教导主任血压极速飙升,食指指着他不停地抖:“你你你…你一个学生,说的这是什么二流子混账话!”   旁边几个老师也受到剧烈冲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周中华脸都丢完了,震惊到牙齿都在颤:“江琰,你这是...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别为了帮她就乱扯谎。”   江琰一扯唇角,不以为然。   “周老师,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我喜欢整她,前几天才抢了她那个破本子。诺,那张小抄就是从上面撕下来的。”他还抬了抬下巴,态度极其散漫,“当时化学课代表也看见了,老师不信可以去问问。”   “你...”周中华被他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办公室一时气氛僵直,几个老师都不自觉地叹气摇头,一脸的“无可救药”。   “陈同学,有这回事吗?”教导主任怒声问。   陈幼安胸口憋闷。   她知道江琰在撒谎,也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整件事像是被撕成碎片的纸。她脑子里有好多块纸片,拼凑起来却并不完整。   她颤声回应:“有,但是...”   “太过分了!”教导主任吼了一声。   又转而问江琰:“你到底怎么回事,这边栽赃完女同学,那边又来帮人家澄清?闲的没事做,把老师和同学当猴儿耍?”   江琰显然不为所动,淡声:“老师,我知错就改不行吗,怎么还问啊。都说了是我干的,还磨叽什么啊?”   他倒还不耐烦起来。   教导主任脸彻底黑了,指着面前的少年愤怒说:“江琰!你这样的学生我管不了。周老师,给胡校长打个电话,让他亲自管教!”   说完之后往门口走,皮鞋身“咔哒咔哒”的,然后“嘭”地一声摔上门。   周中华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歪了,他颤着手扶了一下。   学生作弊是常有的事,处理起来也好办。但是栽赃陷害和蓄意诬告就不一样了,这上升到人的品行问题,是大错。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   “陈幼安同学,看来这件事你是无辜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育江琰同学,给你一个交代。”周中华对陈幼安说,“你先去吃饭,下午还有一堂英语,好好考,别被影响了。”   说完之后,转头怒瞪着旁边一脸无所谓的少年::   “江琰,你跟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   午间,蔡小琴站在教学楼下等陈幼安。贺明洲跟洪志谦也等在一旁。   见她出来,三人慌忙凑了过去。   “安安,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们都说是江琰陷害你作弊。”蔡小琴焦急问。   贺明洲跟洪志谦也关心地看着她,但她脸色白的吓人,抿着嘴巴不做声。   陈幼安此刻的心情复杂又糟糕,默了半晌才开口。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江琰...”   其余三人也觉得不可能。   江琰多么孤高桀骜的人。   就算他要整谁,动动手指头就多的是人为他鞍前马后,怎么可能使这种缺德阴损的招对付一个女生。   但现在江琰自己主动承认,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他是...   贺明洲比另外两人淡定许多:“你先说说,老师为什么会突然来抓你?”   一句话问到点子上。   “有人翻了我的书包。”她声音干涩,眼眸有些沉,“把我的笔记本撕下来一块,放在了我的考桌抽屉里。然后发匿名短信给教务处老师...”   陈幼安说得缓慢,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却让人看得担心。   洪志谦气得直接爆粗:“我草!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恶心!”   蔡小琴咬牙:“还专挑你最弱的物理,好阴啊。能找老师调查吗,这摆明就是栽赃陷害!”   先是偷拿人家东西,还这么恶毒地栽赃陷害,这跟犯罪有什么区别。   陈幼安浑身无力:“估计查不到,既然是匿名短信,那人肯定是故意隐藏身份。”   “我靠!真他妈恶心,那江琰为什么要这样做?”洪志谦没转过弯来问。   蔡小琴手肘用力拐了他一下。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啊,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陈幼安没接话,转而看向贺明洲。   “班长,你还记得之前有人匿名举报我们早恋的事吗。”   她现在一脸严肃,也不再避忌。   贺明洲当然记得。那之后陈幼安就不太搭理他了。   “记得。”贺明洲疑惑,“你怀疑…”   “嗯,我怀疑是同一个人做的。”   三人听了都是一惊。   陈幼安转学过来不到两个月,就被人阴着告了两次。   她为人和善,不争不抢。平日里只顾埋头认真学习学,怎么看都是受欺负的温顺小白兔,圈子也就那么点大。到底是怎么惹到人了?   蔡小琴搓了搓胳膊,后背一阵发凉。   “安安,这人动机是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害你啊!”   贺明洲一直沉着没说话。   陈幼安是安静乖巧不惹事。但别忘了,她身边最近多了一个可以帮她拉不少仇恨的少年。   “安安别想了,你好好休息。下午的英语好好考,考出好成绩,气死那个老阴逼!”   陈幼安闭了闭眼,无奈点头。   -   下午英语考试,陈幼安集中精力做卷子。   英语是她的强项,考试也是靠平时积累,基本上做到了应对自如。   她最后写完作文还剩下整整半个小时。   以前考试陈幼安习惯反反复复检查,通常都是逼近交卷时间才会起身。今天她一反常态没有再倒回去检查,写完最后一个字立刻停笔,收拾考试袋,直接举手交了卷。   考完出来,走廊几乎没有人。陈幼安查看了墙上的考试座次表,顺着一排排地找到江琰的名字。   他的考室在二楼。   她紧紧握着考试袋,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江琰装作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却是用自己的方式帮了她。他会被同学议论,被老师批评,甚至被处罚。   或许他并不在乎,但不代表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二楼考室陆续有学生出来。   英语是最后一堂考试。不管考得好与坏,都可以尽情享受美妙的周末,大玩特玩。每个学生脸上都是说不出的兴奋,只有站在旁边的陈幼安一脸黯然。   又等了十多分钟,她看见李烁走出来,迎了上去。   “李烁同学,江琰呢?他不是跟你一个考室吗?”   李烁倒是没想到会碰见陈幼安,有些意外。   “他下午没来啊。”又开玩笑似的说,“小白兔,我说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啊,阿琰这回是为你牺牲了啊。”   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走了。   陈幼安无措站在原地。   江琰缺考了。校领导是连考试也不准他参加了吗?   欺凌陷害同学好像是挺严重的违规,他还会受到什么处罚?   陈幼安一路怅然若失,到了小超市坐在桌子前,盯着化学竞赛的错题本发呆。   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纠结很久,摸出了手机。   点开微信,界面前排还显示着最新添加的好友。   江琰的头像是一张很模糊的夜景照片,像是随手拍的,ID是一个小写的y。   头像和ID都跟本人一样,随性又自在。   陈幼安咬着下嘴唇思考良久,发了一行字过去。   安安:下午怎么没来考试呀?   一发出去就觉得这句话不痛不痒,很是多余。   江琰在办公室闹了那样精彩的一出,还被送到校长办公室,处罚必不可少,就是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然而手机安安静静没有再响过。   江琰没有回复。   -   海城的夜晚开始变得冰冷刺骨。斜风夹着细雨,打落银杏树叶一地。   这一天的经历太糟糕,陈幼安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疲倦。   她回到房间洗了个澡,直接躺上了床。   床头柜边一站台灯亮着,少女的脸颊被暖光照得柔美好看。   明天就是化学竞赛了。   所有错题都看了好几遍,该背的也都滚瓜烂熟。就看明天的发挥了。   今天就跟坐了趟过山车,直上直下让人窒息。她努力调节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仍挂着一件事。   江琰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怅然想着,手机忽然“叮”地一声响了。她点开微信一看,江琰回复她了。   y:别多想,明天给老子好好考 第25章   ◎他都没舍得欺负的人◎   化学竞赛早上九点开始。   考场不在附中,位置还很远,坐公交车过去得四十分钟。   陈幼安早上六点过就起床做准备。加上昨晚睡的不是很好,以至于她进考场的时候还直打哈欠。   这两天太疲惫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天天开夜车辛苦,这么久的努力不能白费。今天这一战至关重要。   差五分钟到九点,考卷发下来。   陈幼安把鬓边的细碎头发挽到耳后,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竞赛中。   再坚持这最后三个小时,她就能解脱了。   今年的题比往年难了不少,出了考场考生们纷纷开始对答案,和陈幼安一道的宋红杰也急迫地追问她。   “陈幼安,你最后一道大题深棕色固体物质答的什么?”   陈幼安回忆了一下:“氧化亚铜。”   宋红杰惊住:“不是吧,我推出来是氢氧化铁啊…我明明记得张老头上次提到过…”   陈幼安没做过同类题型,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你选择题呢?”宋红杰问完大题问选择题。今年的题太难了,他心里一点没底。   她按着记忆大概说了下,宋红杰表情纠结:“啊?我有三个都跟你对不上…”   陈幼安觉得考都考完了,答案是对是错也改不了了,想这么多没什么意义。   而且她现在困得很,应付了宋红杰几句就去公交站坐车回家。   不知不觉海城已经正式入冬。   陈幼安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街景发呆。萧瑟风景一路倒退,窗外是穿着厚厚外套的来往行人。   现在考试已经告一段落,她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一回想起昨天的事她还是堵得很。发都发生了,还是等周一见到江琰再问吧。   她很疲倦。今天找老板娘请了假,准备回去好好补个觉。   最好一觉睡醒之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   一辆汽车飞驰过马路,溅起路边的水花“哗啦”一声。   汽车停在一所豪华的KTV门口,少年长腿一迈下了车,电话里的女声还在说。   “阿琰,外公没说什么吧?你究竟怎么帮人家了闹得这么大?”   昨天那件事产生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江琰不但被胡校长请到办公室亲切谈话,还因态度不端,品行恶劣,被告到他外公詹修远那。   “没事儿,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他慢条斯理说。   他今天去了城郊外公家挨训,这会儿才从赶过来饭都没来得及吃。本来就已经烦的不行了,李烁那个傻逼还把这事儿给李蕊说了。   李蕊在电话那头问:“你到哪了?”   江琰耐着性子:“楼下了,马上上来。”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陪你去买几串烧烤?”   “懒得折腾,外面冷死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裹紧卫衣上了楼。   KTV包厢,音乐声是要刺破天际的震耳欲聋,一群少男少女拼酒的拼酒,唱歌的唱歌,场面欢闹热烈。   江琰进门,包厢里大都是李烁的酒肉朋友,他都认识。打了个招呼坐下,李蕊就贴了过来。   “阿琰,到底什么样的女生啊,这样帮?女朋友啊?”   女生带着意味不明的调笑,拿起桌上一盒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他。   江琰含在唇上,点燃了吸进一口,吐出袅袅烟圈。   “没谁,就一个同班同学。”   李蕊点点头,“这么神秘啊,长得很漂亮?”   “普普通通。”   李蕊追着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索性放弃。   “想玩儿什么,打牌还是骰子?”   “歇会儿,你去唱歌吧。”江琰婉拒。   李蕊他从小就认识,性情耿直说话妥当,什么都好,就是太他妈啰嗦了。   “你想听什么?”   “小蕊姐唱什么都好听。”   李蕊听了果然笑着起身去点歌。她在海城戏剧学院读表演,生得一副顶好的皮囊,唱歌跳舞样样拿手。   江琰要不这样说,她还得缠半天。   时间才八点过,正是一群人玩得嗨的时候。   苗俊明跟一个耳钉男在划拳拼酒,旁边坐了几个化着浓妆的女生。李烁吃饭的时候已经喝得有点上头,走过来的步子都有些飘。   “阿琰,外公怎么说啊?给处分吗?”   江琰的外公詹修远曾任附中校长,后来又去教育局当了官。附中领导怎么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不至于下手太重。   江琰淡声:“警告处分,念检讨。”   “我操,这么重!”李烁骂了句。   江琰在附中逃过的课加起来都有半学期,也没见得有这么重的处罚。上主席台念检讨更是头一遭,到时候全校学生还不得炸了。   “你帮了同学还背这么大一个锅,不给外公解释一下吗?”   虽说江琰不在乎这些,但怎么想都太他妈冤了吧。   “人都没抓到,解释了谁信?”   李烁到不担心抓不到人。   江琰在附中除了狐朋狗友众多,还有不少受过他外公提拔和巴结他父亲的人脉,要揪一个学生出来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打算怎么处置。”他更担心那人会死得很惨。   江琰修长手指抖掉一截烟灰,微抬头,下颌线线条凌厉。   “最好别被我逮到。”   李烁默了默,忽又想到什么笑着调侃:“那这回,小白兔还不得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了?”   江琰哂笑。   “老子不要她的恩。”他只是单纯的见不得陈幼安受委屈。   他都没舍得欺负的人,更轮不到其他人。   李烁又说了几句,被几个男生喊过去玩牌。江琰难得清净,敛起眼皮着扫了包间一眼。   音乐声开得很大,震得地板都在抖。   一群人笑的笑,闹的闹,勾肩搭背玩得正在兴头上。他的视线忽然来到一个笑盈盈的女生身上。   女生坐在角落,一手抬着下巴,跟另一个小个子的女生说笑,时不时地那叉子叉一坨水果吃。   江琰敞着长腿靠坐在沙发上,含着烟的唇深吸一口,猩红火光明灭。   蔡小琴来了,她怎么没来。   -   陈幼安一直睡到晚上七点才醒。   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走路都头重脚轻。她慢吞吞下楼,准备煮碗面吃。   邓惠下午去公司处理急事,这会儿家里应该是没有人的。客厅黑漆漆的一片,厨房却亮着灯。   走近一看,是齐枫。   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个鸟窝,眼神也飘忽得很,像是睡了二十个小时还没还魂的鬼。   两兄妹是一个比一个能睡。   “我要煮面吃,你吃吗?”陈幼安问。   看齐枫跟游魂野鬼一样的精神状态,极有可能是被饿醒的。反正都是煮挂面,多一个人多双筷子的事。   齐枫狐疑地上下扫她两眼,像是不太相信她还会煮面。   “吃啊。”嗓子都还是哑的,“加两个煎蛋。”   说完又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足球比赛。   陈幼安“嗯”了一声去了厨房。   从前在南城奶奶病多经常住院,她时常会煮些馄饨或者瘦肉粥带过去。自己也经常一个人吃饭,煮面炒饭都会点。   点火烧水,起锅煎蛋,陈幼安动作熟练。二十分钟后,两碗香喷喷的番茄煎蛋面就出锅了。   饭厅的灯光莹白,两人对坐在餐桌。   “挺能耐啊,还会煮面。”齐枫挑了一筷子。   陈幼安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吃面。   齐枫嫌无聊,一边吃一边刷短视频,时而发出阵阵鹅笑。   她怕他喷出来,委婉提醒:“吃完再笑吧,别呛了。”   齐枫像是被点了笑穴:“不是,真的很好笑,我发给你看。”   他笑得抖,手指点了两下把视频分享给她。陈幼安也不好拂他面子,伸手去衣兜摸手机。   手机没响,因为开着静音。可她刚点开来看,一时怔住。   手机屏幕上显示4个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微信。   蔡蔡:安安,今天吃饭好多不认识的人,还有些外校的。   蔡蔡:安安,李烁说你也来的,什么时候到啊?   蔡蔡:我们在KTV了,你早点过来啊。   ......   再一看,四个电话也是蔡小琴打来的。她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嘟嘟响了半天却没人接。   李烁生日也邀请了她,可她明明拒绝了。   又一想蔡小琴那个一看见李烁就犯花痴的样子,不会是喝多了有什么事吧。这时候电话里的忙音更让人着急。   陈幼安有些担心。但她没有李烁那群人的电话,唯一能联系到的人,只有江琰。   犹豫半晌,给江琰发了个消息。   安安:江琰同学,蔡小琴跟你们一起的吗?   这次江琰回得倒是快。   y:在   安安:可以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吗?   y:不可以   ......   y:已经嗨了,自己过来把人带走,地址XXX   ???嗨了?   陈幼安很快把面吃了,上楼拿了外套就要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啊?”齐枫面还没吃完,疑惑问她。   陈幼安简略回答:“同学过生日,我过去一趟。”   “现在才想起,睡傻了吧你。”   这个鬼是怎么好意思说出“睡傻了”这句话的。但没理他,穿好外套下楼。   “等一下。”齐枫放了筷子擦了嘴,“带哥哥我一起呗。”   陈幼安顿住脚。他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当得这么理所当然了?   但按照齐枫贪玩外加间歇性神经质的性格,陈幼安丝毫不怀疑他在开玩笑。   齐枫跟江琰打过架,带他去还得了。   “都是女生,你去了不太好吧...”   “我靠,就是女生我才要去啊。”齐枫吊儿郎当走近,“你们附中的妹子好看不?如果都是跟你一样土拉八几的就算了。”   陈幼安无语。   “不好看,都跟我一样又土又丑。”她说着就要下楼。   齐枫看她不愿意带,没再缠着。   “挺有自知之明啊。”扯了扯她的外套帽子又说,“别喝酒,早点回来。”   不等陈幼安反应,齐枫长腿几步跨上了楼。   -   KTV所在的那条街离附中不远,打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陈幼安付车费下了车,便急忙往楼上走。   推开门,包厢内是更为震耳的嘈杂音乐,和扑面而来的烟酒气味。里面喧哗热闹。   见有人开门,包厢里的人纷纷侧头看过来。   陈幼安粗略地扫了一圈,灯光忽明忽暗一时没认出人。差点以为走错包厢,听到有人拿着话筒喊:“安安,这儿。”   她抬眼细细看去,蔡小琴开心地冲她挥手。   没有走错。她刚进包厢,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扭头看过去。   江琰靠坐在沙发上,旁边一个漂亮的卷发女生贴得很近。他指间夹着香烟,猩红火星闪烁,整个人都雾蒙蒙的。 第26章   ◎“怎么办,喝不下了啊。”◎   陈幼安几乎第一眼就能确定,这个卷发女生她见过。   红唇大波浪,轮廓五官立体,是具有攻击性的漂亮。这样的长相很难让人不留下印象。   上次帮老板娘送零食到隔壁公寓楼,开门的人就是眼前的女生。   “安安!”   蔡小琴喊她一声,思绪中断。   “你怎么才来啊。”她把人拉进去,“我跟他们都不熟,无聊死了。”   一群富二代玩咖个个打扮时髦亮眼,聊的话题不是奢侈限定款就是假期计划去哪个国家游玩。年纪轻轻眼界不小,蔡小琴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完全施展不开。   陈幼安被她带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包厢里很热,她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浅色毛衣,这会儿却也不觉得冷。   “安安,来点歌,我们一起合唱。”蔡小琴转过身就去点屏幕,“你想唱什么?”   她笑得高兴,脸上红扑扑,热出来的。且眼神清明,动作正常,最多算得上是兴奋,与她脑补的“嗨了”完全不是一回事。   陈幼安无语。她被江琰骗了。   她按住蔡小琴:“蔡蔡,你刚刚怎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害得她以为出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赶过来。   “哦,我跟李烁说了你晚上不去兼职,他让我催你过来。”   “......”   现在人来都来了,也不好意思直接走。   陈幼安无计可施,只好拿了杯饮料喝。坐了会儿又想起什么,抬头去看江琰。   少年指间夹着烟,修长的脖子往一边勾着,迁就似的,让卷发女生说话轻松些。   她一直不知道江琰还要抽烟。他这会儿好像挺忙,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音乐声和欢笑声都几乎沸腾,镭射灯五颜六色,看得人头晕眼花。   苗俊明霸着话筒,唱的还鬼哭狼号,有男生调笑着去抢。   李烁凑过来,笑着喊她:“小白兔。”   他喝了些酒,说话开始不过脑子。   小白兔?陈幼安问号脸。   李烁嘿嘿笑:“可算是把你请来了。”   陈幼安不明所以,只是乖乖拿起饮料跟他碰杯:“李烁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小姑娘长得清纯干净,性格乖巧柔软,说话随时是一本正经的可爱。怪不得江大少爷能为她能做到那份上。   李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啊小白兔,去点歌啊,别光坐着。”   陈幼安摆摆手:“我唱歌不好听。”   “那就听他们唱,玩儿高兴啊。”说着,李烁又转到沙发另一边去喝酒。   陈幼安对这样的场合感到不适应。   从前跟同学去KTV都是喝点饮料唱唱歌,现在这样又是烟又是酒的乌烟瘴气让她忍不住皱眉。   她去扯蔡小琴:“蔡蔡,你准备玩多久呀?”   “现在还不到九点,咱们十点走?走太早了也不合适吧。”   陈幼安抿唇。   “好,十点钟我们一起走。”   蔡小琴说完,轮到了她点的一首《有点甜》。   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蔡小琴让陈幼安陪她唱。陈幼安忙拒绝,李烁不知道又从哪里蹦出来,接过另一只话筒。   “老同学,咱们合唱一首?”李烁对谁都一副熟得很的样子。这样也好,不会让人觉得尴尬,气氛也带起来。   蔡小琴当然给面:“那来啊。”   欢快前奏响起,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起来。   我也不知为何   伤口还没愈合   你就这样闯进我的心窝   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   情歌曲风甜美欢快。陈幼安乖乖坐着听,一个带耳钉的男生端着酒杯,坐到她面前的矮凳子上。   “李烁的同学?以前没见过啊。”   男生搭讪意图明显。李烁的朋友圈里哪来这样乖巧清纯的小妹妹。   陈幼安老实回答:“我才转学过来。”   耳钉男“哦”了一声,拿起酒杯跟她的饮料瓶碰了一下,一口气干了,算是正式打个招呼。   陈幼安愣了下,这群人喝酒也太豪了。   “一起来玩儿游戏呗。”耳钉男向她发出邀请,又对着旁边喊了一声,“光唱歌有个屁的意思,来玩游戏啊,谁输了谁喝酒。”   都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一听说玩儿游戏都来了劲。打牌的也不打了,都围过来坐了一圈。   陈幼安不会喝酒,立刻想要退出。   “我不会喝酒,你们玩吧。”   耳钉男执意挽留:“别啊,啤酒而已,不会醉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喝酒。”   作势要起身,肩头突然多了一道力量把她按了回去。   江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摁着陈幼安的肩,凑得近。   “来都来了,一起玩会儿。”   夹杂着烟草味的灼热气息拂在她脸上。   “可是我...”   “输了我帮你喝。”   江琰说着就挨她坐下。离得近了,陈幼安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刻起哄。懂的都懂,一个个笑得意味深长。   耳钉男也笑了。小妹妹是江琰看上的,他哪儿还敢继续撩。   “输了光喝酒多没意思啊,得来点惩罚啊。”   “对啊对啊...”   一群人闹着,陈幼安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去看旁边的蔡小琴,倒是一脸新奇的样子。   他们决定抽牌摸惩罚。   李蕊双手环胸坐在江琰旁边,时不时瞅陈幼安几眼。   她的小姐妹凑近小声问:“哟,又来个情敌?”   江琰身边时常有纠缠不休的各种女生。这种清纯乖巧款,要么是第一局就淘汰的基础型,要么就是能进决赛圈的高段位。   李蕊移开眼,满不在乎:“就是个小妹妹,玩不起的。”   这种清纯挂男人都有兴趣。但是乖乖女的性格往往都很沉闷,看着新鲜,多接触几下难免乏味。   包厢里的人都围过来,游戏正式开始。   寿星李烁头一个中招,摸到的惩罚是真心话。   【初吻对象叫什么名字?】   一群人看了之后嗤之以鼻:“初吻对象有什么意思啊?”   “对啊,初\夜对象还差不多。”   甚至有男生起哄:“李烁,你怕是连初\夜对象是谁都不记得了吧。”   “哈哈哈哈...”   陈幼安听完脸颊发烫,整个人都不好了。侧头去看一旁的蔡小琴,脸比她还烧得红。   “滚滚滚,这里还有老子同学呢,你们几个狗比说话别这么低俗。”李烁骂了一句。   然后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   “初吻对象好像叫刘晓芸还是陈晓芸...妈的,真忘了,我喝。”   端起桌上的就连干三杯。   一群人又是鼓掌又是发笑,氛围感拉满了。   第二轮开始,这回是陈幼安摸到了大王。   江琰抬下巴示意她去摸惩罚,陈幼安慢吞吞地站起来,伸手摸了张纸条出来。   是大冒险。   【对在场的某位异性表白。】   ......   “可以,不完成吗?”陈幼安做最后的挣扎。   她没有喜欢的人,这样胡乱找个人表白太奇怪了。   “那怎么行,不完成惩罚就要罚三杯酒,你自己选吧陈同学。”不知道哪个女生说了句。   “哇哦...”一群男生炸开了锅。   男生对清纯干净的女生没什么抵抗力。还是个羞涩乖巧的小白兔,被她面对面表白,想想心都跟着甜。   陈幼安抿着唇,说不出的紧张,手心都在冒汗。   江琰默不作声,陈幼安缓缓侧身看向他。   周围的男生又是一阵嚎叫。   “表白表白表白...”   李烁最来劲:“我靠,阿琰,心诚则灵啊,我就说了检讨不会白写!”   江琰眉心一抖,很想把李烁那张大嘴撕了。   “江琰同学...”陈幼安软声,“你刚才说要帮我...喝酒的...”   江琰:“.....”   表白没等到,等来三杯酒。   全场静默半晌,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连一直绷着脸的李蕊都笑了出来。   “小白兔牛逼啊!”   “卧槽,阿琰心碎了啊,哈哈哈。”   江琰舌尖用力抵了下牙齿。   行。   他端起酒杯仰头,脖颈线条修长,锋利的喉结滑动。   掌声和欢闹声中不断,游戏还在继续。   有抽到去隔壁敬酒的,还有抽到跳女团舞的。受罚的人大大方方地完成,扭屁股扭腰都不在话下,气氛热烈又搞笑。   陈幼安虽然拘谨,也被逗得跟着笑。只是好景不长,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这才过了几轮啊,她又抽到了大王。   箱子摆在桌面上,陈幼安颤抖着小手去摸惩罚。   江琰已经帮她喝了三杯了,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冷着脸,笑都不怎么笑。她不敢再让江琰帮她喝酒了。   暗自祈祷,最好是能摸到简单的真心话一类的。   可老天偏偏跟她作对。   陈幼安抽出惩罚一看,傻眼了。   【跟离自己最近的异性接吻十秒。】   全员沸腾。   “我靠!”   “吗的,我怎么没抽到啊!老子旁边可是小蕊姐啊!”苗俊明咆哮。   李蕊嫌弃脸:“做梦吧你。”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一群人都知道陈幼安有江琰这个护犊子的帮着挡酒。   “喂,阿琰,再帮就没意思了啊。”   “对啊对啊,不能扫兴啊。”   陈幼安紧张死了,小脸憋得通红。   她咽了咽口水,只有硬着头皮去找江琰求救。如果他实在不愿意,那只能自己喝了。   她微转过身,祈求似的望着江琰。黑溜溜的眼睛像两颗葡萄。   江琰盯她一瞬,眼底情绪翻涌。   “怎么办。”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喝不下了啊。”   陈幼安心里一沉。   “那我…”自己喝吧几个字没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扯过肩,压进沙发里。   陈幼安惊呼憋在嗓间。   江琰修长手指覆上她的细嫩脸颊,稍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偏头亲了下去。 第27章   ◎一指之隔◎   陈幼安浑身僵硬,仓皇地睁大了眼睛,差点溺死一股让人窒息的清冽气息中。   近在咫尺的少年眼帘微掀,顷长的睫毛若有似无地触到她的,一双褐色的瞳眸深不见底,还带着顽劣的笑意。   旁边的女生张大了嘴,好几个男生也都看直了眼。   “真亲啊!”   “我靠,好带感。”   大都是高中生,平时嘴炮张扬什么荤话都说。但吹牛的多,实干的少。见了这种场面都控制不住地悸动,一个个看得惊呼连连,血液沸腾。   灯光忽明忽暗,带着隐晦暧昧的不真切。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江琰似乎真的在跟陈幼安接吻。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侧头贴着她的唇,带着力道的手摁着她的细腰。然而在视野盲区下,少年的手指覆在陈幼安的唇瓣上,挡住自己的。   唇瓣之间,一指之隔。   陈幼安呼吸都快停止了,大脑当机,完全无法思考。   江琰身上带着淡淡烟草味,这样暧昧又危险的呼吸纠缠让她浑身发软。   “六,五,四…”   倒数过半,陈幼安才如梦惊醒,一双手使劲抵在少年结实的胸膛使劲推,却完全推不动。   每个人都以为这是一个缠绵刺激的吻。直到倒数完最后一秒,江琰才从她身上起来。   现场一时间只有音乐声。   除了蔡小琴一脸惊呆,在场女生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裂。   江琰侧脸线条凌厉,气质是又冷又野的嚣张不羁,被他那样摁着亲也太带感了,光想想就让人腿软。   几个男生起哄:“我靠,琰哥这回亲爽了吧。”   “老实说,干的还是湿的?”李烁的声音。   “干的还算接吻吗,又不是小学生过家家。”男生看得兴奋,说话不堪入耳。   陈幼安完全懵了,声音有些抖:“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站起来就走。   “呀,小妹妹害羞了。”   “阿琰,你得对小白兔负责啊。”   江琰没接话,目光一路追随,直到陈幼安跑出包厢门。   这不是还没亲吗。   他往沙发上靠着,点了根烟。忽然想起什么,对面前带着寿星帽的人勾勾手指。   “李烁,你过来。”   “怎么了阿琰?”   李烁不明所以,笑嘻嘻走过来,还没站定屁股就挨了江琰一脚揣。   “你他妈仗着今天生日屁话可真多。”   李烁捂着屁股赶紧往后躲:“错了错了琰哥,我闭嘴我闭嘴...”   几个男生又是一阵哄笑。   -   陈幼安步子急,一路小跑似的来到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浇在自己脸上。滚烫的脸被凉水一冰,顿时火辣辣地疼。   像个溺水之人重获氧气,大口呼吸喘着,懵懵看着镜中的自己。   少女细腻的肌肤挂着水珠,额前发丝胡乱贴在脸上,有种凌乱的美感。   脸颊仍是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红,嘴唇是柔软的樱粉,睫毛水雾朦胧,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带着羞恼的余韵。   江琰这个坏蛋。   虽然他没有真正亲到她,可还是好近。她的鼻子里甚至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简直快羞耻炸了。   她又用冷水浸了会儿脸蛋,冷静了好一会儿,等脸没那么红了才转身往回走。   刚一转身,看见李蕊和她的姐妹走进来。   包厢里光线恍惚看不真切,她到现在才看清楚李蕊那张精致漂亮的脸。   一头乌黑的大波浪长发,五官立体,妆容简单却难掩脱俗气质。身上一件勾勒身材的紧身低领毛衣,下身是黑丝配超短皮裙,性感又妖娆。   听蔡小琴说她是李烁的堂姐,在电影学院读表演。   怪不得跟女明星一样美丽耀眼。只是这样冷的天穿裙子不冷吗。   四目相对,陈幼安礼貌地对她微微笑了下。   李蕊看似友好地打招呼:“小妹妹,你是阿琰的同学?”   她软声应:“嗯。”   李蕊看她红扑扑的脸颊,轻笑一声。   “这么容易害羞,不常出来玩吧。”李蕊若无其事对着镜子补口红,“游戏而已,别当真了。”   陈幼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手捏着衣摆。   旁边的女生说话带着别样调侃:“阿琰玩得挺新鲜啊,你这类型的女生我们还没见他带出来过。下次姐姐带你去酒吧玩。”   李蕊:“小妹妹一看就是个乖乖女,你别吓着人家。”   陈幼安赧然笑了笑,径直往回走。   洗手间离包厢有点远。   陈幼安出来有一阵了,走错路,绕了反方向,折回包厢门口时却见江琰半倚在墙上。   少年吊儿郎当地靠墙站着,一手插袋一手把玩着打火机,“咔嚓咔嚓”地响。   怎么看都是个玩世不恭的坏学生。   陈幼安不敢直视他,一想起刚才那幕就尴尬得要命。她垂下眼往前走,想从江琰眼皮子底下溜进去。   马尾被不轻不重地扯了下。   “看不见我?”江琰问。   “嗯…”她胡乱应了声,根本不敢抬眼。   江琰:“......”   陈幼安作势要走,猛地被人拉住,几步带到无人的角落。   江琰手抵在墙壁上,将人困在方寸之地,“再胡说,老子真亲了啊。”   陈幼安捂嘴睁大眼,刚冷却的脸又热起来,耳尖都红了。   这个流氓!   江琰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小姑娘小脸很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满是无措与难以置信。   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萌?江琰现在他妈的后悔死了。   “你放开...好好说话...”   陈幼安铆足了劲去掰他的手,却根本掰不动。   这人是不是疯了啊!   江琰看她又羞又恼,小脸鼓鼓的生气样子,松了手。   陈幼安呼呼喘着气,两人面对面站着。音乐声被关在包厢,走廊是相对安静的舒缓音乐。   她不敢动,生怕江琰又发什么神经。   半晌,江琰开口。   “今天考得怎么样?”   在他眼里,好学生都把成绩看得重,心态容易炸。   陈幼安错愕抬头,没想到江琰还关心她的竞赛。   “还行吧。”   她对自己擅长的东西一向自信,是什么就说什么,不会过分谦虚。   江琰挑眉,嘴角带着笑:“这还差不多。”   他说完转身往包厢走,身后响起低软嗓音。   “昨天的事,后果会很严重吗?”   江琰回头。   小姑娘刚才还被他弄得脸红害臊,这会儿倒担心起自己来了。   他不以为意:“多大点事,别瞎操心。”   江琰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吃个处分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陈幼安不这样想。   她刚才在包间听到李烁提了一句什么写检讨。   陈幼安从小都是乖乖女,一想到吃处分都有些天都塌了的惊慌。   江琰昨天下午没去考试,现在又要写检讨。一切都是因为她。   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他,后来又一起玩游戏被气昏了头,差点忘了自己还欠着江琰一个大人情。   “可是李烁刚才说你还要念检讨…”陈幼安拧着眉。   江琰哂笑:“老子念又不是要你念,星期一乖乖看我表演,记得鼓掌啊。”   “......”   他说话是混不吝的直白,让她心里莫名一热。   “我帮你写检讨吧。”   陈幼安咬了下唇。   江琰喜闻乐见:“好啊,三千字。”   江大爷写检讨哪用亲自动手,周围几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主席台老油条,随便抓一个就帮他写了。   但难得陈幼安主动一次,他没有理由拒绝。   -   包厢里的人还在嗨,灌酒的灌酒,唱歌的唱歌,一群年轻人喝开了放肆地笑,大声地说,用放浪形骸来形容也不为过。   陈幼安没多逗留,跟寿星李烁打了声招呼,拉着蔡小琴出了ktv。   刚从暖气充足的地方出来,吹着夜风更觉得冷。陈幼安裹紧了外套,吐出一口气都是白雾。   蔡小琴瞅她好几眼,语气兴奋。   “你怎么心不在焉啊,是不是刚才被江琰吻晕了?”   陈幼安看蔡小琴一脸贼笑有点无语。高中生禁止早恋,她在高兴什么啊。   “我们没亲到。”陈幼安转回头,如实说,“只是看着像在那什么而已。”   她轻轻呼出口气,莫名庆幸旁边坐的是江琰。如果换成其他男生,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蔡小琴听完痛心疾首,大声斥责:“我去,江琰不是喜欢你吗?这么好的机会他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陈幼安看她一副夸张的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失笑。   “我们还是学生,你能不能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   “学生怎么了,学生就不能喜欢人啦?咱们学校就有几对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着呢。”   陈幼安从没想过这些,不置可否地调侃:   “是是是,最好是你和李烁也可以校服到婚纱。到时候我们全班都成了证婚人...”   话题忽然转到自己头上,蔡小琴瞬间不开心瘪嘴。   “李烁不适合我。”   这一点她一早就知道,就是不愿意面对。   李烁感情经验丰富,像一只不知疲倦,流连花丛的蜜蜂。她玩不起,她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幼安递给她一个“你终于清醒了”的眼神。   “安安你别扯开话题。你和江琰就是我们高二七班的官配,狮子配小白兔,cp感直接拉满。”蔡小琴又扯回话题,“我这个比喻太妙了,江琰那一头金栗色的头发,跟狮子不要太像。”   陈幼安一整个大无语。   这什么跟什么啊。她和江琰怎么可能。   “我想想CP名就叫...陈鱼落琰!绝了绝了,我明天就去发到校园论坛上!”   陈幼安气结:“蔡蔡你别乱来啊,我跟江琰不是那种关系。”   蔡小琴边说边大声笑。   “安安,你敢说江琰不喜欢你?”   陈幼安噤声。   她是迟钝不是傻子,江琰已经做得够明显了。   她本分安静,江琰嚣张叛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   而且幼时经历的漂泊不安,让她一心渴望安宁。以后真要结婚,也只想找个老实人过安稳踏实的日子。   “他喜不喜欢跟我没关系。”陈幼安垂眸说,像是自言自语,“我不喜欢他。”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女神节小小连更一章。   大家节日快乐鸭~ 第28章   ◎“好好做人?”◎   过了个周末,期中考试作弊风波已经传遍整个附中。   周一升旗仪式,全校师生按照队列密密麻麻排在操场。天气冷了,学生们穿着肥厚臃肿的校服,黑白相间,远远看去像一群企鹅。   只是企鹅们个个神情雀跃,翘首期盼着一出破天荒的大戏——江琰上台念检讨。   主席台上,学生代表拿着话筒,声音颤着半天抖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校高二七班的...的江琰同学...”   一旁的教导主任看不过,几步走上主席台抢了话筒。   正颜厉色:“高二七班的江琰,于上周五恶作剧,栽赃陷害影响同学考试,违反校规校纪,性质恶劣,现在上来念检讨。”   话一落,整个操场炸开了。   久负盛名的附中阎王竟然真的上台念检讨。还是因为蓄意陷害一个女生,简直想都不敢想。   底下有学生八卦,议论江琰跟女生关系其实不一般。   “当时我在办公室门口亲耳听见,江琰当着老师的面对那个女生表白了!”   “我去,真的假的?”   “妈呀,当着老师的面告白?这是什么霸总情节啊!”   也有学生对作弊始因存疑的。   “江琰多么孤高自傲的人啊,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肯定是为那个女生背的锅,所以到底是谁啊?”   “嗐,就是他们班的转学生啊,长得挺普通一女生。江琰为她做到这份上,肯定是动真格了。你们都没戏了...”   操场吵嚷躁动,议论不休。   人群中,个子明显高出一截的少年抓了把头发,脸上还有没睡醒的燥意。   他拎着陈幼安早上给他的检讨书,走出队列,很快吸引了全校学生的目光。   操场开始有人人欢呼,其中以高一的学妹叫得最为响亮。   江琰几跨步上了主席台。   他身高腿长,臃肿的校服在他身上宽松利落。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皮肤冷白脸廓凌厉,神邸一样清冷不凡。   话筒传出少年独特的冷冽沉磁的嗓音: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早上好,我是高二七班的江琰。”   话一出,台下爆发出激烈的掌声,甚至有男生吹起了口哨。   这在校风严谨的重点中学----海大附中可是空前绝后的现象。惩罚念检讨成了出风头的表演秀,校领导的脸一个比一个黑。   江琰没想表演,他老老实实地念检讨。只是还没念到一半,他舌头打绊,嗓音变得艰涩。   “心态与品质不健康的人,会拖累家庭,危害社会,成为社会的渣滓...我深知学校给予我厚望,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团结同学,友爱互助,痛改前非,不求为校争光,只求好好做人…”   江琰拧眉,后面的他念不下去了。   主席台下的学生笑得前俯后仰,疯狂拍手叫好。   台上的人一副清冷桀骜模样,可是嘴里念的是什么沙雕玩意儿啊?   教导主任和检查纪律的老师脸都青了。   “安静安静!哪个班再跟着起哄全部扣操行分!”   法不责众,三个年级几十个班的学生一起闹,根本招呼不过来。   教导主任急得没辙,垮上主席台一把抢过话筒。   声音都是愤怒导致的颤抖:“咳咳,由于时间关系,今天江琰同学的检讨就念到这。我们相信江琰同学一定会履行承诺,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教导主任字字铿锵,泄愤似的说完,然后仰头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的高挑少年。   江琰憋住笑,摸了摸鼻梁信步下台。全校师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   他漫不经心地走回队伍。走了一半,对着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弯身凑近。   “你可以啊。”   言语轻慢带着笑,却让人浑身泛起寒意。   陈幼安抿唇闭着眼,脖子都快缩没了。   接下来,校领导开始讲一周工作安排,学生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七班和八班队伍挨着,李烁和苗郡名笑的肚子疼,在队伍后排扭成蚯蚓。   李烁:“阿琰你要笑死我啊...”   苗俊明:“琰哥,你家小白兔也太可爱了吧,这检讨书水平是真的高,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拜小白兔为师。”   李烁又开玩笑:“阿琰,你可别忘了上次我们英语考试抄错答案的事,她绝对故意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江琰卷起手里的稿子,给了他们一人脑壳上一棒。   “差不多得了啊,再笑就滚主席台笑去。”   说完,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勾起了唇角。   陈幼安对天发誓,她绝对绝对没有想过让江琰出丑。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写这种东西,根本是瞎子摸鱼,不得要领。   只能在网上搜了一篇点击量最高的检讨范本照着抄,只把情节经过改了改,其他都是一字未差地原版呈现。   然后就出现了全场轰动的喜剧效果。   她真没想整活啊。   -   上午第三节是英语课,周中华显然对上周发生的事还没气够。   “活久见!我教书二十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自己不作弊,跑去陷害同学作弊的。”   班上同学都在憋笑。   江琰没事人一样,轻慢地靠在椅子上,两眼直视前方,仿佛周中华说的人根本不是他。   秃了头的班主任看着后排没事人一样的少年,无奈叹了口气。   其实以他对江琰的了解,对整件事都是心存疑惑的。   一个在附中为所欲为的小霸王,要刁难一个女生是易如反掌,怎么就选了这样没脸没皮的方法?   但如果说那小抄是陈幼安的就更说不通。   他虽是个英语老师,但也知道物理的难点不在背不背得住公式。   陈幼安那么多化学式都背的滚瓜烂熟,她差那点脑容量装几个物理公式?明明是脑子里某根神经还没通。   只是现在手上没有其他证据,江琰又死活要堵抢眼子。   “江琰同学,老师想了两天两夜都没想明白,你这非同凡响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闲得没事做了?”   被点名,好些同学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看。   陈幼安心里愧疚又难受,也混在一众目光中,微微转过头看向后排。   江琰一手撑着下巴,声线懒散:   “周老师,那天在办公室我不都解释了吗,还要我再说一遍?”   陈幼安听了心头一紧,赶紧转回头来。   周中华怒瞪着他:你敢!   江琰传回眼神:有什么不敢的?   几秒种后,周中华就败下阵来,扶了扶眼镜。   “不管怎么样,江琰同学迷途知返,及时向老师承认错误,也对陈幼安同学道了歉,态度还算端正。”   声音拔高两度:“但是,这样的事情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附中不欢迎行为卑劣的学生!”   后面两句话说得重,底下同学又开始议论。无人发现教室里有两个女生带着异样的神色。   陈幼安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恶意栽赃陷害同学作弊是大错,轻则记过,重则留校察看。虽然大部分同学不相信江琰会做这种事,但难免有人说话难听嚼舌根。   心生愧疚地再次转头,刚好对上一道锋利的视线。   江琰单手撑着头,正直直地看着她。   一边盯她一边拿手机晃了晃。陈幼安心领神会,转回身去偷偷摸手机。   江琰肯定很憋屈,说不定已经后悔帮忙背这个锅。她这样想,点开微信。   y:这么喜欢看,下次我坐近点给你看   ……   陈幼安心口一紧,脸颊泛红。   手里的手机成了个烫手山芋,被她飞快地扔进桌肚里。   -   然而念检讨归念检讨,江大爷该逃课一样逃课。   中午下课,陈幼安看见李烁一个人收拾东西懒洋洋往外走。   她和蔡小琴也跟着出了教室,等在门口的苗俊明跟她挥手打招呼。   “小白兔你好呀…”   ......   这群人脸皮怎么都这么厚,她明明跟他话都没说过两句的。   周围都是同学,陈幼安尴尬地直接撇开头看向别处,装作不认识。   苗俊明没在意,跟李烁兴奋地聊着什么并排下楼,没有见着江琰的影子。   不知道江琰是什么时候走的,后来一整个下午也没来上课。   下午放学,陈幼安做完值日准备走,被贺明洲叫住。   她背着书包站定:“怎么了班长?”   “我们...聊聊吧。”贺明洲说,“边走边聊吧。”   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贺明洲率先出了教室,陈幼安跟上走在他身侧。   “关于那个陷害你的人,有头绪了吗?”   陈幼安摇头。   “我想不出到底得罪了谁。”她又说,“但我可以确定一点,那人是期中考前一天偷偷撕走我的笔记本的。”   贺明洲偏头:“怎么说?”   “我上周二晚上在小超市还看过笔记本,没有异常。而周四考试,我又只带了考试袋和错题集来学校。”陈幼安深深呼出一口气,“所以那人只可能是上周三偷偷来撕走纸条,伪装成小抄的。”   贺明洲皱眉,思索片刻。   “你的笔记本一般都放在书包吧?那么就只有中午去食堂吃饭那会儿有空档。”   “对,我也这样想。”陈幼安说,“只是教室里没有监控,查不到是什么人偷偷来翻了我书包。”   晚风带着凉意。   他们出了教学楼往校门口走,操场还有男生在踢足球。   贺明洲想到什么,抬起头:“教室里没有,但是走廊的角落有,可以看见是谁在那个时间段折返回教室。”   陈幼安微微睁大眼,想了想又很快垂下眼帘。   “可是学生不能随便查监控的。”   这件事校方已经让江琰念了检讨,有了结论。若是再提出申辩,一定要有切实的证据才行。   他们现在连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校方不可能给他们看监控。   贺明洲说:“我认识一个学生会的学长,之前听说他们会安排人轮流去保卫部值班。我去帮你问问,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那天的监控录像拷出来。”   陈幼安抬头看向他,眼里泛着光。本以为已经走到死胡同,没想到还有转机。   她欣喜又感激:“谢谢班长。”   贺明洲也淡淡地笑。他今天想问的不止这件事。   摸了摸鼻子说:“我听说,你和江琰…”   陈幼安怔愣一瞬,很快明白过来。   “班长,江琰同学帮了我,我很感激他。其他什么也没有。”她平静说,又补充一句,“就像你帮了我,我也感激你一样。”   话已经很明显了,小姑娘摆明了对谁都没兴趣。   贺明洲默默垂头,自嘲似地笑了笑。   “那就好。江琰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自己多注意。”   “嗯。” 第29章   ◎“坐近点给你看。”◎   临近十二月,海城冬雨不断。   雨连绵潮湿,天气冷飕飕,陈幼安穿了件厚毛衣,裹上校服像个球,可脚还是冰的。   昨晚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得没睡好,醒了两次还爬起来关了窗,到了早自习背单词都想打瞌睡。   “安安,可以给我讲讲这道化学题吗?”   同桌冯倩挺好学,别的科目成绩都还行,就是化学总是不得要领。   陈幼安其实挺困的,这会儿强撑着给她讲题。   “这道题问的是铁和稀硫酸的量比,整个过程发生了以下的反应。”   她拿笔在草稿纸上沙沙地写,说话声音清软。   期中考试的化学卷子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讲起来得心应手。   “首先是铁和稀硫酸发生置换反应,里面产生氢气,同时还有复分解反应,生成了硫酸铁和水,将方程式综合起来得出…”   她讲得很细,让人容易理解。冯倩听完豁然开朗,不住地点头。   “你比张老头讲得细多了,他的课我跟都跟不上。”   陈幼安友善地笑:“化学其实不难,就是需要些小技巧,有些拿不准的,没吃透的知识点可以问我。”   她长得软糯乖巧,性格又是安安静静好说话。冯倩真是感谢班主任赐她这样一个天使同桌。   得益于糟糕阴雨的天气,课间不用出操。   陈幼安困得直打哈欠,趁着空档趴在桌上睡觉。   第三节原本是体育课,因为下雨上不成,被周中华眼疾手快占了去。但他临时被校领导叫去旁听一节公开课,只能抱憾忍痛让学生在教室自习。   陈幼安睡得浅,上课铃声一响起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耳旁突然有人说话。   “晚上做贼去了?”   是一道沉磁冷冽的男声。陈幼安吓了一跳,揉眼睛的手都抖了抖。   侧头看,江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冯倩的座位上,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   陈幼安脑子里一团问号,慌忙转头去看后排。   只见个子小小的冯倩带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拿着一本书,孤零零坐在江琰最后一排的靠窗宝座,突兀且可怜。   ......   这个神经病。   “你把冯倩怎么了?她怎么去了最后一排?一会儿周老师看见了会连累她挨骂的。”   一连三问,她是真的怕他发神经欺负弱小女生。   江琰眼里漾着笑。   “你真把老子当成欺凌同学的校霸了?人家冯倩同学通情达理自愿跟我换的。”他盯着陈幼安,“再说这节课周中华不在,怕什么啊。”   “你为什么换过来?”   陈幼安问。之前跟江琰当同桌的糟糕经历她都记着呢。   江琰往椅子上一靠,姿势散漫。   “昨天给你发了消息,没看到?”   陈幼安顿了顿,想了起来。   【这么喜欢看,下次我坐近点给你看】   ......   陈幼安瞬间红了脸。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羞得说话都不利索:“我...我没有...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随便换座位啊,同学看见多奇怪啊。”   她的担心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现在教室里没有老师,学生们自习也不认真。不少心不在焉的已经偷偷看过来。   江琰昨天才为她念了检讨,今天又明目张胆地调换座位坐到旁边。这腻歪劲儿简直没眼看!   他们后桌的人尤其看不下去。   贺明洲忍耐许久,板着脸:“江琰同学,现在是自习时间,请你保持安静,不要骚扰同学学习。”   他平时可不敢管这位阎王,今天是被江琰的明目张胆刺激得昏了头。打着班长维持教室纪律的旗号,在狮子脸上拔毛。   江琰轻哼一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他侧一半身子,沉声:“有种再说一遍?”   江琰不笑的样子很冷,带上凌厉的视线,逼迫感十足。   陈幼安心慌得不行,赶紧拉了下他的校服。   “你别闹呀。”   小姑娘声音轻软,像是在哄。江琰那股子气瞬间散了一半,想起自己刚刚才矢口否认了欺凌同学的校霸人设。   “老子是过来学习的。”他朝后面嚷了一声,侧回身去。   贺明洲嘴巴抿成一条线,不敢再多说。   这会儿已经上课。班上同学看够热闹聊够八卦,开始拿出书本认真自习,只有一小部分人还没进入状态。   江琰手撑脑袋看着旁边的人。   “怎么样,好学生给我讲讲题呗?”轻挑又散漫。   陈幼安默着不出声,手伸到书包里拿卷子。   “我觉得班主任应该搞个一带一的帮扶计划,我们差生才有学习动力。”江琰说。   陈幼安警惕看他,丝毫不怀疑他的执行能力。   这人张口就来的本领她是见识过的,甚至当着教导主任的面都敢说那种没羞没臊的话。   “周老师把我安排跟冯倩当同桌,就是为了一带一。你如果想学习,就去找其他同学吧。”陈幼安如实说。   如果江琰真想学习是好事,只是她爱莫能助。   “谁他妈要找其他同学啊,我就找你了。”江琰皱着眉,“你本来就是老子的…”   陈幼安睁大眼,吓得不得了。   “前同桌。”   ......   她小脸气鼓鼓的,恨不得扯一张草稿纸揉成团塞他嘴里。   “你好好学习吧,我做卷子了。”   说也说不过,懒得跟他说。然后摸出一张英语卷子出来做。   不学习的人往往视力出奇的好。江琰只瞟了一眼,就看见卷子上面印着“海城第一中学”几个加粗黑字。   “怎么做一中的卷子?附中的还不够你做?”   陈幼安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撒谎。   “我找其他同学...复印的,就看看题难不难...”   江琰“哦”了一声,并没有怀疑。   或许这就叫做好学生的自觉性,没事就到处找卷子做。   教室里有人讨论题目,也有一部分人在小声聊天。才考完期中考难免很多人松懈下来,四周略微有些嘈杂。   陈幼安做完英语选择题,翻了一面卷子。然后鬼使神差的用余光去瞟旁边的人。   少年头发被抓得有些乱,皱着眉严肃的样子拿了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看。   可他不是趴着就是用手撑着头,书还翻在第一页,姿势就换了七八个。死活学不进去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受罪。   陈幼安轻轻扬起嘴角,无声地笑。   “你笑什么?”   ......   她不笑了:“没什么。”   江琰百无聊赖老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   “说,是一中的英语卷子好笑,还是老子好笑?”   他说话又凶又直白。陈幼安后悔死了,早知道不笑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说。   江琰直直看她。一逗就当真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   “给我讲讲题。”他把手里的习题集递过来,“都看不懂。”   陈幼安抬眸看过去,崭新的习题集跟刚发下来的一样,第一页上面是高二学期最基础的内容。   她知道江琰无心学习。   但见他连题都读不明白的样子,化学学霸竟生出了怜悯之心。本着“高中生至少得具备简单的化学知识吧”的心态,开始给他讲最基础的配平。   “先把方程式两边的物质原子数一数,将原子最多的物质系数设为1…”   江琰没听两句就盯着她看。   小姑娘睫毛浓密微微卷翘,皮肤又细又白,还能看清上面的细小绒毛。手很小,白皙浅薄的皮肤下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是用力一捏就会受伤的柔弱。   江琰舌尖在口腔里划了一圈。几个学期都没摸过书了,现在装模作样的就为能坐近了看她一会儿。   怎么就这么稀罕她呢。   “所以,方程式就是这样配出来的,能明白吗?”   陈幼安按照以往给同学讲题的思路,细细讲了一遍。   抬头去看,浅褐色的深邃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是很懂,你可以再讲细一点。”   江琰零基础,怎么可能听得懂。   心思都在小姑娘的眼睛嘴巴头发丝儿上了,哪里听得进去什么原子分子的啊。   两人凑得近,似乎还能闻道他身上的清新味道。陈幼安脸颊微微泛红。   “我讲不好,你还是去问课代表吧。”   讲这么细都听不懂,看来高中的化学知识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江琰轻笑一声,合上习题集,修长手指灵活地转着笔。   “好学生,以后别去兼职了。”   “嗯?”   “以后放学就给我补课得了,能赚钱还能助人为乐。”   陈幼安觉得他就是来找茬的,直接拒绝:   “你需要补一下初三的知识。我不太熟,你找低年级的学生问问。”   “......”   江琰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气笑了。   “陈幼安。”   他俯下身,凑得比刚才还要近,直接抬手捏住她的后脖子。   “你应该庆幸现在教室有人。”   说完这句,他松开了手。   但掌心的热度和触感久久残留在脖颈间。陈幼安像是被烫了下,整个背都麻了。   这人就是个疯子!   -   中午吃完饭,陈幼安趴在教室听听力,打算听完补会儿瞌睡。   耳机里的女声叽里呱啦念着,她困意袭来,刚要睡着,一边的耳机被人扯下。   她怔然抬头,是贺明洲。   “陈幼安,那件事有进展了。”   陈幼安的瞌睡瞬间跑没了影。   只见贺明洲神色严肃,压低声音:“我们出来说。”   她立马起身,跟在男生身后出了教室门。   正是中午,走廊一个人都没有。留在学校的学生都在教室里自习或者休息。   “学长把上周三中午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发给我了。”   陈幼安心里一跳,眼睛眨了两下。   看来嫌疑人出现了。   贺明洲拿出手机,划拉着屏幕,很快跳转出监控画面。   “没想到会是她。”   听他这样一说,陈幼安更紧张了。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掌心都湿了。   画面显示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五分,正是所有学生都出去吃饭的时候。   没过几秒,一个长发女生出现在录像里。   陈幼安微睁大眼。   女生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夏思佳。   画面上,夏思佳往教室方向走,还不时左顾右盼,十分警惕的样子。   没几秒,她走出监控视野,画面恢复到安静无人的走廊。 第30章   ◎你家小白兔好牛逼啊◎   陈幼安放学一路上都在想那个问题。   真的...是夏思佳吗?   贺明洲后来把视频发给她,又看了好几遍监控录像。   在她离开教室的那段时间,除了往常中午都会留在教室的几个学生,就只有夏思佳突然出现。   而且那几个学生都是有说有笑地结伴而行,团体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陈幼安一路想着,也没心思找地方吃完饭。就买了杯奶茶和一个三明治随便对付。   吃完东西,又拿出作业来写。   晚上七点过,天已经全黑了。   收银台的招财猫机械地挥着小手,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小超市还算安静。   不多会儿,门口的“欢迎光临”响起,有人进来买东西。小超市离附中不远,时常会有学生关顾。   陈幼安停笔抬头,见着一个眼熟的人----王蕴。   她依旧化了妆,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小香风外套,下身是紧身牛仔裤加高跟短靴。完全看不出是个学生。   这回她只一个人,要了上次那个牌子的香烟,又要了一盒口香糖。   陈幼安把东西递给她:“一共87块。”   王蕴点头,一边扫码付钱一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   “同学,兼职呢?”   陈幼安以为是自己穿着校服,所以王蕴只是看见校友,随口打了个招呼。   她点了下头,不想王蕴又说:   “江琰家里这么有钱,怎么对女朋友这么抠的?”   ......   陈幼安顿住,平静看她:“我不是江琰的女朋友。”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股认真劲儿。   王蕴疑惑地一挑眉:“不是?”   “才转学过来两个月,就把附中的草给拔了。”她说着竖起大拇指,社会气十足,“那你挺牛逼啊。”   陈幼安听着不舒服,抿唇没说话。   王蕴没多纠缠,笑了笑揣起香烟和口香糖,一撩头发扬长走了。   -   翌日一早,刚下早自习,语文课代表蒋话脚底带风跑回教室。   “出来了出来了。”他语带兴奋,急吼吼地嚷。   同桌洪志谦正在背单词,被他一惊一乍吵得不行。   “什么出来了,大清早就这么激动。”   蒋华压着声音:“当然是期中考试成绩啊!”   附中阅卷效率高,蒋华早上去办公室交作业,看到厚厚一摞试卷堆在办公桌上,已经批改好了。周中华正在旁边打印成绩表。蒋华想凑过去看被拦出来了。   洪志谦单词也不背了:“那中午之前就能看见成绩了!”   期中考试不比月考,不但要分班排名,还要全年级拉通排,老师会把年级排名和总分贴在走廊的公告栏上。   消息不胫而走,学生们都有些安耐不住地激动。上午两节课都心不在焉,只想快点看到考试成绩。   只是还没等到中午,做完课间操回来就听见有人喊:   “成绩贴出来了!”   学生们听了一窝蜂地凑到公告栏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完了,我总分550分排到300多名了啊!”   “你有我惨吗?倒退了七十多名,回家要被我妈骂死,”   “一班的就是牛逼,年级前五全包了...”   看完成绩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着往外走,后面的又挤进去补位。   乱七八糟中有几个七班的学生挤进前排,看到了成绩。   “我去,咱们班这回有两个挤进年级前十了。”   另一个女生凑近看了看,嘴巴张成O字型。   “她好牛逼啊...”   旁边的人打趣:“不是忙着谈恋爱么,成绩还涨这么快?”   一波又一波人群散去,陈幼安跟蔡小琴仍站在外圈,什么也看不到。贺明洲身高手长,挤进前排看到了成绩。   “陈幼安。”他回头过来,温和笑着,“你这次进步很大。”   陈幼安怔了一下,原本来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心情被调动起来。   贺明洲卡了个位置:“过来看。”   她期待笑着点头,拉着蔡小琴往里走,来到公告栏下。   贺明洲伸出手指,点了点第一页:“这儿。”   成绩单的排名由高到低依次排列。第一页是年级前五十名。而她上次月考才考一百多名。   陈幼安心跳加速,顺着往下看。   年级第一名到第六名她都不认识。贺明洲排在年级第七,再往下两格,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九。   总分673!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安安,你太厉害了吧,我们班就你跟班长进了年级前十!”蔡小琴叫喊。   “我也没想到。”她说。   陈幼安的物理就及格水平,光理综一门就要被拉开四五十分,没想这回考得这么好。   不管怎么样,她很高兴。这么久的熬夜和汗水没有白费。   “蔡蔡,快找找你的。”她笑着说。   然后帮着蔡小琴一起往后面找。翻了三页才找到,蔡小琴笑不出来了。   兴奋瞬间变成绝望嚎叫:“你们都在进步,我怎么还退了二十名啊,苍天呐!”   洪志谦安慰:“别嚎了,一百五和一百七都是一个水平。”   蔡小琴作势要打他:“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预备铃响起,他们往教室走。   成绩超出预期,陈幼安嘴角微微扬起。进了教室不经意扫到中央某个位置,笑容淡了下来。   夏思佳半趴在课桌上,正悠闲地摆弄她的头发稍。前桌刘瑾趴过来跟她说话,挤眉弄眼的,夏思佳一边淡笑一边回应。   陈幼安走回自己的座位,思绪跟着飘走。   她跟夏思佳几乎连话都没说过。真的是她偷偷撕了自己的笔记本吗?   -   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周中华抱着一沓厚厚的试卷进了教室。   “这节课我们讲一讲期中考的卷子,课代表来发一下...”   台下有学生哀嚎。   “完形填空太难了,这回我肯定没及格。”   “谁不是,我作文都没写完...”   所有同学都已经看过成绩排名,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一会儿,卷子发下来,教室里都是“哗啦啦”翻动试卷的声音。   陈幼安的英语考了148分,全班第一。   比第二名的英语课代表高出4分,作文还被周中华当做范文讲解。班上同学知道她总分进了年级前十,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附中老师讲卷子速度一向很快,只讲有针对性的重点题型,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基础的语法和词汇形态上。   还差十分钟下课,卷子已经讲完。   周中华拿起讲台上的保温杯,喝水润润喉咙,开始作总结。   “相信同学们都看到了期中考成绩,这次大家考得不错,我们班有两名同学考进了年级前十。”   附中每个年级有七个理科班。   拖江琰的福,周中华所带领的高二七班平均分惨不忍睹,长期垫底。这次能有两个学生进入年级前十,他嘴都忍不住往上翘。   他扶了扶眼镜:“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陈幼安同学。她转学到附中的两个月,学习努力,进步神速。也没受那些无聊事的影响,大家要向陈幼安同学学习!”   底下学生开始鼓掌。   江琰刚睡醒,冷白皮肤上一道浅浅的红印。听到她的名字,视线朝前排看去。   小姑娘穿着校服裹得像个球,侧脸却是乖巧的柔和好看。一丝不苟的样子透着股执拗劲儿。   她的成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李烁把椅子往这边靠,头埋到桌子下面,又伸长脖子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   “阿琰,你家小白兔好牛逼啊。”   他扭成麻花就是为了说这句显而易见的废话。   江琰敛起眼皮,没理他。   李烁顿了下又问:“诶,那件事儿...许之行他们动手了吗?”   江琰听到这,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略过一丝嫌憎的神色。   这回让许之行代他动手,算是便宜那人了。   他扭头,淡声说:“嗯,算他命大。”   李烁缄口缩回头。   害得江琰吃处分念检讨的人,只是被教训一顿,好歹能四肢健全继续上学,确实算轻的了。   讲台上的班主任总结完期中考,又丢出一记重磅消息。   只听深沉浑厚的嗓音说:“下周二,学校要举行冬游暖身活动,去南郊的星雾山爬山。原则上都要参加啊,集体活动,要打操行分的。”   话还没说完,底下爆发出热烈高呼。   “芜湖,太棒了!”   “星雾山有一大片草地,还可以烧烤,太期待了。”   一说到玩,学生们兴奋得眉飞色舞。整日埋头苦学,终于找到放松的机会了。学校组织的,还不光明正大地大玩特玩!   周中华一拍讲桌:   “安静安静...爬山是为了让大家强身健体,不是让你们玩儿!你们都高二了,经得起几折腾啊?”   “中午会同意安排吃的,大家不用带饭。记住啊,是锻炼不是玩儿!回来一人给我写一篇冬游的英语作文。”   学生们兴奋得跟打了一整桶鸡血似的。下课铃一响都控制不住地大声讨论开,教室闹得不得了。   一篇英语作文算什么,当场写一首七言绝句都不在话下!   -   中午,陈幼安跟蔡小琴坐在食堂吃饭。   蔡小琴喝了口汤,抬头看陈幼安小口咬着肉丸子,斯文秀气得很。   “安安,不是我说啊,还好这次有江琰帮你顶了下来。”   陈幼安抬眸看她。   “年级前十哎,如果不是江琰帮你,理综成绩作废了多可惜啊。”   蔡小琴姨母笑,这恩情怎么也得请人家吃个饭啥的答谢啊。一来二往翻来覆去,暧昧气氛妥妥升级。   没想到陈幼安停下筷子,说了另一件事。   “班长帮我找到监控录像了。”   蔡小琴瞪圆了眼睛,擦嘴放下筷子,“给我看看。”   陈幼安把视频点开给她看。   “这是...夏思佳?她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古怪。但是...”蔡小琴疑惑抬头,“你们俩怕是话都没说过吧,她为什么搞你啊?”   陈幼安摇头,更是一头雾水。   蔡小琴蹙眉思索了一阵,突然“啪”地猛一拍手。   “我知道原因了!”   她凑近压低声音:“你这学期才转过来可能不知道,夏思佳之前追江琰追得可紧了,全校都知道。现在看到江琰跟你走得近,她肯定是醋坛子掀翻了,到处泼酸水。”   蔡小琴说得激动。   陈幼安垂着眼帘回忆了下,确实听说过夏思佳是喜欢江琰的。   “就因为这个,不惜陷害我作弊?”   一个女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去伤害另一个跟自己毫无交集的女生?她想不通。   “你没听过吗,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爱会使人不择手段。”蔡小琴忿忿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她。”   他们手上的证据不足,这样冒冒然定人罪也太草率了。   “肯定是她。你平时都没招惹过谁,最有可疑的就是那些喜欢江琰的女生。”蔡小琴越想越气不过,“亏她长得人模人样的,心肠比我的鞋底还黑!”   陈幼安心口压了块石头,默着没说话。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还没上课,陈幼安就被周中华叫到办公室。   “陈同学,你这回期中考试进步很大,年级老师一致推荐你为优秀学生代表。”秃头班主任坐在转椅上,笑得和蔼可亲,“准备一篇稿子,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台发言。”   “不要受其他事情影响,有什么困难直接给老师说,老师一定帮你解决。继续保持下去,以后海城,不,甚至全国的大学都任你挑。”   陈幼安笑得乖巧:“谢谢周老师。”   周中华眼睛弯成两条线,欣慰点头。   一出办公室,陈幼安长长呼了一口气。   从作弊被抓,到成绩排名猛涨一百多名,再到被推荐成优秀学生代表,一切来得突然。   虽说都是自己努力所得,却无可避免地建立在江琰为她筑起的保护罩之上。   霸道无理又坚不可摧。   更为讽刺的是,一周前江琰在主席台念了检讨,一周后她却要作为优秀学生上台发言。   陈幼安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周中华说话啰嗦,这会儿交代完事情已经上课好一会儿了。   她下楼来到操场。   今天暖阳和煦,一扫阴雨天的晦暗惆霾。七班同学有的在打篮球,有的在练排球,还有几个女生围了一圈,不知在说什么。   陈幼安慢慢走近,听到争吵声。其中一道还是蔡小琴的声音。   扒开人群进去一看,心一下子紧了。   蔡小琴面红耳赤地跟夏思佳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真·肥章(叉腰挺胸) 第31章   ◎“给她道歉,现在。”◎   “蔡小琴,你凭什么说我陷害她?被害妄想症吧你。”   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热闹。   夏思佳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声音清脆有点尖。   几分钟前,全班同学排成队列做热身运动。   蔡小琴正好站在夏思佳和刘瑾前面,听到她们时不时地议论陈幼安。说什么成绩考好了拽上天,体育课都敢翘了之类。   话语间一股阴阳怪气,还引得旁边有女生也来搭话。蔡小琴听不下去了,一激动就把监控的事情抖出来质问夏思佳。   “那你解释一下啊,中午放学不去吃饭,跑回教室干什么去了?”   夏思佳哼笑,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我手机忘在教室了跑回去拿,不行吗?”   蔡小琴有点急:“拿手机为什么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怎么,觉得自己太脏见不得人啊?”   夏思佳立刻垮了脸,怒盯着她。   “蔡小琴你有病吧!”一旁的刘瑾劈头盖脸骂下来,唾沫星子喷蔡小琴一脸,“陈幼安现在遍地开花能耐了,你他妈狗仗人势也敢随便诬赖人了?”   陈幼安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难得动了气。走近两步,把蔡小琴拉到身后。   “你是叫刘瑾吧?”声音带着愠怒,“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说话这么难听?”   刘瑾听得不爽,翻了个白眼。   “连名字都记不住,还好意思问?你这种喜欢装乖装纯的女生,天生就讨人厌!”   陈幼安气愤看她,听到“装纯”两个字,忽然想起什么。   “上一次,也是你举报的吧。”她问。   刘瑾哼笑:“不仅喜欢装,还喜欢污蔑人。你跟贺明洲关系本来就不正常,想举报你们的人多了去了。”   陈幼安皱着的眉头一松,心里那团迷雾化开来。   听信她跟贺明洲早恋的人不少,但知道被人举报到老师那的还真没几个。   刘瑾这番话无异于不打自招。   陈幼安轻轻闭了下眼,再睁开,语气镇静。   “果然是你们。”   这句话没人听懂,四周一时安静。   但很快,夏思佳敏锐地联想起什么来,察觉到不对劲。   她挽起刘瑾的手,高声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开!”   说了就要走,带着力道地一把掀开陈幼安。   陈幼安毫无防备,往后一个踉跄,还好蔡小琴拦了一下才没摔倒。   “你干什么推人啊!”蔡小琴叱问。   夏思佳一脸厌恶:“谁让她挡路!”   “不准走!”蔡小琴气极,说着就去拉夏思佳的校服领子。   “放手...”   你一拉我一扯,两个女生扭到一起。   -   动静闹得太大,四个女生课都没上完,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周中华半个小时前还在如沐春风,优哉游哉细细品茗。这会儿看着四个女生,其中两个头发还乱了,脸色绿如芭蕉。   “一个个能耐了?体育课上成了格斗课,要不要我给你们报个拳击项目?亏你们还是女生,我都没脸说!”   刘瑾恶人先告状:“周老师,是她们两个先血口喷人,还动手扯夏思佳头发。”   蔡小琴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   “是夏思佳先动手推陈幼安的,我只是扯了她的校服让她道歉,这会儿到你嘴里成扯头发了?到底谁在血口喷人!”   周中华被闹得脑瓜子嗡嗡响。   “周老师,我知道陈幼安同学成绩好,是乖乖女...但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非要诬赖我,说什么栽赃她作弊...”   夏思佳本就长得漂亮,现在红着眼眶,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陈幼安眨了眨眼睛,克制住情绪说:“周老师,确实是夏思佳同学先动手的。”   刘瑾大声:“你凭什么说...”   “你们当这里是菜市场吗?”周中华一拍桌子,厉色道,“不准吵,给我好好说。”   蔡小琴气不过,一激动把事情直接说了出来。   “周老师,就是夏思佳陷害陈幼安作弊的,我们没有乱说。”   陈幼安一听不对劲,立刻去扯蔡小琴的衣角,示意她别乱说。   一段监控录像最多算得上间接证据。但他们私自查看监控是绝不能让老师知道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   夏思佳扯了下嘴角,轻笑。   “蔡小琴同学,凭一段监控录像就胡乱污蔑人?我都解释过了,当时只是返回拿手机。”她语气强硬,“倒是你们,凭什么可以私自看监控,学校的监控是随便可以看的吗?”   周中华横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监控录像?”他看向已经呆愣的蔡小琴,“你们哪儿来的监控录像?谁给你们的权利!”   蔡小琴紧紧抿住唇。   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这回是真闯祸了!   陈幼安一颗心也突突直跳。   贺明洲出于好意帮了她,绝对不能把他扯进来。   周中华不知道还能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气得胸口都在剧烈起伏。   “你倒是说话啊。”他斥责,吓得蔡小琴都在抖。   办公室还有其他班的老师,这会儿都被这动静惊得不轻,纷纷抬头看过来。   陈幼安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周老师,查看监控录像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愿意接受处罚。”   “但并不是无中生有污蔑夏思佳同学。我的笔记本是在上周三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半的时间段被人撕走的,而在那期间折返教室的恰好只有她。”   她现在只有破釜沉舟,把注意力引到其他地方。要不然不光自己和蔡小琴要遭处分,连贺明洲和那位帮她的学长都要遭。   夏思佳语气弱得像个受害人:“周老师,我只是手机忘在教室了折回去拿,根本不知道什么小抄什么笔记本。”   陈幼安不理会夏思佳,直接把手机摸出来。点开视频,递到周中华面前。   周中华扶了下眼镜。   监控画面显示那段时间只有夏思佳进了教室。而且她的神情动作,的确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说得难听点,有点像做贼。   然而她很快走出监控视野。之后发生什么,无从证实。   周中华呼出一口气。   光这样一段录像看不出一定就是夏思佳撕了笔记本。他就算有意偏袒陈幼安,也不可能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陈幼安同学,单凭一段录像不能说明问题。是不是你自己把本子放哪的时候忘记了?”   “老师,我每天都有翻笔记本的习惯,绝不会记错。”陈幼安回答。   她所谓的证据太薄弱,只能硬撑着不松口。   不想下一秒,周中华问出的话直接让她哑了声。   “那...你怀疑夏思佳同学陷害你,那她的动机呢?”   陈幼安差点咬到舌头。   她总不至于把蔡小琴那番为爱发狂的嫉妒言论拿出来说吧。   刘瑾听了来劲,轻叱说:“老师,她哪说的出来什么动机啊。夏思佳从来没惹过她,这绝对是污蔑。还用不知道什么偷鸡摸狗的手段弄到监控,老师一定要严惩。”   周中华深深叹气,秃头不停地摇。   才推荐她当优秀学生代表,这会儿整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胶着无奈之际,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一个年轻男老师随即走进来。   陈幼安回头去看,认出人来。   是上次抓到自己作弊的巡考老师。   年轻老师表情严肃,径直走来把手机递给周中华。   他沉声说:“周老师,期中考试作弊的事好像另有隐情。上次匿名举报的人,又发来消息了。”   周中华疑惑皱眉,年轻老师补充一句。   “不过,这次是视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段让人好奇的视频上,连旁边的老师都凑过来看。   陈幼安和蔡小琴心被吊起来,探头去看手机屏幕。   只是这时,没人发现另外两个女生神情紧绷,脸色煞白如纸。   周中华没多问,直接点击播放。   视频里是一个男生,站在一片灰白斑驳的墙壁前面。男生一边眼睛肿起,嘴角带着乌青,像是刚被人“伺候”过。   夏思佳不用凑近看,光听那把声音,整个人都是惊悚的战栗。   “附中的老师好...我是海城龙翔职高的学生于然。我于上周五发送举报短信,污蔑贵校的陈幼安同学作弊。”   在场的人呼吸都是一滞。   陈幼安瞪大眼睛仔细辨认那张挂彩的陌生面孔。龙翔职高?于然?她听都没听过!   男生说话时断时续,浓重的鼻音有些含糊,张嘴说话的动作似乎让他很吃力。   “我错了...我在这里郑重向陈幼安同学道歉。”   陈幼安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像是颗重磅炸弹,炸翻了整个办公室。   “夏思佳是我的表妹。她说班里有个转学生很讨厌,想教训她,于是委托我发了这条无中生有的举报短信,冤枉了好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老师不相信,打电话给夏思佳的家长就能查证。”   ......   视频播放完,办公室寂静如死水。   周中华率先反应过来,正色问年轻老师:“这是谁发的视频?什么时候发的?”   “就几分钟前,毕竟是你们班学生出的事,我一收到就过来找您了。”年轻老师如实说,“发送视频的号码...跟上次匿名短信的一模一样。”   周中华转头看向夏思佳,女生秀眉扭成一团,嘴唇都白了。   这是紧张心虚到极点的表现。   整个事情已经很清晰了。铁板钉钉,确凿无疑。但周中华脸色却一点不好看。   现在有人使用了非常手段,从教务处搞到了短信号码,还顺藤摸瓜把背后的始作俑者揪出来打了一顿,最后录制了认罪视频。   虽说是惩罚了恶人,但是手段残忍暴力。   甚至可以通过“表哥”脸上的伤势想象出,那番严刑拷打的惨烈经过。   这个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中华失望至极:“夏思佳,你怎么解释?”   看夏思佳这一脸煞白,求证电话都不用打了。   他属实没想到这样一个漂亮女生心思这么歹毒。还知道找不相干的人发匿名短信,避开学校调查,心思不是一般的重。   “老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蔡小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气愤说:“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说不知道?举报陈幼安的是你的表哥,陈幼安根本不认识,他也在视频里承认了,你赖不掉。”   周中华简直头疼。   “蔡小琴你别吵,去把江琰叫过来。”   这件事明里暗里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不如把几个涉事学生都叫过来。   蔡小琴应了声,又恨恨看了夏思佳一眼,出了办公室。   刘瑾把头埋得很低,变成哑巴不说话了。   整件事的经过她是知情的。   而且发匿名短信还是她出的主意,说最好换一个外校不相干的人发短信,就算学校想查也查不到。夏思佳这才找了自己在职高读书的表哥帮忙。   只是没想这么短的时间内,表哥的手机号被查出来了,人还被胖揍了一顿。   周中华看夏思佳打算死不认账,也来了气。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表哥都认错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马上给陈幼安同学道歉!”   他暗想,要是那天江琰没来挡一下,陈幼安的理综成绩肯定作废。这位年级前十,七班的明日之星说不定就此灰心丧气,未明先灭了。   这对周中华来说可不是小事。   夏思佳紧紧咬着嘴唇。   她想不通于然是怎么被揪出来的,还公然把罪行全都说出来。但有了人证和那段监控录像,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她现在是又急又不服气,自己的所有不堪都拜这个转学生所赐。   夏思佳沉了半晌,脸侧向一边,抬都没抬一下。   声音裹在喉咙里含糊不清:“对不起。”   敷衍了事,毫无诚意。   周中华都差点儿没听清:“你大声点儿。”   “夏思佳同学。”陈幼安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请你公开道歉。”   她难得语气强硬,让在场人又一瞬间惊愕。   夏思佳这才抬起头。   “什么??”   陈幼安一字一顿重复:“我要你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道歉!”   目光清凌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她要让全校师生都知道,夏思佳才是罪魁祸首。   不光为自己,也为还江琰一个公道。   夏思佳心里堵得不得了,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脑门儿。   她发狠盯着陈幼安:“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师要怎么惩罚我都接受。但公开道歉,你做梦吧!”   夏思佳声音很大,吼得周中华都是一懵。   下一秒。   “给她道歉,现在。”   门口响起一道迫人的清冽嗓音,陈幼安循声回头。   江琰站在办公室门口,身形落拓,只穿一件薄薄的校服外套,冷着脸,碎发搭在额前。阳光照不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   周中华看他大爷似的插着兜,气不打一处来。   “江琰,这里是办公室,你不要得意忘形…”   江琰不理他,直直走到夏思佳面前。   夏思佳有一张好看的脸。   但她品行不端,手段低劣。妄想一条匿名短信就能阻断调查,真是又蠢又坏,让人多看一眼都会作呕。   奈何她是个女生,又跟李烁有点交情。他不可能像对付于然那样,把她拖出来打一顿。   夏思佳微张着嘴,怔愣看他。   那张熟悉的清逸的脸,对着自己写满嫌恶和不耐烦。   “别上我说第二次。”他警告她。   夏思佳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突然汹涌决堤,眼泪顺着白净脸蛋一颗颗滑落。   “对不起!”她声音嘶哑,任由泪水浸湿衣襟。   然而,梨花带雨丝毫没有让江琰心软,他依旧不带温度地看她。   “还有全校的公开道歉,别忘了。”   少年什么都没做,但一字一句像是巴掌一样扇在夏思佳的脸上。   她崩溃捂脸,一路痛哭跑着出办公室。   “我去看看她...”   刘瑾心虚胆颤,生怕江琰掉转枪头找自己算旧账,跟着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哇,好肥啊~(#^.^#) 第32章   ◎“怕什么呀,又不是在凶你。”◎   办公室一时安静。除了几个老师,就只剩下江琰和陈幼安两个人。   周中华没发话,陈幼安不敢走。   而且江琰刚才的样子好凶,比什么时候都凶。她垂下长睫,不敢去看他。   江琰一眼瞟见她怯怯的表情,也不管自己人还在办公室,径直凑了过去。   他轻声:“怕什么呀,又不是在凶你。”   陈幼安耳朵一麻,趁脸红之前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这人说话...现在是在办公室啊!   周中华被彻底无视,差点吐血:“江琰!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班主任!”   江琰似乎才知道周中华的存在,站直了身。   周中华压着怒火,先对陈幼安说:“夏思佳的事情老师会处理,你先回去上课。”   作弊事件已经水落石出,监控录像的事他不想深究。   她一个刚来的转学生哪有办法找什么监控?到时候还不是要把他的心头肉贺明洲给扯出来。   陈幼安如获大赦,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江琰收回视线,笑意冷   LJ   下去。   “那个什么...龙翔职高的人,是不是你把人家打了?”   周中华瞪着前个子高高的少年。不是打架威胁,就是早恋逃课,他还是个学生吗?简直比街上的混混还要野!   江琰无所谓似的:“不是我。”   确实不是他。   得亏不是他,那小子才能四肢健全地继续回学校上课。   “不是你?别以为老师找不到证据就拿你没办法,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学生?有什么事情不能交给学校处理,非要用暴力解决?”   江琰挑挑眉,默不作声。   他的确是拿到电话号码,又托关系把于然揪了出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陈幼安得罪过于然。后来调查于然的家庭背景,发现他跟夏思佳居然是亲戚关系。   其中的缘由不用说江琰也很快明白了。搞了半天起因在自己身上。   见江琰不回应,周中华又换了个问题。   “夏思佳的表哥你怎么找到的?电话号码谁告诉你的?”   江琰被周中华浑厚的嗓音震得头痛。   “周老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啊。”江琰矢口抵赖,带着不耐烦,“这回要不是我帮陈幼安同学出头,咱们七班哪来的两个年级前十啊。你不但不感谢我,怎么还怪我啊?”   周中华血压飙升,指着他。   “你...”却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琰确实是帮陈幼安吃了个哑巴亏,也保住了七班的“明日之星”。   而且他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表哥”一脸五颜六色的伤就是江琰所赐。   但他不愿意放过教育江琰要树立正确价值观的机会。借题发挥拉着他啰啰唆唆一大通,什么走正道,不要犯法啊之类的废话。   口水都说干了,又喝了半杯水继续说。   一直到临近放学,才让人回教室。   -   江琰被周中华一通废话念得烦躁。   一出办公室门,看见陈幼安还站在栏杆旁边,望着窗外某处发呆。   侧颜柔和好看,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粉嫩,鼻梁高高,嘴唇莹润可爱。   她在等他。   燥意消散。江琰弯起唇角,走近拉了下小姑娘的马尾。   “还以为你是只小白眼儿狼呢。”   陈幼安仓皇回头,撞上他凌厉的目光。   “周老师没说什么吧?”她软声问。   “嗯…你在等我?”   江琰直直看她,陈幼安不好意思地垂下长睫。   “我想跟你说声...谢谢。”   这句话她憋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江琰低头,带着薄荷味道的气息逼近:“哪儿有你这样道谢的?看着我。”   少年语调强势,不容置喙一般。   陈幼安犹豫着抬起头,再次对上那双浅褐色的深邃眼眸,心跳突突的。   她软声说:“江琰同学,谢谢你。”   江琰比她高出许多。他微低着头,她仍需要仰视。   走廊静谧无声,冰冷的空气像是浮上一层燥热。   陈幼安清晰闻到江琰身上的清冽气息,脸颊微微红了。   “光嘴巴谢啊?”   江琰还是靠的很近。   陈幼安往后退了小半步,小心翼翼问:“那...改天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江琰只盯着她,没立刻回答。默了会儿突然说:“是你要感谢我,要求就该我来提吧?”   陈幼安小脸紧绷,诧异睁大眼。   这人怎么霸道不讲理啊。   “不行。”   让他提还得了?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   “担心什么,又不会把你吃了。”少年吊儿郎当说。   陈幼安拧眉看他:   “什么要求,我先听听看。”   她嗓音清甜,带着股试探的认真劲儿。让人忍不住想逗。   “总之不会是什么要你亲我一口之类的过分要求。”   ......   小姑娘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桃子,眼里泛起羞恼的水光。   “我走了!”   陈幼安气得转身就走。她怎么会想要请这种没羞没臊的人吃饭!   江琰也不阻拦,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盯着那晃来晃去的马尾,唇角微弯,眉眼都是潋滟好看。   -   体育课上闹出来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夏思佳在学校广播里向陈幼安公开致歉,并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众人本就对此事持保留态度。如今真相大白,附中竟上演一出恶毒漂亮女生为爱陷害小白花的戏码,不禁一片哗然。   学校对夏思佳作出处罚在所难免。并且迫于各方面压力,给了她留校察看的重罚,并撤销了江琰的处分。   这天之后,夏思佳直接请了一周的假,课都不来上了。   蔡小琴第一个拍手称绝。   “这就叫报应不爽。留校察看的处分够她吃的了,就算以后撤销也会记录在案。”   陈幼安并不太关心夏思佳受到什么惩罚,只要她汲取教训,再也不敢犯事就好。   这件事总算过去,她终于安下心。   “对了,你明天准备带些什么东西啊?”   明天就是冬游了。   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和爸爸一起去爬过山。年代久远,记忆模糊,怕准备不当有什么疏漏。   “就带个水杯,还有手机充电宝和零食什么的就行了。”   星雾山商业配置已经很成熟,学校为学生们订了餐食,从班费里出。如果想吃烧烤和其他小吃,费用自己另付。   陈幼安点头。她很久没参加这类活动,很是期待。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个人,有点忧心。   江琰总是对她肆无忌惮,还经常霸道不讲理。每次跟他说正事,他都能歪到其他地方去。   班上的同学都在讨论他们,就连八班的王蕴也误会了。   “但是江琰好像不会去。”还撞了下她的胳膊,笑得古怪,“是不是很失望?”   蔡小琴简直跟她心有灵犀。   陈幼安吃惊:“江琰不去?”   “对啊,我跟江琰当了一年多同学,他除了打打篮球,其他集体活动一律不会参加。”蔡小琴回忆,“今年的运动会他人都没来,真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运动天赋。”   陈幼安脸上浮现笑意。   蔡小琴狐疑看她:“你...真不喜欢江琰?”   她摇头。   蔡小琴一脸“我了个去”的无语表情。   “可怜我们江大少爷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跟班上同学一点都不亲,只想跟你亲,还被嫌弃上了。哎...”   陈幼安反应一秒,听出她话里的一语双关。   脸上烫得吃不消,羞恼着伸手去掐女生的脸蛋。   “蔡小琴!”   -   附中几十个班,学生太多。最后校领导商量,按年级分批去。   从市区到星雾山需要驱车一个半小时,学校要求所有学生七点到校,七点半大巴车准时出发。   周二一早,陈幼安吃了早饭来到学校,跟蔡小琴和贺明洲他们汇合。   附中还是很人性化,没有强制学生在这种团体活动中穿校服。只要求穿方便活动的服装即可。   陈幼安在南城舒适的温暖气候待惯了,来到海城完全不抗冻。   她穿了一件浅黄色羽绒服,加绒运动裤,书包里还揣了围巾。   她是真的很怕冷。   “陈幼安,你穿这么多啊?待会儿爬山会热的。”洪志谦说。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但大部分学生都穿着普通运动服,便于活动。   一眼看去,就陈幼安穿得像颗大白菜。   “我怕山上会冷。”   “你这是从南方过来还没习惯,在海城多待几年就习惯了。”贺明洲笑着说。   陈幼安从没想那么远。   她盈盈笑道:“看来我得加强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七点一刻,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站到校门口的广场集合。   一张张年轻的脸写满兴奋,都因抑制不住的雀跃而高声说话。   马路旁陆续来了几辆大巴车。老师开始清点人数,准备上车就坐。   周中华数了两遍,七班差了两个学生。   一个江琰,一个夏思佳。   夏思佳自从吃了处分,公开道歉之后,就一直请假在家。   他打电话过去关心,夏思佳的妈妈只说孩子生病了,想在家休息几天。估计是她自尊心受挫,心理刺激过大,一时调节不过来。   陈幼安上了车,和蔡小琴并排坐下。   她一开始还对蔡小琴的话半信半疑。直到班上学生都集合完上车,没有看到江琰的影子,她才真正确信江琰不会来。   全班同学坐好,周中华再次清点了人数。   他摸了摸秃头,喃喃自言自语,“这个江琰,报了名怎么不来啊。”   -   大巴车平缓行驶,窗外风景变幻。   城市退却华丽的外衣,由高楼大厦渐渐转成山野青葱。众人得以窥见她最原始自然的一面。   车上的同学大都安静,或听歌或小声聊天。   这样的悠闲愉快,是青春时期最为珍贵的经历之一。   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大巴车驶入群山环抱的山间。   老天给面子,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   而且是工作日,游客很少。学生们下了车,在游客集散处按照班级集合排队,等待老师指挥依次上山。   大家都难得放松一次。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老师管得相对宽松。   周中华拿着喇叭高声喊:“同学结伴上山,路上不要打闹,注意安全。我们中午十二点在半山的草坪区集合。”   没了老师的管束,一群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像是放出笼子的鸟儿,一路叽叽喳喳,兴奋得不行。   四人小分队再次集齐。蔡小琴和洪志谦在前面打打闹闹,陈幼安跟贺明洲在后面有说有笑。   山路崎岖难行,冬天的空气又是冰冷,呼一口进去肺都刺疼。   陈幼安穿得太厚,背上的书包还装的有水和零食。本来体能就不怎么样,没走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   “你们慢点儿。”贺明洲体谅陈幼安体力不支,对走在前面的人说,“这边风景不错,我们休息会儿拍点照片再走。”   这一处的风景很美。   错节盘根的叫不出名字的参天古树,耸壑昂霄的山腰上蜿蜒缠绵的栈道。   时值冬天,叶子不似夏季般繁盛,但风骨有力的枝干突出,多出几分萧瑟意味。的确是值得拍照打卡的好景色。   “嗯,休息会儿,喝点水。”   几个人找了块大石头坐着休息,一边说笑,一边喝水吃饼干补充体力。   风拂过山间,稀松树叶沙沙作响。   陈幼安摸出手机,对着远处云海缭绕的群山拍照。   美景让人心醉。   她嘴角微微上翘,在手机屏幕上寻找最惬意的景致。   她的视线被手挡了一部分。直到屏幕的右下角蹿出一个白衣少年,才懵懵抬头。   长林丰草,日光倾斜。   茫然无措间,她撞上一道凌厉迫人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江琰:我不来怎么追老婆? 第33章   ◎“吃糖吗?”◎   江琰身上只穿一件白色衬衫,手里拿着黑色外套。   一头栗色碎发被阳光折射出金辉,皮肤冷白,浅褐色的眼眸深邃,含着细碎的耀光。是另一道迷人眼目的风景。   只是他微微皱着眉,下颚线紧绷,周身都是不痛快的冷感。   ......   这位阎王怎么还是来了?!   陈幼安表情凝固,喉咙发紧。   “你…”   为什么会来?   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儿。她知道这样问江琰会生气。   李烁喘成狗,跟了上来:   “阿琰…你突然冲这么快干什么?”   江琰跟没听见一样,仍居高临下看着陈幼安。   “好学生,你挺吃香啊。”语调轻佻,带着不满。   他视力很好,顺着山路蜿蜒而上,老远就看见陈幼安跟贺明洲一路有说有笑,还吃人家的饼干。   陈幼安不知道他哪来的情绪,有些无辜。   “我没有。”她回答,仍是不死心地问:   “你...刚才不是没上车吗...”怎么还是来了啊?   李烁喘气不忘嘴快:“嗐,阿琰...睡过头迟到了呗。他还信誓旦旦定了八个闹钟...哎哟!”   话还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脚,人都差点被踹下山。   “气都要断了,少屁话两句。”   江琰今天是准备要早起的。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个集体活动的机会。   可是生物钟太强大,八个闹钟也吵不醒他。最后大巴车是赶不上了,他就打了个车到一百公里外的南郊星雾山。车上还补了个回笼觉。   李烁上气不接下气,扭曲着一张脸抱怨,“我靠,等你半天还帮你背东西,你这是卸磨杀驴啊。”   陈幼安没憋住,被他滑稽的比喻逗笑。   江琰很少见她笑。   小姑娘唇角上扬,杏眼微微弯起,奶白色的小脸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   心底的燥意都散了一半。又对李烁使了个眼色。   累成狗的李烁继续发挥工具人作用,过去纠缠贺明洲几人,一路往山上走。   陈幼安也想跟上,被拽了下马尾。   她怔然回头,见江琰拎着外套,大爷一样站着不动。   “老师说要结伴而行,不能落单。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陈幼安简直没了脾气。   ......   “那我们走吧。”   -   山风微凉,一路峻逸风光。   陈幼安顺着青石阶往山上走,行动缓慢。   江琰腿长有力,为了适应她,只得放缓速度。亦步亦趋,爬山成了散步。   “你老太太变的?怎么这么慢。”他轻声调侃。   陈幼安喘气看他一眼,没心思接话。   “书包给我。”江琰突然说。   她穿得又多走得又慢,就算十二点赶到了草坪区,也得累趴下。   陈幼安捏着书包带子,警惕问:“做什么?”   她的书包很沉重,里面有保温杯,零食,围巾。她还怕突然下雨带了雨伞。   江琰看她那怕兮兮的样子,气得想笑。搞得像他要抢她东西似的。   “老子助人为乐帮你背书包行不行,慢的跟蜗牛一样,上去饭都卖完了。”   陈幼安抿唇,倔脾气也上来了。   “你可以先走。”   嫌她慢可以自己上去啊,又没人强迫他跟她一起。   江琰哂笑:“我没在问你意见。”   下一秒,陈幼安只感觉背上一轻。   江琰直接提着书包带子,抬起她的手臂,两下扒拉下来。   陈幼安转身,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这人怎么这样霸道不讲理呀。   她背的还是平日那个蓝色的帆布书包,上面挂了个粉色毛绒兔子。   可以说是十分少女了。江琰却面不改色背在背上。   “走吧,老太太。”他吊儿郎当拖长尾音。   陈幼安又气又恼。   身后全是同学,她也不敢跟他闹。只能闷头跟着走。   后排的同学还是看见了,女生们都嫉妒得眼睛发酸。   “江琰帮那个女生背书包了,妈呀,男友力爆棚呜呜...”   女生爬得气喘如牛:“爬山已经快累死了,还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被强行塞一嘴狗粮。还要不要人活啊?”   “虐狗吗?太明目张胆了,老师在哪啊,有没有人管管啊…”   -   山间鸟鸣清脆,空气清新宜人。   少了沉重的背包,陈幼安的脚步轻快不少。   她闭眼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   这种沁人心脾的清透感觉是平日里少有的。只是冷空气钻进肺里,有些扎人的刺疼。   陈幼安漫步于昳丽山色中,忽然衣服被扯了下。   她停下脚,江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鞋带散了,你都没感觉?”   他长得很高,现在半蹲在路上帮她系鞋带,同学们也都看到了。   陈幼安心砰砰直跳,脸都红了。   她反应过来:“我自己来就行。”   江琰没理她。   小姑娘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很干净,连鞋带也是白生生的。   他几下系好,站起身来。   “走吧。”   江琰声线依旧冷硬,却夹杂一层宠溺意味。陈幼安怔然看他,少年一头栗色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辉,很好看。   她乖乖跟在他身侧。   “你…为什么要染这个颜色呀?”   说实话,栗色太深,不大容易看出来。而且太显温柔,一点不符合江琰嚣张难惹的性格。既然要染头发,就应该更张扬一点,   江琰侧头看她,愣了愣,突然笑了。   开怀大笑,肩都在抖。   陈幼安一脸问号。   “谁他妈说我头发是染的了?”江琰笑意未散,声音都跟着清爽起来。   ……   陈幼安简直刷新了认知。   “天生的?”   江琰浅色瞳眸看着她:“嗯,老子可是好学生,怎么可能染发。”   她收回视线。   “好学生还抽烟…”   她自言自语,声音细小微不可闻,但还是被江琰听见了。   “听见了啊。”   ……   江琰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皱眉问:“你讨厌抽烟的男生?”   陈幼安顿了下,软声道:“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吸烟对身体不好。”   江琰很早就抽烟。   但他会克制不在学校抽。烟瘾有,但不大。   女生说他抽烟很坏啊,或者很帅很野的话,他听了不少。   而像她这样一板一眼,郑重又认真地告诉他吸烟对身体不好的,还是头一回。   陈幼安看他不说话,从衣兜里摸出两颗话梅糖。   “吃糖吗?”   她问,嗓音清甜像泉水。   山上日光充足,照射她奶白色小脸柔嫩,额间绒毛细小。一双杏眼黑溜溜,像两颗葡萄。   江琰没答,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剥了糖衣扔进嘴里。   话梅糖外层包裹了浓厚的黑糖,甜到腻牙齿。   陈幼安也剥了一颗送进嘴里,话梅糖圆溜溜,在口腔里滑来滑去。   江琰忽然问:“你喜欢吃这种甜甜的东西?”   他不爱吃甜的。但有时候在学校不能抽烟,他会买根棒棒糖叼着。   陈幼安见他难得正经一回,认真说:“这种糖外层是甜的,但是里面的话梅是酸的。”   江琰把糖咬破,里面话梅的酸涩滋味释放出来,和黑糖的纯甜夹在一起,层次丰富起来,由甜得发腻到回味无穷。   原来是这种味道。   风拂枝丫响,空气中有冬日草木枯萎的味道。   两人并排走在山林间。   陈幼安忍不住好奇,微微侧头去瞟泛着光的栗色碎发,又去看那双浅褐色的瞳眸。   她第一次想把“天生丽质”四个字用在一个男生身上。   “看够了吗?”江琰挑眉问。   陈幼安慌张移开眼。   明明有一副极为好看的皮囊,人却老是凶巴巴的。   如果他不那么凶,肯定会有更多女孩子喜欢他。   上山的路有好几条,路牌标明了都能通往半山的草坪区,每一处都有不一样的景色。   江琰故意走在前面,挑了个没什么风景人流量小的小径上山。   陈幼安一路都在看风景和拍照,没注意到被江琰带到偏僻的小路。   走了一截才发现,周围人越来越少。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呀?”她有些着急。   万一走错了来不及集合,老师肯定会到处找人。   “要不我们倒回去吧?”   江琰抬头扫了一眼,指了指前方的路牌。   “没走错。”   陈幼安走近去看,这条路的确是能够到草坪区。只是稍微有点绕,没什么著名景点,走的人就很少。   江琰嘴里还嚼着话梅糖。   “好学生,问你个事儿。”   陈幼安抬眸看他,认真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贺明洲那种的?”江琰问。   她跟他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外表乖巧纯净,性子软软糯糯,眼眸里却透着股执拗的韧劲儿,对周围人和事都保持着清冷的疏离感。   陈幼安被问得发懵,无措抬头。   少年的脸带着严肃,跟平时开玩笑的样子一点不一样。   她很少思考这类问题,想了也没有答案。   陈幼安身边没什么异性朋友,对男人和感情的认知,只停留在父亲陈明军和两个女人纠缠不清的糟糕经历上。   陈明军是个好父亲,对她宠爱有加。她有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   但后来父亲遇到邓惠后出轨,气走了她的妈妈。再后来陈明军也死了,只剩下她跟奶奶相依为命。   所以找男人,还是得老实靠谱一点的好。   陈幼安微叹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不是她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江琰嗓音冷下来:“你不知道?”   他显然对她是是而非的回答相当不满意。   问她是不是喜欢贺明洲那样的,她说不知道?意思就是有可能喜欢,可能性还不低!   突如其来的暴戾让人毫无准备。   陈幼安还在发懵,手腕突然被人猛地拉住往前带。   她步子打着绊,差点撞进江琰怀里。   江琰不给她反应时间,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你喜欢贺明洲那种弱不禁风的斯文败类?”   少年表情很淡,眼底藏着情绪。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捏在她白嫩的下巴上。   陈幼安简直快气哭了。   他发什么神经啊!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贺明洲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   江琰离她太近,陈幼安眼里都是羞涩的水雾。   “你是不是喜欢他?”他重复。   江琰手上没怎么用力,可陈幼安还是委屈得不得了。   她又羞又恼:“不喜欢不喜欢,你放开我!”   得到答案,江琰缓缓松手。   陈幼安憋得小脸通红,气呼呼地盯着他。   他却慢条斯理帮她整理歪了的羽绒服帽子,笑着威胁说:“敢耍我你就完了。”   陈幼安胸口起伏,简直觉得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的。   “我才没那么无聊。”   她喘着气,上一波还没平复,就听江琰又说。   “还差十五分钟到集合时间,我们要迟到了。”   陈幼安惊得睁圆了眼。   但为什么他说这话语气轻飘,甚至透着一丝愉悦?   “那我们动作快一点!”   她要往前走,江琰拉住她。   “就你这跑个四百米都喘的速度,能多快啊。”   一边说一边取下书包:“我背你上去。”   陈幼安摇头坚决道:“不要,我自己上去。”   江琰也不气,笑道:“你自己上去一准儿来不及。还是说你想当着全年级师生的面,跟我一起迟到?”   ......   那必然是不允许发生的。   但这里到草坪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陈幼安拧着眉,还在犹豫。江琰已经抓起她的手臂,把书包背在她身上。   他比她高出许多,整理书包的样子像她的家长。   浅褐色的眸子盯着她:“再墨迹就真迟到了啊。我无所谓,可你们好学生不是最在乎这些吗。”   他像是专会找人弱点,然后往死里拿捏。   “那...好吧。”声音细小如蚊蚋。   江琰笑了笑,蹲下身。   陈幼安小心翼翼靠近,纤长玉白的手伏在他肩膀上。   刚刚靠过去,身体突然腾空离地。她微张了下嘴,惊呼压在嗓子里。   “真乖。”   江琰轻松背起她,眼底漾起得逞的笑意。 第34章   ◎“搂紧一点啊。”◎   云雾绕山间,冰凉空气中不知不觉生出几分灼热。   江琰只穿单件的白色衬衫,宽肩窄腰,额前碎发搭在眉间,浑身少年气。   陈幼安双手虚虚抓着他的肩,手掌下是结实炙热的骨骼肌体。   她原本以为江琰不会来的。这下不但人来了,还背着自己上山。   “你累不累啊?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她知道他体力好,但也比正常人快太多了吧。   江琰哂笑一声,声音都没喘。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走,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看不起谁呢。”   陈幼安默了声,这样的体力怪物她确实没见过。   她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还是能闻到他身上薄荷的味道,很干净清爽。   “好学生,哪有隔这么远的,我背上都能再塞下一个人了。搂紧一点啊。”   他说话是混不吝的轻佻,陈幼安手都颤了一下,差点松开。   江琰赶紧把人往上带了下,陈幼安也吓得连忙抓紧。   “干什么,想摔下山啊?”   她仍是轻轻扶着他的肩:“你能不能别总是说这样的话啊?”   哪个学生像这样说话呀。   江琰语调轻慢:“哪样的话?搂紧一点这样的?”   ......   越让他别说他越说。陈幼安简直气死了。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江琰突然笑了,陈幼安感受到他在抖。   “老子不说总行了吧。”他嗓音清柔起来,“一点不经逗。”   山路延绵,空茫茫的天际白云浮现。   陈幼安呼出一口气,这才慢慢地抓紧了少年的肩。   她的鼻尖被清新味道缠绕。有些怔然地盯着那一头像是染过的浅色碎发,心头漾起难以言喻的柔软。   江琰好像...   也不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江琰背着她爬上半山坡。   远远地看见有学生扎堆的草坪区,四周一大圈都是商贩,卖什么的都有。   少年再是体力好,背着一个大活人快步上山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陈幼安把外套递给他:“穿上吧,出了汗之后吹了风容易受凉感冒。”   他只穿了那么薄薄一件,好歹也是十二月的天气了。   江琰斜她一眼,散漫又轻佻。   “你以为我跟那些书呆子一样用纸糊的?”   陈幼安:“......”   她觉得江琰是在影射贺明洲,但没有证据。   “那我请你喝饮料吧。”   不管怎么说,江琰总归是辛苦背了自己一路。   爬上半山的学生一个个都热得脸红脖子粗,只有她一个人浑身清爽,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半滴水汽。   江琰弯唇,笑得随性。   “嗯。”   星雾山除了俊秀的山景风光,还有两大特色。   其一是草坪区的各色游乐项目。   让学生们大为兴奋的是除了可以自助烧烤,还有滑草项目,越野四驱车,真人cs,浪漫热气球等。但是因为季节关系,热气球等项目暂时没有开放。   其二就是山顶望星岭的观星台。   山顶风光更上一层,极为秀丽迷人。   特别是夏季,夜晚观星体验堪称一绝。山顶的两家酒店一到季节就爆满,价格翻好几倍仍是订不到房间。   现在已经十二月,山顶已经下雪了。只是他们一天往返,是来不及上山顶的。   江琰不跟陈幼安客气。从冰柜里拎了一瓶汽水,拧开瓶盖仰头大口喝。   少年栗色碎发染着薄汗,下颌线利落,脖颈修长,随着黑色液体灌进嘴里,凸起的喉结滑动。   领口的两颗扣子还解开了,漫不经心又带着痞气。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   陈幼安还沉浸在景区的物价果然不得了,一瓶汽水就要八块钱的震惊当中,旁边就有高二其他班的女生经过,发出尖叫。   “你们快看,是江琰...”   “啊...好帅啊!!!”   “别吵了,人家女朋友在那呢。”   江琰一口直接灌了半瓶汽水,嘴角还带着水渍。   他眉眼弯起,笑得好看。   凑近了说:“走了,女朋友。”   ......   陈幼安原本对各种乱七八糟的议论处于半免疫状态。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往心里去。   但江琰这样突然靠近,哑着嗓子在耳边说这几个字,她耳朵都麻了。   陈幼安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和他拉开距离。   不能怪她不想理他,这人实在太不正经了。   -   冬季草木凋零,半山草坪一片苍黄。   草坪空地已经有班级开始集合,一群学生熙攘嘈杂。   陈幼安找到蔡小琴,赶紧靠过去。   蔡小琴笑得诡异,意味深长问:“这么慢...你跟江琰干什么去了,从实招来。”   一句话正中核心,陈幼安做贼心虚,心脏都漏跳一拍。   她眨了眨眼:“没干什么,是我走得太慢了。”   一想起被江琰背着走了一路她就耳热。这种事怎么能从实招来。   蔡小琴狐疑看她,不置可否。   “那...等会儿自由活动玩什么,江琰有约你吗?”   陈幼安以为自由活动就是山上随便逛逛,并不知道他们还准备参加具体的项目。   而且她怎么会跟江琰约。   江琰脸皮厚,动不动就讲那些不害臊的话。她可是要脸的。   “没有约我,你们准备玩什么?”   蔡小琴笑道:“班长说去玩一玩滑草,我们也去吧。”   “嗯。”   十二点到,各个班级集合清点人数。   学校安排学生们在草坪区吃午餐,之后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动。下午四点集合下山。   餐食是按照人数提前订好的。跟盒饭差不多,用锡箔纸包裹起来保温,两荤两素,饭菜味道还不错。   价格合理,商家也算良心,多出来的还可以退。   因此,有不少学生去周围商店买贵价小吃。还有去露营点租烧烤用具,准备自己烤东西吃的。   江琰和李烁还有几个八班的男生一起去下馆子。   苗俊明提议:“待会儿一起玩CS啊,其他项目太无聊了。”   李烁叫嚣:“玩啊,老子吃鸡钻石水平,虐杀你们这群菜逼。”   薛奇山:“你就吹吧,你那技术比你奶奶炖的猪蹄还烂,老子上次跟你双排就嘎嘎掉分。”   一桌人拍掌大笑。   江琰对玩什么不挑剔。因为不论是玩什么,他都能轻松虐菜。   苗俊明坐在江琰旁边,拱了拱他的肩。   “琰哥,带上你家小白兔一起呗,人多才好玩儿。”   另一个男生附议:“对,带几个妹子一起,吃鸡不带妹,有个锤子意思。”   江琰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杏眼黑白分明圆溜溜的。明明胆子小的很,却总是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勾起唇角:“行。”   -   吃盒饭的比下馆子的快不少。   四人小分队吃完盒饭,休息了会儿,一起去滑草项目的入口买门票。   奈何偏偏不凑巧。上午一条滑轨出现故障,导致座板倾斜,有游客差点飞出去。为安全起见,所有滑道暂时关闭,进行检修。   这下滑草玩不了了,四人只好转身往回走,心情难免低落。   蔡小琴拖着身子抱怨:“那怎么办,还三个小时,不可能真去爬山吧。我腿都酸了。”   陈幼安其实无所谓,四处转转欣赏风景也是不错的。   她比其他人少走很大一段山路,这会儿确实是一点不累。   洪志谦:“那就去玩真人CS?”   其他项目也不好玩,就这个适合年轻人。   蔡小琴一下子来了劲,直起了身:“好啊好啊,我从来没玩过,在网上看他们玩可刺激了。”   贺明洲说:“真人CS玩对抗的,我们才4个人,组不起来啊。”   洪志谦:“先过去看看呗,我问问蒋华他们来不来。”   几人点头,往实战基地方向去。   还没到门口,远远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和两个八班的女生。   是江琰和李烁,还有王蕴她们。   李烁眼尖地发现了目标,一边对着他们挥手一边朝后面嚷:“找到了,他们在这...”   陈幼安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江琰也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李烁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自作主张地揽过贺明洲的肩。   “班长,你们四个正好一起,我们那边才八个人,正好十二个人组队玩真人CS。”   他们那边算上王蕴和朱晓玲两个女生,也才八个。要再找也可以,但是既然点了陈幼安的名,也不好拆散人家四个人。   洪志谦跟贺明洲面面相觑。   他们刚刚还在说凑不齐人,这会儿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只是这一群队友他们并不满意。   贺明洲:“不了,我们准备玩其他的。”   他怎么会猜不到对方的意思。   从在山上看见江琰的第一眼起,他就猜到这个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睡过头打着车也要过来爬山的人安的是什么心。   蔡小琴也矛盾得很。   心理上告诫自己跟李烁是不可能的,要趁早了断。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跟李烁一起玩。   李烁并不知道蔡小琴已经脑补出一处大戏,拉长嗓子央求说:“别啊,大家都一个班的,班长你不能因为我们成绩差就不跟我们玩啊。”   洪志谦看几人眼色,撞了撞贺明洲胳膊。   “班长,一起呗,大家都想玩。”   贺明洲侧头看了陈幼安一眼。   “那好吧,一起。” 第35章   ◎给了他胸口一枪◎   一行人进入园区,往下拐了两个弯。瞥见一处开阔的林地,就是真人CS的实战基地。   朱晓玲凤眼红唇,长发飘飘。此刻双手环抱着胸,盯着前面穿得像颗白菜的陈幼安。   “我等会儿要打爆苗俊明的狗头。”她心情不畅说,“说什么就差我们两个女生。这不又加了四个人。”   早知道江琰的新欢也要来,她就不当这个陪衬的炮灰了。   王蕴一身时髦的运动装,在人群里很扎眼。   她慢悠悠道:“这女的挺有意思。放着江大少爷的追求不答应,跑到人家楼下打工。你说她能不是故意的?”   王蕴周围喜欢江琰的女生不少,八卦和小道消息也听得多。   她知道江琰住在附中隔壁街区的老公寓楼。江琰的外公是附中的前校长,那套公寓就是他留下来的。   朱晓玲瞪圆了眼,不可思议。   “我靠,她这么茶啊...不过也正常。”她骂了句又继续说,“就她那样的普通姿色,不使点手段怎么可能吊得住江琰的胃口。别说她了,你不是在追一中那小子吗,进展怎么样了?”   王蕴眉心一跳,语气不悦道:   “一提这件事我就来气。他有女朋友了,好像还是我们附中的。”   “啊?谁啊?”   “我也不知道,听说有人拍了照,女生穿的咱们学校的校服。”王蕴恨恨说,“妈的,我要去找人问清楚,看是哪个狐狸精勾男人勾到一中去了。”   朱晓玲哼笑一声,摇头叹气:“哎,咱们两姐妹命苦哦。”   -   星雾山上太阳直照,紫外线强,气温比上午高了好几度。   进入实战基地,教练讲解了玩法和注意事项。然后让玩家穿戴带有激光接收器的战术马甲和头盔。   陈幼安穿得最厚,开始有点热。   她脱下羽绒服,里面是一件蓝白花色的宽松毛衣。战术马甲是贴身的,刚好勾了出她比例优秀的身材。   穿戴好装备,就开始分组了。为了增加趣味性和刺激性,大家一致决定抽签分组。   然而造化弄人。   抽签结果显示,江琰、苗俊明、朱晓玲还有薛奇山等人在红队。而贺明洲、陈幼安、蔡小琴、李烁、王蕴还有洪志谦等人在蓝队。   红队一个女生,蓝队三个女生。   而且最厉害的江琰和苗俊明都在红队。蓝队只有李烁一个人稍微厉害点,其他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好几个人玩都没玩过。   李烁跟几个好学生分在一组,头都大了。   他竭力抗议:“不是,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点吧,换个人过来,阿琰你跟贺明洲换一下。”   “是啊,我们这边三个女生,怎么玩儿啊...”王蕴附和说。   江琰挑了下眉,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是贺明洲不乐意。   “不换,既然是抽签分的组,就是为了随机刺激,换来换去还有什么意思。”   李烁心里骂道,这菜鸭子的臭嘴还真硬!   蓝队几人大眼瞪小眼,心说其实换一换才更有意思,一边倒怎么玩啊。   八班一个男生胜负欲作祟,跟着叫嚣:“是啊,我们这边也有女生,都差不多的。”   “就是,懒得换了...”   江琰扫了一眼陈幼安。小姑娘带着笨重的头盔,低头摆弄自己的枪,像是对自己分在死亡之组毫无察觉。   “行,那就不换了。”   蓝队红队各自回营地,商量战术。   真人CS采用的是激光感应装置计数,头盔和战术马甲都有感应点。被击中的玩家可以继续比赛,但五秒内不能开枪,也不能被击中。   对于他们这样的业余玩家来说,也没什么具体的战术可言,毕竟很多都是新手。   而且红队以江琰为首的几个玩咖早就把真人竞技类游戏都玩腻了,闭着眼睛都能完爆蓝队。商不商量结果都一样。   李烁给大家讲解技巧:“尽量不要暴露自己,躲在阴影下射击。对枪的时候注意找掩体,在开阔地形移动要迅速...”   陈幼安记住李烁说的玩法和技巧,又结合之前电脑上玩吃鸡的经验,准备迎战。   贺明洲说:“一会儿我们四个离得近一些。就算有人被击中,剩下的人可以补位。”   蔡小琴:“对,不能让红队小看了。”   陈幼安也点头:“嗯!”   他们蓝队可以输,但是不能输得太难看。   比赛很快开始。   实战基地足足有一千多平米,很宽敞。除了有小树林,废弃车库,烂尾楼,还有矮墙和轮胎圈堆砌的障碍掩体。   陈幼安端着一把步\\枪,小心翼翼地往前面移动,观察周围动静。   林地里不时响起枪声。四周的景物长得都差不多,她走了一会儿就转晕了头,来到废弃车库附近。   这一片相对安静,她一个人也没见到。   正慢慢往后退,突然被人一把扯过去,按住了肩膀。   “啊呀。”   她惊叫一声,后背抵上坚硬的胸膛。   “你往哪跑,这边是红队的营地。”   她慌忙退开,抬眼见江琰提着枪,好整以暇看着自己。   少年皮肤冷白,浅色瞳眸在阳光下透着光。披坚执锐,一身战斗装更显身姿英挺。   陈幼安垂下眼睫:“我迷路了。”   她心跳突突的。早知道不乱跑了。   江琰默然盯她半晌,然后单手支着枪柄,伸出一截,用枪头挑起她的下巴。   “低头干什么,怕我杀了你?”   这个动作太过轻佻。陈幼安不由得睁大眼,睫毛都在颤。   江琰笑了笑,移开枪头。   “拿枪的姿势都不对。”他说。   然后不等陈幼安反应,款步走近她身侧,直接上手教学。   扶着她的手臂,调整手的位置。然后另一只手臂环过来,几乎拥着她。   “你做什么!”   江琰力气足,摆弄玩偶似的轻松应手。   “教你拿枪啊。”   陈幼安挣了一下没挣开,板着小脸。   “教练说了,不能跟敌方有肢体接触。你这是犯规。”   她羞恼抗议,又不敢太大声,生怕被人发现。无端生出几分无措和可怜,让人看了就想欺负。   “教练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江琰说。   热气呼在耳侧。陈幼安觉得空气都快被点着了。   江琰就是个无赖!   无赖继续教学:“左手握着枪托...右手扣扳机然后抵着肩...”   他几乎贴着她。虽然隔着厚厚的马甲,陈幼安仍是一阵脸热,完全无法击中精力。   她受不住,挣扎着躲开。   “我知道了,你别靠这么近。”她跑开几步。   江琰哂笑:“老子一片好心,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   陈幼安被倒打一耙,气得想跟他同归于尽。   这个坏蛋!   她握着枪后退几步:“那我试试效果。”   然后忽地举起枪,对着江琰的胸口直接就是一击。   距离目标近,很容易中。江琰的战术马甲感应震动,他被击中,还被扣了10分。   陈幼安报复成功,嘴角上扬:“效果不错。”   小姑娘厚重的头盔下显得脸更小,白生生的,杏眼微微弯起,俏皮的模样更招人。   她又说:“我走了,你别追过来。”   江琰轻笑一声,“嗯。”   真追过去,她就别想再跑了。 第36章   ◎“是你自己不害臊。”◎   大屏幕上显示着两队的击杀数,和玩家的个人得分,由高到低依次排名。   陈幼安拿到一血,暂列排行榜第一。   她对此殊荣并无特别感想。只面红耳赤,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江琰刚才好脾气地放过了她。但这人记仇,又爱抽风。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来找自己麻烦。   她摇摇头甩开杂念,摸索着往回走。   两支队伍实力悬殊巨大。   随着树林里“砰砰砰”的枪声,红队开始拿分,蓝队只有挨打的命。   陈幼安刚靠近烂尾楼附近,附近传来跑动的脚步声,不久就听见洪志谦哎呀一声。   “我去,谁爆我头啦?!”   按照规则,击杀和击中都会得分,其中爆头击杀还有加成,相对应的,死亡也会扣分。   陈幼安靠过去,比划着对洪志谦说:“小心点,我们去那边。”   洪志谦撅着屁股往后撤,比了个OK的手势,跟着陈幼安一起向后转移。   丛林里枪声不断,大屏幕上的比分逐渐惨不忍睹。   再之后开始滚雪球,蔡小琴,王蕴接连被爆头。   “吓死我了。哪里打来的啊?”   “谁他妈知道,我一直蹲在油桶后面,人都没看见。”   王蕴气得爆粗。最后索性开始摆烂,头盔都取了,一头汗水躲在角落休息。   比分已经被拉开很多。蓝队全靠李烁跟贺明洲还能拿几个人头,缺仍是连红队的零头都不到。   只是祸不单行。很快,贺明洲也被盯上。   他趴在汽油桶边上,没来得及看清对手,被树干后面伸出的枪头一阵扫射,当场命中。   他趁着复活时间,赶紧换了个掩体。喘息没几秒,头上又挨了一枪。   这回他反应迅速地回头,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   江琰这个神经病,吃错药了吧,专门逮着他杀。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几分钟。大屏幕上红队的击杀数直线上升,已经领先了30个人头了。   蓝队队员一个个都懒得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无聊的来自红队单方面的屠杀。   陈幼安热得直冒汗。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解开头上厚重的头盔小口喘气。   贺明洲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两瓶水,走过来递给她一瓶。   他看她小脸热得红彤彤,轻声道:“累坏了吧。”   陈幼安接过水,漾起一个笑:“谢谢班长。”   实在太热了。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她双腿支着地面,马甲勒出她窈窕身段。纤长脖颈仰起,微风拂过她的脸,吹起鬓边发丝晃动。   冰凉液体入喉,好舒服。   贺明洲看得不好意思,移开眼。这时候,正好比赛结束。   比分为65:22,蓝队完败。   “输了。”贺明洲摇摇头。   陈幼安说:“他们本来就厉害,输了也意料之中。”   贺明洲笑着看她一眼,温柔说:“一会儿我们去大巴车上休息吧。我去找周老师拿钥匙。”   陈幼安正好累得不想动,惊喜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突然听见一道冷厉少年音。   “贺明洲,看不出来你还挺怜香惜玉啊。”江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咱们这么大一群同学你不管,搁这儿徇私呢?”   语调带着讥笑,听着却更为渗人。   陈幼安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心虚,喝水差点被呛到。   “你别胡说,大家想休息都可以去,我又没拦着你们。”贺明洲刚刚才被他打成筛子,很是不爽,“你还没杀够吗,来我们蓝队的营地干什么。”   江琰一手提着枪,歪头扫了他们两眼。   “我找她有话要说,你最好回避一下。”   ......   肆无忌惮,野蛮不讲道理。   陈幼安眼睫扑哧眨了眨,看着他心里发怵,捏紧水瓶的指尖泛了白。   贺明洲咬肌鼓起:“你...”   江琰回瞪:嗯?   他比贺明洲高,刀子一样的眼神锐利扎人,压迫感十足。   “还愣着?真这么想听?”他又说。   江琰脸皮城墙一样厚。贺明洲敌不过他,也找不到借口,只得忿忿离开。   脚步声渐远,四下安静。空气浮着一层散不去的燥热。   陈幼安站起身,双手紧紧握着水瓶:“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江琰看她脸蛋红彤彤,不知道是热得还是害羞。额间的发被汗水浸湿了些,嘴唇晶莹水润,还泛着红。   他喉结滑动,突然觉得口渴。   “渴死了,水给我喝一口。”   林间静谧。树叶掉落一片,跌在少年的肩上,再缓缓飘到地面。   陈幼安愣愣看了眼自己的水瓶。   “我喝过了。”   她声音清柔,眼睫微颤。奶白的脸蛋透着柔嫩的粉。   江琰伸手,啧了一声:“我知道。”   陈幼安看他头发上都是汗,犹豫着递出水。   同学喝对方的水是常有的事。一般都是把瓶口悬空对着嘴巴喝,并不会真正碰到。   像是不成文的规定,确实也更卫生。   江琰盯她一眼,眼底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瓶身,扭开盖子。薄唇紧紧贴上瓶口,对着嘴巴灌起来。   ......   陈幼安一愣,简直羞于启齿:“你...怎么...”   少年锋利喉结滑动,下颚线拉出好看的弧线。   “怎么了?”   他侧眼看她,一脸无辜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唇贴着瓶口。   “我都说我喝过了,你怎么...还对着喝...”   江琰慢悠悠道:“老子又不嫌弃你,这么小气做什么。”   少年唇上挂着水渍,看着潋滟又暧昧。说话又是混不吝地带着痞气,听得人又羞又气。   微风吹来凉意,却不减热度半分。   陈幼安脸颊发烫,小声辩驳:“是你自己不害臊。”   她知道江琰霸道不要脸。却未料到他会明目张胆地喝她喝过的水。   江琰几下把水喝光,笑得有些坏:“胆儿肥了呀,敢骂我。”   陈幼安没理他,抬步就要走。   这人骗了她的水,还不讲道理。她说不过他,越说他越来劲。   江琰手臂修长有力,单手抬枪,勾住她的马甲带子不让走。   “你拿了老子一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   她就知道,这个记仇的坏蛋。   陈幼安转身仰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透着认真劲儿。   “哪有你这样事后算账的,竞技比赛本来就有不确定性,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轻敌。”   江琰肩背宽阔,居高临下看她。   小姑娘眸子清凌凌,板着小脸认真掰扯的样子特别招人。   “老子不管。”语气带着三分野,“等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太累了,我不想去,”陈幼安撇开脸拒绝。   江琰这回没忍住,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蛋,轻轻捏了下。   压着嗓子命令道:“必须去。”   陈幼安拍开他的手,羞愤瞪他:“我凭什么要去。”   她被他缠得有些恼了,下手力道不轻,拧着眉眼里泛起水雾。   江琰不气反笑。   弯身凑近,在她耳边沉声道:“凭你该还债了。” 第37章   ◎许愿池。◎   青石板形状不一,堆砌一条蜿蜒向下的小径。   路的两旁都是矮树,枝节曲折横着凸出来,待到春天花开时一定会有别样的景致。   陈幼安抱着厚厚的羽绒服,跟在江琰身后,不时抬头看向少年落拓的肩背。   “到底是去哪呀?”她软声问。   期中考试的事她还欠着江琰人情。可想请他吃饭他不肯,总是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江琰没回头,单手拎着外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幼安没再说话。   江琰答应她不会动手动脚,她才肯跟着过来。但周围人也越来越少,心里不免忐忑。   山间鸟鸣清脆,路边枯黄草木,风一吹沙沙作响。   江琰顿住脚步,忽然回头。看她手里抱着羽绒服,然后视线往上。   “穿上。”   陈幼安看了眼手里的衣服,明白过来。   “我现在不冷。”   刚才玩真人CS出了一身汗,正热呢。而且江琰自己只穿一件衬衫,她身上的毛衣已经算厚的了。   江琰懒得跟她啰嗦,几步跨上石阶。   然后陈幼安手里一轻,羽绒服覆在了自己肩上。   “就你这小身板,吹了冷风发烧怎么办。”   江琰不擅长说关心人的话。而且声线冷硬,不笑的时候说话给人一种凶巴巴的感觉。   陈幼安乖乖穿好羽绒服,拉起领口遮住泛红的脸。   “我才没那么弱。”她小声嘀咕。   她身上裹了一层鹅黄色,像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   江琰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走吧,快到了。”   微风带来丝丝冰凉的味道,山林独有的芬香沁人入骨。   小路很快走到了头,传来汩汩水流声。   陈幼安循声抬头,透过密林枝丫隐隐瞥见一个小小池塘。   再往前几步,能看见树林尽头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一处山泉水汇集的池塘。   阳光透过树枝折射而下,斑驳陆离。池塘里的硬币盈盈闪闪,漂亮得像坠入了星星。   是许愿池!   陈幼安眼睛闪着亮光,欣喜看向身边的人。   “好漂亮!”   小姑娘眉眼间漾着笑意。眼睫长长,鼻尖小巧挺拔,莹润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在笑,甜得让人心颤。   江琰弯唇:“嗯,漂亮。”   四周静谧旷远,这里是无人发现的幽微秘境。   她兴奋眨了眨眼,睫毛颤动似蝴蝶,“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网上搜的。”少年说话仍是散漫不羁的语调,“星雾山玩的东西多,这个许愿池的位置比较偏,所以来的人很少。”   其实星雾山上有许多浪漫雅致的景点。但是要么是热门景点人多,要么是有一定危险的项目学校不准参与。   江琰倒是无所谓,学校准不准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陈幼安这种乖学生肯定不会答应。   陈幼安目光清澈,望着盈盈的池面。   “早知道带两枚硬币过来...”她喃喃道。   现在大家都用移动支付。别说硬币,纸币都很少人带。   话刚落,带着热度的力道覆上她的手。手掌被摊开,一枚硬币放入掌心。   “给你带了。”   圆形硬币泛着光泽,冰冰凉凉。   “那你呢?”她抬头问。   硬币给了自己,那他呢,不许愿吗?   江琰斜她一眼,轻笑出声。   小姑娘眼睛黑溜溜,澄澈干净一望见底。性子还软得可爱。   一枚硬币就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生怕自己独占了去。许个愿还担心别人许漏了。   江琰才懒得许什么愿。但看她天真的样子,于心不忍。   “我也许啊。”   白衬衫扣子松着两颗,放浪不羁却又少年气十足。   “嗯。”   陈幼安嘴角带上一抹淡笑,双手合十,虔诚闭眼许愿。然后将硬币抛入水中。   带着金属色泽的硬币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叮咚”一声掉入池塘,混入那一片璀璨水光之中。   “许的什么愿?”江琰问。   陈幼安垂着眸:“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的愿望普普通通,无非就是身边的人都平安健康,她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她不迷信。许愿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想太随性破坏它的神秘美感。   江琰猜到,也不追问。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偏着头。   “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   浅褐色眼眸藏着情绪。循循善诱,像布了陷阱。   他压根儿就没许愿。   陈幼安眸光晃动一瞬,有几分无措。   她不敢问。   江琰的目的太明显了。那是一种炽热撩人,呼之欲出的东西,让人想忽略都难。   她垂着长睫,微风拂过发丝晃动,有两根不安分贴在她脸上。   “江琰…我们回去吧,时间要晚了。”   她的嗓音有些颤,像是央求。   南方口音青涩柔软,两个音节像是在口中含了一下,无端显得暧昧不清。   抬步要走,羽绒服的帽子被人拎起,她生生打着绊倒回去。   央求也没用。江琰耐着性子大半天了,怎么能让她轻易地走。   他把人拉到正面,“不想听也得听。”   陈幼安心脏突突直跳。这人为什么总是这样霸道不讲理啊。   “我的愿望简单。”   江琰不管不顾说:“粗俗,不入流。”   陈幼安仓皇捂住耳朵,她才不想听他的下流话。   可是来不及,江琰的话已经说出来。   “想找个女的谈恋爱。”   她脑子里闪过几个词。轻佻傲慢,流里流气,吊儿郎当...   “好学生,给个机会呗。”   少年声线冷冽。一点没有告白的紧张和青涩,只有野惯了的漫不经心。   池水褶皱泛着波光,四周静谧得连风声都消失。   砰砰的心跳声更加突兀,让人面红耳赤,嗓子都干涩。   陈幼安抿着唇,捂耳朵的手捂住脸颊,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都是学生,你能不能别说这些呀。”   她有过被告白的经历。但没一个男生像他这般理所应当,肆无忌惮。   江琰扬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   欺身凑近,捏着她的下巴问:“你递情书的时候,把我当学生了?”   陈幼安脑子嗡了一下,回忆起来。   那是一次乌龙。她刚刚转学过来第一天,就帮一个女生递情书给江琰。   她挥开他的手,脚步往后退抵到一颗树上。   “那是帮同学递的,你后来不也看见了。”   江琰敛着眼眸,不依不饶:“你都能帮同学递情书,我怎么不能提要求了?”   他问得一脸认真,陈幼安简直被他的歪理气死了。   江琰不要脸她还要。   “就是不能提,你换个别的。”她有些恼。   江琰看她小脸红的,光是提一下就这样害羞。要是他做点别的,她怕是要哭。   他猜到她会拒绝,也不生气。陈幼安不喜欢他,他知道。   他们一个学渣一个学霸。学渣满脑子肥料,而学霸脑子里只有学习。   “行,换一个。”他说,“做点学生能做的事...”   ......   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都会变得不正经啊?   “你成绩那么好,帮我补补课呗。”   什么。   陈幼安惊讶睁大眼。   “我哪里有时间?而且你的成绩...基础太差...”她支支吾吾道。   江琰气笑了,压低身子单手撑着树干。   “看不起差生?这不行那不行的,吊我胃口呢?”   灼热气息扑下来,陈幼安急得眼角都泛起水光。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想要推开这个无赖,却推不动。   “你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呀。”   玉白纤细的手柔弱得很,贴在他胸口暖暖的。靠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甜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江琰舌尖舔了一圈牙齿,忍耐说:“那你倒是答应啊。”   陈幼安被气得脸热,实在受不了这样近距离的对峙。   负气道:“我答应。”   江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   返程路上,大巴车一路颠簸摇晃。   一群学生玩了一天累坏了,这会儿东倒西歪靠在椅背上,大部分都在打瞌睡。   蔡小琴瞟了眼陈幼安柔和的侧脸,忍不住八卦。   “安安,你跟江琰...到哪一步了?”   她语调古怪,又有一丝兴奋。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   陈幼安说这话时有点心虚。   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却又似乎发生了微妙变化。   蔡小琴难以置信:“啊?什么都没做?你们单独约会四十分钟,就没发生点什么...亲密的举动?”   陈幼安被她问得羞愧:“蔡蔡,你别老是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呀。”   蔡小琴笑了笑:“那他什么都没提,也没让你请吃饭?”   她指的陈幼安说要感谢江琰一事。   “那倒不是。”陈幼安说。   她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然后省略掉中间一大段,只说了最后的。   “他让我给他补课。”   蔡小琴眨巴眨巴眼,倒抽一口凉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给江琰补课,和给小学生讲微积分有什么区别?”一边说一边笑出声。   “你还笑...我现在头都大了。”   她呼出一口气,直感觉自己摊上个烫手的山芋。   蔡小琴收敛了些,又跟她分析:“他为了追你都开始学习了,要知道这对一个学渣来说是何等的酷刑...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她回答。   江琰脾气那么差,就算有也是忌惮和不自在的感觉。   “而且他可能只是说说好玩。说不定很快就放弃了...”   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哪这么容易沉下心来做一件枯燥乏味的事。   他玩心那么重,怎么会一直耗在自己身上。   蔡小琴:“真的假的?虽然江琰脾气不好,但是长得巨帅好吗...”   陈幼安闭上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继续沉迷他的美貌吧,我好困啊,先睡了。”   蔡小琴:“......”   -   陈幼安今天请了假不去兼职,回到家已经快七点。   刚好今天齐正楠也在家,东拼西凑的一家四口难得坐到一起吃了顿晚饭。   餐厅暖黄光线亮度适中,一桌子美味的家常菜香气扑鼻。   然而气氛却不那么温馨。   “齐枫,你从哪里听到我今天回家风声了?知道这么早滚回家?”   齐枫扒饭,尾音拖长很是懒散:“爸,您这是亲爹说的话吗,我最近都乖得很。不信你问他们俩。”   “我信你个鬼。”   邓惠和陈幼安默默夹菜,不敢苟同。   两父子一见面就鸡飞狗跳,陈幼安搬来三个月,已经见惯不怪了。   齐枫夹块儿鸡肉在碗里,吊儿郎当说:“您就是戴着有色眼镜,对我有偏见。这回我期中考进步了五名,也不知道夸奖,回来就骂我…”   齐正楠嘴巴默默念着数了下,反应过来怒瞪他:“倒数第九很光彩?你个小兔崽子好意思说。你的处分刚撤销,看你这次能坚持多久不犯事。”   齐枫囫囵说:“一个星期吧。”   话音还未落,脑袋就挨了一筷子。   他哎哟叫了一声:“爸,你筷子有油,怎么往人家头上戳呢。”   齐正楠吼:“有你这根老油条油?”   陈幼安弯唇憋笑。   邓惠只觉得没眼看,换了个话题问:   “怎么样,星雾山好玩吗?”   陈幼安乖乖扒饭:“嗯,挺好玩的。”   南城地处平原,找不出星雾山这样秀美的景致。而且她是第一次爬山,感觉特别壮观。   就是太累了。一会儿洗了澡就准备直接睡。   齐枫瞄她一眼,坏笑着问:“星雾山挺浪漫啊,怎么样,有没有跟心仪的男同学约个会什么的。”   陈幼安被问了个正着,差点呛了。   她没有心仪的男同学,也没有约会。但是江琰几乎粘了她一整天,一想起她就害臊。   “一天天说些什么二流子话,你自己在学校交女朋友就算了,别污言碎语带坏人家安安。”   齐正楠又要拿筷子敲他,齐枫赶紧躲开。   他冤枉极了:“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啊。”   架可以打,课可以逃,女朋友可不能乱认。   齐正楠:“班主任都跟我说了,女同学帮你做作业,写了一个多月了,不是早恋是什么?”   陈幼安握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肉丸子差点掉地上。   是她帮齐枫做卷子的事。   齐枫看了陈幼安一眼,坐直了身。   “她不是我女朋友,”一边吃东西满不在乎道,“长得太丑了。”   陈幼安:“......”   这饭简直没法吃了,齐正楠闭了闭眼:“你再屁话就别吃了。”   齐枫懒散道:“这不是您在问我嘛...”   “你再说?”   “吃饭吃饭...”   饭桌暂时恢复平静。齐枫慢悠悠吃饭,手上拿个筷子都透着懒散劲儿。   陈幼安偷偷瞟他一眼,陷入沉思。   齐枫和江琰都是不学无术的问题学生。让齐枫学习有可能吗?   没有。   那江琰呢?   应该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齐枫:这题我会,把应该两个字去掉。   陈幼安:嗯嗯嗯!   江琰:谁给你们两个的自信? 第38章   ◎锋芒毕露。◎   冬游结束后,海城连续下了两天雨,气温降到只有几度。   学生们换上厚厚的外套,收拾心情,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学习中。   一周后,附中迎来另一项让全校师生沸腾的活动。   校际篮球联赛。   江琰下午常翘课去练球,有时候一天都碰不上人。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补课的事他压根儿没再提。   果然是一时兴起。   陈幼安这样想。   学习对大多数人来说至关重要,是可以改变一生命运的大事。   但对江琰的意义并非如此。   他有尽情挥霍的资本,就算不学习不高考,一样大把前途。   不管怎么样,陈幼安都舒了一大口气。   上午英语课,周中华传达学校的要求:   “下午四点半举行附中对阵一中的篮球赛。咱们班也有同学参赛,想加油助威的同学可以前往体育馆...当然,想留在教室自习也可以。大家自行把握,但是不能提前离开学校,注意纪律。”   附中虽然紧抓学习,但也不会错过展现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机会。   学校的体育馆又大又新,比其他中学高出好几个档次。甚至媲美海城私立中学的排场,因此经常会有赛事在此举行。   宣布完,底下一片欢呼尖叫。   对学生们来说,只要不上课就算放假,哪有不兴奋的。   而且附中和一中都是重点高中,师资力量也差不多,挨得近,常被人拿来做对比。   这回跟一中对打,想想都让人激动。   教室一时闹哄哄,陈幼安手里还握着笔,有些愣神。   她知道篮球赛的事,但没多留意,并不知道对手是一中。   她没听齐枫提过。但转念一想,也正常。   齐枫虽然高,但是太瘦。懒懒散散跟没骨头一样,怎么看也不像会打篮球。   而且他整天只知道泡网吧,可能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   下课铃声响起,冯倩顶着厚厚的镜片看向她。   “安安,化学卷子的几道题我明天再问你吧。”   “你要去看篮球赛?”   陈幼安以为冯倩会选择在教室自习。   冯倩点头:“嗯当然要去,咱们班的同学要上场,要去帮忙加油打气啊。你不去吗?”   咱们班的同学?不就是江琰吗。   给他加油的人...   应该会很多。   陈幼安笑着摇头:“我准备在教室自习。”   她对篮球一窍不通,打算教室把作业写了,晚上还能留出时间多做一套卷子。   冯倩张了张嘴,没再多问。   这时候还没上课,陈幼安拿着英语词汇手册背单词。   面前忽然压下一道阴影。   江琰唇角微扬,心情似乎很好。   敲敲她的课桌:“记得下午给我送水啊。”   陈幼安抬头看他,表情茫然。   送水?   一旁的冯倩推了下眼镜,默默侧开头。   江琰盯她一秒,笑容渐淡:“别跟我说你要自习。”   陈幼安很想说,那不然呢?   然而话到嘴边变成:“我看不懂篮球。”   “谁让你看篮球。”   陈幼安:?   “看我就行。”   “......”   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脸皮天下第一厚啊?   陈幼安移开眼,不为所动。   江琰仍盯着她,大爷一样横在走廊。   “怎么样,来不来。”   冯倩也轻轻推她:“走嘛安安,很热闹的。”   陈幼安知道江琰不达目的不罢休。   看一场看球赛少做一张卷子的事,也没什么。而且周围都是人,已经有人偷偷看过来。   她不想再跟他多纠缠,于是点点头。   -   下午四点,体育馆已经坐满了学生。   场内划分成两块,主场和客场。附中学生声势浩大,坐在主场区域,一中也来了不少加油助威的学生,坐在对面的客场区域。   一中的拉拉队早就到了。   这么冷的天还有女生穿超短裙,扎双马尾。   而附中的女生比较理智,没有为篮球亦或是打篮球的人疯狂到这个地步的。   拉拉队仍是穿着校服,手上拿了彩条拉了横幅,并无夸张的举措。   附中的教导主任和几个老师也来到一旁观赛。   这种场合只要不太出格,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意让学生放松一下的。   陈幼安和蔡小琴过去的时候第一排已经没有位置了,只在第二排找了个视野较好的位置坐下。   偏巧,她们前面坐着王蕴和朱晓玲。   王蕴今天的妆比以往都要浓,头上还扎着时髦的彩辫,很像韩国女团的造型。嘴里还一边嚼着口香糖,没有半点学生的样子。   她到陈幼安打工的地方买过两次烟,也一起玩了真人cs,两人都互相认识。   但她眼神带着攻击性,说话也社会气十足。陈幼安对这类问题少女向来敬而远之。   路过的时候匆匆收回目光,坐到她们后排的位置。   朱晓玲:“一中的女生牛逼,超短裙都整来了。只有我们学校土不啦叽的穿校服,门面上就输了。”   王蕴骂道:“真把自己当篮球宝贝了,冻不死她们。”   “篮球宝贝也没用啊,你不说他有女朋友了吗,还是我们学校的。”   王蕴:“搞不清楚,我在一中的姐妹说他天天不是打球就是混网吧,不像是在谈恋爱。”   朱晓玲调侃:“那你机会来了啊,还不坐对面去宣誓主权。”   王蕴笑着咂舌:“我脸皮还没厚到那个地步哈。”   二人说话间,体育馆入口处进来几个女生,引起场内一片骚动。   是高三的几个学姐。   柳遥走在中间。   长发乌黑顺滑,披在身上很有气质。   一张脸莹白又漂亮,像是天生自带耀眼的光。   朱晓玲眼睛一瞥:“柳遥来了。”   王蕴跟柳遥在食堂抢座位吵过架,自然是看不惯她的。   “高三不很忙吗,还有闲工夫看球赛。哼,再是上赶着贴过来,江琰也懒得看她一眼。”   柳遥是校花,在看台旁随便一坐,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陈幼安的视线也吸引过去。坐得远了,反而一抬眼就能看到。   她回想起柳遥被江琰气哭的一幕。   那她今天...   是来看江琰的吗?   -   四点二十分,体育馆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学生。   率先进场的是客队--海城一中。   清一色的浅蓝色球服,个个身高腿长。   一进场就引得客场尖叫连连。就连附中的女生也跟着欢呼鼓掌。   “啊啊啊啊,一中的小哥哥好帅啊。”   “特别是那个九号,好帅脸好小,简直撕漫男啊...”   蔡小琴手肘拐个不停:“诶诶,那个九号长得不错啊,身材也很好...”   陈幼安好奇,跟着看过去。   九号蓝色球衣...怎么有点眼熟。   陈幼安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   然而...   少年换了球服,挺直肩背,她差点没认出来。但那身高和身形,还有那张标致的痞气十足的脸...   陈幼安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她那个便宜哥哥齐枫无疑。   前排王蕴尖叫:“啊啊啊啊!齐枫看我!!!”   后排女生嘤嘤嘤:“九号是一中的校草吧,好帅啊呜呜...”   陈幼安:“......”   简直被淹没在一片呼喊声中。   她不知道齐枫这么受欢迎,全场女生都在为他尖叫,就连王蕴这样的女校霸也变得疯狂。   帅哥登场,女生们都在激动。   蔡小琴跟着吼了几嗓子,发现陈幼安跟木头一样愣着。   “安安,你怎么了?”   陈幼安摇头:“没…没怎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很少对同学提自己的事。   父亲出轨,生母抛弃,最后跟着继母一家人生活。   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光是说一遍都会让人感到沉重。   一中队员进场后,轮到附中队员进场。   少年们身穿黑底红字的篮球服,潇洒不凡。   江琰走在最前面,成了全队最惹眼的存在。   欢呼声更是震撼,差点把屋顶都掀翻。   “附中附中,战无不胜!”   “附中加油,所向披靡!”   女生的尖叫声也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人大喊江琰的名字。   “黑衣江琰太帅了啊啊啊!”   “江琰我爱你!!!”   简直痴狂成魔。   陈幼安看向场地中央的少年。   江琰很高。黑色球衣衬得他皮肤更加冷白,配上一头栗色碎发张扬,整个人的气场凌厉迫人。   她的心脏漏跳一拍,江琰确实长得很好看。   在场学生反应热烈,整个体育馆欢闹一片。   陈幼安眨了眨眼,忽然回想起一件事。   江琰跟齐枫…   好像打过架。   一个嚣张,一个狂傲。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赛场上,双方队员就位,裁判按例讲了一下赛制规则。   然后两队队员友好握手。   齐枫认出江琰。   不是他记性好,是这个3号存在感太强。加上那惹眼的头发,想忽视都难。   上次他在校门口网吧逮到了殴打秦云鹤的黄毛,把人打了一顿。   还没算清账,这个3号就单枪匹马过来捞人。   齐枫敛着眼皮,轻蔑看他。   要不是那天教导主任突然杀出来,破坏了气氛,他早就连他一起收拾了。   江琰面无表情跟对方握手。突然感受一道重力,抬起眼。   他没认出齐枫。   只感受到对方带有攻击性的目光并不友善。   在他的印象里,很少有人敢用这种目光看自己。   江琰轻哼一声,以同样冷厉的眼神回看过去。   江琰是很深的双眼皮,五官挺拔凌厉。   而齐枫单眼皮,眼尾略微下垂,自带一种痞气。   两道锋利的视线交汇,锋芒毕露。还没开打,火药味就窜出来。   江琰:有病?   齐枫: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江琰皱了下眉。   一中这个9号什么毛病?皮痒欠揍?   场下的观众更为兴奋了。   “附中和一中巅峰对决,堪称世纪之战啊!!”   “啊啊啊啊,蓝色齐枫,黑色江琰,两个都好帅啊…”   球还没打,气氛就已经拉满。   陈幼安放在双膝的手不自觉握紧,刺激和紧张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裁判再次强调:“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同学们注意手上的动作啊...”   伴随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第39章   ◎“你就这么不把老子当回事?”◎   “一中加油,一中雄起!!”   “附中冲啊,附中必胜!!”   助威呐喊声不断,裁判将篮球抛向空中。   双方中锋弹跳起来,一中率先抢球成功。   中锋将球回传给齐枫,附中队员立刻回防。   他们研究过一中的阵容。   实力虽没有附中强,但他们打小前位置的九号,也就是齐枫,是最难缠的一个。   首先身高就占了优势。而且他速度快,投球准,附中得派两人盯防。   地板上“蹭蹭”摩擦声,球员们传球跑动。   齐枫被防得死死的,只好把球往外传,然后迅速走位跑到对方区域。   不想接球的男生运球被苗俊明一个抢断,直接把球回传给三分线外的江琰。   江琰稳稳接球。不出两秒钟,他身边迅速围过三个人防守。   齐枫摆出防御姿态,准备在江琰突破的时候上去拼抢。   一中也是有备而来。   附中这个身高最高,染了一头栗色头发的除了个人能力强,还是出了名的“三分王”,三分球几乎一投一个准。   他们也对江琰展开严防死守。   江琰大手控着球,抬眼扫了一圈场上的形式。   一中的防线拉的很长,从底线到中线都有人卡位。   但是江琰不漏破绽。   突破不了就自己创造机会。   他突然向前带球,然后侧身一个假动作晃过右手边的男生,站在三分线外起跳,手腕下压。   动作连灌,一气呵成。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长长的弧度。   然后“砰”地一声,   球进了。   全场爆发一阵狂热的欢呼。   附中率先得分,还是一个漂亮的底线三分,一旁的教导主任都兴奋得跳了起来。   “好球!”   同学们也激动得哇哇大喊:   “三分中啦!”   “江琰牛逼!”   “啊啊啊,江琰姿势好帅啊!”   江琰倒退着向后站位,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滑下,浸湿胸前衣衫一片,   他全情投入到比赛,混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汗,动作又野又痞,引得女生又是一阵尖叫。   气氛热烈欢腾,陈幼安情绪调动起来。   她眼睛亮闪闪,视线锁在黑衣少年身上,同着大家一起欢呼喝彩。   附中拔得头筹,一中也不示弱。   苗俊明准备第二次进攻的时候,角度没找好,被齐枫高高跃起,一个盖帽直接盖了下来。   球丢得突然,附中来不及回防。   齐枫运球至篮下,轻巧起跳,球进了。   “齐枫齐枫齐枫…”客场的拉拉队卖力叫喊。   “啊啊啊,我家枫枫好厉害啊!!”   前排王蕴声嘶力竭,引得周围学生频频侧头,想忽略都难。   比赛还在继续。   场上的男生们积极跑动,挥汗如雨。   江琰打得分后卫的位置。   他身高占优,三分精准。而且体力好力气足,跑了二十分钟一点不带喘的,一中队员单防他根本防不住。   但一中有齐枫这个灵活的得分手,附中想拉开差距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两边进攻有来有回,比分咬得很紧。   一声哨响,上半场结束,   38:32。附中暂时领先。   队员下场,各自回到场地。   半个小时的剧烈跑动消耗不少体力,男生们都插着腰大口喘着气,拎起毛巾擦汗。   教练拿着战术板比划,布置下半场的应对策略。   “苗俊明,你下半场不要只顾着拿球,给我专门盯防他们的九号。”   苗俊明点头:“好,九号交给我。”   江琰拧着眉,听教练讲战术。   如先前猜测那般,九号果然是一中的绝对核心。   不管是组织进攻还是得分,都是由他发起并构成有威胁的进攻,给附中的防线造成很大压力。   他虽然长得高,却很灵活速度快,附中的两个防守球员个子不太高,防他很吃力。   所以教练这才调整更为高壮的苗郡名去专防他。   但苗俊明打的中锋位置,是策应配合的关键。对内线进攻至关重要。   江琰:“九号交给我,苗俊明你还是打中锋。”   教练面露难色:“你去防?那我们的进攻压力会很大。”   江琰是附中队伍的主要得分点。尤其他的三分很准,几乎算得上是职业水平了,如果拿去贴人防守难免可惜了。   江琰淡声:“我们压力大,他们压力更大。”   如果把齐枫那个点防好,附中的防线就能得到喘息,留出更多的精力去组织进攻。   焦灼下去确实不利,还不知道对方下半场作出什么应对。   教练没再多说,点点头。   “行,那换江琰去防九号,苗俊明你还是策应配合。”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女生上场来送水。队员们都累得很,大口喝水休息。   陈幼安仍是坐在第二排,看向场上的惹眼的少年。   想起他让她送水的事,还愣着在犹豫。   蔡小琴扯她的衣袖:“安安你还不去,要被柳遥抢了。”   陈幼安抬眼看过去。   柳遥的位置离球场更近,她已经拿着一瓶水往场上走。   江琰碎发上都是汗,眉眼带着放荡不羁的野。   他拿毛巾擦汗,刚转身,就有女生过来。   “江琰,喝水。”柳遥递水过来。   她长发披肩,明媚动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笑意。走上球场收获不少目光。   江琰没想到来的会是她。瞥了一眼,表情冷下来。   陈幼安远远望着柳遥给江琰送水,握紧的手松开来。   算了吧,多的是人给他送水。   还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没什么不好。   她这样想。   她站起身要往外走,蔡小琴以为她准备发起进攻,催促说:“第一排地上就有水,赶紧去。”   陈幼安没什么表情:“我去上厕所。”   蔡小琴:“......”   看台坐满了学生,她花了好些时间才绕出来。   下了台阶就看见江琰带着一身的冷意,从场上朝她走过来。   陈幼安避无可避,对他笑了笑。   江琰居高临下看她,表情不怎么好看。   她有些不明所以,随便找了个话茬。   “你们真厉害。”场上队员,她只认识他和苗郡名,“下半场继续拼,一定可以赢下比赛。”   你们?江琰气笑了。   脸色又沉了三分,兴师问罪:“我的水呢?”   陈幼安愣了愣,才抬眼去看正往场下走的柳遥。   柳遥绷起一张漂亮的脸,写满不高兴。再看她手里的水,满的。   江琰没喝。   正巧柳遥也侧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陈幼安莫名一丝心慌,仓皇移开眼。   周围的女生亲眼目睹修罗场,忍不住小声议论。   “这前任和现任,差别也太大了吧。”   “这现任在矫情什么劲儿啊,男朋友在场上打球这么累,水都不知道准备?”   “还不是现任。听说江琰追她追得可紧,人家傲着没答应呢。”   “我去,不是吧!江琰什么眼光啊...”   江琰不理周围的目光,堵着人不让走。   明明凶神恶煞,说的话委屈吧啦:“其他男生都有人送水,就我没有。”   陈幼安:“......”   倒也不必这样张口就来。   江琰偏头,下颌绷成一条线。   “你就这么不把老子当回事?”   陈幼安看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有些无措。   “不是…刚才…”   “齐枫!!!我喜欢你!!!”   解释的话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王蕴震耳的尖叫。   她站起身,兴奋地冲对面挥手。   主场和客场隔着整个球场,她这一动静让整个体育馆的人都看过来。   当然包括被告白的主角—齐枫。   一旁的朱晓玲乐得翻白眼。刚刚还说自己脸皮没这么厚,现在就当着全校,不,两所学校的学生面前告白。   不愧是王蕴。   齐枫本来不想理她,但所有人盯着,不想拂人面子。   他不是怯场的性格,随意抬手挥了下,回应得很潇洒。   这一挥手不得了,王蕴跟打了鸡血似的抱着一瓶水就冲对面客场休息区。   举动太过招摇,体育馆的学生都在起哄鼓掌。   甚至有学生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联姻联姻联姻...”   教导主任直接气歪了脸。   这个王蕴太不像话,丢脸丢到校外去了。   但是现在有一中的老师和学生在,他也不好意思破口骂人,只得拿着喇叭维持秩序。   “同学们不要大声喧闹,回到自己位置,比赛马上开始了…”   陈幼安下意识地想躲。   她刚才的座位并不显眼,不怕被齐枫看见。但是现在王蕴一通骚操作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她离自己不到一米远,很容易被看到。   齐枫又是个爱抽风的。突发奇想冲过来跟她打招呼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江琰肩背宽阔,正好站在自己面前。   她本能地往他身边靠过去。   江琰还在气头上,也不管旁边的王蕴发神经,只问罪一样盯着陈幼安奶白的小脸。   然而小姑娘突然靠近,动作怯生生,像是在往他怀里钻。   他并不知道她弯弯绕绕的心思。   只知道自己身上一身汗,小姑娘乖巧柔软。她第一次主动往自己这儿靠,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可爱动物幼崽。   他以为她在示软。   问罪不成反被撩,少年声音柔和不少。   “我的水呢?”   陈幼安这才意识到靠得太近,少年身上热腾腾的荷尔蒙气息直往脸上扑。   她有些脸热。   慌忙从旁边的纸箱里摸了一瓶水递给他。   江琰仰头大口喝喝水,几口就见了底。   “你刚才是要去哪?”不会还想着上什么狗屁自习吧。   陈幼安软声:“我去上厕所。”   江琰生怕人走了不回来。   将空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走,我陪你去。”   陈幼安惊得睁大眼,脸颊爆红。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的啊!!!   “女生上厕所你也来,害不害臊啊。”   江琰哂笑:“老子是怕你跑路,水也不给我准备,整天心不在焉的…”   陈幼安无语,这都是些什么歪理啊。   “我答应要来就不会跑。你快走吧,我去上厕所了。”   江琰应了声“嗯”。   准备回场上去,忽又回头。   “等会看老子吊打一中弱鸡,特别是九号那个傻逼。” 第40章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冬天气温低冷,球场上却热火朝天。   同学们热情高涨,欢声如雷。   下半场,一中换了个替补上场。双方都作出战术调整。   一中率先获得球权,齐枫拿球。   他灵活运球尝试突破,接一个跳投的假动作,晃过左边防守队员。准备往后面传球的时候,被迅速补位上来的江琰长手一挥,直接断了球。   齐枫球速快,很少有人能抢到。   他正恼火,回头就看见一张欠揍的脸。   江琰绷着嘴角,眼角眉梢都是野性,对着谁都跟冰块一样。   齐枫“靠”了声,往回跑位。   江琰压着火舔了一圈牙齿,脸色阴得很难看。   一中这个九号太他妈嚣张了。   比赛还在继续,两边的拉拉队都卯足了劲扯着嗓子呐喊助威。   “一中加油,齐枫加油!”   “附中附中,战无不胜,冲啊!”   学生们看得眉飞色舞,只有陈幼安心惊胆战,心跳都变快了。   江琰防齐枫动作不小,拼抢成了身体上的对抗。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实力最为接近,拼抢也最为凶狠。   这时候,附中拿到球权。苗俊明长手一抬,把球传给江琰。   江琰稳稳接住,想要带球往前,却被对方替补上来的二号堵得严严实实。   二号身高不高,却十分壮实,目测起码有一百八十斤。   他全程紧贴江琰,把江琰搞得很烦躁,运球的动作都带着力。   二号的吨位在那摆着,想靠力量制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草你吗,牛皮糖啊?”江琰骂了句。   二号不为所动,小眼睛眨了眨,又贴上来。   江琰狠戾瞪了他一眼,忍着没发作。   还有十分钟结束比赛,比分已经来到66:52。   一中想翻盘已经很难了。   江琰再次拿到球,站在三分线外高高跃起,手腕压下一个弧度。   “唰”地一声,篮球飞进篮网的声音。   球进了!   场下观众狂热欢呼。   然而江琰落地一瞬间,身子往旁边一歪,左脚直接踩在了一个凸起的异物上--   二号球员垫脚了!   “操!”他骂了声。   场下也有男生大喊:“犯规!恶意犯规!”   篮球中垫脚是典型的恶意犯规,是球德低劣的表现。   进攻方起跳回落,踩到异物及其容易崴到脚,严重的还会伤到膝盖。这在比赛中是明令禁止的危险动作!   苗俊明大步跑过来扶着他:“琰哥,没事吧。”   旁边的队员也都过来查看:“脚没事吧,能活动不?”   江琰活动了一下左脚脚腕,还好,没有扭伤。   但他此刻沉着脸,恼火地看向身后的人。   下一秒,他带着怒火向后起身,直接揪起胖墩二号的衣领大力一推。   那么厚重一副身躯往后踉跄,最后受不住力道,重重的摔在地上。   江琰怒声:“玩儿阴的?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场上扬起火药味,台下发出阵阵惊呼!   学生们都吓傻了,被场上的一幕震得张大了嘴!   “哔一”   裁判吹响哨声,试图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混乱。   “住手,都给我住手!”   江琰像是没听见,一脸暴躁走过去,表情上写着“老子现在不打球,要打人”!   这时候,齐枫也面色不善地窜出来。   他本就看江琰不顺眼,见自家队友被掀到地上,火气也上来了。   走上前推了江琰一把,厉声:“干什么,想打人啊?”   陈幼安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心提到嗓子眼儿,手心里全是汗。   比赛都快要结束了,这两人怎么还是干上了!   场下的附中学生也都傻眼了。   连江琰都敢推?这个九号不要命了!   四周一时无人敢出声,队员们都紧张地愣在原地。   江琰被彻底点着了。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额头青筋暴起,眼底藏着暴风雨前的暗涌。   低嗤一声:“老子打的就是你!”   话音未落,拳头已经先出。   他握拳对着齐枫的脸狠狠砸过去。   看台上的陈幼安尖叫一声,差点跳起来,圆圆的眼睛布满惊慌。   她第一次见江琰如此暴戾,凶狠的表情似乎要把人的骨头碾碎。   齐枫反应迅速,偏头躲了下,却没完全躲开。被大力一拳打到嘴角,口腔里立刻一股铁锈味蔓延开。   “我□□吗的…”   齐枫眼里冒火,一个抬腿,对着江琰的肚子就是一脚。   江琰抬手挡了一下。然而齐枫那一脚力气很大,踢到他的小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住手住手!江琰,你给我住手。”   教导主任拿着喇叭大吼。   裁判和教练已经冲过来,猛力扯开打斗的二人。   “住手,这是篮球赛场,谁再动手一律处分!”   江琰和齐枫被双双拦下,校霸之战没能打成。而场上的气氛仍是剑拔弩张,一点就着。   两边队员都来了脾气。   一中先恶意犯规,附中先出手推人。谁都不服谁。   “打不过就玩阴的是吧,怂逼。”   “以为是你们主场就不敢打啊?来啊,单挑!”   台下观众也吵开了。   李烁和几个高二八班的男生甚至冲到球场边,要加入这场混战。   场上混乱一片,像极了社会上的不良混混打群架,哪里还有半分重点学校学生的样子。   教导主任差点厥过去。拿着喇叭气得声音都在颤:“住手,都给我住手!”   吼也吼不住,场面完全失控,   最后的最后,还是出动保安才把这场架给拉住。   -   比赛时间早就结束。比分多少已经不重要了。   原本一场促进学生体育精神的篮球赛最后差点变成打群架,两所学校的脸都丢光了。   一中老师也愤愤然把学生领走。   虽然齐枫脸上挂了彩,但所有人都看见是他先动手推的江琰,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而附中这边,教导主任把一整个篮球队都带到校长办公室进行深切交流。   胡校长年近五十,有着一头这个年纪少有的浓密黑发。   他是詹修远的得意门生,也是他一手提拔做到副处级。   学校的体育馆还是江家投资建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胡校长对江琰一向宽容。   他坐在沙发,看着个子最高的那个少年直摇头。   又是江琰。   教导主任先发制人:“江琰,对方犯规自然有裁判发他,你把一个两百斤的学生掀翻在地算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你是社会上的混混吗?”   苗俊明不忿插嘴:“明明是一中的不讲武德,打篮球垫脚本就该打。”   教导主任一听,暴跳如雷:“苗俊明,你这是学生该说的话吗?我看你更该打,那我也打你一拳怎么样!”   江琰掏了下耳朵,被吵得不耐烦。   “程主任,这不还没打起来吗,您小题大做个什么劲儿啊?”   教导主任大吼:“小题大做?这关乎到学生的品格,学校的声誉,你校外那些破事我们老师管不到。但这是在校内,你出手伤人也得看看场合!”   苗俊明低声嘟囔:“琰哥自家场地,还需要看什么场合。”   几个男生听了,都在低头抿嘴憋笑。   “苗俊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还在暴走,一旁的胡校长清清嗓子。   “咳咳,程主任,你先别激动。”   然后转而看向个子高高的少年:“听说是对方先犯规的?”   苗俊明抢答:“就是就是,是那个二号先垫脚,这谁能忍啊,琰哥脚差点瘸了。”   教导主任:“苗俊明!这里是校长办公室,注意你的言辞!”   苗俊明摸着鼻子赔了个笑:“不好意思,是江琰同学,江琰同学,嘿嘿。”   胡校长摇摇头,嗓音沉厚:“江琰,你脚没事吧?”   江琰歪站着,一手还揣在口袋里:“没事,有事那人早横在体育馆了。”   胡校长:“......”   教导主任:“!!!”   胡校长眉毛拧起,拔高音量严肃起来:“江琰,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外公教书育人一辈子,我相信你也不想让他失望。”   江琰面无表情抬起眼,胡校长点到即止。   “这么冷的天,你们打球也很辛苦,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但是打人始终是不对的,你们要随时记住自己还是个学生...”   胡校长唠叨一通,最后大事化小,让他们回去抄一遍校规。   不管教导主任怎么不平衡,这事就算过去了。   -   一行男生出了办公室,李烁和几个八班男生已经等在走廊。   “没事吧,阿琰?”   “能有什么事。”   江琰眼尾拉着,表情很不爽。   他只砸了九号一拳,但是远远不够。那人太他妈欠揍了。   一个男生插话:“我问过了,那个九号叫齐枫,是他们一中的校霸。”   “我靠,怪不得这么嚣张。”   李烁疑问:“就是揍许之行那个齐枫?”   “就是他!”   江琰这才回忆起,上次去一中门口捞人的情形。   原来是他。   苗俊明咬牙:“妈的,新仇旧恨一起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一行男生往楼下走,骂骂咧咧地谈论今天的事。   李烁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刚刚我碰到你家小白兔了,她问我你怎么样了。”   江琰顿了下,绷着的脸软和下来。   吓着她了?这不还没真打吗。   随后垂下头,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   他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旁边男生起哄,江琰不理。响了几声,语音接通。   “在哪呢?”他问。   电话那头很安静,小姑娘声音轻软带着涩感。   “我在教室,这会儿准备走了。”   “在等我?”他故意问。   “......”   沉默不出声,他可以想象她小脸憋着的害羞模样。   江琰情不自禁放软声音:“过来行政楼找我。”   电话挂断,江琰的心情莫名好转。   他让李烁他们去校门口等他。男生们意领神会,说了几句荤话先行走了。   冬日傍晚,夜幕已渐近。   学校的路灯要六点统一打开,这会儿只有楼里面洒出来的些许灯光,视野有些晦暗。   江琰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   傍晚的风夹杂着寒凉,他把外套拉链拉了起来,一头碎发在寒风中凌乱。   不一会儿,一位女生从一片朦胧中走近。   江琰抓了把头发,快步走向她。   还没来得及出声,他看清女生的脸,表情冷了下去。   “江琰。”   柳遥长发披肩,皮肤莹白,暮色下更添几分柔媚。   “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41章   ◎原本不清醒的脑袋,看到这个画面终于清醒了。◎   天色灰茫茫,江琰冷着脸不说话。   他就跟柳遥吃过几次饭,还不是单独的。   也没对她做什么,怎么就这么纠缠不清了呢。   柳遥声音轻软,小心翼翼试探:“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   她又问:“校长没处罚你们吧。”   “没有。”   “那我...”   “你就是来问这些废话的?”   江琰打断她,已经有些不耐烦。   女生带着哭腔,楚楚可怜。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对我这么凶?”   江琰冷声:“我对谁都一样,别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他嘴毒,知道怎样戳人痛处,对着女生也毫不留情。   柳遥眼睫颤个不停,漂亮脸蛋一副委屈的样儿。   一双含情目盈上泪水:“为什么?”   江琰最烦看到女生搞这一出。   眼睛跟水龙头似的,开关一开,说流就流。   他对女生一向不温柔,心跟秤砣做的似的,看见女生哭也没有半点心疼的意思。   上次就这样,这回还来。   他皱了下眉,敛起眼皮抬脚要走。   “你对那个转学生也这样凶吗?”   柳遥不满质问。   江琰移回视线,冷漠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在追她?”   柳遥忍住难受劲儿,嘴里挤出几个字。   江琰是附中的话题人物,绯闻八卦满天飞。就算她不去主动打听,也有各种各样的消息送到她耳朵里。   四周寂静,风过可闻。   “是。”江琰声线冷硬,“怎么了?”   华灯初起,夜色朦胧。   陈幼安背着书包来到行政楼前,刚好看到这一幕。   香樟树被灯光拉长阴影,少年少女相对而站。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柳遥仰着头,能看清她鼻梁高挺的侧脸。   而江琰头发被灯光照耀成金色,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尽显倾长身姿。   陈幼安握着肩带的手不自觉缩紧,脚有些僵。   她没有躲开,站在背光处看着他们,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她想问江琰的脚有没有受伤。看他好好站着,应该是没事了。   她想问江琰校长有没有为难他,让他写检讨。现在想来,自己似乎担心过头了。   原本不清醒的脑袋,看到这个画面终于清醒了。   陈幼安,你在想什么啊!   她暗自对自己说。   然后转身往校门口走,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安安: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了。   -   今天的篮球赛可以说是让整个附中都难忘的。   放学后,不少同学眉飞色地比划着谈论今天的激烈战况。   不止比赛精彩,两所学校的大佬还当着全校的面干架。最后甚至是出动安保人员,才平息了这场冲突。   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到最后两人被教练拉开没打到底,都难掩失落可惜之情。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缓冲掉不少学生们的八卦热情。   陈幼安今天不用去兼职,窝在卧室里看书做题。   坐久了肩背有些酸。她揉了揉脖子,到楼下倒水喝。   冬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亮大理石地板光泽感十足。   这会儿是下午,邓惠和齐正楠出门逛街去了,客厅一个人都没有。   家里开着地暖,温度很舒服。   陈幼安只穿一件米白色毛衣,然后端着水杯去客厅的金鱼缸旁边看鱼。   鱼缸里有好些品种的热带鱼。   里面布置有假山,砂石,枯木,还有小海螺点缀,逼真有趣得很。   鱼儿游得畅快。陈幼安不认识鱼,分辨不出种类。   只见其中一只红色的金鱼,脑袋鼓鼓的,像个被水发胀的馒头。丑得可爱。   正看着,耳旁突然响起——   “嘿!”   齐枫故意轻手轻脚过来吓她。陈幼安惊呼一声,吓得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一半。   “你无不无聊啊。”她瞪他一眼。   水都打在毛衣上了。她忙用手擦。   齐枫轻笑一声:“胆子这么小。”   陈幼安懒得理他,想要端水上楼,听见齐枫说:   “昨天球赛,你来了的吧。”   陈幼安顿住脚。   齐枫自顾往餐厅走,也不管后面的人在没在听。   “你就坐在那疯女人后面。”他从冰箱拿出一罐汽水,“我看到你了。”   ……   那么远都能看到,不学习的人视力果然好。   “嗯,”陈幼安不加掩饰,承认说,“班上同学都去了。”   齐枫来开汽水罐拉环,“刺啦”一声。   “我还看到你和三号那个杂毛站一起说话。”   陈幼安莫名心虚,握杯子的手指紧了紧。   “嗯,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她看到他嘴角有一道小口子,是江琰的杰作。   齐枫骨节修长的手指拎着罐装可乐,送到嘴边呷了一口。   撩起狭长眼尾:“你们班的啊。”   他绕有深意地扬起了音调。   陈幼安听出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齐枫和江琰都是绝不低头的执拗性格,在球场上搞了这样一出,算是彻底结仇了。   别的不说,江琰想揪一个人出来报复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上次陷害她作弊的于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最好别惹他。”   陈幼安回想起于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一阵发怵。   “他很凶的。我们全校都怕他。”   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软绵绵地来了这样一句。   这话在齐枫听来毫无攻击力,他才不管别人凶不凶。   在他的字典里也没有怕这个字。   只是他盯着陈幼安懵懵无措的样子,皱了眉。   “怎么,他欺负你了?”   陈幼安心里咯噔一下,一阵猛摇头。   齐枫伸出食指,摁着她的脑门儿推,小姑娘脑袋朝后仰了下。   “你们附中的女生就没个正常的了?不是脸皮跟牛皮一样厚的疯子就是你这样的弱鸡。”   ……   陈幼安揉揉额头,小脸气鼓鼓的。   她都没招他没惹他,又被他一通奚落。   心里不服,拿王蕴的事揶揄。   “人家叫王蕴,好像挺喜欢你的。”   齐枫嘁笑一声,“老子知道她叫什么,缠了我半学期了,还当着全校的面搞七搞八,真他妈丢脸。”   陈幼安回想起王蕴夸张的造型,没忍住笑出声。   “她跟你一样,在我们学校很出名,你们两还挺配。”   齐枫瞪大眼睛看她,眉毛一横,扯着她的马尾把人打了个转。   “嘿,乡下妹你长本事了啊,敢开老子的玩笑了。”   陈幼安吃痛,只能乖乖求饶:“我不说了不说了,放开呀。”   这些男的怎么老爱扯人头发啊。   齐枫他其实没用力,只想逗逗小姑娘。   他松了手,又吊儿郎当说:“总之,这回她不会再缠着我了。”   陈幼安茫然:“这么自信?”   齐枫灌了口汽水,得意道:“我说我有女朋友了。”   -   隔天是周日。   方姐刚刚进了货,又有事要出门一趟。陈幼安得去小超市帮忙点货。   小超市里面有些乱。   店里摆满货架,本就拥挤,现在好几个纸箱杂乱地散在地上。   陈幼安挽起袖子蹲下\\身,一丝不苟地整理纸箱里的货品。她小手玉白纤细,连指甲都嫩嫩的透着粉。   脑后马尾不听话,不时扫到她脸颊。索性取下皮筋重新挽了个丸子头。   她是鹅蛋脸,脸颊带有一点婴儿肥。皮肤又白又细,扎着丸子头更显俏皮可爱。   正忙活,门口响起“欢迎光临”,有客人进来买东西。   “老板,拿包彩苏。”   门口一道男声,听着有点耳熟。   陈幼安应了声“来了”,走到柜台前看清来人愣了下。   苗俊明也惊讶脸:“小白兔?”   陈幼安弯了下唇角,算是和他打招呼。   她紧张向后看了两眼,似乎只有苗俊明一个人。那谁应该不在吧。   陈幼安拿出香烟,想赶紧打发苗俊明走。   然而门口再次响起的“欢迎光临”,戳破她的幻想。   江琰今天换了件灰色外套。他身材高挑,衣架子似的肩宽窄腰,穿什么都很有型。   他和李烁一前一后抬步进门,不知道在聊什么,一脸随性轻松的样子。   随后视线落在神色慌张的少女身上。   江琰是一愣,眼神变了味道,颜色略淡的瞳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李烁惊得睁圆了眼:“我去,小白兔你怎么在这?”   陈幼安不自然地垂下手,眨眨眼睛没说话。   江琰上下打量她,目光肆无忌惮。   小姑娘今天扎了圆啾啾的丸子头,穿着暖呼呼的浅色外套,袖口还挽起来一截。   他脑子好使,扫了周围一眼看出她是在做什么。   突然笑了:“你在这兼职?”   陈幼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无措点头。   江琰用嘴型“哦”了下,抿唇移开视线,笑意更深。   旁边的李烁一拍巴掌,饶有趣味道:“阿琰,这什么缘分?小白兔就在你家楼下打工啊?”   江琰哂笑一下,默认。   陈幼安一截手腕露在空气中有些凉。   她愣了愣,瞳孔微微放大。   “琰哥,这近水楼台的,晚上怎么也得约着吃个宵夜啊啥的。”   “对啊,中午上去睡个午觉啥的也方便,小白兔你说是不是啊?”   两个男生插科打诨,陈幼安心里突然狠狠一沉。   倒不是两个男生说的话不入耳,她是想起上次送零食上楼遇见李蕊的事。   江琰住在这?   那李蕊那天…在江琰家里吗?   江琰似乎心情很好,眉眼里都是带着笑的柔和。   “原来是这儿,几点下班啊?”   她没回答。   脑子里浮现出李蕊开门时身后的颓靡音乐和烟雾缭绕,还有在KTV,江琰迁就似的,弯下脖子听她说话的画面。   一种莫可名状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她差点忘了。   江琰天之骄子,花团锦簇。身边多的是前仆后继的女生。   连柳遥都是弱水一瓢。   江琰看她走神,弯身凑近去看她的脸。   “问你呢。”   陈幼安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视线不去看他。   “还早。”她回答,然后把烟递给苗俊明:“你的烟。”   嗓音依旧轻软,只是语调有些低。   情绪反常得很明显。   江琰盯了她会儿撇开眼,表情淡下来。   她看见自己的反应,跟他的截然不同。   自己见到她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她看见自己跟见了鬼一样?   妈的,就这么不想被他撞见?   陈幼安沉默着,两个男生也完全状况外。   江琰嘴唇紧抿,下颌绷成一条锋利的线。   他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沉冷着嗓子道。   “你们两先上去。” 第42章   ◎柜台上。◎   苗俊明和李烁约好一起去江琰家玩PS,碰巧撞上在楼下打工的陈幼安。   哥儿几个本来还挺高兴,可是一会儿工夫,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苗俊明愣了愣说:“啊?我们一起啊,叫上...”   李烁赶紧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   “叫你上去就上去,哪来这么多屁话!”   真替这个二逼的智商感到忧愁。   没看见旁边那位爷满脸不痛快吗?   苗俊明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被李烁连拖带拉出了门。   小店内只剩下陈幼安和江琰二人。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时间却仿佛静止,气氛诡异得渗人。   陈幼安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   江琰的脾气还是好差。   刚刚还对着她笑,现在又是皱着眉,凶巴巴的样子。   可是她今天不想哄他。   只开口问:“你要买东西吗?不买的话我去干活了。”   她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完,得加快动作把货物都收拾了。   江琰面色不畅,堵着她的路。   “我惹你了?”   陈幼安摇头。   “那你看着我。”他说。   小姑娘仍是犟着不动,板着小脸看向别处。   他说看就看?凭什么。   下一刻,陈幼安突然感到腰间一紧。   “啊呀!”   她惊叫一声。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腾空离地。   江琰臂力好,双手掐着她的细腰,轻松把人抱起来。   陈幼安小手撑在少年的肩上,圆溜溜的眼睛布满惊慌。   她被江琰抱起来坐在了收银台上!   “你疯啦!”   她小腿乱晃挣扎着要跳下来。   现在是大白天,随时会有顾客进来买东西,如果被人看到怎么办。   别人会怎么想啊?!   江琰贴近,双手撑着柜子,把人圈着。   他眉眼深邃,直直盯着像要把人看个透。   陈幼安下不来,她再往前就会扑到他身上。   她小腿悬在半空,去推他的肩,推不动。急得小脸通红,眼里泛起羞涩又气恼的水雾。   不得不抬起眼,视线终于和他齐平。   江琰冷哼一声:“总算肯看我一眼了?”   ......   他怎么这样固执呀。   “你快放我下来。”陈幼安害怕得声音微颤,又轻又涩。   她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但江琰的样子确实是生气了。   她不敢再惹,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江琰偏头,耐着性子问:“你先说说,为什么不想见到我?”   他就搞不懂了。   掏心掏肺对她好,平时在学校也收敛了许多,烟都不怎么抽了,她怎么还是对自己避之不及?   陈幼安想移开眼,又不敢。   少年浅褐色的瞳眸深邃,看得人浑身都软。   她眼睫扑哧扑哧地眨,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半晌,她嗫喏道:“我在这里打工,你这样...会影响我。”   陈幼安没撒谎。   江琰知道了她兼职的地方,还离他家那么近。若是他隔三差五来这么一下,她真的应对不来。   她还不想辞职。   江琰仍是双手撑着柜台,把人困在方寸之间。   这个姿势暧昧却带有侵略性,也很利于他观察她。   鼻尖一阵若有似无的甜香,勾得人心有些痒。   白日光线下,小姑娘皮肤瓷白细腻,还有一层很小的绒毛,又软又乖。   还有刚才握过的一把腰...   是真他吗的细!   江琰眯了眯眼,抬手撩开她脸颊上一缕凌乱的发。   “原来是怕我骚扰你啊?”   他一边说一边视线下移。   陈幼安警惕睁大眼,下意识地向后躲。   江琰这个混蛋...   推又推不动,紧紧咬着嘴唇,急得快哭了。   这时候,一声突兀的“欢迎光临”响起。   陈幼安身子僵住,如遭雷劈。   扭头看见同样如遭雷劈的方姐的脸,羞愤得想当场和江琰同归于尽!   方姐一脸震惊,张圆了嘴巴,好久都合不拢。   “你你你们…”   气氛尴尬得要凝出实质,江琰终于松了手。   陈幼安赶紧跳下来,气息不稳,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方姐...你回来了。”   刚才一番挣扎,头发都乱了。   她狼狈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方姐穿着一件蓝色狐狸毛皮衣,身材圆润。   她搓了搓手,十分尴尬。   “回来了回来了。”又问,“阿琰...你来买东西?”   陈幼安惊愕抬起头。   阿琰?他们认识?   江琰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不是,碰见同学了,来打个招呼,”   ……   哪有打招呼把人抱到柜子上坐着的!!   陈幼安好想掐死这个混蛋啊!   少年的笑脸像是万能通行证,对不同年龄段的女人都好使。   方姐神色松和不少:“原来你们是同学啊?挺有缘嘛...”   陈幼安把凌乱的头发别至耳后,连忙转移话题。   “方姐...货架上摆的差不多了,地上那些要不要搬到库房啊?”   “先放那吧,回头我再理一下,把那些快过期的翻出来打折卖。”说着又转向个子高高的少年,露出姨母笑,“阿琰,你们先聊啊,我来忙就好。”   陈幼安心口一紧,忙抢在她前面。   “不用的方姐,他还有事马上就走,我来弄就行。”   江琰笑了笑,从善如流道:   “方姐,家里还有同学等我,改天再过来。”   “行,那你先去吧。”她笑得和善。   然后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大瓶汽水,往江琰怀里塞。   “拿去跟同学们一块儿喝。”   江琰拧眉,拒绝说:“不用了。”   方姐难得见他一次,格外热情:“叫你拿着就拿着,方姐请你们几个同学喝个饮料,别不好意思。”   江琰没再争,道了声谢。   又忽然问:“方姐,我以后能来你这写作业吗?”   陈幼安刚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她惊讶睁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姐听这天方夜谭的,也是惊得不轻。   江琰摸了摸鼻子,补充说:“陈同学成绩好,我有不懂的可以请教她。”   方姐眼珠子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几眼,恍然大悟。   “当然没问题,阿琰长得这么好看,坐在这里跟活招牌似的,指不定吸引多少女同学来买东西呢,方姐求之不得呀。”   她笑得欣喜灿烂,丝毫不像是说客套话。   “谢谢方姐,我先回去了。”   江琰弯起唇角,有一种潋滟的好看。   “陈同学,明天见。”   -   周一天晴。   阳光倾洒在校园内的草木和建筑物上,给冷意横秋的冬日增添几丝温暖。   同学们提起上周五精彩的篮球赛仍是津津乐道,意犹未尽。   与此同时,另一件颇具戏剧性的事也在整个年级传开--   夏思佳转学了。   早上升完旗,不少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夏思佳去了锦华中学,真的假的?锦华中学学费一年五十万,再加上转校费得多少钱啊!”   “锦华中学学费高,升学率却比附中低。都高二了才转,怎么想的呀?”   “夏思佳闹了这么大一桩丑事,不转学怎么办?她惹的又不是普通人,我看是迫于压力不得不转了。”   “夏思佳家里背景也不简单啊,不然凭她那样的成绩怎么进得了附中。”   “背景再不简单,招惹了江琰一样卷铺盖走人。谁让她不自量力呢...”   破骨万人捶,墙倒众人推。   人都不在学校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更加肆无忌惮。   反正没人管,她也听不到。   留言肆意疯传,一如当时陈幼安跟贺明州的绯闻,只是现在主角变了一个人。   课间,陈幼安从冯倩嘴里听说了这件事。   “转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这种人心思太坏,跟她一个班都浑身不自在。”   陈幼安正在誊抄笔记,听着停下笔。   她没惹过夏思佳。冲突爆发之前她们几乎连话都没说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恶意就可以如此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   心里说不上是痛快或是遗憾。   或许两者都有,也或者两者都不是。   -   晚上七点过,陈幼安坐在小超市柜台前做物理卷子。   正做到最后一道大题,她全神贯注想了半晌,有了思路。   连门口响起一声“欢迎光临”也没在意,继续在草稿纸上推算。   直到“啪”地一声,一本书忽然仍在柜台上,她在抬起头。   先是看到一本高一英语习题集。   再往上,才看见江琰那张凌厉又莫名带着点点笑意的脸。   她白天脑子里装着夏思佳转学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压根忘记江琰昨天说过的话。   他要过来写作业。   四目相对,江琰先开口。   “说好给我补课,别想赖账。”   ......   陈幼安如临大敌,绷着小脸不搭话。   是,她是答应了给他补课。   不过这位同学,您连书包都没有的,补哪门子的课啊?   不等陈幼安反应,江琰毫不客气地搬了张椅子过来跟她并排着。   然后翻开崭新的英语习题集。   江琰大爷一样摊开手:“借只笔来用用。”   陈幼安默了默,从书包里摸出一只白色外壳的水性笔,轻轻放在他手上。   江琰握着笔看半天。看看笔帽,又在草稿纸上划两划,试试手感。   他对笔的兴趣明显比习题集来得大。   陈幼安摇摇头。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她不是不愿意帮江琰。   只要他是真的愿意学习,还是很乐意看到他进步的。   江琰虽然家境富裕,不愁前路。但学点知识也总比大脑空空当个草包的好。   陈幼安痛下决心。   “下次还是先带教材过来吧。” 第43章   ◎“我的小老师。”◎   冬天的夜色黑茫茫,小超市亮着光,明晃晃的显出几分暖意。   四下寂静,江琰和陈幼安一左一右并排坐在柜台前。   几分熟悉,几分稀奇。他们像是做回了同桌。   然而某种东西已经发酵到变质。   江琰在习题集上扫了几眼,看不懂。   又偏头去看陈幼安。   小姑娘纤白的小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沙沙写着。做起题来全情投入,自信又认真。   他出神看了半晌,收回视线。   心里默念几遍好不容易找来接近她的借口--   他是来学习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江琰在英语习题集上连蒙带猜,勾勾选选。   一旁的陈幼安理清思路,重新出发,终于把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做完。   她舒展了下脖子,下意识去看旁边的少年。   江琰这回是端坐在桌前,修长手指握着白色笔身,鼻梁挺立,睫毛很长。   还有那一头栗色的头发,被灯光剪影成好看的画面。   他假装跟单词很熟的样子,一边读题一边无声地念。   但是高一英语...   对他来说会不会太难了点?   “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怎么做题啊?”   他头都没抬,一副真的被她干扰了的样子。   ......   说得来好像他真的会做一样。   陈幼安被说得莫名心虚,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忠言逆耳。   “你要不要先做一下初三的题呀?”   她这句话是出自真心。   江琰荒废几年的功课,没办法一口气提上来。   高一的英语语法已经很复杂,生词又多。   他这样拔苗助长式恶补,知识层面上是续不上的。   江琰这回放下笔,眯起眼睛看她。   “瞧不起谁呢,老子初中学习很好的。”   陈幼安颤着眼睫看他,有些震惊。   她以为江琰是骄纵惯了,从小都不学习的那一类。   但此刻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为什么...   后来放弃学习了?   她想问他。   而且江家那么有钱,他为什么会住在老旧的公寓楼...   然而她最后只嘴巴动了动,没能问出口。   “那好吧,明天把英语和语文的教材带过来,我们先从高一的讲起。”   -   帮江琰补课的事躲是躲不掉了。   既然答应了,就好好完成吧。   陈幼安这样想。   还有一个月就是期末考,她希望江琰付出努力的同时也能获得回报。   于是第二天,她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做了补课计划表。   哪天补哪门课,进度要到多少,安排得很详尽。   下午放学铃声响,陈幼安背上书包往教室门口走。   抬头就看见江琰双手插着袋,懒散地靠在倚在门边。   从他明目张胆的目光看来,他在等她。   陈幼安硬着头皮走过去。已经有同学探究看过来。   李烁提着书包走过来,“哟”了一声。   “阿琰,搁这儿守株待兔呢?”   江琰笑了笑:“一边儿去。”   李烁白了一眼,又酸唧唧地说:“吃饭补课一条龙,阿琰你好福气啊,人家也想要个小老师...”   ......   这下好了,同学们不再探究,直接意领神会,掩嘴偷笑着走了。   陈幼安慢吞吞走近,不好意思地垂着长睫。   “说好了,在小超市汇合...”   她只答应了给他补课,没说要一起吃晚饭呀。   江琰眼里三分笑意,学着李烁的话:“晚饭总要吃吧,我的小老师了。”   陈幼安心口一紧,脸都热了。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呀!   谁说要当他的...小老师了。   陈幼安软声:“那就随便吃点吧,别耽误了时间。”   江琰:“嗯。”   放学的时间点,学校门口人很多。   江琰很高,臃肿的校服到他身上也是落拓不羁。再加一头栗色碎发和冷白的脸,很是吸睛。   陈幼安不自在地跟在江琰身后,仍是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   她默默垂头走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书包带子被人提着往前带,她被迫着加快步子。   “你是跟班儿?”江琰淡声,“走我旁边。”   陈幼安没了辙,只好点点头。   两人并着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条宽阔整洁的横街,两旁全是装潢考究的餐馆。   陈幼安没来过这,怔了怔,江琰已经抬步进了一家日料海鲜店。   不是说随便吃点的吗。   陈幼安呼出一口气,跟着进店。   店内轻缓音乐,和式风格。   淡绿色调屏风的和实木装饰,低调却很有质感。   每个座位都有隔断,摆设雅致,宽敞又舒适的感觉。   服务员穿着和服上前,热情地用日语问好,递上菜单。   陈幼安有些局促。   餐厅看着很高级,她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但临阵退缩也太狼狈了。   她只好取下书包,硬着头皮接过菜单。   然后翻开菜单一看,   果然。   里面全是各类名字都没听过的刺身,还有后面跟着的让人惊掉下巴的价格。   她算了算价格,吃一顿够顶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陈幼安合上菜单,实话实说。   “我都不认识,还是你点吧。”   江琰挑了下眉,点了些海鲜又加了两份主食,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这家口味清淡,如果吃不惯下次我们换别的。”   江琰语调散漫又自然,让话里的意思莫名暧昧起来。   说得他们像是其他关系一样。   陈幼安听得心突突直跳,呼吸都有些乱。   她咬了下唇,轻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   日料店生意很好,卡座都坐满了,其中不乏举止亲昵的情侣,很有氛围感。   陈幼安进了洗手间,捧起水浇在自己红彤彤的脸颊上。   她平复心情再倒回去,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女生站在了江琰面前。   江琰今天穿着校服,却又与众不同地一点不显臃肿,清冷气质又少年感十足。   女生长发齐刘海,脸蛋圆圆长得很可爱,跟柳遥和李蕊不是一个类型。   可爱女生挂着甜美笑容,双手捧着手机很羞涩地开口。   “小哥哥,可以认识一下吗?”   女生表情真挚,乖巧讨喜的模样。   江琰没什么表情地摸出手机。   陈幼安怔了怔。   女生真的挺可爱,连自己看着都觉得乖得很。   男生看着,会更可爱吧。   这样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叮铃铃地想起来。   她吓了一跳,拿出来一看,江琰给她发来语音通话。   他...他干嘛呀!   陈幼安赶紧挂断,一抬头,江琰已经顺着这边看过来。   她被看个正着。   没办法,只好假装刚刚从洗手间出来,抬步走过去。   江琰一路欣赏着她的表情,笑得有些坏。   对女生说:“可不可以你问她。”   陈幼安:“......”   女生瞬间明白过来,脸上讪讪的。   “不好意思。”她说。   又瞥了陈幼安一眼,快步离开了。   陈幼安坐回去,双手握着放在膝盖上。   她有些羞耻地开口:“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你这样说...会很奇怪...”   江琰刚才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被搭讪,把自己当成那什么来挡箭。   江琰抬起眼皮,慢条斯理的语气:   “原来你听到了啊。”   ......   陈幼安被逮了个现行,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想偷听,只是那样的场合她实在不方便直接过去。   光线暖黄,照得她的脸庞柔和又清纯。   江琰懒散地向后一靠,眼里漾着点点笑意。   这样就要道歉,性格真是乖软得很。   好不容易,服务员上了菜。   陈幼安只想早点吃完早点走。   她端着一盘颜色略深的炒饭吃。   不知道是什么炒饭,味道鲜美得很。   她小口吞着,没注意到江琰递过来一个碗,里面是他刚剥好的虾。   江琰一挑眉毛:“尝尝看。”   “谢谢。”   陈幼安盛情难却,用筷子夹起一个送进嘴里。   这是她第一次吃刺身虾,意外的很好吃。   虾肉滑嫩,味道又甜又鲜,一点腥味都没有。   她小嘴鼓鼓的,眼神率真明亮得像一只小动物。   “好吃。”   江琰淡笑着看她,突然提起了上周篮球赛的事。   “周五那天,你怎么先走了?”   她难得主动问他一次,他还高兴了老半天。   可惜最后没等到她,反而等来个缠人的柳遥。   陈幼安吃饭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   想起江琰和齐枫打架的事,心里一阵发慌。   “江琰。”她轻声喊他,“你跟那个...一中的男生有过节吗?”   陈幼安小心翼翼地试探。   之前就听说两个人不对付,这回又在篮球赛上差点打起来。   又想起于然因为陷害自己作弊,被打得满脸都是伤的样子,她实在是替齐枫着急。   江琰看她一脸郑重,吃饭的动作停下来。   “没有啊,只是单纯看不惯他。”   “看不惯一个人就要打他吗?”   这样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江琰终于放下筷子,有些不解地看她。   强调说:“是他先动手的。”   他敛着眼皮,语气带着攻击性。似乎对那天的事仍耿耿于怀。   陈幼安心都跟着沉。   两个人连说话都这么像,这些男人的胜负欲真是让人费解。   “那个人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你何必跟他计较。”   她不知道该怎样让江琰顺这口气,只能捡一些他爱听的说。   她不太会损人,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   然而江琰眉毛一横,疑问:   “我怎么觉得你在帮他说话啊?”   陈幼安嗓子一紧,心差点蹦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怎...怎么可能。我是觉得,打架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江琰蒙在鼓里,只以为她好学生见不得这些混混行为。   他勾起唇角,笑得坦荡又宠溺。   “知道了,小老师。”   陈幼安默默扒饭,头越埋越低。   她对江琰说过很多无关痛痒的假话。   唯独这次让她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的难受。   一顿饭结束,已经快七点。   两人出来时,天都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傍晚的风冷飕飕,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陈幼安赶紧把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小半张脸。   他们并肩往小超市的方向走。一辆白色的欧陆驶近,恰恰停在不远的路边。   江琰不经意抬眼,看到了那辆惹眼的豪车。   他眼神好使,纵然是零星灯光的茫茫夜色,也一眼认出车牌号。   江琰脸色瞬间沉下来,视线移向一边。   又狠狠紧了紧牙齿,胸口升起一股强烈的燥意。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   试图忽略掉那辆车的存在继续往前走,没能成功。   车上下来一位身穿校服的少年,堪堪叫住了他。   “哥。”少年喊他,“好久不见。” 第44章   ◎“疼不疼呀。”◎   街道被路灯照亮。早些时候下过一场毛毛细雨,这会儿地面还有些湿。   陈幼安愕然定住脚,好奇打量眼前的男生。   高高瘦瘦,穿着私立学校的校服,带着金属边框眼镜,模样挺斯文。   他...   喊江琰叫哥?   男生抬手扶了下眼镜,又自然垂下。   语调轻浮道:“哥,换女朋友了?我记得上次那个好像比你大了几岁呢。”   陈幼安闻言拧起眉,警惕看他。   男生姿态散漫,有点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表面斯斯文文,话语间却没有半点应有的分寸。   再去看江琰的反应,更加肯定这个“弟弟”来意不善。   如她猜测那般,江琰对男生亦是嫌恶。   他站在原地,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他。   “江澍。”江琰冷着嗓子说,“你哪来的脸叫我哥。”   剑拔弩张,空气逐渐凝固。   江澍不怒反笑,佯装不在意一般:   “我约了朋友来附近吃饭,不想碰到了你。周末一起回老宅吃饭吧,爷爷一直念叨你…”   江琰单手插在裤袋里,懒得听他粉饰太平,撇开了眼。   “一个小三生的野种,在江家混了几年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不留余地,攻击性很重。   “野种”两个字说出来尤为刺耳。   街道上的光线忽明忽暗。   陈幼安鲜少看到江琰这样激烈又恶意的一面。   不自觉地神经紧绷,捏紧手心。   江澍的表情僵了一瞬,眼底浮上微不可察的隐忍。   他突然嗤笑一声,双臂环胸。   “哥,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甚至一直认为是我们两母子害死了你妈妈,但那是意外,我们…”   江澍刚开口的时候,江琰冷白的脸就没了温度。   他一直忍耐的情绪被挑起,胸口起伏,攥紧了拳头。   江澍没说完,衣领被人大力揪起,狠狠往后推去。   他似乎毫无防备,直直退到一旁的白色汽车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江琰额头青筋全显,眼底因暴戾而发红。   紧接着,一记拳挥在江澍脸上,皮肉破裂。   他声线狠厉,像是从嗓子里磨出来的一样:   “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你也配提我妈!”   陈幼安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扑过去拉住江琰的胳膊。   “江琰,别打!”   她见过江琰打架,知道他下起狠手来有多可怕。   那个江澍摆明了就是在激他。是故意的!   江澍的脸歪向一边,眼镜半挂在鼻梁上。表情因痛苦变得扭曲,眼睛抖得睁都睁不开。   他个子不矮,但江琰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现在被江琰的手肘抵在车上,身子都动不了。   动静着实不小,已经吸引几个路人看过来。   甚至有人摸出手机,开始犹豫要不要帮忙报警。   江澍缓过劲,嘴角已经开始渗血。   他咬牙忍着痛:“哥,三年了,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冲动。”   陈幼安清晰听到了这句话,背脊发凉,倒抽一口气。   这个江澍怎么还敢说?他不要命了!   果然,江琰脸上略过一丝暴怒,拽着他的领口,就要大力挥拳砸下去。   陈幼安惊呼一声,死命拖着江琰的胳膊往后扯。   “不要!!”   旁边的路人吓得都是一震,慌乱着就要拨打110。   就在众人以为江澍会被他一拳打死的时候,拳头重重砸在车身上。   “砰”地一声,撞击金属的声音--   白色欧陆的车身硬生生凹下去一大块!   人群发出惊呼,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发狠的少年,却一个都不敢上前劝阻。   汽车里还坐着一位司机,也是江家的人。   江家两位少爷动手,他一个司机劝哪边都不合适。   他被乒乒乓乓的动静震得心惊肉跳。一边心痛车子,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暖黄的光线打下来,江琰的下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   他忽然松开手,仍带着力道推了对方一把,直起身。   “打死你,都嫌脏我的手。”   嗓音沉冷,令人战栗。   说完这句,他拽过陈幼安的手腕,转身离开。   没了热闹可看,围着的一圈人小声议论着走开了。   江澍仍狼狈地靠在车身上,脸色因紧张和恐惧而极为难看。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一边憎恶江琰的高人一等,一边畏惧他的桀骜狠戾。   江澍动作缓慢地扶好眼镜。   望着少年和少女的背影,面色阴沉。   江琰的狠烈让人本能地屈服,他厌恶被他踩在脚下的感觉。   -   陈幼安最后是打车去的小超市,和江琰一起。   二人并排坐在车后座,谁都没有说话。   陈幼安有些不自在。   就在刚才,她好像无意间窥得了江琰的隐私。   从两人间的对话,还有江琰的几近疯狂的反应,大致拼凑出一个不幸的事实。   江琰的妈妈,似乎不在他身边了。   陈幼安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扭头去看他。   斑驳光影下,少年睫毛顷长,鼻梁挺立,呈现一种被柔光雕刻出来的好看。   江琰默默看向窗外。街景倒退,他的眸光却静止着。   低落的情绪很明显。   视线下移,他的手自然又无力地搭在腿上。   手背宽大,指节修长。   冷白的皮肤上有几处殷红的伤口。   他受伤了。   吃饭的地方离小超市不远,很快就到站下车。   他们站在街道拐角处,头顶树叶漱漱作响。   江琰表情淡淡,周身都是疏离的冷感。   “先走了。”他说。   他不加掩饰,也不想解释。   她什么都看见了,他今天没心思学习。   正转身,衣摆被人轻轻拉了下。   陈幼安嗓音柔软,带着关切:“你的手受伤了,回家记得上点药。”   江琰似乎根本没觉得痛,抬手看了看,破口流血了。   “家里没药。”他实话实说。   垂眸淡淡看她的样子,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寂寥。   冷漠,又冷清。   陈幼安怔了怔,咬着下唇。   然后轻声说:“那你去小超市坐着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点药。”   江琰抬起眼皮,从善如流:“嗯。”   -   陈幼安去隔壁药店买了碘伏棉签,还有纱布回来。   一进门看见江琰垂头坐在柜台前,握着她书包上的毛绒兔子,捏来捏去。   都被他捏变形了。   她撇了下嘴,不和他计较。   把塑料袋递到他面前,叮嘱:“先消毒再上药,千万别碰到水了。”   这是刚才药店的店员告诉她的。   伤口出血容易感染,结痂前尽量不要碰水。   江琰没接,抬眸看她:“我包不来。”   陈幼安眨了眨眼,食指指向某一处:“旁边有一个社区医院,急诊...”   “你给我包。”他打断她。   陈幼安冷愣着,对上少年浅色瞳眸。   江琰今晚的话很少。   眼神不似以往的侵略性,变得柔和了很多。   陈幼安心软了,难得没拒绝。   “那你忍着点,我包的可能不好。”   江琰似笑非笑地弯唇,“你轻点。”   外面刮起风来,呼呼地响。   小超市内挂着好几盏白炽灯,光线很足。   陈幼安抬了张凳子坐到江琰身边,借着光线拿棉签给他消毒。   江琰右手手背的四处骨节磨得破了皮,还有些渗血。   陈幼安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碎发毛茸茸。黑睫轻轻颤动,谨慎又小心的样子。   她鲜少做这样的事,下手的时候轻轻的,生怕弄疼他。   带着药水的棉签染成深棕色,滚上皮肉破开的殷红,看着都是扎肉一样的生疼。   陈幼安涂了两处,抬头问:   “疼不疼呀。”   江琰心不在焉:“嗯。”   陈幼安蹙着眉,微微低下头。   用嘴巴“呼呼”地对着伤口吹气,想让江琰好受一些。   她小的时候自己顽皮头上摔了个大包,奶奶就是这样一边抹药一边轻轻吹气,会没那么痛。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你忍着点,很快就涂完了。”   江琰目光沉沉。   他不觉得疼,只觉得酥麻。   整条手臂都麻!   陈幼安毫无察觉。   一丝不苟地涂完碘伏,又横着他的手掌缠了两圈纱布。   最后,江琰抬起手看了一圈。   包得还行,不难看。   天色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星。   陈幼安收拾桌上的药品,装进塑料袋,再送江琰到门口。   夜风更劲了些,吹得人直哆嗦。   陈幼安双手捂着领口,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   “早点你回家休息吧,我明天再给你讲题。”   江琰盯她半晌,突然开口:   “今天怎么这么乖,担心我?”   陈幼安抿唇,点点头。   江澍提到了他的妈妈的时候,江琰明显有一瞬间的失控。   她自小亲情疏离,对至亲分离的无奈感再是熟悉不过。   只是往事被时间磨砺成茧,抚摸的时候不觉痛,只剩下粗糙的顿挫感。   江琰笑了笑,又宠溺般地,抬头缠着纱布的右手揉她的脑袋。   陈幼安不满抗议:“别挠呀,都乱啦。”   她声音轻软,似吴侬软语,挥着小手去推他。   江琰浅褐色的眸子被夜色染得漆黑。   情愫涌动,悄无声息。   趁着黑夜,趁着脆弱。   他突然下移,带着纱布的手掌直接抚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在胸膛。   陈幼安踉跄一下,有一瞬间懵。   直到自己被江琰整个搂紧怀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凛冽夜风从耳旁拂过,她的脸却烫得吓人。   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罩下来时,陈幼安的脑子一片空白。 第45章   ◎“那...下不为例。”◎   冰冷的空气浮上一层燥热。   暖黄暧昧的街灯下,陈幼安被江琰紧紧按在怀里。   她有些急,声音颤得发抖:“你做什么呀。”   她挣扎,却挣不开。   江琰俯在她的颈窝,少女甜香引诱他埋得更深。   “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他还是这样霸道不讲理,嗓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江琰的反常让人无措,陈幼安慢慢停下动作,任他抱着。   “那...下不为例。”   她妥协退让,声线因紧张而干哑。   又甜又涩。   江琰校服上是很清爽的薄荷味,闻着很干净。   可颈间传来的热度让她无所适从。   脸颊发烫,身体僵直,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陈幼安又去推他。   “好了吧,已经不止一会儿了。”   江琰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松开,陈幼安赶紧退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要做作业了。”   她催促,带着不满,控诉他刚才的“恶行”。   江琰轻轻“嗯”了声,倒退着走。   他弯起嘴角,笑得潋滟,抬起缠着纱布的手对她挥了挥。   “小老师,明天见。”   -   陈幼安洗完澡躺上床,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   江琰是从江家搬出来了吗...   他跟江澍势如水火,那他的家里人呢?   她忍不住去想。   又想起江琰最后抱她的那一下,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   江琰是在求安慰吗?   如果是安慰的话,抱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她这样想。   但仍是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到了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放学,陈幼安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小超市写作业。   江琰今天没有堵着人非要一起吃晚饭,而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到晚上八点才过来。   “欢迎光临”声响,江琰拿着两本教材进来。   应该是刚刚才上楼拿的。   陈幼安仔细看他的右手。   纱布摘了,露出几处红腥腥的破口。   江琰手背皮肤冷白,更显得伤口颜色触目惊心。   还没结痂,但是已经不流血了。   “手还疼吗?”   江琰拿了张椅子过来,混不在意:“没什么感觉。”   他对昨天的事只字不提,陈幼安也没再问。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   陈幼安放下手中作业,跟他讲补课安排。   “我晚上给你讲语法,你平时抽时间背单词。怎么样?”   她对江琰说话从来都很客气,试探着询问他的意见。   江琰挨着她坐下。   他才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意,冰冰凉凉的。   “行啊,一天背几个?”   几个?   陈幼安眨了眨眼睛:“几个可不行,以你的进度,至少一天要30个。”   她怕江琰接受不了,说得很谨慎。   没料到江琰表情都没变,又点了点头。   “30个…行。”   陈幼安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眼睛亮亮看着他,欣慰地嘴角上扬。   还没高兴两秒,江琰又开口。   “有什么奖励?”   什么。   陈幼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背单词提高的是自己的英语知识,怎么来找她要奖励呀。   她合上书,一本正经说:“把成绩提上去了,不就是最好的奖励吗?”   江琰嗤笑一声:“那算哪门子奖励。”   又偏头凑近,去看她的脸。   “不来点儿实际的,我哪里背的下来啊?”   他声线低哑,听的人耳朵痒痒的。   陈幼安简直无语,板起一张小脸。   “提高成绩还不实际?”   江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不-实-际-”   陈幼安开始后悔了。   她就知道江琰不会乖乖地学习。   好心给他补个课,反而被讹上了。   但是她嘴笨说不过,又清楚江琰死缠烂打的功夫。   最后拧着眉,气呼呼的拿过书包。   埋头找了找,从书包里翻出来一本词汇手册。   “我把自己的词汇手册给你用,当作奖励行了吗?”   江琰:“......”   行个屁。   像昨天那样来一下还差不多。   但看着小姑娘双眸清澈干净,又一脸真挚的表情,那样的下流话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有些不耐地接过词汇手册。   词汇手册蓝色封面,只有巴掌大,厚厚一本,   少年手指修长,拎着随意翻看。   里面都是高中词汇,勾勾画画还有注解,用了两种颜色的笔。   能看出来她格外用心。   江琰一撩眼皮,胡乱翻着本子不情愿说:“行吧。”   陈幼安看他吊儿郎当的不当回事,又提醒说:   “你要每天背30个单词才有奖励,背不下来...得还给我。”   一本破手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江琰笑了笑:“老子背得下来。”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一周下来,陈幼安是彻底相信了江琰说的,他以前的成绩很好。   江琰的记忆力很好。   每天的三十个英语单词,不管长的短的背得准确无误。   还有物理和数学,基础公式一讲就懂。再往后推演出来的步骤,也难不倒他。   江琰最差的就是化学。   因为化学是初三才开始学,他那时候已经不学习了,可以说是真正的零基础。   正好陈幼安在化学这一科上最有心得,按照自己归纳总结出来的方法,又耐心地给他讲最基础的元素和配平。   只要是讲过的知识,他运用起来做题就不会错。   陈幼安甚至觉得,如果江琰肯认真学习,进步一定会很大。   就算这个学期来不及,下学期至少能进年级前两百名。   邻近圣诞节,街上大大小小的商铺已经换上了节日装饰。   雪花窗贴,麋鹿公仔,挂着彩灯的圣诞树,气氛一片温馨祥和。   附中的学生们也蠢蠢欲动。   这天放学,轮到陈幼安这一大组做值日。   她拿着帕子擦走廊的瓷砖,就听到几个女生在讨论圣诞节的事。   “圣诞节准备去哪玩啊?”   “听说游乐场那边有主题活动,肯定很热闹。”   有女生问:“给你男神的贺卡准备好了吗?”   旁边的女生回答:“早就买好了,到时候偷偷塞他抽屉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陈幼安听着,没什么特别感觉。   从前在南城同学们也爱过圣诞节,但是气氛远不如海城这般浓烈。   相比圣诞节,她更期盼下雪。   海城每年都下雪,而南城从不下雪。   打从进入冬天,她就在期待这件事。   陈幼安擦完瓷砖,贺明州已经把地面打扫完了。   她见他提着拖把过来,先开了口。   “班长,拖把就放门边吧,等会儿我一起收拾。”   她负责走廊的瓷砖和地面,只是她动作慢,其他同学都做得差不多了,她还没开始拖地。   贺明州原想帮她,听她这样说了也没了借口,   抿了下嘴唇,淡声说:“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班上人走得差不多了,有几个上晚自习的住校生已经吃过晚饭来了教室。   陈幼安把打扫工具放整齐,背上书包准备走。   一出教室后门,撞上一个女生。   “你是陈幼安?”   女生齐刘海,丹凤眼,她见过,是八班的。   王蕴几个小姐妹中的一个。   她微微蹙眉,点了下头:“嗯,有什么事吗?”   女生嘴角露出一个笑,表情玩味。   “有点事想找你确认一下,麻烦上来一下。”   她冲她招招手,往五楼的天台走。   陈幼安背着书包脚步不动。   脑子里忽然闪了一下,联想到她那个便宜哥哥--齐枫。   王蕴喜欢齐枫,江琰厌恶齐枫。   她偏偏又跟齐枫关系匪浅。   想到这她心里莫名慌乱。   王蕴…知道她和齐枫的关系了?   她握着肩带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   跟着丹凤眼女生上楼。   -   附中有南北两栋教学楼。都是四层楼高。   高二七班正好在北楼的四层,在往上就是天台。   天台平时都是上了锁,不准学生私自上去,   这会儿锁链大开,唯一一盏节能灯开着,只照亮了面前一小块视野。   天台风呼呼地吹,冷得人牙齿跟着打颤。   陈幼安一上去,看见了王蕴和朱晓玲。   加上刚才叫她上楼的丹凤眼,一共四个女生。   她蹙眉站着,能隐隐感到对方并不友善。   陈幼安只站在门口,不往里走。   王蕴叼着烟,火星明明灭灭。   “陈幼安,问你个事儿啊。”   她开门见山,语调懒散得像个小太妹。   陈幼安手心微微握紧,表情维持着平静,点了点头。   “你跟江琰…到底什么关系啊?”   王蕴一边问,一边熟练地吸烟吐气,面前烟雾缭绕。   陈幼安有些愣。   她明明喜欢齐枫,却问自己和江琰是什么关系。   好奇怪。   “同学关系。”她如实回答。   一旁的朱晓玲“嘁”了一声。   她坐在花台上,漂亮的脸没入黑暗,看不真切表情。   王蕴“哦”了一下,把烟头按在花台上掐灭,又没头没尾得来了一句:   “怪不得呢,原来是有男朋友啊。”   陈幼安感到莫名其妙。   她对王蕴感到抵触,眼睛直直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站在门口的丹凤眼突然推了她一把,陈幼安不得不踉跄着向前。   黑暗中,她只觉得眼前一晃。   王蕴摸出手机,点亮屏幕。手一抬,横在她的眼前。   “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第46章   ◎“你要她证明什么?”◎   四周光线太暗。   王蕴的手机屏幕横过来时,突然亮起的白光让陈幼安眼睛一阵刺痛。   她抬起手臂挡了一下,后退半步。眨了眨眼适应晃眼的光线。   然后在看清屏幕上的照片之后,心猛地一沉--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正是齐枫和她自己!   陈幼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僵住。   那是一张她和齐枫并肩走在街上的照片。   是上次在网吧门口,齐枫缠着她让她请吃饭的时候被人拍的。   她猜到王蕴是因为齐枫找上自己,却完全没料到她手里还有她和齐枫的合照!   “看清楚了吗?”王蕴语气轻慢问了句,收回手机。   陈幼安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   照片上,齐枫侧头弯着身,凑到她耳朵旁边,唇角带着笑。   她当时毫无知觉,现在看来这个动作确实有些暧昧。   她从上次的篮球赛了解到,齐枫的确很受欢迎。   有这么一两个女生在路上偷拍他实属正常。只是偏偏不凑巧,把她也拍进去了。   朱晓玲一直看陈幼安不顺眼,翘着腿,坐在背光处。   言语戏谑地说:“意不意外,偷偷摸摸谈个恋爱被人拍到了。”   陈幼安直直站着不动,心里已经七上八下。   她无从解释自己和齐枫的关系。   更不可能把自己的隐衷告诉王蕴这群人。   照片里面的女生的确是她。   但…   那只是一个穿附中校服女生的背影。   只有一小半的脸廓,连鼻尖都没露出来。   外貌特征根本无从辨认。   只要她矢口否认,王蕴根本无法指正自己。   “你凭什么说这个背影是我?”   陈幼安沉了口气,声音很低。   王蕴被她这样一反问,颇为不自信地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的确只有一个背影。   她其实拿不准,只能诈她。   “怎么不是你,这身高和发型都跟你一模一样。”   身高不身高的绝对是王蕴乱说。   照片里,她身边就一个齐枫可以当参照物。   齐枫当时弯着身,根本对比不来。   发型就更不用说。   她平时扎的是最普通不过的马尾,附中随便一抓一大把。   陈幼安确定王蕴只是怀疑。   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朱晓玲啧了一声。   “蕴蕴,你跟她废什么话啊,把她手机拿出来拨齐枫的电话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陈幼安兀地睁大眼,手心开始冒汗。   她清晰听到另外两个女生跟着附和,发出阵阵窃笑声。   王蕴挑了挑眉,心说是个好办法。   走近两步,不客气说:“手机拿出来吧...”   她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一副你不拿老子就自己动手的架势。   陈幼安被逼得后退。   要不是光线太暗,她们能看见她因为气恼而涨得脸颊通红。   她倔脾气上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音量拔高,带着愠怒。   几个女生听了都是微微一愣。   陈幼安一副乖乖软软的好学生样子,一看就是个软柿子好欺负。   平时看在江琰的面子上,一直跟她客客气气。   现在江琰不在,她竟然敢跟她们急?   天台空旷,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黑。   王蕴翻了个白眼,“嗬”地一声。   “看不出来,你挺刚啊。”   丹凤眼上前两步,抚上陈幼安的肩,带着警告意味说:“你自己拿还是我拿?”   陈幼安恼火挣扎:“放手!”   丹凤眼力气不小,和她争起来。   朱晓玲对她本来就厌恶,抢在前面说:   “口口声声说你不是他的女朋友,证明一下啊。”   这时候—   “证明什么?”   冷厉沉磁。是江琰的声音。   陈幼安书包带子被扯歪,她搭好书包转回头,看见江琰站在楼梯口。   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却被他挡住一片。   只有光晕勾勒出他顷长身姿,和凌厉的脸廓。   丹凤眼闻声惊了一大跳,立刻放开手回到王蕴身边。   朱晓玲也傻了眼,腿不翘了,直直站起身。   “江琰...你怎么来了。”   江琰沉默着,扫了一圈天台,抬步走进来。   周围一时寂静无声。四个女生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全提着心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江琰冷脸看向朱晓玲,声音没什么温度。   “你要她证明什么?”   又转头看陈幼安。   “什么女朋友?”   江琰听到朱晓玲的话,但并不知道那个“他”指的谁。   陈幼安捏紧手心,声音平静。   “我不是谁的女朋友。”冷静又坚定。   朱晓玲不服气,夹着嗓子说:“江琰,可是这个背影真的很像她,不信你看一看...”   陈幼安心脏狠狠沉下去。   江琰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那肯定是她。   江琰一定看得出来!   她脚有点僵,动不了。   连嗓子都紧了,说不出话来。   如果江琰知道了,一定会...   “你们几个没完了?”   江琰声音很冷,凶狠又不耐烦。   他本就一身不好惹的气场,几个女生都吓得不敢出声。   然后一脸冷厉地盯着为首的王蕴,看得王蕴心里开始打鼓。   她手机里确实只有一张捕风捉影的女生的背影照片。只是朱晓玲非要说像陈幼安,闹着把人抓来问一问。   她甚至开始怀疑,朱晓玲是在借机报仇。   那张背影的确再普通不过了,除了皮肤白一点没有任何特征。   她自己把头发扎起来也能拍成那个样子。   王蕴再横也不敢跟江琰横。   立刻软下声,赔着笑脸说:“误会误会,陈同学不好意思啊,改天一起吃个饭我罚酒认错,行不行。”   陈幼安没理。   糊弄王蕴她毫无起伏,但是面对江琰,她没办法风平浪静。   她此刻心里复杂又难受,没心思听王蕴的道歉。   她别过头,拉了拉江琰的衣角。   嗓音低软:“江琰,我们走吧。”   -   街道路灯昏黄,映照两人身影一长一短。   江琰背着手放慢了脚步,和陈幼安并肩走着。   他不是一根筋的人,不至于喜欢一个人到有眼如盲的地步。   陈幼安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去小超市,最近晚上还天天给自己补课,   谈恋爱?她没时间也没胆子。   江琰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放软了声音说:   “遇到这种情况,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他今天鸽了许之行在校门口等她,等了半天看见贺明洲都离开学校了便上去找人。   要不是这样,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王蕴是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   打架抽烟早恋,在学校的行为比自己还出格。   被那样一群女生刁难,多少有些不好受。   陈幼安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微地点了下头。   江琰看得心里一软,抬手轻轻揉她的脑袋,哄她说:   “她们以后不敢了。”   冷风从耳旁拂过,陈幼安心虚,低了低头,把脸埋进围巾里,黑睫颤动。   “我没事。”   这时候,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   雨不大,但是十二月的雨夹着雪,落在身上冰冷得很。   就快走到小超市,江琰忽然想起来。   “你还没吃饭?”   陈幼安从围巾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轻轻点头。   “那先去吃饭。”江琰抓起她的手腕。   就算冬天穿的衣服厚重,握着仍是很细一只。   “不用麻烦了,我买个三明治吃一样的。”   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如果再去餐馆吃饭,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江琰蹙眉:“这么冷的天,你吃三明治?”   陈幼安懵懵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   “去我家,给你煮方便面吃。”   “啊?”   江琰拉起人就走,笑了笑:“正好我也没吃。”   -   淅淅沥沥,雨珠砸在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们赶在雨势作大之前,回到了江琰的家。   陈幼安不是第一次来了。   她帮方姐送过零食到江琰家,当时是李蕊开的门。   按开开关,屋内亮起灯光。   江琰拉开鞋柜,拿了两双拖鞋出来。   陈幼安无意间一抬眼,瞥见一双女士拖鞋。   小巧的,粉色的。   她蹙着眉,紧了紧手心。   江琰看她愣着,解释了一句:   “那是李烁他姐姐的。她有时候会过来一起玩。”   又扔给她一双灰色的:“这双是新的,就是码子有点大。”   “嗯。”她低低应声。   然后取下书包和围巾,放在玄关处。屐着江琰给她的宽大拖鞋,走进室内。   客厅宽敞整洁,实木装修,给人一种沉厚的书香气。   落地窗外是一个大阳台,视野很好。她走到窗边,能清晰看见附中附近的街区。   向远处眺望,海城的灯火明亮,又不乏雨夜萧瑟的冷感。   她站着看了会儿,乖乖坐回沙发上。   又看到左边有一大排书柜,上面摆满了书。   儒雅的环境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天她撞见的是嘈杂的重金属音乐,还有浓烈的烟酒气息。   萎靡颓废,跟房间的布置格格不入。   江琰烧了水从厨房出来,看陈幼安望着书架出神。   小姑娘神色淡淡,眼睛黑溜溜,像玻璃珠一样剔透干净。   “这是我外公的房子。”江琰走近,“他现在不住这。”   陈幼安循声的回头,看见少年只穿一件黑色卫衣,皮肤冷白,淡色碎发平添一丝不羁。   沙发陷下去一截,江琰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饿了的话,要不要吃点零食?”   江琰平时冷冰冰凶巴巴,今天一路说了太多关心的话。   陈幼安心里又暖,   又难受。   “我不饿。”陈幼安回答。   “其实我之前帮方姐送零食。”她又说,“来过你家。” 第47章   ◎“你吃醋了?”◎   客厅很安静,陈幼安看着江琰浅色的眸子,说得认真。   她没想太多。   只是来了,只是提到了,她就这样说了。   坦白一点没什么不好。   江琰微微蹙眉,表情疑惑。   “我怎么没印象。”   陈幼安双手放在膝盖上,紧了紧:“那次正好是李烁的姐姐来开的门。”   江琰没作声,沉默着。   她看他默着不说话,想要站起身。   “水快开了,我去煮吧。”   说着起身。人还没站直,手腕覆上一个力道带着往回拽。   她硬生生地跌坐回沙发。   错愕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又锋利的眼。   江琰的眼神带着审视,充满侵略性。   “所以那天你不高兴,是因为李蕊?”   他脑子好使,回忆一下就联想起陈幼安得知自己住在公寓楼的反应。   她当时眼里的震惊和失落,不是简单一句“怕被骚扰”能解释得通的。   刚才看见李蕊的拖鞋,也是明显的一愣。   四目相对,江琰觉得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   “不是...”   陈幼安有一种被看破的慌张,下意识地否认。   “我没这么想。”   江琰离她很近,忽地抬手抚上她后脖颈那块皮肤,轻轻捏了下。   陈幼安背脊瞬间绷直,感到一种沦为猎物的惊慌。   江琰依旧冷着张脸,嗓音却变得沉哑。   “你吃醋了?”   后脖颈传来他的温度。   靠得太近,鼻尖全是他的气息。   陈幼安脸红透了,心脏怦怦直跳。   她矢口否认:“我没有...”   黑睫抖啊抖,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还在想怎么解释,腰间忽然一紧。   她发出惊呼。   江琰掌着她的后颈,一手扶在腰间,直接低头凑过来。   陈幼安身子一僵,瞳孔紧缩。   就在江琰快碰到的一瞬间,她迅速侧头避开他的吻。   江琰的唇擦过她的嘴角,带着烫人的清冽气息贴在她脸上。   陈幼安脑子“嗡”的一下,方寸大乱,都忘记去推开他。   只颤抖着声音说:“你别这样呀...”   江琰没亲到,被她躲开了。   又看她漂亮的杏眼带着水雾,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江琰舌头用力抵了下牙齿,将坏心思憋进肚子里。   “别哭啊,这不是没亲到吗。”   陈幼安听到那个字,羞得脸更红了。   怎么没亲到,亲到脸了!   他们只是同学,他怎么可以亲她!   她简直欲哭无泪。   早知道跟他坦白李蕊的事会惹出这些,她打死都不会说。   陈幼安理智回拢,这才去推他,又打又掐的。   “你快松手呀。”   她生气的时候,声音都是青涩的。   江琰不太情愿地收回手,陈幼安蹭地一下站起身。   “我走了!”   她气得不行,要去拿围巾和书包。   江琰两步走过去拦住她。   他现在心情出奇地好,软下声音哄她:“我错了行不行,别生气。”   陈幼安羞恼瞪着他。   江琰没辙:“真的错了。”   “你再这样,我以后不给你补课了。”   又补充一句,“也不理你了。”   江琰看她脸蛋红扑扑的,眼底都是宠溺:   “知道了,水都开了,你乖乖坐好,我去煮面。”   -   江琰不会做饭。   独居几年,只学会了煮方便面。   陈幼安一开始是打算去厨房帮他的,江琰手上的伤应该还没好。   但是被他欺负一通之后突然不想帮他了。   她不自在地坐在茶几前,抬手捂脸降温。都好几分钟了,还烫手。   这个流氓!   很快,江琰端出来两碗煮好的方便面。   里面加了火腿肠和鸡蛋,热气腾腾的,很香。   “在这儿吃还是餐桌?”   “就这儿吧。”   江琰家客厅铺的木地板,很干净。   陈幼安直接坐在地板上,拿起筷子吃起来。   江琰挑了一筷子面,右手的伤口已经结痂。   他瞥了一眼陈幼安,解释得很随性:   “我跟李蕊没什么的。就从小认识,她又是李烁的姐姐,所以走得近。”   陈幼安不抬头,置气似的说:   “你不用说这个,我又不关心。”   江琰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陈幼安坐在地板上,脚上是一双硕大的拖鞋,缩成矮矮一团的样子很可爱。   她呼哧呼哧吃得很快,只想快点吃完离开。   江琰一边吃一边看她:“不是说不饿?”   陈幼安吸溜一小口面,绷着小脸: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小超市接班。”   “我们一起去接班。”   陈幼安知道他脸皮厚,不去看他:“随你。”   江琰难得好脾气地没反驳,弯了弯唇,埋头吃面。   -   冬季的雨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天空仍是灰蒙蒙。   上午第二节化学课下课,张老头下课把陈幼安和课代表宋红杰叫到办公室。   张老头堆起一脸褶子,笑得和蔼。   “那个…化学竞赛成绩出来了,恭喜二位同学,都顺利晋级复赛了。”   陈幼安抬头,和宋红杰对视一眼,露出欢欣满足的笑。   她成功晋级了。   进了复赛就有机会冲击全国奖项。听说一等奖有六千块的奖金,高考还能加分。   张老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一脸满意的表情:“你们两个考得都很不错。特别是陈幼安同学,考了全校第二。要知道,有一半的参赛学生都是重点班,你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老师很是惊喜啊。”   陈幼安微微张了下嘴,眼睛亮闪闪。   高中三个年级都有学生参加竞赛。能在高手如云的附中考到全校第二,无疑是对她实力的最有力的证明和肯定。   她没想到自己考得这么好,一颗心砰砰地很高兴。   宋红杰也惊得睁大了眼。   他是化学课代表,虽然晋级了,但是还没一个转学过来的女生考得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张老师,可以看看成绩吗?”   张老头放下水杯,点点头。   “当然可以。”   然后拉开抽屉,抽出一张竞赛名次表放在桌上。   陈幼安和宋红杰都凑过去看。   她考了90的高分。宋红杰只考了82分。   而第一名的是一个叫田源的男生,考了94分。   “复赛的时间在明年四月,这段时间你们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张老头很是高兴,最后又不忘叮嘱。   “但是下学期开学就要努力准备竞赛,到时候还有专门的集训班,你们提前做好准备,争取再拿到好成绩,为附中,为高二七班争光!”   出了办公室,宋红杰胖墩墩的身子焉下来,明显有些垂头丧气。   他一直觉得陈幼安的水平不如自己,可这回考下来,他差了她8分。   陈幼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比他考得好。现在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宋红杰呼出一口   LJ   气:“陈幼安同学,我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但是我会更加努力追赶,希望你也不要懈怠。”   陈幼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意气激昂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了笑,“嗯,我们一起努力。”   “对,明年复赛我们把一班的田源超了,七班也算扬眉吐气了。”   -   蔡小琴知道了陈幼安进入了复赛的事,由衷为她高兴。   中午食堂吃饭,她说要买了两个卤鸡腿庆祝一下。陈幼安抢在她前面刷卡付了钱。   她平时用度节约,但两个卤鸡腿还是请得起的。   食堂依旧嘈杂熙攘,飘散着各色食物的香气。   学生们大排长队,食堂阿姨抡着大勺热火朝天。   两个女生端着餐盘找到位置坐下,蔡小琴忍不住又夸她一遍。   “安安,你好牛逼啊。一班的理科出了名的厉害,你竟然力压群雄,拿到第二名!”   陈幼安眉眼弯起:“也有点运气成分,当时也有好几道题拿不准。”   蔡小琴说:“你就是太谦虚了,要我说,你就是化学天才!”   陈幼安回她一个笑,夹起一个肉丸子吃。   她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才,不过是学习方法比其他同学略为高效。   也更能坚持,更能吃苦罢了。   “不过也是够一波三折的,偏偏在考试前一天被夏思佳那个恶毒的女人陷害作弊,还好当时江琰帮你解围了。”蔡小琴一边夹菜一边说,“这回考了好名次,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他。”   陈幼安顿了顿。   她都已经帮江琰补课了,还要怎么感谢呀。   蔡小琴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追问:“你准备怎么表示一下?”   语气饱含期待。   陈幼安扒了口饭,有些迟疑: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感谢他?”   蔡小琴挠头认真思索了一下,又打了个响指。   “这不马上圣诞节了嘛,你可以送礼物给他啊。”   “啊?”   陈幼安想起江琰周围时不时冒出来的各色女生,抿了下唇。   “他...应该不缺礼物吧。”   蔡小琴简直捉急:“哎呀,缺不缺的不重要,关键是看谁送的。”   陈幼安蹙眉,一脸拒绝。   她主动送江琰礼物,确定不是在找事?   蔡小琴咬了下唇,还是自己太心急了。   送礼物好像确实隆重了些。以陈幼安素静的个性,确实做不出来。   “那就送张贺卡,祝他圣诞节快乐的同时,表达一下感谢?”   “圣诞贺卡?”   陈幼安以前在南中的时候倒是写过。   她不是一味索取的人。有同学送,自然应该回赠。   “同学之间送圣诞贺卡再平常不过了,上次在星雾山也一直照顾你,”蔡小琴急吼吼的,使尽浑身解数劝她,“你不能仗着人家喜欢你就假装无事发生吧。”   陈幼安垂下长睫。   江琰这个人脸皮是厚了点,但的确照顾她很多。   那回赠他一张圣诞贺卡...   应该没什么吧。 第48章   ◎“真从良了?”◎   下午五点过,附中后门的街道到处都是刚放学的学生。   陈幼安没有直接去小超市,背着书包进了一家精品店。   精品店是粉色基调的装修风格,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里面小玩意很多。公仔挂件,相册,各种造型可爱的书包和文具,还有很多圣诞主题的小礼物。   小店生意不错,有好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挑选商品。   陈幼安左右看看,来到专门卖圣诞贺卡的区域。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圣诞贺卡几乎已经卖断货。   透明塑料的小盒子里,只躺着两张被人挑选剩下的,   一张不好看,一张有褶皱。   ……   该早点来买的。   陈幼安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挑了丑一点那张。   红彤彤的封面,左上角有一颗小小的圣诞树,正中间印着烫金的圣诞快乐字样。   丑得还挺简单。   -   海城市区的夜晚,充斥着浓厚的圣诞节日气氛。   灯红酒绿令人沉醉,冷咧寒风散不尽男男女女满腔狂热。   江琰跟李烁苗俊明一群人吃完饭,去蓝域打台球。   蓝域是海城有名的娱乐会所。   桑拿、棋牌、台球、练歌房,娱乐项目一应俱全,就是消费高得离谱。   一行人七八个男生,还有外校的。有几个带了女朋友,李蕊今天也来了。   男生们今天换了玩法,输了不罚钱,罚酒。   在场的几个都不是江琰的对手,已经有人输得灌了半瓶洋酒了。   李蕊今天化了个精致的圣诞妆。   一身红绿相间的高领毛衣,头上带了个麋鹿角造型的发卡。   红唇大波浪,就算是坐在沙发角落,也吸引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她靠坐着,纤细手指端着酒杯,一双桃花眼盯着少年的背影。   室内开着舒适的暖气。江琰只穿一件黑色衬衫,领口两颗扣子解开,身材顷长落拓,打球的姿势又帅又带感。   他虐菜虐够了,坐回沙发角落,李蕊立刻拎着酒杯过去。   酒杯一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阿琰,你最近挺忙啊,上次见面都还是一个月前的事。”   江琰仰头喝酒没接话,苗俊明这时候凑过来。   “可不是嘛。”   他刚才打球的时候他就一直抱怨,现在又开始告状。   “琰哥你自己说,多久没跟兄弟们出来玩了。过年过节才肯出来一次,你不来人都凑不齐!”   江琰一口把酒都干了,喉结滑动,动作不羁带着几分野。   “老子有正事儿。”   李蕊目光牢牢盯着他,不满又有些好奇。   “什么正事儿?”   苗俊明懒洋洋往后一靠,嗤笑一声:“不能吧琰哥,你真想考大学?”   一群人都是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大家心照不宣,上高中也就为了混个毕业证。到时候家里随便扔点钱送出国,回来一样接手家族生意。   “苗俊明你是不是傻,阿琰能是为了考大学?”李烁叼着烟走近,“那肯定必须是为了陈幼安啊。”   说完,顿时有男生起哄。   一个八班的男生哎哟一声,“琰哥为爱从良啊?但人家可是学霸,你那成绩再怎么补,也不能看啊…”   “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插科打诨,李蕊的眉头越发蹙紧。   之前在KTV见过那个姓陈的女生,除了长得清纯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想进展这么快,江琰都开始为她学习了??   江琰似乎心情不错,笑着一掀眼皮:“差不多行了啊,老子都罚3杯了,你们几个有完没完。”   洋酒度数高。也就江琰的酒量,能连喝三杯还跟没事人一样。   李蕊心烦意乱地缕了下头发,摸出烟来点了一根,含在唇上。   又递了一根烟给江琰。   江琰摇头,拿叉子去叉水果吃,   李蕊悻悻地收回手,吸了一口烟:“真从良了?”   火星明明灭灭,又吐出一口来,顿时烟雾缭绕。   斑驳灯光洒在江琰的侧脸,凌厉又呈现出漂亮的弧度。   他叉起一块水果送进嘴,懒散应声:“嗯。”   李蕊表情不好看了,一肚子的酸劲儿憋回去。   她了解江琰。话少不好惹,对谁都一副冷情冷意的样子。往他身上贴的女生不少,但他脾气臭,对女生也没有半点温柔。   以为他不懂体贴,没想这会儿追起人来这么多花样。   李蕊又拿来一副扑克牌,故作轻松地揶揄:“那斗地主呢,能不能玩?”   江琰听出她的意思,笑了笑,“能。”   “输一把一杯酒。”李烁也加入进来,放狠话,“阿琰,你今天必须喝死在我们姐弟二人手下。”   江琰长腿敞着,躬身手肘支着膝盖:“放马过来。”   室内人声鼎沸。在酒精作用下,嬉笑玩乐声都没了约束。   一群少男少女有打球的,有拼酒的,还有偷偷躲在角落卿卿我我的。   李蕊利落洗牌,一边抬起眼皮看江琰。   “阿琰,真谈恋爱了?”   江琰淡淡回了声:“没有。”   李蕊心里那口气稍微顺了点,就听江琰又说:   “只是挺喜欢的。”   ......   喜欢?挺??   她心里跑过一万头草泥马,手上忍不住使劲,牌都被她洗皱了。   第一把李蕊拿地主。   她走单,出了个3,李烁一张K顶上。   李蕊:“不要。”   李烁算了算牌,准备凑个3到10的顺子。   一旁观战的的苗俊明贼兮兮地问:“琰哥,你跟小白兔进展到哪一步了?亲了没?”   李烁一边抽牌,不以为意道:“瞧你这个问题问得...怎么可能没亲,说得跟阿琰不行似的。”   咧嘴笑着,捏了一把顺子正要出牌。   江琰眉心一跳,反手补了一个2,压了李烁的K。   李烁惊出国粹:“操,我们一队的。老子出完顺子报双了好不好!!”   “你太吵了。”   苗俊明和几个男生在一旁看乐了,笑出猪叫:   “让你多嘴,亲没亲是你该知道的?”   “就是,你应该问到几垒了。”   “哈哈哈哈....”   一群男生喝了酒,荤素不忌,说话都愈发往没轻没重的方向偏。   李蕊撇嘴,笑不出来,大声凶他们:“你们几个说话注意点,旁边还有女生在。”   苗俊明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继续看他们斗地主。   下一把轮到江琰的地主。   他这把牌很好,过一个小对子,就能一把出完。   江琰走单,李烁顶上。   他又出一个2,李烁直接甩了个大王。   李烁表情丰富,喝了酒话也变得多起来。   “姐,你上次也见过我们班那小白兔,长得忒清纯--”   话还没说完,他的大王直接被李蕊四个5炸翻。   “姐你干嘛啊,我也是农民!”   李蕊黑着脸:“看错了。”   然后闭着眼睛出了一对3,刚好让江琰过了一对5。   最后,姐弟二人成功被一波带走。   李蕊输了好几把,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动作开始不规矩。   她迷蒙看着江琰凌厉的侧脸,试探着凑近。   一手挽住江琰的胳膊,头往他的肩上靠。   他们两本来就挨着坐。这个动作看上去,就是李蕊喝得晕乎,不带目的地想找个东西靠一靠。   酒精作用下,江琰反应慢了半拍。   女生软软地贴上来时,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李蕊喜欢喷香水,他早都习惯了。   只是这会儿莫名觉得刺鼻。   他抽出手,往旁边一挪。李蕊忽然没了倚靠,一头栽下去差点扭到脖子。   “李烁,过来把你姐扶好,她喝多了。”   李蕊:“......”   她委屈得不行。   江琰人帅,有钱,但是对人是真的冷漠。   追她的男生大排长队,她也不知道自己遭了什么道,非要惦记着这个比她小三岁的高中生。   可是从前跟他亲近都没被这样嫌弃过啊。   这才过了多久,整个人都变了!   -   这晚是平安夜,方姐让陈幼安早一个小时下班回家。   她早早回到家,洗了澡吹干头发,又做了一套数学卷子才躺上床。   陈幼安对圣诞节没什么特别感觉,倒是朋友圈里全是同学们晒的平安夜祝福。   看了几眼,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关灯睡觉。   只睡了一会儿,手机响起。   她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在做梦,响起的是语音通话铃声。   没有正常人会在这样的大半夜给她打语音电话。   除非...   她猛地睁开眼,摸黑拿起手机一看。   【y正在邀请你语音通话。】   ……   她又看了眼时间,23:50。   这都马上十二点了,江琰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陈幼安犹豫很久。久得电话都快挂断了,她才终于接了起来。   语音接通,听筒里传来隐隐的嘈杂音乐声。   “喂,江琰?”   现在是大半夜。   纵然邓惠家别墅宽敞,隔音又好,没人听得到她房间的动静。   可她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又清又软,有种偷偷摸摸的心虚感。   听筒那边默了默,沉沉呼出一口气。   然后传来一道低哑沉磁的嗓音。   “陈幼安。”   江琰很少喊她名字,声音又哑得不像话,让她没忍住地耳朵发热。   她拧着眉小声问:“你喝酒了?”   今天是平安夜,她知道他跟李烁他们出去玩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没回家,还突发奇想给她打电话。   “嗯。”   江琰的声线冷厉,又带着少年感,很好听。   而且从听筒里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对着耳朵在呢喃,听得人莫名心乱。   她浑身不自在,软声劝他:“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电话那头不出声,静默让时间变得更加缓慢。   “陈幼安。”   他又低低喊她。   “我想来找你。” 第49章   ◎“谢谢你送的平安果。”◎   陈幼安愣住,反应过来江琰在说什么之后,彻底吓了个清醒。   “不行,我要睡觉了。”她果断拒绝。   实在是害怕江琰疯起来干些出格的事。   江琰不知道她的住址。   之前在小超市补完课,有好几次他都吵着要送她回家。   陈幼安以坐公交车很近很方便为由拒绝了,饶是江琰再怎么威逼利诱她都不松口。   住别墅区没什么稀奇的,附中多得是家庭富裕的学生。   但是她住别墅又出来兼职,这样与逻辑相悖的现象足以勾起人的探究欲。   “为什么不行。”那头问得理直气壮。   陈幼安心里乱糟糟,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缩成一团搂住自己的膝盖。   “已经很晚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看你。”   他说话还是混不吝的强势霸道。   像是把人逼到了悬崖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琰,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挂了。”她严肃起来,声音奶凶奶凶的。   那头笑出声,轻微的鼻音带着酒后的恣意散漫。   “你敢挂一个试试。”   言语轻佻,却是最有效的威胁。   这个人就是坏蛋当惯了,动不动就威胁人。   可就算看不见那张冰山脸,陈幼安还是忌惮他的坏脾气,不敢造次。   她轻声,好言相劝:“我们都是学生,你能不能别总想着这些。”   “控制不住怎么办。”江琰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陈幼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种话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直白,还来问她怎么办!   他又嗓音沉沉的,呼吸像是洒在她的耳边。   陈幼安脸上烧得厉害,她真后悔接了这通电话。   “我不知道,现在很晚了。”她握着电话,“我要睡觉了。”   那边又陷入了沉默,江琰好像换了地方,陈幼安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半晌,江琰似乎终于放弃了。   “那睡吧。”   陈幼安缩在柔软的被窝里,轻声说:“嗯,你早点回家吧。”   “晚安。”江琰淡声,“明天见,陈幼安。”   “明天见。”   -   第二天圣诞节,也是星期五。   七班教室,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同学们表面淡定假装认真听课,其实心思早都飞远了。   周五遇上圣诞节,都在计划晚上怎么大玩特玩。   陈幼安相对平静许多。   她晚上没有安排,仍旧要去小超市兼职做作业。   教室里还有一个人跟她一样平静。   陈幼安早上出操回来,往后排瞟了一眼。   江琰趴在课桌上睡觉,身子软下去,睡得很死。   一头栗色头发扎眼,在阳光下很浅很好看。   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去的,这会儿应该是还没睡醒。   昨天他似乎喝了不少酒,对她说了好多肆无忌惮的话。   别人都说酒后容易忘事,最好他也能忘得一干二净。   课堂时间过得特别慢,熬到中午放学,同学们百米冲刺地出了教室。   陈幼安收拾东西拿了饭卡,准备和蔡小琴一起离开。   今天过洋节,外面的餐馆肯定爆满,生意好的店得排队都要一个小时。她们决定不去凑热闹。   临出教室的门,她又瞟了眼后排。   江琰终于醒了。   但是好像还没回魂地倚在凳子上,头发睡得乱糟糟,皮肤冷白色,李烁还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他。   江琰没睡醒,臭脸拧眉的样子莫名有些喜感。   陈幼安抿唇失笑,很快出了教室。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人肉眼可见的减少,几道平时晚去五分钟就售罄的爆款菜品,不用排队都能买到。   蔡小琴兴致勃勃地约她晚上一起出去玩。   “班长定了位置,晚上一起吃饭K歌啊。”   “今天吗?”   “嗯,冯倩也去,人不少,肯定很好玩,一起吧。”   同学们躁动了一上午,陈幼安身受感染,也是想去玩的。   但又想昨天方姐已经好心让她提早下班,不好意思再去请假,只能打消贪玩的念头。   她有些沮丧:“晚上我还要去兼职,可能去不了。”   蔡小琴哀叹一声:“你不去多没意思啊。”   陈幼安无可奈何。   “等放了寒假,我们再约出来玩吧。海城还有好多地方我没去过呢。”   蔡小琴悻悻然点头。   中午,校园暂时恢复到安静祥和的氛围。   陈幼安回到教室,只有两个女生坐着在看书。   平时这个点教室就没什么人,今天大部分同学出去过节了,人更少。   趁着没什么人,陈幼安拿出那张丑丑的贺卡,走到最后一排江琰的座位。   再小心翼翼地把贺卡放在他抽屉相对显眼的位置,他一拿课本应该就可以看到。   忽然回想起转学第一天,自己也是这样把情书放进了江琰的抽屉。   虽然不是她写的,但是如出一辙的情景,还是让她不可避免地将两件事诡异地联系起来。   她摇头甩开杂念,坐回座位,准备拿出课本预习下午的内容。   手刚伸进抽屉,就碰到一个凉凉的,圆圆的东西。   她吃了一惊,忙拿出来看。   红彤彤的还印了“圣诞快乐”几个字--   是一个又圆又大的平安果。   现在圣诞节除了送礼物和贺卡,还流行送平安果。   平安果就是苹果,取了“平”的谐音,好看又好听。到了圣诞节档期,就能翻倍卖出高价。   陈幼安有些懵。   中午放学那会儿都没有,就吃个午饭的时间,抽屉里多出一个平安果。   没有署名,难道...   是江琰送的?   -   傍晚,放学铃声响彻整个附中,学生们都神采飞扬地飞奔出学校。   陈幼安背着书包走在人群间,马尾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扯了下。   背后传来江琰带着鼻音的声音,散漫得很。   “晚上去哪儿。”   陈幼安回头,对上江琰仍带着困倦的脸。李烁也跟在一边。   她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他昨晚到底几点睡的?   都睡了一天了,还困吗。   陈幼安轻声回答:“我去小超市...”   江琰啧了一声,不耐道:“去什么小超市,已经帮你请假了。”   陈幼安睁大眼,又惊又喜。   江琰看着她眼睛亮亮,欣喜的嘴角上扬的模样萌死了。   昨天平安夜,他陪了一群兄弟们玩。   今天圣诞节,肯定是想跟她一起过的。   又怕单独约她她不肯,才带上不情不愿的李烁,到晚上再整点什么项目玩儿。   “所以陈同学,想去哪玩啊?”李烁这个陪衬迫不及待开口问,“酒吧怎么样?”   过这样的洋节酒吧肯定热闹,美女又多,他光是想想就迫不及待。   陈幼安:“未成年人不能去酒吧的。”   李烁:“......”   江琰皱眉瞪着李烁,给他一个“让你来出主意不是让你来招黑的”眼神。   李烁意领神会,清了一嗓子:“开玩笑的,你想去哪玩儿?”   陈幼安微微笑着,黑睫一颤一颤的。   “我跟蔡蔡他们一起吃饭...”   中午蔡小琴说的那会儿她就心动了。   贺明洲洪志谦还有冯倩,都是她相处得不错的同学。跟他们一起吃饭唱歌,应该会好玩。   江琰没什么表情,淡声:“行啊,一起。”   陈幼安和李烁同时瞪大眼,惊得出声:“啊??”   江琰看两人的同出一辙的诧异表情,气笑了。   “怎么,老子不是高二七班的?成绩差点不能跟你们好学生一起吃个饭唱个歌?”   “可是,他们没有...”邀请你啊。   陈幼安越说越小声,后面几个字实在是不敢说出来。   她不说江琰也能猜到。   江琰头一次生出被班上同学排斥的不爽。   他不肯罢休:“李烁,给蔡小琴打个电话。”   李烁一万个不情愿,圣诞节跟一群书呆子过还不如回家睡觉。   但是江琰铁了心要黏在陈幼安身上。   为了兄弟的幸福,只好牺牲自己的欢乐时光,摸出手机打电话。   三人往校门口走,陈幼安书包沉甸甸的,   她这才想起里面还装着那颗又大又圆的平安果。   “江琰,谢谢你帮我请假。”陈幼安仰头看向他,说得真挚,“也谢谢你送的平安果。”   江琰愣了愣,拧着眉:“平安果?”   陈幼安眨了眨眼,懵然看他。   江琰嘴角上扬,笑了。   又突然弯身凑近,一字一顿,带着又坏又狠的劲儿。   “不是老子送的。”   陈幼安耳朵发痒,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他?那会是谁。   可是不管是谁不重要,江琰这会儿明显已经不高兴了。   “哦,那可能是其他同学。”   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试图糊弄过去。   江琰不吃她这一套。   他比她高出很多,抬起双手覆上她两肩,修长手指不重不轻地捏了几下。   看似温柔的动作,实际是一种无声的胁迫。   “你真不知道谁送的?”   陈幼安背都僵了,又被他大手摁着挣不开。   “我真不知道,你别动手动脚呀…”   江琰低下头,凑在她耳边,嗓音低低地说:   “现在除了贺明州那个傻逼,谁还敢给你送东西。”   现在他们还在学校,周围都是同学。   这个动作太近太暧昧,陈幼安脸涨的通红。   亲密一幕刚好被走在后面的朱晓玲和王蕴看见,   朱晓玲一脸郁色转开头,难受死了。   “怎么走到哪都能看见这个绿茶啊…”   王蕴也看得鬼起火:“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非要说那照片上的女生是陈幼安,我也不至于开罪了江琰。苗俊明那个逼还跑来警告老子!”   王蕴越说越气,好歹自己也是附中女霸王。就因为朱晓玲吃飞醋,害得自己跟着犯蠢。   朱晓玲撅了下嘴,“蕴蕴你怎么能全怪我,当时你不也说很像么…”   “我是被你忽悠的。”王蕴语气不畅,“齐枫人在一中,陈幼安一个刚来的转学生,上哪认识他去…”   两个女生一路埋怨,王蕴手机响了一声。   她划开屏幕点出微信,收到一段视频。   “我哪知道这么多,看着确实很像嘛…”   朱晓玲还在说。   一旁的王蕴手指顿住,突然安静如鸡。 第50章   ◎“陈幼安,你挺可以啊。”◎   蔡小琴跟贺明州几个人没那么多讲究。   虽说是过圣诞节,但同学们聚在一起也就图个热闹,一群学生最后决定吃火锅。   陈幼安他们过来的时候不到六点,火锅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生意火爆得很。   喧腾热闹,沸沸扬扬。   麻辣火锅的味道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陈幼安找到位置,跟大家说了声“抱歉,来晚了”,然后挨着蔡小琴坐下。   江琰自自然然地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贺明州也没料到江琰会不请自来,暗自不爽,却也有着班长应有的担当和气度。   把菜单递过来:“你们看看再加点什么菜。”   “我要吃排骨和鱿鱼!”李烁自来熟地接过,“贺明洲,怎么没点酒啊?”   贺明州不是不能喝酒,但是现在有两尊大佛在,他不想喝。   “我们不喝酒,你们如果想喝可以点。”   李烁头都没抬,在菜单上勾勾选选。   “阿琰,白酒还是啤酒?”   江琰懒声:“豆奶。”   李烁:???   众人:......   很快,服务员上菜。大家满脸期待欣喜,迫不及待地开涮。   蔡小琴看江琰一副“正牌男友”的架势,乐了。   撞撞陈幼安的胳膊:“什么情况啊?”   陈幼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水,嘴唇湿润润的。   “他们说想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蔡小琴不置可否:“和我们还是和你啊?   “这种局都跟过来...”她说得很小声,“宣誓主权啊?”   陈幼安怔了下,脸上不好意思:“蔡蔡,你别乱说呀,大家都是同学。”   蔡小琴哈哈大笑:“是是是,同学同学。”   一行人都是班上听话爱学习的好学生。   聊天的内容不外乎是哪个老师口音重,听课容易劈叉啊,看什么课外读物可以提高作文水啊,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啊的话题。   江琰和李烁都是如假包换的学渣,双双淹没在书呆子们的知识海洋里。   纵然李烁有社牛属性加持,几次想插话都硬是插不进去,吃个饭简直活受罪。   江琰还好。他一向霸道,不管不顾惯了。   才懒得理这群人在聊什么,只管陈幼安去哪就跟到哪。   洪志谦似乎察觉到两位学渣的低气压,怕他们难受,就随便找了点聊的岔开话题。   “贺明洲,你之前问我水果店有没有平安果卖,结果你买到了吗?”   正在吃南瓜饼的陈幼安差点一口噎住。不用侧头,就能感受到左边投来一道如有实质且带着刺的目光。   书包里那颗沉沉的不是平安果,是颗定时炸弹吧...   贺明洲似乎有所察觉,摇头说:“没买到,断货了。”   平安果的确是他送给陈幼安的,但他不愿当众谈论这事。   这会儿承认,众人一定会追着问。而江琰偏偏又坐在旁边,认了的话必然惹事。   江琰听了,嗤笑一声。   又凑到陈幼安耳朵边说:“他真怂。”   “......”   陈幼安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   江琰涮菜吃,又慢悠悠开口:“班长,买平安果送女孩儿呢?”   语气还轻佻得很,生怕事情闹不大。   陈幼安简直无语死了,悄悄去掐他手臂。   江琰像是没知觉,笑得焉儿坏。   其余人涮着菜表情变幻莫测,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来。   这样的暧昧话题,可比语数外有意思多了。   贺明洲对江琰是又烦又忌惮,吃了块儿牛肉,不以为意地正色道:   “想什么呢,我们都还是学生。”   江琰夹菜的动作僵住,笑不出来了。   这他妈的语气怎么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   夜晚霓虹闪烁,大街小巷洋溢着圣诞气息。   吃完火锅,一群人又去KTV唱歌。   李烁拉住江琰走在最后面。   “阿琰,真要去啊?没看人家不欢迎咱俩吗。”   他说得夸张了些。   并没到不欢迎的地步,只是肉眼可见地隔着一层壁。   一桌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跟他们两个混子,哪能说得到一块儿去。   江琰单手插在裤袋,懒洋洋说:“你不想去可以自己找场子玩儿。”   李烁倒是想,但吃火锅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火药味。   贺明洲文绉绉,不至于主动找江琰晦气。   但江琰不一样啊。   刚才盯着贺明洲跟看杀父仇人似的,也不知道人家哪句话就惹到他了。   “还是算了吧,送佛送到西。人家贺明洲平安果都送了,你呢,空手套白狼啊?”   夜风吹起江琰额前的发,他侧脸线条流畅,眉宇清俊,光影照射更显凌厉迫人。   “怎么可能。”江琰眼里闪现点点笑意,“老子这次认真的。”   李烁张大嘴,做了个古怪又讶异的表情。   他跟江琰从小玩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主动给人买礼物。   江大少爷跟江家有矛盾,倔着脾气非要搬出来住。   但就算江总不管他,单凭他母亲留的信托基金都够他挥霍一辈子。   平时花钱如流水,这回还不一掷千金?   “打算送什么?”李烁忍不住好奇问,“小白兔家境估计一般般,你可别用力过猛吓着人了。”   江琰啧了声:“行了,我知道分寸。”   为了送圣诞礼物这事,江琰是费了点脑子的。   贵了肯定不会要。   得挑个有意思的,她真正喜欢的。   最后找了很久,江琰在网上搜到一个迷你水晶球。   是一个外国小众品牌为圣诞专门出的限定款小饰品,不好买。   水晶球晶莹剔透小小一个,里面是一只乖乖蹲在地上的小兔子。   小兔子周身雪白,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迎着满天雪花飞舞展露微笑。   他看到水晶球的第一眼就知道陈幼安会喜欢。   球身莹白剔透,雪花浪漫,可爱又温馨。   她从南城来的,没见过雪。   他能想象她看见下雪的表情,会跟这只小兔子一样甜甜地笑。   -   KTV的包厢空调开得足。   陈幼安取下书包和围巾,脱去厚重的校服,里面是一件纯白色毛衣。   她们一众同学都是乖学生,到了KTV也就是唱歌吃水果,玩点小游戏。   这样的场景对江琰和李烁这样的玩咖来说,太过素静无聊。   可他们还是跟来了。   李烁给自己找事干,点了歌在鬼哭狼嚎。   江琰敞着长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陈幼安于心不忍,递过去一杯饮料。   “你想玩点什么?”   江琰接过,喝了一口:“你们在玩什么?”   陈幼安微微笑着,声音很甜:“你画我猜,你也来吧。”   江琰瞟了眼洪志谦夸张的表情和极为不协调的肢体动作,皱了眉。   “我看你玩就好。”   “那好吧。”   说完没多久,江琰手机铃声响起。是许之行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出了包厢。   “喂。”   “琰哥,在哪玩儿呢。过来跟兄弟们喝酒啊。”   “忙着呢。”   那头惊讶得很大声:“又忙?苗俊明说你谈恋爱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啊。”   “滚,没有的事儿。”   他嘴角带上若有似无的笑。手伸进衣兜,摸到装着水晶球的小方盒。   许之行不依:“别啊,改天带出来给兄弟们饱饱眼福啊,我也想见见天仙嫂子。”   江琰散漫笑了笑:“追到再说。”   又跟许之行打趣几句,挂了电话。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看了眼,注意到一条未读短信。   是一串陌生号码。   江琰敛眸瞄一眼,以为是垃圾广告。   左滑的时候却瞥见一部分文字:【我是王蕴,这件事我觉得...】   江琰手指微顿,点开短信。   【我是王蕴,这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口说无凭,看完视频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   包厢里气氛欢乐,两个女生拿着话筒在唱《白色圣诞节》。   陈幼安跟同学玩了会儿,捧起饮料仰头喝。   然后抬眼扫了一眼包厢。江琰不在。   半个小时前他接了电话就没回来。   又一看李烁,正跟贺明洲在猜拳,玩得起劲。   那江琰去哪了?   她借口上厕所,出了包厢。   江琰是嫌太无聊了,已经走了吗?   还是受到冷落,生气了...   包厢外的走廊放着喜气洋洋的圣诞主题乐,大理石被暖黄的灯光映得蹭亮。   她走了小半圈,抬眼看见江琰靠坐在休息区的沙发,正在看手机。   江琰穿一件黑色卫衣,偏浅的发色在暖光下呈现棕金色。垂着头,额前碎发盖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似乎确实是被冷落了。   陈幼安走过去,弯身手撑着膝盖。   有些愧疚地轻声问:“怎么出来了呀?”   江琰并没有答话,甚至没有抬头看她。   似乎没听到。   陈幼安不知风暴将至。   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近乎诡异的压抑。   她紧了紧手心,试探着问:“江琰,你怎么了呀?”   小姑娘说话仍是这般的温软乖巧,嗓音青涩带着甜。   她心里莫名发慌。   江琰脾气不好她是知道的。可刚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怎么气压低成这样?   是那通电话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陈幼安,你挺可以啊。”   沉冷的嗓音淡淡吐出一句,扼断了她的假想。   江琰很少叫她名字。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柔情蜜语,此刻变成了冷冽刺骨的寒意。   陈幼安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睫微微下垂,一瞬不瞬看着他,茫然又无措。   江琰是这时候抬头的。   浅褐色瞳眸深邃,带着陌生的具有攻击性的锋利。   不带温度,如芒如刃,扎人心脏般地刺痛。   也让人冷得发颤。   “什么...”她听见自己说。   江琰一勾唇角,忽然起身,眼底因盛怒而变红。   陈幼安心底发怵,本能往后退,最后抵上冰冷的墙。   退无可退。   空气变得稀薄,让人窒闷。   “不明白?”江琰语气恶劣,声线艰难干涩,“行,给你看个东西。”   不等陈幼安反应,江琰一手覆上她的后颈,像拿捏毫无抵抗力的猎物般轻而易举。   陈幼安被迫看向他手里的视频。   只一眼,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作者有话说:   小刀几章。 第51章   ◎“对不起...”◎   眼前的,是之前那张照片的视频版。   视频里,她和齐枫并肩走在星空网吧外的街道上。   齐枫低头,在她耳边开玩笑。她羞恼地推开他,转头对他说了什么。   然后齐枫又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开她玩笑,玩她的头发,一圈一圈往手上缠...   挨肩擦膀,亲密无间。   当时齐枫说了什么玩笑话她不记得了,但这样的画面足以让她面红耳热。   也足以让江琰彻底误会。   走廊里仍放着欢闹的音乐,陈幼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后颈处传来灼热的温度,她仓皇抬头。   江琰浅褐色的瞳眸望进来,有盛怒,不甘...   和厌恨。   这个眼神她见过。   那天江澍提到他的妈妈,江琰就是这般暴戾而起,眼底全是憎恶。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下,陈幼安急切开口:   “我跟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声音软绵绵,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江琰,眼睫颤个不停。   她鼓起勇气直直看向他,试图解释。   可是江琰像听了个笑话,极为蔑视地“嘁”了声。   “那天在网吧,你是在帮他玩吃鸡...”声音低冷,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一中的卷子,你也是帮他做的...”   滚烫呼吸打在她脸上:“还虚情假意,让我放过他?”   时间静止,空气被抽干。   几句话直击要害,成功将她钉在原地。   “我...”   手指发麻,眼眶发酸。   陈幼安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绝望又惊惧,像是一个被送上了火刑柱的囚犯,只能临刑受审。   可她止说了一个字,声音戛然而止。   她可以告诉江琰,自己被生母抛弃,是个没人要的孤儿。生活没着落,最后被曾经破坏自己家庭的邓惠收养,多了齐枫这样一个继哥哥。   她可以揭开伤疤,让他看到自己的遍体鳞伤。   可是然后呢...   继续跟江琰纠缠不清吗?   陈幼安望向那双深邃又冷厉的眼,心底有了答案。   从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她就在期待和江琰划清界限。希望他们互不干扰,做回真正的同学。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从第一天见到他起就知道。   江琰外表桀骜狂妄,内里却是坦荡赤诚。   他是天之骄子,理应受万人瞩目。   而自己...   寄宿在陌生疏离的城市,像一株无依无靠的野草。   她奢望不起,也耗不起。   一阵乏力感袭遍全身,刚才因紧张和害怕握紧的手心,缓缓松开。   黑睫颓然垂下,她不再看他的脸。   KTV的走廊仍旧是欢快的圣诞音乐。   江琰盯她许久,看到了尽头。   他嗓音沉闷破碎,带着狠戾:   “陈幼安...你把我当白痴耍吗?”   陈幼安垂着头,从喉咙里憋出三个字。   “对不起...”   气氛凝结成冰。突然“砰”地一声--   是硬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陈幼安身子一颤,没来得及细看,下巴就被人猛地抬起。   她被迫仰起头,对上他一脸盛怒。   江琰虎口钳着她的下巴,带着力道。目光赤/裸,肆无忌惮扫过她脸颊的每一寸。   陈幼安疼得皱眉。就在她以为自己下巴要被捏碎了的时候,江琰松了手。   然后一字一顿,如尖锥凿冰:   “谁他妈稀罕。”   他向后倒退两步,暴怒地一脚踢翻面前的旋转椅。   “哐”地一声响,椅子朝墙面撞去。   -   李烁出来找人时,差点被打着旋过来的旋转椅撞飞。   “他妈的谁啊!”他不爽地吼了一句。   以为是哪个包厢的人喝多了撒酒疯,弄得乒乒乓乓整个走廊都在响。   然而一转头,看见陈幼安,旁边还站着两个服务员,皱着眉脸色慌张。   他一脑子问号走过去。   小姑娘蹲在墙边抱着膝盖,脸埋在手臂里...   这是怎么了?哭啦?   李烁一时无措,蹲下来轻声问:“小白兔怎么了?阿琰呢?”   陈幼安没说话。   “他...欺负你了?”   陈幼安还是埋着脸,只轻轻摇了摇头。   李烁看她闷葫芦一样也没个声响,急得不行。   又见地上四处散落的木料碎片,和那把撞到墙角最后侧翻在地的旋转椅,联想到什么。   “我操。”   他骂了句,起身给服务员留了联系电话,追下楼去。   动静太大,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老早就围了过来。   小姑娘文文静静,看着怪可怜。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竟惹了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少年。   但是那少年气场太过吓人,两人硬是眼巴巴看着没敢上来劝。   “刚才那男生长得是真好看,可是也太凶了吧,差点都以为他要动手打人了。”   “可不是啊,我都叫保安了。”   “我先打扫一下吧,一会儿经理看到又要念叨。”   “哎,椅子腿都撞断了,大理石地板还被砸了一个坑,这得多大的力气啊...”男服务员把角落的椅子拉回来,叹气说,“还是一会儿打电话联系他们赔偿吧。”   女服务员想起刚才少年惨白的凶神恶煞的脸,心底一阵后怕。   拿着扫帚打扫地面狼藉,发现墙角有一颗透亮的迷你水晶球。   她拾起来看了看。水晶球里面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对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微笑。   水晶球剔透漂亮,只是表面有两条明显的裂痕。   这样精致立体的小玩意儿一看就价值不菲,扔了也怪可惜的。   她摇摇头往回走,才看到小姑娘仍埋着脸,蹲在原地。   女服务员叹口气。   任谁被这样吵了一通都难受死了吧。   她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怜悯。   她两步走近,蹲下来问:“同学...你没事吧?”   见对方无反应,她又问:“这个水晶球摔裂了,但是还没碎,你...还要吗?”   女服务员问得小心翼翼,想象着她会怎样委屈地泪流满面。   不想对方抬起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瓷白的脸没有哭过的痕迹。   只是那眼神无助又绝望的楚楚可怜,像是被人抛弃了,看得人心都抽了一下。   -   陈幼安这般大年纪的女生,委屈了伤心了会忍不住地想要哭。   她也想,但她没有哭。   从小经历的磨难告诉她,哭得再厉害,失去的东西也要不会回来。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忍。   学会了眼泪往肚子里吞。   寒风萧瑟一整夜,直到黎明前夕才稍作收敛。   陈幼安晚上没睡好。但她白天照常学习,兼职,周末把时间排满。   让自己没时间胡思乱想。   周一来了。   太阳没有晚升起一分钟,陈幼安依旧七点半准时到校。   什么都没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江琰没有旷课,还是踩着第一节课的铃声进教室睡觉。   他恢复到往日那个不受约束的乖戾少年。   课桌上不再有书,和男生开不入流的玩笑话。   迟到早退,肆意散漫。   他跟陈幼安本来就没什么交集。   一个迟到早退,一个按部就班。前排后排离得远,不故意去碰都不一定打得上照面儿。   可是陈幼安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过去。   江琰是全附中最不能惹的那个。   她不止惹了他,还骗了他。   他孤高桀骜,乖张难驯。谁若欺骗他,他会恶意满满地加倍奉还。   这天下午,冬季太阳很暖和。   上完化学课,陈幼安帮着宋红杰收拾实验室的各类器皿,然后一起从化学实验室往教学楼走。   “陈幼安,我前天看了一套往年全国复赛的卷子,上面有一道题型好新颖,我只做对了一个小问。明天我给你拿来,你也看看?”   宋红杰虽然有些自负,但不是利己小气的人。   他追求的是公平竞争,靠实力来压人。   陈幼安抬了下眉,正愁脑子里东西太少,容易胡思乱想,简直求之不得。   她双手揣在校服衣兜里,高领毛衣遮住小半张脸。   “好,谢谢。”   “客气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的解题思路别出心裁,想找你取经呢。”   陈幼安失笑。   宋红杰是竞争对手,也是很好的学习伙伴。   她应该向他学习,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考试和竞赛当中。   从化学实验室回教室上楼,转角就是八班的教室。   这会儿快上课了,走廊没什么人,有几个男生靠在栏杆上聊天。   陈幼安还没走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嗯”,便能想象声音的主人此刻是一张怎样冷漠带着倦意的脸。   走上楼梯一抬头,就看见江琰恣意地倚在栏杆上,逆着光,冷白着一张脸,标志性的碎发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那群傻逼怎么打得过我,要不是--”   苗俊明说得眉飞色舞,突然看到陈幼安,话说到一半停下了。   江琰察觉,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动都没动一下。   “继续说。”   他手肘仍是向后撑着栏杆,随性又懒散的样子,像是没看见她。   “哦...”苗俊明挠头,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等陈幼安他们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问:   “琰哥...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   “啊?”   没怎么是怎么啊?   两个人都冷冰冰的想冻死谁呢。   “腻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有读者反映不喜欢刀子这一件事。   这篇文无论是文案,排雷,还是第一章的作话,都有写会虐哦~ 第52章   ◎“基本的尊重都学不会,你也别喝了!”◎   苗俊明还想问什么,见江琰脸色淡下来只好收嘴。   江琰一天的气压都低得很。   周五圣诞节过后就不太对劲,周末两天人都联系不上。   他又去问李烁,对方也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苗俊明摸摸鼻头,纳闷得很。   小白兔也不像是能作的人啊,怎么就惹他生这样大的气。   八卦消息不胫而走,附中学生很快把江琰和陈幼安“分手”的事传了个遍。   “听说是圣诞那天分手的,江琰发了好大一通怕脾气,还砸了人家店。”   “可是江琰之前分手那些女生都哭哭啼啼的,七班的陈幼安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   “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江琰单方面追她,追不到放弃了。”   “啊?还有江琰追不到的女生啊,这个转学生到底什么来头啊...”   “什么来头?说出来都没人信,她跟一中的齐枫关系也很不一般...”   “卧槽!真的假的...”   王蕴和朱晓玲自然是掌握第一手咨询。   在她把视频发给江琰的时候,就料准了这个结局。   尽管如此,朱晓玲还是愤懑不平。   “一个江琰一个齐枫都爱围着她转,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王蕴嗤之以鼻:“屁,还不是扮清纯装可爱,男人谁不吃这套...你最好把妆卸了,剪个空气刘海,再扎个土拉八几的马尾,说不定江琰就看上你了。”   “哈哈哈...”旁边有小姐妹听了直发笑。   朱晓玲瞪大眼睛去掐她:“要学你学,齐枫也吃这套,你还不赶紧把一手的美甲洗了。”   王蕴笑了笑:“你别说,清纯挂这么吃香,我还真准备试一试...”   -   冬天上体育课,学生们穿得太多,活动不开。   出了汗脱掉衣服又容易着凉,所以老师只安排做做热身运动,慢跑一圈之后就让学同学们自由活动。   江琰和往常一样,跑完步去球场打篮球。   他脱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白色T恤,宽肩窄腰,丝毫不怕冷。   落拓不羁的模样总是分外惹眼。   他头发颜色好看,少年气十足,穿浅色衣服的时候会莫名给人温柔的错觉。   女生们在得知江琰和陈幼安“分手”之后,开始明目张胆地犯花痴。跑完步,成群结队地去篮球场旁边观战。   其中不乏其他班级的女生。高一的学妹更是主动,助威送水积极得不得了。   江琰仰头喝水,喉结锋利滚动。视线向操场扫了一圈,目光停在远处。   李烁打了会儿球就累得不行,撑着膝盖在旁边抱怨:   “妈的,冬天打球就是不爽,跑几步肺就跟扎针似的疼,也就你这样的怪物才能面不改色--你在看什么呀?”   江琰轻飘飘移开眼,下颌凌厉成一条线。   “没什么。”   李烁好奇看过去,瞧见操场往宿舍楼方向有两个女生。   一个披着头发,一个没穿校裤,挽着手...   像是八班的王蕴和朱晓玲。   操场上有高一学生在考试。体育老师的哨声,学生们的说闹声隐隐传到场边。   蔡小琴今天来大姨妈,热完身就坐在石梯上晒太阳。   陈幼安跑完步,过去和她挨着坐。   “蔡蔡,你不舒服可以找老师请假,不用来上体育课呀。”   “没事,反正老师管的松,我想下来晒太阳,教室里坐着脚都是冰的。”   陈幼安唇角微微上扬,“嗯,难得今天出大太阳。”   蔡小琴看了眼篮球场。   “你跟江琰...真吵架了?”   陈幼安黑睫垂下,笑意渐淡。   她不知从何说起,只摇摇头。   “我和江琰本来...就说不到一块儿,不存在吵架什么的。”   蔡小琴无奈叹口气。   “你们两个一闹掰,什么妖魔鬼怪都往上贴。江琰也真是的,高一那个妹子意图这么明显了他还接她的水,该不是想故意找个女的来气你吧。”   陈幼安抿唇,苦笑说:“怎么可能。”   江琰现在恨死她了,怎么还会做这些无聊举动。   “蔡蔡,我要去买水...”她岔开话题,“你要不要喝一杯红枣奶茶?”   蔡小琴今天例假手冷脚冷的,坐在太阳底下喝杯热奶茶应该会很舒服。   “嗯。”   蔡小琴笑着点头,搂了搂她的肩。   “安安你真好。”   -   冬日阳光温煦,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   附中小卖部旁边就是奶茶店,只是位置有点偏,都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一家独大。一到下课和午休时间,生意就好到爆炸。   陈幼安买了一瓶矿泉水,一杯红枣奶茶,用塑料袋提着往回走。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花台,撞见两个熟人。   王蕴嚼着口香糖,上半身校服,下半身紧身牛仔裤。   朱晓玲好一点,一套校服都穿了,但是披着长发,还画了口红。   王蕴捧着一杯奶茶,朱晓玲双手抱着胸。   八班这节不是体育课。   她们是借口请假出来买奶茶了。   陈幼安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和齐枫的视频大概率是王蕴发给江琰的。   王蕴已经知道了。   她脚步顿下,忽又为自己的担忧感到可笑。   江琰都知道了,还怕王蕴知道?   三人算是认识。可之前在天台她们对她不算客气,自然是连点头礼都省了。   陈幼安移开眼,准备走,王蕴突然一脚踩在台阶上,想拦她的样子。   陈幼安皱眉,平静看着她。   “有事吗?”   她手里还提着热奶茶。   冬天室外温度低,奶茶很快就会冷掉,她想早点给蔡小琴送过去。   王蕴找茬的意图很明显,慢悠悠开口。   “转学生,你可以啊,耍得我们团团转啊。”   陈幼安沉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这件事会持续发酵。只是没想到最先发作的是王蕴。   “我没有,请让一下。”   她保持礼貌,只想早点离开。要不然一会儿蔡小琴就只能喝温的了。   王蕴看她这副好学生的文静乖巧,就没来由地冒火。   她磨着后牙根,一嘴的痞气:“大家都是女人,你不用装。”   言下之意,你那些装纯应付男人的本领,这会儿可以省着点儿。   她又继续说,“怎么着也得跟姐们儿两个好好认个错,道个歉吧。”   听着是语调上扬的商量口气,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陈幼安很想息事宁人。   但她道什么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   小姑娘声音轻柔,似乎很不解。   但是王蕴跟朱晓玲听着不是这么回事。   那天在天台,这个转学的就梗着脖子跟她们硬刚。这会儿又是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倔着不服输的样子。   王蕴耐心告罄,将奶茶递给朱晓玲拿着,直接上手扯住陈幼安的衣领。   “为你卖弄清纯诱惑齐枫,勾引江琰!这个理由够了吗?”   陈幼安踉跄着被她抓住,惊得睁大眼。   一个女生怎么说得出如此肮脏不堪的字眼。   她还提着塑料袋,光一只手根本推不开王蕴。   “你干什么...放手...”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这里又是偏僻的女生宿舍楼,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一旁的朱晓玲挑着眉,语气恶劣说:“让你道歉...听不懂吗?”   陈幼安被逼得有些急,“我没有做那些,为什么要道歉?”【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没有?”王蕴怒火上头,扯掉她手里的塑料袋,“要不是你蓄意勾引,江琰看得上你这种贱货?”   然后抬手一抛,扔到花台上发出“咣当”地一声,   塑料袋里面的奶茶被打翻,盖子掉开一半,深茶色液体汩汩流出,很快把青石地面染得污糟。   陈幼安紧了紧手心,心里压着一团火。   王蕴哼笑一声,从朱晓玲手里拿过奶茶喝了一口。   “哎呀,打翻了啊,看你每天打工应该很穷吧...里面不是还剩得有一半吗,捡起来喝啊...”   朱晓玲没憋住笑,呵呵呵地笑起来。   两个女生专横跋扈,毫不讲理。不但没有丝毫愧疚,甚至对自己的恶意而沾沾自喜。   陈幼安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什么都没做,却要为王蕴的拈酸吃醋买单。   那她花12块钱给蔡小琴买的热奶茶打翻了,谁来买单?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压着怒火问:   “你让不让开?”   王蕴霸王当惯了,打人都没怯过场。这会儿更不可能因为她软绵绵一句话而退缩半分。   她伸出手指头,用力戳陈幼安的肩膀:“你他妈再跟我横?”   左一句贱人,右一句脏话,陈幼安难得地失控了。   她猛地推了一把王蕴,抬手抽走她手里的饮料,往前走了两步直接给扔进了垃圾桶。   “基本的尊重都学不会,你也别喝了!”   王蕴紧咬牙根,气得眼睛发红,暴怒着冲过来。   陈幼安后退一步,想躲没躲掉,头发被她一把扯住。   这时,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干什么!”   王蕴正要打人耳光的手悬在半空,一脸怒容地扭头去看,薛奇山敞着外套从操场走了过来。   “王蕴你干什么,敢欺负我们班女生?”   王蕴见过薛奇山,是常跟江琰他们打篮球的其中一个男生。   她松了手:“薛奇山,你不会是想帮这个小贱人出头吧?江琰不要的你来捡了?”   王蕴正在气头上,怒火无处发泄,开始口不择言。   薛奇山长得人高马大,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王蕴。   “你他妈吃屎了?嘴这么臭!有本事到江琰面前跳脚去,今儿就是他让我过来的!”   什么。   陈幼安忽然睁大眼。   王蕴和朱晓玲听了也都惊了。   不是都闹掰了,还护着她?   薛奇山冷笑一声:“不信啊?不信自己去球场问他。”   王蕴脸上讪讪的,又气有不敢发作。   她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问江琰。上回才吃了亏,她才不想自取其辱。   “操。”   她骂了一声,拉着同样气闷的朱晓玲走了。   陈幼安头发被扯了几下,现在全乱了。   奶茶也浪费了,好可惜。   她咽了咽口水,平静下来。   今天如果不是薛奇山,她一定会被欺负得很惨。   “谢谢。”   薛奇山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女,有些无奈。   这样一个温软乖巧的好学生,怎么不被王蕴那样的三八欺负。   “都是同班同学,别客气。”   陈幼安黑睫颤了颤,试探问:“江琰...怎么会叫你过来...”   薛奇山挠头,实话实说。   “他就是让我帮他买瓶汽水…”   “哦。”原来是这样。   她淡淡笑了笑,整理好头发转身去了奶茶店。 第53章   ◎【祝你圣诞快乐,学习进步。】◎   往年的海城在过了冬至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今年到了年末,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元旦放假前一天,各科老师布置了成堆的作业。   下午上课,周中华站在讲台上作最后的敲打:   “同学们,元旦给大家放了三天的假,人家高三的只放一天,你们可不要因为时间长了就有所懈怠...”   冯倩叹了口气,小声抱怨:“三天也叫长假?作业多得跟寒假一样,还不如不放呢。”   陈幼安倒没什么感觉,笑着安慰她:   “老师也是为了让大家保持状态,期末才能考出好成绩。”   冯倩撇撇嘴,问:“今天跨年夜,安安你准备去哪玩啊?”   陈幼安摇头,“放学后去兼职,然后回家。”   “啊?这都不出去玩呀,怪不得你成绩进步那么快,学霸果然都很自律。”   陈幼安笑了笑没接话,台上的周中华还在继续说。   “下个月就是期末了,大家要有紧迫感,熬过了期末才是真正的放松,元旦三天五套卷子,不多,你们要保质保量地认真做完…”   话还没说完,底下一片哀嚎。   今天原本是跨年夜的狂欢兴奋,现在被成山的作业榨得没了劲儿。   “五套卷子,光听力都要听两个小时,人都不好了…”   “这还光英语一科,数学卷子做起来才头疼!”   同学们怨声载道,江琰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敛着眼皮望向窗外。   日光温煦,照射进他天生偏浅的瞳眸里如同琉璃球。   他看了会儿窗外风景,又百无聊赖地去抽屉摸漫画。   抽屉杂乱。游戏机,漫画书,女生塞的礼物,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最近还因为补课的事,多了几本教科书,很占地方。   他手伸进去,掏出一本漫画来,里面夹了张什么东西。   抽出来看,是一张圣诞贺卡。   江琰本来是没什么心情探究贺卡的来路,像这样未开的贺卡情书抽屉里还有很多。   只是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想起陈幼安送的乌龙情书,也是被夹在了漫画书里面。   她当时很紧张,双眸清凌凌,睫毛却微微颤动,气息都不匀。   江琰没什么表情,视线来到圣诞贺卡上。   封面红彤彤,烫金字体,很丑。   修长手指拎起红色封面一角打开来。   江琰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可能是无聊了,可能是拿都拿出来了,就顺手打开了。   然而看到的第一眼,他的心跳漏掉一拍。   熟悉的娟秀字体,黑色水性笔书写,一丝不苟的字迹。   【江琰同学:祝你圣诞快乐,学习进步。】   江琰浅色瞳眸微张,就算他不去注意那道落款,也知道这是谁写的。   他冷哼一声。   还特么学习进步...   也只有她才傻兮兮地写这些。   捏着贺卡的指节泛起白,他最终抬起眼,看向前排。   周中华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教室有些许嘈杂。   江琰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看见小姑娘柔和的侧脸,和抬头看向讲台的认真神情。   陈幼安单纯柔软,有时候逗她两下都会紧张得脸红,性格也温柔得近乎傻气。   无辜的眼神勾人保护,纯情的样子令人想占有。   他喜欢她。   可是...   她却骗他。   -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沸腾开来。   同学们的说笑声,椅子摩擦地板的咯吱声不绝于耳,学生们背起书包蜂拥而出。   陈幼安今天不打算出去玩,一点不着急。   人声渐去,她还在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宋红杰胖胖的身材,把校服绷得发紧。他走过来问:“附中后街那边新开了家书店,里面有不少竞赛真题题集,有没有兴趣去逛逛?”   今天是12月31号,今年的最后一天。   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安排各种节目狂欢跨年,只有宋红杰这样的纯种学奴满脑子装着竞赛真题。   陈幼安弯唇笑笑,“走吧,一起去看看。”   她今天没事,逛逛书店再吃个晚饭,正好直接去小超市做作业。   学校门口三五成群的全是人。同学们有各自的小团体,青春洋溢的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陈幼安和宋红杰绕过喧闹人群,一路上都在聊化学竞赛的事儿。   大部分都是宋红杰滔滔不绝地说,陈幼安静静地听。   “一班那个田源,啧啧,确实是化学天才。”   陈幼安侧头,轻声问:“就是初赛考第一的男生?”   “对,就是他。那天在办公室,我听到他跟张老头讨论一道负氢转移反应的题,那思路那知识量,真不是一般人...”   宋红杰说着佩服得很:“但是田源严重偏科,英语语文常年垫底。他这样的成绩,只有靠竞赛拿到金奖争取保送名额,要不然连重本都考不上...”   陈幼安点点头。   她听说过有些理科好的男生偏科厉害,只是没想到这个叫田源的男生,文理科两极分化得这么严重。   两人说了一路,很快到了书店门口。   这里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了,人不太多。一旦有人扎堆就会特别明显。   陈幼安几乎是一抬眼就看见了江琰。   一颗光秃秃的泡桐树下停着几辆摩托车,旁边站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的嘴里叼着烟,清一色的随性散漫,社会气十足。   江琰穿着校服,却全然没有学生的样子。   叛逆乖张的同伴,不堪入耳的调笑。   短短几日,他重回混乱喧嚣,回到了她最初遇到他时的样子。   他倚在摩托车旁漫不经心,和男生们插科打诨的样子又野又痞。   两个浓妆女生仰脸看着他笑,眼里都带上星星点点的光。   他太过出挑,让人想忽视都难。   陈幼安正呆呆地看着,江琰似是不经意地回头,视线看了过来。   她晃神地愣了一秒,仓皇移开眼,和宋红杰一起进了书店。   -   都市繁华,到了跨年夜更是精彩纷呈。   烟花秀,听钟声,游乐园主题活动,都是年轻人的欢乐场。少男少女流连忘返,声嘶力竭,尽情挥洒满腔热烈,不知疲惫。   江琰骨节修长的手指拎着酒杯,长腿敞着,懒散地靠坐在沙发角落。   许之行染一头黄毛,一眼看上去社会气十足。   他押了一口酒,夹杂着鼻音说:“琰哥...女人这东西,你真不必当真。她们特别爱计较,哄起来是真的累人...”   江琰睨他一眼,懒得搭理。   一个带耳钉的男生附和:“以阿琰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啊,经常跟你一起那个李蕊就很正啊,看着都叫人腿软。”   “哈哈哈...”   本就是混社会的叛逆青年,喝了点酒更是口无遮拦,荤素不忌。   江琰拎着酒杯,听得皱眉。   “草你吗那是李烁他姐,说话注意点儿。”   男生赶紧闭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罚一杯...”   说完,拿起面前的酒杯干了。   江琰向后一靠,倦怠地闭上眼。   镭射灯光忽明忽暗,脖颈修长露出一截,拉出一条凌厉好看的弧度。   少年的浪荡随性最是惹人心动。一个漂亮的黑裙女生端着酒杯,试探着靠过来。   “小哥哥,一起喝一杯?”   江琰睁开眼,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会儿。   “没兴趣。”   不拖泥不带水,拒绝得毫不留情。   女生没想到一来就被泼了一头冷水,撅着嘴讪讪走了。   江琰重新闭上眼,恢复平静。   他曾设想过今年跨年多少会有点不一样。   陈幼安性子静,又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场所她不愿意去,他不会介意。   就算是跟她一起窝在小超市做题,也比跟一群大老爷们声色犬马的好。   然而设想归设想,现实是他还是跟许之行一行人来酒吧喝酒。   什么都没变,没意思透了。   胸口憋着一股燥意。   江琰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盯着陈幼安的微信头像。   这么多天过去,他已经冷静下来。   仔细一回想,陈幼安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她每天的生活不外乎就是上学,兼职,做题,回家。   平时没见她聊微信,也没见齐枫来过附中。   就连今天这样的跨年夜,她也不出去玩,而是跟着宋红杰那个胖子去买书。   她说她跟齐枫不是那样的关系,那她为什么撒谎...   越想越烦躁,手机铃声突然想起。   江琰看着屏幕上的江祈年三个字,忍不住咂舌。   他懒得挪地儿,也不管这里吵得有多么的震天响,直接接了电话。   拔高音量懒洋洋道:“干嘛?”   江祈年听着电话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女人的尖叫声,差点气吐血。   “你个小混账是钻盘丝洞里了吗?找个清静地方接电话!”   江琰往沙发上一靠,长腿支在矮桌上:“就这样说,我听得见。”   江祈年怒声:“你老子我听不见!”   “听不见就改天说,挂了...”   “你敢!”   父子两难得通一次电话,就是这样的剑拔弩张。   江琰冷笑一声:“那您赶紧的。”   江祈年还是熬不过他,败下阵来。   “明天到老宅过元旦,你爷爷喊的,必须过来!”   江琰只“嗯”了声。那头还在说什么,他挂断电话。 第54章   ◎恶意◎   江家老宅位于海城一环的旧城区。   三层楼高的小别墅闹中取静,花园很大,墙壁上爬满藤蔓,环境清幽雅致。   江老爷子是军人出生,立过功勋,当年在海城是响当当的人物。   现虽已年过七十,依然精神矍铄,身子骨很硬朗。   一家人到齐,饭菜摆上桌。   江老爷子坐在主位,看着江琰。   “你小子算是良心发现,肯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他虎目浓眉带着威严,言语中却不乏对孙子的喜爱:“非要搬出去住,这人都瘦成啥样儿了。”   江琰笑了笑,漫不经心答:“爷爷,家里整天住着外人,您让我怎么回来啊。”   ......   开门见山的不留余地,旁边的江祈年立刻变了脸色。   他筷子一搁:“小混账,你…”   “祈年。”江老爷子呵住他,“大过节的,说话别这么大声儿…”   江祈年穿着衬衫和排扣马甲,一副成功商人作派,现在气得嘴角都在抖。   “爸,我今天已经让小兰留在家里了,你看他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江澍坐在江祈年旁边,仍是一副斯斯文文的学生样子。脸上还挂着谦和的笑,牙根却不自觉地咬紧。   江老爷子不认可她母亲,又碍于江琰今天要回来,所以只好委屈她今天一个人留在江家。   这已经给了江琰天大的面子,他竟然还出言侮辱。   江老爷子看着水火难容的两父子直摇头。   “行了行了,人肯回来吃饭已经不错了。”   老爷子偏爱江琰,全家人都知道。   江琰眉目长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但是他天生桀骜,一身硬骨似足了自己年轻时的风采。   而且军人出生的江老爷子作风清正刚直,对名不正言不顺的江澍母子持有偏见。   也就是江澍为人机灵,会哄人会讨好,这两年他才让他多来老宅走动。   他最后沉声道:“谁都不许提那些无聊事儿,安安生生给我吃完这顿饭。”   吃过午饭,阳光正好。   虽然是萧条的冬季,庭院内的草木经专人打理,仍旧是一片盎然绿意。   江琰吃完饭陪老爷子去花园散了会儿步,又送老爷子回卧室午休。借口下午有约,准备提前走。   从二楼下去的时候,正好遇见江澍。   江琰双手插袋,目不斜视,眼神都懒得给他。   江澍却偏要无话找话。   “哥,怎么就走了,去见女朋友啊?”   江琰没理他,自顾下楼。   江澍靠着扶梯把手,慢悠悠道:“上次见到的小姑娘还挺清纯,你喜欢这种类型?”   江琰顿下脚步,拧着眉,不带温度地看他。   “有病?”   江澍脸上覆上一层得意的神色。   他恨江琰让他母亲受辱,进不来老宅的门儿。   又显然是听了小道消息,故意言辞刁钻,拿这事儿来戳他。   “下回过年的时候带回来给爷爷看看。”江澍信步往楼下走,“哦,但是别忘了查一查她的背景,万一不清不白,到时候连门都进不来。”   江琰冷哼一声,觉得好笑。   “江澍,你说这么多屁话就是因为我让你那个小三妈妈难堪了?”   他嘴上一向不饶人。   “别天真了,这辈子只要有我在,你妈就别想进老宅的门儿。”   -   元旦节最后一天,天气阴沉沉,   天气预报报了几天的小雪,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小超市平时疏于打理,堆砌杂乱,地上饮料纸箱都占了半截过道。   如今新年新气象,方姐准备里里外外做一次清洁。   陈幼安念着方姐对她的好,听说了此事,便主动过来帮忙。   货柜里面堆积了不少灰尘,玻璃也脏了需要擦。   她和方姐一人拿了块抹布,把货品搬出来,擦干净灰尘,再摆放整齐。   就算是大冷天这样忙活一阵,背上也开始冒汗。   陈幼安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脸蛋热得微微发红。   “对了,陈同学,阿琰最近怎么没来找你了?”方姐一边擦货架一边问。   陈幼安正把帕子放进水盆里搓洗。冷水一浸,十根手指冻得通红。   她垂下眼睫,犹豫着回答:“他...不需要我帮他补课了。”   “哦,这样啊...”   方姐抬眼,看她一脸不愿意提的委屈样子,八成是吵架了。   也难怪。江琰虽然模样好看,但是整天冷着张脸,嘴又毒,小姑娘肯定是受不了他那臭脾气。   “陈同学,你别怪方姐多嘴啊...”方姐手里还拿着抹布,“阿琰可怜得很,他就是脾气是怪了点...除了那个李同学,没什么亲近的朋友。我看得出他对你不一般,你性格好,平时就多让着他一些。”   陈幼安愣着看向站在人字梯上的中年女人。   “可怜?”   江琰吗?   “哎...要不是他妈妈出事,阿琰这么乖一个孩子,也不会成天跟社会上那些混混学坏...”   “她的母亲很优秀,曾经是附中的传奇人物,追她的男生都可以从教学楼排到校门口...可惜最后嫁给了阿琰他爸...造孽啊...”   陈幼安静静听着。   她只知道江琰的外公是附中校长,原来他的妈妈也是附中的学生。   “他以前...很乖?”   方姐一摆手,打开了话匣子。   “那不然。当时他外公还是附中校长,就住在后面的公寓楼。他妈妈偶尔带他过来玩,经常来我这儿买零食呢。”   “那时候我儿子也小,常常追在阿琰屁股后面跑,他也不嫌他烦,肯带着他玩...那一头漂亮的浅色头发实在是惹眼,我儿子都喊他小王子。”   “后来他妈妈出了事,他的性情就变了。哎,都是命...”   陈幼安听着心里发涩。   江琰本该拥有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疏离,孤寂,放任自流。   “陈同学,阿琰有时候说话会比较冲,你就当他耍少爷脾气,跟他好好相处...”   方姐又断断续续说了些,陈幼安抿着唇没再搭话。   好好相处?   她倒是愿意。   只是江琰不愿意了。   -   新年一开学,附中就进入期末的考试月。   陈幼安每天听课,刷题,把自己泡在题海里。只是偶尔进教室,还是会忍不住看向最后一排。   江琰跟她几乎形同陌路。   有时候碰到了,江琰也会十分冷漠地侧身就走。   似乎一点不想理她,不愿多看她一眼。   人与人,亲疏远近各不相同。   或许她和江琰之间就属于最短的那一类。   甚至不用等到高中毕业,就已经没了交集。   虽然是严正以待的考试月,作业满天飞。但是附中不忘名校风范,德智体美劳都要抓。   新年开学不久,学校安排全校大扫除。高一的去年秋天已经安排过了,高三的要备战高考,这回正好轮到高二做大扫除。   学生们叫苦连天,抱怨个不停。   “不公平啊...作业都做不完,还要占我们的下课时间。”   “是啊,又是这么冷的天,扫完天都黑了…”   抱怨归抱怨。这天放学,高二年级各个班级按照指示,分区进行大扫除。   陈幼安所在的小组负责体育器材室和练习室。等全部打扫完,已经快六点半。   天色黑了下来,同学们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都没力气,   “走了走了,回家做作业了。”   “身体被掏空,回家还是先干饭吧...”   同组一个叫赵雅茗的女生忽然问:“陈幼安,刚刚你最后一个出来,是不是忘记锁门了?”   陈幼安挽着袖子擦额头的汗,顿了顿。   她记得是锁了的,但是赵雅茗这样一说,她又不确信了。   “那我再去看一眼,你们先回教室吧。”   反正走得不远,倒回去看一眼总不会错。万一粗心忘记锁门,掉了东西她说都说不清楚。   冯倩正好跟她一组,提议说:“安安,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家住的远,回教室拿了书包先走吧,不用等我。”   冯倩看这天色是有点晚了,点了点头。   “嗯,那你也快点儿…”   “好。”   天黑了,打扫卫生的学生也走得差不多。陈幼安免下袖口,往操场旁边的矮楼走。   她的除书包和围巾都在教室,这会儿风一吹,有点冷。便把校服拉链拉到顶,小脸埋进去。   一进走廊,就看见器材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来炽白的灯光。   她微微皱眉。   不但门没锁,连灯都没关?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关了灯的。难道是又有人进去了?   她心头纳罕,缓步走近。   楼栋老旧,木地板蜕皮斑驳。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她推开门一看,刚被整理过的器材室有些乱。   收纳筐被人移到正中间,排球也掉出来两颗,绳索也散乱地堆在地上。   像是有人故意弄的。   现在已经放学一个多小时,早就没有学生上体育课,不会有人来偏僻的器材室。就算有训练的体育生过来,也不会把器材室弄得这么乱。   一定是有人恶作剧。   陈幼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肯定了这个猜测。   今天整个年级都要做大扫除,高二八班自然也不例外。   看来王蕴并没打算善罢甘休。   怪不得赵雅茗会突然问她锁没锁门。   为的就是让她再倒回来收拾一遍。   可是赵雅茗平时挺爱学习,看着也老实,她也是王蕴一伙的?   陈幼安摇摇头,无奈叹一口气。   一来一回收拾一遍,又得耽误好一会儿。   她只道是王蕴蛮横纠缠,却并不知道对方的恶意远不止于此。   她捡起一颗排球放入收纳箱,突然眼前一黑--   器材室的灯全灭了!   亮光下忽然遁入黑暗,视觉上产生巨大冲击。   陈幼安惊叫一声,还没来的及反应,   门口传来咔嚓的声音--   门被锁上了!   “是谁!”   她喊了一声,黑暗和惊惧让她声音都发颤。   陈幼安想要冲向门口,但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双腿发软,伸出双手,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靠近门边。   但是来不及,门口又是一阵异响,是硬物碰撞门板的声音。   她依着记忆,摸到开关想开灯,没反应。又扭动把手想要推门,却推不动。   器材室的门被人从前反锁了!   “开门!!”   她的声音几近破碎,惊慌失措地用力拍打门板,   可于事无补,锁她的人已经扬长而去。   陈幼安背上浸出一片冷汗。   她终于清醒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被人恶意整蛊,反锁在了黑暗无人的器材室! 第55章   ◎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   “开门!”   “放我出去!!”   陈幼安不停拍打门板,却听不到一丝回应。   手掌拍麻了,嗓子喊哑了。   她颓然垂下手,转身看着黑漆漆的器材室。   器材室里寂静得吓人,跟冰窖一样冷。   陈幼安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黑夜里陷入厄境。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对的办法。   楼栋里的人应该是走光了。手机又放在书包里,还在教室,没办法打电话求助。   实在出不去,只有找个地方先靠着。   说不定能等到巡视的保安经过,就能出去了。   她擦着手掌,又张嘴呵着热气取暖,在心底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   她现在又冷又饿。   晚饭一顿不吃可以忍,但是冻上一整夜,她怕自己会进医院。   陈幼安眼眸微颤,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   她扫视四周,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取暖。   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她记得角落放得有软垫。   那就拿两床出来把身子捂着,应该就没这么冷了。   她这样想着,摸索着走了两步,突然踩到什么东西脚步一滑。   视野不清,重心不稳--   猛地一栽跟头,左脚膝盖磕到了铁架的棱角上。   剧痛从膝盖处蔓延,她疼得声音都发不出。   陈幼安跌坐到地上,捂着左腿膝盖,痛得冒了一头的汗。   她瑟缩在角落,躬起背脊抱着受伤的左腿,想要缓解一丝疼痛。   可是器材室乌漆麻黑,感官被无限放大,沁人入骨的寒冷,夹杂着老旧房屋特有的霉味...   黑暗,寂静,密闭,剧痛。   她眼眶发酸...   有点想哭了。   这时候,门口突然响起叮叮咣咣的声音。   陈幼安愕然睁大眼,马上警觉起来。   有人来了?   但是这种时候...   会是什么人?!   她的心跳急剧加速,不敢发出声音,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位置。   “吱嘎”一声响--   门打开了。   廊灯的光线照射进来,陈幼安黑色的眸子被点亮。   她看见一个少年身影倚在门边,光线朦胧地勾勒出他顷长的轮廓。   黑暗世界亮起了一点光。   “江琰…是你吗?”   她颤声,嗓子都是哑的。   江琰默不作声,按了两下开关,灯不亮。他又去合上电闸,整个器材室才亮了起来。   灯光莹亮,视线骤然清晰。   江琰站在门口,俯视看她。   他像是刚打完球。运动服外是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眉眼深邃,冷白皮肤,浅色瞳眸,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邸。   只是明晃灯光下,少年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皱着眉,有些生气地盯着她。   陈幼安心底是获救后的感激和喜悦,却又被他盯得心底发怵,   江琰皱眉的样子最凶了。   “江琰…”她软着声,轻轻喊他。   少女脆弱无助,南方口音又涩又软,一声呼喊足以让人丢盔弃甲。   江琰心都被她喊化了。差点不管不顾冲过去。   但是他没能忘记她和齐枫的事。   她那样骗他,他怎么原谅。   江琰撇开眼,再看回来时带上一丝冷漠。   “你是傻子吗?被人关了不知道求救?”   这是半个月来,江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却像是面对什么麻烦的东西,很是不耐烦。   陈幼安心中委屈又难受,嗫诺着小声解释:“我没带手机…”   “笨。”江琰椅在门边,冷嘁一声:“还不赶紧出来?要我来请?”   陈幼安心底仍是十分感激他。   乖乖点头,试探着起身。   蜷缩的姿势久了,血液不循环,腿有点麻。当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左腿的膝盖传来一阵刺股钻心的痛。她一个没站稳,又“咚”地一声跌回地上。   陈幼安痛得直皱眉,眼睛都抬不起来。   江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目光停在某处,脸色难看得吓人。   “这他吗怎么弄的!”他吼了一声。   陈幼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校裤红腥腥一块,血都渗出来了。   怪不得这么疼。原来刚才摔的那一下磕破皮肉,流了这么多血。   她左腿疼痛难忍,却承受着他的怒火。   “我不小心…摔的。”   她颤抖着,嘴唇也冻得发紫。   殪崋   江琰抿着唇,脱下羽身上的绒服盖在她身上。   陈幼安瞬间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惨白着一张小脸,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江琰对上她清纯又脆弱的瞳眸,愈发烦躁。   “操。”   他骂了声,然后忽然伸手饶过小姑娘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陈幼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耳朵也烧起来。   “你干什么。”   江琰抱她贴得很近。一只手臂被压着,她的脑袋贴在少年的肌理结实的胸膛上。   “送你去医院。”   陈幼安睁大眼睛,竭力拒绝:“我不去医院。”   去医院得挂号排队,一来一回折腾完,今晚的作业都不用做了。   江琰已经帮了她天大的忙,她实在不敢再麻烦这个冷脸的小阎王。   她窝在他怀里,仰头看他:“去医务室吧!”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膛蹭啊蹭,江琰烦躁不已。   他舔了一圈牙齿,不耐烦说:“知道了。”   -   体育器材室和医务室不在一栋楼,隔着半个操场。   陈幼安被江琰横抱在怀里,走在无人的操场。   夜里冷风刮过,黑茫茫的天没有半点星光。   她裹在江琰的羽绒服里浑身都暖,鼻尖全是江琰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   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他的胸膛,他身上好热。   但她也好不到哪去,脸颊和耳根都烫得很。   她微微仰头,去看少年的脸。   挺拔的鼻梁,好看的嘴唇,还有漂亮的下颌线,她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你吃晚饭了吗,饿不饿呀?”   江琰脸色不好看,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   可她不知道原因,只能小心翼翼试探。   江琰默着没说话。   陈幼安咬了下唇,又软声哄:“这么大的风,你还是把外套穿上吧。我不冷。”   江琰还是不说话,越是沉默越吓人。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暴躁的狮子叼在嘴里,心跳都开始发紧。   “你放我下来吧,现在腿好像没那么疼了,我可以自己走。”   江琰抱着人往上一提,陈幼安的脸都差点挨到他的。   “陈幼安。”他冷声,“你再屁话一句我亲你了啊。”   ……   医务室没人。   江琰把她放在门口的椅子上,去值班室拿钥匙。   走廊寂静,亮着黄澄澄的光,陈幼安总算找回来一点踏实的感觉。   她怕他,却矛盾的产生一种深信不疑的依赖感。   要不是江琰赶来,她都不知道今晚该怎么过。   不被吓死,也会被冻死。   不一会儿,江琰拿来钥匙,开门开灯。   然后轻车熟路,把人抱进去放在单人床上。   陈幼安倒抽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反对他就抱过来了,其实她可以自己走的。   她的脸红的像熟透的桃子,感觉空气都快点着了。她伸出小手捂着脸,羞得不行。   江琰睨她,冷哼一声,难得的没有出言调笑。   视线来到她渗血对膝盖,皱起了眉。   宽大手掌复上她的脚踝,陈幼安本能地想要缩回来。   “别动。”   他握着她,不太温柔地挽起她的裤腿。雪白纤细的小腿露出来,嫩生生的。   布料摩擦,伤口传来刺痛,陈幼安“啊”地叫了一声。   “疼...”   嗓音清清涩涩的,连喊疼都让人心口发软。   江琰舌头抵了下牙齿,燥意化作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现在知道疼了?一个人往器材室冲不是挺勇敢吗?”   痛感让她的眼眶泛起一层水雾,她懵然抬头看着江琰。   他怎么知道的?   “你今天…怎么来了?”她好奇问。   江琰并没有加入到大扫除的行列。照理说他早就离开学校了,怎么会来器材室。   江琰查看了他的伤势,又去旁边翻箱倒柜找来纱布和碘伏。   “老子不来,你血都流干了。”   陈幼安撇了撇小嘴,哪有这么夸张。   这句话她不敢说出来。江琰脾气那么差,她是真的不敢再惹他了。   江琰说到这里就是气。   他打完篮球,远远看着陈幼安脱离大部队返回体育器材室,半天都没有再出来。   他没想再管她,真的。   可是她那么柔弱,要是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最后,他还是犯贱过去找她了。   然而当他发现她受伤流血的那一刻,心都被捏碎了。恨不得马上把王蕴揪出来打断她的腿。   可是,他找不到理由。   她跟一中那小子不清不楚的,让他怎么办?   当备胎?妈的。   一腔怒火都撒在了小姑娘身上。   她到好,不哭不闹不争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照单全收。   越是这样他就越找不到宣泄口,哪里能对她有好脸色。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光线暖黄。   医务室弥漫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江琰蹲着身,不轻不重地给她上药。   膝盖破了皮肉,棉签触上去的时候,陈幼安痛得“嘶”了一声。   “忍着。”   江琰说话不带温柔,手上的动作却轻了很多。   膝盖传来细细密密的痛,陈幼安咬唇闭上眼。   江琰学她那般,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少女睫毛轻颤,感受到腿上一片凉幽幽。 第56章   ◎只要她说一句以后不会了,他就都原谅她。◎   消毒,上药,缠纱布。   江琰蹲在地上,动作利落地做完一系列,完全是个熟手。   陈幼安坐在单人床,由上至下地看着少年五官凌厉的脸。怔了怔,才想起那会儿江琰骗她,说自己不会包扎。   她垂着眼睫,心情复杂,又有些难为情。   “谢谢你,江琰...”   江琰没答话,把伤口处理好,放下她的裤腿。   然后站起身,准备做下一个动作时,陈幼安轻轻推着他的肩,自己先下了地。   她只伤了左腿膝盖,现在包扎之后伤口不会磨到裤子,就没那么疼。   而且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左腿是可以承力的。   “你别再…抱我了。”她软声说。   那个“抱”字说出来都烫嘴。她今天被江琰抱了好久,鼻子里全是他的味道。   “我可以自己走的...”   江琰伸到一半的手倏地垂下,居高临下看她,嘴巴抿成一条线。   “怎么,怕男朋友知道不高兴啊?”   陈幼安站在地上,左腿微微曲着。   医务室的暖光照亮她细嫩的脸颊,额前碎发有些乱,脑袋毛茸茸的。   江琰敛着眼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然而陈幼安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也没说。   她怕自己反驳,江琰会追问,回答不出来他会更生气。   都想通了的事,就不应该再纠结。   干脆利落,没什么不好的。   医务室一时寂静,窗外树影随风晃动。   江琰觉得自己是栽在这个女的身上了。   那天的事她一句解释的都没有,他天天憋着都快憋疯了。   他若是想,起她的底查她和齐枫的关系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不愿意,他有自己的桀骜和原则。陈幼安不解释,他不可能刨根问底去求她说。   现在找到机会故意刺激她,看她会怎样反驳。   只要她说不是,他就相信她。   只要她说一句以后不会了,他就都原谅她。   然而她一个字都不说。   江琰喉结滑动,艰难地闭了闭眼。   他想破坏,想征服,想摧毁。   想掐着她的脖子问到底为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火都发不出来。   只听见自己嗓音无力,轻飘飘。   “走吧,送你出去。”   -   陈幼安给方姐打电话请了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过。   她腿上有伤走得慢,回到家看见别墅没有开灯,才想起邓惠说今天加班,会很晚才回来。   打开客厅的灯,暖光的灯光照的大理石地面光亮,屋子里也暖和。   她取下书包和围巾,又脱去外套,准备去厨房随便煮点东西吃。   实在太饿了。折腾一晚上消耗太多体力,她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三碗饭。   正往厨房去,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吓了她一跳。   “你干什么?”   懒散的声线,是齐枫。   “我…煮吃的。”陈幼安回答。   “我问你大晚上的开灯干什么,看不见我在睡觉?”   陈幼安:“……”   “那我关灯,你继续睡吧。”   齐枫咂舌,他现在肚子咕咕叫,也不知道是饿醒的还是被她吵醒的。   他人还窝在沙发里,懒洋洋说:“不睡了,你说你要煮吃的?”   陈幼安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嗯,我煮速冻饺子,你吃吗?”   “吃,帮我煮三十个。”   ……   陈幼安摇摇头,拎出冰箱里的速冻水饺。   还好有两袋。   齐枫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视看,等到饺子煮好了陈幼安叫他,屁股才终于离开沙发。   油辣子蘸碟,加点醋,南方吃法。   兄妹俩一人一大盘饺子。   哥哥吃三十个,妹妹吃二十个。   齐枫笑了。   “看不出来,你挺能吃啊。”   陈幼安饿的不行,嘴里塞着一个,囫囵着回答:“你看着比我重不了多少,比我还吃得多呢。”   齐枫嗤一声,眯了眯眼睛。   “老子高你二十公分呢,多吃你十个水饺还不乐意了。”   陈幼安撅撅嘴,继续吃饺子。   齐枫这个人就是这样,总爱在言语上挤兑她。   但他人不坏,没有真正欺负过她。偶尔心情好了,还会给她买酸奶回来。   “对了。”齐枫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问你个事儿。”   陈幼安抬起黑溜溜的眼睛看他,嘴里塞了食物,奶白的小脸鼓鼓的。   “你在学校…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陈幼安筷子一顿:“为什么这样问?”   “王蕴给我发了一段视频,问我是不是跟你在谈恋爱。”   陈幼安闻言瞳孔微张,心底一沉。   果然是这件事。   “那…你怎么回答的?”   齐枫一边吃饺子,一边看她反应。   “她找过你了?”   陈幼安咬了咬嘴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齐枫呼出一口气,脸色沉下来。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遮住他的眼睛。   “她欺负你了?”   “也…算不上欺负,就警告我两句”   她没打算把自己被人关在器材室的事说出来。齐枫又跟江琰不对付,这事说多了会越扯越麻烦。   “操。”齐枫骂了句。“她他妈的活腻了?敢跑来警告你?”   齐枫吊儿郎当惯了,陈幼安还是头一次看他这样凶的样子。   她抿了下唇,岔开话题。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回答她的。”   “什么。”   齐枫不耐烦,还带着怒意。   “就是说我跟你谈恋爱那个。”陈幼安说得坦率又直白。   她和齐枫怎么算也是兄妹关系,她看他不会有看江琰那种不自在。   齐枫移开视线,浑身竖起来的张狂气焰突然哑火,收了一大半。   “我跟她说关你屁事。”   陈幼安蹙了下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齐枫察觉到她的失落,没来由地不爽了。   “怎么,怕她误会?”他说着就要摸手机,“行,你要我怎么说,这就给她打电话…”   陈幼安夹起一个饺子,没夹稳,又掉回盘子里。   “不用了。她要误会就误会好了…”她轻声说。   王蕴误会或许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齐枫省去了被她死缠烂打的麻烦。   自己也…   可以安心学习。   齐枫不知道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憋着一股燥闷吃饺子。   两人后来都没再说话,吃完饺子都快九点了。   为了避免齐枫看出自己的腿伤问长问短,陈幼安等他上了楼才开始收拾。   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叮当声。   齐枫上楼没多会儿,越想越憋闷。   怎么,让人误会他跟她是那种关系丢她脸了?这么个不情愿,   不就是好学生早个恋吗,又不是真的。   他想了想,起身下楼。   当他走到楼梯口,看着在客厅一瘸一拐的少女,心底那股憋闷彻底烧成一团火。   “腿怎么了?”   陈幼安正拿着书包准备上楼。   循声看向二楼的齐枫,肃杀着一张脸,跟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不自然地站直了些,嗫喏道:“摔了。”   只说了结果,没提过程。   “是不是王蕴弄的,说实话。”齐枫简明扼要,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我也不知道。”   齐枫太严肃了,她不自觉地声音都变小了。   齐枫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没否认,就够了。   他就知道王蕴那个疯子不会这样简单就罢休。   果然是欺负她了!   陈幼安步子缓慢地爬上二楼,心底惴惴不安。   “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自己回房去,伤口别碰水。晚上早点睡。”   陈幼安懵然看着他,轻声道:“那你也早点休息。”   她推开房门,又回头去看。   齐枫太平静了,   平静得反常。   -   晚上睡觉的时候,伤口仍有些轻微的疼。好不容易睡着了,翻身的时候一碰到又醒了。   陈幼安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还是得早起换药。   她摘掉纱布,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是一块模糊的腥红色。   重新上了药,再裹上纱布,才缓慢移动着下楼去上学。   进入考试月,教室里变得沉闷许多。连早自习都变得安安静静,不似以往的嘈杂哄闹。   陈幼安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有意去看赵雅茗的反应。   如她所料,赵雅茗看自己的眼神闪烁不定,是心虚的表现。   自己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会帮着王蕴来整自己?   陈幼安移开视线,低着头走向座位。   同桌冯倩率先发现她的异常,忙拉着她问:“安安,你的腿怎么了?”   陈幼安从书包里拿出书和笔袋,温声说:“昨天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撞到小腿了。”   她没有提器材室的事,以免冯倩愧疚自责。   “是不是很疼啊,我看你走路都很慢。”   陈幼安笑了笑:“还好,我上了药,不是很疼。”   一天下来,除了走路有点慢,其他都影响不大。   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去看最后一排。   江琰和往常无异,不是闷头睡觉,就是埋头打游戏。   快放学,班主任周中华又拖了几分钟堂,提醒大家下周期末考试的事。   “下周二就是期中考试,同学们这段时间苦一点,寒假也好过一点。到时候成绩会公布在学校网站上,大家加把劲,再坚持坚持...”   底下学生们听了喜忧参半。   考完了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复习最为关键,只能咬紧牙关忍一忍。   陈幼安腿上有伤,行动缓慢。   蔡小琴跟她本不顺路,放学专程等他一起,   “安安,膝盖还很疼吗?”   陈幼安收拾好书包,温和笑着说:“只有一点点。”   蔡小琴不置可否,伸出手来:“书包给我,我帮你提着。”   陈幼安摇摇头,把书包带子搭在肩上。   “没事,我书包里面只有几张卷子和一本题集,很轻的。”   蔡小琴没辙,又去挽她的手,“那我扶着你,你能省点力。”   “好。”   两个女生手挽手出了校门口,外面围了一圈学生。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状况外。   蔡小琴八卦心起,拉着陈幼安往人堆里凑。   挤进人群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呼。   “我去,好帅啊...”   她眼睛亮闪闪,又去拉陈幼安,兴奋地嚷嚷:   “安安你快来看,隔壁一中的校草来了!”   作者有话说:   和好会在修罗之后~ 第57章   ◎修罗场◎   放学的时间段,时常会有学生在校门口扎堆。   路上依旧行人往来,没人知道人群中央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陈幼安挤在人群外,听到蔡小琴的话时心脏差点跳出来。   齐枫??他来做什么!   她心里发慌,又回想昨天齐枫质问她腿伤时的愤怒,和之后的异常反应…   这是来堵王蕴了?   “这就是上次那个九号吧?妈呀,好帅啊!!!”   “听说是一中的校草,确实帅…可惜还是没有我家江琰帅。”   “哈,江琰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我倒觉得齐枫更帅,个子又高脸又小,江琰时常冷着个脸太凶了,看着都让人害怕…”   又有女生问:“校草哥哥来我们附中干什么呀?接女朋友?”   “哪个女生这么有福…呜呜羡慕死了…”   陈幼安听着女生们的热烈议论一阵无语,她扯了扯蔡小琴的胳膊,脚尖转了个方向。   “蔡蔡…我还要去小超市,就先走了啊…”   蔡小琴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兴致勃勃地垫脚张望。   “原来江琰也在啊。”语气里都是兴奋,“两个大帅比站在一起,也太养眼了吧...”   陈幼安刚迈出去的步子顿住,瞳孔紧缩。   什,什么...   江琰也在???   背上渗出一层冷汗,脚都有些僵。她扒开人群看过去。   老榕树树干光秃秃,零星挂着几片枯黄树叶。   齐枫歪着身子靠着树干,穿着一中标志性的蓝色校服,单肩挎了个黑色书包,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吊儿郎当的拽样。   他面前站着的是李烁,苗俊明。   还有江琰。   苗俊明偏着头,双手叉在胸前。   他和李烁不知道齐枫跟陈幼安的事。还挺佩服这个九号的胆量,敢单枪匹马过来送死。   他夸张地“嗬”了一声。   “一中的九号是吧,老子记得你。”一来就出言挑衅,火药味十足,“这是害怕了主动上门认错?行,跪下来给兄弟们嗑三个头就放过你。”   上次篮球赛的事闹得很大。   一中的队员先垫脚犯规被江琰推了一把,这个九号不怕死的上来找江琰的晦气。又是出言不逊又是动手动脚,这仇他们都记着呢。   上次的架没打成,这回正好解决,难得人自动送上门儿来。   李烁眯起眼睛,盯着穿蓝色校服的少年。   他长得好看,挺招女孩子的那种。单眼皮略微下垂,天生带着一副“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的拽样。   光这气势就不像是个会认怂的主儿,更像是来找茬儿的。   李烁啧了一声,就事论事说:   “同学,你还还有脸来…你们一中又是犯规又是打人的,这素质也是让我们附中开眼了…就你们那三脚猫的篮球水平,再怎么耍阴招也干不过我们附中,是吧阿琰。”   李烁侧回头,去看江琰的反应,却见他沉着眉眼,气场冷得吓人。   ---人群中央,江琰双手插袋,一言不发。   冷厉又尖锐的目光死死锁在齐枫身上。整个人像一把从火焰中萃取,又寒芒锋利的剑。   齐枫耐着性子听完两人的屁话,已经换了个姿势蹲在花台上。   他懒洋洋浑身没骨头似的,嘴里还嚼着口香糖,痞气十足的模样。   “爷爷我今天是来找人的,你们三个不想挨打就赶紧滚。”   狂妄的语气,嚣张的态度,给剑拔弩张的气氛添了一把火。   “艹你妈。”   苗俊明听得起火,抡起拳头就要上。还没迈出一个完整的步子,就听见江琰冷声开口---   “你想找谁?”   苗俊明听了一愣,堪堪停下动作。   不是,这还问什么啊?管他想找谁呢,直接干就完事了啊!   齐枫跳下花台,肩背站直,带着浓重的敌意:   “我他妈找谁,用得着跟你说?”   围观群众听得心头一惊。   这位校草哥哥也太狂了吧?单枪匹马跑到附中来就算了,竟然还敢跟江琰叫板儿!   然而更让他们诧异的是,按照江琰的臭脾气,换作平时一早冲上去拳头伺候了,这回竟然迟迟没出手!   缩在人群里的陈幼安心跳得快炸了。   她惨白着一张脸,急得直冒汗,揪着裤腿的手心都湿了。   在心底默念:   别打架别打架。   求求了。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周围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害怕引火烧身,又隐隐抱着期待。   校霸打架谁不想看,这不比篮球赛还精彩多了!   一月的空气冷得几乎能结出冰,校门口的两个少年却浑身冒着浇不灭的火。   江琰的耐心濒临极限,恶狠狠地从喉咙里磨出三个字---   “你想死?”   齐枫冷笑一声。   他今天不是来找江琰的,也知道这个人出了名的不好惹。   但是来了,碰上了,就没有认怂的理!   “谁死还不一定呢。”齐枫取下书包扔到一边,往前迈步,“秦云鹤被你们打成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这笔帐老子今天就跟你算算。”   他步子不停,迅速朝前冲过来,出拳又快又准地砸向江琰的脸。   江琰偏头躲开,单手接住他的拳,牢牢钳住他的手臂。   人群爆发惊呼,有女生吓得捂住了嘴。   不想齐枫反应极快,拳头被躲过的一瞬间,他猛地一弯手臂,肘部用力击中江琰的胸口。   他的手被拧得发酸,但是江琰也被一记肘击击退。   “垃圾。”   齐枫骂了声。抓准时机,用力地一脚踢过去,江琰没完全躲开,被他踢得倒退几步。   剧情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围观群众瞪大眼睛。   江琰这是打不过齐枫??   苗俊明和李烁也震住了。   他们还没见过江琰打架输过,今天是要阴沟翻船了?   但是人家一个人过来,他们两个扑上去三打一,会不会太难看了点??   齐枫握着拳头又要扑上来,江琰站稳身,抬手挡住他的拳。   江琰眉眼阴鸷,哼笑一声,“就凭你?也配?”   他又稳又准地接住了齐枫的拳,顺势抓住齐枫的肩,十足的力道,一个过肩摔将齐枫掀翻在地。   齐枫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展开身体肉搏,互抡拳头,双方都挨了几下。   拳头痛击皮肉的声音,江琰逐渐占据上风,一拳打在齐枫的腹部。   校门口正在发生激烈的打斗,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架。   两个少年周身盘踞着狠戾的气息,出拳一个比一个狠。   就在齐枫猛地一拳砸过来时,江琰一个闪身躲过,抱着齐枫的背一摔,再次将人整个摔在地上。   陈幼安紧着手心,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见到齐枫嘴角渗着血,被江琰狠命摔在地上的样子。   她想起小巷子里的情景...   那个被江琰他们打得奄奄一息的男生。   她感觉自己再一次站在了悬崖边上,只要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可是别无选择。   她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   皮肉破裂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   江琰太阳穴青筋突现,眼底血红,压着齐枫起不来身。   “废物!”他骂道。   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揪起齐枫的领口,抬手要挥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少女音—   “住手!”   江琰挥在半空的拳头僵住了。人群骤然安静,纷纷扭头看过去---   一个扎马尾的柔弱女生,穿着校服,人长得白生生的,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走出来。   围观的人瞠目结舌。   男生们都不敢上前拉架的阵仗,她一个纤弱的少女居然敢叫江琰住手!   有人议论:“她谁啊?不要命啦??”   “我靠,这尼玛的是江琰前任啊...”   “这是来给前男友劝架了?可是她腿怎么了...”   “别打了。”陈幼安又喊了一声。   颤栗着,破碎着。   声音软绵绵,却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江琰松手,起身,一点一点回头。   ---陈幼安站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背着书包,柔柔弱弱的样子,凄楚地看着他。   江琰突然暴怒。一身戾气地咬肌鼓起,眼角发红,两步走过去。   “你来干什么!”   他胸口剧烈起伏,步步紧逼。   眼神里有审视,质问,还有滔天怒火。   陈幼安双腿打着绊地后退,身子都在抖。   她发誓,这辈子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被吓得手脚发软。   她怕惨了狠戾盛怒的少年,却又憋着一股子倔劲儿,重复道:   “你们不要打了…”   江琰死死盯着她:“你帮他?”   陈幼安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就被人拉住。   齐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带着她的手腕一扯,把人护在身后。   在场学生都被震呆了。   蔡小琴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李烁和苗俊明嘴巴张老大,惊得呆住。   什么情况?   还以为陈幼安上去只是劝个架,原来她跟那个九号...   认识?   还被他拉到身后护着,当着江琰的面???   完了。   李烁心说。这下是彻底完了。   齐枫脸上青了一块,嘴角还有血,狠戾地瞪着江琰:   “你敢动她试试…”   保护的姿势,警告的语气。   他脸上挂了彩,此时却成了胜利者。   江琰目光下移,盯着她被他捏着的手腕,再一寸一寸挪开。   够了。   真的够了。   他只觉滚烫的血凉了个透,心脏像是被捏得发酸的难受。浑身聚集的气力突然散开,他拳头都握不住了一直发抖。   江琰闭了闭眼,喉结艰难滚动。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刮乱他一头栗色碎发,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陈幼安。”   声线冷漠得几近陌生。   “你真行。”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千呼万唤始出来~ 第58章   ◎发送失败。◎   街边的路灯亮起,映得少年少女的身影顷长。   陈幼安和齐枫并排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路沉默着。   刚才那一出闹剧随着江琰的离去而落幕收场。   陈幼安站在一片喧闹声中,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人群是什么时候散开的,她没看见。蔡小琴过来问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眼里只有江琰冷漠的眼神。   和决绝的背影。   齐枫放慢脚步,跟在陈幼安身侧。   街灯朦胧下,小姑娘的头发金黄又毛茸茸,鼻梁高挺鼻尖小巧,侧脸好看又柔和。   他停下脚步,陈幼安像是没有察觉,还在低头往前走。   “喂。”   陈幼安回过神,才看见齐枫嘴角的血都干了。   “你的伤…”她轻声说,“我们去买点药,你先擦一下吧。”   齐枫偏着头,不满说:“才发现有我这个人啊,还以为你一颗心都跟着那小子跑了呢。”   他脸上好几处伤,痛倒还好,就是有点麻。   其实他算不得多讨厌江琰,甚至根本不了解他。   但是江琰打了他班上的同学,还出手贼他妈狠,当然看他不顺眼。   只是江琰比他想象中还要能打。   最后要不是陈幼安阻止那一下,他的鼻梁骨早断了。   陈幼安整个气压低低的,反应迟钝地移开视线。   “我没有。”   齐枫不以为意,追问:“你们是不是...谈过?”   陈幼安愣了下,垂下头。   “我们只是同学。”   齐枫嗤笑一声,唬谁呢。   刚才那阵仗,血红着一双眼,恨不得把人都吃了。   哪个同学像这样啊。   上次篮球赛他就发现了,姓江的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同学?同学能恨不得把老子皮都扒了?他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齐枫戏谑道,又有些得意。   陈幼安被他说得烦了,拧着眉不说话。   齐枫怕真把人惹急了。   “行了行了,不说了。”他语气懒散,“这会儿还要去超市?”   陈幼安点点头。   “那走吧,一起去吃碗面,打个架饿死了。”   “可是...你脸上的伤。”   陈幼安担忧地看他,虽然不算严重,但是也破皮出血了。   齐枫啧了一声,“多大点儿事儿,别瞎担心。”   他一扯她的书包带子,“走吧。”   -   江琰和齐枫打架一事给整个附中带来巨大的舆论冲击。   学生们聊起来都眉飞色舞,乐此不疲。   江琰黯然离场,齐枫虽败犹荣,又绝又精彩。   而陈幼安则彻底出名,成了舆论风暴的核心。   但是两个校霸争抢的女人现在没人敢惹,更多地是在背后偷偷议论。   早上陈幼安一到教室,便感受到异常。   班上有同学用余光偷瞄她,也有人捂着嘴小声议论。   她没看到,但她能感受到。   甚至连同桌冯倩,和她说话都有些不自然。   “安安,你...”冯倩欲言又止,“你的腿好些了吗?”   陈幼安拿出书本和笔,微笑摇头。“好多了。”   她膝盖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只要不用力弯腿,已经不怎么疼了。   “你...跟一中的男生,真的认识啊?”   绯闻女主角就坐在旁边,冯倩还是安耐不住八卦的心。   陈幼安手上的动作顿住,长睫眨了眨。   “嗯。”   冯倩看她并不想多说的样子,知情识趣没再问。   早自习下课,陈幼安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   周中华头顶光秃秃,一推眼镜,笑着开口问:   “陈同学,下周二就是期末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了啊?”   陈幼安没想到周中华会找她来闲谈,抿了抿唇如实说:   “错题集都看完了,教材也都再过了一遍。”   周中华欣慰点头。   “你期中考和月考的成绩都稳在了年级前十,老师很高兴,希望你这次期末考试认真对待,保持住。”   “嗯,我会的。”   周中华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继续说:“老师还想找你了解一下昨天校门口打架的事…你,参与了吗?”   她懵然,一时不知道周中华说的“参与”是什么意思。   周中华略微严肃起来:“你跟江琰,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吧?”   昨天的事早就街头巷尾地传了个遍,学校老师自然也有所耳闻。   他知道江琰浑惯了,打架早恋逃课交白卷样样在行。但陈幼安是个好学生,是七班的好苗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长歪。   陈幼安回答:“没有。”   “那…一中的那个男生呢?”   陈幼安知道他问的是齐枫。   开学递交资料里面她只填写了继母邓惠一栏,周中华自然不知道她和齐枫的关系。   “他是我哥。”她淡淡说。   昨天从人群站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和齐枫的事再瞒不下去。   纸包不住火,迟早都要被人知道。便把自己的家庭关系简单地说了一遍。   周中华愣着听完,恍然明白过来。   小姑娘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可不容易。他也没好意思细问,再挑起人家的伤心事。   “原来是这样…也难为你了。”他想了想,又提醒说:“江琰同学品行不端,你...最好是跟他保持距离,老师是真心为你好。”   陈幼安听了完,没什么表情:“我知道了,周老师。”   -   回到教室,第一节课的铃声已经响过。   她不自觉地看向最后一排。位置空着,江琰没来。   一直到放学,江琰都没来。   甚至之后的几天,江琰都没有再来。   陈幼安知道江琰是真的生气了。   应该说不止是生气,而是彻底地厌倦了。   以江琰的背景和条件,他上不上课,甚至考不考试,都不那么重要。   高中生活无非是混时间。   就像蔡小琴以前说过的,他不来学校一样可以拿毕业证。   他或许是想过回从前随性散漫的生活,   也或许...   是不想看见她。   不知道过一个寒假,他能不能消气。   抱着这个念头,陈幼安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期末复习中。   越是全神贯注,她越不容易胡思乱想。   这个办法很奏效。她除了进出教室会多看后排两眼,偶尔听到江琰的名字会愣神,已经很少再去想那天的事。   -   周末两天过得很快,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陈幼安准备充分,每一场都冷静应对。做起卷子得心应手,就连最薄弱的物理,也只有两道题拿不准。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意味着寒假的开始。   学生们如获大赦地欢喜高兴,考完之后的脚步都是雀跃的。   陈幼安考完试收拾好考试袋,贺明洲在教室门口等她。   他们俩排名相近,在一个考试,考完了一起往校门口走。   贺明洲问:“寒假有没有打算去哪玩啊?”   陈幼安摇头,“作业那么多,下学期还要准备化学竞赛,我准备把其他科目的习题集再多做一点。”   附中的教学进度拉得快,教材的内容已经拉到了高三的部分,要做的题还有很多。   “班长你呢?出去旅游吗?”   贺明洲摸摸鼻子,“可能会回南方过年,到时候给你带特产回来。”   陈幼安笑着“嗯”了一声,思绪慢慢飘远。   南方。   她想起自己的故乡南城。   南城过年要吃汤圆,还有舞狮表演和看烟花。   今年应该是要在海城过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南城看一看。   他们随着人流往外走,听到身后有女生讨论。   “怎么样,实验室的味道是不是很难闻啊?”   附中的期末考试座次表是按照期中考试成绩来排,正巧排名垫底的学生被安排在了化学实验室。   女生抱怨:“难闻死了。还以为这回跟江琰一个考室,能养养眼。谁知这位爷一场都没来考,什么也没看到,光闻那股臭味儿了。”   “啊?来都没来?我只知道江琰常年交白卷,这回怎么人直接不来了都。”   “嗐,不止呢。”另一个女生插嘴说,“听说江琰要休学了,下学期都不来了。”   “什么?休学,不要啊我的男神...”   陈幼安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进去。   她脑子沉闷地一声响,反复萦绕着“休学”两个字。   贺明洲看她煞白着一张脸,沉了口气。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他温声说,“其实他来不来没什么区别,你...也别再多想了。”   陈幼安没有答话。   她一直默着走到校门口,看着神色飞扬的同学们。   校服,书包,欢声笑语。   每一个同龄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朝气活泼,和青春的书卷气。   江琰不在其中。   他选择了退出。   -   期末考完,本该是全身心的放松。   陈幼安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江琰最后站在校门口,果决又冷漠的脸。   她按开床头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冰冰凉凉的东西---   那颗被江琰摔裂了的迷你水晶球。   暖黄灯光下,水晶球晶莹剔透,上面又两道明显的裂痕。里面的小兔子,迎着满天雪花微笑,幸福又温馨的表情。   纯黑色的眸子盯着小兔子半晌,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江琰的头像是一张模糊的夜景照。   跟他的气质很像,随性又张扬。   对话框显示上次的消息,还是平安夜他给她打的那通语音。   那一晚,江琰对她说了好多肆无忌惮的话。   陈幼安想起来都有点耳热。她顿了顿,纤细手指握着手机,有点发颤。   又咬了下嘴唇,开始打字。   在干嘛呀?睡了...   没打完,她将一行字删除。   你真的要休...   还是没打完。   反反复复好几次,她最后发了一句--   【为什么没来参加期末考试呀?】   然而发送失败。   陈幼安手指僵住,茫然望着对话框旁边弹出的红色感叹号。   江琰把她拉黑了。 第59章   ◎初雪这天,说谎的人可以被原谅。◎   一放寒假,便意味着年关将近。   方姐两母子要回老家过年,放假没几天,就归心似箭地打包收拾。   过年过节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过来买烟买酒的顾客不少。   她舍不得挣钱的好机会,又信得过陈幼安,便问她能不能帮着看店,到小年就行。   小年是腊月二十三,时间不长。既帮了忙,又能赚点钱。   陈幼安点头答应下来。   这天的天气灰蒙蒙,空气冷得快要结冰。   陈幼安穿了一件藕粉色的羽绒服,围巾手套都备齐,整个人都包得厚厚的。   下午,她趴在柜台上写了会儿寒假作业,听见屋外有路过的行人发出欢呼惊叹。   “下雪了下雪了!”   “都快过年了,这雪来得够晚的。”   陈幼安瞳孔微张,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终于下雪了。   她放下笔,兴奋地冲到门口去看雪。   雪下得不小,像是积蓄憋压了很久,终于倾泻着落下。   雪花一片一片缓慢坠落,天空灰压压,像是沉浸在纷扬柔软的白羽毛里。   陈幼安有着南方孩子对雪的执念,这会儿也不怕冻了,伸出手掌去接。   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手掌,小小一片,很快化掉。   她仰头看着满天的雪,突然想起一句话。   初雪的这一天,说谎的人可以被原谅,告白的人都能白头偕老。   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嘴角的笑淡了下来。   纤白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拍掉手掌和衣服上的雪,转身进了小超市。   扑扑漱漱,是落雪的声音。   这样大的雪,很快将路面铺起了一层白。   陈幼安安静写了会儿作业,门口响起“欢迎光临。”   还没抬眼,余光瞥见一个男生的身影。   “我靠,这雪怎么突然下这么大。”   陈幼安听出声音--   是李烁。   李烁手里提着一盒打包的食物,一边抱怨一边拍掉身上的雪。   然后抬头对上陈幼安的眼,霎时惊愕住。   他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陈同学,寒假了还兼职呢。”   陈幼安看出他的尴尬。之前开惯玩笑的人,现在变得格外生分。   她长睫眨了眨:“嗯。”   李烁点头,没再说什么,去货柜拿了几袋方便面和零食过来结账。   小超市一时只有塑料袋的窸窣声。   陈幼安最后还是问出口:“你...买这么多零食?”   李烁不住这,买这么多零食应该是给江琰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买?   李烁没抬头:“嗯,阿琰胃疼呢,我给他买了粥,再带点儿零食上去。”   陈幼安操作电脑的手指顿住。   胃疼?   胃疼还吃方便面。   “那你叮嘱他多休息,三餐都要好好吃。”   胃病一般都是三餐不规律导致。   江琰还这么年轻,落下病根以后可不好养。   “你关心他啊?”   陈幼安垂着头没回答。   “滴滴”几声扫码声,她拿了袋子把零食全都装好,递给李烁。   李烁叹了口气:   “我真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吧,这些关心的话你最好亲自跟他说。你也知道阿琰的性子,我们说了也没多大作用。”   “他…可能不太想跟我说话。”   微信都被拉黑了,她也没机会跟他说。   “那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反正就在楼上,有些话,得见了面说才奏效。”   李烁说完,提着外卖和零食往门口走。   陈幼安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句话。   初雪那天,说谎的人可以被原谅。   她咬了下唇,叫住李烁。   “我跟你一起去。”   -   外面的雪很大,花台和树枝已经盖上厚厚的一层白。   他们刚走到公寓楼楼下,李烁接了个电话。   “喂。”   “对,我在这边。”   “什么?我现在过来。”   李烁挂了电话。   “陈同学,这个这个,我突然有点急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给阿琰拿上去,成吗?”   陈幼安愣了愣,只好无奈点头。   突然变成自己一个人上去,她莫名有点心虚发慌。   也不知道江琰的气消了没。   她晃了晃脑袋,甩开思绪。再深吸一口气,按开了电梯。   按响门铃,又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是睡着了吗?   她再按了一次,还是没人开门。   陈幼安失落地垂下眼,一直紧着的心慢下来。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外卖和零食放在门口,转身要走--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屋子没开灯。虽然是白天,里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   江琰头发凌乱,只穿一件很薄的黑色体恤和长裤,衬得皮肤愈发冷白。   他居高临下看了她会儿。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陈幼安反应过来,提着东西进去,把门带上。   屋子光线暗淡,她把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换了鞋走进去。   还是那双灰色的男士拖鞋,太大不合脚。她走了两步,踢到个啤酒罐踉跄一下差点摔了。   江琰似乎毫无察觉,不闻不问。   径自躺进沙发,手机屏幕一横,开始打游戏。   房间里没人说话,只有江琰手机里传来“刹刹”的厮杀声,气氛诡异又窘促。   陈幼安双手垂在两则,无措地捏了捏,又松开。   她借着窗外暗淡的光线,把地上的啤酒罐捡起来放进垃圾桶。   房间里充斥着颓靡的死气沉沉。陈幼安不敢开灯,江琰似乎并不欢迎她。   但是她来了,也见到人了,没理由什么都不说就走。   “江琰。”她轻声喊他,“你...不去学校了吗?”   江琰不说话,继续玩游戏。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得他的脸肃杀的白。他好像瘦了。   陈幼安有些尴尬。   她把外卖拿过来:“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琰还是不说话,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周身都是阴郁颓废的气质。   陈幼安微叹出一口气,默默把外卖拿出来。   是一盒用锡箔纸包着的皮蛋瘦肉粥,还很热。浓稠料又足,上面还撒了一撮葱花。   她抿了下嘴唇,道歉说:“对不起,我之前说了谎…”   “但是学校...”   “你就是来说废话的?”   江琰打断她,没有抬头。   像是不耐烦了,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这是江琰这么久以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的厉害。   陈幼安愣愣看他。少年脸型明显消瘦了,下颌线更为凌厉锋锐。   明明容易胃疼,却不肯好好吃饭。   “我…”   江琰一局被杀了五次,烦躁不已。   他终于抬起头:“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陈幼安被他眼里的冷意刺痛,黑睫颤了颤,颓然垂下。   “粥还是热的,你趁热喝点吧。”   她看江琰不动,又把粥端到茶几旁。   再搣开筷子,把上面的一层葱花一颗一颗夹出来,   江琰敛着眼皮,见她蹲在茶几旁,认认真真地把葱花一颗颗都挑出来。   他皱眉,声线冷冰冰。   “你在干什么?”   陈幼安嗓音清软,嗫诺回答:“你不吃葱,我帮你挑出来。”   江琰脾气不好,这会儿心情好像也不好,可能没耐心做这样的事。   她帮他挑出来,他就可以直接喝了。   江琰躺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看她。   突然眼底一沉,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陈幼安重心不稳跌了过去。   她趴在少年身上,玉白的小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   距离极近,能感受到江琰强劲的心跳和滚烫的呼吸。   陈幼安不知所措。想推却根本推不开,江琰的手像一把钳子,牢牢摁住她的腰。   江琰浅色瞳眸深沉,手掌下是凹陷的腰际。   他喉结滚动,嗅着她身上的甜香。   “你来我家...”哑着声,在她耳旁蛊惑,“男朋友知道吗?”   “什么...”   陈幼安耳朵发烫,有点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和他不是...”   话没说完,后脑勺突然被大力往下一按,江琰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陈幼安猝不及防,被他亲了个正着。   她浑身僵硬,挣扎着想起身,却根本动不了。   江琰舌尖扫过她的唇瓣,急躁又灼热。   怀里的人挣扎抵抗。他不耐烦,猛地抬手扯掉她头上的皮筋。   陈幼安吓得惊呼一声,眼睫颤啊颤。   江琰趁势掠夺她的呼吸,唇齿相缠。   少女一头黑发散开,铺在江琰的肩上和耳畔。她被他强行固着,画面昳丽难捱。   陈幼安完全傻了,都忘记了闭眼。   她没谈过恋爱毫无经验,甚至不知道江琰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自己下巴不受控制地反复上扬,连呼吸都困难,浑身过电一样战栗。   屋子里昏暗,外面是扑簌遥坠的大雪。   初雪这天,谎言没有被原谅。她和江琰在沙发上亲吻。   陈幼安不知道江琰亲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发软又窒息,想哭都没有力气。   她承受了一个充满占有欲和惩罚的吻,又重又狠。   江琰分开她的时候,陈幼安大口喘着气。   她的唇又红又麻,泛着诱人的水光。   江琰喉结滑动,心底的气闷散了不少。   “傻子吗,呼吸都不会?”   陈幼安理智回笼,眼底湿湿的,脸颊涨得通红。   江琰这个坏蛋!   她的初吻没了。 第60章   ◎“胃疼。”◎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灰蒙的雪天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陈幼安鼻尖都是江琰的味道,清冽的少年气息,直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她拧着眉毛,气得不行,使劲推他:“你放开我!”   江琰敞在沙发上,意犹未尽,浅褐色眸子变得雾濛濛。   身上的小姑娘又香又软,他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可她却是别人的女朋友。真是操他妈的。   一团火在他胸口横冲直闯,他仍将人固着,言辞轻佻:   “这么生涩,你男朋友行不行啊。”   什么...   陈幼安迷茫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琰亲了她,还说这样的下流话。   她气得快疯了,对着江琰又打又掐。   “我都说了不是不是不是...江琰你个坏蛋,流氓!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江琰不觉得疼,只盯着她。   “什么不是?”   陈幼安气得直想哭。趁江琰松了力,猛地推开他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跑。   可是哪里敌得过江琰的身高腿长,几步上去就把门堵了。   “说清楚,什么不是。”   “我说了你又不信。”陈幼安气得胸口直喘。   那天圣诞节她就说了,自己和齐枫不是那样的关系。   她知道江琰会介意,但不知道他会气成这样。   她都说了不是他又不信,还那样过分的亲她。   一想到这,陈幼安羞耻得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   她愤然瞪着江琰:   “之前撒谎是我不对,后来我也尝试过解释,你不肯听。现在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让开。”   江琰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下,小姑娘还是头一回气成这样。   嘴唇还又红又肿,控诉着他刚才的疯狂罪行。   他疯够了,也清醒了。   可他还是释怀不了。那天打架,她是帮着齐枫的。   “校门口,我看见他拉着你,你怎么解释?”如果不是那种关系,她为什么不拒绝他。   陈幼安仰起头,长发垂在侧脸,小脸红彤彤。   “解释什么...”她又气又恼,“齐枫他是我哥。”   江琰胸口一顿,霎时愣住。   齐枫是她哥??   哪种哥?   他有些难以相信:“到底是你哥,还是哥哥?”   陈幼安黑溜溜的眼睛睁着,反应了会儿,瞬间人都不好了。   “你不信算了。”   她绷着脸,看都不想看他。   屋子里光线暗得很,少年却眸光闪动,心口的愉悦快要溢出来。   所以他这么多天的郁闷烦躁气得差点吐血,都是自己搞错了?   她没跟齐枫谈恋爱,甚至根本不喜欢他。   陈幼安看江琰半天没反应,抬头去看。   才发现江琰眉眼弯起,垂着头在笑,笑得全身都在抖。   今天的江琰就是个疯子。   一会儿发狂一会儿傻笑。   她今天就不该来,由得这个混蛋要生要死算了。   陈幼安脸颊气鼓鼓,撅着小嘴:“我要走了,你可以让一下吗。”   江琰憋着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视线移到她娇艳欲滴的唇上,想起刚才自己发疯的那个吻。   要不是逼得她说了实话,自己不知道还要被蒙多久。   搞半天这样简单,他就应该早点...   她的嘴唇很软,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但是他不敢来了,陈幼安是真的生气了。   江琰堵着门,不让走。   心里愉悦得很,语气仍是强势。   “你去哪。”   要你管。   陈幼安想说。   但是江琰这个人嘴上不饶人,她说得越多越吃亏。   她闷着不说话,抓着自己的围巾想从他旁边挤出去。   她撞到他的胳膊,江琰这回没阻拦。   而是突然地捂住腹部,脸色惨白,痛苦地皱起眉。   陈幼安懵了,也不慌着走了。   “你...你怎么了?”   江琰“嘶”了一声,“胃疼。”   陈幼安差点忘了这事。   犹豫开口:“那你先去坐着,我把粥给你热一下。”   刚才粥是热的,但是被江琰那样耽误一下,肯定凉掉了。   江琰坏透了,她不想理他。   但他都疼成这样了,就再勉为其难帮他一次。   -   客厅吊灯亮起,照出暖黄温煦的光。   地面和陈设还算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期来打扫。   屋子里开着地暖,很暖和。   陈幼安脱掉厚重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加绒卫衣。   还是有点热,她把袖口免起来,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小臂。   微波炉“叮”地一声,粥已经热好了。   她把粥端出去的时候,看见江琰在阳台接电话。   少年身姿顷长,宽肩窄腰,一身力气大得吓人。   她刚刚才领教过。这会儿想起还耳尖发烫,心跳砰砰砰的。   她把热好的粥放在茶几上,江琰挂了电话坐回沙发。   江琰拿起勺子搅动两下,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很快溢出来。   他的心情似乎好极了,刚才讲电话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陈幼安说。   她黑发披着,衬得小脸更加奶白,简单的卫衣加修身牛仔裤,有一种别样惑人的清纯。   江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柔声说:“过来坐。”   陈幼安站着不动,无声地拒绝。   她是看他疼得不舒服了,才帮他热粥。   刚刚的事...   她还没原谅他。   江琰像是会读心术。   他顿了下,放下勺子。走过来弯下身,视线和她齐平。   “刚才的事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陈幼安向后退了半步,默着没出声。   “我是气疯了。你帮我把葱花夹出来我很高兴,但一想到你跟其他男的谈恋爱也这样温柔体贴...”   陈幼安听不下去,伸手想捂他的嘴,又想起这个动作太亲密,抬了一半想收回去。   江琰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白嫩的手背上摩挲两下。   “今天是初雪,就原谅我一次。”   江琰一直都是个嚣张霸道的人,又凶又冷,没有人敢惹他,甚至连老师都忌惮他。   而他现在这样温声细气地哄,嗓音柔得不像话,陈幼安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又回想起关于初雪的传说,她黑睫眨了眨。   “你快喝粥吧,一会儿又凉了。”   这个点倒早不晚的,也不知道他是吃的午饭还是晚饭。   江琰点头,从善如流地端起碗开始喝粥。   陈幼安坐到沙发上,迟疑着问:   “你...真的不去上学了吗?”   江琰喉结滑动,几口就喝了一半。   “去啊,怎么不去。”   “他们说...你休学了?”   江琰动作都不顿一下,随口解释:   “你都祝我学习进步了,我能不去上学?到时候你又生气怎么办。”   陈幼安无语。   这话说得她很容易生气似的,明明最爱生气的人是他。   江琰又问:“寒假准备去哪玩儿?”   陈幼安摇头。   她打算把玩家作业做完,就开始着手准备竞赛的事。   海城不比南城,竞争压力会大很多。   从前她在南城参加竞赛能拿奖,到了海城就不一定了。   江琰喝完粥,动作利落几下收拾干净。   “你的家乡是在南城吧。”   “嗯。”   江琰挑了下眉,忽又想起什么。   “那个姓齐的到底是你哪个亲戚的混账儿子?”   ......   陈幼安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睫低垂着。   “齐枫...是我继母的儿子。”   这是她第一次跟同龄人讲自己和齐枫的关系。   坦白,直接。说出来之后整个人轻松不少。   简单一句话,勾勒出一个复杂曲折的故事雏形。   江琰听了,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他没私底下了解陈幼安的背景,那样太不尊重。   他一直以为她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兼职也只是想赚点零花钱。   现在一切都串起来了。   她为什么兼职,为什么不愿意说她和齐枫的关系,都有了答案。   江琰心口沉了一下。   后面的话不用听,他就已经开始心疼。   “陈幼安,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以后有我。”   江琰沉声,像是作出承诺。   “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好好长大。”   陈幼安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眉眼。   那一刻,少年的目光似乎透过屏障,撞进了她的心里。   陈幼安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   却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江琰产生某种义无反顾的信任。   少年坦荡纯粹,磊落不羁。他不会骗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做到。   陈幼安心口发涩,眸子清凌凌的泛起水雾,   却听江琰问:“你现在是住在你继母家的?”   陈幼安点头,有点懵。   江琰脸色突然沉了下,皱眉问:“你跟那小子住在一起???”   “......”   陈幼安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他这样一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住在他家里,又不是一个屋子。我们的房间隔得很远的。”   她没说谎。   邓惠的家宽敞得很,她和齐枫虽然都住在二楼,但是中间隔了楼梯口还有一件小书房。   江琰气笑了:“不行。”   “啊?”什么不行?   “搬出来。”   陈幼安惊得张了嘴。   江琰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为什么要搬?”   江琰盯着她,面不改色:“他他妈一个混子,跟你住在一起会影响你学习。”   “......”   这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得出这话的??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他是我哥哥,又不是其他什么...”   陈幼安说完后知后觉地脸颊泛红。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解释的意味。   江琰难得一次没反驳她。   他哄不来人,不敢再惹她生气。   但是一想起齐枫那张欠揍的脸还是不痛快。   “这事先放着,”   他懒洋洋地往沙发一靠,一双长腿敞着。   “寒假时间这么长,不打算跟我做点什么?”   陈幼安一听,小脸紧绷,耳朵差点麻了。   “小老师你满脑子都装的什么呢。”   江琰没忍住笑出声。   “你不补课,老子还怎么考大学。”   作者有话说:   好了,可以甜一阵子了~ 第61章   ◎雪人◎   雪下了一天一夜。   翌日天亮时,整个海城沉浸在一片纯净的白茫茫中。   天空还没放晴,空气冰得透心凉。   路边积雪已经有些厚,踩下去“吱嘎吱嘎”作响。   陈幼安心情很好,走在去小超市的路上一路都在踩雪玩。   期末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全年级第八,比期中考试进步了一名。   在高手如云的附中,能稳在年级前十,还能提高名次,是十分难得的事。   证明她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有机会考取一所理想的大学。   想到成绩,她又有些遗憾。   之前给江琰补了一段时间课,如果不是圣诞节那天出了事,江琰期末考试说不定能进前300。   不过不要紧,只要江琰肯认真学,进步是迟早的事。   节假日,上午没什么顾客。   陈幼安做完一整套英语卷子,江琰才慢悠悠地进店。   这样的天气,他只穿薄薄的深灰色运动外套,像是一点不觉得冷。   脸色冷白,栗色碎发有点乱,还是一脸倦怠,完全没睡醒的样子。   陈幼安看了他会儿,移开眼。   昨天的事她还没能忘掉。这会儿看着江琰怪不自在。   只是江琰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沓卷子往桌上一扔。   “这是寒假作业还是字典?要不要人活了?”   陈幼安失笑弯唇,眼睛亮闪闪的。   附中的寒假作业量大,每科都有十几张卷子。   还都是附中老师自己出的题,难度不低。   这对江琰来说确实困难了些,他的基础跟不上,一半的题都做不了。   陈幼安放下笔,仰着头对他说。   “我们还是按之前的方法补课,你再一边做卷子,效率会高一点。”   小姑娘小脸奶白,笑得温柔,嘴角弯起很好看。   江琰喉结滑动一下,作业也不嫌多了。   “行,听你的。”   陈幼安觉得,在这样的冰雪天气,跟江琰并排坐着一起写作业尤其的不真实。   明明是两类截然不同的人,却有一种仿佛认识了很久,彼此十分熟悉的错觉。   室内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   陈幼安做起题来格外认真,江琰撑着脑袋看她好一会儿,她都没发现。   江琰拿笔敲了敲她的卷子。   “我查了下,南城好像从不下雪。”   “这是你第一次看见雪吧。”   陈幼安迷蒙抬头。   “嗯,怎么了?”   江琰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下,移开眼。   “没什么,做你的作业。”   陈幼安微皱了下眉。   江琰做作业也太不认真了,突然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江琰写了可能不到五个字,又放下笔。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陈幼安应了声,继续埋头写作业。   之前还夸他静得下心,这会儿好像又坐不住了。   这个时间段小超市的顾客少。   她做完两道数学题了,江琰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少年身上的运动外套并不怎么御寒,这会儿鼻尖都有点发红,脸色更是纸一样白。   他懒散倚在门边,对着陈幼安抬抬下巴,“出来,给你看个东西。”   陈幼安放下笔。   “什么东西啊?”   她问,完全不知道江琰要让她看什么。   “看了你就知道了。”   江琰这样一说,她更好奇了。   走到门口,又被他拉住。   “等一下。”   陈幼安懵然顿住脚步,江琰去柜台上拿了她的手套围巾过来。   再一只一只给她带好,把围巾缠在她脖子上,再将外套帽子给她扣上。   少女乖乖站着不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只看着他,像个可爱的玩偶。   “外面冷,裹厚一点。”   江琰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   少年的手好冷,像是快结冰了,而且还红得不正常。   -   外面的天空还是灰压压的。   树枝上的鸟儿叽渣渣叫着,振翅起飞,抖落一地细雪。   小超市门口是一块空地,已经被行人踩得只有薄薄一层。   陈幼安跟着江琰走到小超市后门。一抬眼,就看见花台上站着一个小雪人。   她瞳孔微张,眼里透着欣喜,嗓音都是雀跃的。   “你做的吗?”   江琰笑了笑,淡声:“嗯。”   他确实是想做一个小雪人逗她开心。   但他没有工具,随手捡了树枝来做嘴巴和手。   没有帽子,没有鼻子,有点丑。   陈幼安似乎很喜欢,像小孩儿见了糖一样高兴。   微风吹过,少女耳畔的发丝随之晃动。   江琰看着她明艳的侧颜,心底柔软一片。   他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只知道女孩儿可能会喜欢,所以尝试着做了一次。   穿得又少,在冰天雪地站了十多分钟。   徒手堆了一个雪人,现在手掌一阵刺人的生疼。   但他不觉得冷,只觉得胸口滚烫。   只要她喜欢,其他的都不重要。   陈幼安甜甜笑着,拿掉帽子取下自己的围巾,缠在雪人的脖子上。   红蓝色调的格子围巾,配着雪人的一身白,一下子鲜活起来。   她唇角带上清甜的笑意,又后退几步,掏出手机给雪人拍照。   小雪人肚子鼓鼓的,嘴巴歪歪的,很可爱。   眉毛又是两截横着的小树枝,像是皱着眉。   跟江琰生气的样子还挺像。   她这样想着,一股说不清的柔和情绪直达心底,甜丝丝的。   又想起江琰刚才的一手冰凉,还只穿这么少的衣服,心口一阵发涩。   他为了给自己惊喜,徒手做了个雪人。   傻不傻啊。   陈幼安仰起头,白生生的小脸带上关切:“江琰,你的手疼不疼啊。”   “不疼。”   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   这时,一直阴着的天空开始下雪。   只是毛毛细雪,很小很小地缓慢飘落。   陈幼安黑睫眨了眨,伸手去接。   白色雪花覆在她的黑发上,长睫上,剔透晶莹。   江琰有些移不开眼,直直看着她。   “陈幼安,怎么办啊。”   陈幼安笑意嫣然地侧过头,眼神像冬日新雪那般清澈。   “什么。”   “越来越喜欢你了。”   雪花摇拽,细细密密地覆在两人身上。   告白来得太突然。   虽然江琰一直不要脸地缠着她,虽然是吊儿郎当的口气,但这是他头一回对她说喜欢。   陈幼安脸刷地红了,心都差点跳出来。   江琰说得坦荡直白,还很不害臊。   她最不擅长应付这个,心里盘算着拒绝的话,一时间没想好。   江琰似乎根本没想等她回答。   几步走到花台前,取下雪人脖子上的围巾塞给她。   “拍好了就取下来,一会儿全湿了你还怎么用。”   陈幼安拿着围巾,还为刚才的话心慌意乱。   “谢谢。”   江琰抬手绕过她的肩,帮她把帽子盖上,“走了,进去。”   “照片等会儿发我看看。”   “好。”   可是没走两步,陈幼安迟疑说,“可是...”   江琰顿住脚看她。   “你把我拉黑了...”   她有些窘促地抱着围巾,越说越小声。   江琰眉心跳了下。   操。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面不改色,责备一样说:“还不是被你气的。”   然后掏出手机,把人从小黑屋给拉了出来。   又扯着她的袖子往前走,“光想你那破事儿了,书都没心思看。”   “......”   陈幼安被他一通抱怨得抬不起头,不敢还嘴。   “到时候成绩上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   江琰这人,好不讲道理呀。   -   寒假过半,小年已经过去。   陈幼安按照方姐的交代,将账目都整理好了,做成表格给她发过去。   又关电关水,把小超市的门上好锁,等到春节过后再开张。   她又帮江琰把教材的重点内容,和各类经典题型都勾出来,让他有空就把题和寒假作业做一做。   江琰一开始不肯,说没有老师他学不懂。   陈幼安无奈,只好答应他年后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除夕当天,家家户户都是喜庆又团圆的气氛。   窗花,对联,红灯笼。   陈幼安第一次在海城过年。   齐正楠是海城本地人,有不少亲戚来往。   中午跟一大家子人吃饭,陈幼安有礼貌地问好,乖巧的样子很讨喜。   齐正楠喝了些酒,提到她时赞不绝口。   “咱们家安安乖得很,成绩又好。”还伸出左手比了个“五”,“附中年级前十,这还不清北随便挑啊...”   “厉害厉害,老齐啊,你们家这是要出状元的节奏啊。”   几个叔叔都喝了酒,说话夸张得很。   齐枫的姑妈夸赞:“女儿成绩这样好,小枫又帅得跟个明星似的。老齐你真有福啊...”   齐正楠一脸酒后的红彤彤:“帅有屁用,考不上大学一样去天桥摆摊儿手机贴膜...”   齐枫撇了下嘴:“爸,大过年的,不带人身攻击啊...”   “哈哈哈...小枫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久违的温馨气氛,让陈幼安受到感染。   爸爸过世之后,亲戚都不愿意接纳她。   最后是年迈体弱的奶奶把她接回家,带着她一直生活。   幼年的经历给她烙下深刻的记忆。所以来到海城,她并没有主动融入这个家。   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随时可以抽离。   但齐正楠和邓惠都对她很好,一点没把她当外人。   让她久违的产生了一种被认可被接纳的信赖感。   家里客人很多。   陈幼安不好意思直接回房,就坐在沙发上,看齐枫和另外两个叔叔斗地主。   齐枫侧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一脸认真又仔细。   “来不来。”   陈幼安微微笑着摇头。   “我打不好,我看你们玩。”   齐枫没坚持,继续跟摸牌。陈幼安看了会儿,手机震动。   她收到江琰发来的微信。   y:陈幼安,新年快乐   y:在干什么?   安安:在客厅看他们打牌,你呢?   y:在我爷爷家   y:你没跟姓齐的一起吧?   ......   陈幼安看了眼旁边拿着一手好牌满脸兴奋的齐枫,低头打字。   安安:没有。   y:真乖   她看见那两个字,手颤了下,慌忙锁屏,把手机揣进兜里。   作者有话说:   叮叮叮,这里插播一则小广告~   小深深劳烦各位小仙女读者宝贝帮忙点一下作者收藏。   只需要动动你们软乎乎的小手指,点一颗小星星就可以啦。这对小深深十分重要T T   谢谢鸭~ 第62章   ◎江琰,你想吃汤圆吗?◎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一起看春晚。   主持人脸上是喜气洋洋,节目也都是温馨祥和氛围。   陈幼安被这股浓郁的节日气氛包围着,心里是暖的。   她收到不少新年祝福,有以前的老同学,也有附中的同学。   都一一回复了,祝他们新年快乐,学业有成。   拇指上滑,看到了那个模糊的夜景头像。   随性又放肆,和它的主人一样。   她忽然想起,今天还没有对江琰说新年快乐。   指尖微顿,很快打了一行字过去。   【江琰,祝你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加了称呼。诚挚,又郑重。   江琰是极其特别的存在。   没有人像他这般热烈而疯狂。   也没有人对自己这般,近乎宠溺的喜爱。   她心底清楚,却又模糊。   近乎逃避地不去测探自己的想法。   只能在这种时候,   小心又隐秘地吐露。   江琰很快回复。   y:在干什么   安安:看春晚,你呢?   y:打游戏,现在挂机了   陈幼安看着那行字,愣了愣。   安安:没在爷爷家吗?   y:早走了,   安安:那你晚饭吃了吗   y:嗯,家里有方便面   y:你们呢,吃饺子了吗?   北方过年吃饺子。   而在南城,除夕这天都吃汤圆。   寓意幸福美满,团团圆圆。   在这样温馨祥和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团圆庆祝。连她这样孑然无依的人,身边都是欢歌笑语。   江琰却在清冷的公寓楼,一个人过年。   胸口涌起一股酸涩,她有些心疼了。   黑睫微颤,心跳越来越快。   她在对话框打了一段字,发送。   【江琰,你想吃汤圆吗?】   -   陈幼安找了个借口出门,说有同学问她借作业。   这样拙劣的借口经不起半点推敲。   谁会在除夕晚上借作业啊?   邓惠狐疑。   但是小姑娘乖巧又独立,做事向来稳重妥当。她叮嘱了一声快去快回,没再多问。   阖家团圆的夜晚,街道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   陈幼安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袋黑芝麻口味的汤圆。   想着江琰可能会想吃水饺,又挑了两袋不同口味的速冻水饺。   雪后的街道路面湿冷,反映出模糊的路灯光晕,又冷又静。   陈幼安下了公交车,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一抬眼,看见江琰站在不远处的路口。   少年很高,又是宽肩窄腰的绝佳身材。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外套,更显身姿修长。   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他半张脸,只剩凌厉的轮廓和一双深邃的眉眼。   陈幼安快步走近,小口喘着气:“江琰,你冷不冷呀。”   她知道江琰不怕冷。   这会儿瑟缩着的样子,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   江琰淡笑了声,一抬手,把人捞到身边。   “过来给我暖一下。”   说完,把手放到她外套的帽子下面取暖。   陈幼安身子僵了一瞬,大气都不敢出。   她在学校和同学有时候也会这样暖手,很热乎很舒服。   但江琰这样做,似乎太过亲密。   少年心情很好,眼里都是笑意。   站在她身后,弯着身,气息轰在她的耳畔。   “怎么,看老子一个人可怜,大发慈悲啊?”   他嗓音柔了蜜似的,又哑又软。   陈幼安听得耳尖直发烫,侧身拉开距离,声音微颤:   “你不是容易胃疼吗,我给你带点吃的过来。”   江琰看着她白乎乎的小脸,想捏。   他双手插进裤袋里,笑着说:“走吧,先上去。”   陈幼安来过江琰家几次,算不得陌生。   厨房里灰色橱柜,米白色地砖,是好多年前的装修风格,却仍是很有质感的干净。   她找了一个小锅,水龙头拧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点火烧水,又转头问:“你想吃汤圆还是水饺呀?”   少女脱去外套,里面是浅黄色的毛衣。她还是扎着马尾,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江琰倚在门边看她,心思根本不在在吃的上面。   “你煮什么我吃什么。”   煮汤圆很简单。   从包装袋里分了几个白生生的汤圆出来。冷水下锅,搅拌分散开,这样汤圆煮出来才不容易破皮。   陈幼安操作完,才感受到背后如有实质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你看着我做什么啊。”   江琰偏头,饶有兴致:“好不容易见一次,看看怎么了。”   ……   哪有好不容易啊,寒假都见了好多次了。   汤圆很快出锅,两人坐在餐桌边,用勺子舀着吃。   糯白的汤圆口感丝滑,馅料很足。   江琰没怎么吃过这玩意儿,尝了一口,味道不赖。   就是里面的黑芝麻馅儿有点甜腻。   陈幼安趁着江琰吃东西,偷偷瞄了他两眼。   江琰眉眼舒展,心情很好,整个人柔和不少。   似乎一点没有一个人过年的失落和无聊。   也不知道他是习惯了,还是因为她给他带了汤圆来吃。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陈幼安心里泛起一股甜。   跟黑芝麻馅儿一样甜。   暖黄灯光柔柔洒下,气氛暗自涌动。   江琰很快吃完,靠在椅背上,一眨不眨地看陈幼安吃。   陈幼安被他看得不自然,也加快速度,两口吃完了。   江琰低眸,扯了一张纸巾凑过来。   他啧了一声,抬手抹向她的唇角。   “都糊到嘴上了。”   江琰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会儿温温柔柔地给少女擦嘴。   陈幼安的唇形好看,又糯又软,就算隔着纸巾也有很好的触感。   脸颊还红扑扑的,看着他的眼神有点迷蒙的可爱。   江琰眼底微动,指尖有点发颤,连带着真个脊柱都有些麻。   他移开视线,嗓音有些哑。   “好了,你乖乖坐着,我去收拾。”   说完站起身,端着碗往厨房走。   陈幼安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弄完我该回去了。”   江琰顿住,侧过头来:   “急什么,你还没给我讲题。”   “啊?”   他把碗往水槽一扔,洗了手擦干。   “有道数学题卡得我觉都睡不着。”江琰说,“来都来了,讲了题再走啊。”   ……   江琰径直往卧室走,陈幼安跟着过去,站在门边就不动了。   江琰站了会儿,声线懒散:   “进来啊,站那儿怎么讲。”   陈幼安不知道讲题要在卧室讲。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江琰的卧室很宽敞。   浅色木地板,深蓝色床单,比她想象中的整洁很多。   卧室还还连着一个大阳台。   一侧放着一架钢琴,遮起来了。另一侧摆了书柜,书桌和台灯,是学习的地方。   只是木质书桌色调略深,像是用过很多年了。   江琰看她好奇,随口解释说:   “我妈以前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就住这个房间。”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书桌也是她的。”   陈幼安心尖颤了一下。   方姐提过,江琰的妈妈出意外之后,他的性子就变了。   结合上江琰跟江澍的对话,他对他妈妈的死是无法释怀的。   现在却稀松平常地提起她。   是经历了多少绝望无助和孤独,才磨成这样不作波澜的表象。   陈幼安声音很轻:“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虽然他妈妈不在了,但看得出他们感情很深。   江琰淡声:“天底下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他只是随口一搭话,并没有多余的意思。   天底下有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然而陈幼安的反应,明显不对劲。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僵住的,眼神愕然,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哀凉。   江琰并不知道缘由,心底仍是有些慌。   “怎么了。”   陈幼安摇摇头,淡笑说:“没怎么,我以前也以为妈妈很爱我。”   她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江琰心里不是滋味,也不敢问。   他只知道陈幼安是跟着继母生活,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陈幼安没提过,他也没问。   她想说自然会说。他也从来不是窥人隐私的人。   但是刚才他一定是说错话了,性子一向素静的少女才会是这样反应。   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尽乱说话。   “只是你吗?”   陈幼安忽然问,拉回他的思绪。   她看着一个白色相框。   上面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搂着一个男孩儿,对着镜头展露微笑。   “嗯。”江琰应声,“我八岁那年拍的。”   那一年他妈妈还没死,他还住在江家,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幸福小孩。   陈幼安细细盯着照片上的漂亮女人,记忆被拉远。   女人的头发也是和江琰一样的栗色,眉眼深邃,气质极好。   她又确定似的再看了两眼:“这是你...妈妈?”   江琰“嗯”了声,见陈幼安摸出手机。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她轻声说着,从相册里点出一张照片。   那是她去年在附中的学神展拍的一张照片--   一个女生的简介。   钢琴十级,精通法语,奥数和物理均拿过全国金奖。   女生容貌较相框里的女人年轻一些,青春洋溢,极为漂亮。   “去年在学伸展看到的,就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来。”   “当时还在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女生,”陈幼安说,“没想到,她就是你的妈妈。”   江琰看着她手机里的照片,有片刻恍然失神。   “对,我妈妈是附中的传奇。”他淡淡说,“只可惜,她遇见了江祈年。”   作者有话说:   安安心动惹~(其实不止是心动) 第63章   ◎“让他来接。”◎   二十多年前,詹宁是附中最为传奇的女生。   她出生在书香世家。父亲是附中校长,母亲是省文艺团的干部。   良好的家庭教育,养成了她温婉又颇具涵养的性格。   她成绩拔尖,多才多艺,偏偏长相又是清冷漂亮气质极佳。   校花年年有,但是能每一样做到极致的女生少之又少,詹宁就是这样优秀得近乎完美的女生。   只是她大学一毕业,就遇到当时的青年才俊江祈年。   江祈年军政家庭出身,气质不凡,又是名校的经融专业毕业,两人很谈得来。   虽然江祈年年长她好几岁,但谈吐幽默,阅历丰富,詹宁被他的才华吸引。   一来二去两人发展成了恋人。   就算当年的江祈年风头正盛,是海城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也被众人议论,配不上詹宁女神。   奈何女神喜欢,江家又有钱有背景。   詹父虽然更希望女儿能有一番作为,却也觉得江祈年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一年后,江詹两家举办了一场空前浩大的婚礼,詹宁嫁做人妇,生活归于平静。   江祈年爱情事业双丰收。   他眼光独到,野心有魄力,生意越做越大,不过三十五岁就成了海城财富累积最快的一批富豪。   按理说,故事就应该在这里收尾,   皆大欢喜,幸福美满。   然而,在詹宁怀上江琰的时候,江祈年出轨了。   他包养了一个名叫叶小兰的十八线女明星,还生下了江澍。   这样的狗血戏码在豪门很常见。   男人有钱了就爱鬼混,更何况   LJ   是江祈年这样的意气风发,恣意妄为的年纪。   詹宁十月怀胎产下江琰。虽然当了豪门阔太,却也甘于相夫教子。她是个极有素养的女人,把儿子教得很好。   而丈夫江祈年,在外面给小三儿买别墅,配车配保姆。   这些都还不算最糟糕的。   江祈年做得滴水不漏,把这事瞒下来了。   叶小兰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被江祈年养在别墅,本不打算争名分。   只是人性贪婪。   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儿子着想。   看着江琰跟王子一样在江家备受宠爱,而江澍想见爸爸一面都难。   一次争吵后,她逼迫江祈年把儿子带回江家认祖归宗。   江祈年不肯,他怕詹宁接受不了。   但是又耐不住叶小兰一哭二闹死缠烂磨,便买通他的堂哥,谎称江澍是他堂哥的私生子,堂嫂不肯接纳,便帮忙接回江家暂住。   就这样,在江琰八岁那年,家里来了个“堂弟”--江澍。   詹宁可怜江澍的身世,对他悉心照顾,视如己出。   江琰也很喜欢这个堂弟,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他。   但是江澍生来就不是老实本分的种。随着一天天长大,他开始嫉妒江琰,嫉妒他的名正言顺,嫉妒他的光芒耀眼。   有一次,他偷偷拿走了江琰的限定款篮球去学校吹嘘,还虚荣心作祟,假作大方地把篮球借给高年级的男生玩。   江琰很喜欢那个篮球,知道之后生气。   他那时候已经比江澍高出不少,两个男孩争吵之后大打出手。   江澍怎么可能打得过江琰,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哭着大喊: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爸爸也是我的!”   听到争吵声赶过来的詹宁刚好听到这句话。   纸包不住火。江祈年跟叶小蓝的关系长达十多年,轻而易举就能查出痕迹。   詹宁大受刺激,晚上跟江祈年大吵一架。   带着激烈的情绪开车出门,发生车祸,最后送医不治。   童年经历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琰说完,下颌绷成一条凌厉的线,浅色瞳眸有一瞬是静止的。   视线晃了晃,最后看向照片上的女人。   “江祈年要在外面乱搞,我没资格怪他。但他把江澍接回江家,在我和我妈身边一住就是五年,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事儿。”   陈幼安听完,心口一阵压抑。   江琰的妈妈那样优秀美好,他本应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我一开始把江澍当亲弟弟来的。”江琰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轻蔑地笑了声,“没想到,他还真是我亲弟弟。”   陈幼安的心脏像是被钝器刺了一下,沉闷又压抑的痛。   她猜到江琰妈妈的死是因为江澍两母子,却不知道还有这样极端又惨烈的经历。   江琰和他的妈妈被蒙在鼓里,跟第三者的儿子一起生活了整整五年!   背叛,欺骗,圈套,母亲离世...   她简直难以想象,江琰是如何走过那段黑暗时光。   陈幼安是个从小吃惯了苦的人,听了仍是抑制不住地难受。   她声音沉哑,试图安慰他:“江琰,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她一定很爱你。”   陈幼安又怕自己的话太虚脱无力,抬手抓住江琰的衣角,拽得紧紧的。   她想用行动告诉他,她也可以陪着他。   “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江琰似乎仍沉在回忆中。   他垂着眼,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嗯。”他轻声,又看向陈幼安的脸,“你要把我看紧了,别让我走歪。”   陈幼安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   江琰这回没忍住,抬手在她奶呼呼的小脸上捏了下。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他声音很淡,“时间有点晚了。”   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掐了下,陈幼安脸颊泛起红。   她屐着宽大拖鞋,跟着江琰出了卧室,衣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估计是邓惠担心了,打电话催她回家。   陈幼安这样想,摸出手机一看,屏幕显示着“齐枫”两个字。   她莫名心虚地心跳漏了一拍,正要挂了扮作无事发生,手机倏地被抽走。   “你还给我。”她垫着脚,扑过去要抢。   这样激动的反应,让江琰更是好奇了。   他皱着眉,眼角压出一条狭长的褶皱。   不是哥哥吗,紧张什么呢。   陈幼安不肯放弃,试图从江琰手中夺回手机。   江琰往后退了两步,单手握着她的肩,把人转了个面儿。   再环过陈幼安的脖子,整个人靠在她的肩上,一手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   陈幼安身体上受压迫,心理上受折磨,整个人都僵直了。   “你跑哪儿去了,哪个同学脑子有病大过年的问你借作业?”   电话那头,齐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陈幼安明显感受到压在肩上的力道一紧,她紧张得嗓子都干哑了。   “你不认识,我马上就回来。”   她闭了闭眼,祈祷着江琰给她一次面子,千万千万放过她这一回。   不巧的是,齐枫不肯放过她。   “是不是下午你看我打牌那会儿,不停发微信的那个同学,男的女的?”   ......   陈幼安不用去看,就能预见江琰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着急得后背都是汗。   不管不顾地想要挂电话,却被江琰长手抬得老高,她够都够不着。   那头似乎听到了细微的窸窣声,狐疑问:   “你在干嘛,到底去哪儿了,我来接你。”   陈幼安开口要拒绝,江琰忽然低头凑近。   对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让他来接。”   陈幼安耳尖都红了,肩膀又被江琰固着挣不开。   她急得不行,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用接,我马上回来。”   齐枫似乎察觉到异样,嗓音一沉:“谁在那边?”   江琰听第一句的时候就憋着火。   他咬牙说:“你江爷爷。”   ......   陈幼安头都大了,这两人怎么这样都能杠上。   她气息不稳,声音有些抖:“齐枫,我现在就回来,我挂了。”   “你敢挂一个试试。”   两人同时出声,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剑拔弩张,火药味都快渗出来。   陈幼安简直被这两个神经病逼疯了。   齐枫先开口,压着怒火:“姓江的,有种把地址报上来。”   江琰嘁了一声,满不在意:“好啊,老子等你过来受死。”   陈幼安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破罐子破摔,也懒得管谁要弄死谁:“你们两个是不是非要打架。”   “江琰,我再也不想管你了。”她生气了,低声说,“可以松手了吗,我要走了。”   说完,她明显感受到肩上的力量一松。   她推开江琰的手臂,手机不拿了,抬步就往门口走。   齐枫那边也是一愣,“姓江的你他妈在干什么,给我松...”   话没说完,江琰直接挂断电话。   陈幼安走到玄关,手腕被人牢牢拉过去。   江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   陈幼安有些恼,挣开他的手,低着头不去看他。   这两个人怎么每次碰上都是这样,喊打喊杀的,幼不幼稚啊。   江琰双手覆着她的肩,灼热呼吸洒在她的脸上。   “看着我。”   江琰没怎么用力,陈幼安轻轻抬头看着他。   少年额前的碎发搭在眼皮上,眼底情绪浓烈得让人难以忽视。   他的声音有些颤,像是急于想求证些什么。   “你刚才说,你不想管我了?”   那意思就是,她是愿意“管”他的。   陈幼安抿了下唇,没好气说:“嗯,你这个人霸道不讲理,我跟你沟通不了。”   她刚才是气得没办法了,情急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同学之间哪有谁管谁的啊。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害羞,推开他的手臂。   江琰没逼她,由得自己被推开,只是站在门口不让人走。   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也不计较她看齐枫打牌的事,心里跟灌了勺蜜似的。   可是少年依旧是强势的性子。   “陈幼安,你别以为说说就完了啊,老子当真了。”   他威逼利诱,胁迫着说,简直坏透了。   “什么呀,我都没说什么。”她黑睫颤了颤,一脸无辜。   江琰直直盯着她:“你说了。”   “我是怕你们两个打架,才说的。”她解释,嗓音柔软带着清涩,“我根本不喜欢齐枫,你没必要...对他有敌意。”   柔和灯光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皮肤嫩得能看清上面的细小绒毛。   江琰瞳眸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抖。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那你喜欢的是谁。”   空气浮上灼热的温度。   陈幼安手心渗出汗,长睫垂着,微微发颤。   她想起了星雾山,许愿池。   想起圣诞节那天他发狂到眼角都红,   想起他抱她出体育器材室时身上的温暖气息,   还有他徒手堆的丑丑的小雪人...   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陈幼安抬起双手,捂住脸颊,看都不敢看他。   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江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拉下她的手,逼着她跟他对视。   “说,你到底喜欢谁。”   陈幼安简直羞得不行。   江琰怎么这样讨厌啊,别逼她了行不行。   可是手上力道略微加重,她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是走不掉了。   小脸憋得通红,声音都带上哭腔:   “坏蛋。”   江琰沉声:“骂我?”   陈幼安羞得快哭了。   她豁出去了,重复说:   “我喜欢一个又凶又讨厌的大坏蛋。”   作者有话说:   齐.助攻王.枫~ 第64章   ◎“那我...鼓励一下。”◎   陈幼安一直都是规矩又听话的乖孩子。   可在除夕当晚,她说了十六年来最最任性放肆的话。   她羞耻得不敢抬头,捂着脸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自己竟然对江琰告白了。   那可是江琰啊。   她一定是吃错药了!   玄关处空间狭小,头顶的灯微微透着白,   江琰愣愣地看着她,心跳停了一拍。   顿了好久,他才缓过这一口气来。   “陈幼安,你最好别骗我。”   浅色瞳眸含着细碎的光,嗓音低哑得有些抖。   她今天过来,已经让他千万个想不到了。   这会儿又来这么一下,他真怕是自己在做梦。   陈幼安害羞又无措。   江琰怎么会觉得她在骗他啊。   她头埋在自己的小手掌里,声音闷闷的:“你不信就算了。”   刨根问底逼着她说,说了又不信。   这个人真的很难沟通。   江琰弯身低头,轻轻掰开她的手指。   少年目光灼热又放肆,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空气中都是热气。   “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他难得软下声,声线变得柔声细语,听得人耳朵发热。   陈幼安垂着头,脸红到脖子根。   她没这样对男生说过话,甚至在此之前都没喜欢过谁。   光这样说一句,她整个人都不自在极了,哪里肯说第二次。   “我不知道,我不说了。”   江琰笑了笑,又说:   “脸怎么红成这样,我看看。”   这个人是就是故意的,陈幼安快被他气死了。   “不许看,我要走了。”   大过年的晚上出来一个多小时,她都不知道一会儿邓惠问起来怎么解释。   还有齐枫那边也不好说,他好像还是很讨厌江琰。   江琰的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不看就不看。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握起她的手,捏了捏她白嫩的小手指。   又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眼里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走吧,我送你回去。”   -   除夕晚上很难打到车。   他们顶着寒冷的夜风等了半个小时,上车的时候都已经九点过了。   两人坐在后排,江琰长腿支着挨着她的,陈幼安不自在,又缩到角落里。   少女脸色绯红,少年看着她眼里漾着笑。   司机是个中年大妈,透过后视镜看过来好几眼。   两人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模样,男生还长了一张过于好看的脸。   “小同学,这是大过年的见家长了?”她忍不住打趣。   陈幼安怔了一下,还没说话,江琰开口。   “对,见过了,这会儿送她回家。”   带她见了妈妈,也算是见家长了。   “看不出来,你们年纪这样小,感情倒是挺好啊。”   江琰语气带笑,半开玩笑地说:“嗯,我追了好久才追到,感情当然好。”   话题越带越偏,江琰还不停地添油加醋。   陈幼安臊得不行,忙摆手解释:“阿姨,我们...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司机阿姨听了呵呵一笑,意味深长说:“这是害羞了?”   “小姑娘,你男朋友又帅又体贴,你眼光很好啊。”   陈幼安越听越着急,“真的不是,他开玩笑的...”   转头去看江琰,发现少年低头在笑,肩都在抖。   下了车,空气寒凉刺骨。   江琰送她到小区门口,却舍不得放人进去。   门口装饰着造型各异的彩灯,很有节日气氛。   灯光拉长少年的身影,模糊又修长的轮廓。   “陈幼安,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回去别跟那个傻逼走太近。”   他抬手捏捏她的脸蛋,笑着威胁:“不然我会生气。”   陈幼安后退两步,不让他捏。   “你能不能别…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正经一点...”   逼她说了那样的话,现在还变本加厉起来。   可她话不敢说太重,只能小声地抱怨。   江琰抿着唇,直直地盯着她。   人都被她勾得不行了,还要他正经?   以前她不喜欢自己,尚且能忍一忍。   现在让他知道了,还怎么正经。   少年浅色眸子被夜色染得漆黑。忽然抬手拉过她的肩,低头去亲她。   陈幼安心慌意乱,睁大眼睛想躲。   又挣不开他的力道,只好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江琰亲了个空,舌尖抵了下牙齿,   “陈幼安,想翻脸不认账啊?”   他想看她的脸,陈幼安不肯,仍是埋着头。   声音闷闷的:“什么啊。”   江琰凑到她耳朵旁边,笑得恶劣。   “表个白就什么都不管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陈幼安声音细若蚊蚋:“你逼我说的...”   江琰大掌覆上她的脑袋,揉了揉。   “我不管,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没有安全感。”   陈幼安听得一愣。   什么跟什么啊,哪有谁喜欢她。   而且江琰身边女生那么多,他怎么好意思讲出这种话啊。   “一会儿齐枫一会儿贺明州的。时不时这样来一下,老子都快被你整出心理阴影了。”   陈幼安惊得睁大眼。   她好无语呀。   贺明州怎么也扯出来了?齐枫是她哥哥呀!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乖巧说:“那你要想怎么办。”   都说了喜欢的是他,难道还不够吗。   江琰弯唇,沉声说:“做我女朋友。”   夜风刮动少年的一头碎发,他的笑容潋滟好看,直让人心慌。   陈幼安心脏砰砰乱跳,黑睫眨了眨。   “我们还是学生,等高考完了再说这些好不好…。”   江琰笑容渐淡,皱起了眉。   高考?六月还是七月来着?   他们现在才高二,那不还得等一年多??   陈幼安看着他明显的表情变化,咬了下唇。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   话没说完,江琰出声:“高考结束就做我女朋友?行。”   陈幼安突然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   “那...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旷课…”她支支吾吾补充,似乎是想给他增加难度。   还没谈恋爱就这么多屁事。江琰气笑了:   “你这附加条款有点多啊,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   “不要打架”   “也不要…亲我。”   “……”   江琰笑不出来了:“这不行那不行的,想憋死老子啊。”   他的语气凶巴巴的。   陈幼安杏眼湿漉漉,有些无措,好像没听懂。   江琰凶了不到两秒,看着她懵懵的样子心都化了。   最后作出让步:“想让我好好学,总得给点儿盼头吧。”   陈幼安愣了两秒,捏了捏手心。   “好吧,”她嗓音轻轻软软,“那我...鼓励一下。”   说着,她向前一步。   踮起脚尖,双手环上少年的腰。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她动作很轻,几乎只是刚刚碰到就松开。   江琰浑身僵着,大脑一片空白。   半管血条都空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一下,陈幼安已经松开他。   寒冬腊月的风浮上一层燥热。   陈幼安害羞得不行,抱了就跑。   她喘着气跑到门口,对着江琰挥挥手。   “江琰,希望你学习进步,也祝你新年快乐。”   -   回家已经十点过。   陈幼安脸颊烫得不行,她用手冰了好一阵子才进屋。   邓惠和齐正楠坐在客厅看春晚。   齐枫不在,估计是回房间打游戏了。   “安安,你...”   邓惠看她神色不太自然,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当着齐正楠的面,不好意思细问。   转而说:“你看你脸都冻红了,先上去洗个热水澡吧。”   陈幼安微微欠身,点了点头。   刚上楼梯,又被邓惠叫住。   “南城过年都吃汤圆。”邓惠温声说,“等会儿洗了澡就下来,我给你煮汤圆吃。”   陈幼安脚步顿了下,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邓惠曾介入她父母的感情,让她的妈妈一怒之下撇下自己离开了。   可邓惠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在她孤独无依的时候接纳她,又对她这般照顾关心。   她心情复杂又纠结,不知道如何平衡这份介怀和恩情。   齐正楠看她站在楼梯不动,关心她说:   “安安,怎么啦?”   陈幼安咽了咽口水。   “我晚上吃得挺多了。”她轻声说,“邓阿姨,我们明天再一起吃吧。”   -   临近十二点,窗外尽是绚烂的烟花和爆竹声声。   陈幼安洗完澡,拿着手机躺在床上。   黑发铺下来,衬得她的脸更加白。   手机上是江琰发来的微信消息,半个小时前。   y:下雪了   陈幼安睫毛颤了颤,她翻身下床,跑到窗边去看。   她的房间在二楼,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   外面虽然是黑茫茫的夜色,仍是可以看见扑簌飘落的雪花。   绚烂烟花,皑皑白雪。   新的一年,一定美好又幸运。   她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坐回床边,给江琰发消息。   安安:看到了,你到家了吗?   消息发出去,江琰没有回。   她的心紧了一晚上,这会儿也睡不着。翻了会儿朋友圈看,都是同学在晒年夜饭和家人的合照。   这时候,手机“叮”的一声。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陈幼安手指轻触,点开短信。   【安安,新年快乐。】   她顿了顿,有些疑惑。   谁会在这种时候给她发祝福短信,还是个陌生号码?   【新年快乐,请问你是?】   她发出去,等了好一阵,对方都没再回。   难道是南中的老同学?   陈幼安躺在床上,床头灯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到答案。这时,江琰回了微信。   y:刚到家   陈幼安捧着手机,打字回复。   安安:打到车了吗?   y:没有,走回去的   她看着对话框里的那行字,有些心疼。   这样冷的天,走那么远的路。   还下着雪呢,会不会感冒呀。   窗外仍是烟花和鞭炮的声音,热闹得很。   她全然忘掉陌生短信的插曲,趴在枕头上,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打字。   安安:冷了就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江琰总是穿得那么少,他就不怕冻出毛病。   y:知道了   y:陈幼安,今天的汤圆很好吃   除夕这晚,满天飞雪。   她在海城过了第一个年,欣喜又温暖。   陈幼安静静躺在床上,盯着对话框,微微弯唇。   心里仍有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她和江琰--   那个轻狂不羁又热烈如火的少年,越走越近。   他们的世界在逐渐重叠。 第65章   ◎“对,亏大了。”◎   除夕一过,寒假就只剩几天。   陈幼安的寒假作业已经写完,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准备竞赛。   和给江琰补课。   每天仍是学习到十二点,生活忙碌又充实。   可她还是细微察觉到,齐枫因为那天的事生气了。   偶尔一起在餐厅吃饭,陈幼安主动跟齐枫搭话,他只随口应两声。   有一次在花园碰到了,齐枫也只是瞟了她一眼就走了,不怎么想理的样子。   陈幼安不免有些失落。   或许齐枫还是不太喜欢江琰,还在为除夕夜打电话的事生气。   她跟江琰一起的时间慢慢变多。   方姐没回来的时候,他们会去图书馆学习。   江琰基础差,对学习也不怎么感兴趣,但他脑子好用。   讲过的知识点记得牢,公式套用也很准确。   或许是遗传了他妈妈的学霸基因。不管是抽象的数理化,还是考记忆的语文英语,他学起来都得心应手,效率很高。   陈幼安甚至觉得,如果江琰一直保持这样的学习劲头,他们以后说不定能考同一所大学。   寒假很快结束。   开学第一天,同学们除了有聊不完的假期趣事,还有赶不完的寒假作业。   除此之外,有学生爆出一则劲爆的八卦:   江琰没有休学,还跟陈幼安复合了。   中午,附中食堂。   “怎么可能,那天校门口校霸对决我亲眼所见,陈幼安明显是帮着齐枫多一点。江琰忍得下这口气?”   “对啊,当时江琰的表情好吓人,我都以为他打陈幼安了。”   同桌的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生无可恋的口气:   “江琰打不打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会儿已经在给她打菜了。”   “什么?!”   “自己看后面。”   两个女生转头一看,惊得瞳孔地震。   食堂窗口排起长龙,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年,双手插袋偏着头,周身都是懒散又不耐烦的气场。   坐在不远处的蔡小琴同样震得不轻。   开学第一天,又是交作业又是聊八卦。   她还没来得及跟陈幼安深入交流,就莫名其妙跟江琰李烁和苗俊明一起来食堂吃饭。   好笑的是,三个大男生摸不出一张饭卡。   等李烁办完饭卡回来,食堂里早已人山人海。   蔡小琴兴奋又激动,摇她的胳膊:“安安,你不老实啊,寒假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跟江琰真在一起啦?”   陈幼安咬着唇,被她晃得不行。   寒假发生的事...   她不敢想,一想就脸热。   “没有,我帮他...补了几天课。”   蔡小琴饶有兴致,重复:“补课啊...”   怪不得。   她又看了看远处烦躁排队的少年。   “跟江琰同学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看他来食堂,啧啧,还帮你打菜,男友力拉满啊。”   陈幼安不好意思,扯开她的手:“我们真的没有...”   中午食堂人很多。   喧闹声,谈笑声还有食物的各色味道混杂在一起。   过了几分钟,江琰端了一碗土豆烧牛肉回来,放到陈幼安面前。   陈幼安轻声:“谢谢。”   土豆烧牛肉是招牌菜,一人限购一份。   今天又是开学第一天,人多得不得了。江琰排了半天队,只端来了这样一小碗。   江琰往椅子上一坐,长腿敞着的姿势。   “这破食堂每天生意这么好?”   他被人群挤得一脸的烦躁,这会儿皱着眉,眼皮压出一条褶皱。   陈幼安笑了笑:“平时没有这么多人,今天开学第一天,很多学生来充饭卡,所以人就会多一点。”   江琰扯了下嘴角,对齐筷子,在餐盘里挑挑拣拣。   陈幼安看他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软着声音乖巧说:“食堂的菜不错的,你试试。”   江琰夹了块排骨吃,咬肌滑动,没什么表情:   “凑合吧。”   李烁和苗俊明吃惯了馆子,这会儿也被吵得头疼。   苗俊明早就饿了。闻着土豆烧牛肉的香味,伸出筷子正要夹,被江琰一巴掌拍红了手背。   江琰一点不给面子:“想吃自己排队去。”   苗俊明委屈脸:“琰哥,我就尝一块儿,”   江琰冷声:“排队。”   陈幼安看苗俊明巴巴地缩回手,有些可怜。   她把碗往中间推了推:“大家一起吃吧。”   江琰看了看土豆烧牛肉,又去看陈幼安。   排了半天队,她倒是大方。   他不爽说:“这是我专门给你端的。”   陈幼安动作顿住,眨了下眼。   他是生气了吗。   李烁揉着肚子,夸张说:   “哦哟哟,阿琰,我们也想尝一口土豆烧牛肉啊。”   江琰抬眼:“你他妈是没手还是没脚,想吃自己排啊。”   李烁啧了声,插科打诨说:   “阿琰,重色亲友也得有个下限啊,怎么还人身攻击了,你看看人家陈同学多大方。”   陈幼安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说得不好意思。   不过是一份土豆烧牛肉,想吃大家可以一起吃。   “没关系的,分量挺足,我们一人一块吧。”陈幼安说。   又对江琰笑了笑,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他的碗里。   “江琰,你也尝一尝,别生气呀。”   江琰被她轻轻软软哄得发不出火,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两头猪把土豆烧牛肉吃光。   李烁和苗俊明的脸皮比墙厚,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香啊,这土豆好入味。”   “嗯,好吃,比外面的烧牛肉还好吃。”   江琰:“......”   “再屁话就给我吐出来。”   李烁和苗俊明嬉皮笑脸,一边在心底暗自感叹。   过个寒假,江琰像变了个人。   不但把寒假作业写了,还破天荒地来食堂吃午饭。   刚刚冷着一张臭脸,这会儿一块儿牛肉就能让他安静如鸡。   真是一物降一物,小白兔牛逼啊。   吃完饭,李烁和苗俊明去球场打球。   蔡小琴知情识趣,找了个借口去图书馆。   今天天气好。   天空是雪后的万里晴空,冬日太阳很暖,照在身上很舒服。   中午学校人不多,陈幼安小手揣在衣兜里,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和江琰慢慢往教学楼走,阳光照得少年的头发泛着棕金。   “看什么呢,地上有钱?”   陈幼安抬眼,对上他浅褐色的瞳眸。   “江琰,你不喜欢吃食堂吗?”   江琰校服领口敞着,能看见修长的脖颈和好看的喉结,   他看向远处,声线懒散:“嗯,太吵。”   江琰对吃什么没那么多讲究,只是不喜欢食堂嘈杂拥挤的环境。   陈幼安看了看他清隽的侧脸。   “可是吃食堂方便又经济。”知道江琰不会在乎吃饭的几个钱,又补充说,“还能节省时间。”   这倒是事实。   如果去校外吃饭,一来一回再排个队,至少一个小时,   再去街边小店逛两圈,一中午的时间差不多就耗费了。   江琰笑了笑,吊儿郎当的语气:“怎么,想哄我天天陪你吃食堂啊?”   陈幼安眨了眨眼。微风吹动她额前的发,柔软地抚在脸上。   她才没有。   刚刚在食堂好多人看这边,她也不自在的好不好。   想反驳,但是刚才的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她乖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琰故作严肃,下颌拉起一条凌厉的线。   “那你什么意思,老子排了十分钟的队给你打菜,光便宜那两头猪了。”   陈幼安咬了咬唇,脑子里浮现江琰黑着脸帮她排队打菜的情景。   队伍很长,江琰确实排了很久。   她嗫喏着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吃亏了。”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只能先道歉。   “对,亏大了,只能晚上从你身上补回来。”   陈幼安愣了下,脑子里联想开来。   什…什么。   身上...   她拧着眉,羞耻得不行。   “你…下流。”   江琰弯起唇角,突然凑近。   “小老师,我说的补课。”他按着她的肩,对着她的耳朵低声,“你想的补什么,说来听听。”   灼热气息扑过来,陈幼安薄薄的皮肤泛起一阵红。   她羞死了,挣扎着挥开他的手。   “江琰…这里是学校。”   江琰乐不可支,笑得肩都在抖。   陈幼安性格好,被江琰逗了一番也不生气,只是小手捂着脸降温。   他看小姑娘面红耳赤,实在是可爱,收敛笑意。   “走吧,回教室做题。”   -   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在寒假就出来了。   陈幼安这回考了679的高分,只差贺明州一分。   要知道在尖子生扎堆的附中,特别是年级排名靠前的,想要再取得进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而且这回期末卷的化学还特别难,全年级十几个理科班,就两个满分。   其中一个是一班的田源,另一个就是陈幼安。   班上同学都佩服得不得了。   不光是把江琰稳稳拿捏住了,成绩还越来越好,真不是一般人啊。   下午第一节下课,宋红杰就来通知陈幼安化学竞赛课的事。   “陈幼安,竞赛课安排在南楼的教室,一周两次,每次一个半小时。今天就开始了。”   陈幼安张了张嘴,“今天?”   张老师之前说一个小时,怎么变成一个半小时了。   宋红杰:“对啊,今天。”   陈幼安垂眼,算了算时间。   竞赛课结束后都六点半了。再去小超市兼职,时间会很紧,连晚饭都没时间吃。   宋红杰看她愣愣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你发什么呆啊?”   陈幼安摇头:“没什么,那我们放学一起。”   宋红杰点头,回到自己座位上。   趁着还没上课,陈幼安给方姐打了个电话,大致讲了下自己的情况。   “每周要上两次竞赛课,时间会有点晚,得持续到四月份…”   她有些愧疚,再三说抱歉。   临时改时间,会给别人造成不方便。   方姐体谅她学习辛苦,每天过来兼职不容易。小姑娘做事妥当,又安安静静地很懂事,她是打心里喜欢她。   “陈同学,你好好准备竞赛的事,我先雇个短工,等你竞赛结束了,如果还愿意来,我再请你。”   陈幼安没想到方姐谅解她,还给她保留了位置。   欣喜答应:“嗯,等四月份竞赛结束,我再过来。”   马上要上课,她又给江琰发消息。   安安:我今天晚上有竞赛课,小超市暂时去不了。   y:几点结束   安安:六点半左右   y:嗯   y:打会儿球,教室等你   -   竞赛了安排在教学南楼的一间教室。   这回只有六位同学顺利晋级复赛。五个男生,一个女生。   老师一来就敲警钟,告诫他们复赛的难度大,竞争更大。   随后就开始从基础题型开始讲。   陈幼安聚精会神听,不时低头做笔记。   几个学生都很认真。   老师在出了一道例题写在黑板上,让同学们解。   陈幼安刚写出第一个答案,前方一个皮肤黑黑的男生就已经解出来。   老师看了之后满意点头,表扬道:   “不错,田源,你这解题思路很好,”   田源很自信:“这道题有两种方法,我挑了其中一种,”   老师眼睛一瞪,似乎很惊讶:“两种?那你把另一种也写出来看看?”   “可以。”   田源在纸上沙沙写着,当他把第二种方法完整的写出来,陈幼安才刚好做完,   之前听宋红杰提过,田源是化学天才。   陈幼安今天见识了,仍不免在心里感叹,这人好厉害。   第一天上竞赛课,知识量不少,一个半小时下来,陈幼安感到有些疲惫。   宋红杰还在找她讨论刚才的例题,前桌的田源收拾好书本,走了过来。   他长得高,微微低头看着她。   “你就是陈幼安?”   田源皮肤黝黑,单眼皮,颧骨有点高。   陈幼安迷蒙着点头。这位大佬准备给他们指点一二?   田源开口:“你的化学成绩挺不错,我们以后多多交流。”   陈幼安懵懵的。这是被大佬认可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田源已经往教室门口走了。   -   虽然已经是二月开了春,傍晚的天色依旧黑得很快。   陈幼安想着江琰还在教室等她,背着书包快步往教室走。   中午吃食堂他好像不太满意。   那等会儿一起吃点什么好?   高二七班的教室在四楼,她刚爬完楼梯上去,突然“啊”的一声--   她听到顶楼有女生尖叫。   陈幼安被吓得心脏“咚”地一声。   她不知道顶楼发生了什么事,又怕又着急。   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上去看看。   她对顶楼有阴影,之前被王蕴她们几个带上来过。   王蕴后来还把她关在器材室。   回想起这些,她的心就忍不住发紧。   顶楼的路口风很大。   她的头发被刮乱,蹑手蹑脚走上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有女生求饶。   “我们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带着哭腔,一时辨别不出来。   第二个女生呜咽着哭出来。   好像是被吓得恨了,哭声都发颤。   陈幼安心脏咚咚咚地乱跳。   她怀疑有人欺凌同学,不敢上前,准备下楼去找江琰帮忙。   没走两步,听到一个女生哭喊。   她身子僵住。   “江琰...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 第66章   ◎“你现在…就很凶。”◎   傍晚,教学楼里亮起灯。   江琰跟苗俊明打完篮球,独自回了教室。   教室坐着两个来上晚自习的住校生。见到江琰这个点还回来,眼神都有些诡异和小心。   江琰漠着一张脸,没理。   从抽屉里掏出陈幼安送给他的词汇手册随手翻着。   看了会儿,又拿笔在纸上边记边写。   他才背了几个单词,苗俊明突然跑来七班教室。趴在门边,对着他勾手。   神神秘秘的:“琰哥,出来一下。”   江琰蹙了下眉,停笔。   随后椅子划开地面的声音,他走出教室。   散漫问:“干什么,你不是回去了吗。”   苗俊明直接环上他的肩,拉着人往顶楼天台走。   “上次有人关陈幼安的事我查到了,就是王蕴和朱晓玲干的。”   上学期,陈幼安被人恶意整蛊,关在体育器材室,还锁门断电,害得她把膝盖磕流了血。   江琰一早猜到是王蕴。整个附中除了她,没人这样蠢,又这样坏。   只是寒假一直跟陈幼安一起看书学习,暂时把这事搁置了。   他拍开他的手:“所以呢。”   苗俊明讨赏似的笑笑:“人我都给你抓到了,在顶楼呢。这还不给你家小白兔报仇。”   江琰睨他一眼没说话,绷着脸往楼上走。   到了天台,他看见三个女生。   王蕴,朱晓玲。还有一个是他们班的,但是他不记得名字。   天台视线昏暗,风声呼呼的,伴着女生可怜的求饶声。   “江琰,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王蕴瑟缩在墙角,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以为陈幼安得罪了江琰,附中没人再保她。   就想了个鬼主意。伙同朱晓玲和赵雅茗,把人关进器材室,打算第二天看她的糗样。   没想到人没关成,还惹了一身的麻烦。   齐枫知道这件事,直接来附中门口堵她。   她又气又怕,事先收到消息躲过一劫。   可是才安稳了一个寒假,就听说江琰居然跟陈幼安复合了。   王蕴简直如遭雷劈。   这回玩完了。   江琰真要报复回来,以他的性格和手段,她怕是在附中都待不下去。   上次的夏思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王蕴一脸扭曲的惊悚,心里跟猫抓似的又慌又乱。   见江琰跟着苗俊明上到天台来,直接跪坐在地上。   怕是真的怕,演也是真的会演。   江琰性子冷,吃软不吃硬。她再是横,横不过江琰。   想着自己再怎么也是个女生,江琰不至于直接跟她动手。   便拉着朱晓玲一起,哭天壤地。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朱晓玲一想到自己的委屈和不甘,竟也真的挤出几滴泪来。   呜呜咽咽哭个不停。   江琰眉心紧皱。   他听着烦躁,也懒得看。   “王蕴,别他妈装了,规矩你自己清楚。”江琰略微偏着头,不留情面,“你怎么对她的,自己照着来一遍。”   他不打算真把她们怎么样,但是欺负陈幼安的事也不可能当没发生。   苗俊明听懂了江琰的意思,知道他没想发狠对付她们。   跟着大声吼了句:“你们三个,去体育器材呆一晚,不准哭不准闹,不到天亮不准出来。”   王蕴嘴巴长得老大。急得攥紧了衣摆。   器材室又冷又黑,她哪里呆得住一晚上。   “她她她不是没呆上一晚吗...”她结结巴巴,越说越小声。   陈幼安当时最多呆了半个小时,到她们这儿怎么就成一晚了。   苗俊明嗤笑:“那人家膝盖磕流血了怎么说,你也给磕一个出来试试。”   王蕴还想争辩:“那是她自己不小心...”   江琰没耐心跟她讨价还价。   他冷下脸,嗓音也冷:“不愿意?那可别怪我心狠啊。”   少年黑脸的样子又野又凶,赵雅茗浑身发抖,被直接吓哭了。   朱晓玲也怕得要命,不知道江琰要怎么对付她们,带着哭腔求饶:   “江琰,放过我们吧,求求你...”   陈幼安上楼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   她双手抓着肩带,喘着气几步跑上顶楼。   铁门“吱嘎”一声拉开,孤零零一盏白炽灯闪着微弱的光,   他们仍是背对站着,似乎并没有发现她。   苗俊明也没什么耐心了。   他插着腰,吓唬三个女生:“叫什么叫,别逼我打女人。”   赵雅茗哭哭啼啼说:“真的不关我的事,王蕴只让我把陈幼安引到器材室,我根本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苗俊明举着拳头吓她:“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你还敢帮?”   赵雅茗显然是以为苗俊明会打她,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苗俊明几步向前,又厉声吼:“还有你们两个...”   陈幼安睁大眼,心都悬在半空中。   苗俊明块头那么大,这一拳打下去还得了。   “别打她们。”她喊了一声,走了出来。   门口的白炽灯光线足。   陈幼安一身校服,背着书包,脸蛋又白又小。   江琰见是她,一脸冷厉的表情柔和不少。   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走过来问:   “下课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陈幼安看着他,嗓音轻颤:“你们...在干什么。”   江琰看她脸色异样的煞白,像是被吓到了。   抬手想去摸她的脑袋,陈幼安怯怯的,后退半步躲开了。   江琰手上的动作僵了僵,捏成拳头垂了下去。   苗俊明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脸上挂起笑:“我们在帮你出气啊,那天关你进器材室的,就是她们三个。”   陈幼安一副乖巧文静好学生的样子,又跟江琰是那样的关系,他对她恭敬得很。   陈幼安微微皱眉,脸上浮现类似失望的神情。   “那...你也不应该打她们呀。”   苗俊明一愣,看看江琰,又看看陈幼安。   慌乱解释:“我...我真没有...”   他没想打她们,就吓吓她们啊。   王蕴瞧出事有转机,眼睛一亮,拖着朱晓玲狼狈起身,几步小跑过去。   “陈同学,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抢你的奶茶,更不该把你引到器材室捉弄你。”她不停地躬身道歉,“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看见你都绕道走。”   陈幼安不说话。   她对王蕴没有好感,上次的事也很生气。而且她对她的话并不肯尽信。   王蕴看她不肯表态,咬了牙说:“你实在不解气就打我吧,之前是我不对,我活该。你想怎么打都行,我都认了。”   她今天算是栽在这儿了,谁让自己惹了江琰的女人。   让陈幼安打好过被苗俊明打。   赵雅茗还在哭:“陈幼安,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打我也可以...轻一点...”   赵雅茗像是真的很怕,朱晓玲的脸也哭花了。   糟糕的场面,狼狈的道歉。   陈幼安抿着唇,心情很复杂。   良久,她轻声开口:“你们走吧。”   “以后别再欺负同学了。”   江琰嘴巴抿成一条线,没出声。   苗俊明左右看看,到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   王蕴跟朱晓玲诧异对视两眼,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绝不再犯,绝不再犯。”   三个女生如获大赦,再三点头道歉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   校园里的街灯亮起,光线昏黄。   陈幼安和江琰一前一后往校外走,灯光拉长两人的身影。   陈幼安抬头,见江琰默不作声地走,唇角紧绷着,下颌线拉成一条凌厉的线。   像是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紧着手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感谢江琰和苗俊明帮她出头,可是她实在难以认同他们的做法。   把王蕴她们三个关一晚确实解气,但并不能让误会消失,反而会加重仇恨。   以暴制暴看似行之有力,却并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陈幼安轻轻呼出一口气,垂着头闷葫芦似的跟着走。   前面的人突然顿住脚,她差点撞到他身上。   “陈幼安,看不出来你挺宽宏大量啊。腿上的血都白流了?”   江琰转身,语气里带着火。   他并不在乎怎么处置那几个女的。   但是陈幼安的态度,特别是她躲开的那一下,让他没来由地不爽。   为她讨公道,反而难为她了?   入夜的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哗啦啦响。   陈幼安微垂着头,声音很小:“可是…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江琰撇开眼,又看回来:“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跟王蕴这样的人讲道理?”   陈幼安咬着唇。   跟王蕴自然是没道理可讲,但并不等于他们就应该以眼还眼。   她被江琰冷眼盯着,有些怯懦。   也知道江琰不爱听这些,却还是开口:   “她们很坏,应该受到处罚。但是有证据可以告诉老师,甚至交给警察...”   其他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他是江琰。她不希望看到他习惯于用暴力解决问题。   “然后呢?她们会善罢甘休?”江琰冷声,“我告诉你,对付恶人你只能比他更恶,这个社会没有你想的那样理想化。”   “我...”   陈幼安说不出话。   她嘴笨说不过江琰,只无措又无辜地看着他。   江琰性子野惯了,她知道。   她不想跟他吵架。   半晌,陈幼安抬起小手,轻轻拽了拽江琰的衣摆。   “江琰,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她软声哄,“你饿不饿呀。”   小姑娘声音清软,似吴侬软语,又似春风化雪。   江琰没来由地心口一软,却仍是绷着脸。   “不是很怕我吗,这会儿不怕了?”   陈幼安松开手,小声说:“可是你刚才真的好凶。”   江琰“嗬”了一声,气笑了:“我他妈又没有凶你。”   “你现在…就很凶。”   陈幼安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路边的灯光投下来,照亮她毛茸茸的脑袋和清柔的面颊轮廓。   江琰舌尖抵了下牙齿,“我…”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看陈幼安无辜又无措的样子,顿时没了脾气。   “过来。”他说。   陈幼安仍是愣着,江琰一把勾住书包带子把人拉到跟前。   他知道刚刚不该对她发脾气。   只是一想起器材室的事就莫名恼火。   那天如果他没去找她,后面会发生什么想都不敢想。   他勾起她的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她的脸颊。   “我只对她们凶,不会对你凶。”   陈幼安被迫仰头看他。   少年眉眼深邃,站在昏黄路灯下,像是被光束雕刻出来一般清隽。   “江琰。”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认真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江琰被她一脸呆萌的样子萌化了。   黛眉杏眼,小脸奶白奶白的,真他妈想亲一口。   可他不敢,只捏捏她的脸蛋。   “走吧,我的小祖宗。” 第67章   ◎南城米粉◎   附中校门口有一条美食街。   吃的东西很多,快餐火锅,西餐泰国菜应有尽有,生意还特别好。   放学都一个多小时了,街上到处是流连的食客,甚至有几家店还人满为患。   街边喧哗热闹,陈幼安仰起头去看江琰。   少年校服领口敞开一截,露出好看的喉结和修长的脖颈。   江琰今天等了她很久,帮自己出头还没讨着好。   他实在是帮过她太多次,她都没有请他吃过一顿像样的。   “江琰,你想吃什么呀。”陈幼安神情认真,“我请你。”   她的眼睛不染杂质,想法简单又纯粹。   想请他吃顿好一点的,让他开心点。   江琰睨她一眼,收回视线,散漫地走在她身边。   “好啊,那我挑地方。”   “嗯。”陈幼安一本正经地点头。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冰冰凉凉的寒意,连鼻尖都是冷的。   她以为江琰会在附近找一家餐馆,没想到他径直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江琰拉着陈幼安的衣袖,让她先坐进去。   “去哪啊?”陈幼安问,一脸惊诧地上了车。   江琰跟着坐到她身侧,帮她把书包取下来,放到旁边。   “到了你就知道了。”   陈幼安黑睫颤了下,乖乖坐好。   又想起江琰带她吃的那顿日料,心里一阵发慌。   江琰和李烁几个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二世祖,可能并不认为一顿一两千的饭有什么所谓。   但是她没什么钱。现在小超市又没时间去,赚不到零花钱。   她默默算了算自己的存款余额,手心捏紧。   实在是要吃一顿贵也不是不行,就是会肉疼很久。   出租车平稳行驶,她这样想了一通,没好意思多问。   双手摆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忐忑。   江琰不知道她脑补了一出戏。   看她坐得周正的样子,有些可爱。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怎么这么严肃,怕我把你卖了啊?”   陈幼安还在算账,“啊”了一声,错愕抬头。   反应过来小声说:“我又不值钱。”   江琰笑了笑,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离。   “嗯,卖不起价。”   陈幼安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瞬间羞耻得脖子红到耳朵根。   -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倒退。   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目的地。   陈幼安跟着江琰下车,看着路灯下陌生的街道。   她没来过这一区,又是茫茫夜色一片,她几乎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不是说要请我吃东西,走吧。”   “嗯…好。”   陈幼安迷蒙眨眨眼,江琰已经拐弯进了一家小店。   店面很旧很小,位置还很不起眼。招牌上白底红字写着四个字:南城米粉。   她眼神停滞一瞬,忽地亮了。看了看江琰的背影,快步跟进去。   快晚上八点,小店里面没什么,他们挑了一个相对宽敞的位置坐下。   陈幼安取下书包,闻到一股熟悉的牛肉汤底的味道。   她唇角弯起,嗓音透着雀跃。   “你怎么想到吃米粉呀?”   南城人爱吃米粉。   早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米粉是开启一天忙碌生活的最好方式。   陈幼安在南城呆了十六年,也很爱吃南城米粉。   只是来海城这么久,还没有看到有卖南城米粉的店面。   头顶的白炽灯很亮,浅黄的光线打下来。   江琰敛眸,眼睫压下一道阴影。   “之前在网上搜的。”   他坐在窄小的塑料凳子上,长腿无处安放地敞着。   “看评论说跟你们那边的口味很接近,想带你来试一试。”   少年嗓音干净又沉磁,极为稀松平常的语气。   陈幼安愣着看他好一会儿,心头泛起一股热流。   她很小的时候,也曾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宠爱。   可是这样的时间十分短暂,短暂到她几乎能清晰记住每一个难以复刻的珍贵画面。   她好久好久没有体会到被人无微不至记挂的感觉。   少年的喜爱纯粹而热烈。无坚不摧,又无尽包容。   陈幼安的鼻子有点酸。   但是现在这样哭出来,也太难看了。她用力眨眨眼,缓解翻涌倾泻的情绪。   这时候,老板走到后台的窗口,伸长脖子问。   “两位同学,吃点什么。”   老板一口夹杂着南城口音的普通话,让陈幼安倍感亲切,   她弯唇,用南城方言说:“一碗牛肉米粉。”   老板嘿嘿地笑着应:“小姑娘,还是咱们老乡啊。”   陈幼安乖巧地笑着点头。   又问江琰:“你吃什么?”   江琰饶有兴致地看她:“跟你一样。”   “老板,再来一碗牛肉米粉,不加葱。”   南城米粉偏辣,也不知道江琰吃不吃得惯。   她抽了纸巾,伸长手臂帮江琰擦桌面。   “其实我是想请你吃顿好的...”   江琰只是看她,淡声:“你觉得好就是好的,我吃什么都一样。”   陈幼安抬眼望向他,黑溜溜的眼睛很亮。   “江琰,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喜欢我。   熟悉的方言,怀念的味道,最好的少年。   没有什么,比今晚这顿南城米粉更让她温暖和窝心。   直到多年以后,当陈幼安回到南城过着平淡日子,轻松就能吃到一碗南城米粉的时候。   却总是想起江琰--   那个一头栗色头发,冷厉又炙热的少年。   -   陈幼安最近都没怎么睡好。   这天上午第二节数学课,她听着闹心的线性代数直打哈欠。   同桌冯倩问:“安安,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最近晚上看竞赛题看得有点晚,没睡够。”   最近虽然不用去兼职,但是要花时间给江琰补课,偶尔还要跟他一起吃晚饭。   所以她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把竞赛的题多练习几遍,时常会学到半夜一点过。   冯倩轻声说:“准备竞赛好辛苦,你看你都瘦了。”   陈幼安摇摇头,“没关系,再坚持一个月就好了。”   高二下学期课业更重了,她不敢懈怠。   也好在江琰脑子够用,给他补课不算费心淘神。   现在只要把准备竞赛的这一个多月熬过去,时间就会宽松很多。   陈幼安中午趴在课桌上睡了会儿,恢复了些精神。   下午放学后和宋红杰去上竞赛课。   还差五钟上课,陈幼安刚坐下,一个男生忙慌慌得地跑进来,四下扫了一眼,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是田源。   陈幼安上次算是跟田源打过照面了。   难得跟化学大佬当同桌,陈幼安微微偏头,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田源没什么反应,拿出纸笔准备上课。   复赛是全国性的竞赛,参赛学生都是各个省份的顶级高手。   因此竞赛课的内容难度不低,陈幼安很认真,集中精力地学习老师讲到的知识。   快到下课时间,老师出了一道求混合物组成的综合题,并把答案一并告诉同学们,让大家课后思考该用哪种方法解这道题。   解这类题型的方法有好几种。   陈幼安看了两遍题目,跟宋红杰讨论两句,觉得用平均值法解这道题最合适。   旁边的田源瞟了一眼她们的草稿纸,脸上掠过一丝轻蔑。   但很快,他的表情淡下去,用笔敲敲陈幼安的桌子。   “你们用平均值法?”   陈幼安点头。   田源又说,语速略快:“其实这道题用极限法更好。”   陈幼安愣了愣。   田源拿过自己的笔和草稿纸,简单地推算了一遍。   他讲得简洁不连贯,陈幼安当下并没有听懂。   下课铃声响,田源收起纸笔。   见陈幼安迷茫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说:“没听懂?那你回家好好算算,下次我们再讨论。”   说完,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陈幼安总觉得田源这个人有点古怪,   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他的靠近似乎很主动。   只是,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善意。   晚上,陈幼安做完作业,又拿出那道竞赛题出来,按着田源说的极限法做了一遍。   然后再对照老师给的答案一看--   错的。   她微微皱眉。   这道题并不是特别难,田源肯定不会错,那错的就只能是自己。   她提了口气,又按照田源的方法做了一次,这次更加细心,一步一步推导,最后还是不对。   陈幼安觉得很奇怪。   她重新翻了一页草稿纸,用自己和宋红杰讨论的方法来做,过程虽然繁复一些,但是最后答案算出来...   是正确的。   -   二月一过,气温总算不那么冷了。   随着天气逐渐变好,附中的高二学生也即将迎来第一次月考。   陈幼安准备在月考前,给江琰梳理一下知识点,突击一下。   江琰这段时间有认真学习,   除了早自习偶尔迟到,语文课例行的补觉以外,其他课都有认真听,作业也基本做了。   月考前一天,他们一起简单地吃了晚饭,又返回教室。   一直学习到晚上九点,才和几个上晚自习的住校生一起离开教室。   夜里的风还有些寒意。带着初春的清新气息,吹得树枝哗啦啦地响。   陈幼安和江琰并肩走,一路上还在重复讲解必考的知识点。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江琰坚持送她进去,陈幼安顿了顿,没有拒绝。   “数学和物理的考点大概就是这些,你都记住了吧。”   江琰手背在身后:“嗯。”   陈幼安又说:“英语的几篇范文你再看看,说不定到时候用得上。”   江琰笑了:“小老师,月考又不是高考,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幼安抿了下唇,轻声说:“我希望你的努力能有回报。”   夜晚的别墅区有灯火点缀。   造型精致的建筑,高低错落的植物,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下朦胧又惬意。   江琰并不在乎有没有回报。   他想到什么,咂舌说:“真巴不得明天就高考。”   “啊?可是你的成绩…”   陈幼安只说一半,突然哑了声。   她想起自己答应江琰的事,脸上泛起热意。   江琰弯唇,忽然弯身凑近。   “谁管成绩,我只管你答应我的事儿,”他靠在她耳边,故意压着嗓子低声,“你给我乖乖等好。”   陈幼安被他那股气息弄的心慌意乱,耳朵红的滴血。   他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只是答应做他女朋友,又不是别的什么。   陈幼安咬着唇,羞恼推开他。   “江琰,你不要这么…无耻好不好。”   江琰笑笑,再逗下去就舍不得放她走了。   他抬手揉她的脑袋,背后忽然想起一道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陈幼安仓皇回头,看见齐枫挎着书包,站在朦胧夜色里。   别墅区里灯光很暗,她只能虚虚地分辨他的身形,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们...”   “我们在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江琰收起温柔,冷声开口。   就算知道齐枫是她的哥哥,但是他一脸欠揍的样子,也让人没来由地恼火。   陈幼安心口一沉,垂着的手不自觉握紧。   怎么又来了。   齐枫搭着肩上的书包,慢条斯理走近。   “谁他妈跟你说话了,保安没长眼睛啊,什么猫啊狗的都放进来?”   江琰沉下脸,眼底泛起戾色。   他被他三言两语说得起火,却被陈幼安死死拽着衣摆往后拖。   “我们是学习得太晚,江琰怕我路上不安全才送我回来。”   陈幼安一边拖一边辩解,生怕这两个人又打起来。   齐枫看她死命拖拽江琰的动作,胸口憋着火。   江琰一个混子能学习?那他他妈能上天!   只是这是在家门口,陈幼安还在这儿,他不可能跟江琰动手。   周围静悄悄,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静得渗人。   齐枫撇开眼,又看回来,冷脸对着陈幼安。   “走,跟我回去。”   江琰一把扯住陈幼安的手腕,拽到身后。   “急什么,我们还没说完。”   陈幼安感受到手腕上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心里直打鼓。   如果她现在跟着齐枫进去,江琰肯定会生气。   会很生气。   齐枫生气是因为讨厌江琰。   但是江琰生气了,她可哄不好。   “我很快进来,齐枫,你先回去吧。”她咽了咽口水,忐忑着说。   齐枫“嗬”了一声,偏头看着她:“你他妈…”   “算了。”   他看不下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陈幼安望着齐枫的背影,心里一时复杂。   齐枫之前只是不理她,但是现在看着更生气了。   也难怪,上次他跟江琰打成那样。江琰又是挑衅放肆的语气,齐枫听了肯定会不爽。   陈幼安垂着头,有些沮丧,江琰忽然开口。   “陈幼安,那傻逼看你时的一脸深情是怎么回事?”   陈幼安愣了愣,解释说:   “齐枫是我哥,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齐枫还很嫌弃她,经常说她土说她丑。   “那我送你回个家他这么大意见?老子看他就是思想不干净。”   陈幼安简直听不下去,她和齐枫…   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扯了扯江琰的衣袖,轻声说:   “好了,别不高兴了,明天还有月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江琰不耐说:“月考重要个屁。”   又想到她晚上还要熬夜看竞赛题,沉沉呼出一口气。   “行了,你进去吧。”   陈幼安乖巧点点头。   “嗯。”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江琰,明天加油。” 第68章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   陈幼安开门进屋。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有些暗,电视屏幕里透出莹白的亮光。   邓惠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靠在沙发上:“今天这么晚?”   陈幼安顿了顿,屐着拖鞋往里走。   “明天月考,在教室复习了会儿。”   邓惠点了点头。   陈幼安最近辞去兼职,把时间都用在了准备竞赛上。偶尔深夜上楼能看见她房间的门沿透出亮光。   这孩子有拼起命来那股劲儿太狠,狠得让人心疼。   “注意多休息,晚上别熬太晚。”她叮嘱说。   “好。”陈幼安笑了笑,“邓阿姨也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她背着书包上到二楼,廊灯亮起,倏地一抬头,对上一道视线--   齐枫依在自己卧室门边,隔着半条过道,没什么表情地看她。   陈幼安站着没动,眨了下眼,无声地询问。   半晌,齐枫开口:   “过来说。”   陈幼安小声答应。   他终于肯跟她说话了,不管怎么也比漠视她来的好。   齐枫的卧室杂乱得很,书包半搭在椅背上,游戏手柄胡乱扔在床头。   他盯着她的脸,开门见山。   “谈恋爱了?”   陈幼安睁圆了眼,拼命摇头。   齐枫似乎不怎么肯信。   “你喜欢这种?”他有点难以启齿地抿了下嘴,“打架逃课,成绩稀烂的?”   陈幼安被他一通训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抬头,嗫喏问:“齐枫,你真的很讨厌江琰吗?”   搞了半天,等来这样一句。   齐枫气笑了:“那种自以为是的傻逼谁不讨厌。”   “其实江琰他…”   “行了。”齐枫打断她,垮着脸,“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帮他说话。”   “你才十六岁,是未成年。男人脑子里装的全是五颜六色的废料,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被糊弄进去了,到时候吃了亏都没地儿说理去。”   齐枫说话流里流气,陈幼安一点不生气。   他嘴硬心软。这是关心她,怕她吃亏。   齐枫看她乖巧的样子,又是闷葫芦一个。   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行了,滚回去看书吧。”   -   高二下学期开始,课程已经拉得很紧。   附中老师为了提高效率,月考也只安排了一天拉通考。   上午语文数学,下午理综英语。   这回月考的题难度大。   下午考完理综,学生们都怨声载道。   “安安,你化学选择题最后一个选的什么。”   陈幼安这回正好跟冯倩一个考室,两人一起去上厕所。   “C。”   “啊?那那那,倒数第二道呢?”   “好像是A。”   冯倩抱着脑袋,表情沉重:“完了,化学又及不了格了。”   厕所人很多,她们站在门口排队。   冯倩情绪低落:“周老师费心把你安排跟我同桌,可是我的化学成绩还是上不去,上学期期末就没及格,月考又考砸了...”   陈幼安轻轻摇头:“这不怪你。期末是化学出得难,月考是每一门都难,你的进步肯定是有的。”   冯倩睁大眼:“真的吗?哎,真羡慕你们有化学天赋的人,太牛了。”   “只要你方法用对了,也能把化学提上去。”   她们站在人群中间,不少学生都在对答案,也有聊八卦的。   陈幼安正跟冯倩说话,忽然听到旁边女生提到一个久违的名字。   “啊?你说的人是夏思佳?”   “对啊,听说新学期都没去上课了。”   夏思佳曾经陷害陈幼安作弊,最后查明真相,被学校记大过。没过几天忽然就转学了。   听说是在附中压力太大,也没脸见人,才选择转学重新开始。   冯倩也听到旁边女生说的话。   她压低声音对陈幼安说:“这就叫恶有恶报。”   陈幼安一知半解,疑惑问:“她转去的那所学校不是挺好吗?”   听说是一所升学率很高的私立中学,就是学费格外昂贵。   “和学校没关系,她是那件事之后,得了抑郁症。”   冯倩说得很小声,却并不以为意。   陈幼安瞳孔微深,愕然睁大眼。   什么。   抑…抑郁症?   队伍到头,她跟着冯倩进了厕所,心中隐隐泛着难受。   而这件事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被水流席卷夹携着坠落。   沉入水底化作平凡又寻常的沙石,却在水面激起千层波浪,久久难以平复。   -   三月的附中校园春光明媚,香樟树发出翠绿的嫩芽。   学生们褪去厚重的棉袄,换上春季校服。虽然是没有任何修饰的宽大剪裁,总好过冬天穿成笨重的企鹅。   月考成绩还没出来,隔天又是周六,同学们难得一次考试后的放松。   “走吧,外面新开了一家韩国烤肉,一起去试试。”   李烁天天跟着吃食堂快吐了,哭丧着脸吵着要出去吃烤肉。   江琰对吃什么不挑剔。只考虑到陈幼安每天学习到很晚,中午习惯在教室补觉。   他走在她身边,低头:“想去吗?”   李烁见状,脑子一转又来磨陈幼安。   “走吧走吧,人多热闹一点。”   春日的阳光温暖却不灼人。   陈幼安眨了眨眼,听到烤肉还是有些心动。   “走啊,烤肉吃着才过瘾。小白兔,你那食堂真的吃不饱啊。”苗俊明在一旁附和,又去问江琰,“琰哥,你说是吧。”   江琰睨他一眼,“老子不是猪,吃得饱。”   苗俊明张大嘴巴,一脸受伤的震惊表情。   陈幼安没憋住,笑出了声。   蔡小琴也在笑,又说:“可是那家生意爆好,这点过去肯定要排队。”   李烁“啧”了一声,扬眉道:“我提前定好了位置,走吧,晚了就真得排队了。”   陈幼安看看江琰。   少年懒洋洋地偏着头,似乎对谈话内容漠不关心。   他最近中午都是陪着她吃食堂,好久都没出去吃了。   她笑了笑:“走吧,去吃烤肉吧。”   -   烤肉店生意很好,四周都坐满了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附中的学生。   肥瘦相间的肉块被烤得滋啦冒油,店内充斥着阵阵肉香。   陈幼安上次吃烤肉还是在南城的时候。   她对这一套还算熟练,主动帮忙给大家烤肉。   五花肉一片片烤好,她用夹子把肉分给江琰和蔡小琴她们。   头顶的光线照射下来,陈幼安的睫毛压下一片阴影。   她没着急着吃,又刷了点油,把牛肉放上去烤。   江琰拿了片生菜叶,包了沾了酱的五花肉。   小小一个,递到陈幼安嘴边。   李烁跟苗俊明“哦哟哟”地开始起哄。   陈幼安黑睫眨了眨,脸颊泛红。   “我自己来就好。”   江琰像是没听见,淡声说:“张嘴。”   陈幼安抿唇。一桌几双眼睛都盯着,她没好意思再推。   于是张开嘴,江琰喂她吃了。   手指蹭到她柔软的唇,若有似无的磨了一下。   陈幼安差点噎着。   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吞下去后赶紧抱着水杯喝水。   烤肉店生意火爆,味道也很好,一行人吃完离开,门口都还有人在排队。   几个人都吃得有点撑。   这个时间点,回学校早了点。刚好隔壁就是电玩城,他们决定去放松一下。   电玩城内闪着花花绿绿的光,吵闹的游戏音乐不绝于耳。   李烁跟苗俊明拉着蔡小琴去玩摩托赛车。   摩托车仿真感做的很好,蔡小琴是第一次玩,被吓得面容惊悚,尖叫连连。   陈幼安本来还想尝试,被蔡小琴的尖叫劝退。   电玩城内都是年轻人,闹腾腾的。   江琰早就把各类型游戏玩了个遍,没什么兴致。   又去问陈幼安:“玩不玩打僵尸?”   上次他玩过,手感不错,游戏画面也做得逼真。   之前还有个女生让他教她玩,一时忘记是谁了。   陈幼安看着3D的立体宣传画面有点血腥,摇摇头。   “看着有点吓人。”   她的视线在电玩城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娃娃机前面。   江琰顺着看过去,淡声问:“想玩?”   陈幼安点头:“嗯。”   他们走到娃娃机面前,里面轮换着五颜六色的彩灯,还有叽叽喳喳的欢快音乐。   里面是一堆白花花的兔子玩偶,跟江琰送她的水晶球里的是同一款。   不远处围过来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大部分目光都落在江琰身上。   少年一身宽松校服,身形修直落拓,长相又是极为出挑的好看。   就算陈幼安站在旁边,女生们也看得移不开眼。   江琰浑然不觉,弯身投入一枚游戏币。   “试试。”   娃娃机的启动音响,夹爪启动。   陈幼安屏住呼吸,纤长手指握住手柄。微调两下,“啪”地按下确认键。   她选的很准,爪子稳稳抓起一只。   陈幼安正在高兴,夹爪横移摇晃两下--   夹起来的兔子又掉回去。   江琰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   “这种机器调过灵敏度,你挑的兔子距离出口太远,一抖就掉了。”   陈幼安抿唇。她刚才差点成功,眼里难掩失落。   不过江琰说的有道理,她明明抓的很准了,夹爪一晃就掉下来了。   “要抓就抓距离出口最近的。”江琰又投了个游戏币。   夹爪启动。   陈幼安握住把手,有些不自信:“但是距离近的挨着隔板,好像会爪歪。”   “我帮你。”   江琰忽然凑近,修长手臂绕过她的肩。   然后大掌覆上她的,紧紧握住手柄。   掌心的热度传来,陈幼安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周围不少女生捂着嘴,一脸惊讶的羡慕。   她咬了下唇,薄薄的皮肤微微泛红。   “调整角度,这样弄…”   少年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裹着她肤色玉白的小手转动手柄。   呼吸纠缠,姿势暧昧。   手背和手掌的肌肤摩擦,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她微微地挣,小声说:“江琰,我可以自己来。”   沉磁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调笑。   “别说话,集中精神。”   陈幼安知道江琰是故意的,一阵心慌意乱。   还没看清楚过程,夹爪已经抓起一只兔子,横移到出口。   夹爪晃动一下,兔子刚好对着出口掉下来。   “咚”地一声,抓到了。   江琰松手,弯身帮她把兔子拿出来。   陈幼安看着白绒绒的兔子玩偶,脸颊泛着红。   她声音微颤,极不自然:“我去下洗手间。”   欢快的游戏音乐由近及远。   洗手间的镜子里是一张粉嫩又微微涨红的脸。   江琰刚才的动作太放肆了,她手背的那块皮肤现在还在发烫。   只是跟他靠得那样近她不觉抵触,反而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密密麻麻地扩散。   陈幼安摇摇头,捧了一把水打在脸上。   她抽了纸巾砸脸,打算等脸没那么红了再出去。   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出来看,是一条陌生短信。   【安安,今天放学有空吗?】   陈幼安纳罕皱眉。   对话框里还有一条内容,   是上次那条除夕夜发来的祝福语。   这是同一个人。   她当时以为是南城的老同学,后来一时又把这事忘了。   心底疑惑更深,手指迅速敲出一行字。   【请问你是?】   对方很快回复。   【我是妈妈,我想见见你。】   陈幼安眼眶微睁,瞳孔骤然紧缩。   欢快的音乐似乎被屏蔽掉,耳旁一时寂静如真空。   她手指僵直地捧着手机,茫然盯着陌生又刺耳的两个字--   妈妈。   作者有话说:   读者宝贝们的意见我都看了,也曾纠结过要不要轻一点。   但是大纲是一开始就构思好了的,为了戏剧的完整性,还是决定按照大纲走。   综上,会虐。 第69章   ◎“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阿琰,过来赛车啊,苗俊明个二逼根本不是我对手。”李烁嘻嘻笑着喊。   苗俊明不服气吼:“放你的屁,老子刚刚是被你阴了才输的。”   李烁大嗓门儿:“技不如人就找借口,来来来,再来比过。”   “靠,来就来。”   江琰懒散靠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撇开眼懒得看。   他手里还拎着刚才抓的兔子玩偶,眼睛黑亮亮圆滚滚,咧着嘴大笑。   江琰盯了会儿,轻扯唇角。又摸出手机看时间。   已经过了十分钟,陈幼安还没出来。   是哪儿不舒服了?   江琰低眸,手指向上划开手机屏幕。   正要打电话,余光瞥见小姑娘从走廊尽头拐了出来。   陈幼安像是没力气地耷拉着肩,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江琰以为她还在不好意思,走近凑到她跟前。   “怎么,还脸红啊?”他笑着说,“我看看。”   说着要弯身,陈幼安退了半步。轻声说:“江琰,我想出去透透气。”   她的声音低得很。   不是难过,也不是生气。只是没有情绪,淡得像白水。   江琰收起笑,摸她的头:“怎么了?”   陈幼安仍是闷着。   她的神情明显不对劲。   刚才夹娃娃的时候还好好的,去了趟厕所像是丢了魂儿。   江琰垂眼,柔声说:“那出去。”   午间,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两个穿校服的学生谈笑着经过。   陈幼安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低着头,马尾搭在左肩。   手里捏着抓来的兔子玩偶。   她盯着玩偶,目光却聚焦在别处。   江琰买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样惶然无措的样子。   他拧开瓶盖,递过去水。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坐到她旁边,难得的一脸正经。   陈幼安拿着水,没喝。   慢慢地抬头,眼底含着话。   “我...”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等我理清楚这件事再告诉你,好吗。”   少女小心翼翼地询问,带着祈求和信任。   江琰的心脏软下去一块,不敢多问。   只呼出一口气,柔声说:“好,你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要回学校吗?”   陈幼安点头。   “走吧。”   -   周末,海城是一片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   陈幼安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她并无特别感受,只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马路边的绿化带春色盎然,就连建筑物都被阳光照得金灿。   公交车行驶到热闹的市区,街边有漫步的情侣,也有幸福欢笑的一家三口。   她瞧见一个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驻足在糕点铺前。   约莫五六岁的年纪,伸着小手指着橱窗里的糕点。而她的妈妈蹲着看她,眉目里都是慈爱的笑。   陈幼安的目光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世上的妈妈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而五六岁的孩子,才刚开始展开对这个世界的探知,最是依赖妈妈的年纪。   可她的妈妈--   安敏珍,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   陈幼安的名字取自母亲的姓氏,小名安安。   由此可见,她的爸爸妈妈曾经十分相爱,感情深厚。   可是她五岁那年,父亲出轨了。安敏珍一怒之下离开了家,也丢下了她。   之后,她就被父亲带着跟邓惠一起生活,邓惠成了她的继母。   再后来爸爸离世,邓惠改嫁,她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   而奶奶体弱多病,常年看病住院,她还要读书交学费,两婆孙的生活很拮据。   就算是这样,安敏珍却没再出现过一次。   后来她去了哪,嫁给了什么人,陈幼安一无所知。   她早就当安敏珍已经死了。   她对这个女人没有感情。甚至连恨都谈不上,对她的记忆也十分地淡漠。   公交车行驶到海城一处繁华的地段,陈幼安随着人流下了车。   陈幼安最后还是答应了安敏珍想要见面的要求。   她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这个点的咖啡馆人不多。   陈幼安推门进去,瞥见角落坐着的中年女人。   她停下脚,目光停滞一瞬,几乎一眼确定那就是安敏珍。   记忆中的妈妈年轻又漂亮。   而眼前的女人穿白色羊皮短靴,一袭浅色风衣,齐肩长发挽至耳后,精致的五官和年轻时几乎无异。   十年过去,岁月没有侵蚀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风韵。   看这一身光鲜不俗的打扮,安敏珍应该过得很好。   陈幼安睫毛颤了颤,不自觉地捏紧手心。   她平静孤独了很多年。   来之前,以为自己不会有波澜起伏,会像去见一个陌生人般淡漠疏离。   可是见到她的一刹那,一股浓烈的委屈愤懑和不甘涌上心口。   安敏珍抛下亲生女儿不管不顾,现在生活优渥自得了,就想起她这个女儿了。   陈幼安缓慢走近,抿着嘴,小脸紧绷。   安敏珍回头看见她,辨认了两秒,眼神亮起来,立刻站起身。   走过去拉她的手:“安安来了。”   陈幼安抵触地抽回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两母女十多年后再相见,气氛沉闷又怪异。   安敏珍微微抿唇,不自然地笑。   又盯着陈幼安的脸看了很久,温声说:   “妈妈给你点了一杯奶油摩卡,小时候你很爱喝甜牛奶,这个口味你应该会喜欢。”   陈幼安压抑着,礼貌性地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浓郁的咖啡味,绵密的奶油,味道很好。   安敏珍看着她的动作,会心一笑。   “我的安安长大了,真漂亮。眼睛还跟小时候一样,圆溜溜的。”   陈幼安不善作表面功夫,也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假惺惺。   她不作声,只警惕又生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安敏珍依旧笑着,粉饰太平说:   “我的安安不止长得好看,成绩还那么好,听说在重点中学都名列前茅。妈妈很是为你骄傲。”   陈幼安放下杯子。这样亲密得过分的称呼得让她极其不自在。   当年她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突然出现嘘寒问暖。   似乎这十年的分离在她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她抬起眼,冷静地看向安敏珍。   “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陈幼安向来性子柔和,不会轻易出口伤人。就算是心底有压抑,有怨恨,也会习惯性地顾及对方的感受。   安敏珍笑容渐淡,表情有些僵。   半晌,她才轻声开口:   “当年,是妈妈年轻任性,太自私,离开了你和爸爸。可是妈妈一直都很想念你,妈妈不奢求你马上就能原谅我,妈妈愿意补偿你。”   女人明媚的眼眸噙上热泪,带上卑微的哀求意味。   可是十年的时光,岂是一句补偿和两行热泪就能换的?   咖啡馆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窗外是来往的行人。   陈幼安垂眼,冷声拒绝:“不用补偿的,我现在过得很好。”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周围很多关心和爱她的人,也有美好的未来等着她。   最难捱的时光都熬过去了,还补偿什么呢。   安敏珍抽了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泪。   “可是你在海城...”她哽咽说,“安安,你应该知道,邓惠她只是你的继母。”   “邓阿姨是我的继母,可她对我很好。”陈幼安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她虽然破坏了你和爸爸的感情,但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接纳了我。”   而你那个时候又在哪儿?   陈幼安眼眶泛红,积怨的情绪宣泄出来。   邓惠破坏了她的家庭,她怨了她好多年。   但是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如果不是邓惠最后带她来了海城,她现在已经辍学了。   陈幼安胸口起伏。   她以为安敏珍会对邓惠破口大骂,毕竟邓惠是导致她们家庭悲剧的主要原因。   然而安敏珍神色一滞,撇开眼。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出口。   良久,女人的泪水再次盈出眼眶,过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她换了个话题,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安安,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南城?”   陈幼安闻言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安敏珍解释说:“妈妈在南城给你买了套房子,旁边就是南城最好的中学,你如果...”   陈幼安懵然地睁大眼,心口发紧,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不想回南城。”   她还有学业,还有竞赛。   还有同学和朋友...   她不想跟安敏珍一起生活。   也不想离开海城。   安敏珍捋了捋头发,调整表情又说:“不着急,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毕竟南城才是我们的家乡,在那边的生活才是最好最习惯的。”   女人面容姣好,笑得温柔,   陈幼安却半点感受不到温度。   她都不知道一个抛夫弃女的女人如何说出这样的话。   安敏珍给她点的咖啡她只喝了一口,现在已经冷掉。   陈幼安待不下去。站起身,想要走。   “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就先走了。”声音生疏带有距离感。   “安安,妈妈还有好多话想...”   陈幼安脚尖转动方向,又顿住。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她回头冷静说,“当我不想要了,你为什么要回来。”   说完这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心口一直压抑的情绪达到极限,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往外倾涌。   明明都放弃她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她熬过的日日夜夜安敏珍根本一无所知。   她口中的补偿她根本不稀罕!   她哭得很伤心,抽搐得肩膀都在颤。   埋着头往外走,没怎么看清路,忽然撞到一个人的肩。   陈幼安脸上挂着泪,愕然抬头道歉:“对不起。”   透过雾蒙蒙的泪水,她看清来人的脸。   少年皮肤很白,斯斯文文的长相,带着细框眼镜--   是江澍。   陈幼安脸哭了个花,江澍却还是认出了她。   “没关系。”   他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两眼,又看看咖啡馆。   “怎么哭了?”他笑着问,“我哥呢,没跟你一起?”   陈幼安对江澍没什么好感,这会儿没心思和他纠缠。   她摇头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擦掉脸上的泪,吸吸鼻子离开了。   江澍没说什么,看着陈幼安的背影,又转而看向咖啡馆里神色忧伤的妇人。   眼底一沉,微微皱起眉。 第70章   ◎“真是你自己考的?”◎   春日午后的阳光和煦,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大理石地板折射出黄澄澄的光。   邓惠去了趟公司,回到家时看见陈幼安坐在沙发上。   小姑娘穿着薄外套,黑发披在肩上。没看电视也没看书,愣愣发呆。   一直到她走近了似乎才察觉到。   “安安,坐这儿干什么。”   “邓阿姨…”   陈幼安怔松站起身,脸色苍白。   邓惠瞧她的样子,心中猜了个大概。   安敏珍之前就联系过她,过问陈幼安的情况。   她跟安敏珍之间有太多私怨,但她毕竟是陈幼安的生母。   陈明军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上一辈的事不应该影响下一辈。   邓惠叹了口气,“来书房说吧。”   说完转身上楼,陈幼安跟了过去。   “你妈妈...找过我,问你的情况。”   邓惠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安敏珍突然来海城,她也很意外。   她把文件搁在电脑桌上,又问:“你们见过了?”   陈幼安点头,双手捏紧地沉默站着。   她对安敏珍的出现感到压抑和抵触。可她更担心安敏珍会直接把她带回南城。   安敏珍抛夫弃女,十多年没尽过作母亲的责任。   她却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是她的第一监护人   如果安敏珍真有心要带她回南城,她是没有办法再呆在海城的。   邓惠看着她的眼睛,开口说:“你妈妈提过想带你回南城,可我是觉得海城的教育资源更好,你好不容易适应了又转回去,容易影响成绩,而且还有竞赛要准备…”   “邓阿姨,”陈幼安忽然喊她,“我不想回南城。”   她情绪很低,连带着声音都低。   邓惠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她还记得刚带陈幼安到海城来,她是不太情愿的。   还以为她会听安敏珍的回南城,没想到她拒绝得这样坚决。   邓惠坐进转椅,笑了笑:“嗯,附中是一所很好的学校,我也赞成你留下来。你现在正是高二下学期的关键时刻,再转学对成绩影响很大。”   “邓阿姨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你又乖成绩又好,我看着舒心。”邓惠靠在转椅上说,“如果让我整天对着齐枫那个小王八蛋,脑子都要气炸。”   陈幼安微弯唇角,浅浅地笑了笑。   “谢谢,邓阿姨。”   “你现在的重心要放在学习上,其他事你别想那么多,”邓惠又叮嘱,“你妈不会逼着你走的。”   陈幼安眼眸微亮,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   她点点头,转动脚尖打算走,又站住。   邓惠再次抬头,无声地询问。   “邓阿姨。”陈幼安轻声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很早就想问了。   邓惠表情怔住,又沉下去。   是啊,她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好。   她本不该对她这样好,由得安敏珍的女儿自身自灭好了。   但是陈幼安跟陈明军有着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黑白分明,执着又倔强的劲儿。   陈幼安虽然乖巧懂事,命却不好。   她打心里可怜这孩子。   “你到底是老陈家的独生女。”邓惠淡淡说,“就当是我对你死去的爸爸尽的一份情谊吧。”   -   周末很快过去。   周一早上,陈幼安到校的时间有点晚。   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早自习。有教室传来朗朗读书声,蓬勃朝气有活力。   她小口喘着气,刚爬上四楼,看见江琰倚在走廊的栏杆。   春日清晨的好时光,他身形挺拔,白色校服落拓修直,发色被光照得更浅,下颌凌厉成一条线。   少年站在阳光下,一身晴朗。   江琰正拿手机,像是在发消息。   抬眼看见她,绷着的脸松下来。语气却不怎么好。   “长本事了,微信也不回。”   上周五从电玩城回去,陈幼安心里就装着安敏珍的事。   周末两天更是心不在焉,江琰给她发的微信消息都忘了回。   他肯定担心她了。   陈幼安愣愣看了他会儿,抱歉一笑。   “江琰,今天这么早。”   江琰仔细盯她看了会儿,没什么情绪地说:   “是你太晚,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他语气散漫地戏谑,陈幼安听着心里一暖。   少年放肆又骄傲,却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边。   陈幼安摇头,眼里含上细碎的光:   “怎么会,只是今天起晚了。”她甜甜笑着说,“我们先进去吧,一会儿被巡查老师看到不太好。”   一个周末过去,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   周中华抱着一沓卷子进教室,表情严峻。   同学们一看他这架势,就开始唉声叹气。   这回月考的题很难,分数肯定会直线下滑,惨不忍睹。   周中华拍了拍讲桌。   “都安静,打起精神来。”他声音洪亮,“这回的平均分有所下降,看来过个寒假回来大家都有所懈怠。”   台下学生纷纷抱怨。   “明明是卷子出得太难了。”   “就是,这种难度的卷子怎么可能考得好,学校就是故意的。”   “咱们班这回依旧只有两名同学进了年级前十,大家要加油,转眼就是高三了,可松懈不得。”周中华又清了清嗓子,“我把排名前十的名字和成绩念一下。”   “第一名,贺明州,679分。”   “第二名,陈幼安,675分…”   众人张大嘴,齐刷刷地投去佩服的目光。   贺明洲也太猛了,月考题这么难还能考出将近680的分。   还有陈幼安。   她跟江琰这样的男生谈恋爱,还要一边准备竞赛,成绩丝毫不受影响,也太牛了吧。   陈幼安没理会众人的目光。   听到成绩喜悦之余,又迫切地期待江琰的了多少分。   江琰大半个寒假都在学习。   而且他脑子好使,高一的知识点也都补得七七八八了。她希望他的努力能得到回报。   周中华念了前十名的成绩,又让英语课代表把月考卷子发下去,准备开始讲错。   趁着发试卷的空档,陈幼安微侧头,看向后排。   江琰一手撑着头,表情倦怠,另一只手转着笔,漫不经心的样子。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在趴着睡觉,课桌上也堆了好几本书。   -   下课铃声响,周中华拿着水杯往门口走。   “江琰,办公室来一下。”   有同学好奇地看向后排。   周中华鲜少会找江琰的茬。   只要他不作出特别出格的举动,全校没哪个老师会自讨没趣管这位阎王。   却听周中华又说,   “陈幼安,你也过来一下。”   众人这回皆是一惊。   江琰和陈幼安一起自习一起吃食堂,关系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周中华这是要棒打鸳鸯?!   办公室。   周中华靠坐在转椅上,仰着脑袋去看个子高高的少年。   他沉着脸,鄙夷的语气:“江琰,你一个长期交白卷的,这回怎么考出来的490?”   陈幼安就站在他旁边,听到分数的时候倏地睁大眼。   490。   那应该能进年级前三百了!   她欣喜看向他,江琰却似乎对分数毫不在意。   他歪站着回答:“还能怎么考,硬学呗。”   周中华压根不信。   “说得轻松,你又不是神童,说学就能学?连个书包都不背,每天拿着两本书以为自己在上大学啊?”   他厉声接着说,“你那考室也都是些吊车尾的,考不了这么高。说,你到底抄的谁的,怎么抄的?”   江琰皱着眉,眼皮压出一道褶皱。   “周老师,我教白卷你说我不学好,认真考你又冤枉我作弊。”他语气无奈又不耐烦,“你这是眼镜抹了颜料吧?”   周中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内涵了。   “你...”   江琰虽是个坏学生,但是坏得坦荡。回回交白卷,从不虚与委蛇糊弄老师。   他带了他一年多,这一点还是了解的。   周中华坐直了些,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真是你自己考的?”   江琰对着旁边的少女一抬下巴,神情散漫:“对,不信你问她,都是她教的。”   陈幼安闻声抬头,对上周中华狐疑探究的目光,微笑着轻轻点头。   周中华心下了然,横着眉呼出一口气:   “我有话要问陈同学,你先回去吧,”   江琰挑了下眉,淡声:“马上上课了,周老师长话短说,可不要占用好学生的课堂时间。”   周中华瞪着他,眼神愤怒写着四个字:你给我滚。   江琰笑了笑,从善如流离开办公室。   周中华被他气得气息都不畅。   回过头来,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嘴角微弯,憋着笑,脸色更加沉了三分。   “你跟江琰…到底怎么回事。”他厉声问。   学校老师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这两个人天天粘在一起。   一个是七班的好苗苗,一个是附中的小阎王。   现在小阎王都开始学习了。真要说他们两没什么,傻子都不会信。   陈幼安轻声应:“我只是帮江琰补课。”   “没有别的什么吧。”   “没有。”   “没有就好,你是个好学生,不要受江琰的影响。”   周中华看她白静乖巧的样子,叹了口气。   她能把这位让人头疼的阎王搞定,也算是给他们高二七班造福了。   而且胡校长跟江琰关系不一般。   这回听说江琰成绩突飞猛进,还转门打电话给过来表扬他一番。   只要他们不是公然谈恋爱,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凡事注意分寸,帮助同学学习是好事,自己也要好好努力。还有半个多月就是竞赛了,要好好准备。”   陈幼安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了周老师。”   预备铃声响,在走廊嬉笑的学生都回了教室。   江琰刚坐回座位,李烁就扑过来了。   “阿琰,你真考了490???你比我多了整整150分!没天理啊!”   江琰嘁笑:“你这脑子,凭什么跟我比我。”   李烁撇嘴。   他和江琰小学就一个班,知道他脑子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是真正遗传了他妈妈的学霸基因。   可嘴上还是不服。   “有个学霸女朋友就是不得了,说说,她都怎么教你的。”   李烁语调上扬,说得流里流气。   江琰一个本子砸在他头上。   “别他妈瞎说,她不是女朋友。”   李烁哎哟一声,换了个话题。   “你这分数都能上本科了,不跟兄弟们一起庆祝庆祝?”   “随便。”   李烁得令,立刻摸出手机,在一群狐朋狗友的群里艾特所有人。   又问:“叫上你的女朋友...不,小老师呗。”   江琰摸出课本,漫不经心地翻动书页。   “行。” 第71章   ◎小嫂子。◎   江琰考了490的总分。   大大超出陈幼安的预期。   巨大的进步让她感到意外的欣喜,甚至比她自己考高分还高兴。   高考对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是唯一的出路,对江琰却并不是。   以他的家境和背景,就算不参加高考也能有很好的前程。但他很有学习天分,甚至强过大部分人。   如果他愿意继续努力下去,一定可以考一所好大学。   江琰可以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   陈幼安一路想着,回到教室。   紧张的学习气氛让她安心,暂时将安敏珍闯入她的生活的冲击消化掉。   她这几天没怎么看书,得加紧把课程追回来。   课间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在看书做练习题。   下午放学,她照例和宋红杰一起去上竞赛课。   宋红杰问她下课后要不要去逛书店。   陈幼安笑着拒绝:“不好意思,下课后我还有点事。”   江琰今晚约了朋友吃饭,让陈幼安也去。   她本来有些犹疑,怕自己不适应那样的场合。   只不过江琰这次考得好,值得庆祝。他又说就李烁和苗俊明他们,也有其他女生,陈幼安便答应竞赛课后去找他们。   宋红杰没说什么,两人来到教学南楼的教室,找了前排的座位,拿出卷子和纸笔。   教室头顶是明亮交错的灯光。快要上课,田源压着时间快步进教室。   他脚步一跨,坐到了陈幼安旁边的位置。   参加复赛的同学只有六个。   教室那么宽,田源偏偏要挨着她坐。   陈幼安微微皱眉。   她一开始以为田源是带着善意,来跟她交流学习。   可他却故意给她讲了错误的方法。   人到齐,老师开始讲课。   陈幼安无暇顾及其他。甩头抛开思绪,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听课和记笔记上。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田源不时地看向她,陈幼安很难忽略掉那道明目张胆带着挑衅的目光。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老师放下书本,拿起水杯喝了点水:“今天的知识点有点杂,还剩下十分钟,同学们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上来找我答疑。”   教室里有人讨论,有人做题。   陈幼安实在是被田源影响,忍不住先开口:“田源同学,有什么事吗?”   田源看了她会儿,轻笑一声:“还以为你能忍到最后。”   陈幼安黑白分明的眼睫看着他,不禁怔住。   田源把桌上的试卷叠起来:“怎么不问我上次错题的事。”   这个人好奇怪。   明明是自己做了戏弄同学的不当举动,为什么还能这样得意地主动问出口。   她跟田源就打过几次照面,甚至可以说毫无瓜葛。   田源却对她展示出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她不想浪费宝贵的竞赛课时间,直接问:“为什么要给我讲错的方法?”   “是因为讨厌我吗?”她带着疑惑,认真询问。   田源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想透过她的眼睛看出点什么。   “我不讨厌你。”他回答。   陈幼安狐疑拧眉,“那为什么...”   不等她问完,田源收拾好桌上的书本:“但整件事是因你而起。”   陈幼安愣住。   因她而起??   田源说完,不给陈幼安细问的机会,抓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宋红杰就坐在他们两个旁边,多多少少听到一点。   他拐了拐胳膊,小声说:“田源这个人性格很古怪,你别理他,”   -   竞赛课结束,陈幼安背上书包下楼,一路都在想田源的那句话。   整件事因她而起?   什么事啊。   但是田源的性格实在是古怪。   一边说不讨厌,一边又做那样无聊的事。   如果真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当面说清楚?   她叹了一口气,住着书包带子往楼下走。   不管田源说的是什么事,性格又如何怪异,她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好好准备竞赛。   有什么等竞赛结束再说。   她抛开恼人的思绪,刚走到一楼,视线一顿--   江琰双手插插袋,站在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下。   陈幼安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加快脚步朝他小跑过去。   “江琰,你怎么在这儿呀。”她仰头望着他。   少女一身干净的校服,小脸白生生的,马尾在脑后甩啊甩。   江琰被她一路小跑过来的样子萌到了。   笑了笑,轻轻掐她的脸。   “等你啊,怕你迷路。”   夜风骤起,少年的笑散漫又轻佻,直让人心尖跟着发颤。   陈幼安脸颊发烫,左右看看,还好没什么人。   “我哪有那么笨。”她小声嘀咕,又问,“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那你的朋友们怎么办。”   “让他们等好了。”   陈幼安眨了眨眼:“啊?”   江琰勾起她的书包带子,带着人向前,动作实在是轻佻随意。   “走吧。”   -   江琰最近耽于学习,怎么喊也不肯出来。   一群狐朋狗友就没聚齐过。   这回好不容易肯来了,还带了个女生,一群男生都有些兴奋。   给江琰打了招呼,又看向陈幼安,一口一个“小嫂子”地喊。   这个称呼有些臊耳,陈幼安拘束着坐下。   她侧头,向江琰求助。   江琰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茶。   看他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陈幼安只好作自我介绍。   “你们好,叫我陈幼安就可以。”   “那就陈妹妹,叫名字多生分啊。”   “是啊是啊。”   男生们对这类清纯挂没什么抵抗力,免不了多看两眼。   陈幼安有些不自在。除了江琰,一群人当中她就认识李烁和苗俊明。   还有一个带耳钉的男生之前见过一次,其他的都不认识。   有两个男生带了女朋友,一桌人都喝酒。   江琰给陈幼安点了一杯果汁。   服务员端酒上菜,大家举杯畅饮。   陈幼安端着一杯果汁喝,乖乖坐在江琰旁边。   这群人都是长期在外面野惯了的,喝酒没个度。一箱啤酒很快就见了底,李烁叫服务员又上了一件。   江琰这段时间出来的少,一群朋友都轮着敬他。   他不推脱,来者不拒。   陈幼偏头看他。   餐厅的灯光亮晃晃地洒下来。   少年脖颈修长,喉结锋利,一口一杯地喝酒,周身都是张扬不羁的气质。   她怕他会醉:“江琰,你少喝点呀。”   江琰酒量很好,啤酒几乎很难会喝醉。   只是酒精作祟,多多少少让人有点上头。   他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瞧。   把陈幼安看得不好意思了,眼底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嗯。”他嗓音沉哑,“听你的。”   周围的人都在划拳拼酒,人声鼎沸。   喝酒光走圈儿没意思,有人提议玩游戏,输家罚酒。   一群人商量着玩7和7的倍数。   挨着报数,轮到7和7的倍数的人就要拍手跳过,报错了的人就罚酒。   江琰低头,凑到陈幼安耳边:“玩吗?”   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扑下来,陈幼安脸颊微微发烫。   “可是我没有喝酒。”   “怎么,你一个大学霸,玩这种游戏还会出错。”   陈幼安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又不喝酒又不玩游戏,未免太不合群。   她抿了下嘴唇,点头说:“那玩。”   游戏还没开始,有人在划拳敬酒。   陈幼安担心玩得太晚,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然而她敲亮手机屏幕的一瞬间,心口猛地一沉--   手机上显示着两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不用想也知道是安敏珍发来的。   现在除了她,没人会给她发短信。   她呼出一口气,划开手机,看见两行字。   【安安,考虑得怎么样了,愿意跟妈妈回南城吗?】   【如果是怕影响学习和竞赛,可以暑假再转回去。妈妈很想照顾你,你给妈妈一次机会吧。】   吃饭的地方人很多,喧闹嘈杂。   一桌人还在谈笑说闹,陈幼安望着手机屏幕发怔。   她心里憋闷得很。   明明已经说了不想回去,明明已经不需要她的关爱。   安敏珍为什么还要让她会南城?为什么还要打着照顾她的借口,来填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十多年了。   她都已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孤单的日子。   为什么要突然出来扰乱她的生活。   江琰跟一个男生喝完酒,看见陈幼安低着头,闷闷的。   “怎么了?”   陈幼安揣起手机,摇头:“没什么。”   江琰皱眉,敛着眼皮看她。   游戏快开始。   一圈儿人开始报数,陈幼安仍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滴酒没喝,应付这样的游戏应该是信手拈来。   然而脑子里全是安敏珍发来的短信。   很快轮到她,正好报到17。   她本该拍手,却直接喊出了数字。   带耳钉的男生带头起哄,“输了输了,小嫂子输了。”   “罚酒,必须罚酒。”   一群人都喝得有些上头,都想看这个清纯的小仙女喝酒什么样儿。   有男生麻着胆子过来,抄起酒瓶就要给陈幼安倒酒。   江琰脸色一冷,挡开男生的酒瓶。   “干什么,找死啊。”   男生看江琰沉下脸,立刻收敛了。   “不找不找,就就就想跟小嫂子开个玩笑。”   男生赔着笑,想要走。   陈幼安忽然拿起酒杯,递到男生面前。   “倒吧,我输了,理应罚酒。”声音轻软,却带着股倔强的劲儿。   男生一愣,眨巴着眼睛。   看看陈幼安又去看江琰,拿着酒瓶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桌人都安静下来。   江琰按着她的手,把酒杯放回桌上。   “真喝?”   陈幼安点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情绪明显不对劲。   江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舌尖抵了下牙齿,撇开眼。   随后接过男生手里的酒瓶,给她倒了一杯啤酒。   陈幼安没喝过酒,看着棕黄色的液体滋滋冒着气泡,心里跟着五味陈杂。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   舌尖微微泛苦,喉咙有点烧。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觉,也不是特别难喝。   李烁第一个站起来,拍手叫好:“小嫂子好酒量。”   这样一带动,气氛立刻就起来了。   一群人越玩越开,都站起来干杯。   陈幼安又跟着大家喝了一杯。   这回嘴巴里没那么苦了,几口就喝完一杯。   江琰虚虚拦着她的腰:“你行不行,不行别喝了。”   陈幼安仰起头,眨着眼睛看他。   “当然行。”她笑了笑,“你喝那么多都没醉,我才这么一点点。”   江琰心口发软,又有点想笑。   两杯啤酒下去已经开始飘了,还想跟他比。 第72章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是陈幼安第一次喝酒。   她总算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借酒消愁。   酒精上头,脑子又轻又飘,人也变得兴奋起来,确实可以暂时忘掉烦恼。   一群人都喝得高兴,江琰怕她真喝多了回去没法交代.   结了账,就拉着人往餐厅外走。   霓虹点亮夜色,喧闹的人群被甩在身后。   陈幼安晕晕乎乎,小脸因酒精而发红发烫。   她坐到马路旁的花台,玉白的手捂着脸降温。   江琰在她面前蹲下身,挪开她的手。   “难受?”   陈幼安抬起眼,缓慢聚焦。一瞬不瞬看着少年清隽的脸,   摇摇头,又弯起唇角傻笑。   江琰看她迷蒙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喝不来还喝,以后不准喝了。”   他坐到她身边。又怕她想吐,轻轻拍她的背。   陈幼安的反常,是从她收到一条短信之后开始的。   跟那天在电玩城时的一样,失落,无力,沮丧得很。   向来规行矩步,不肯越界半步的人,竟然主动要酒喝。   像是压抑得狠了,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迫不及待想要倾泻。   江琰心口酸涩。   也不知道她心里压了多少事,才会委屈难受成这样。   “你乖乖坐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江琰说着起身,忽然手被陈幼安拉住。   “江琰...不要走。”   小姑娘的声线仍是青涩带着柔软的南方口音。   “江琰”两个音节像是在嘴里含了一下。   酒后拖长音,跟撒娇一样。   江琰手都有些抖,反手握住她的,坐了回去。   他压着火:“别瞎喊。”   陈幼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会儿头很沉很晕,身子轻飘飘,倾诉欲也更强。   “江琰...”她又喊了一声。   江琰实在是被她磨得没办法,抬手去掰她的脸。   凶巴巴地威胁:“陈幼安,一会儿被欺负了别哭啊。”   陈幼安任由他捏着,眼角泛着水雾。   “江琰,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断断续续,“我这样普通的女生,路上一抓一大把,你喜欢我什么啊...”   她的长相算不得十分漂亮,人也不是特别聪明有趣。   每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只知道刷题和学习。   江琰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江琰看着她。   半晌,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陈幼安表情迷茫,奶白的小脸被夜色衬得更加柔和。   她似乎并没有在等他的答案,缓慢垂下眼,喃喃开口。   “我五岁那年,妈妈就抛弃我走了。后来爸爸也死了,我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这是江琰第一次听陈幼安提自己的事。   他顿住,握着她的手都有些僵。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江琰不自觉地拧眉,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   他的妈妈在他十三岁那年意外去世,他都几乎难以承受。   而陈幼安当时只有五岁。   五岁甚至是才刚到懂得幸福快乐的年纪。   他都不敢想象,她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   江琰一言不发,握着她的手,安静听她说。   “我都习惯了没有妈妈。”   “她的出现我并没感受到温暖。十年了她都没管过我,现在又来左右我的生活。”   江琰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很轻:“你一点都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从来没尽过当母亲的责任,一回来就想带我回南城。”   江琰手上的动作停下:“你…要回南城?”   陈幼安摇着头:“我一点都不想跟她一起生活。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愧疚,根本没问过我想不想。”   她声音很低,压抑又无力。   江琰拦着她的肩,把人轻轻搂在怀里。   他似乎终于理解了陈幼安的隐忍沉闷,和所有的委屈不甘。   她的母亲离开了十年,她就悲惨寂寞了十年。   这十年养成了她的坚强和倔强。   她不过是为了能安定下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江琰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他说。   如果她不愿意回去,他无论如何也会留下她。   陈幼安脸颊仍是酒后的酡红。   她懵懵抬头,望向少年清隽的脸。   风一吹,她的皮肤被清凉刺痛。   酒醒了三分。   “江琰...我们回去吧。”她说。   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待会儿邓惠问起来也不好解释。   “嗯。”江琰说着,脱下自己的校服。   “穿上。”   他没有过问她,直接拉起她的手,给她套在身上。   陈幼安第一次穿男生的衣服,反应迟钝地垂头。   好大啊,衣摆都快到膝盖了。   她的165的身高不算矮,可是缩在江琰的校服里,还是小小一个。   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但是衣服上面有江琰的味道。   清新又干净,闻着好舒服。   “走了,送你回去。”   不等陈幼安反应,江琰勾住她的腿弯,将人轻松背起。   路灯映照树木投下阴影,也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   之前在星雾山他背过她一次。   那时候她谨小慎微,对他一点不亲近。   这回她放松下来,柔柔靠在他的背上,细瘦的手腕勾着他的脖子。   陈幼安偏头去看江琰的脸。   “江琰,你真好。”   江琰“嗬”的一声,气得想笑。   “干什么,给老子发好人卡?”   陈幼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凑得有多近。   她喝了酒,视线飘忽不聚焦。   江琰一侧头,正好对上一双迷离的眼。   夜风吹来少女的清甜,混杂着凛冽的酒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一股电流顺着尾骨往上爬,心都跟着痒。   江琰撇开头,“别凑这么近,离远点儿。”   他也喝了酒,可经不起她撩。   “哦。”   陈幼安乖乖应声,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又蹭了两下。   江琰低低骂了一声操。   这他妈简直是折磨。   陈幼安额头抵着他的背,含糊不清地呢喃。   “江琰...还好有你。”   还好我遇见了你。   天全黑了,街边霓虹闪烁,黑压压电线在头顶交错。   江琰背着陈幼安走得很稳。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   忽然想起陈幼安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她。   “陈幼安,你听过一句话吗。”   陈幼安歪头:“嗯?”   江琰环着她腿弯的手往上颠了颠,低声说,   “我说不出喜欢你的理由,但我知道你就是我不喜欢别人的理由。”   我喜欢你就像南巷的花,永远热放,永远向往。   少年的喜欢,执迷又狂热。   披上坚不可摧的外壳,又有冲破一切的勇气。   就算她真的要回南城也没关系,他愿意守在她身边。   只要她是喜欢自己的。   就够了。   -   陈幼安喝了酒,脑子浑浊不轻。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冰冷的湖岸,而安敏珍站在湖水里。   梦总是光怪陆离不合逻辑的。   安敏珍向她伸出手,她恐惧地往后退。可是脚一滑,她摔进冰冷的湖里,被安敏珍牢牢抓住,怎么也挣不开。   忽然画面一转,她面前出现一个少年。   栗色头发,浅褐色的瞳眸,深深地看着她。   陈幼安心跳加速,向他伸出手,   可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少年消失了。   她的身体急速坠落,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和安敏珍一并吞噬。   陈幼安被噩梦惊醒。   窒息,荒谬,心脏咚咚乱跳。   她并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当最近胡思乱想太多,脑子都混乱掉了。   第二天,陈幼安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   她在早自习趴着补觉,被下课铃吵醒。   抬头就看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她桌子旁。   江琰把一杯青桔蜂蜜茶放在她桌上,又去摸她的额头。   “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假。”   旁边的同学假装看书,全都用余光在瞄。   陈幼安眉眼弯起。   梦只是梦。江琰还好好地站在她身边。   “谢谢。”她轻声说,“我只是有点困,头还有点昏。”   江琰摸她额头不烫,就是脸色白得厉害。   “下次不准喝了。”他严肃说,“中午吃食堂,然后早点回来睡会儿。”   “嗯。”   江琰走后,冯倩一脸夸张的羡慕:“江琰对你好好啊。”   陈幼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担心我不舒服。”   冯倩嘿嘿笑了两声。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啊,你哪里不舒服?”   陈幼安顿了顿,脸刷地一下红了。   冯倩看着老老实实的,满脑子...都装的什么啊。   昨天喝了酒,又没睡好,陈幼安一上午都有些煎熬。   课间,宋红杰来找他借笔记。   “我要是有田源那样的天赋就好了,也不至于课间都还在为竞赛的事头疼。”   陈幼安眼睫微微垂下。   “他是天才嘛,我们怎么能比。”   宋红杰叹气:“哎,也只有羡慕的命咯。”   陈幼安想起田源那天说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田源这个人太奇怪,甚至有点偏激。   宋红杰离开后,冯倩凑过来问:“你跟…田源一起上竞赛课?”   “嗯。”   “也对,听说他的化学特别厉害,年级出名的理科大佬。”   陈幼安听宋红杰说过。   田源偏科很严重,数理化门门满分,英语语文都几不了格,   她收起思绪,转头看向冯倩。   “倩倩,你认识田源?”   冯倩用食指抵了下眼镜,   “你是转学过来可能不知道,我们七班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陈幼安一脸疑惑。   田源所在的高二一班跟他们不在一层楼,平时连照面都打不到。   冯倩又说:“他以前追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跟疯子一样,闹得全年级都知道,又是送花又是表白的,还被老师警告了。”   陈幼安惊愕地眨了下眼。   “我们班的女生?谁啊。”   冯倩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夏思佳。”   作者有话说:   我说不出爱你的理由,但是我知道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我喜欢你就像南巷的花,永远热放,永远向往。--宫崎骏 第73章   ◎“你...找我?”◎   听到那个名字,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有了答案。   原来田源所说,整件事因她而起--   指的就是自己害夏思佳转学的事。   陈幼安呆呆看着桌上的书本,眼神空洞。   夏思佳转学之后换上抑郁症,实在令人可惜。   可就算时间倒流回去,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样的结局。   夏思佳陷害在先,她才是受害一方,况且处分也是学校给的。   只是田源似乎并这样认为。   他的恶意举动说明了一切,他把一切都归咎到了她的头上。   陈幼安再次见到田源,是在几天后的竞赛课。   他没再坐她旁边的位置,也没有故意来找茬。   她捏捏眉心,把无谓的事抛到脑后。   将注意力全放在听课和做题上。   距离竞赛还不到十天。   越到后期,老师讲的题型反而偏向基础。开始进入查漏补缺的阶段。   老师讲完课,又给大家强调竞赛事宜。   “同学们下周六就要去宁城参加竞赛了。大家注意适当休息,不要感冒生病。到时候学校会安排大巴车,提前一天送大家过去。”   宁城和海城相距三百公里,很近。   提前一天过去,让学生们熟悉环境,保证晚上能充分休息。   下课后,学生们收拾书包下楼,一路上还在讨论。   “还要去宁城考试,也不知道住的地方怎么样,好紧张啊。”   “这不还有好几天就紧张?再说了,紧张也没用,我们这样的水平也只有陪跑。”   “确实,名次就这么几个,真正有竞争力的只有田源和陈幼安。”   一个天赋型,一个刻苦型,时常被人拿来做对比。   但是到底谁才能技压一筹,只有等竞赛结束之后才见分晓。   -   忙碌的学习生活过的特别快,陈幼安准备竞赛之余,还会抽出时间给江琰补课。   江琰高一的内容基本已经学得差不多,高二的知识她更加熟稔,讲起来不怎么费劲。   随着阳光一天明媚过一天,四月悄然来临。   这天下午放学,陈幼安和江琰并肩往校门口走。   江琰低头,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   “准备个竞赛人都瘦了。”   陈幼安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啊。”   “光脸上有肉。”江琰淡声,“得看看身上有没有肉。”   他说着去掐她的腰。   陈幼安的腰很细,春季衣衫又薄。他一把摸过去能感受到凹下去的腰线。   她小脸涨红,羞恼拍开他的手。   “江琰,这里是学校。”   江琰手背被拍红,他笑得很坏:“走,找个地方给你补一补。”   落日霞辉,映照天边的云红彤彤。   街边是刚放学的学生,说笑声不断,一张张脸上都是青春活力。   陈幼安跟着江琰进了一家装修高档的餐厅。   座位布置得宽敞错落,风格也是设计感十足,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低,陈幼安想。   可是来都来了,她不好意思再退出去。   江琰跟前台的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隔间。   陈幼安坐下,把书包放到一边。   “江琰,今天我请你吧。”   江琰看她一眼,把菜单递给她。   陈幼安扫了一眼价格,又把菜单推回去:“你点就好。”   “上次不是请过了。”江琰说。   陈幼安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吃南城米粉,可那一顿才三十来块钱。跟平时江琰带她吃的根本不能比。   她认真起来,坚持要请客:“上次那个不算。我都没请你吃顿像样的。”   江琰笑了:“算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不能总是占你便宜吧,你也是学生。”   江琰笑着没说话。很快,服务员上菜。   铜锅里是花胶鸡熬制的汤底,可以烫海鲜肉类和蔬菜。   一看就很补,味道闻着也很鲜。   江琰吃得东西动作很斯文,跟他的性格一点不像。   或许是潜移默化受了他妈妈的影响,餐桌上举手投足都很有涵养。   菜品新鲜又美味,花胶鸡汤很鲜美。陈幼安喝了小两碗,浑身都舒服。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摸出来一看,表情有些怔。   江琰瞟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又结合她的反应,猜了个大概。   “你...妈妈打的?”   陈幼安咬了下唇,点头。   安敏珍后来又陆续给她发过几次短信,她都没回应。   她不想理她,却潜意识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逃避总归不是办法。   江琰看她犹豫,轻声说:“接吧,有什么好好跟她说。”   陈幼安不知道安敏珍是不是又来劝她回南城。   她不想影响江琰的情绪,黑睫颤了颤。   “那我去接个电话。”   “嗯。”   陈幼安握着手机,走门口的休息区。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安敏珍的声音。   “安安,是妈妈...”   陈幼安轻轻回“嗯”。   “妈妈知道你不想回南城,也不逼你。但是妈妈需要先回去处理点急事。”   陈幼安手指一颤,微睁大眼。   安敏珍继续说:“妈妈订了下周四的机票回南城,你可以来送送妈妈吗?”   陈幼安顿了顿:“周四我要上学。”   那头沉默几秒,又说:“那...妈妈可以等你放学了来看看你吗?安安,妈妈很想在回去之前见见你。”   陈幼安垂下眼,她可不希望安敏珍出现在附中门口。   如果安敏珍不再强求她回南城,也不是不能再见她一面。   她垂着手不自觉地紧了下,轻声问:“周四...几点的飞机?”   -   陈幼安挂了电话,心里有种不真实的轻松感。   安敏珍不再强迫她回南城,她可以继续留在海城读书,考大学。   她有自由美好的未来,也不用担心跟江琰分开。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去,陈幼安唇角上扬,路过前台顺便去买单。   女服务员:“和你一起那位男生已经结过了。”   陈幼安诧异抬眼。   可是她没看见江琰离桌啊。   女服务员又笑着解释:“他是我们这里的会员,直接报电话号码就可以消费了。”   陈幼安点头道谢,回去看见江琰靠坐在沙发椅上,望着窗外的夜景。   头顶的光线洒下来,少年肤色冷白,姿势慵懒。   随性又不羁的气质,让人看一眼就能记在心里。   陈幼安缓步走近,“江琰,你不吃了吗?”   江琰抬头,看了看她。   “没什么事儿吧。”   陈幼安嘴角微弯,摇摇头。   又说:“不是说好我来请客。”   江琰看她心情不错,放下心。   “等你竞赛拿了奖,再请我吃顿好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竞赛是下周六在宁城?你们什么时候过去?”   陈幼安烫了点蔬菜在锅里,熟了之后夹到碗里。   “学校安排了大巴车,周五中午就集合坐车过去。”   鲜美的鸡汤煮出来的蔬菜很好吃,陈幼安已经吃饱了,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两筷子。   江琰挑了下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那我也去。”   海城和宁城隔得很近,高铁或者大巴车过去都很方便。   陈幼安放下筷子,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   “可是...”她吞咽一口食物,“我会紧张。”   “有我在你紧张什么。”   陈幼安嘟囔着说:“就是你在,我才紧张...”   江琰看她一本正经又可爱得要命的样子,最后妥协。   “行,我在海城等你。”   -   接下来的一周便进入全国竞赛倒计时。   竞赛课的老师不再讲题,时间都留给大家自习和答疑。   周四这天,陈幼安请了半天的假。回家换了一身薄外套,再乘坐地铁去了机场。   安敏珍的飞机是下午五点。   她们碰上面后,坐到休息区喝饮料。   安敏珍一身剪裁得当的西装和高跟鞋,精致妆容更显年轻。   陈幼安不知道她是靠自己,还是别的什么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总之,她的日子比自己好很多。   安敏珍关心几句学校和竞赛的事,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安安,妈妈也知道这么多年你过得不容易。这里面有些钱,你尽管拿去花。”   陈幼安愣了愣,轻声拒绝。   “我的钱够花,你不用给我钱。”   她兼职存了一点钱,加上之前奶奶的抚恤金还剩了些。她暂时不缺钱。   安敏珍握住她的手,陌生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她把银行卡塞她手里。   “安安,女儿花妈妈的钱是天经地义的,我知道现在我做什么也很难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安敏珍声音有些颤,“你不用回报我什么,妈妈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安敏珍很坚决,握着她的手都泛着力道。   陈幼安微抿嘴唇。现在安敏珍回来,她不能再问邓惠要学费。   而且到了高三会很忙,可能没办法去兼职。   “谢谢。”   她没再推脱,轻声道谢,带着生分和疏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很快到了登机的时间。   陈幼安送安敏珍到检票口。   “后天竞赛时别紧张,不管怎么样,妈妈都为你骄傲。”安敏珍眼眶盈着泪,“安安,妈妈回南城了。你有任何事情,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陈幼安点点头,冲她挥手:“嗯,您一路顺风。”   安敏珍含泪道别,一步三回头。   陈幼安表情平静,心里却有点复杂难受。   安敏珍虽然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但这回儿,她似乎真的很难过,很舍不得自己。   机场大厅都是络绎往来的旅客。   或独来独往的旅人,或一家三口在亲密谈笑。   人来人往,嘈杂热闹。   陈幼安受到情绪感染,垂着头往大厅外走,摸出手机看时间,   她收到两条微信。   y:你妈妈走了吗?   y:什么时候回来?   陈幼安给江琰说了去机场送安敏珍的事,江琰这会儿应该还在学校。   她在输入栏打字。   安安:嗯,她走了,我现在去坐地铁。   y:嗯   陈幼安收起手机往外走。   出站口很拥挤,她走得快,没注意门口站着一个少年。   刚走到地铁站站口,又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陈幼安懵然回头,眼前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   江澍叫她的名字:“陈幼安。”   陈幼安怔住,眼睛微微睁大。   江澍为什么会在这。   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她看看四周,满脸诧异:“你...找我?”   江澍一推眼镜,嘴角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对,找你。” 第74章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海城的四月是最舒服的天气。阳光和煦,微风都带着花香。   江澍站在人群里,表情略过一丝诡异。   “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说。”   陈幼安警惕看着他,不肯挪脚。   “到底什么事。”   “关于你的事。”江澍说。   陈幼安皱着眉,心底愈发奇怪。   她只见过江澍两次,几乎连话都没说过。   她能想到的江澍找她的原因,只能是江琰。   “去车上说吧。”   江澍往前走,似乎并不担心她不会跟过来。   陈幼安跟着江澍往停车区走,心下奇怪又忐忑。   她想了想,摸出手机。   “劝你最好不要着急告诉江琰这件事。”他回过头说,笑得古怪,“这是为你好。”   陈幼安噤声。   这一切实在是怪异。   江澍突然出现在机场,似乎是专程在等她。   到底会是什么事,他要这样大费周章地跑来机场。   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欧陆,尤其扎眼。   司机是个中年人,穿着黑色夹克。见江澍带了人上车说事情,避嫌地站到一边抽烟。   车内宽敞舒适,陈幼安却惴惴不安。   “可以说了吗?”   江澍的眼镜被光线折射成一片白,他一扯唇角,轻笑了声。   “我哥应该不知道你的事吧?”   陈幼安茫然又疑惑。   她怀疑江澍只是想捉弄她,才故意把她骗到车上来。   因为他说的话,她半个字都听不懂。   江澍仔细看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细节。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装出来骗我哥的。”他淡淡说,目光带上同情,“看来你的确不知情啊。”   陈幼安越听越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有些恼,“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去开车门。   不想江澍拿起手边的一页纸,慢悠悠地开口。   “陈幼安,生日五月二十八。父亲陈明军,生母安敏珍...”   陈幼安神经一绷,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她停下动作,被江澍的越轨行为激得恼怒。   “你疯了吗?查我家的事做什么?”   江澍轻飘飘睨她一眼,继续念。   “陈明军,生前是销售经理,原配邓惠,两人2003年结婚...”   陈幼安因生气而脸颊绯红,脑子乱成一片。   她根本没听清江澍念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隐私被侵犯,这是不道德的违法行为。   “江澍,你私自查人隐私是犯法的,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你?”   江澍把一页纸扔到她腿边。   “你没听清楚吗?”   “什么。”陈幼安瞪着他。   “你还不知道。”江澍压低嗓子,笑得阴鸷,“你跟我一样,是小三儿的孩子?”   陈幼安手心捏出汗,眼睫不停颤动。   江澍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   她爸爸是出轨了,跟邓惠不清不楚地扯在一起。爸爸伤害了妈妈,所以妈妈才会一怒之下抛弃她。   这件事她很小就知道了,邓惠就是那个小三。   而且奶奶也知道,他们一家人都知道。   所以江澍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江澍,你别以为随便拿一张纸写几句话就可以抹黑我妈妈。”她眼睛泛红,怒视着江澍,“你别得意,我现在就报警。”   江澍“噗嗤”笑出声,根本就不怕。   “怪不得我哥这么喜欢你,你还真是单纯天真,傻得可爱啊。”他笑得眉眼弯起,恶意却层层涌现,“我有没有抹黑造假,你回去问问你妈妈,或者问问那个被出轨的邓惠阿姨就明白了。”   少年高挺的鼻梁架着眼镜,一身私立高中的西式校服。看着斯斯文文人畜无害,却从内心深处渗透出恶毒的坏。   陈幼安被他激得想发火,脑子混乱,又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一样难受。   她手指发冷发僵,抓起那份资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父母的名字,职业,政治背景,生日全都吻合。甚至连她在南城的住址都一字不差。   她又看到那句--   【原配邓惠,两人于2003年结婚...】   2003年,她还没出生。   陈幼安握着纸的手不停地抖,想起邓惠的脸。   她从五岁开始跟邓惠一起生活。   邓惠对她严厉,一板一眼,也关爱包容。   邓惠远不如安敏珍漂亮,却从来都是胸襟开阔,坦荡正直的气质。   她又想起安敏珍提到邓惠时的反应。   闪躲,难堪,避之不可,连一句责备都不敢有。   安敏珍分明是没有资格责怪邓惠。   她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那一个。   空气凝滞得几乎难以呼吸。   陈幼安脑子里“啪”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江澍欣赏完她的表情,幽幽开口:“起初我还在你身上看到过詹宁的影子。那个女人确实很好,安安静静,又温柔坚定。”   “啧啧,真是想不到,你不是另一个詹宁,而是另一个我啊。”   陈幼安的心脏像是被人撕开一道口子。她感受到一阵窒息快要濒死的难受。   她眼底泛红,抬起头,紧紧盯着江澍。   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她几乎是拿出所有的力气,说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肯信的话。   可话还没说完,她就感受到一股耻辱和悲哀席卷而来。   铺天盖地,快要将她吞噬。   江澍轻轻笑了笑。   他收到了期待中的反应,达到了他的目的。   江琰不是很痛很他这个小三儿的儿子吗?   他不是左一句小三儿右一句野种地羞辱他们母子吗?   不是不肯让他妈妈进老宅吗?   一边痛恨,一边又跟别人家小三儿的女儿打得火热。   真是天大的笑话。   江澍想过直接把这事告诉江琰,让他痛苦难受。   但江琰心硬,不一定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而现在看到他跟宝贝一样护在心口少女,活生生地崩溃掉,效果明显更好。   纸被陈幼安捏得发皱。   “啪嗒”几声,豆大的泪珠掉落到纸面上。   江澍脸上略过一丝讥讽的神色,凑到陈幼安的耳边。   “你知道我哥以前是怎么形容我的吗?”他低声说。   “他说我像一只老鼠。”   -   夕阳西下,黄昏拉长路上行人的身影。   地跌站外,身形修长落拓的少年直直站着。   江琰等了二十多分钟,还没见到陈幼安的影子。   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也没回。   他皱起眉,换了个安静地方。   手指敲击屏幕,拨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没人接。   眉心皱得更深,他开始担心,又重拨过去。   半晌,电话接通。   江琰听到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快。   “人呢,到哪儿了?”   那头沉默着没说话,只有细微的嘈杂音。   江琰觉得不对劲,语气有些急。   “陈幼安,你在哪儿?”   那头还是沉默,他的呼吸都有些重。   “江琰。”   半晌,电话那头传来陈幼安的声音。   只是声线破碎细微得他差点没听出来。   江琰知道肯定出事了,他紧了下牙齿,努力稳住声音:   “陈幼安,先告诉我你在哪。”   隔了有四五秒,那头才说:“机场。”   “等着我。”   江琰声音发紧,他很少有这种外露的紧张。   挂了电话,冲到路边去拦车。   但是这会儿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很难打到车。   落日给城市撒上一层薄辉,马路上是络绎的车流和偶尔响起的喇叭声。   当江琰赶到机场的时候,夜色已经全数笼罩下来,路灯光线暗淡,连景物都不好辨认。   他找了一圈,才找到陈幼安说的那个出口。   航站楼外的一处荒草地,灯光微弱,周围没什么人。   陈幼安蹲在地上,双周抱着膝盖,脑袋埋进去。   小小的身影纤弱易碎。   江琰看到她的一瞬间,一颗混乱如麻的心才稍微稳了下来。   来之前,他就猜测过几种可能。   陈幼安去机场之前都是好好的。   是跟她妈妈吵架了?   还是她妈妈变卦,要带她回南城?   他快步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陈幼安。”   陈幼安抬起头,一双杏眼哭得发红,眼神无助又绝望,发丝凌乱糊了一脸。   江心里狠狠沉了一下。   “怎么了?”他声音发颤,一点不敢大声。   陈幼安脸上的泪还未干。   她望着江琰的脸,肩膀一抖一抖,泪水顺着之前的痕迹滑下来。   这是江琰第一次看见陈幼安哭。   之前考试被人陷害,被人关进器材室,她那么绝望那么害怕,都没哭。   今天却哭成这样。   让人心碎。   江琰呼出一口气。   揽着她的腰,把人扶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他抱着她,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长发。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   陈幼安像是哭累了,没什么力气。   头埋在少年的胸膛,断断续续地呜咽,绝望地重复着:   “江琰,你帮不了我,你帮不了我...”   江琰喉结滑动,艰难开口:“是因为你妈妈吗?”   陈幼安急促的抽泣两下,似乎想证明什么。   “江琰,我不喜欢我妈妈,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   “她是不是...一定要带你回南城?”   陈幼安还是摇头。   下一秒,江琰扶着她的肩,抬起她的脸。   “陈幼安,不要难过。”他浅色瞳眸含上细碎的光,“如果你一定要回南城,别怕,我跟你一起。”   他来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陈幼安是因为要离开而舍不得。   那...   他可以为了她去南城。   机场四周空旷一片,风夹杂着夜晚的寒意吹来。   江琰望着那双雾蒙蒙,藏着无尽委屈和悲楚的眼。   一手抚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吻她眼角的泪。   陈幼安的黑发被风吹动,发丝缠上江琰冷白的脸。   她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任由少年抱着她,吻着她。   江琰啄吻她的脸颊,一路下移。   最后轻轻吻她的嘴唇。   爱怜的,安慰的,不带欲念的。   陈幼安闭上眼,泪水顺势滑落,   她抬手环上江琰的脖颈。   孤注一掷地,回吻上去。 第75章   ◎“陈幼安,别难过。”◎   夜凉如水,荒草丰盛。   在一片飞机起降的轰鸣声中,陈幼安仰着头和江琰接吻。   泪水浸湿,吻变得咸涩。   她闻着少年身上的清冽气息,脑子里一片恍惚。   明明才几个小时没见,却久得像是隔了半个世纪。   明明是生涩毫无技巧的吻,彼此似乎已极为熟悉。   过了一会儿,江琰松开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她脸上胡乱贴着的发。   被夜色染黑的瞳眸深深望着她。   “陈幼安,别难过。”他低低说。   “你有我。”   -   陈幼安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   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模糊,却有家的温馨氛围感。   “怎么这么晚,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邓惠坐正头在笔记本上打字,头也没抬。   她早些时候收到陈幼安的微信,说有事情想问她。只当是她想继续留在海城上学的事,并没有多想。   半晌,无人应声。   她只听到脚步走近的声音。   邓惠敲键盘的手停下,怔然抬头。   暖黄光线下,看见一张凄楚又悲伤的脸。   她吓得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来。   “怎么了这是?”她走过去把少女拉到身边。   就算光线不足,她还是能看见陈幼安眼睛很红,还有点肿--   明显是狠狠哭过。   这孩子小时候就不怎么爱哭,怎么去机场送了安敏珍一趟,回来成了这样。   她仔细看她脸,又上下检查打量。   “出什么事儿了?”   陈幼安听着邓惠关怀的话,鼻尖再次泛起酸涩。   她努力忍着泪水,一双眼睛泛着红。   “邓阿姨,我想问您...一件事。”   邓惠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有些着急。   “什么事?”   “我妈妈...我妈妈是不是...”   陈幼安喉咙发紧,实在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她咬咬牙,逼着自己问出来:“她当年,是不是破坏了爸爸和你的婚姻。”   邓惠一脸震撼地睁大双眼。   “安敏珍告诉你的?”她问。   没道理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怎么突然旧事重提?   安敏珍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这种事告诉陈幼安?!   陈幼安站着,咬唇不说话,只紧紧盯着她。   邓惠想不出两母女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沉了口气,叹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明天就要去宁城参加比赛了,有什么回来再说。”   陈幼安一双眼睛憋得通红,可怜巴巴望着她。   声音迫切又破碎无力:“邓阿姨,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吧...”   邓惠嘴巴张了张,又顿住。   这件事陈幼安知道了肯定会难受,但她没料到这她的反应这样强烈。   良久,邓惠坐回沙发上,摇头叹气。   “我不知道你妈妈给你说了什么,但当年的确是你爸爸犯的错。背着我把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我知道后很生气,打算跟你爸爸离婚。”   “但是你爸爸不愿意,他坚持要跟安敏珍分手。安敏珍同意了,但是她不肯把你带走,再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邓惠讲述完垂下眼,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陈幼安紧紧拽着衣摆,手指骨节都泛着白。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   嗓音颤得厉害:“那...那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奶奶为什么也瞒着我。”   邓惠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我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但是...但是我一直不能生育。或许是出于心中有愧和跟你爸爸这么多年的感情,我选择了原谅。”   “而你奶奶本来就一直不太待见我,她很喜欢你,不想让你知道安敏珍的事。我们也不想你长大了被人指指点点,就把这事含糊过去了。”   陈幼安听她讲完,颓然垂下肩,浑身乏力得几近虚脱。   打从见了江澍,她就差不多猜到了真相。   却一直不认命地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幻想。   如果当年是事出有因。   或者是安敏珍认识陈明军在先。   亦或是邓惠跟陈明军只是协议夫妻,之类种种。   她找了好几种乱七八糟的借口,想过好些浮夸狗血的可能,可惜一个都不是。   安敏珍是彻头彻尾的小三。   陈明军瞒着邓惠,跟安敏珍苟且生活了六年。   而她自己,则是这段孽缘的最好证明。   江澍说得对。   她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他。   她是不被世俗认可的产物。   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带着不伦和耻辱的记号。   邓惠连连叹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竞赛的节骨眼儿上发生这样的事。   见陈幼安垂着头不说话,她轻轻拍她的背:   “安安,乖孩子,这是上一辈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只管好好学习,明天还要去宁城,你早点休息。”   陈幼安沉默半晌,无力地“嗯”了声,转身上楼。   -   卧室没开灯,漆黑一片。   陈幼安躺在床上,迷茫地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是半夜一点,还是两点。   她就这样一直怔愣着。   仿佛置身黑暗的最底层,才能让她暂时平复掉坠落深渊的失衡感。   她曾被这个世界抛弃,凭这一股韧劲儿不认命地使劲往上爬。   当她以为终于可以自由了,回头一看--   自己仍是深陷泥泞沼泽,根本挣脱不了。   黑暗中,呼吸弱到微不可闻。   陈幼安摸到手机,点开看了一眼。   有好几条微信消息,都是江琰发来的。   y:别多想,早点休息   y:明天我陪你去宁城   y:晚安   她盯着微信界面,脑海里浮现江琰那双深邃的浅褐色的眼睛--   真挚,怜爱,温柔,一往而深。   她知道江琰有多痛恨江澍母子。   当他知道真相,知道她跟江澍一样的身份,会怎么看她?   陈幼安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光是这样一想,心脏就像是被人攥了一样地难受。   她不敢想,她承受不了。   室内黑黢黢,刺亮的手机光线照得她的脸愈发惨白。   陈幼安没着急回,而是给周中华发消息请了半天假。   又点开下方竞赛群的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领队老师发的,让大家放松心态,饮食清淡,早点休息之类的话。   后天就是全国竞赛了。   她不知疲惫地准备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她不能放弃。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如果竞赛能拿奖,能一鸣惊人,她便能向自己证明,向这个世界证明--   她的人生没那么糟糕。   陈幼安闭了闭眼,拿起手机给江琰回消息。   安安:不要来   手指顿了顿,又打了一行字过去。   安安:我怕见到你会紧张,不要来好不好。   -   翌日,清晨的阳光洒在校园的香樟树上,一片生机盎然的蓬勃。   李烁踩着早自习的下课铃进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江琰趴在桌上睡觉。   江琰来上早自习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寒假过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还是整天冷着脸,也依旧跟他们插科打诨聊些臊耳的浑话。   但是那股想要努力学习的劲儿,明显是认了真的。   李烁想到什么,又瞟了一眼前桌陈幼安的位置,空的。   他以为陈幼安去参加竞赛了,却瞥见宋红杰胖胖的身躯还做在座位上。   教室有人抄作业,有人小声聊天,闹哄哄的。   李烁皱了皱眉,把书包一撂,坐到江琰身边的位置。   刚一坐下,江琰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但在看到李烁的脸之后,眼皮一搭,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没等到想等的人啊?”李烁嘿嘿地调笑。   又见江琰脸色煞白满是倦怠的样子,开口问:“怎么了这是,晚上没睡觉?”   “嗯,没怎么睡。”   江琰淡声说,又坐直了身,抬手抽出课本摆在桌上。   昨天的事一直压在他心口。   他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陈幼安是送了安敏珍之后才这样的。   他能想到的只有安敏珍之前说过要带她回南城的事。   而且竞赛在即。   或许是压力太大,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才爆发了。   后来陈幼安半夜两点过才给他回消息,实在是反常到怪异。   他怕影响她休息,不敢再追问。又担心她状态不好,今天很早就到学校等她。   可是一直到早自习结束,陈幼安都还是没来。   李烁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   现在能让江琰失魂落魄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陈幼安。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怎么了,吵架了?”   江琰摇头。   “那她今天是请假了?”他又问,“不是要去参加竞赛吗?”   江琰敛着眼皮,视线空乏地望着某处。   “嗯,今天去宁城。”   李烁“哦”了一声。   “那你不跟过去给她加油?”又笑嘻嘻地说,“考完顺便在宁城玩一天,到时候开个房什么的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江琰冷冷瞥他一眼。   李烁立刻收起笑,噤声。   “她不让我去。”   李烁愣了愣,一脸茫然。   不是,她说不去就不去啊?   江大爷什么时候还管这些了,想去就去啊。   李烁这样想着,话到嘴边变成:   “为什么啊?”   “不知道。”   江琰抿唇,心不在焉地翻了两下课本,发出哗啦的响声。   他总觉得陈幼安说害怕紧张不准他去宁城,像是借口。   可具体出于什么原因,他又说不出来。   李烁看他心烦意乱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你去吗?”他问,“宁城。”   江琰向后倾身,靠在椅背上。   视线飘向窗外某处,沉默不语。 第76章   ◎“抑郁症”三个字在空荡荡的房间回响重叠。◎   中午一点,参加竞赛的同学在校门口集合。   陈幼安在家里吃了午饭才过来,是最后一个到。   她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外套配牛仔裤,长发披在肩上,有些随意的慵懒,显得脸更小更白。   宋红杰见到她,走过去关心问:“早上怎么请假了?”   陈幼安笑了笑,神色如常:“感冒了,有点不舒服。”   宋红杰惊讶张张嘴。   明天就是竞赛了,怎么在这个时候生病。   “没什么大碍吧,带了药吗?”   陈幼安点头:“嗯,带了。”   人到齐,大家由领队老师带领着坐上大巴车。   陈幼安和宋红姐挨着坐。   上了车,领队老师叮嘱各位同学:   “大家可以在车上休息睡一觉。酒店安排了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同学们没有特殊情况不要离开酒店,有什么特殊情况就给老师打电话。”   宋红杰还打算跟陈幼安聊两句。看她脸色白得厉害,似乎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没再多问,自顾拿出错题集来看。   大巴车平稳地行驶在城际高速上。   陈幼安闭着眼睛睡了会儿,很快又醒了。睁着一双空蒙蒙的眼,看向窗外的春日风景。   抵达宁城时还不到五点。   附中向来重视竞赛项目,给学生们安排的住所很不错。   酒店挨着考点,为的就是让学生们好好休息,节省时间,保持最佳状态。   房间订是提前订好的。   由于附中参赛的女生只有陈幼安一人,所以她便顺其自然地住了单人间。   酒店房间整洁宽敞,有些空落落。   窗外阳光正盛,能看到宁城老城区的街景。   纵横交错的电线,人烟凑集的瓦顶老房,还有贴泥钢筋的高楼大厦,矛盾又和谐地融汇在一起。   陈幼安垂眼,转而拉上窗帘,房间内立刻变得暗哑。   她把书包仍在床上,   书包里只有洗漱用品,考试袋,充电器和两本学习资料。   又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黑发铺开一层,直直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了一下,她伸手拿起来看。   y:到了吗?   一双杏眼迷蒙地望着少年的头像,眼睛都忘了眨。   江琰到底喜欢她什么?   陈幼安想。   江琰为她做了那么多。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奋不顾身。   满心满眼都是她。   少年的喜爱坦荡热烈,像一簇息不灭的火。   甚至有时候她都觉得,不止是喜欢了。   可她明明那样普通,那样平庸。   除了靠刻苦努力拼来的好成绩,没一样东西拿得出手。   过去的经历痛苦又漫长,她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   江琰越是喜欢她,她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喜欢。   收回思绪,陈幼安长睫颤了颤,打字回复。   安安:嗯,我到了。   刚发过去,江琰拨来语音通话。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陈幼安瞳孔微微缩紧,紧紧盯着那个模糊夜景头像。   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握着电话,一直到呼叫时间耗尽。   她手指顿了顿,在对话框打了一段字。   安安:我和同学们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   y:嗯,那你先忙   陈幼安闭上眼睛。   她脑子还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琰。   如果说江琰迟早会知道自己的事...   那么至少让她顺利考完试,再亲自告诉他。   一通胡思乱想,竞赛小组群弹出一条消息。   陈幼安点进去看,是竞赛课老师压的一道题。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看,坐起身。   现在只有沉浸在竞赛题里,才能让她抛开杂念。   这种类型的题他们之前做过,只是换了一个角度,成了主观题,而且难度不低。   她想了一会儿,有了初步的思路。   这时候,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   陈幼安疑惑两秒,把门开了个口子往外瞧。   门外是抱了个笔记本的宋红杰,还有另一个高个子男生--   田源。   宋红杰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刚刚老师压的那道题,我跟田源同学想法完全不一样,就想着过来问问,你怎么想的。”   宋红杰跟田源一个房间,正好跟陈幼安的挨着,就想过来一起讨论讨论。   明天就是竞赛了。这又是老师压的最后一道题。万一真考到了,那至少能多得十多分。   酒店的走廊静悄悄,田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陈幼安。   陈幼安想起之前冯倩告诉她的事,抿了下唇,把门打开。   “那进来说吧。”   两个男生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田源话不多说,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在上面写了他的思路。   一开始,陈幼安以为田源是狂妄自负,故技重施,胡乱引导宋红杰。   毕竟他从前就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但她粗略看了他的算法,竟然跟自己初步构想的一致。   宋红杰看了,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我觉得用反证法比较好,陈幼安,你觉得呢?”   陈幼安又看了宋红杰的笔记,如实说:“我跟田源同学想的一致。”   宋红杰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自己没田源厉害,但当面被人否定,表情仍是出现明显的崩裂。   他紧紧抿了抿唇,提起一口气:“好,我用你们的方法做一次,希望明天真能考这道题。”   宋红杰一门心思钻进题里,拿着笔记本,很快回了隔壁。   房间一时只剩下陈幼安跟田源两个人。   田源盯着她,突然笑着开口。   “你为什么要参加竞赛?”   陈幼安蹙眉:“什么。”   “有了江琰当男朋友,以你的成绩,什么样的学校进不去?”   田源的话说得难听,很是侮辱人。   陈幼安漠然看他。   她知道田源在不爽什么,她没心思跟他浪费时间。   “田源同学,我知道你怪我害得夏思佳转学。”她直接挑明了说,“可我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你没必要一直咬着我不放。”   田源的笑容僵住。   没想到这个文文弱弱的女生说话还挺有勇气。   他盯了她会儿,挑眉说,“哦?原来你知道了。”   “嗯,我听说她生病了。”陈幼安和他对视,嗓音平静,“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   夏思佳应了那句“害人终害己”,只是付出的代价过于惨痛。   抑郁症的伤害是巨大的。   夏思佳原本成绩还算不错,现在高中顺利毕业都困难。   田源眯起眼睛,审视面前的少女。   “看来你还知道愧疚嘛。”他意味不明地拖长语调,“那江琰呢?”   陈幼安微抬起眼,湿漉漉的眼里写满疑惑。   田源冷下脸来,一字一顿:“江琰那个罪魁祸首呢,心里有过半分愧疚吗?”   什么。   “关江琰什么事。”陈幼安冷声驳斥。   江琰帮她解围,让她免于被作废成绩的处罚。   当时在办公室,他只是让夏思佳给自己道了歉,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夏思佳的事,怎么能怪江琰。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诡异。   陈幼安几乎很难得与人正面交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高她许多的男生。   “你还真是向着他呢。”田源像是听了个笑话,“看不出来你一个乖巧文静的女生,会喜欢那样一个狠毒残暴的人。”   他语调铿锵,言之凿凿,似乎真的对江琰十分了解。   陈幼安捏了捏衣摆,语气冷静:“你别胡说,江琰不是那样的人。”   江琰嚣张顽劣,脾气是差了点,但怎么也不至于是一个残暴的人。   田源走近几步,盯着陈幼安干净清透的眼睛。   “如果不是他江琰的手段,夏思佳不会转学,也不会被活生生地毁掉。”   陈幼安眨了下眼,一点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   她板着脸:“是夏思佳做错在先,处罚也是学校给的。江琰还为这件事念了检讨,要真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   这件事,田源可以怪她,但不可以怪江琰。无论怎么算,也算不到江琰头上。   “念检讨?”田源大笑一声,转而咬牙切齿,“检讨对他来说算个屁!”   “你知道江琰跟胡校长什么关系吗?如果不是江琰在背后干预,夏思佳会被留校察看?”他恶狠狠地盯着陈幼安,越说越不忿,“那江琰自己呢?打架斗殴,抽烟逃课,哪个老师说过他半句?真他妈不公平!”   田源声音不小,陈幼安被吵得耳朵一阵一阵发痛。   江琰虽然桀骜嚣张,但是坦荡赤诚,敢爱敢恨。   就算夏思佳的事情令人惋惜,但也轮不到田源在这恶语相加。   她绷着脸回答他:“老师怎么对江琰,跟夏思佳犯错是两码事,你不用偷换概念,夏思佳错了就是错了。”   田源厉声:“对,她有错,她错就错在喜欢上那个王八蛋,最后被他害成了抑郁症!”   “抑郁症”三个字在空荡荡的房间回响重叠。   室内光线暗淡,田源因情绪激动而眼角泛着红。   “他江琰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因为自己的一时喜怒,毁掉一个女生!”   陈幼安安静地听完田源的话,波澜不惊。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找老师,甚至找警察。这件事的对错,你和我说了都不算。”   她眸子清凌凌,过分冷静。   “田源同学,我要休息了。”她不客气,“麻烦回自己的房间。”   田源情绪激动,胸口仍是剧烈起伏。   好半晌,他才扬起头,和陈幼安无声地对视几秒,转身往门口走。   忽然回过头,“江琰很喜欢你,对吧。”   陈幼安警惕看向他,没说话。   田源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   随后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说不理解女主的纠结和难受,作者是基于女主的成长环境和性格特点作出这样的反应,后来我也进行了反思,为了推动剧情,会尽量更加合情合理~ 第77章   ◎“去吧,好好考。”◎   下午用餐时间,学生们到酒店餐厅吃自助餐。   宋红杰跟陈幼安两人一起找了位置吃饭。   而他的室友田源,一个人闷着走在队伍最后面。   酒店餐厅的菜品很齐全,饮料和小吃的品种也多。   宋红杰打了满满一盘子的肉和菜,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又发现陈幼安打的菜量还不到自己的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地放缓速度。   “陈幼安,你还不舒服吗,只吃这么一点?”   陈幼安吃了一小口饭:“嗯,没什么胃口。”   她确实没什么胃口,而且大赛前也不应该吃太多。   宋红杰食欲很好,一边吃得开怀,一边又问:“刚才我在房间好像听到你跟田源在大声说什么。你们在争什么啊?”   陈幼安顿了下,脑海里回想起田源最后那句话--   江琰很喜欢你,对吧?   她不经意地扭头看向旁边。   这个点正是吃饭的高峰期,酒店餐厅来往的人不少。   田源正一个人坐在角落吃东西。   她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就讨论了竞赛题的事。”   吃过晚饭,陈幼安回到房间看了会儿书,再洗了个澡,把头发吹干。   手机一直安安静静。   江琰下午给她发过消息之后,就没再找她。   她划拉微信页面。   竞赛群里老师叮嘱大家早点休息,少看书,多放松心态之类的。   陈幼安把手机扔到床上。   她闭了闭眼,调整呼吸静下心,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竞赛题上。   原本到了这个阶段,确实没必要在反复看题了。   但是看题反而会让她心静。   无论是安敏珍的事,还是白天和田源的争执。   都可以一并抛之脑后。   夜色悄然而至。   宁城的夜晚不比海城繁华绚丽,却仍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色。   她把笔记本上的重点知识背了背,又把错题本拿出来过了一遍。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收拾东西躺上床。   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   陈幼安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呼吸均匀。   希望明天考试顺利。   希望自己能拿到好成绩。   一闭上眼睛,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拿起来一看,是江琰发来的。   y:好好考,晚安   睫毛在黑夜中轻颤,被莹白的屏幕光线映得一层浅色。   陈幼安在手机上敲字。   安安:晚安。   -   化学竞赛的时间是早上十点。   吃过早点,附中的领队老师带着六名学生进考场。   陈幼安跟宋红杰并肩走,田源一言不发跟在他们旁边。   过了一晚,田源又恢复到那种淡漠,对一切漠不关心的表情。   想到他昨天在她房间里歇斯底里的样子,活像是两个人。   四月的早晨清新凉爽。一抹朝阳的金光洒在学子们青春活力的脸上。   附中几个学生在不同考室,离得还有点远。   陈幼安找到自己的考室后,又再次检查准考证,身份证和相应文具。   没问题,东西都是齐的。   她收拾好考试袋,心里有些面对大赛的紧张。忽然见田源走了过来。   “陈幼安同学。”   陈幼安抬眼。   这是田源第一次客气称呼她,让人有些意外。   “什么事?”她双手自然垂在腿边,眼神戒备。   田源撇了下嘴,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那个…我昨天落了个小本子在你房间。”   态度的转变来得突然,似乎昨天同她激烈争执的人并不是他。   陈幼安眨了下眼,表情疑惑。   田源摸摸鼻子:“我的准考证还夹在里面。”   ……   陈幼安惊得张了张嘴。   这马上都要考试了,田源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她的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你没带准考证?”   “嗯,我之前是把准考证夹在那个小本子里的。”田源说,“结果昨天过去你房间讨论题目,忘了带回来。”   陈幼安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望着他。   “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考试了,没带准考证是不准进考场的。   田源呼出一口气,忽然道歉说:“陈幼安同学,对不起。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我就是太喜欢夏思佳了,所以对你言语有些偏激。”   陈幼安没料到田源会放低姿态,主动给她道歉,觉得怪异又不可思议。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有些着急地说,“可以让领队老师回去帮你拿一下吗?”   田源朝四周望了一圈:“可是领队老师不在啊。”   考场很大,他们的考室都离得很远。   又没有带手机,这会儿联系不上领队老师。   他又抬手看了眼时间,“这样吧,如果你不愿意,就把房卡给我,我自己上去拿。”   陈幼安抿了抿唇。   她不是个记仇的人,田源刚才也跟她道歉了。   她和田源本就无冤无仇,夏思佳的事能翻篇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让一个男生独自去她房间也不太好。   陈幼安又看了眼时间,离开考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酒店就在隔壁,时间很充裕。   她点头,嗓音轻轻:“那我带你上去拿吧。”   田源笑了笑:“嗯。麻烦了。”   学校门口,有考生络绎进入考场。   而陈幼安和田源逆着人流,朝反方向走。   他们加快脚步,几分钟就回到酒店。   陈幼安刷卡开灯,一门心思帮他找本子,好早些回考场。   “你的本子放哪了啊?”她问,“书桌上吗?”   田源嗯了一声,“砰”地一声关上门,似乎一点不着急。   “找到了。”陈幼安说。   田源的本子很小,被一本书压着,她当时并没注意到。   “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她嘴角带着淡笑,把本子递给田源。   田源漠着脸接过本子,直接踹进衣兜里。   连翻都没翻一下。   陈幼安有些诧异。   里面不是夹了准考证吗?怎么都不看一下的。   房门被关上,连风都没有。室内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   田源沉下脸,刚才在考场那副客气又谦和的姿态荡然无存。   陈幼安瞳孔微张,心里腾升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一种细微渗骨的,让人发毛发燥的恐惧感。   田源直直盯着她,眼底深沉意味不明。   “田源同学?”   陈幼安不自觉地攥紧手心,轻轻喊了他一声。   房间安静得可怕。   田源扯了扯嘴角,笑容阴鸷得渗人。   “你还真是单纯的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他慢条斯理说,“怪不得江琰能看上你。”   陈幼安睁大眼,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原来从他带着那个用做借口的小本子来她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对付她的注意。   “你想干什么。”她嗓音发颤,双脚发软。   “不干什么,我要让江琰也感受一下,心爱的女生被人毁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陈幼安向后退步,想要正要大声呼救,被田源一把扯住头发。   她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田源捂着她的嘴,将人连拖带拽地拖到卫生间。   陈幼安害怕极了。   田源就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他今天伪装出来的善意,都是为了此刻的恶意!   嘴巴被人狠狠捂着,头皮被扯得一阵发麻的疼,   陈幼安拼死反抗,又打又踢。   可那是男生的力道,她的花拳绣腿对田源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   下一刻,田源将人扔进卫生间。   不等陈幼安反应,直接反手把门锁上。   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软电线,将门锁和卫生间正对面的衣柜把手缠在一起,   陈幼安背上都是汗,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   她慌张地拧动把手想要开门。   然而衣柜是嵌壁式,软电线又坚韧无比,   饶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拉不动卫生间的门。   “田源,你疯了吗!”陈幼安拍门叫喊。   “竞赛你就别想了,老实呆着吧。”田源把软电线打了个死结,丝毫不给陈幼安挣脱的机会。   “田源你开门,你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犯法就犯法。”田源一根筋狠到底,一点都不怕,“陈幼安,你要怪就怪江琰。我拿他没办法,可是我想玩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陈幼安扯着嗓子喊:“田源,你就是个疯子,就算你参加了竞赛又怎么样,你会被拘留,会留案底,你的人生会被染上污点,快放我出去!”   “就算留案底,我也会拿全国金奖。而你,辛辛苦苦准备那么久,连卷子长啥样都见不到。”   他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就往门口走。   陈幼安死命拍门,大声喊:“放我出去!”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田源走远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   陈幼安脑子“嗡”的一声--   她完了。   她昏天暗地地准备了那么久,什么都没了。   一个人的命果然是天定的。   她无从反抗,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她万念俱灰,外面突然“砰”地一声--   有人一脚把房间门踹开。   酒店的廊灯昏黄,勾了一道修长凌厉的身形。   江琰站在房门口,不带一丝温度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眉眼狠戾得发红,拳头攥紧发出“咯咯”的声响。   田源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再疯,还是会有正常人面对危险的恐惧。   他紧张地吞咽口水:“你...你怎么会在这...”   江琰狠狠咬牙,咬肌鼓起。   一句话不说,猛地一脚把田源踹翻到地上。   不等田源喘息,他单腿跪压着田源的肩,抓起田源的头往地上砸。   “啊...”   田源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被江琰压在地上,毫无还击之力。   连身体最本能的求饶都做不到。   江琰咬着牙,声音冷得让人汗毛战栗:   “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   直到这一瞬间,陈幼安才知道是江琰来了。   她憋着的惊恐绝望的泪,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她拍着门喊:“江琰,是你吗?”   “江琰!”   回应她的只有皮肉被硬物撞击的声音,   陈幼安心底燃起希望。   可当她猛地回过神,想到江琰会怎样不要命地殴打田源时,后背是比刚才更为胆颤的冰凉。   她不知道江琰为什么会出现。   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田源会被活活打死!   “江琰!”她大喊。   “江琰,住手!”   屋内蔓延着浓烈的血腥味。   田源脸上血肉模糊,脑后流出血。   几乎失去意识。   江琰浑身肌肉紧绷,胸口剧烈起伏。血红的双眼聚焦回拢,终于听到陈幼安的声音。   他默不作声地起身,帮她把缠在门锁上的电线取下来。   “咔嚓”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映入陈幼安眼睛的是江琰凌乱的发,锋利的下颌线,和满脸的血。   惊恐,难受,悲喜交加,劫后余生。   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口。   嗓子里哽着无数句话,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江琰救了她。   不管是被人陷害作弊,还是被关进器材室。   每一次,都是江琰救了她。   每一次,都是她欠了他。   陈幼安攥起手心,指甲嵌入皮肉。   她无声地抽泣,泪水布满脸颊。   “别哭啊。”   江琰想拉她,又不敢,怕手上的血把她的白衣服弄脏。   “还不快去考试,要迟到了。”   陈幼安吸吸鼻子,她看到江琰的手都在发抖。   又去看地上的田源,奄奄一息。她被那刺眼的腥红颜色惊得呆住。   房间内的动静太大,两名酒店的安保人员循声赶来。   看到地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人,惊得向后连连退步。   又看屋内站着的两个学生,话都说不利索:   “这...你们...”   另一个年长的保安一脸严肃:“先别说了,打110,我打120。”   江琰背对着门口,对身后的动静不闻不问。   他脸上还带着刺眼的血渍,对陈幼安温柔笑了笑。   “去吧,好好考。” 第78章   ◎顺着裂痕的口子,冷风灌进身体。◎   那一天的兵荒马乱,陈幼安隔了好多年之后都记忆犹新。   她以为竞赛会给她带来新的希望,却不知道一切会在这天终结。   四月的阳光已经带上热度。   陈幼安一路狂奔到考场,头发凌乱,还出了一背的汗。   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腿是软的。   但江琰救了她,让她好好考。   她不能气馁,不能辜负他。   卷子发下来,她把头发重新挽起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做题。   她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不论心境如何,考试都能很快进入状态。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竞赛结束,她直直奔回酒店,拿了手机就往派出所赶。   出租车平稳行驶在宁城的街道。   窗外的景色像是一部快放的默片,陈幼安看不到色彩。   她脸色苍白,手心又都是汗。满脑子装的都是田源会不会死,江琰会怎么样。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她眉心一跳,赶紧接了起来。   “陈幼安,到底怎么回事?”那头是领队老师的声音。   田源伤势过重,送到医院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   领队老师得到消息立刻跟了去,又打电话通知了田源的父母。   然而田源现在还是没有醒。   他可是附中最有希望得金奖的人,现在闹成这样,领队老师语气也变得焦躁。   “你和田源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陈幼安握着电话的手指发抖,她只关心一件事。   “田源…他没事吧?”心口如压着千斤重石,嗓音都发颤。   “怎么会没事,”那头的人拔高音量,“还在昏迷,只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陈幼安瞳孔微张,急促的心跳终于缓下来。   领队老师也是焦头烂额。   出了这档子事,她一年的奖金都要泡汤。虽然知道陈幼安也是受害者,这事不能怪她,语气仍是带着火。   “那个江琰什么情况?”她又问,“他不是在海城吗,怎么突然跑宁城来了?”   陈幼安垂着头,咬着下唇。   她答不出,只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领队老师见她半天说不出句话来,也没了耐心。   眼下等着田源父母过来好生解释要紧。   她在那头叹气:“大巴车安排在晚上回海城,群里我也通知了,你好好在酒店休息,不要乱跑。”   说完挂断电话。   陈幼安如释重负地提了一口气。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   田源没死,只是受伤了。   江琰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有事。   然而到达派出所,陈幼安还是没能见到江琰。   田源虽然保住了命,但仍是昏迷状态。   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是未知之数,江琰因恶意伤人被拘留起来。   民警到达现场时,只看见倒在血泊里的田源,保安只大概说了是田源先软禁了一个女孩儿。   而江琰眉眼狠戾,浑身的冷劲儿让人心惊胆战,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他该死。”   民警大为震惊,二话不说把人抓起来。   派出所,陈幼安配合民警补做笔录。   她把田源设计骗她回房间,如何恶语相向,如何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关进卫生间的经过说了一遍。   她本是不善说谎的人,这回添油加醋的控诉田源暴力违法行径,为的就是能让民警对江琰从轻处理。   民警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见小姑娘双眼湿漉漉,无辜可怜的样子,愈发觉得那个田源不是个东西。   但是毕竟他人还没醒,江琰不能放。   “同学,你先回去吧。”民警收起纸笔,“我们已经联系了他的监护人,那小子下手太狠,还死不认错。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   陈幼安愣了愣,点头起身。   但是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派出所门口的大厅静静地等。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范围。   她神经紧绷,水都没喝一口,嘴唇已经有些干。   然而她对此毫无察觉,垂着头默了会儿,摸出手机给李烁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周六,李烁还在睡懒觉,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来,声音都是懒散的倦意。   “喂。”   “李烁。”陈幼安声音很轻,“江琰什么时候来的宁城?”   她不知道江琰会来。也疑惑江琰为什么知道自己遇到危险。   李烁显然不知道江琰出了事。   “阿琰昨天就过去找你了,订了你们同一家酒店,好像还问其他人要了你的房间号。”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他没去找你?”   陈幼安心口沉了一下。   脑子里联想起江琰给她发的最后一条微信。   昨天晚上她刚关灯,江琰就发消息过来道晚安。   像是知道她要睡觉了一般。   陈幼安闭了闭眼,再睁开。   原来江琰...   一直默默守着她。   她说害怕紧张,他就真的不敢打扰。   才只在她关灯后,发来一句晚安。   江琰爱惨了她。   她却差点害了他。   陈幼安心口发涩,难受得说不出来话。   她挂了电话,垂头把脸埋进双手。脑后是胡乱挽起的马尾,有些凌乱,又有些狼狈。   派出所的大厅有人走动,她毫无察觉。   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陈幼安?”   陈幼安抬起头,眼神迷茫一瞬,立刻清醒过来。   是江澍。   他旁边站着一位拄着拐杖,威严又矍铄的老人。   陈幼安稍微懈下的神经立马绷紧,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江澍笑了笑,对江老爷子说:“爷爷,这位就是哥哥的同学。”   原来在江琰出事后,民警立刻联系到他父亲--江祈年。   江祈年听到江琰把人打成重伤,气得跳脚。   但是他人不在国内,只能让秘书和律师过来处理这件事。   江老爷子知道后,也火急火燎跟着赶了过来。   他有军政背景。如果砸钱搞不定,他也好想其他路子。   过来的路上,江老爷子已经从秘书口里得知江琰伤人的缘由,听说是为了一个女孩儿出头。   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学期他就为了这个女孩儿写过检讨书。   江老爷子捏着拐杖,目光深邃沉冷,带着审视意味地打量眼前的少女。   “你就是陈幼安?”   陈幼安微微点头问好。   “爷爷好。”   江老爷子目光如炬,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半晌,他微侧头,沉声吩咐:“阿澍,去给我和这位小妹妹买两杯喝的。”   江澍顿了下,点头答应:“好的爷爷。”   江老爷子支走江澍的意图很明显。   他朝陈幼安挥挥手:“坐过来。”   语气强势带着压迫,陈幼安紧了紧手心,坐到老人身边的位置。   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派出所大厅已经没什么人。   江老爷子本就在气头上,也懒得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   “你妈妈的事,我听阿澍说了,我们江家不欢迎家世背景有污点的孩子。你最好断了这份念头。”   陈幼安黑睫微颤。   她万万没想到江老爷子会这样直白,脸上羞愧地泛起红。   “爷爷,其实我和江琰...”   江老爷子带着情绪,不留情面地打断她。   他是军人出生,不爱绕圈子,处事风格强硬。   “其他话你不用多说,我不管你是他的同学也好,女朋友也好。”江老爷子态度强势,“别说你有这样带着污点的背景,就算你是普通好人家的孩子,跟阿琰也是不可能的。”   陈幼安脸色发白,长睫发颤,却一寸不避地跟江老爷子对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江琰,一直都知道。   但江琰是喜欢她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就够了。   她不想退让,几乎是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爷爷,这是我和江琰的事。就算我们不可能,我也想听江琰亲口告诉我。”   江老爷子神色一滞,眼神带上愠怒。   没想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敢这样尖锐地拒绝他!   “你到底图什么?图阿琰的钱?”老人的声音因激动而发抖,“阿琰是我的孙子,是江氏未来的继承人,今天因为你差点就要吃一辈子牢饭!”   江老爷子怒声:“你凭什么,你怎么敢的!”   陈幼安被骂的说不出话。   她从没想过要害江琰,心口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歉疚。   江老爷子提起拐杖,猛地杵了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咯”的一声。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迷惑了阿琰,尽快离开。”   “我...”她垂着头,声音闷闷的,“不愿意。”   江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直抖。   “不愿意也得愿意!”他气势压迫,“你别忘了阿琰还有个弟弟!”   陈幼安愣了愣,愕然抬起头。   “阿琰跟他父亲的关系差,阿澍又是个聪明有心机的孩子。只是他的出生摆在那,暂时威胁不到阿琰。”   “我虽一心偏袒阿琰,但是大家族的利害关系复杂。”他沉声,带着警告意味,“如果有了你这个污点,阿琰就失去了优势,江家的继承人随时都会易主!到时候原本属于阿琰的东西,就全都到了阿澍手里。”   陈幼安眨了眨眼,努力地理解老人这句话的含义。   江澍...   继承人...   江老爷子直直望向她的眼底:   “你不愿意离开他,但你知不知道,你在他身边,只会毁了他!”   老人嗓音大,派出所大厅响起沉闷的回音。   那一瞬,陈幼安大脑空白一片。   似乎是幻觉,她听到“咔嚓”一声--   是她强装出来的坚韧外壳,破开了一道裂口。   顺着裂痕的口子,冷风灌进身体。明明是四月暖阳天气,她却像是置身在冰窖般冷得透彻。   原来她以为大过天的羞耻和自尊,在江琰的家族背景面前,不值一提。   “尽快划清界限,我不欢迎身份不清白的人。”老人声音洪亮,带着震慑的力度,“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   -   晚上七点,宁城已是一片夜色霓虹。   江琰在被关了几个小时后,由江老爷子和律师接了出来。   田源昏迷几个小时之后苏醒,经过医生检查,被诊断为面部和肢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和中度脑震荡。   照理来说,江琰除了赔付医疗费,至少被处拘留。   但江家财大气粗,最终砸了大笔钱和田源的父母达成和解。   江琰浅褐色的眼眸布上血丝,面容憔悴。   一出来,他就探着脖子到处找人。   可是大厅空荡荡,除了江澍和江祈年的秘书,没有其他人。   他回头看向江老爷子。   “爷爷,你今天有没有...”他顿了顿,“没什么。”   江老爷子一脸疑惑。江琰直接摸出手机,给陈幼安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几声,那头想起机械的女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江琰皱眉,疲惫的脸上略过一丝失落。   他抿了抿唇,又拿起手机给陈幼安发微信。   y:去哪了?回海城了吗?   他猜测陈幼安是坐学校的大巴车先回海城了。   这会儿可能有其他事,没听到手机响。   江琰这样想着,跟着江老爷子和一行人往外走。   他浑身粘腻不舒服,又饿又困,准备吃点东西就回海城。   没想手机一震,很快收到陈幼安的回复。   安安:嗯。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进都市了 第79章   ◎年少时的誓言可以最浪漫,也可以最狠烈。◎   陈幼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前半段,她来到一间没开灯的卧室。   四周黑乎乎,卧室中间有一张床,上面躺了个人。   她心底发毛,小心翼翼靠近。   还没来得及看清床上的人是谁,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声。   回头看,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老鼠张着嘴,露出獠牙。陈幼安吓得腿脚发软。   一眨眼,老鼠“嗖”的一声窜走,直接钻到床上,钻进了那人的被子里。   她吓得大叫一声。忽然醒了过来,   然而场景一换。   她站到了冰冷的湖边,浑身被冷风刺得透骨。   陈幼安想离开,却被一股看不见却巨大的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往湖水里走。   她双脚却不受控制,眼看着越陷越深。   背后突然想起一道少年音--   “陈幼安,你去哪儿。”   沉磁,清冽。   她一回头,对上一双深邃又温柔的眼。   少年对她笑,栗色的碎发被风刮得遮住了眼。   陈幼安的心跳极具跳动。她想呐喊,想狂奔,想冲破无形镣铐。   然而风一吹,少年不见了,只留下一道虚化的幻影。   像是烟花绽放过后的斑驳痕迹,逐渐在黑夜中消逝殆尽。   这时,手机铃声响--   陈幼安猛然惊醒过来,额头渗出豆大的汗。   她拿起手机看,来电显示着江琰的名字。   窗外天快黑了,是雨后的阴沉天气。   手机屏幕的白光,打在她睡眼迷蒙的脸上。   陈幼安平静看着那两个字很久,接起电话。   “喂,江琰。”   那头不说话。   昨天她只回了一个“嗯”字。简短无情。   江琰应该是生气了,之后没再回她。   陈幼安这样想。   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   对方默了好一阵,终于开口   “出来。”   陈幼安手指微顿。   “我在你家楼下。”   -   傍晚,天色渐暗,云层压得很低,似乎随时要下雨。   陈幼安出来,见到江琰站在她家楼下一颗梧桐树下。   少年个子高高,穿一件黑色衬衫,手插在兜里。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有几缕搭在眼皮上。   仍是那副恣意随性的模样,只一眼就能让人侧目倾心。   陈幼安眼睫微颤。她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   想到那只龇牙咧嘴的老鼠。   江澍抢走了江琰的家庭,害死了他的妈妈。   她想象不到江澍还会用怎样的阴狠手段对付江琰。   如果她的身份--那糟糕的人生,会成为让江澍趁虚而入的机会,变成让他夺走江琰继承人位子的利剑,那她将万死难辞其咎。   陈幼安调整呼吸,捏了捏手心,缓步走过去。   “江琰。”   她喊他一声,又收敛起情绪:“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转变来得突然,又让人难以接受。   江琰沉着脸,下颌线拉成一条凌厉的线。   只听第一句话,他就差点被点燃。   “你怎么了,从宁城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幼安垂下眼,“没怎么,我只是...有点累。”   江琰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见我爷爷了。”   陈幼安眨了下眼,抬头否认:“没有,我都不知道你爷爷来过宁城。”   空气中有快要下雨的泥土味,   燥热又沉闷,惹人心烦。   少女仰着头看他的脸,面色冷静得让人陌生。   江琰并不信。   他偏开头,再转回来:“那你是怎么了,见我跟见了鬼一样。”   陈幼安一双杏眼清凌凌,明明干净得透彻,却带着执着的劲儿。   “我之前不是说了,你不要来宁城。”   她太过了解江琰。   她越是平静不在意,越是能让他受伤。   江琰被她的冷漠刺痛,舌尖顶了下牙齿。   “我不来,你他妈就完了。”   江琰火气上涌,声音不小。   他几乎是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这样吼她。   然而陈幼安抬起奶白的小脸,冷静得让人诧异。   “那是我的事。”   晚风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江琰简直难以置信。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田源那样做,我大不了缺考。但是我会报警,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陈幼安望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说,“而不是由你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   陈幼安说得不全是假话,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坐牢。”   江琰吞咽一下,喉结艰难滑动。   “那个人渣那样对你,我怎么可能...”   “不止一次了。”她打断江琰的话,脸色镇静到淡漠。   “上次对王蕴你就是这样。这个世界虽然不够理想化,但也绝不能用你这样以暴制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上次他们就为这件事吵架。   那时她让着他,不想看他生气。   然而现在,这件事竟成为一把伤害他的冷箭。   江琰一言不发盯着她,拳头紧得骨节泛白。   他像是被她的漠然狠狠捅了一刀,痛得说不出话。   傍晚的天气带着凉,还有风雨欲来的低沉暗哑。   陈幼安手指甲嵌入皮肉,强忍心中难受。   “江琰,我累了。你回去吧。”   -   陈幼安回屋,正好赶上吃晚饭。   齐枫扔了游戏手柄,长腿一抬,从沙发那边翻过来。   他见她小脸苍白,开玩笑说:“怎么一副魂儿都没了的样子,失恋了?”   陈幼安抿了下嘴唇,坐上餐桌。   齐枫盯着她的脸,眯了下眼睛。   “怎么总感觉你怪怪的,生病了?受欺负了?是不是姓江...”   “没有。”陈幼安慌忙打断他。   齐枫讨了个没趣,瞥了下嘴自顾吃饭。   餐厅的光线明晃,桌上是美味的家常菜。   邓惠看她脸色确实难看,夹了快鸭肉到她碗里。   “是不是去了宁城水土不服啊,怎么感觉你精神差的厉害?”   陈幼安端着碗,心底压抑着一股莫大的悲哀。   她鼻子酸涩,强忍着情绪回答:“就是前段时间准备竞赛太辛苦了。”   “那就多吃点肉,好好补一下。我知道你准备竞赛辛苦,但是身体是最重要的。你呀,以后就别去做什么兼职了,高二后面的课程会更紧,你哪有那么多时间...”   陈幼安扒了一口饭,艰难地吞咽下去。   她听着邓惠说的话,满脑子却都是江琰的样子。   少年浅色瞳眸里的不解和难过,几乎要把她的心脏捏碎。   她抬起头,看向邓惠。   “邓阿姨,我打算回南城。”   -   连续几天的艳阳暖春,海城终于迎来了一次断崖式降温。   当晚下了一场大雨。   陈幼安早上起床觉得鼻塞头痛,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她找班主任请了三天假。   周中华听说了她在宁城参加比赛遭受到的恐怖经历,很是心疼。   一边大骂田源不是人,一边安慰她竞赛结果不重要,要注意休息。   又叮嘱半个月后就是期末考,希望她能调整状态。   电话那头,班主任还在唠叨。   陈幼安有些哽咽。   期中考试,她应该是不会参加了。   四月的雨天还是很冷。   陈幼安吃了感冒药,昏睡一天身体好些了。   晚上,她终于有精神下楼。   把书桌和抽屉整理一遍,又抱了这几天堆的衣服去洗。   她实在是无事可做,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自己胡思乱想。   邓惠和齐枫都不在客厅。   陈幼安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回到房间,听到手机铃声。   平时没什么人找她,和她联系最多的,只有江琰。   她心里紧着,拿过手机看--   是李烁打来的。   她皱了下眉,接起电话。   那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你可算接电话了。”李烁大声叫嚷,“阿琰跟人打架受伤了,又不肯去医院,你快来劝劝吧。”   陈幼安心提到嗓子眼儿,声音发颤问:“你们在哪?”   -   外面下着淅沥小雨,夹着几缕幽幽的寒意。   陈幼安披了外套就往外奔,连雨伞都忘了拿。   目的地在海城最繁华的地带,是江琰他们经常光顾的一家会所。   她付了打车费,淋着小雨走近大厅。   陈幼安没来过这样的场所。   可她无暇顾及大厅的金碧耀眼和头顶的巨型水晶灯,直直奔向李烁说的包间。   她心跳如擂鼓。   听刚才李烁火急火燎的语气,江琰肯定伤的不轻。   不然也不会到送医院的程度。   一通胡乱猜测,慌得要死。   然而她推开门一看,顿时怔住。   江琰端着酒杯坐在角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而李烁正抄起衣袖伸着脖子跟人划拳拼酒。   他看见陈幼安,忙放下酒杯把她往包间里推。   兴奋地喊:“来了来了啊。”   一包间的少男少女齐刷刷地看向她,半点打架斗殴过后的影子都没有。   陈幼安眨了下眼,瞬间明白过来--   她被骗了。   包间里的音乐震得人耳膜都疼。   陈幼安皱眉,挥开李烁的手。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李烁见她生气,忙扯她衣袖,“别啊,来都来了就一起玩会儿呗。”   他又对江琰眨眼使眼色,叫他快来劝啊。   然而江琰长腿敞着,八风不动。   只那双冷厉的眼,死死锁在陈幼安身上。   包间里的人都望着这边。   有人把音乐暂停掉,四周安静下来。   陈幼安感受到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实在是如芒在背。   “不了,我还有事。”她言辞简短,说完就要走。   这时,江琰忽然起身。   她还没看清,人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陈幼安还是垂着头。她向左边,江琰就往左边挡。   她往右,江琰跟着往右。   她没辙了,仰头看他。   “你干什么。”   包间内还闪着五颜六色的镭射灯,照得人眼花。   江琰表面风平浪静,只眼底黯然深邃:“你来干什么。”   陈幼安抿唇,撇开眼。   “我不想来的,你让开,我要走了。”   江琰不让,去拉她的手腕。   距离近了,陈幼安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今天请假了?”他软声问。   “哪里不舒服?”一边问一边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陈幼安一阵心慌,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她急急退后两步,避开江琰的触碰:“没有,我要回去了。”   江琰没动。   也没应。   下一秒--   他突然猛力踢向旁边的矮凳。   凳子直接被踢飞,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   这一踢,把陈幼安吓懵了。   不止陈幼安,在场人都懵了。   江琰咬肌鼓起,脸色沉得吓人:“那你他妈今天来干什么!”   李烁人都傻了。   他原本只是想把人喊来面对面说清楚。   江琰那么喜欢陈幼安,只要她一句话,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还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可是现在江琰的火来得突然又猛烈,一屋子的人都被吓得声音都不敢发出。   李烁知道自己惹祸了,连忙过去拉他。   “不是,阿琰,有什么好好说,别这么凶。”   江琰甩开李烁的手,目光就没从陈幼安身上移开过。   他这两天翻来覆去想了无数种可能。   也猜到她可能见过他爷爷。   但他有自己的骄傲。   陈幼安拼命否认,他不可能跪下来求她说。   “你把老子当什么?”他压着火,声音颤抖,“你的喜欢,就是说说好听?”   陈幼安浑身紧绷着,心口酸涩难忍。   她吞咽一下,像是被千斤大石压着一般沉重。   “对不起。”   江琰,对不起。   是我不够好。   四下的人都沉默着,包间内的空气都快凝结。   江琰呼吸加重,沉声问:“什么意思。”   他心中隐隐不安。那是一种可以把他撕碎的强烈预感。   陈幼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望进少年浅褐色的瞳孔。   “江琰,我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都不一样,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努力保持平静,轻声说,“其实我不喜欢你。”   还是那把清甜带着涩感的嗓音,却说着世间最残忍的话。   “我只是同情你。”   年少时的誓言可以最浪漫,也可以最狠烈。   说完,陈幼安垂头往外走。   她知道,江琰不会拦她。   也知道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少年,会为她奉献所有的热烈和赤诚。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要明天校园部分才彻底收尾,请原谅裸更作者的无能T T 第80章   ◎“留在梦田里永远不散场。”◎   陈幼安从南城转来不久,转学资料都是齐全的。   她轻车熟路,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办完了手续。   周中华连连叹气。   这样好的苗子,说走就走。以后高二七班又少了一个年级前十。   他也从其他老师那听说了陈幼安和江琰的事。   虽然不知道缘由,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过。   但是一个转学,一个旷课。   闹掰了还成双成对地让他不痛快,还真是有默契。   陈幼安办完手续的时候,学生们还在上课。   临下楼,她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教室。   海城。   高二七班。   还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那个神色冷厉的少年。   一切像是一场梦。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时间,却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   四月的天气已经完全热了起来,只夜间仍是凉爽的。   江琰从许之行家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心里压抑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火,几天都没去学校。不是跟一群人喝酒打牌,就是在网吧通宵。   江琰回到了那种昏天暗地的日子。   他变得无所谓好坏,无所谓对错,只是偏执地试图向自己证明--   这世上再没有他在乎的人。   许之行的家挨着郊区,是海城最混乱的地方。   电线在头顶缠绕交织,巷子口路灯昏暗。   远处有三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围着一个少女调笑。   江琰抬眸,顿住脚。   男子吹口哨:“小妹妹,去哪儿啊,哥哥们送你。”   另一个男子直接上手,搭住女生的肩。   “饿不饿呀,陪哥哥们吃个宵夜去。”   少女穿着一身白色校服,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还背着书包。   她颤抖着挣扎,又不敢使劲。   身形纤瘦柔弱,仿佛随便就能被人欺负了去。   江琰捏紧拳头,指关节咔嚓作响。   他心脏跳得厉害,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   然而,他靠近几步就清醒过来。   女生穿的并不是附中的校服--   她不是陈幼安。   风来得无声无息,江琰脑海里浮现第一次见到陈幼安的情形。   也是在一条小巷。   她瘦弱的身影颤栗着,周身却充斥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   若是有人妄图靠近,她会拿出所有的勇气来对抗。   少年眼底幽沉下去,一言不发。   走过去抓起男人的衣领就是一拳招呼过去,将那人重重击倒在地。   女生花容失色,吓得捂嘴尖叫。   江琰朝她抬了抬下颌,凶巴巴地说:   “还不走。”   女生顿了顿,抓起书包肩带就往巷子外面跑。   三个青年是混迹在这一片的地痞,哪里能受这种屈辱。   “草你妈,找死!”   一个男子啐了一口,捏着拳头冲过去。   江琰面无表情地闪身躲过,反手就是一拳,出手又快又狠。   人直接被打飞,撞在旁边的电线杆上,血沫飞溅,跟一张纸似的滑下来。   另一个不怕死的也冲上去,被江琰猛力一脚踹翻,力道大的惊人,那人直接被踹倒在地还滚了两圈。   巷子又窄又暗,弥漫着浓重的暴戾气息。   江琰从头到尾没对他们说一句话,只居高临下的俯视地上的人,像看一堆垃圾。   三个混子又气又懵,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窜出来的疯狗,见人就咬。   但是他们常年混迹在这一片,不是吃素认怂的。   地上一个男子悄悄爬起身。趁着江琰转身之际,抄起地上的酒瓶就往他头上砸去。   “啪”地清脆一声--   江琰毫无防备,后脑被砸了个正着。   酒瓶在头顶哗啦碎裂,一股热烫的东西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   鲜血的味道朝四周蔓延。江琰似乎毫无知觉,哼都没哼一声。   他抬手一个过肩摔,把偷袭的人撂倒在地。   少年表情冷硬地踩在那人肩胛骨上,狠狠地碾,像是要把那人的骨头碾碎。   地上的人啊啊惨叫。   江琰沉着脸,冷声:“一群废物。”   三人被打得起不来身。   江琰懒得跟一堆垃圾纠缠,收腿往巷子口走。   路旁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光线昏黄晦暗,拉得少年的身影顷长又单薄。   江琰跨上路边的黑色摩托车,带上头盔,拧动油门。   “轰轰”两声,摩托车加速。   滚烫粘腻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来,江琰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意识变得恍惚。   下一秒--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划破长夜。   -   没人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临走前的一晚,陈幼安得知江琰出车祸的消息。   当李烁告诉她江琰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的时候,陈幼安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他又告诉她,江琰已经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因脑部受创,醒过来几次之后,仍是长时间的昏睡不醒。   夜间,医院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   陈幼安匆忙赶过来的时候,VIP病房外守着几个江家的保镖。   江琰的父亲和爷爷在里面。   她不敢打扰,只去问护士江琰的情况。   护士看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告知实情。   “做了好几遍检查了,没有问题,只是脑部受到撞击,在彻底恢复之前都会出现昏睡的情况。”   她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又抬眼,见小姑娘惨白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护士又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同学,十一点了,你不回去?”   陈幼安神情恍惚,半晌才说:“我...晚点儿回去。”   护士上下看她一眼,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很乖巧。   “里面那个...是你男朋友?”   陈幼安一脸惶然,愣了愣,摇头。   “我是他同学。”   说完,她走到处角落坐着。   她跑过来的一路太着急,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素色外套上。   垂在膝盖上的手时不时地紧一下。嘴唇和脸色一样白,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张望向走廊尽头的病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江家的人先后离开了,她才进去探视。   病房静悄悄。   只有床头的一盏夜灯亮着,光线有些暗。   少年躺在病床上。   五官在光线下投出阴影,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更为冷白。   病服尺码小了点,江琰露出一截手腕,能看见仍是猩红的伤口。   她心疼得呼吸都难受,泪水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夜深了,病房外是空无一人的寂静。   少女把哭声压在嗓子里,紧紧握住少年冰凉的手。   “江琰...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她开始抽泣,肩膀一抖一抖。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滑落。   落在床沿上,被单上,最后落在了少年的脸颊上。   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陈幼安颤抖着俯下身,轻轻吻在少年的唇角。   “其实我,很喜欢你。”   -   江琰还没能完全恢复,每天醒来的时间很短。   病房随时有江家的人守着,陈幼安不能经常上去。   她几乎整日整日地耗在医院。   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园区种了月季花,风一刮,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从这个方向往上,可以看到江琰的病房。   陈幼安时常仰望,直到眼眶发涩。   她也时常回想。   江琰脾气不好,放肆又乖张,每次发火的样子都很凶很吓人。   她这辈子第一次遇见这样锋利又热烈的人。   一开始她害怕他,不喜欢他,只想躲得远远的,却又难以避免地被他吸引。   落日的余晖带着霞红,洒在园区的草木和建筑物上,也洒在少女莹白的脸颊上。   陈幼安的眼尾泛起红,嘴角却是挂着笑。   她还记得江琰第一次送她去医务室,动作粗鲁地给她上药。   记得江琰骑摩托车送她回家,故意刹车,只为让她抱他一次。   再后来江琰带她到星雾山的许愿池,对她表白。   最后江琰在机场抱着她,坚定又温柔地告诉她--   陈幼安别怕,你有我。   少年身上的坚冰一层一层融化。   他的喜怒、热忱、顽劣轻狂,早已印刻在她心口,植入到骨髓。   再也忘不掉。   住院楼旁一家小卖部,播放着一首电影插曲。   一道慵懒沙哑的女生低低吟唱--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门   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   初见你蓝色清晨”   ......   “笑声中浮过几张旧模样   留在梦田里永远不散场   暖光中醒来好多话要讲   身旁那么多人可世界不声不响”   ......   “这世界有那么个人   活在我飞扬的青春   在泪水里浸湿过的长吻   常让我想啊想出神”   -   四月底,海城的气温一日高过一日。   眼看初夏就要到来,江琰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出院前一天,李烁买了水果来看他,一进门,见江琰发愣地坐在病床上。   江琰自从醒来之后,话就变得很少。   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江家人都怀疑他脑子摔坏了。   检查了好几次,医生都说没有毛病。   只有李烁知道,江琰的反常只因为一个人。   他也知道,江琰不愿意提旧事,便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阿琰,明天就能出院了。”李烁挤出一个笑,“我已经在群里组好局了,明儿个兄弟们一起庆祝你重出江湖啊。”   江琰望着窗外的月季花,不说话。   李烁去拿水果。橘子的清甜味道在病房里弥漫来。   这时候,江琰低低开口:   “她走了吗?”   李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江琰不会再提那个人。   李烁闭着嘴,从鼻子里闷闷地“嗯”了声。   又故意拉高嗓门儿,满不在意地说:   “管她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我叫两个高一的妹子过来,嘿嘿,那长相是真的漂亮。”   江琰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只转看向他,淡淡问:“是你告诉她,我进医院的?”   李烁笑不下去了,点了头。   “她说什么了?”   李烁回想起陈幼安的反应,皱眉,实在不忍开口。   江琰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栗色头发有些长地搭着眼皮。   “实话实说就行。”   “她她她说...既然已经脱离危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李烁支支吾吾,“她还说...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要早点休息,就把我电话挂了。”   李烁假装镇定地继续剥橘子,心里直打鼓。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这样胆战心惊地说过话。   生怕江琰一个盛怒,把病房给砸了。   然而江琰的反应平静地让人意外。他微垂着头,脸上没什么情绪。   半晌,他侧头看向窗外,喉结锋利。   “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啊。”   嗓音平静,浅褐色的瞳眸空乏又漠然。   许是被风吹了。   也或许是看得久了。   下一秒--   一滴滚烫的泪,消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嗯,刀完了,校园部分正式完结。   我真的热泪盈眶呜呜呜呜呜~   文中歌词--莫文蔚《这世界那么多人》 第81章   ◎海城◎   陈幼安在四月底回到南城,回归平静如水的生活。   安敏珍在南城买了一套房子,陈幼安并没有搬过去跟她一起住。而是独自住在奶奶留下的老房子。   不过,有了安敏珍这个良心发现的亲妈,她的生活安稳许多。   至少不用再为学费生活费发愁。   岁月无声流逝。   陈幼安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   生活平静如一滩死水。   她整个青春时期最热烈,最混乱,最残酷的经历,都留在了海城。   留在了她和江琰短暂相处的半年时光。   那年的竞赛她没能得奖。   或许是受到影响,也或许是她本就实力普通,不足以脱颖而出。   不管怎么样,过去就过去了。   她依然努力读书,成绩保持在南中的年级前三。   高考也如愿地正常发挥,考上北城的名牌大学,选择了设计方向的专业。   大学毕业后,她回了南城找了工作。   一切都很顺利。   生活逐渐走向正轨,看到希望。   -   公司正处于上升期,业务繁重。   陈幼安这天加班到晚上七点,才把图纸审查完。   她还没吃晚饭。   时间已经不早了,懒得回家再煮饭,想着就在楼下餐馆随便吃点什么。   头顶亮白的光线洒下来,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   正收拾东西,主管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敲敲她的办公桌。   “小安,公司最近有一个出差机会,我打算让萧扬带你过去跟着学学,没问题吧。”   陈幼安是一众新人中最出色的。   她做事认真,创新能力也强。主管和经理对她印象颇佳。   陈幼安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谢谢主管。”   主管微笑点头。   “是一个别墅区项目,你这两天加班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后天出发去海城总部。”又拍拍她的肩,“加油。”   吩咐完,主管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   陈幼安眼睛一眨不眨地愣在原地。   直到主管关门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   去总部跟项目是难能可贵的学习机会,很多新人盼都盼不来。   她却犹豫了。   这时,手机震了震。   陈幼安拿起来看,是萧扬给她发来的消息。   【小安,后天一起去海城。机票我一起买了,到时候走报销也方便。】   萧扬是陈幼安的组长,他也收到主管的通知了。   陈幼安睫毛垂下,盯着手机里那两个字。   海城。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去海城--   那个在记忆里闪闪发光的地方。   当时太过年少,她一心只想快刀斩乱麻,走得狠绝。   以为这才是对大家最好的方式。   那年她回南城后不久,江琰就出国了,   这些她都是后来听蔡小琴说的。   江琰也自然而然地没再找过她。   想来也正常。   那样骄傲耀眼的少年,错爱过一次又怎么会继续执迷。   江琰向来是个说到做到,心肠坚硬的人。   且不说海城那么大,他是否已经回国,   光是六年的漫长岁月,就足够消磨她在他心里那点短暂的记忆。   陈幼安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这样一想,所有的犹豫和忧虑似乎变得多余。   她拿起手机,给萧扬敲了几个字过去。   【好,谢谢组长。】   -   飞机穿梭云层,两个小时后安稳落地。   陈幼安在四月离开海城,十月回到海城。她记得走的那天太阳很好,而今天却下着小雨。   出站厅都是神色匆忙的行人。   陈幼安和萧扬随着人流出站,萧扬主动帮她拧行李。   “小安,听说你从前在海城读过书?”   萧扬大她一岁,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   他长相英俊斯文,业务能力强。为人又温柔和善,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暖男类型。   陈幼安垂眼,淡淡笑了笑。   “嗯,只读了半年。”   半年的时光其实很短。   只是她这半年,被记忆拉得尤其长。   “我还是第一次来海城。”萧扬说,“有什么好吃的,你可要带我去试试。”   “嗯。”陈幼安莞尔一笑,委婉道,“只是我们要跟项目,估计会很忙。”   萧扬摆手:“没关系,总部很重视这次的项目。部长派我们过来就是观摩学习的,你不要有压力。”   两人出来的时间正好遇见下班的高峰期,外面又在下雨。   所幸排队打车的人不多,只是路上堵车堵的厉害,   喇叭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   他们下车的地方正好需要掉头,左转道大排长龙,密密麻麻全是车。   “前面掉头那儿都堵死了,您二位,要不就在这下?”司机大叔说,带着歉意,“过个马路就到了,还能节省时间。”   下雨再加下班高峰,左边那条路更堵。   他可不想过去塞到晚上。   司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萧扬看向车窗外的雨幕,有些犹豫。   “组长,我们就在这下车吧。”陈幼安说。   萧扬看了看她,点头。   他本就无所谓,是考虑到陈幼安一个女生淋了雨容易感冒。   秋日的雨又细又密。   看着绵软无力,实则很容易浸湿衣衫。   两人推着行李,在雨里狼狈地快步行走。   只是过个马路,陈幼安的头发和外套都有些湿了。   萧扬带着她来到写字楼下的咖啡馆。   “喝杯咖啡暖一暖,别着凉了。”   “嗯。”   下雨天,咖啡馆生意很好。   萧扬几步过去排队,陈幼安走在后面,埋头拍衣服上的水。   一不留神撞到了人,她忙道歉:   “不好意…”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呼吸顿住。   最后那个字的音节没发出来,生生卡在喉咙里。   面前的男人黑色衬衫深色西裤,更显身材挺拔。   皮肤冷白,眉眼冷淡。栗色头发剪短了,变得硬朗成熟。   少了锋利轻狂的攻击性,更多的事疏离冷硬的陌生气质。   陈幼安就这样怔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江琰。   但她不会认错,那分明就是江琰的脸。   咖啡厅陆续有人进来,吵吵嚷嚷。   陈幼安还没回过神,江琰已经绕过她走出去。   他显然是看到她了,   只是那眼神轻飘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似乎根本不认得。   他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萧扬买了咖啡回来,见陈幼安站在原地。   他走近,伸手在她眼前晃:“小安?”   “小安!”   陈幼安这才听到萧扬的声音,恍然回过神。   “你怎么了?”   她轻轻眨了下眼。   “没什么,刚刚头晕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幻觉。”   萧扬没说什么,拖着行李往外走。   陈幼安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她实在是难以置信。   在偌大的海城,她刚来的第一天,就遇见了江琰。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狂傲不羁的少年。   短发让他棱角分明,又成熟冷硬。   唯一一点没变的,就是眉眼间的冷--   让人多看一眼都会刺骨的寒意。   外面仍是细密的雨。她头发上还沾着雨珠,湿漉漉的。   手里捏着的咖啡,一口都没喝。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是重逢的喜悦,还是久别的遗憾,或是走向陌生的惋惜。   或者几种都有。   六年的时间虽算不上沧海桑田,但也足以磨平思念的锋芒。   她已经做到在回忆江琰时波澜不惊。   没想到只那一眼,就掀起惊涛骇浪。   -   公司为员工提供了单身公寓。陈幼安和萧扬出差期间都会住在这。   翌日清晨,他们一起在楼下吃了早餐,九点钟准时到达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坐了十几个人,除了陈幼安和萧扬,还有好几个年轻人。   别墅区是总部的重点项目,他们这次最主要的是跟着学经验。   项目负责人叫徐林,是个四十来岁,资历丰富的男人。   “别墅区项目在海城有名的景区,星雾山后山那一块。”徐林说,“大家可以先收集资料,过几天我们会去现场考察。”   陈幼安认真记录会议笔记。   在来海城之前,她就了解到项目地址在星雾山。   六年前,她去过星雾山一次。   那时候是附中举行冬游活动。   江琰背她上山,教她玩射击游戏,还带她到许愿池告白。   她垂着眼睫,笔尖悬空在纸张上。   现在回想起来,有种有些恍如隔世的不真实。   会议长达两个半小时。一屋子的人都有些腰酸背疼。   徐林给陈幼安和萧扬准备了临时工位。会议结束后,带着他们过去。   “我看了你们两的履历,虽然没跟过什么大项目,但是业绩不错。别光跟着学习,希望你们也能给我提供点新鲜思路。”   “好的,徐主任。”萧扬笑着说。   到了办公室,陈幼安坐到自己工位上。   拿出笔记本电脑和资料开始看。   过了会儿,她听到旁边桌的年轻女职员兴奋议论。   “我刚刚在电梯口看见咱们甲方的CEO,好帅啊!”   “啊?鸿业的CEO不是个五十岁的秃头吗,哪儿把你帅着了?”   鸿业集团是别墅区的开发商,也是他们设计公司的甲方。   “你不知道吗?鸿业已经成功被江氏收购了,这次的CEO是空降回国的。”   陈幼安离得近,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眉心微跳。   江氏?   “真的是极品,又高又帅又年轻。”   女职员还在咋呼。   “好像还染了头发,是那种很好看的栗色。” 第82章   ◎“我是来找江...小江总的。”◎   后面的话,陈幼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怔愣望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脑子一片空白。   江琰回海城了。   成了她们项目合作方的老板。   这一刻,她感到庆幸。   江琰活成了她曾设想过的样子。   江琰变了很多。   那个过去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少年,现在成熟内敛,冷硬又陌生。   陈幼安轻轻眨了眨眼。   回忆的思绪涌上心头,让人恍惚又忐忑。   她没想过再遇到江琰。   更没想到自己还会跟他的项目。   她最不擅长应付江琰。   从前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   按她以前的性子,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但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之后,她的心性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况且,江琰根本没认出她。   就算之后认出来,以他桀骜的个性,也不会再把她当回事。   年少时做过的傻事,一次就够了。   说不定江琰早就后悔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心思。   陈幼安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   收拾掉不该出现的情绪,继续投入工作。   -   办公室恢复平静。   不一会儿,项目负责人徐林来到办公室。   他敲敲门板:“大家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上楼开会。”   同事疑惑:“徐主管,不是才开完会嘛?”   徐林:“小江总想见见咱们团队,还不快点。”   此次项目的甲方--鸿业集团,已经被江氏收购。   江祈年是江氏的董事,江琰是太子爷,自然称呼他为小江总。   陈幼安正拿着水杯喝水。   听到那个陌生的称呼,喝水的动作顿住,水沿着杯口流出来,撒在她的白衬衫上。   来不及擦拭,她被徐林叫住。   “你们两个,”徐林指着陈幼安和萧扬,“也一起上去。”   徐林一句话,像是一阵风吹皱了整池的水。   陈幼安咬了下嘴唇。   拿了笔记本随大家一起上楼。   虽然昨天在咖啡馆碰到江琰,但那只是匆匆一瞥。   一想到等会儿要跟江琰一起开会,她就没来由地感到心慌紧张。   埋头走了一路。   进了门,她还是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江琰坐在主位,深灰色衬衫配黑色领带,雍容高贵。   五官清隽立体,利落的栗色短发,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深邃带着距离感。   好几个女职员看得捂住嘴,以防心花怒放的表情太过唐突无礼。   只一秒,陈幼安匆匆收回视线。   江琰剪短了头发,完整的露出比例优秀的脸。   陈幼安自认为不是什么颜控,但这样过分出众的长相还是让人看一眼就心慌。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江琰是上市公司CEO,而她是设计公司的新人职员。   陈幼安摇摇头,抱着笔记本坐到最角落。   云泥之差,大抵就是用于形容他们此时的差别。   徐林是会议的主讲,左手边坐着公司老板,叫赵宇成。   徐林在介绍团队资历,细数获过的全国奖项后,开始讲设计思路。   陈幼安正在记笔记,忽一垂眼,瞥见自己的白衬衫湿了一块,还刚好是胸口的尴尬部位。   白衬衫湿了容易透,她里面配了一件吊带衫。   她当时喝水不小心撒了,又恍惚着没发现。这会儿已经微微显现出来了。   陈幼安微微皱眉,有些局促。   从兜里拿出纸巾搽拭两下,不管用。   又抬手把衬衫往上提了两下,尽量让浸湿的部位移开些,尽量别在胸口那样尴尬又显眼的地方。   “徐主管。”   一直沉默的江琰突然开口,嗓音冷淡。   “你手下的员工都这样散漫的?”   陈幼安闻声抬头,看见江琰靠在转椅上,手臂支着十指交叉,冷漠地看着自己。   徐林察觉到江琰的不悦,后背一凉,脑门儿差点急出汗。   赵宇成也一脸土色,怒视着角落里的年轻女职员。   “这会才开几分钟就坐不住了?”   江琰很快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赵宇成,“赵总,就这样的团队素质,叫我怎么放心把项目给你们?”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赵宇成提了一口气,慌忙解释:   “不是不是,那个女的不是我们公司的,我见都没见过。”   虽然已经签订过设计合同,但甲方是爹。在收全项目款之前,随时都要看江琰的脸色行事。   说完,他又转而瞪着徐林。   徐林立刻站起来赔不是:“小江总,她是分部过来的新员工,不是我们团队的,我现在就让她出去。”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幼安身上。   陈幼安垂着眼睫,早已面红耳赤。   就差把“难堪”两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她抿着唇,正打算狼狈走人。   “那倒不用。”   江琰说,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让她把会议记录整理一份,下午给我送过来。”   正在写会议记录的女秘书愕然顿住手。   她跟了小江总几天,知道他行事果决,说过的话从不说第二次,便半句都不敢多问。   整个会议的后半程,陈幼安都如坐针毡。   江琰应该是认出她了,却没有顾及半点情面。   就像昨天匆匆遇见时一样,他对她,像对陌生人一样。   一直熬到会议结束,江琰离开,陈幼安才终于放松下来。   旁边的萧扬拍拍她的肩,“小安,没事吧。”   他知道陈幼安向来都是认真勤奋的那一个。   第一天开会就被人批评,心里肯定不好受。   陈幼安一脸惨白地站起身,摇摇头:“没事的。”   萧扬又说:“会议记录我来帮你写吧,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天淋雨不舒服了?”   “我没事,我自己写就好。”陈幼安说。   萧扬还在替她抱不平:“那位小江总也太挑剔了,你又没做什么,这都能挑刺。”   “确实是我大意了。”   陈幼安淡淡笑了笑,拿了笔记本和萧扬一起下楼。   江琰以前脾气就不好,她不应该在这样重要的会议开小差。   -   陈幼安问徐林要来PPT,把会议记录整理了一份。   她不知道江琰的习惯,便将纸质的和电子版各准备了一份,装进文件袋。   昨天下过雨,现在天气仍是阴着。   陈幼安拿着文件袋,打车前往鸿业集团。   窗外倒退着变幻的景致。   钢筋水泥,高耸入云。几年过去,海城变得更为繁华兴盛。   陈幼安下了车,走进鸿业集团大楼,向前台告知来意。   “小江总现在不在公司,您可以去会客室等他。”   前台小姐礼仪周到,并没有细问,看来是江琰提前打过招呼。   陈幼安犹疑一下,笑着点了头。   “好。”   会客室很宽敞。   深棕色壁布,黑色沙发。欧式设计的摆件和挂画,高级透着典雅。   陈幼安欣赏完,又坐着等了一会儿。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也不知道江琰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不想闲着浪费时间。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平板,开始翻看上午查找的资料。   会客室安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快。   她中午回公寓换了件浅黄色的针织衫。   过肩长的黑发,衬得脸颊盈润白皙,樱粉色的唇微微抿着,样子一丝不苟,格外专著。   盯着屏幕久了,眼睛有些发酸。   陈幼安微合上眼,揉揉太阳穴。再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   已经这么晚了。   陈幼安把平板装进包里,收拾东西出了会客室。   前台小姐正要下班,包含歉意说:   “不好意思陈小姐,小江总已经离开了。”   “啊?”   陈幼安惊讶,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前台小姐解释说:“小江总见你在忙,说让你忙完了去找他。”   陈幼安皱眉。   看来江琰不止回来过,还看见她了。   可是她刚刚不过是看点资料,哪有在忙。   她顿了顿,调整呼吸。   “江...你们老板在哪?”   -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淡下去。   陈幼安单穿一件针织衫配牛仔裤。   这一身白天很合适,到了晚上风一吹会觉得冷。   她按着前台给的地址,打了个车过去。   下了车,面前是一处低矮的古色古香的建筑。   一束明黄色光从房顶射下来,很是气派。门口两边的水池冒着白雾,缭绕如仙境。   陈幼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刚走到门口,有服务员上来询问。   “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陈幼安背了个挎包,手上抱着文件袋。   “我是来找江...小江总的。”   “哦。”服务员笑着问,“那您带会员卡了吗?”   陈幼安微睁大眼,疑惑说:“我不是会员。”   服务员表情未变,仍是微笑着礼貌说:“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里是会员制,按照规定,不是会员是不能入内的。”   “我只是去找人,很快就出来,不行吗。”陈幼安有些着急。   她为了给江琰送会议记录,已经耽误好半天了。   这会儿江琰就在里面,她却被拦在门外进不去。   女服务员微笑得体,拒绝道:   “女士,实在不好意思。请理解我们的工作。”   陈幼安只好作罢。   她轻声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着。   一开始,她以为江琰只是把她当陌生人对待。   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江琰是故意让她难堪的。   上午在会议室点名让她出丑。   再让她去鸿业集团白跑一趟。   现在让她送资料来私人会所,她却被拦着进不去。   陈幼安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并没有原谅她。   她心情复杂又难受,但她不能走。   于公,他是她得罪不起的甲方老板。   于私,当年的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她欠着他的。   就算江琰真的想为难她,也得忍着。   十月的夜晚已经很凉。   陈幼安又饿又冷,抱着双臂坐着。路灯拉得她的身影顷长又孤单。   门口突然一阵喧闹的人声。   陈幼安抬起眼,看到三五个人从里面出来。   她神经一紧。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江琰。   江琰太过出挑惹眼,不管什么场合,周围围着什么样人,一眼望去都只能看见他。   夜色霓虹下,江琰一身深灰色衬衫,领口解开扣子敞着。   指间的香烟闪着火光,明明灭灭,猩红刺眼。   陈幼安轻轻眨了眨眼。   她看见一位年轻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仰头跟他说话,眼里都带着光,   江琰不拒绝,不迎合。   像是早就熟稔于声色犬马的场合,任由女人贴着。   她就这样愣着看了好几秒。   心脏闷得快要窒息。   可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提了一口气,几步走到江琰面前。   过肩长的头发垂在胸前,衬得陈幼安的脸又白又小。   她把文件袋递过去:“江…”   陈幼安差点咬到舌头。   她还是改不掉喊他名字的习惯。   “小江总,这是您要的会议记录。”   江琰不接,微仰下巴看着她。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陈幼安呼吸发紧。   挽着江琰的女人身材妖娆,短裙大长腿。紧紧贴在男人手臂上,生怕被人抢了去的样子。   她轻轻一笑:“小江总,这是你公司的员工吗?怎么把资料往这儿送,也太没眼力见了。”   年轻女人看着不比江琰年纪大,却一口一个“小江总”的喊得亲热。   江琰没搭她的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幼安。   周围光线朦胧,隐藏掉他的眼眸深幽。   半晌,江琰从兜里摸出个东西。   “接着。”   说话间,他把东西抛过来,陈幼安下意识接住。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把车钥匙。   黑白分明的杏眼和当年一样的干净清澈,满是茫然疑惑地望着他。   江琰忽然弯唇一笑。   “愣着干什么。”他轻飘飘说,“去开车,送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别催了呜呜,我真的很想直播写文,让你们看看我慌成牛马的样子... 第83章   ◎“你谁啊。”◎   陈幼安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   江琰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露骨又直白。   他不回应。   陈幼安已经听见了,他不会再重复第二次。   灯红酒绿,喧闹不已。   短裙女人妖娆有致的身体紧紧贴着江琰。   陈幼安极为难堪地撇开眼,手心不自觉地握紧。她控制不住,胸口翻江倒海。   “小江总,我不是你的司机。”   她颤着声音拒绝,身体都有点抖。   如果江琰今天做的一切是想报复她,让她难堪。   那么不得不说,他很成功。   江琰靠近两步,好整以暇看她的脸,不放过一丝细节。   下一秒,他微微俯身,浓烈的酒气撒下来。   语调恶劣:“真不愿意?”   陈幼安紧咬着嘴唇,不肯看他。一双漆黑的眼,因情绪激动泛起水雾。   离得近了,能看到她脸上的愠怒。   和羞耻。   “行,”江琰直起身,语气轻佻,“不勉强。”   他挥开女人的手,伸出骨节修长的手,勾勾手指头。   “拿来,我自己开。”   他说得云淡风轻,随意自在。   陈幼安却脑子嗡了一下,睁大眼睛。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后挪:“江琰,你喝了酒。”   最终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六年过后,她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就算带着情绪,仍是细声细气。   江琰盯着她,一动不动。   短裙女人听了惊愕一瞬,突然来了危机感。   她抱着胸睨她:“小姑娘,小江总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   陈幼安顿了顿,垂下眼。   她吞咽一下,调整情绪:“小江总,可以让司机来接一下吗?或者找个代驾…”   不等她说完,江琰偏头,嗤笑一声。   “管这么多。”他声线沉冷,“你谁啊。”   陈幼安呼吸一滞。   三个字,成功把她钉在原地。   风从西面八方吹过来,吹得她浑身都冷。   她明白过来。   当年她怎样狠心绝情地对待江琰,江琰就会加倍还回来。   陈幼安僵着身子好一会儿,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不是谁,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她闭了闭眼,平静问,“小江总,你的车在哪儿。”   她知道江琰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江琰要带那个女人回去做什么,她管不着。   如果羞辱她能让他顺了当年那口气,她愿意受着。   周围热闹喧嚣。   人们的谈笑声和车流声,在夜空下混杂交织。   江琰敛眸,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失去兴致。   他撇开眼,猎猎生风往前走,带着周身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   短裙女人跟过去。陈幼安抱着文件袋,跟在他们后面。   然而没走几步,她傻眼了--   江琰走到一辆银色跑车旁边,停住脚。   双人座的。   短裙女人也傻了。   她巴巴眨着眼睛:“那...小江总,我坐哪呀?”   江琰侧头,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脸色不好看:“谁让你坐了?”   “……”   “啊?可是刚才…”   “看不见只有两个位置?”他皱着眉,语气不爽,   “难不成想坐我身上。”   江琰不耐烦,说的话却下流得很,陈幼安反应慢半拍地红了脸。   空气燥热又稀薄。   女人一张漂亮的脸满是委屈失落,要哭不哭的。   江琰没空管她,仰着下巴看陈幼安,还是从前那样痞气十足。   “上车啊,还要我过来请?”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   陈幼安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走到马路边。   她有驾照,大学的时候就拿到了。   然而跑车的门,她开不来。   跑车的启动开关,她找不到。   最后还是江琰冷着脸,极为不耐地把基本按键给她讲了一遍。   “昂昂”两声,跑车终于驶上马路。   陈幼安被江琰刁难了一整天,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她刚才还冷得发抖,现在却整个背上都是汗。   她会开车,之后进了公司也帮同事开过几次车。   但是她并不熟练,开车从来小心翼翼。   然而现在她开着不知道几位数的豪车,说放松是不可能的。   江琰偏头看着她。   小姑娘把方向盘抓得紧紧的,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紧张样子,跟从前一模一样。   “这是跑车。”江琰淡声,“你开三十码?”   陈幼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过了几秒才僵硬回答。   “小江总,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江琰笑了。   她还真把自己当司机了。   他收回视线。   报了个地址,一路上便没再说话。   骑车行驶缓慢,车窗外是一一倒退的繁华夜景。   江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最后,陈幼安驶进一处奢华的住宅小区,停好车,江琰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情绪淡下来,恢复之前的冷漠。   接过钥匙,头也不回地走了。   初秋的夜风拍在陈幼安的脸上。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看到江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尽头,才转身离去。   -   海城和南城的气候差异不小。   陈幼安回来的第一天淋了雨,第二天又吹了一晚的冷风。   那天送完江琰回家之后,陈幼安就开始感冒。   但是项目已经正式进入工期,她又是分部派过来的新人,不好请假。   工作任务连轴转。   没过两天,徐林落实好手上的工作,带着团队一起去星雾山后山进行实地勘查调研。   一行九人,开了两辆车。   星雾山后山的路不比前山,一大片都还没开发完。   道路十分难行,有些路段甚至还是土路。   山路崎岖,汽车一路蜿蜒着上山。   徐林坐在副驾驶,后排是萧扬,陈幼安,还有一个叫章念西的年轻女生。   “小安,你的感冒还没好?”   萧扬见陈幼安一路上闷着没说话,脸上也不太好。   山路颠簸,陈幼安吃了感冒药,有些头晕。   “嗯,我吃了药的。”   萧扬又关心问:“要喝点水吗?”   陈幼安摇头,“没事,等会儿下车就好了。”   章念西看了看萧扬和陈幼安:“快了,还有十分钟就到后山工地。”   不多会儿,他们到达目的地,汽车缓慢停下。   一行人拿着设备下了车。   陈幼安来过一次星雾山。   不过后山和前山不一样,全是葱郁翠绿的一片山林,呼一口进去,整个身体都透着清凉。   男生在前面抗设备。   陈幼安和章念西抱着资料和电脑,走在人群后面。   章念西凑到她的身边,悄悄问:“小安,萧扬是不是在追你?”   陈幼安顿了下:“没有,你别瞎猜。”   “我看萧扬好关心你,长得又帅又体贴,还跟你是一个分部的,怎么不考虑一下?”   陈幼安垂下眼睫,轻声回答:“我暂时不打算找男朋友。”   “啊?为什么?”章念西一脸吃惊,“是忘不掉前任?”   山林里有野鸟鸣叫,声音清脆动听。   陈幼安笑了笑,摇头:“我没谈过恋爱。”   “你长这么漂亮,没谈过恋爱?”章念西都有些不敢相信,“追你的人肯定很多,就一个都看不上?”   “也不是,大学比较忙,就没想这些。”   上大学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追她。   但她把精力一股脑地花在学习上,没心思也没时间谈恋爱。   章念西抱着电脑,连连摇头感叹。   又说:“以我多年观察所得经验,大学不肯谈恋爱只有两种可能。”   陈幼安眨了下眼,侧头看她。   “要么就是爱而不得,要么就是旧情难忘。”章念西表情古怪的笑了笑,“你这素静的性子,显然不可能是第一种。”   -   星雾山后山的风景延绵青翠,云海仿佛就在脚边翻滚,缥缈缭绕跟仙境一样。   但是他们没有多余时间驻足欣赏。   现场勘查任务繁重,成员们一到达工地,便拿出测量设备和记录仪作前期采集工作。   整个后山树林里都是悦耳的鸟叫和清幽的森林味道。   不一会儿,工地旁传来车轮碾压土路的“嘎吱”声。   陈幼安正埋着头,认真做时长测算。   她以为是其他建筑单位的人过来现场工作,并不太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章念西说:“小安,你看到没,简直太帅了。”   陈幼安仍旧埋着头:“什么?”   章念西语气兴奋:“小江总啊,他刚刚来工地了。”   陈幼安心口一顿,匆匆抬起眼。   然而她没有看到江琰的影子,只看到两辆驶远的黑色越野车的屁股。   江琰应该是来巡视工地了。   当年玩世不恭的少年,如今变得干练成熟。   时间过得很快。   山林里虽然空气清新,景色宜人,但一整天工作下来,还是很累。   陈幼安中午又吃了感冒药,忍着头晕脑胀,总算把工作都做完了。   一行人赶在太阳下山前,把设备材料收拾好,搬上车。   徐林坐在副驾驶,转过头说:“大家辛苦了,回去把手头的资料统计好,后天就准备出方案了。”   “好的,徐主管。”   下山的路陡峭不平,司机开得很慢。   外加夕阳西下,秋季山间多雾,这会儿视野已经有点不清晰了。   陈幼安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轻轻按压太阳穴。   “小安,回家洗个澡早点休息吧。”萧扬看她一脸疲惫,有些心疼地说。   “嗯。”陈幼安睁开眼,轻轻应了声。   章念西揉揉脖子:“我也要回家好好泡个澡,浑身骨头都--啊呀!!!”   她话没说完。   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耳边突然响起“咣当”一声阵巨响--   撞车了!   汽车一个急刹转弯,撞上路边的护栏。   作者有话说:   关于什么时候甜,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第84章   ◎“回海城干什么?”◎   太阳落山,雾气愈发浓重。   司机小于一个没看清,误打方向盘撞上了左手边的护栏。   一车人汗都吓出来了,惊魂不定。   好在撞得不算厉害,无人受伤,只是汽车头被撞凹陷一块。   一群人下了车。   司机小于揭开引擎盖,埋头检查。   “怎么样,还能走吗?”徐林看他弄了好半天,有些着急问。   半晌,司机摇头:“好像是撞坏了发动机机舱,走不了,得喊拖车。”   陈幼安如闻噩耗地微微皱眉。   现在在这半山腰僵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这个时间点,能不能喊到车上山都是个问题。   司机小于一个劲地道歉,打电话叫拖车。   然而那边回复说要至少三个小时才到。   太阳落山,山上的气温降得很快。   章念西有点害怕,“那怎么办,我们要在山上等三小时?可是天马山就要黑了。”   徐林也着急。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都说夜里山路难行,又起了大雾,过来至少要三个多小时。   “有办法了!”萧扬喊了一声。   他把手机递过来,有些激动地拔高嗓音:   “徐主管,我查了下地图,我们现在在前山和后山的交界处,往前山走一公里就有一家酒店。”   徐林忙抓过他手机看,屏幕的白光照亮他的脸。   “徒步过去只要半个小时。”他眯了眯眼,“我们就去这,说不定还能借到车。”   陈幼安唇角微弯,绷着的心放松下来。   “不错,如果借不到车,我们还可以在酒店住一晚,总比在山上等三个小时强。”章念西说。   徐林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小于,麻烦你在这里等拖车,我先带他们三个去酒店问问。”   司机小于一脸歉意,“应该的应该的,都怪我一时疏忽大意,耽误大家了。”   徐林拍拍他的肩:“不怪你,这雾实在太大,防不胜防。”   他叮嘱小于几句,便领着三个年轻人往前山方向走。   夜色逐渐降临,山间气温骤降。   站在山上,能远远瞥见隐于暮色中的辉煌建筑。   陈幼安从背包里翻出一件浅蓝色冲锋衣穿在身上,仍是觉得寒冷。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   估计是一天的舟车劳顿,又吹了山风,感冒加重了。   走了一路,手脚越来越凉。   她都有些站不稳了,好在拐了一个斜坡下去,终于看到酒店的大门。   圆形拱窗,尖耸屋顶。白色灰泥墙,宽广的草坪上打着浅色光束--   是一家奢华的温泉酒店。   走进大厅,头顶是繁复华丽的水晶灯饰,脚底是漂亮软乎乎的地毯。   一行四人在山上工作一整天,有些灰头土脸。   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内,像四个落魄的难民。   徐林没心思想这些。   他把背包各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走过去问酒店前台,可否提供租车服务。   “先生,不好意思,按照酒店规定,夜里是不对外提供租车的。”   “你看我们这四个人下不了山挺着急的。”徐林双手放在大理石台面,“能不能帮我们问问经理?价格贵一点都可以。”   前台礼貌微笑:“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们酒店还有很多空余房间,如果可以的话,这边可以直接帮您办理入住。”   ......   徐林眉心一跳。   章念西眼睛放光:“徐主管,要不就暂时住下吧。我们是因为工作途中发生意外,迫不得已才住酒店,可以报销的。”   徐林睨她一眼。   他当然知道可以找公司报销,但这酒店装修极尽奢华,他们四个人就算只开两间房,一晚得顶他半个月工资。   赵总知道肯定黑脸!   陈幼安和萧扬也累得不行,都不想在折腾。   能公费在这样的地方休息一晚,自然是求之不得。   几双眼睛都期待地看着徐林,徐林实在是没辙。   最后,他叹了口气:“你们几个,都带了身份证吧?”   “带了带了。”章念西积极说。   接过陈幼安和萧扬的身份证,就去办手续。   今天是工作日,酒店客人不多。   陈幼安抱着双臂,缩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她浑身都冷,脚都是冰的。   “小安,喝点水。”萧扬递过来一杯热水。   陈幼安伸手接过,感激笑了笑:   “谢谢组长。”   她端着水杯,慢慢喝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确实舒服了不少。   但她仍脑袋发晕眼皮发重,没什么精神。   并没发现大厅一侧走过来一个人,望着他们的方向,顿住脚步。   “我一会儿去找服务员拿点药。”萧扬坐到她旁边,侧头看着她,“明天干脆请个假吧,别工作还没正式开始,你就先病倒了。”   陈幼安长发搭在胸前,脸色苍白,眼睛大又黑,有种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没关系的,我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她感冒几天了,原本都快好了。   今天进山折腾一整天,病情才加重。   “嗯,你别强忍着。一会儿吃点清淡的。”   陈幼安对萧扬殷切的关怀感到有些不自在。   只微抿了下唇,礼貌地回应一声。   这时,她听到徐林的声音--   “小江总。这么巧啊?”   陈幼安笑容一滞,循声抬眼。   莹白冷冽的灯光下,江琰神色冷淡地站在大厅左侧。   深色衬衫西裤,一身商务装却更显身姿挺拔。   身旁是他的秘书,手里还抱着文件。   江琰视线落在陈幼安身上,不过一秒,就平静移开。   “徐主管,你们怎么在这儿。”   徐林刚才垂头丧气,见了江琰表情立刻丰富起来。   “我们下山的时候遇见大雾,出了点意外,车子发动不了了。”   江琰又问:“人没事吧。”   徐林四十来岁的年纪对着江琰十分恭敬。   “没事没事,谢谢小江总关心。”   陈幼安脑子晕乎乎,有些怔愣地看着江琰。   萧扬见她水杯里没水了,柔声说:   “我再给你接一杯吧。”   陈幼安缓神,收回手,“不用,我不喝了。”   说话间,她没注意到江琰绕过徐林,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   绷着下颌,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忽然开口,“陈小姐。”   陈幼安仰着头,缓慢起身。   “上次你给我的资料,有问题。”   江琰凌厉冷漠的脸,领口的流苏领针闪着寒光。   她无措眨了下眼,脑袋发懵。   资料?   不过就是一份会议记录,能有什么问题。   江琰冷着脸,声音也冷,吩咐似地说:   “十分钟后,上来找我。”   陈幼安反应迟钝地看着他。   江琰冷脸的样子很凶,给人十足的人压迫。   周围几人一时不敢说话。   徐林紧抿着嘴。章念西同情地看向面色苍白的陈幼安。   而萧扬知道陈幼安做事最为仔细,一份会议记录不可能出错。   不知道这位小江总为什么总是挑刺。   他于心不忍,鼓起勇气:“小江总,其实陈幼安她…”   话说一半,陈幼安扯住萧扬的衣袖,往后拉了拉。   只是很小一个动作,江琰还是看见了。   浅褐色的眸子压着情绪。视线下移,再一寸一寸收回来。   他嗓音沉冷问:   “有意见?”   气氛转变来得猝不及防。   徐林沉了两下眉赶紧使眼色,萧扬嘴巴动了动,最终把话咽回肚子里。   “没意见。”   陈幼安开口。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江琰,嗓音却是平静。   “我很快上来。”   -   陈幼安自然而然跟章念西一间房。   进入室内,她脱掉冲锋衣,里面是一件米色针织衫。   章念西一头倒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小安,我不理解。”她望着天花板,“这个小江总为什么特别针对你啊?”   陈幼安把手机揣进裤兜。   “可能是…嫌我没做好吧。”   章念西坐起身来,支招说:“如果一会儿上去他骂你,你就装病。”   “不对,你本来就感冒难受用不着装。小江总再凶也是男人。”她笃定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尽量柔弱可怜一点。我保证,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软。”   陈幼安摇头笑了笑。   如果章念西知道她当年怎样绝情地对待江琰,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收拾好东西,去了躺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   柔软的黑发垂在胸前,鼻尖有点发红,脸色苍白病态,眼尾还有些湿。   陈幼安轻声呼出一口气。   捧起冷水浇在脸上,尽量让自己清醒些。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十五楼。   陈幼安双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觉得软绵绵的。   她抬手敲门。   很快,房门打开,里面透出暖黄光线。   江琰换了一身灰色的休闲服,一手插袋,背光站着。   他皮肤冷白,眼底情绪被深藏,只有顷长的眼睫压下一层阴影。   陈幼安手心捏着,心跳有些快。   慵懒,恣意,带着与以身俱来的痞气。   男人的神态和姿势,和六年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她一时恍神,江琰却冷冷睨她一眼,转身进屋。   陈幼安清醒过来。   江琰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少年,而是令人敬畏的小江总。   套房宽敞,装饰奢华。   这是自上次开车送江琰回家之后,两人第二次单独相处。   江琰径直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双手自然垂在椅子把手上,仰头盯着她看。   她站着他坐着,压迫感却半分不减。   陈幼安被他看得不自在。   想起章念西说的话,自己态度好点儿,总不会惹到他。   她知道江琰是故意挑刺,也知道那份资料不会有问题,仍是轻声问:   “小江总,请问会议记录哪里有问题,我可以重新写一份。”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实在不想在工作中被江琰掣肘。   江琰仍一言不发。   陈幼安局促地垂下眼,提了一口气:   “小江总,如果你...”   话没说完,江琰忽然开口。   “回海城干什么?”   还是那把沉磁冷硬的嗓音,似乎一点都没变。   陈幼安愣了愣,眼神无措。   “我回来出差。”她如实说。   她脑子转得慢。不明白江琰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房间静谧,静得让人心慌。   江琰耐心告罄,忍耐到达极限。   他难耐撇开眼,再看回来。   下一秒,他倏地起身,一步一步靠近。死死盯着陈幼安的脸,眼底都是火。   高高的身影压过来,带着侵略性。   陈幼安睁大眼睛,瞳孔紧缩。   双腿打着绊地倒退,直接撞到墙壁上。   六年过去,少年长成男人,骇人的暴戾却分毫不减。   陈幼安长睫颤抖,“小...小江总?”   她的嗓音带着怯意。轻软又战栗,听的人心脏被猫抓一样难受。   江琰的火来得突然又猛烈。   他猛地掐着陈幼安的下巴,逼着她抬头。   “出差?”他手上用力,浅褐色的瞳眸情绪翻涌。   “陈幼安,你怎么敢的?” 第85章   ◎“就当是陪我。”◎   江琰咬肌鼓起,发狠地盯着陈幼安。他手上的力道不轻,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耳边传来她破碎的嘤咛,可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陈幼安,你真行。”他呼吸很重,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当初走得干脆利落,现在又心安理得地回来?”   男人的气息混杂着烟草味,如数洒在陈幼安脸上,脖子上。   她一手推在男人的胸膛,作无用的抵抗。   然而下颌传来的痛感,让她差点流出泪来。   江琰刚才的话不是疑问,是反问。   一腔怒火找到发泄口。   六年前的不甘和怨恨也一并带了出来。   过去的事情江琰没有忘掉。   陈幼安的背叛和恨绝他都记得。   一句喜欢,他高兴得想发疯。   一句不喜欢,他就跟一条狗一样被丢弃。   他被她耍得团团转。   最可笑的是,六年过后再见面,他忍着再纠缠她一次的冲动,忍得肺都在痛。   她却当着自己的面跟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你以为我喜欢过你,当年的事,就真的不会怪你?”   江琰的声音暗哑低沉,像是从嗓子里磨出来。   眼眶发红发狠,死死盯着这张他记了六年的脸。   空气沉闷,呼吸紧得快要窒息。   陈幼安感觉自己的下颌骨几近碎裂,水汽在她眼眶里无声蔓延。   她艰难望着江琰一脸盛怒的样子,颤抖着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变成一根尖锐的刺,在江琰身上戳了一个口子。   他眼里的火被浇灭,像一汪死水,情绪散了个尽。   “算了。”江琰忽然说。   然后松开手,转身就走。   步子还没迈开,他听到身后“咚”的一声--   陈幼安身子轻飘飘,像个失去支点的玩偶,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江琰先是一愣,少有地露出慌乱神色。   “怎么了?”他蹲下身,抬起她的脸。   陈幼安微阖着眼,眼睫长又浓密,额前渗出细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江琰一摸她的额头,皮肤热得烫手。   “你在发烧?”   陈幼安眼皮只轻轻动了下,身体滚烫又无力。   “操。”   江琰一手绕过她的腿弯,打横将人抱起来。   陈幼安身体悬空,微睁开眼。   她眼神迷离,看见江琰紧绷的下颌,还有凸起的喉结。   她被江琰抱在怀里,能感受到男人坚实的肌理和强劲心跳。   这种感觉好熟悉。   从前她被王蕴关在器材室,膝盖受了伤,江琰也是这样抱着她走。   还有后来在机场--   她濒临崩溃的那一晚,江琰把她搂在胸前,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他对她说,“陈幼安,你有我。”   混乱的思绪涌上大脑,她觉得自己脑子被烧晕,一时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但她觉得疲倦极了,眼皮越来越重。   与此同时,她又踏实极了。   她好想就这样被他抱着,再也不松开。   那种熟悉又安心的感觉回来了,如果这是梦,她希望不要醒来。   -   陈幼安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十六岁,回到附中教学楼。   冬日阳光灿烂,天青水光,耳畔是朗朗读书声。风一吹,香樟树叶沙沙作响。   她背着书包,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   一抬眼,看见一位栗色碎发的少年,懒洋洋倚在栏杆上。   他身形高瘦,瞳眸颜色浅淡,对着她弯起眉眼,宠溺又温柔。   “过来。”少年向她伸出手。   陈幼安心跳加速,颤巍巍地把手递过去。   风是在这一刻停止的。   少年抬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指腹轻揉捻着她的唇,再掰开。   陈幼安极其信任地任他摆布。   她张开嘴,望着他,沉溺其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陈幼安躺在一张松软舒适的大床上,黑发柔顺地铺在枕头上。   她睁着迷蒙的眼,缓慢坐起身,看向四周。   入眼的是深棕色的壁布,富有格调的摆件。处处透着奢华,她还能闻到清淡的檀木味道。   陈幼安眨了眨眼,她还在江琰的房间里。   刚才的梦太过真实。   她抬手揉揉太阳穴,脑袋还有点晕。   只是现在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又将手贴上额头,不烫。只觉得浑身都软,又饿,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想起刚才那个梦。   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江琰好像确实给她喂过药。   但她当时意识不清醒。江琰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   江琰从客厅进来,就看见陈幼安坐在床上。   明晃的光线下,她的黑发散乱有些蓬松,衬得整张脸更加小。   陈幼安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纯。   学生时期就很明显,他一开始就是被那股勾人的清纯气质吸引。   现在她愈发漂亮起来,嘴唇莹润饱满,皮肤细嫩像春天的嫩芽。   黑白分明的杏眼形状很好看,又因为生病的缘故湿漉漉的,更加柔媚似水。   陈幼安看见江琰,先是一怔,然后反应慢半拍地掀被下床。   米白色的针织衫宽松,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她不说话,有些紧张地站着。   江琰靠在门边,没什么表情,敛着眼皮看她。   “医生来看过了,你是疲劳过度,加上发烧晕过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冷淡,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仿佛跟刚才那个狠戾的男人判若两人。   陈幼安紧了紧手心。   这么多年年过去,她的心性成熟了很多。   但是对着江琰,尤其在他阴晴不定的时候,仍是心口发紧。   “小江总,那我先回房间了。”   江琰微微皱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淡声说:“桌上有刚送来的晚餐,吃完再走。”   陈幼安愣着,脚步不动。   她确实很饿。但是在江琰的房间里吃东西,也太怪异了。   而且,江琰刚才情绪失控,第一次提及了过去的事。   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甚至是带着怨恨。   江琰分明是不想看见她的。   “愣着干什么?”   江琰说着,几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拉住她的手腕,扯着人往客厅走。   男人的手掌修长骨感,力道和温度透过指节一并传来。   陈幼安手腕的皮肤微烫,她下意识地想要抽手,却抽不开。   她嗫喏着开口:“小江总…我想回去了。”   “吃了再回去。”江琰拉着人坐到椅子上,盛了碗牛肉粥递过去。   “就当是陪我。”   他声线冷淡,却像是在委曲求全。   陈幼安看了看江琰,视线往下,桌上是清一色的清淡菜品。   一看就是为她点的。   少年退却顽劣气质,却潜移默化地,把对她的温柔变成一种习惯。   陈幼安心脏狠狠沉了一下,埋着头,拿起勺子慢慢喝粥。   房间里一时只有碗碟碰撞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陈幼安黑发垂下,挡住小半张脸。   她动作缓慢,一下一下得喝。   牛肉粥的鲜味在舌尖绽放,她的心口却酸涩,发苦。   -   陈幼安吃了医生开的药,回房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跟随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徐林还是坚持要她休息两天。   “徐主管,我昨天吃了药,已经没事了。”陈幼安说。   他们刚做完现场采集,工作会很忙。现在基本恢复了,实在没这个必要。   “不行,必须休假。”徐林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不肯答应,“小江总才打电话质问我,怎么能带着生病的员工上山工作。你就乖乖听话,过两天再回来上班。”   陈幼安听了,抿唇没再说话。   昨晚回到房间已经很晚,章念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陈幼安不善撒谎,只简单地提了几句。   说自己在小江总房间晕倒了,被送去了酒店的医疗室。   “在他面前晕倒?”章念西惊讶,又打趣说,“小安,你这叫因祸得福,以后小江总再也不会挑你的毛病。”   章念西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昨晚,是小江总亲自在照顾她。   汽车在下山路上摇晃,陈幼安望着窗外景色,黑亮的眼睛干净又清澈。   “哎,我们这样的底层,跟小江总的接触本来就不多。”章念西又感叹说,“这么帅的男人,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了。”   江琰是鸿业集团CEO,而她们只是设计公司的普通职员。   理论上,不太可能再有交集。   陈幼安顿了下,微垂眼睫。   徐林听了章念西的话,笑出声。   他私底下没什么架子,平时都跟手下员工打成一片。   “章念西,小江总那种级别的人是你可以惦记的?”他坐在前排开她玩笑,“我看销售部的何经理长得就不错,你干脆找他当平替。”   章念西听了,气得直翻白眼:   “徐主管,何经理都三十多了,身高跟我差不多,他怎么能跟小江总这样的男神比。”   徐林笑了笑,“你还嫌弃,何经理抢手的很。”   萧扬实在是憋不住,笑出声,   陈幼安扯了下嘴角,附和着笑了两声。   江琰确实有那种魅力。   从前在附中,他就让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   现在成了高高在上的小江总,更是光芒万丈,令人仰望。   她回想起江琰昨天的模样,心情一时酸涩。   这种感觉不好受,时不时冒出来折磨她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幼安轻呼出一口气,神色漠然地望着窗外。   或许只有等出差结束,离开海城,她才能得到平复。 第86章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工作忙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   为了赶图,整个设计部的同事都连轴转熬了好几个大夜。   陈幼安自然也不例外。   她和萧扬虽然是分部过来学习的新人,资历尚浅,这样的重点项目轮不到他们头上。   但是徐林要求大家发挥创造才能,每个人都要提交一份独立设计的平面方案。   这天星期五,徐林召开部门会议。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图都不错,尤其个别同事,心思很巧啊。”   底下有人议论。   “熬了两天夜类似了,黑眼圈都掉到下巴了。”   “哎,只要有郑老师在,我们的图看都不用看,肯定会刷下来。”   女职员口中的郑老师叫郑伟峰。他资历深能力强,设计作品多次得奖,是公司的招牌设计师。   “有什么关系,徐主管也是为了锻炼我们,做得多才学得多。”   会议室后排,萧扬和陈幼安挨着坐。   他十分好奇:“真想见识一下这位金牌设计师,到底能做出什么惊为天人的杰作。”   陈幼安埋头做笔记。   “别墅是民用住宅,不太可能做夸张的设计。”她握着笔,侧头笑了笑,“大佬总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们跟着学学就好。”   “说得对。”萧扬挑眉,同意说,“不过等平面方案敲定了,咱们也该回南城了。”   陈幼安指尖一顿,冲萧扬点头。   “嗯。”   -   周六终于不用再加班。   陈幼安一觉睡到早上九点,起床洗了个头。   窗外是秋日金灿的阳光,天气很好。   临出门,她特地收拾一番。   一条简单的素色长裙,套牛仔外套。   她处在最好的年纪,只需一只浅色唇膏,长发垂在胸前,柔美又鲜活。   吃过早饭,叫了一辆出租车。   黑亮的瞳孔倒映海城的街景,一一倒退变幻。   陈幼安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在这里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圣诞节,除夕,下雪,堆雪人...   偏偏那么凑巧,每一段不同的记忆,都参杂着同一个人的身影。   她轻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那道身影几乎盘亘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出租车缓慢减速停车,到达一处宽阔整洁又有些年月的小区门外。   她一早就该来看望邓惠的。   之前工作确实忙不过来,她又感冒耽搁了几天。   陈幼安扯着裙摆,提着一袋子东西下车。走在熟悉的小径上,心跳却开始加快。   似乎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邓惠一早接到她的消息,站在屋门口等她。   远远见到人,脸上都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邓阿姨,这些是我从南城带的特产。”陈幼安将袋子递过去,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各色特产。   邓惠皮肤光洁,保养得当,头发利落挽在脑后,和六年前没什么变化。   “人过来就是了,还带这么多东西,也不嫌重。”   她伸手接过,又拉着她进客厅。   陈幼安摇摇头,笑容自带感染力。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可以偶尔可以换换口味。”   邓惠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她。   “女大十八变,咱们家安安越来越漂亮了。”   邓惠没说客气话。   高中时期的陈幼安素静清恬,成年过后眉眼更为立体,一张脸好看得惹眼。   “交男朋友了没?”   邓惠给她倒了杯茶,又切了些新鲜水果摆上茶几。   陈幼安垂下长睫,抿唇微笑。   “邓阿姨,您别开我玩笑了,现在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谈恋爱。”   “再忙也得找对象啊。”邓惠把果盘递到她面前,“你今年二十三岁,有合适的可以相处着试试了。”   陈幼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了叉子叉葡萄吃,避而不答。   邓惠当她时害羞不好意思,也没追着问。   换了个话题问:“你妈妈最近还好?”   一旦开始叙旧,聊的都是从前的人和事。   “她...挺好的,找了个小她几岁的男朋友,两人经常到处旅游。”   陈幼安虽然没有跟安敏珍住在一起,多年过去,母女两的关系倒是缓和很多。   安敏珍一向有恣意快活的本事,就算是年近五十,依旧过得潇洒自在。   “我是真佩服她。一辈子都活得我行我素,这样的人才过得快活。”邓惠淡然说。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恩恩怨怨早都看开了。   “你别说,某些方面,我们家那小子跟她还有点像。”   陈幼安知道邓惠说的是齐枫。   她和齐枫一直都有联系。   齐枫当年成绩稀烂,齐正楠砸钱让他进了个三本院校,勉强算是能混个文凭。   齐枫倒也没有堕落到底。   上大学的时候,他开始接触摄影。   也许是天赋使然,他在校园论坛传了几张片子,竟然火上了某平台的热搜。   他长得好看,又是自在如风的性子。   没毕业就有大把网红找他约片。还有娱乐经纪三番五次登门,想找他签约。   齐枫一一拒绝,毕业后成了一名独立摄影师。   再后来就是全球各地到处跑,一年到头难得回海城一次。   “齐枫确实挺厉害的,我那时候还在读大学,就从室友那听到他的名字。”   陈幼安弯唇,没想当年那个痞气十足的少年,短短几年便有了一番成就。   邓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只可惜,你们碰不上面儿,小枫要过年才回来。”   她看着陈幼安的侧脸,又问:“安安,你这六年都没回来过一次,真的不多待几天?”   陈幼安握着水果叉的手指紧了一下。   她笑了笑,随即神色平静说:   “邓阿姨,我在海城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南城那边事情还不少,时间确实比较紧。”   她对海城是留恋的。   可这里终究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邓惠看着这个的昔日倔强的小姑娘,变得柔和又坚定。   她没有说挽留的话,只轻轻呼出一口气。   “嗯,年轻人以工作为重是好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你交了男朋友,记得带过来给邓阿姨瞧瞧。”   陈幼安黑睫微颤,笑着应:“好。”   -   陈幼安离开之后没有直接回公司的公寓。   她顺着街道一路往下,不知不觉走到附中门口。   周末校门紧闭,大理石上的“海城附中”四个字赫然醒目,门口那颗老榕树依旧挺拔苍劲。   风中都是回忆的味道。   陈幼安在门口站了会儿,继续往前走。   六年前她走得匆忙,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细细品味观赏以作怀念。   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她总是三点一线。   上学,回家,还有就是去小超市兼职。   既然是故地重游,那便再去看一看。   秋日的阳光暖意十足,熟悉的街景没怎么变。   除了太过老旧的房子刷了一层新漆,有几家店面换了招牌,剩下都是记忆里的模样。   陈幼安提着裙摆,跨上几层台阶。   拐个弯儿,就到了小超市门口。   小超市还开着还在营业,依旧是简单暗色的招牌,发灰到斑驳的墙面。   风一吹,陈幼安的眼眶有点发涩。   眨了下眼,看见一个男人从小超市出来。   宽肩窄腰,身形落拓,一张脸冷白冷白的,双眼深邃而漠然。   陈幼安捏着裙摆,仰着头,愣愣看向江琰。   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可是男人的短发,冷漠的眼神,和记忆里全然不同。   他们竟在这里撞见。   江琰低头,点火,香烟含在唇间吸了一口。   猩红火光闪烁明灭,烟雾肆意弥散。   他眯了眯眼,眼前的女人一袭长裙到小腿,细瘦脚踝裸在空气中。   柔弱得似乎一捏就会碎。   烟雾随风飘走,视野变得清晰。   江琰记得,陈幼安是很怕冷的一个人。   如今却在深秋时节裸着脚踝,整个气质又是矛盾的清冷高洁。   过了那么多年,果然很多事都会变。   两人就这样站了半分钟,江琰先开口。   “怎么来这儿了。”   陈幼安顿了顿,轻声应:“我去看望…我的继母,就顺便过来看一眼。”   江琰手指夹着烟,眼尾狭长,没什么情绪。   “去哪儿?送你。”   陈幼安站着不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含着光,望着他。   还是那个表情,还是从前的样子。   脆弱,干净,有一种极致的纯粹。   让人无端地想要保护,和征服。   可她不喜欢他。每次见到他,都是警惕又带着怯意。   六年前是,现在还是。   江琰单手插进袋里,轻扯嘴角,自嘲笑了笑。   只要他不逼她,她绝不会走向自己半步。   他很想转头就走,再也不看她一眼。   可是双腿被定住,怎么也迈不动。   他知道在她面前,自己早就没有什么骄傲可言了。   落日余晖浸染街道每一个角落,金色光芒带了点灰,像一幅色调暗哑的水彩画。   江琰垂着眼,漫不经心道:“怎么,还怕我呢?”   “不是。”   这次,陈幼安回答得很快。   她只是意外,意外可以再见到他。   “小江总。”她向前几步,仰着头,“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她声音微颤,小心翼翼地试探,观察他的表情。   但或许,这是老天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让她可以跟他好好告别。   江琰紧抿着唇,下颌线绷成一条线。   一秒,两秒。   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指间的香烟续出一截长长的烟灰。   陈幼安读懂他的默许。   拿出浑身的勇气,认真又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   “江琰。”   久违的,带着南方口音的发音。   少女成熟蜕变,声线青涩变得清甜。   “我请你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作者:甜甜的再三五七八张章吧(bushi   小江总:拳头硬了 第87章   ◎“再见到你,我好高兴。”◎   附中这一片基本没什么变化。   烤肉店,火锅店,电玩城,KTV,仍是六年前的样子。   陈幼安走在江琰身侧,亦步亦趋,浅色裙摆在脚边晃动。   那时候,她也这样跟在他身边。   江琰带她把周围的餐厅都尝了个遍。   他们还会聊很多,江琰会扯她的书包,玩儿她的头发。   有时候还会很过分地揉她的脸。   漆黑如墨的瞳眸映着记忆中的剪影。   两人一路无话,挑了一家环境清静的西餐厅。   服务员领着他们入座,陈幼安把菜单推到江琰面前。   “你点吧。”   江琰脱掉外衣搭在椅背上,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扫着菜单。   “你吃什么。”   陈幼安微微弯唇:“我还是以前的口味。”   江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很快又垂下。   修长手指握着笔,在菜单上勾选。   餐厅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邻桌有刀叉碰撞的细微响声。   服务员拿走菜单,江琰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怎么想到学设计了?”   陈幼安的化学成绩很好。他以为她会从事研究工作,或者学医之类。   陈幼安黑发垂在胸前,浅浅笑道:“就业前景不错,也不会枯燥无趣。”   其实当时选专业的时候有一部分冲动的成分。   她觉得自己十几年来都过得压抑,不自由。   于是便想要冲破,想要创造。   “设计是一件直观又纯粹的事情。有人说,学设计可以改变世界。”她微垂眼睫,仿佛陷入某种回忆,“我是想,试着改变自己。”   江琰沉默,没有接话。   很快服务员上菜,他拿起刀叉切牛排。   陈幼安喝了一口浓汤,嘴唇莹润。   “你呢,出国这几年还好吗?”   江琰放下刀叉,又擦了擦手。   “一个人在国外,有什么好不好的。”   他把切好的牛排递到陈幼安面前,“学习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而已。”   “谢谢。”陈幼安说。   她又回想起给自己给他补课的那段时间。   江琰学什么都快,记忆力很好。   他的确有一副优秀的头脑。   牛排鲜嫩,入口有嚼劲。   陈幼安望着餐盘光洁的边缘,抬起头问:   “那...江澍,还在海城吗?”   江澍是她最不愿提及的一个人。   他没有直接伤害过她。   却好似一只被恶意驱使的手,推着她,走到悬崖边沿。   江琰听她提起那个名字,想起一件往事。   一件对他无足轻重的事,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抬眼,定定看着她。   “为什么问他。”   陈幼安睫毛颤了一瞬。   她离开江琰那么多年,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已经淡化许多。   “就...随便一提。”   江琰用餐布擦了嘴,漫不经心开口。   “那个垃圾急功近利,当年把江祈年在国外的公司搞破产不说,还因为做假账被带走调查,后来被我的团队救了。”   “江祈年为了补偿我,就把鸿业给了我。现在江澍被江祈年拴在身边,跟个哈巴狗一样。”   这是陈幼安第一次听说江琰在国外的事。   当她还在象牙塔舒适圈,江琰已经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他却说得轻描淡写。   陈幼安微皱眉:“江澍待在你父亲身边,会不会...让他近水楼台?”   她听得认真,灯光洒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因为刚才喝了热汤,嘴唇还泛着鲜红。   江琰盯了她会儿,不在意说。   “担心这些做什么。”   陈幼安拿汤勺的手顿住,垂下眼睫。   当年江琰爷爷跟她说的话,她至今都还记得。   “我怕他,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她轻轻说,声音有些颤。   “我的东西?”江琰笑了笑。   “江氏是一个庞大的帝国,但并不是我建立的。得到江氏并不会带给我多大的成就感。”   江琰嗓音磁沉,吃东西的动作优雅,天生带着贵气精致。   “而且江氏未来好不好,还能走多远,这只对江祈年重要,对我并不重要。”   不重要...吗?   陈幼安有些怔。   她连忙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不敢去细想。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   出了餐厅,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   江琰摸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一吸一吐,白雾在黑夜里升腾着消失。   陈幼安侧头,看得有些晃神。   男人脖颈修长,五官立体,像是被光线雕刻出来的清隽好看。   一开始,她并没料到江琰会跟她说这么多。似乎只要不提从前,他们也能心平气和地相处。   那个桀骜难驯的少年,真的成熟内敛了很多。   秋天夜里的温度很低,陈幼安一袭长裙薄外套已经有些不耐寒。   空气里的寒凉刺着她的皮肤,也让她变得清醒。   她慢下步子,仰头,“江琰。”   眉眼弯起,笑得温柔。   “再见到你,我好高兴。”   江琰顿住脚,呼出烟圈,隔着一层白雾看她。   迷蒙的笑容底下,仿佛隐匿着某种伤感情绪。   “过去的事,我没资格提。我也补偿不了你什么。”   陈幼安嗓音轻柔,有些徒劳无力,却又真挚无比。   “我要回南城了。但我欠你的,永远不会忘记。”   她的眼神柔软,带着忏悔。   昏黄的灯光照进去,给人一种虔诚又悲凉的感觉。   黑夜沉默,冷意悄无声息地蔓延。   江琰喉结艰难滑动一下。最终,顺了她的意愿。   “嗯。”他眸光沉沉看着她。   “好的坏的,我都记着。”   -   周末,气温降了好几度。   一夜秋雨后,银杏树叶落了一地。   机器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声,陈幼安正帮着工程部的同事影印资料。   设计部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手上只剩下些杂活。   “小安,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下周一早上飞,回去还能休息半天。”萧扬帮她把资料摞好,又帮她冲了一杯咖啡。   陈幼安微微一笑,点头接过,“谢谢组长,给你添麻烦了。”   她今天一身通勤装,白衬衫,卡其色短风衣。   笑容明媚带着柔和,看得人很舒服,像一池江南的春水。   萧扬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一个组的,还客气什么。”   陈幼安笑了笑,没搭话。   抬眼看见徐林火急火燎地走过来。   “小安,你跑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陈幼安一愣,她刚才出来影印资料,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来给工程部的同事帮忙。”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徐主管?”   徐林夺走她手上的资料,往萧扬怀里一放。   “什么忙也别帮了。”他语气迫切,“你赶紧去鸿业一趟。”   -   陈幼安到达鸿业集团的时候刚好下午四点。   她乘坐电梯来到七楼,走廊安静。   一面墙上挂着公司近几年的重点项目介绍,左边会议室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   她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里面一张椭圆长桌,周围坐了五个人。   江琰坐在主席位,身后是他的秘书,郑伟峰坐在他的左侧,还有两个不认识。   来之前,她问徐林到底什么事。   徐林说他也不清楚,只说接到郑伟峰的电话,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郑伟峰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也是最后被选定设计方案的负责人。   陈幼安猜测应该是跟设计方案有关。   “小陈,先找个位置坐下。”郑伟峰说。   陈幼安抬头扫了一眼。   江琰一身西装革履,敛着眼看她。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让人很有距离感。   她走到郑伟峰旁边的位置。   刚坐下,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人敲了两下电脑。   会议室正对面的屏幕开始播放PPT。   陈幼安仰头,看了一眼屏幕,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   “小陈,这是你做的?”郑伟峰问。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她做的平面方案。   陈幼安知道自己资历浅,方案不可能会被采纳。但她做事一向尽善尽美,况且这还江琰公司底下的项目,她便花了不少心血,构思这份平面方案。   陈幼安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是的。”   江琰向后靠在转椅椅背上,手肘搭在扶手上,十指交叉。   “说说你的构思。”   陈幼安捏了捏手心,有些迟疑。   她本来不是那种容易在领导面前露怯的人,   但是江琰审视的目光,让她没来由地紧张。   郑伟峰似乎对她并没有太多好感。   “小陈。”他语气带着不耐烦,“小江总问你呢,别浪费大家时间。”   办公室几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陈幼安调整呼吸,点开电脑上同步过来的PPT。   初步介绍了构成和功能上的汇报,便介绍了自己设计的亮点。   会议室安静,她的声线柔软却带着力量。   “星雾山是海城最具商业价值的景点。而它最出名的三样东西分别是,夏天的星,秋天的雾。”   陈幼安稍微停顿,自信抬眼,“还有冬天的温泉。”   她又点击鼠标,向大家演示讲解。   “所以阳光房可以用来观星,赏雪。而室外的独立温泉池,可以让业主体会到雪山酒店那样私密的,享受的体验。”   说完,一时没人作声。   下一秒,郑伟峰泼赖第一盆冷水。   “小陈,你这不是胡闹吗?你以为温泉系统这么简单?造价多少你算过?”   陈幼安面色平静,没说话。   她算过,造价高得惊人。   但是并不是不能实施,这样的设计比常规景区别墅更有市场竞争力。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的方案会被拿出来讨论。   现在也犯不着跟郑伟峰争。   江琰没接郑伟峰的话,转而看向穿工作服的男人。   “宋经理,你怎么看。”   宋经理扶了扶眼镜,又反复看了几遍。   “郑老师的日式设计不错,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感。只是所有的优点集中于外观,功能上和创新程度来说,欠缺了点。”   郑伟峰一听,脸色沉下去。   “而这位设计师的阳光房和温泉系统,确实新颖,也会是个不错的卖点,技术上我们也做得到,就是...”   江琰直了直身子,仍是十指交叉的姿势。   他瞥了眼陈幼安,缓慢开口。   “造价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儿,我需要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创新设计。” 第88章   ◎“给我一个机会。”◎   整件事发生得太突然。   一直到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离开,陈幼安都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说不欣喜是骗人的。   有哪个设计师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展示的机会?   可她入职不到两年,资历和阅历都不够。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抢了郑伟峰的项目?还是今年公司最看重的别墅区项目。   陈幼安提着包,最后一个出会议室。   她脑子有点混乱。抬起手,冰凉的手背贴着额头。   下周本该回南城的,机票都买好了。【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现在设计方案落到她头上,所有安排都被打乱。   南城暂时是回不去了,她还会继续跟鸿业的人合作。   想到这一点,陈幼安心跳愈发的紧。   她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念头,不敢多想。   脑子里装着着好多疑问,想找江琰当面问清楚。   可是会议结束后江琰便直接离开公司,听说还要找施工方谈合同的事。   午后的天色开始阴沉,黑压压,刮着冷风。   似乎快要下雨。   江琰住的小区位于海城最繁华的街区,四周不少标志性建筑。   却能做到闹中取静,在喧嚣的都市尤为幽静宽逸,十分难得。   陈幼安按照上次送他回家的记忆,打了个车过去。   她不知道江琰什么时候才忙完。   她没他的电话,不好意思打扰,便到他家楼下等。   天色暗下来,小区陆陆续续有车辆驶入。   陈幼安还拎着包,黑发垂下挡住小半张脸,安安静静站在停车场的转角处等。   站了一个小时,脚麻了。   她去自动售卖机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小口。   又拿了张纸巾垫在台阶上,坐着继续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开始有些困倦,就抱着膝盖,头轻轻靠着。   江琰停车出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车场出口的光线很暗,陈幼安蜷缩着身子,脑袋微微偏着,头埋进手臂里。   头发柔顺地垂着,像是睡着了。   江琰心里一软,走过去蹲在她脚边。   “蹲这儿干什么。”   低哑,沉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混着一股清冽气息。   陈幼安一下子清醒过来,抬眼对上江琰浅褐色的瞳眸。   她赶紧站起身,眨了眨眼。   “你回来了。”   江琰也跟着站起来,高出她一大截。   黑色衬衫灰色西裤,手里拎着外套,整个人都是贵气干练的气质。   “再不回来你都要露宿停车场了。”   他笑了笑,退却在会议室里的疏离冷漠。   “找我有事?”   陈幼安仰着脸,点头。   江琰看着她,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   “那走吧,回家说。”   -   玄关的灯亮起,屋内是几近空旷的宽敞。   极简风装修,家具很少,客厅除了电视机,沙发和茶几,连一个摆件都没有。   毫无生活过的痕迹。   跟江琰疏离淡漠的气质联合到一起,更为凌厉肃冷。   陈幼安换了鞋,心中忐忑紧绷。   藏在心底的猜想隐于层层海浪之下,稍有不慎就会波涛汹涌,翻起巨浪。   江琰猜到她来的原因,无非就是问设计方案的事。   他只字不提,转而问:“吃饭了吗?”   陈幼安摇头,“还没。”   “要不要出去吃?”   “不用,我晚点再吃。”   陈幼安走近两步,黑白分明的杏眼望着他。   江琰不接招,移开视线。   又自顾回卧室换了件宽松的居家服,屐着拖鞋出来,浑身的少年气。   “那家里没有吃的,只有方便面。”   陈幼安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时,江琰已经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很宽很大,双开门冰箱,深棕色的橱柜,浅白色大理石台面,都很新,像是不常使用。   江琰袖口挽起,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   “先吃点,垫垫肚子。”   陈幼安看着他的动作,迫切地想要阻止:“真的不用,我有事情想问你。”   “陈小姐。”   江琰淡声。拿了个锅出来,点火,烧水。   “饮食不规律,容易胃疼。”   陈幼安站在江琰身后,画面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叠。   六年前,她第一次去江琰家,他就给她煮方便面吃。   她以为自己那时候并不喜欢他,却清晰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   记忆鲜活得不真实。   江琰的动作,背影,满腔热忱,和当年如出一辙。   少年变成男人,桀骜又孤高。可他唯一的温柔,全给了她。   屋外已经开始下雨,还不小。   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衬得屋内尤其安静。   陈幼安站在原地,鼻子泛酸。眼眶发热,   一颗心在记忆的潮水中沉浮,翻滚。   “江琰。”她轻轻喊他,终于问出口,“为什么会用我的方案?”   江琰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能是为了什么。”颜色偏浅的眼瞳毫无波澜,“当然是为了赚钱。”   陈幼安端着水杯,直直望着他。   “只是这么简单吗?”   江琰喝了口水,径直往客厅走。   “宋经理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他坐到沙发上,黑色的柔软皮质缓慢塌陷。   陈幼安抿了下唇,跟过去。   那位宋经理确实说了,她的方案更为创新,功能性也更强。   她知道自己的设计更有市场竞争力。也十分意外欣喜能在这种舞台展现自己。   但是她想问的不是这些。   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捏着手心,站在离江琰一米的距离。   “你想让我留在海城吗?”   她嗓音轻颤,鼓足勇气问出心中隐晦的猜测。   然而问完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心跳变得更紧。   江琰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抬着下巴看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被你发现了。”   那一瞬,陈幼安觉得心脏被一箭射中。   她猜对了。   虽然不全是,至少有一部分是。   江琰没否认,说得轻松自在像是讲一个玩笑。   他自下而上地仰着头看她,漫不经心说:   “留住你,的确是我的私心。”   陈幼安愣在原地,头发柔顺地搭在胸前,垂在腿侧的指尖颤了下。   “为什么。”   她轻声问。视线空乏地望着地上某处。   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她逃避过无数次,也问过自己无数次。   没有答案。   她没想过会再遇到江琰,   更没想到江琰还会喜欢她。   从回海城的第一天,江琰的陌生疏离。   到后来他故意刁难她,让她狼狈不堪。   再到酒店房间内,他疯狂把她抵在墙上,掐着她的下巴质问。   轻蔑,厌弃,暴戾。   陈幼安一直以为,江琰对自己只有不甘和怨憎。   而这些,才是她应得的。   六年的时间并不短,她已经习惯了用回忆和愧疚来排解思念。   就算黯淡无光,也不觉得难捱。   但是江琰不可以。   他应该走坦途大道,活得闪闪发光。   最后找到一个真正优秀的人,去喜欢,去圆满。   打在窗上的雨声愈发剧烈,压抑和委屈无声蔓延。   江琰看了她会儿,妥协软下声。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他起身,和她面对面站着。   “郑伟峰的设计好是好,但是这类别墅设计别说全国了,在海城都比比皆是。”他沉着呼出一口气,解释道,“其实价格越高消费者反而越有愿意购买的倾向,这是凡勃仑效应...”   “江琰。”陈幼安忽然出声,将他打断。   “我不值得你这样喜欢。”   她说得直接,嗓音很低,很沉。   江琰站在原地,皱眉,沉默。   他知道陈幼安想说什么,他不想听。   可她视线垂着,他不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   江琰撇开眼,又看回来,抬手把她拉到身边。   “我喜不喜欢你都好,你不要有负担,安心做你想做的事,”   江琰声音很淡。   “陈幼安,你是自由的。”   话音落,一滴晶莹的泪砸在地板上。   陈幼安的泪来得悄无声音又汹涌无比。   室内光线暖黄柔软。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巨大的悲哀。   “怎么了。”   江琰难得露出慌乱的表情,他想伸手抱她,手抬了一半,又生生放下。   “别哭了。”我会心疼。   后面那句话他不敢说,怕会加重她的情绪。   然而下一秒--   陈幼安忽然地倾身,一头扑进他怀里。   猝不及防间,江琰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毫无防备,左脚向后一步,差点被她撞得摔在沙发上。   夜雨汹涌,“噼啪”打在玻璃窗上,江琰清晰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江琰,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陈幼安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发闷。   江琰浑身僵直,肌肉紧绷。   鼻尖是她发香的味道,还能感受到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又柔又轻。   明晃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   陈幼安抽泣得浑身都抖,像一只在风中颤动的蝴蝶,轻轻停靠在他的肩头。   江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努力压制心底的惊涛骇浪,不敢惊扰。   陈幼安很倔,不喜欢哭,江琰知道。   他只见她哭过两次。   一次在机场的荒草旁。   她很伤心,埋在他怀里哭,头发丝都糊到脸上。   再一次就是竞赛当天,她被田源锁在卫生间。   然而那天过后,他们就逐渐偏离了方向,渐行渐远。   “江琰,我不值得你这样。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这么普通,平淡又无趣。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到那种。”   陈幼安的泪水从睫毛缝隙溢出,浸湿江琰的肩。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控诉着自己。   “陈幼安。”江琰喉结滑动,沉磁声线在她头顶响起。   “这就是你不喜欢我的理由吗?”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陈幼安僵了一瞬。   她松开手,迷蒙仰起头。   江琰深深看她,浅褐色的瞳眸含着细碎的光。   “陈幼安。”他笑了笑,“我不是从前那个冲动莽撞,控制不了脾气的人了。”   陈幼安哭得眉眼发红,嘴唇也成了鲜红色。   江琰的卑微和讨好,让她受不了。   眼泪又跟着断线。   “给我一个机会。”   江琰抬手,轻轻捧着她满是泪水的脸。   “给我一个让你真正喜欢上我的机会。” 第89章   ◎“陈幼安,也就你有这个胆子。”◎   食物的香气在客厅飘散。   使得原本空落落的肚子,涌上一层饥饿感。   陈幼安把头发随意绑在脑后,露出一张莹白好看的脸,   拿筷子夹起,吸了一口,方便面的鲜味溢满口腔。   江琰偏着头,坐在桌对面看她。   “好吃吗?”   “嗯,好吃。”她抬眼,又继续埋头吃。   她刚才哭得厉害,眉眼还有些泛红,眼睛湿漉漉的,   吃面的样子又乖顺得很。   江琰看得有一瞬的晃神。   他仍有些不真实。   不敢相信眼前真实鲜活的陈幼安,已经回来了。   鸡蛋煎得很嫩,火腿肠也很入味。   陈幼安吃着面,感受到如有实质的视线有些不自在。   江琰的目光肆无忌惮。   “你别一直盯着我呀。”她轻声说。   江琰手臂交叉靠着椅子,眼底含着笑意。   “我后悔了。”他突然说。   陈幼安怔然抬眼。   嘴唇红润,沾了汤汁。   “重新追你的第一天竟然给你吃方便面,是不是有点寒碜了?”   她眨了下眼,心中涌上一股暖意。   江琰一个大老板,下了班回家还给她煮方便面吃。   “不寒碜。”她眼尾弯起,黑瞳亮闪闪。   “小江总煮的方便面有鸡蛋有火腿肠,配置很豪华。”   江琰表情一顿。   久违的调笑和轻松气氛,让他心口发痒。   他倏地站起身,两步走到陈幼安身后。   弯身,修长手臂环住她的脖颈。   他对着她的耳朵,声音又磁又哑。   “陈幼安,嘴巴挺甜啊。”   陈幼安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   这个举动实在是太亲密了。他的呼吸悉数打在她脸上,耳朵都跟着发热。   “江琰。”她去推他,“你箍着我,我怎么吃面。”   江琰看她脸发红,睫毛颤个不停。   笑了笑松手:“好,饶你。”   陈幼安头都不敢抬,几口把面吃了,端着碗筷去厨房。   水声“哗啦啦”。   她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柔和光线打在她身上,白得晃眼。   “江琰,怎么冰箱里只有鸡蛋和水。”她一边洗碗轻声问,“你都不在家里吃吗?”   江琰倚在门边,盯着她的后颈。   “一个人不想做饭。”他嗓音淡淡,“也没时间。”   陈幼安手指泡在冷水里,听着心疼。   这些年,江琰一个人在国外肯定很孤单。   他又总是随性无所谓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陈幼安把碗洗好,又用抹布擦干上面的水,放进碗柜里。   “备点面条或者水饺之类的也好啊。有时候饿了,煮来吃也方便。”   江琰垂着眼,沉声:“一个人,不想煮。”   陈幼安越听越觉得委屈可怜。   她擦了手出来,抬头望着江琰。   “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买一点放在冰箱里,好吗?”   江琰本来胃就不好,还经常喝酒应酬。   他不懂得照顾自己,家里也冷冰冰没什么活气,   “好啊。”江琰勾唇,拉着她的手往客厅走。   “但我不会做饭,你来给我做。”   ......   陈幼安觉得简直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咬着唇,轻轻应了声“嗯”。   又说,“我要回去了,明天还得去公司。”   想到这件事,她沉沉呼出一口气。   今天开完会,郑伟峰已经把“极其不满”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明天去了公司,还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江琰点头,拿了车钥匙揣进兜,跟她一起下楼。   见她视线垂着,似乎在想事情。   “怎么了,在想项目的事?”   陈幼安被猜中,没有否认。   “这事你不要有压力,鸿业的经理和总工都认可你的设计,这是一件好事。”   电梯到达停车场。   陈幼安走在江琰身边,抬起眼。   “可我一个新人,是没有资历做这类项目的。同事们一定会议论。”   而且她经验尚浅,心底并不自信。   江琰皱了下眉。   “你在乎他们的想法?”   陈幼安顿住,轻轻眨眼。   “你连我这个甲方老板都不在乎,在乎他们?”   江琰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开玩笑。   陈幼安愣了下,张嘴想说什么,又缩回去,差点咬到舌头。   当年,她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让他们错过了整整六年。   她停下脚,望着江琰的脸。   “江琰,你不要这样说。我没有不在乎你。”   她的眼睛干净,透彻,黑白分明。   她说得极其认真。让人听了,看了,都舍不得怀疑一丝一分。   江琰喉结滑动。   撇开眼,搭着她的肩往电梯口走。   “你的话,我不敢轻易相信。”   陈幼安抿唇。   信赖很宝贵,也很易碎。   而她做了错事,伤害了江琰。   “那你要怎么才肯信。”   她有些着急,眼神里都是慌张不安。   江琰轻声笑了下,忽然凑近,手指点点自己的唇。   “亲一下,我就信。”   男人的声线低哑磁性,清冽好闻的气息扑过来。   陈幼安瞳孔放大,瞬间面红耳赤。   “你...”   他们都还没在一起,他怎么提这样的要求...   停车场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江琰低头,握着她肩膀的手逐渐用力。   陈幼安被逼得羞耻得不行。   “那…那你别信了。”她朝后面躲开。   江琰一个用力,把人搂回来,凑近去看她的脸。   “怎么害羞了,不是没做什么吗?”   陈幼安羞恼得很。   江琰就是故意的,那股少年时期的恶劣气质又显现出来。   “我没有。”她挣开他。   江琰眼底藏着笑意,好整以暇地观察她。   “脸红成这样,还说没有。”   ……   他语调慢悠悠,又调侃:“难道又发烧了?我摸摸…”   ……   陈幼安羞恼,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江琰不气反笑,肩都在抖。   他捏了捏她的脸,“陈幼安,也就你有这个胆子。”   -   如陈幼安所料,设计方案的事让公司所有职员大跌眼镜。   开完早会,陈幼安就收获了不少议论。   “小安,你太厉害了,我昨天听说了都难以置信。”   章念西趴在陈幼安的办公桌上。   “可我是真的替你高兴,还以为你跟那个小江总不对盘,原来他对你青睐有加啊。”   章念西半开玩笑说。   陈幼安正在整理资料,手指微顿。   她很难想象他们知道自己和江琰的关系后,会是什么反应。   萧扬没察觉,听得皱了眉。   “章念西,那是小安的方案好才拿到项目的,而且那个小江总一看就很凶,怎么可能帮小安。”   陈幼安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她知道自己戳到了萧扬的痛处,转而提议说:   “萧扬,小安,正好你们能一起留下。”她微微一笑,“要不咱们下班一起庆祝庆祝?”   鸿业那边说虽然选中陈幼安的设计,但是需要经验丰富的设计师把关。   于是就让徐林当负责人,顺便把萧扬也带着。   萧扬看了看陈幼安:   “小安,我们来海城都半个月了,一起出去玩玩?”   陈幼安手上工作多出不少,她今天是真的没时间。   “你们去玩吧,我得加班。”   章念西立刻提高声音说:“我们两个去有什么意思。”   “明天周六休假,我们一起去吃火锅看电影,怎么样?”   说完,意味深长地瞟了萧扬一眼。   萧扬心领神会:“对,那就明天一起去吧。”   陈幼安看着面前一堆资料,又不好拂他们面子。   于是轻声答应:“嗯。”   -   翌日周六,陈幼安一觉睡到早上十点才醒。   昨晚加班太晚,回来洗漱完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睡得踏实舒服。   她伸手到床头柜,把手机摸过来,看到有一条微信。   y:起床了吗   江琰用的以前的微信号。   ID和头像都没变,还是那张随性的夜景照。   陈幼安看了发送时间,早上八点。   江琰有睡懒觉的习惯。从前寒假给他补课,他早上总是起不来。   没想到他周六还在忙,还起得这么早。   安安:起来了。怎么这么早,有工作要处理吗?   y:要去参加一个行业会议。今天周六,你有什么安排?   陈幼安看着这一行字,嘴角挂上笑意。   她和江琰的关系很微妙。   他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却相互依赖,极为熟悉。   陈幼安起床,拉开窗帘。   金色的日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和床上。   她坐回床边,细瘦的脚踝裸在空气中。   安安:和同事一起吃午饭,然后去看电影。   今天天气很好,确实适合出门逛逛。   江琰很快回复。   y:哪个同事   陈幼安躺回枕头上,打字。   安安:章念西和萧扬。上次在星雾山酒店你都见过。   y:还有男的?   陈幼安一顿。   她差点忘了,江琰一向不喜欢她跟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望着那几个字,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唇角弯起,翻了个身,黑发柔软地散在枕头上。   安安:萧扬是我南城那边公司的组长,我和他一起来海城出差   她解释,发过去。   然而江琰没回。   陈幼安望着对话框,漆黑如墨的瞳孔倒影着模糊的夜景头像。   江琰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从前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因为贺明州和齐枫的事挑她的毛病。   所以他这是...   不高兴了?   等了几分钟,江琰还是没回。   陈幼安摇头,抛开思绪。起床洗脸刷牙。   镜前是一张素净的脸,白净莹润,又透着细腻的粉。   她正刷牙,满嘴泡沫,兜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江琰回复了。   y:玩开心   陈幼安愣了下,眉眼舒展开。   几年过去,江琰真的成熟不少。   他变得更加平静谦和,不再是那个凶巴巴,又霸道不讲理的少年。   陈幼安笑了笑,咬着牙刷,捧起手机回复。   安安:嗯。小白兔.JPG   作者有话说:   本以为是轻轻松松的一章,然而还是把我磨得稀碎T T 第90章   ◎“打算怎么哄我?”◎   临近中午,淡金色的阳光铺在繁华都市的上空。   陈幼安搭配一身衣服,抹了个唇膏出门。   她还记得六年前在海城过的第一个秋,随时都是阴冷潮湿的雨天。   这一次回来,倒是时常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三人约好在火锅店等。   章念西和萧扬来得早。   两人喝茶聊天,看见陈幼安进来时,都是眼前一亮。   陈幼安穿一件深色半开领毛衣,搭配格子毛呢长裙,黑色小短靴衬得腿型纤长漂亮。   她皮肤很白,瞳孔又黑,只唇间一抹亮色,便像是化了妆的明艳好看。   章念西撑着下巴打量她,笑着眨眨眼。   “陈幼安大美女,你这一打扮也太好看了吧。”   陈幼安笑了笑,坐到章念西旁边。   “念西,你好夸张。”   她平时上班都是一身通勤装,或者简单的T恤搭牛仔裤。   只有偶尔跟朋友出去玩,才会稍微打扮一下。   萧扬看得愣神,脸都红了。   过了好一阵,才把菜单递过去。   “小安,点菜。”   “嗯。”   陈幼安接过,拿着笔勾勾选选。   “可算把我们大设计师约出来了,”章念西没话找话,开始吹彩虹屁,“现在项目才刚开始,之后更是有得忙。”   陈幼安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又看向章念西。   “说你夸张还不信,我哪是什么大设计师。”   萧扬闻言笑了笑,帮两个女生问服务员要了皮筋扎头发。   章念西又说:“怎么不是,知不知道郑伟峰在业内多出名?你这次可把他压得死死的。”   陈幼安说不过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其实郑老师的设计挺不错的,就是创新方面差了一点。”萧扬双手支在桌上说。   章念西端着茶水杯,小声嘀咕,“他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金牌设计师不得了,鸿业签了咱们公司,别墅区项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郑伟峰架子大,跟底下员工关系很一般。   特别是对待新人,一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骄傲劲儿。   章念西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   “他肯定猜不到鸿业会在这样的大项目上启用新人,一定被气的半死。”   午饭时间。   火锅店人满为患,周围都是说笑的喧闹声。   很快,服务员上菜。   香浓麻辣的气味窜出来。   萧扬看向陈幼安,“小安,我们换个位置吧。”   陈幼安拿着筷子,一时茫然。   “你那儿是出风口,油烟飘过去闻着不舒服。”萧扬说完直接站起身。   陈幼安倒没觉得有多大的油烟,看萧扬都端着蘸料碟过来了,只好起身和他换。   “谢谢组长。”   章念西配好蘸料,眼睛左右来回地看他们俩。   “萧扬,你这么体贴。”她狡黠一笑,“以后谁做了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萧扬上道,摸摸鼻子说,“只可惜我至今都没有女朋友。”   章念西挑眉:“身边不就坐着个单身的大美女吗。”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   陈幼安都不知道章念西怎么把话题扯到自己头上来的。   她夹了一颗鹌鹑蛋进碗里,筷子搁在碗沿上。   “我暂时没打算谈恋爱。”   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直白,换了个温和点的说法。   “组长在我们公司很受欢迎的。只要他愿意,大把女同事愿意当他女朋友。”   ......   身边两人皆是沉默。   陈幼安这话说得委婉,萧扬还是听出她拒绝的意思。   章念西也无奈撇了下嘴。   她都已经帮到这份上,再说下就变味儿了。   吃完火锅已经快两点。   正好电影院就在旁边商业区的一座商场里,走过去也就十多分钟。   章念西挑了一部爱情喜剧片。   电影气氛欢乐搞笑,情节扣人心弦,却不失感人温情。   尤其最后男女主角重逢的场面,氛围效果拉满,直让人动容。   甚至有观众感动得热泪盈眶。   陈幼安看完全程,觉得蛮精彩。   但她向来泪点高,并不觉得最后的结局有多催泪。   只是,女主角站在桥边那段内心独白,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们生活在最好的时代。   无需假装,只需勇于热烈。   我们要将沉闷的日子,活成值得铭记的时刻。”   片尾曲响,放映厅明晃的灯光亮起,   电影散场。   “明明写的爆笑喜剧片。”章念西看得心里难受,抱怨说,“结局也太虐了,男女主还是没能和好。”   萧扬走在她们身侧,微微皱眉。   “我觉得还好吧,本来就是开放式结局。而且女主角最后说的那段话,不就表明她做出选择了吗?她肯定会跟男主角在一起的。”   “但是没有演出来嘛,还是看得难受。”   章念西和萧扬讨论几句。   陈幼安微垂着头,沉默地走在一边。   心底反复琢磨着女主角最后那段话--   无需假装,勇于热烈。   青春短暂,浪费掉的时光已经补不回来。   日子也总是沉闷乏味。如果她勇敢一点,是不是也能活出值得铭记的精彩。   电影院门口是陆续涌出的人流。   章念西抱着外套往外走,回头:“诶,这家商场楼上有一家甜品店不错,我带你们去试试。”   萧扬挑了下眉:“吃了火锅胃里还有点辣,正好吃点甜的综合一下。”   “好。”   陈幼安没意见,跟着他们出电影院。   甜品店在商场五楼。   扶梯上行,陈幼安摸出手机看时间。   点开屏幕一看,她收到一条微信。   y:电影什么时候结束?   消息是四十分钟前发来的。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她调了静音,没听见。   陈幼安看着熟悉的头像,不自觉地唇角微弯。   安安:刚刚结束。你还在工作吗?   y:我在商场门口的停车场。   y:可以去找你吗?   陈幼安一顿。   之前江琰问在哪家电影院,她便说了。她以为江琰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安安:我跟同事们在一起。   y:又不是不认识,可以一起逛。   陈幼安望着对话框,有些懵。   让江琰跟萧扬和章念西一起逛街?不太合适吧。   尤其章念西长了一张八卦的嘴,周一去了公司还不得炸了?   那边看她没回,又发过来。   y: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y:怕我给你丢脸?   ......   这个人怎么喜欢张口就来。   陈幼安抿了抿唇,在手机上打字。   安安:你在哪个位置,我来找你。   萧扬还在给章念西聊南城的特色甜品,让她有机会过去玩。   陈幼安快步跟上去,拍拍萧扬的肩。   “组长,念西,我突然有点急事要回去一趟。”   萧扬和章念西对视一眼。   “什么事这么急呀?”萧扬问。   陈幼安漆黑如墨的眼睛眨了下,声音有点小:“徐主管让我给他发一份资料过去,说是急用。”   “啊?”章念西惊呼。   陈幼安撇嘴,觉得自己这谎撒得实在是不高明。   她只想赶紧糊弄过去:“不好意思,我们下次再约。”   说完冲他们挥挥手,赶紧转身走了。   萧扬难掩失落,喃喃自语:“今天可是周六,徐主管要不要这么拼。”   章念西望着陈幼安急匆匆的背影。   “不对啊,徐主管一向讨厌周六加班了。”她茫然又疑惑,“这是转性了?”   -   商场外的停车场,一辆扎眼的银色跑车在阳光底下反着光。   江琰坐在驾驶座,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   他等得久了,时不时地抬一下眼皮。   又过了十多分钟,透过车窗,看见陈幼安朝他的方向走来。   秋天暖煦的日光打在她身上。   贴身毛衣勾出她紧致的身段。   腰侧凹陷,身材比例极佳,黑发柔柔地垂在胸口。   她走得快,几乎是小跑。   风一吹,裙摆晃荡,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   不但跟男同事去看电影。   还穿成这样。   陈幼安拉开车门坐进来。小口喘着气:   “等多久了?”   她眉眼弯起,笑得柔媚好看。   一张脸白嫩得很。视线下移,是潋滟饱满的红唇,更要命。   江琰移开眼。   “不久。”他声音淡淡,“走吧,送你回去。”   陈幼安微怔。   刚才不是说要再去逛逛么?   不等她反应,跑车“昂昂”两声驶出停车场。   江琰绷着下颌,线条锋利如刀刃。   陈幼安侧头看过去,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冰冷的气场。   她有些懵。   刚才发消息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纠结一阵,她忍不住问:   “江琰…怎么了呀?”   “没怎么。”江琰沉声。   江琰嘴上不承认。   可是风雨欲来的凌厉气场,她再熟悉不过了。   早上还好好的,刚才发消息也好好的。   难道是等得久了不高兴了?   陈幼安捏了捏手心,长睫垂下。   江琰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一忙完就来找她,等她,她却半天不回消息。   怪自己没注意,江琰生气也是应该的。   江琰车速不慢,风声被速度割裂。   跑车特有的提速和推背感,让陈幼安一路都身子紧绷。   她抓住把手,嗓音微颤:   “江琰,我刚才看电影太专注了,没有看到消息,所以才没回。”   她小声解释,细细观察他的表情。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调成震动,一定会回你消息。”   江琰目不斜视,蹙起眉。   陈幼安看得一颗心乱跳。   为什么解释完,江琰的脸更沉了。   陈幼安住的地方离市区不算远。   江琰之前送过她一次,这回轻车熟路,拐弯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他一路都没说话。   熄了火,侧过头去。锋利的眼直直盯着她,逼迫感十足。   半晌,他开口。   “陈幼安,打算怎么哄我?”   狭小的车厢内,空气都变得稀薄。陈幼安不知道还要怎么哄。   “我刚才不是已经...”哄了嘛。   江琰没听见似的,冷声:“在这儿哄还是上楼哄?”   陈幼安睁大眼。   “不愿意?”   陈幼安实在是茫然得很,却只能硬着头皮:   “那…上楼哄吧。”   作者有话说:   早更的鸟儿有虫吃!   明天应该还是老时间~(狗头保命)   我们生活在最好的时代。无需假装,只需勇于热烈。我们要将沉闷的日子,活成值得铭记的时刻。--改编自网络。 第91章   ◎认错。◎   陈幼安其实不太想邀请江琰上来。   公寓并不宽敞,只有四十来平米。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双人沙发,几乎就占了完了整个房间的空隙。   平时她一个人住倒好,不觉得多窄。   可是现在多了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站着,空间显得尤为逼仄。   比起坐在江琰的跑车内,似乎也宽敞不了多少。   陈幼安取下挎包,又把沙发上占位置的抱枕挪开,腾出位置。   “江琰,坐这儿吧。”她微抿嘴唇,“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琰从善如流坐在沙发上。   只是沙发有点矮,他的腿都伸不直。   “公司的还是租的?”他淡声问。   陈幼安回头:“公司安排的。”   怕江琰嫌弃,又补充说:“海城房价太贵,公司能免费提供这样的住处,已经很好了。”   说完,屐着拖鞋进厨房。   房间狭小,厨房挨着洗手间。   外加没有通天然气,也没有冰箱,流理台上摆着碗架,一个电饭煲和一个电磁炉。   陈幼安洗了个杯子,拿起水壶倒水。   她在心里打了一通腹稿。   江琰让她哄他,可她不太擅长做这个。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太确定江琰是为什么生气。   陈幼安端水出去,看见江琰半躺在沙发上。长腿敞着,黑色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锋利的喉结。   他仰着下巴,看了她几秒,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过来。”   陈幼安眨巴两下眼睛,端着水杯,慢吞吞过去。   房内一时安静,窗外的阳光射进来,空气缓缓流淌。   陈幼安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坐到江琰身边。   她咬着嘴唇,黑睫微微垂着。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认错吧。   “江琰,我以后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你不要生气了,好吗。”她软着嗓子说。   陈幼安忐忑不安,声线有点颤,却莫名让人听出些撒娇意味。   江琰侧头,看她几秒。   忽然抬手,修长骨感的指节握住她小巧的下巴。   “你觉得我生气是因为不想等?”   陈幼安被迫仰头,漆黑眼瞳倒影着江琰的脸。   距离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味。   指腹的热度传到皮肤上,有些发烫。   “那...那是为什么?”她小声问。   清凌凌的眸子一尘不染,委屈又无辜。   江琰喉结滑动,心里压着火。   这算哪门子的哄,分明是在磨人。   “跟其他男人看电影就算了。”江琰松了手,凑近了些,“还打扮这么漂亮,嗯?”   那个“嗯”字又低又哑,拖长音调。   气息轰在她脖颈上,耳朵跟着充血。   “我没有。”陈幼安立刻否认。   萧扬只是她的同事,怎么算其他男人,章念西也在。   而且,她哪有打扮得很漂亮。   江琰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然后视线下移,来到她殷红的唇上。   陈幼安的唇形很好看,饱满柔软,色泽诱人。   江琰舌头抵了下牙齿。   “我都看见了。”   他早上听说她要和别的男人看电影,就已经十分不爽了。   可他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霸道□□。   克制了一遍又一遍,没敢打扰她。   可她一点不体谅他。   让她玩开心,还真是玩得很开心。   陈幼安感受到江琰的不高兴,还有一种--   莫名的不信任感。   她双手放在腿上,捏紧手心。   回想起那天在江琰家里,他不相信自己。又点着自己的唇,说除非...   陈幼安心口发紧。   她不希望江琰生气,更希望他能相信她。   她抬起头,对上江琰深邃瞳眸。脑子里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她是喜欢江琰的。   一直都喜欢。   可是因为自己的性格缺陷,他们浪费了整整六年时间。   如果她勇敢一点。   江琰或许就不会受伤。   如果她再热烈一点。   江琰也能像她那样,无条件地信任她。   一时间,思绪混乱纷杂,又骤然收缩聚拢。   陈幼安提了一口气,白嫩手指虚虚撑上江琰的肩。抬起脸,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很轻又很快地碰了下。   江琰眨了下眼,浅色瞳孔放大。   他感觉后腰一麻,电流顺着尾骨爬上大脑,发出“轰”的一声。   甚至都忘了闭眼,甚至都来不及仔细感受一下,陈幼安就已经离开。   战栗的呼吸,毫无技巧的触碰。   明明轻得像羽毛,留下的却是烙印。   陈幼安的脸红了又红,睫毛轻颤。   “江琰,我没有故意打扮和其他男人出去玩。”   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琰的眼睛,语气认真又郑重。   “希望你能相信我。”   她没有跟其他人有瓜葛,也没有不在乎他。   她只是不自信,总觉得很多东西不应该属于她。   可是是如果为了江琰,她愿意勇敢。   至少,这一次。   气氛发生了些微妙变化。   江琰垂着眼眸,脸上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陈幼安看了他会儿,抿唇,眼神透出些退缩的意思。   她不知道江琰在想什么。   是不是自己突然主动亲他,吓着他了?   空气逐渐燥热,有点透不过气。   “我...我去开一下窗户。”陈幼安说着站起身。   然而刚迈了一步,手腕被人拽住向后一扯。   她往后退步,跌坐到江琰身上。   江琰摁着她的腰,抬手掰她的下巴。   “陈幼安,你...”   忽然一阵“叮铃”声--   门铃响了。   突兀的声音将满室暧昧划了个口子。顺着这道口子,传来萧扬的声音。   “小安,你在家吗?”   江琰:“......”   陈幼安还坐在江琰腿上。   她倏地睁大眼,像某种受到惊吓的动物。感受到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整个身子都僵直了。   “小安?”   ......   公寓是公司安排的,萧扬就住在她隔壁。而公寓楼有些年头了,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萧扬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进屋子里,传进江琰的耳朵。   “小安,我买了你最爱的蓝莓慕斯。”萧扬声音洪亮,“你还在忙吗?”   呵,又是这个姓萧的。   江琰热情被浇灭,脸色冷淡又难看。   他偏着头,不出声。只用眼神说了四个字,“解释一下”。   陈幼安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被江琰紧紧搂在腿上。   她不敢出声,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滞。   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响了。   声音还不小,“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陈幼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赶紧拿起手机按了静音。   然而来不及。   隔音效果实在太差。门外的萧扬已经听到了。   他又按了一遍门铃,随即在门外喊:   “小安,我听到你的手机铃声了,是不是出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开始焦急,拍门声也跟着传来。   “小安,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陈幼安实在是害怕萧扬因为担心作出报警或者砸门的举动。   她心一横,赶在电话挂掉前的最后一秒,接了起来。   与此同时,感受到身后坚硬的身躯,嗓音有点抖。   “喂。”   她还坐在江琰身上。   电话里和门外同时传来萧扬的声音:“小安?你怎么了?”   陈幼安神情紧绷,伸出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带上恳求。   希望江琰听话一回,千万不要出声。   江琰笑了笑,无声凑近,脸贴到陈幼安的脖子上。   然后偏头,亲了一口。   陈幼安脖子那块皮肤麻了一下,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喂,小安?”   她浑身僵硬,嗓子发紧,脖子一路红到耳根。   “我...我刚刚在...洗澡。”   江琰把脸埋进她的脖子,一寸一寸地亲她。   他动作温柔,缓慢,发出轻微的啄吻声。   陈幼安想哭。   如果知道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打死她都不会让江琰上楼!   萧扬在那头说:“哦,没事就好。方便开下门吗?我把蛋糕拿给你。”   手机里传来男人殷勤的问候声。   而脖颈间,是陈幼安身体特有的香味。   她的腰线很细,手掌握上去,是深深凹陷的弧度,让人浮想联翩。   江琰肆无忌惮,越亲越用力,陈幼安的脑袋都偏向一边。   她浑身抖得厉害,极力抑制住声音说:“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   只想赶紧打发萧扬挂电话。再掐死江琰这个流氓!   萧扬锲而不舍,又说:“蛋糕做得很精致,你一定会喜欢的。如果晚上不想吃,留到明天早上当早点也好。”   江琰不闻不问,仰头亲她的下颌。动作轻柔,认真极了。   陈幼安狠狠闭了闭眼,她受不了了。   抬手去推他,却被江琰一个反剪把手背到后面,牢牢摁着。   “真的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蓝莓慕斯,我还有事挂了拜拜。”她拔高音量,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赶紧按了挂断。   房间恢复安静,江琰终于肯抬头。   饶有兴致盯着她:“小安?”   陈幼安胸口起伏,一双杏眼泛起羞涩的水光。   想起身,腰肢被江琰牢牢箍着,根本动不了。   她有些生气,拧着眉,挣扎着拍他的手臂。   “江琰,你太过分了。”   江琰让她打,一点不生气。   “你跟其他男人调情,还不准我说话。”他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我总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吧。”   调情?   陈幼安简直难以置信,气得睁圆了眼睛。   “你...下流。”   江琰这回没憋住,笑出声,   “你亲我的嘴,我只亲了你的脖子。”江琰抱着人不撒手,笑得很坏,“咱们俩到底谁下流。”   陈幼安顿了顿,脸色更红了。   江琰说的话有问题,她知道。   可是哪里有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江琰,快放我下来。”她仍坐在他腿上,晃动着挣扎。   江琰被她磨得受不了,身体都有些僵硬。   “别晃了。”   他嗓音低哑,带着坏劲儿。   “再晃就真变流氓了。”   作者有话说:   陈幼安:--   江琰:^^   萧扬:? 第92章   ◎女朋友。◎   陈幼安上大学的时候,对铺女生交了个同校的男朋友。经验逐渐丰富,没少给她们科普两性话题。   陈幼安各种各样的听得多了,自然知道男性的身体变化意味着什么。   反应过来江琰说的话,面红耳赤地垂着头,不敢再搭话。   一直到十分钟后,江琰拉着她下楼取车,都还有些脸热。   “怎么不说话了,”江琰笑了笑,“刚才不是挺义愤填膺的吗。”   陈幼安觉得,不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正襟危坐:“江琰,我们去哪。”   “吃饭。”江琰握着方向盘,侧头看她一眼,“如果你想干点别的什么也行。”   ......   陈幼安收紧手心,干脆闭嘴。   十一月的天,逐渐变得昼短夜长。   江琰停了车,带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陈幼安走进去,只扫一眼富有格调的装潢,就知道消费肯定夸张得离谱。   她工作一年多,没有买房买车的压力。   挣钱养活自己之余,也能存点闲钱。   但仍是不习惯奢侈消费,觉得随随便便吃顿饭就要四位数,不是很划算。   江琰把菜单递给她。   陈幼安将黑发挽至耳后,看了眼价格,拿着笔,下不去手。   “你帮我点吧。”她把菜单又递回去。   江琰点了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陈幼安喝了一口水,唇间湿润。   “江琰,你吃饭...一般都来这种贵的地方吗?”   江琰视线下移,盯了会儿她的唇。   “怎么了。”   他对吃什么其实无所谓。只是接管鸿业以来应酬多,去的对方大都是这一类档次的餐厅。   陈幼安看着他,认真说:   “那...我以后都请不起你了。”   就她那点微薄工资,吃顿饭得顶她画一个星期的图。   “担心这个。”江琰笑了,“谁让你请了。”   陈幼安倔强劲儿上来,一板一眼:“当然要请,我又不是没有工作,怎么能每次都让你请。”   “跟我要算这么清楚?”   陈幼安眨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你一个人付出。”   她没有感情经验,不知道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应该如何维系平衡。   江琰在感情上付出得比她多很多,   她一时之间还不过来。   那至少在其他方面不能让他吃亏。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应该。   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再好一点。   江琰看不见她心里已的弯弯绕绕,听得皱眉。   但是那句“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对他很受用。   他盯着她的脸,笑了笑:   “行,以后吃什么你来挑。”   -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   夜色被霓虹点亮,五颜六色地混着夜的黑。   “吃饱了吗?”江琰走在她身边。   “嗯。”她点头。   摸摸肚子,都有点撑。   江琰提议:“去附近逛逛再回去。”   陈幼安应声,走了两步,仰起头问:   “江琰,你不冷吗?”   江琰今天工作完就来接她了,西装外套落在车上。   而现在夜里露重,他只单穿一件衬衫。   江琰顿了下,吸吸鼻子。   “嗯,是有点冷。”他伸出手掌,垂眼,“手都冰了。”   陈幼安低头看去,胸口泛着心疼。   想都没想,伸手握住江琰的手。   她吃得饱,还喝了汤,这会儿手还算暖和。想着给他捂捂。   然而当她碰到他手掌的瞬间,有些呆愣--   江琰的手一点不冰,甚至比她的还要暖。   不给她时间反应,江琰转动手腕握住她的手。动作连贯,极其自然。   “这样就不冷。”   手背覆上灼热的温度,陈幼安缩了缩,   虽然已经是晚上,她还不太习惯再公众场合跟江琰这样亲密地一起。   江琰察觉,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亲我都可以,牵个手不行?”   ......   陈幼安咬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觉得,他们在工作上是从属关系。如果被人看见了,会不太好。   “陈幼安,你今天亲我了。”   “......”   陈幼安被他左一句又一句的说得脸热。   而江琰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微微上扬。   “成年人了,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陈幼安一顿,没听明白。   “负...负什么责。”好好的,提什么成年人。   江琰倾身,凑到她耳边:“当然是做...”   陈幼安惊得睁大眼。   “我的女朋友。”   “......”   陈幼安心砰砰直跳。   但这会儿的紧张,明显跟刚才不一样。   她拿出了所有勇气终朝他奔去,但是听到正式的“女朋友”三个字还是有点发怔。   打从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江琰的遥不可及。   就是那么个桀骜不羁的少年,满腔热忱,低头向她靠近。   她却极力逃避,不敢多看他一眼。   这应该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江琰。”   她喊他,四周有轻微的风声。   “我这个人没什么特点,也没什么优点。”陈幼安突然说。   江琰停下脚,皱眉。以为她又想说那些自干嫌弃的话。   “可能我唯一的优点就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会竭尽全力去坚持。”   江琰愣住,一言不发看着她的眼睛。   他知道陈幼安是一个韧劲儿很足的人。   她从不轻易承诺,也时常纠结犹豫。   但是一旦下了决心,就会拿出常人想象不到的力量,去坚持,去对抗。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她顿了下,垂下眼睫,“但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尽量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她低着头,说得极认真。   跟温软的情话毫不沾边,反而像个女职员在向老板认错。   就算是这样,江琰的心脏仍是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呼吸沉重,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傻子。”   他低头,脸颊贴着她的发丝。   “谈个恋爱搞这么严肃。”   陈幼安埋在江琰的胸膛,犹豫一下,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腰。   只轻轻一下,江琰心跳加剧。   “陈幼安,做你自己就好。”   他深吸一口,沉溺在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中。   “你怎么样,我都很喜欢。”   -   夜幕上空挂着一轮玄月。   江琰送陈幼安回家的时候有点晚了。   陈幼安已经有了困意。   然而江琰工作了一天,还开车带她出去吃饭,却脸上一点倦意都没有。   她解开完全带,叮嘱说:“江琰,回去开车慢点。”   江琰“嗯”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   “陈幼安,我明天要出差。”   跑车内空间狭小,充斥着呼吸交错的气息。   陈幼安一怔:“去哪出差呀?”   “港城。一周。”江琰回答。   陈幼安眨了下眼,横生失落感,困意散了个精光。   今天是她和江琰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她还以为之后的每天都可以见到他。   没想到江琰明天就要离开海城。   过了几秒,她抿了下唇。   “明天还要坐飞机,一会儿回去早点休息吧。”   江琰拇指摩挲她的手背皮肤,瞳孔颜色很淡,带着宠溺。   “还有呢?”   陈幼安愣了下。   还有?   她不知道江琰指的什么。   她没有恋爱经验,回想了一阵从前看过的电视剧。   顿了顿又说:“到了港城,记得给我打电话。”   江琰轻扯了下唇角,淡声:“还有。”   陈幼安这回是真的懵了。   还有什么。   她绞尽脑汁思考一阵,终于眼神亮起,恍然明白过来。   “江琰。”她嗓音轻柔,眉眼弯起,“我会想你的。”   是这样吧?   没错吧?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   陈幼安笑盈盈地望着江琰。   然而和她相反,江琰耐心告罄,笑意淡去。深邃眉眼透着压抑。   他凑近了些,修长手指抚上陈幼安的下巴,拇指指腹一下一下揉捻她的下唇。   “陈幼安,有点诚意行不行。”   随着这个动作,车厢内的气氛急剧燥热。   陈幼安不自觉地向后瑟缩,然而下一秒,脖子被人摁住。   江琰不准她躲,带着浓重的侵略感,倾身凑近。   “躲什么。”   陈幼安被迫仰着头,眼前是江琰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鼻尖几乎挨着她的。她却动弹不得。   “什...什么诚意。”   江琰盯着她的脸,“像之前那样哄就挺好。”   ......   陈幼安反应过来,羞涩地脸颊发烫。   轻轻咬了下唇,视线下移,盯着江琰的薄唇,黑睫发颤。   江琰的克制是在这一刻崩断的。   陈幼安眉眼干净,瞳孔漆黑如墨。   身上有一种极致的清纯,似是不谙世事,却又乖顺着要将自己献祭。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要命。   江琰喉结滑动,按着她的后脑勺,低头,用力吻上她的唇。   陈幼安浑身僵住,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呼吸交错,气氛旖旎难捱。   江琰的唇瓣温热,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席卷而来,一下一下舔咬她的下唇。   “唔...”陈幼安微微吃痛,哼了一声。   不受控制地捏着江琰的衣摆,黑色衣料在她手心里发皱。   江琰着迷地啃咬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说--   “女朋友,张嘴。”   嗓音低哑得一塌糊涂,像某种摄人魂魄的蛊。   陈幼安颤栗着,嘴唇微动。却换来江琰更加放肆的侵略。唇齿变得湿润,他将浓重的情绪和化不开的滚烫气息,悉数喂进她的嘴里。   爱不释手,又重重磨砺。   怎么都不够,直想将她拆骨入腹。   陈幼安任由江琰亲着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试着笨拙生涩地回应。   对方的身体明显一僵,扣着她的后脑,以更加强烈的力道掠夺她的呼吸。   这是他们第三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熟悉好闻的清冽气息侵占全身,她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江琰的吻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琰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狭小车厢充斥着沉重的呼吸声,让人耳朵发热。   “怎么办。”江琰低声,“不想走了。”   陈幼安眼角湿润,气息不稳,唇上挂着晶莹的水渍。   她轻轻眨眼,乖顺极了,“你明天还要坐飞机,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琰眼底幽沉,再次按着她的脖子低下头。   “陈幼安。”他一边亲一边说。   “乖乖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emmmmm,大家高兴就好~ 第93章   ◎做一个坦荡又勇敢的人。◎   到最后,陈幼安被江琰缠了十来分钟才上楼。   回到公寓,脱了外衣进浴室洗澡。   又瞥见镜前红扑扑的脸,和更为红肿的嘴唇。心跳不受控制地再次收紧。   她不知道其他人谈恋爱的第一天是怎样的。   但是江琰的占有欲太明显,她都有点招架不住。   陈幼安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发懵的看着镜前的自己。   她和江琰真的在一起了。   这个念头霸占着她的大脑,让人产生一种兴奋混着飘然的奇妙感受。   一边心跳如擂鼓,一边又不自觉地嘴角上翘--   原来跟江琰谈恋爱,是这种感觉。   浴室的水流声哗啦啦,打在身上的沐浴露泡泡都透着粉红。   洗完澡吹完头,陈幼安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过了会儿,拿出手机给江琰发消息。   安安:到家了吗?   等了好一会儿,江琰没回复。   可能是已经睡了。   陈幼安又发了“晚安”过去,将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手机响了一声。   江琰回复过来。是一条语音。   “陈幼安,晚安。”   嗓音低哑沉磁,带着浅浅倦意,尤为慵懒。   江琰习惯连名带姓地喊她。   非但不觉生分,反而有一种亲切又随性的自然感。   陈幼安眨了下眼,手指轻触屏幕,又听了一遍。   黑暗中,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甚至产生了一种被江琰的气息萦绕包裹的错觉。   久久不散。   -   休了个周末,回到公司便开始忙碌。   星雾山别墅区项目现在由徐林做主负责人,而设计出图这一块全权交给了陈幼安和萧扬。   报建之后还有施工图,随之而来的杂项不少。   工作开启连轴转模式,陈幼安和萧扬经常加班到深夜。   与此同时,江琰出差去了港城,跟她聊天的时间也不多。   这天晚上,陈幼安打印完最后一份资料,终于可以下班了。   旁边办公桌的萧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   “小安,下班了。”   萧扬和陈幼安都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上下班时常都是一起。   陈幼安正准备关电脑,闻言又把光标移开。   “我还想再检查一遍图纸。”她声音淡淡,“组长,你先回去吧。”   萧扬背上背了个包,瞟了眼她空无一物的电脑屏幕,   “什么图啊,明天再看吧?”   陈幼安抿了下嘴唇。   “没关系,迟早都要做的工作,早点做了早点轻松。”   她怕萧扬还要说什么,先发制人地挥挥手:“组长明天见。”   萧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背着包离开办公室。   陈幼安松了一口气,靠回椅子上。   办公室明晃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长睫垂着,压下一小片阴影。   自打她和江琰在一起之后,便开始有意避着萧扬。   倒不是说萧扬有多喜欢她,或者言行多么积极主动。   只是她知道江琰会在乎。   她答应他,要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自然应该和单身男性保持适当的距离。   一想到这,陈幼安心里仍是有种不真实的飘忽感。   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粘人,江琰可能还没忙完。   她收了手机,关灯离开办公室。   像是心有灵犀,手机“叮”地一声响了--   江琰正好给她发了个消息过来。   y:下班了吗?   陈幼安唇角微弯,捧着手机打字。   安安:嗯,你呢?   y:才开完研讨会回酒店,方便打电话吗?   陈幼安这会儿刚好进电梯。她担心信号不好,没有回。   等电梯到达一楼,她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响了两声,那头很快接起。   “江琰。”   她喊他,一边沿着马路走。   电话那头是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   “在哪呢,怎么有喇叭声。”   陈幼安顿了下,把手机换到另一边,“旁边是马路,可能会有点声音。”   晚上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陈幼安缩了缩脖子,将另一只手揣进衣兜。   “怎么又是这个点下班,你这加班得持续多久?”   “估计一两个月吧,毕竟项目工期紧。”   陈幼安握着电话,想到自己跟的还是江琰公司的项目,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奇妙。   那头沉默两秒,语气不悦:   “我待会儿就给赵宇成打电话,让他多安排点人到你们组。”   赵宇成是陈幼安公司的老板。   这会儿接了鸿业的项目,自然受制于江琰。   陈幼安愣了下,慌乱一秒说,“那怎么行。”   她又笑了笑:“而且我做的是你们公司项目,相当于是给你打工,我不觉得辛苦。”   江琰默了默,淡声说:“行。你平时多吃点东西,少熬夜。如果我回来发现你少了一两肉,我都要赵宇成给个说法。”   陈幼安被江琰的无理要求逗笑,没忍住笑出声。   “好,我多吃点,到时候胖了你别嫌弃。”   她顺着江琰说了句玩笑话。   陈幼安身材纤瘦,偏偏又是吃不胖的体质。上大学过后,没少被身边同学羡慕。   江琰煞有介事说:“不嫌弃,胖了就多跟我一起做运动。”   他说得理所当然,听着像句正经话。   陈幼安愣了下,好奇问:“什么运动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去健身房的习惯。”   她的运动细胞可不怎么样,以前高中那会儿体育就经常不及格。   “谁跟你说去健身房。”那头压着嗓子,通过电话过滤得更为沙哑。   “两个人的运动当然得在家里,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   陈幼安眨了下眼。   下一秒,整张脸红了个透。   ......   “江琰,你...”她咬唇,“不害臊。”   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像是贴在耳边,让人更觉燥热。   -   十一月中,海城终于迎来了第一波断崖式降温。   前几天还是温煦的秋日暖阳,一夜冷雨之后,就变成了深秋时节特有的冰冷潮湿。   这天星期四。   徐林带着陈幼安,萧扬和章念西去施工现场。   汽车颠簸着上山,徐林布置任务。   “小安,你负责指导施工方,跟他们多沟通。念西和萧扬,你们负责核实数据。”   “好。”三人纷纷应声。   陈幼安算好了时间。   江琰周日离开,周六回来。   如果把手上的工作加快点,周六那天应该不用加班,可以去机场接他。   由于前两天下过雨,山上有些地方荫蔽仍是湿漉的。   空气中除了山林的清新,更多的是透人骨头的冰凉。   陈幼安提着电脑下车,抬眼便是雾茫茫的一整片山林。   漆黑瞳孔透着光。   她眺望延绵群山,脑海里浮现当年江琰背着她上山的情形。   那时候的少年桀骜嚣张,霸道不讲理。   还浑身是劲儿,背着她上山都不带喘的。   陈幼安微垂着头,笑了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江琰。   安安:又来星雾山了。   其实,今天的山景灰蒙蒙的,算不上多美。   下过雨之后的阴云厚重,像一团团滚动的水墨从天边飘过。   可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热切感。   “星雾山”像一个隐秘的记号,跟她记忆深处的某一块密切相连。   江琰没有回复,估计在忙工作。   陈幼安收起手机,跟随同事们往工地走。   章念西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将她一系列的动作尽收眼底。   “小安,给谁发消息呢。”她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一脸兴味凑过来。   陈幼安抿了下唇,回答:“一个朋友。”   “男朋友?”   ......   章念西直戳要害,简直让她无从招架。   然而就这么一两秒的停顿,章念西立刻反应过来。   “哦,怪不得你最近随时抱着手机,原来是真有情况啊。”她凑近说。   陈幼安觉得没必要否认。   可是怕章念西刨根问底,便默着没说话。   章念西笑了笑,又叹口气说,“看来萧扬是彻底没戏咯。”   陈幼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往前走。   “可是奇怪,你又不是爱玩的性格。除了上班也没别的节目。”章念西疑惑看着她,“你上哪认识的男人?”   陈幼安侧头,淡笑着说:“我高中的时候来海城读了半年,他是我同学。”   章念西张着嘴点头,夸张地“哦”了一声。   “高中同学啊。长得帅不帅,跟萧扬比怎么样?”   陈幼安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道萧扬的长相算不算得上帅。   她对男人的外貌并不十分看重,所以对这个概念就格外的淡。   然而江琰不一样。   她从看见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江琰长得很好看。   外加那一头招摇的栗色头发,属于是走到哪里都最惹眼的长相。   陈幼安吞吞吐吐,萧扬在这时候回头:   “你们在聊什么呢,走这么慢。”   章念西抬头,表情复杂:“聊的都是你不想听的。”   萧扬:?   “萧扬我告诉你,暖男已经不吃香了。”   萧扬问号脸:“那什么吃香?”   “高中同学。”   -   施工方的人比他们先到场。   陈幼安跟项目经理沟通一阵,拿出图纸,帮他解答技术上的问题。   外勤工作很辛苦,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   山上的天气不比市区,加上才下过雨,没有太阳的时候格外阴冷。   中午休息,陈幼安和章念西去旁边的空地拿盒饭。   路上,章念西抱怨几句环境艰苦,又把话题扯到陈幼安头上。   “小安,我真的很好奇。”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了你的眼啊。”   陈幼安顿了下,眉眼弯起:“等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没有底气。   她和江琰在工作上是从属关系,光这一点就会惹人非议。   可她不想再撒谎,也不想藏着掖着。   她希望自己可以跟江琰一样,做一个坦荡又勇敢的人。   章念西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刚落,突然“轰”地一声--   一辆斗车从斜坡上方滑下,直直向他们的方向砸去。   不知道哪个粗心大意的工人,将装满沙土的斗车停在一处斜坡上。   又是雨后山路湿滑,斗车挡板根本承受不住重力。   陈幼安睁大眼,来不及思考半秒,猛地推开身旁的章念西。   章念西惊叫一声。   斗车撞上来的一瞬间,她被推开了。   然而陈幼安收手不及,被斗车的一角挂到胳膊。   巨大的惯性将她带倒。   运气不好,她的腿重重磕到石头的尖角上。   “咚”的一声闷响。   皮肉撞上硬物的声音。随即一阵刺痛感顺着小腿爬遍全身。   陈幼安疼得发不出声。   “小安!”   章念西吓得面如土色,赶紧奔过来。   她低头一看,瞳孔倒映出一抹腥红色--   陈幼安的小腿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裤腿也破了,鲜血如注。 第94章   ◎挂念。◎   陈幼安被送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的事。   “小心,慢点。”   陈幼安跛着一只脚,由萧扬和章念西扶着,坐到护理床上。   工地有简易的医疗箱,他们过来之前做了简单的处理。   但是她腿上的伤口太深,一路上流了很多血。一边手掌也被擦伤,红了一大块,冒着血珠。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疼得厉害,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诊疗室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   急诊医生撩起她的裤腿,看了眼伤口。   然后面无表情地拿了一瓶酒精过来。   陈幼安的小腿很白,被划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还血淋淋的,简直触目惊心。   然而医生天天处理各种伤患,对此见惯不怪,下手也丝毫不留情。   “嘶...”   冰凉的白色液体顺着小腿流下来。陈幼安死死握着床沿,疼得直冒眼泪。   萧扬紧皱着眉头,抿唇不说话。   章念西看得手心都捏紧了:“小安,你忍一忍啊,很快就好。”   处理完腿上和手掌的伤口,医生给她开了些外用药。还让打一针破伤风。   “结痂之前伤口不能碰水,注意休息,最好是能静养一周,等伤口恢复了再活动。”   萧扬帮着缴费拿药。   章念西搀着陈幼安下了床。   “小安,要不是你,我肯定被那破斗车撞飞了。”   陈幼安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   “没事,还好只是皮外伤,擦点药就好了。”   “还没事,都打破伤风了。”章念西担忧说,“你可别逞强上班啊,得听医生的话,起码得休息一个星期。”   陈幼安闭上嘴,没有反驳。   她现在这个样子工地肯定是去不了了。   只能让萧扬帮她把资料带回来,在家里办公。   在医院折腾一通回到家,已经快下午三点。   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伤口仍是很痛。   陈幼安换了一条宽松的休闲裤,一瘸一拐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再一瘸一拐地把电脑放到桌上。   房间狭小,尤其是茶几周围一圈的间隙很窄。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在磕到伤口了更要受罪。   等电脑开机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什么。   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条未读微信。   一条是徐林发过来的,叮嘱她千万好好休息,工作的事不用操心。   还有两条是江琰发的。   y:怎么只有景没有人?   y:山上冷,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陈幼安看着这两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   这一受伤,什么计划都打乱。周六也去不了机场。   陈幼安垂下眼睫,在手机上打字。   安安:嗯,我知道了。   她没有提自己受伤的事。至少让他出差这几天,不要因为自己受伤而担心。   江琰很快回过来。   y:还在忙?   陈幼安唇角微微弯起。   安安:现在在休息,不太忙。你呢,工作顺利吗?   y:今天去了一家科创公司谈注资的事,还在考虑阶段。   江琰又发来一条。   y:一会儿让徐林早点收工。海城最近晚上有雨,晚了下山路不好走。记得准时吃饭。   陈幼安黑亮的瞳孔微颤,心底泛起一阵暖意。   江琰知道她上山工作,还特地查看了海城的天气。   明明自己都这么忙了,还不忘挂念她的事情。   陈幼安盯着屏幕,打了几个字,又删除。   总觉得自己这样瞒着不太好。可是江琰知道了一定会担心。   她抿了下唇,打了几个字又删除。最后只回过去一个字。   安安:好   发过去不到十秒钟,手机铃声响--   江琰直接给她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陈幼安顿了下,手指悬在半空。   刚才还说了自己不忙,现在不接电话了,有点说不过去。   她拿着手机,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坐下。黑发垂在胸前,遮住小半张脸。   她接起电话。   “喂?”   那头传来江琰沉磁的嗓音:“不是说不忙么。输了半天就回我一个字?”   不知道江琰在什么地方,她能听到轻微的嘈杂声。   她吞咽一下,嗫喏说:   “不是,我是怕自己说多了,打扰到你工作。”   江琰静了两秒,忽然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没在工地?”   ……   “我...在家里。”   “怎么回家了。”江琰问,“这才下午三点。”   陈幼安隐隐有种预感,自己再乱扯下去一定会被江琰识破。   江琰会生气。   “我...受了点伤,提前回来了。”她捏着电话,说得很小声。   空气凝滞一刻,气压变低。江琰的声线明显沉了下去。   “什么伤,说清楚。”   陈幼安不敢再隐瞒。吸了一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只是皮外伤,现在已经不疼了。”她心中不安,软着嗓子说。   “徐主管也准了假让我在家休息,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一时安静。   陈幼安几乎都能想象江琰黑脸皱眉的样子。   电话那头忽然有人喊“小江总”。   接着,江琰低声跟那人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估计是工作上的事。   过了一阵,江琰才又转回来,语气明显压着火。   “陈幼安,到底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上次感冒发烧,这次又是划伤腿。”   陈幼安垂下眼睫,心口发沉。   江琰还是不高兴了。   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   江琰似乎是有些心疼了,放软声音说:“行了,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来。”   -   傍晚,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陈幼安对着电脑坐了一下午,腰有点酸。   她扶着沙发站起身,慢吞吞地移动到厨房倒水喝。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门铃声突然响了。   陈幼安握着水杯的手指一顿。放下杯子,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开门一看,果然是萧扬。   男人柔和地笑着,手里还提着一盒打包的食物。   “小安,我给你带了黄焖鸡米饭。”   陈幼安眨了下眼。   这饭都送上门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谢谢组长。”她扯了下嘴角,伸手接过,“明天不用给我带饭了,我可以自己点外卖,很方便。”   萧扬站在门口不走,“那怎么行。徐主管嘱咐我这两天多照顾你,我就是顺便买个饭,不麻烦的。”   陈幼安轻呼出一口气,认真说:“真的不用,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萧扬笑容有些僵,嘴巴动了动。   陈幼安不等他开口,又说:“我一会儿把饭钱转你微信。”   ......   关上门,陈幼安提着沉甸甸的黄焖鸡米饭,倚在门边舒了一口气。   萧扬对她一直挺好。   但她只把他当同事,从来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上大学的时候,周围不少女生谈恋爱。   她却对这件事提不起半点兴趣。   追她的,接近她的异性不少,可是始终没有人能走近她心里。   她甚至都觉得,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再让她心动的人了。   也许等什么时候孤单了,年纪到了,找个老实人结婚度过余生--   至少在回海城之前,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   吃过萧扬送来的饭,陈幼安躺进沙发。   将受伤的那条腿抬起来,搁在沙发扶手上。   房间内柔和光线下,陈幼安脸色苍白,瞳孔更为黑亮。   她拿着手机,望着微信上的夜景头像出神。   那通电话过后,江琰没再给她发消息。   不知道他这会儿吃饭了没,是不是还在忙工作的事。   陈幼安黑睫眨了下,指尖在屏幕上稍作停顿,打了一行字过去。   安安:吃饭了么?   江琰没回。   她又躺着刷了会儿微博,看看新闻。   半个小时过去,江琰仍是没回。   不知道是在忙,还是真的生气了。   江琰不理她,她没办法和他说话。   陈幼安轻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   只有等他周六回来,再慢慢哄。   她撑着沙发站起身,缓慢移动步子。   现在伤口还有些疼,不能碰水。   但是折腾半天,她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都是汗津津的。   不洗澡的话觉都睡不着。   犹豫片刻,她跛着脚进了浴室。   避开伤口,简单地淋浴了一下,又埋着头把头发洗了。   一系列操作下来,虽然累得够呛。但是浑身清爽干净,舒服多了。   房间静谧,窗外是跳动的灯火和沉默的夜色。   陈幼安吹了头发,这会儿有些蓬松。   她坐在沙发上,伸直了腿。   小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一条长长的刮痕上沾着干涸的血珠,看着有些吓人。   她拿了棉签,忍着疼,一下一下把干掉的血块剔除。   再换了一根棉签,小心翼翼地上药。   深棕色液体在伤口晕开,一部分沾染到白皙的皮肤上。   这时候,突然“叮铃”一声--   门铃声响。   陈幼安吓了一跳,手都跟着一抖。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寂静的夜晚,这门铃声听着有些渗人。   陈幼安心跳加速,一瘸一拐走到门口。   “谁呀?”她一手撑门,颤着声音问。   外头的人不说话,陈幼安更加忐忑。   “组长,是你吗?”她又试探着问。   这个点来敲门,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萧扬。   过了一秒,外面的人回答。   “是我。”   陈幼安微微睁大眼。   听到熟悉的声音,心脏都漏跳一拍。   她愣了愣,慌忙拉开门。   一抬眼,对上一张线条锋利,又神情冷沉的脸。 第95章   ◎“住我家。”◎   走廊光线昏暗,勾勒出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形。   “江琰?”   陈幼安完全是懵的。手还拉着门,迷茫仰着头。   “你...你怎么在这?”   江琰站在门外,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刚才他清晰听到陈幼安喊的那声“组长”,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尤其当他视线下移,看到她微微缩着,还挽起裤腿的那条腿之后,表情更为低冷。   江琰望着她腿上刺眼的血痕。   “伤这么重,还打算瞒着我。”   陈幼安愣了下,望着男人冷俊的脸,心口涌上一股热意。   江琰一袭黑色外衣,风尘仆仆。他是担心她,直接从港城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大脑迅速扩散,刺得她鼻腔发涩。   陈幼安伸手,握住江琰的手。   指腹不经意划过他地掌心,又轻又软。   她仰着脸,眉眼乖顺:“我是怕你担心,你不要生气。”   江琰喉结滑动一下。   陈幼安的动作像是某种乖软的小动物,在向他求饶示好。   他抿唇,忍不住笑了声。   什么气都撒不出来了。   “陈幼安,你有没有良心”江琰哑着嗓子,抬手捏她的脸,“不远千里赶回来看你一眼,还要被你错认成其他男人,嗯?”   他这下手的力道不轻不重,陈幼安的脸都快被他扯大了。   她哼了一声,不敢喊疼,乖乖站着受罚,任由他捏。   江琰感受到她的顺从,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松了手,突然弯身。   手臂穿过陈幼安的腿弯,将人整个打横抱起来。   陈幼安双脚离地,惊呼憋在嗓子里。距离贴近,她闻到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   “江琰?”她颤声喊他。   江琰没应她,径直把人抱到沙发上坐着。   “受伤了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江琰蹲下身,抬头看她一眼,   “而不是瞒着我。”   他抬起她的腿,仔细查看那处伤口。   难得温柔地问:“还疼吗。”   陈幼安抿了下唇,轻轻摇头。   “你突然回来,港城那边的工作怎么办?”她总觉得自己影响到他工作,心里生出愧疚。   “合作没谈拢。”江琰抬了下眼皮,淡声说,“对方是一家小规模的科创公司,我本来就兴趣不大。”   他说得轻飘飘,似乎毫不在意。   陈幼安看着江琰清隽好看的脸,眨了下眼。   “其实我一个人没事的。”她声音很轻,“徐主管放我一礼拜的假,我可以在家里办公,你不用太担心。”   “还要办公?”   江琰抬起头,又扫了一眼房间。   陈幼安电脑还开着,上面是施工平面图。他皱了下眉,最后视线停在茶几上的小袋子。   “就这些药?”   陈幼安刚才只简单地消了个毒,还没上药。   她以为江琰想要帮她,点了点头。   江琰把她的裤腿放下,面无表情:“药和电脑带上,再带几身换洗衣服。”   陈幼安疑惑睁大眼。   江琰低眸,微不可察地弯了唇角。   “你这房间这么小,你腿又不方便,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陈幼安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房间小?   这是要带她住...酒店?   陈幼安舔了下嘴唇,支吾说:“没关系的,我走慢点就好。酒店宽是宽敞些,但是确实不方便。”   也不划算。   “谁说住酒店了。”江琰笑了笑,“住我家。”   他说着起身,走过去帮她把电脑收好。   陈幼安从沙发上慢吞吞站起来。   “那…那怎么行。”   住到江琰家里?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行。”江琰回头,理所当然说,“你腿受伤了,住我家方便照顾你,有什么问题吗?”   “......”   江琰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如果你嫌麻烦,我住你这儿也行。”   “……”   陈幼安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不想麻烦江琰。但她清楚江琰说一不二的性格。   江琰急匆匆赶回来已经很辛苦了,她不想再让他不高兴。   陈幼安轻轻点头:“那我…收拾一下。”   -   “滴答”一声,门打开。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陈幼安跟着江琰进屋。   她之前来过一次。   客厅是黑白灰的极简色调,没有一点多余的摆设,也没有生活的气息。   陈幼安腿上有伤,只能穿宽松的裤子。   她一套鹅黄色家居服,外面披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外套,成了着屋子里唯一一抹暖色。   黑发垂在胸前,她的脸颊微微泛着红。   之前从公寓楼下来,她被江琰抱了一路,还在电梯里遇到一位中年大妈。   她简直羞得脸红耳热,头都不敢抬。   下车江琰还要抱,陈幼安死活不肯了。   江琰牵着她进客厅,把一袋子东西放在沙发边。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怎么还红。”   说着抬起手,指腹蹭了蹭她的脸蛋。   陈幼安眨了下眼,“我担心我会影响你,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还要花时间在我身上。”   江琰垂眸,声音冷下来:“陈幼安,你是我什么人。”   陈幼安怔了一下,没说话。   江琰把人拉近,骨节修长的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说,你是我的什么。”   陈幼安漆黑的眼睛染上水汽,她咬了下嘴唇:   “女…朋友。”   江琰盯她两秒,忽然笑了,   “那不就结了。”他拉着人坐到沙发上,“担心什么。”   陈幼安的脸更红了,索性低下头,什么都不再说。   客厅很干净,地板蹭亮反着光。   江琰翻出装药的口袋,拿了棉签和药膏,挽起陈幼安的裤腿。   再次看到腥红的伤口,他皱了眉。   “还疼吗。”   陈幼安摇摇头。   然而当冰凉的药膏触到皮肤,她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   江琰心疼一阵,放轻动作把药涂完。   他半蹲着身,客厅的柔和光线洒在他身上,衬得他五官更为凌厉,肤色呈现冷白。   江琰一个人住大平层,很宽敞,房间也多。   陈幼安被他牵着,进了卧室,入眼是一张宽大的床。   雾蓝色床单,深灰色床头柜。一看就是江琰的卧室,   “我睡这里吗?”   江琰淡声:“嗯,你睡我的卧室。”   “那你呢?”   “我睡沙发。”   江琰回国时间不长,房子买了之后也没时间装饰布置,   客房倒是很多,但大都是空房间,连床都没有。   陈幼安怔着,没来得及出声,江琰已经从衣柜里拿了一床被子出来。   “多吃多睡,伤口才好得快。”江琰又抽走一个枕头。“早点休息吧。”   陈幼安听了前四个字,联想到某种动物。   她站起身,伸手抓住江琰的衣袖。   江琰顿住脚,“怎么了?”   “我不想你睡沙发。”   陈幼安话一出,差点咬到舌头。   她其实想说她睡沙发,怕江琰不同意。   没想到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变成这样一句充满歧义的话。   像某种邀请。   江琰垂眼看了她会儿,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力道不小。   “等你伤口好了,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   关了灯,房间陷入漆黑。   陈幼安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不想在床上躺了会儿,便有了困意。   陌生的床,陌生的环境。却能闻到熟悉好闻的味道。   她抱着被子,闭着眼,轻轻呼吸一口。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被江琰的味道包裹着入睡。   让人踏实又安心。   这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   陈幼安醒来时,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江琰的卧室。   窗外天色阴着,像是要下雨。   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没有看到江琰的影子。   过了一夜,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   但是走路的时候不能用力,一用力就扯着疼。   她缓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餐桌上放了一份蟹黄小笼包和小米粥。   餐盒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江琰的字迹跟高中时期一样,还是那副张牙舞爪:   “今天去公司处理点事。午餐我会找人送上来,记得涂药。”   陈幼安一双黑瞳清透,望着那熟悉的字体有些晃神。   半晌,她放下字条。拿起一个蟹黄小笼包咬了一口,   鲜美汤汁溢满口腔,还是热乎的。   上午,陈幼安上完药,拧出电脑开始工作。   那天她被送往医院后,由徐林跟施工方沟通交涉,指导技术上的疑问。   她暂时不能出外勤,只能把施工图的细节部分再完善一下,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时间就过得很快。   手机忽然叮地一声,拿起一看,是江琰发来的微信。   y:外卖快到了,一会儿开门拿一下。   y:多吃点,你太瘦了。   陈幼安捧着手机,不自觉地弯唇。   安安:嗯,你也多吃点。   江琰回过来。   y:我吃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需要长肉。   安安:我也不需要,:D   y:那得检查一下才知道。   陈幼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江琰的意思。   这时门铃声响,外卖送到了。   她放下手机,慢吞吞地移动到门口,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一包沉甸甸的盒子。   盒子不是普通的送餐盒。   陈幼安看盒子上面的图案,应该是某家餐厅的logo。   打开一看,傻眼了--   蒜香排骨,小炒肉,烤羊肉,海鲜烩粉条。   菜品丰富,全是她爱吃的。   陈幼安顿住,捏着盒子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这样无微不至地照料过。   从前那个散漫不羁,神情倦怠的少年,起那么早给她买早点回来。   甚至将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中午随便一顿饭,还会专门找餐厅定做了给她送来。   陈幼安只觉得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江琰越是对她好,她就越觉得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   嘴上说着要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却似乎总是给他添麻烦,什么都没做好。   陈幼安摇摇头,收起负面情绪。拿起手机回复。   安安:谢谢小江总的豪华午餐   犹豫了下,又补了一个表情过去。   安安:小兔亲脸.JPG   作者有话说:   浅浅地同居几天~ 第96章   ◎草莓。◎   江琰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   陈幼安听到开门声,挪动脚步迎过去。   “江琰。你回来了”她眉眼弯起,温柔笑了笑。   深秋的海城气温不到十度。江琰带着一身寒意进门,神情却是柔和的。   “伤口还疼吗?”   陈幼安摇摇头。   “不疼。”又见他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问,“你拿的什么?”   江琰换了拖鞋,提着东西进厨房。   “晚饭,煎牛排给你吃。”他说,“还买了一盒草莓。”   陈幼安一愣,这个季节草莓可不好买。   她跟着走进厨房,轻声说:“我来做吧。”   江琰不是说不会做饭。   而且她在家闲了一天。   哪里还好意思让江琰给她做饭。   一阵塑料袋的窸窣声,江琰动作利落地拿出食材。   “去坐着休息。”   江琰略微转头。侧脸轮廓挺拔,额前碎发搭着,仍是漫不经心的少年气。   陈幼安抿了抿唇:“那我…把草莓洗了吧。”   “行。”   这回江琰没再阻止。   厨房里的明黄光线罩在两人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温馨感。   陈幼安挽起一截衣袖,露出细瘦纤白的小臂。   她把草莓盒子包装撕掉,再一个一个摘掉叶子,放入一个大碗里。   水流顺着她的指尖往下坠。   江琰侧头看了一眼,皱眉。   “怎么没开热水?”   陈幼安抬头,笑了笑:“洗草莓要用冷水,才不会破坏口感。”   江琰闻言没说话,擦了手,捏着陈幼安的手臂把人拉开了些。   “我来洗,你出去休息。”   陈幼安眨眼,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没关系的,我的手又没受伤。”她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总不能住在你家,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做吧。”   她自小独立惯了,这点伤实在算不得什么。   现在江琰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谁说让你白吃白住了。”江琰解开衬衫袖口挽到手肘,一本正经说。   “等你伤好了再慢慢伺候我。”   陈幼安愣了愣。   “对了。”江琰笑了笑,低头凑近,“你中午那表情发的,没什么诚意。”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脸。   “我要真人的。”   ......   陈幼安瞬间回想起自己发的小兔亲脸的表情。   当时发过去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羞耻。   现在还让她...做。   陈幼安迟疑一下,抬头看向江琰清隽的脸,更加羞涩。   江琰靠得近,独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   空气却像是被点着了,她的脸很快热起来。   陈幼安抿唇,克制着急促心跳,轻轻踮脚靠近。   又不是没亲过。   亲一下男朋友的脸,不用这样不好意思。   她这样想着,闭上眼睛。   全然没发现,江琰正直直盯着她,等她送上门。   就在她的唇快要碰到时,江琰早有预谋般地忽然转头。   不偏不倚。   陈幼安正好亲到江琰的唇上,发出“啵”的一声。   她心跳漏了一拍,黑睫颤动着睁眼,对上江琰的浅色瞳孔。   “江琰。”她面红耳赤地后退两步,“你故意的…”   江琰一脸得逞的笑,锋利的眉眼都变得柔和。   “重新来,刚才亲错地方了。”   “......”   陈幼安脸烧得更热。顿时什么愧疚的心都没了,捂着脸走出厨房。   半小时后,几盘食物摆上桌。   除了两份牛排,还有土豆泥和一份沙拉。   卖相看着不错。   陈幼安夹了一点沙拉在碗里,抬起眼。   “江琰,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江琰的确变了很多,成熟很多。   她难以想象,那个曾经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少年,是怎样变成现在这样的。   “在国外待久了,自然会做一点。”江琰一边切牛排,说得轻描淡写,“其他菜不太会,煎牛排挺简单。”   江琰会做西餐和简单的中餐。   谈不上多厉害,味道还算过得去。   “一点都不简单,你很厉害。”陈幼安笑着说。   江琰聪明,学什么东西很快。   以前给他补课的时候就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江琰细心地将牛排一块一块切好,把盘子递给她。   “还没尝呢,就开始夸了。”   陈幼安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牛排煎得很嫩,黑胡椒料汁也很鲜。   她眉眼弯得好看:“我夸得没错,牛排很好吃。”   吃过晚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综艺。   江琰一手搭在陈幼安肩上,将人搂在怀里。   这个姿势很舒服,   陈幼安被江琰身上独有的气息包裹,看电视都有些心不在焉。   被他抱久了,那种和异性亲近的羞涩和别扭感渐渐消失。   “江琰,你的手指好长。”她垂着眼。   男人的手轻轻覆着她的手背。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又骨感。   江琰顿了下,修长手指伸展开来,贴着她的掌心对比了下。   “是你的手太小。”   掌心贴着掌心,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过来。   陈幼安手心发软,想挪开。   江琰忽然旋转一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压下来。   十指相扣,紧密贴合。   陈幼安心跳加速,有些不适应。被他这样牵了一会儿,又仰头去看他。   六年过去,江琰似乎还是少年时的模样。   她记得她曾答应过他,高考结束他们就在一起。   是许诺,也是幻想。   可是偏偏在她最彷徨无助的年纪,发生了那样一连串难以承受的事。   她挣扎过,摆脱不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放弃了江琰。   陈幼安眼眶微微发涩。   如果不是这一次回海城。   如果不是江琰再次找到了她。   他们就真的错过了。   现在她靠在江琰怀里,手心是他灼热的体温,鼻间是他上好闻的味道。   他们相互依偎,亲昵无间,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简直像是在做梦。   综艺节目气氛搞笑活跃,电视里传来观众的欢笑声。   江琰察觉到她的目光,用环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抬了抬她的下巴。   “这节目不是你挑的吗?怎么不看?”   “我想看看你。”她轻声答。   江琰敛着眼皮看看她,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   他能感受到陈幼安的乖顺和讨好。   和六年前一样。   那时候,他也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   江琰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你不会是看上了我这张脸吧。”他半开玩笑,试探问。   “陈幼安,你这么肤浅的。”   陈幼安仰着头,睫毛颤动一下:   “不是,我是觉得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好到她觉得,自己把整颗心掏给他,都不够。   她说得真挚,江琰气得想笑。   他抬手捏她的脸:“又搁这儿发好人卡呢?那还不如喜欢我的脸。”   陈幼安被捏得撅起嘴。   “可是,喜欢你的脸也没错啊。我们公司好多女职员都说你长得好看。”   “哪有这么夸张。”江琰嗤笑,拿了一颗草莓喂她。   陈幼安还想说什么,江琰的手已经伸过来。   红艳红欲滴的草莓小小一个,挂着细小的水珠,很新鲜。   她乖乖张嘴。含进嘴里的时候,嘴唇不小心抿到了江琰的手指。   倏忽间,柔嫩触感划过粗粝指腹。   嘴唇湿润的包裹感在他指尖停留片刻。   江琰喉结滑动,嗓子都哑了。   “好吃吗?”   陈幼安察觉到江琰的异样,懵然睁着眼。   “什么?”   她嘴里还嚼着草莓,唇色樱粉,泛着潋滟的水光。   江琰睫毛低垂,压下一道阴影。他低头盯着她的唇。   “草莓。”   陈幼安一双杏眼漂亮清透,不染杂尘。   她点头,轻轻吞咽一下。   “好吃,你要尝尝吗?”   江琰眼眸暗沉,忽然倾身。修长手指穿过陈幼安的发丝,扶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陈幼安呼吸一滞,惊呼憋在嗓子里。   她的唇间残留着草莓味,混杂她独有的甜美气息。   江琰偏着头,下颌绷成一条锋利的线,发泄似的舔咬她的唇瓣,   又不受控制地撬开她的唇齿,侵略她的每一寸。   客厅光线是柔和的白,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亲吻的“啧啧”声在安静的室内扩散,满室旖旎气氛。   陈幼安被迫仰起头,嘴唇被江琰吮得发麻,   空气逐渐稀薄,她像一个溺水的人,伸手攀上江琰的后颈。   感受到她的主动,江琰一怔。   与此同时,一股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爬,蔓延至全身。   鼻息交错,他微微睁开眼,一双淡褐色的瞳眸被情/欲染上雾色。   他把她压进沙发里,大掌抚上她的腰侧,柔软凹陷的触感让他沉迷,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   手掌带着滚烫的热度摩挲,可是怎么都缓解不了。   他的手往下移,指尖轻轻撩起她的衣摆。   探进去的瞬间,陈幼安浑身一紧,本能地缩腿。   她闷哼一声--   伤口处刚好撞到桌角,痛得她倒抽一口气。   江琰吮着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问:“弄疼了?”   陈幼安脸颊绯红,微拧着眉,睁开一双水汽迷蒙的眼。   “腿…”   江琰一顿,恍然回过神。   他逼迫自己起身,撩起陈幼安的裤腿。   伤口没出血,但是有一圈周围泛着不自然的红,应该就是刚才撞到的部位。   江琰闭眼,狠狠紧了下牙根。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禽兽。   “对不起。”   他喉结缓慢滑动一下,心疼又内疚。他把她接到家里来,可不是为了这些。   陈幼安气息不匀,脸烫得简直不能摸。   “不是很疼。”她轻声说。   刚才撞的那一下确实挺疼的。   现在已经好些了。   江琰深吸一口气,把陈幼安扶起来坐好。握住她的手,拇指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   “乖乖坐着,我去拿药。”   作者有话说:   写得我血糖飙升(bushi 第97章   ◎“为什么只对我好?”◎   江琰上药的动作很轻,也很克制。   他尝到甜头,知道她身上多软多香,止不住地乱想,拿着棉签的手都有点不稳。   可他还想做个人。   哪有把人拐回家,就为了弄这些的。   何况她身上还有伤。   江琰沉着一张脸把药抹了,打发人回屋睡觉。   “去刷牙睡觉,要多休息伤口才好得快。”   陈幼安眼眶有些湿,嘴唇红艳艳的。   她站起身,瞥见盘子里还剩了几颗草莓。   “可是草莓还没吃完。”   沾了水的草莓不能过夜,会焉掉。   江琰把棉签扔进垃圾桶,侧头:“你还想吃?”   他敛眸,语调上扬,有一种莫名的轻佻意味。   陈幼安心口一紧。   “我不吃了。”   她往卧室走,又回头:“你吃。”   -   后面两天连着周末,江琰没去公司。   陈幼安腿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些。走路基本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能活动久了。   周六在家憋了一天,周日她说什么都待不住了。   中午吃过饭,陈幼安回卧室换了套外出的衣服,抹了唇膏出来。   宝蓝色高腰毛衣外套,黑色修身牛仔裤。腰细腿直,比例完美。   她黑瞳黑发,嘴唇一抹豆沙红。毛衣衣领做了造型很特别,颜色浓重,称得她的脸莹白亮眼。   陈幼安见江琰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嘴角挂着期待的笑。   江琰上下扫了一眼,捏着苹果一口咬下去,发出“咔擦”的声音。   “干什么,想造反啊?”   他没什么表情,眼皮耷拉着有点痞。   陈幼安见他冷着张脸,嘴角的笑逐渐消失,委屈巴巴地走过去。   “江琰,我们出去逛一逛嘛。”她挽着他的胳膊轻轻晃,“我的腿已经不疼了。”   小腿那处的伤口虽然深,但只伤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   外加她确实乖乖躺了三天,已经恢复很多了。   而且她这几天除了处理些工作,什么事都没做。   顿顿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她都感觉自己像一只养尊处优的懒猫。   “好吗?”   她把脸贴近,蹭着江琰的胳膊。又去牵他的手,晃来晃去。   江琰怀疑她是故意的。   他被她磨得受不了。   闭了闭眼,又睁开:“你想逛哪?”   陈幼安仰着头,眉眼弯起。   “家里东西太少了,我们先去逛商场,买点被子枕头和家居用品,”她的眼睛亮晶晶,“再去超市买点食材,我们晚上煮火锅吃。”   江琰气笑了,简直觉得她在狮子大开口。   “医生让卧床一周,你这才几天,还想逛商场?”   “我真的没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万一扯到伤口怎么办?”江琰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又递到陈幼安嘴边。   陈幼安很给面子,咬了一大口。   鼓着小脸说:“不会的。我们又不是去闲逛,直接去家居馆买了就走,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她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乖乖女。现在给江琰这样一顿说,活像她的提议很出格似的,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一边嚼着一边说,脸颊鼓鼓的有点可爱。   江琰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   妥协道:“行吧。”   -   陈幼安是第一次和江琰逛街。   周末商场人很多,他们手牵手走在人群中。   她的手被江琰宽大温热的手掌覆着,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陈幼安侧头去看。江琰鼻梁高挑,下颌线凌厉。   上身一件米咖色薄卫衣,莫名显得温柔,又少年感十足。   “江琰,你穿这么少,手怎么还这么暖呀?”   江琰垂眼,散漫说,“天生体热。”   陈幼安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从前读高中那会儿,大冬天的下大雪,江琰徒手给她堆了个雪人,双手冻得通红。   她当时只觉得感动,现在想起来都心疼。   再是天生体热,也不该做这种傻事。   “你身体素质真好。”陈幼安顿了顿说,“我就不行,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   “没关系,我身上热。”江琰勾了下唇,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说。   “到了冬天,每天晚上给你暖。”   ......   陈幼安白皙耳根发红,不敢再接话。   扶梯上行,来到五楼的家居馆,陈幼安的手机铃声响了。   拿出来看了眼屏幕,是章念西。   她仰头看看江琰,接起电话。   “喂?念西。”   “小安,伤口好些了吗?哎,你不知道这两天加班加疯了都,今天好不容易才休息一天。”   章念西抱怨一通,又说,“我下午买点点心过来看你,想吃什么?”   陈幼安顿了顿,轻声说:“我没在家。”   “啊?”那头章念西声音不小,“那你在哪?”   “我...”   章念西忽然又反应过来,夸张地“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跟男朋友在一起。”   陈幼安抿唇:“嗯,我住在他家。”   章念西在那头受到一万点暴击。叫道:   “就同居了???”   陈幼安笑了笑:“没有,我这不是受伤嘛,他接我过去照顾几天。”   “男朋友到底长啥样啊,有照片吗?”章念西好奇问。   “没有照片。”   陈幼安嘴巴又张了张,她想说其实你们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变成,“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章念西又说了几句好奇死了羡慕死了的话,陈幼安糊弄过去,挂了电话。   “怎么搞的跟偷情似的。”江琰听了个大概,牵着她的手往上提了提,“我很见不得人吗?”   陈幼安回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当然不是,我是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她还记得当时江琰去公司,一堆女职员犯花痴。   章念西也是一种一个。   江琰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就当你是在夸我。”   商场五楼大都是卖家具用品和母婴用品,人不算很多。   陈幼安帮江琰挑了两套床上用品,江琰接过去看了,皱眉。   “怎么挑的都是些深色的。”   “我看你家里大都是这一类的颜色,就按照你的喜好挑的。”陈幼安柔声说。   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她更希望江琰家里能装饰得暖色温馨一点,   但是她尊重他的个人喜好,不愿意擅自干涉他的私人空间。   江琰看了她会儿,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什么叫我的喜好,你这不都住进来了,挑你喜欢的。”   他的动作和语气一样霸道,简直是旁若无人的肆无忌惮。   旁边的服务员一脸灿烂地跟着笑。   陈幼安脸皮薄,吞咽一下支吾说:“我这不是快好了...就可以搬回去了。”   越说越小声,就算不抬头去看,也能感受到江琰如有实质的视线。   江琰沉着脸,不说话了。   服务员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款还有一套燕麦色的,颜色很高级的,女士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再带一套。”   陈幼安看了看,确实挺好看。   “那就再要一套燕麦色的。”她仰头观察他的神色。   又指了指展柜上的一个摆件,温吞着问,“那个抱着玫瑰花的粉色兔子也挺好看,可以买一个吗?”   江琰感受到她的讨好,缓下脸色。扫了眼那一排摆件,起了恶劣调笑的性子。   “怎么不要那个抱草莓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草莓吗?”   多亏江琰,陈幼安现在听到草莓两个字就联想起那天在沙发上的吻。   她刷地脸红,小声辩驳,“我更喜欢玫瑰。”   买完家居用品,两人又去超市买煮火锅的食材。   陈幼安挑了些适合煮火锅的蔬菜和肉类,放入购物车里。   她来海城出差过后,就没怎么做过饭。   公寓做饭不方便,她平时上班忙,一个人也懒得折腾,   大多数时候都是和萧扬在公司楼下吃饭,或者喊外卖。   超市商铺琳琅满目。   陈幼安拿了两罐午餐肉,习惯性地对比克重和价格,看看哪个更划算。   江琰扶着购物车,不自觉地嘴角微扬。   “算什么呢?”   “我算算哪一个单价更便宜。”   “你应该考虑的是够不够吃,或者说,吃不吃得完。”   陈幼安柔和笑了笑,将午餐肉放进购物车。   “那就买大罐的,我喜欢吃午餐肉。”   江琰抬手看了眼时间,   “伤口疼不疼的?”   陈幼安摇头,“还好。”   其实不怎么疼,只是走路久了,裤子摩擦伤口处会有异样的感觉。   “那走吧。”江琰一手揽过她的肩,“买这么多,够我们吃两三顿了。”   -   深秋的季节,温度说降就降。   白天还是暖阳和煦,傍晚就开始狂风大作,为夜里的雨作大声势。   这样的天气尤其适合在家里煮火锅。   陈幼安把火锅底料放入炒锅里,加了些调料,香味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江琰不太爱吃辣,所以她把里面的干辣椒挑了一部分出来。   电磁炉上的锅已经开了,他们把耐煮的食物放进去一部分,开始涮菜吃。   江琰尝了尝,火锅味道很好,就是辣味偏淡,   “怎么不辣?”   他记得从前跟陈幼安一起吃火锅,她是很爱吃辣的。   陈幼安烫了一片牛肉,很嫩,放进江琰的碗里。   “你不是不爱吃辣吗,我就少放了些辣椒。”   她问:“味道不好吗?”   江琰筷子顿了下,“我是怕你吃不惯。”   陈幼安笑了笑:“我都可以的,只要你觉得不辣就行。”   江琰看着她好看的眉眼,一时有些晃神。   他回忆起六年前,在他家里,陈幼安帮他把粥里的葱花一颗一颗挑出来的情形。   后来他还亲了她,她不愿意极了,差点哭出来。   那时候陈幼安是不喜欢他的。   在他看来算是取悦的动作,或许只是她温柔待人的一种习惯。   “你是不是对什么人都这么好?”   江琰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又有点害怕听到答案,补了一句:   “所以你那些什么猪啊羊啊的同事才喜欢你。”   陈幼安拿着筷子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江琰说的是萧扬。   “他叫萧扬。”她失笑说,“我对他不好。我只对你好。”   “为什么只对我好?”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穿过她漆黑的瞳孔,把她的心看个透。   陈幼安夹了一颗烫熟的丸子放进江琰碗里。   “你觉得呢?”她笑着反问。   江琰坚持问:“我想听你说。”   陈幼安握着筷子,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眉眼都是甜蜜的笑意。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   江琰神色一滞。   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他有疑问,有顾虑,但是他知道过去那段记忆不能碰。   他怕一碰,梦就会醒。   江琰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对自己的患得患失感到反感。   其实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只要她是真正快乐的,就足够了。   他夹起丸子咬了一口,抬眼看着陈幼安。   柔声说:“下次多放点辣椒,我想试试。” 第98章   ◎“我害怕。”◎   外头的狂风仍不停歇,树枝刮得哗哗作响。   吃完火锅收拾完,两人找了一部电影,窝在沙发上一起看。   这部电影陈幼安在微博上刷到过,评分很高。   网友评论为年度最佳烧脑剧情片。   她担心看不懂,全程专注,看得格外认真。   客厅关了灯,黑黢黢的,只有电视里射出来的荧光白。   江琰手搭在陈幼安肩上,垂头:   “猜到凶手是谁了吗?”   陈幼安眨了下眼,一本正经说:“我感觉是那个楼下那个保安。”   “为什么?”   “因为他有动机,而且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江琰又问:“那死者手上拿的白纸条,意义是什么?”   “我猜是因为环境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才什么都没写。”   江琰笑了笑没说话,“那继续看。”   电影讲的是一名警察在侦破一起谋杀案的过程中,遇见乔装成证人的凶手的故事。   整部电影情节紧凑,悬疑氛围拉满。   尤其是影片高潮,警察指出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即是凶手的推理过程,十分精彩。   还没看完,陈幼安身子就有些僵了。   她胆子不算小,从前跟室友一起看鬼片什么的毫无压力。   但是这类惊悚悬疑片,背景音乐叠加出成倍的悬疑感,   窝在江琰怀里的时候,倒没觉得多恐怖,   后来看完电影上床睡觉,脑子里就开始浮现阴森的场景和悚人毛骨的音乐。   江琰卧室的窗帘不怎么透光。   城市的灯火被隔绝在外,黑黢黢一片。只能听见狂风肆虐的哗哗声。   陈幼安翻来覆去睡不着。纠结半天,翻身起床。   这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陈幼安穿好睡衣,屐着拖鞋出去,瞥见书房亮着灯光。   走到门边,见江琰坐在书桌前,正翻看文件。   他穿了一套深色睡衣,露出削瘦好看的锁骨。头发还是半干,似乎刚洗过澡。   “怎么没睡?”江琰察觉,抬眸。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陈幼安一身宽松睡衣,又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好身材,腰线那处空荡荡的。   “没有。”江琰移回视线。“刚才秘书发过来一份文件,看完就睡。”   他知道陈幼安天天闷在家无聊,尽量把白天的时间腾出来陪她。   没处理完的工作一般都会等她休息之后再看。   他放下笔,仰头看着她。   “怎么了?”   “我睡不着。”   陈幼安的声音很轻,细若蚊蚋,小脸奶白奶白,头发蓬蓬的有点萌。   她难得一次的依赖,让江琰没来由地心口发软。   “怎么睡不着?”他走过去,牵着她的手。   陈幼安其实有点怕麻烦到他。   但是她真的很害怕,尤其外面还狂风大作,根本睡不着。   她回握住他的,指尖轻柔细嫩。   “我有点害怕。”   江琰微皱眉:“怕什么?”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电影里面的场景。”陈幼安说的小声,像是提都不敢提,   “有点吓人。”   她嗓音清软,说的一本正经,拧着眉毛,一脸怯兮兮的样子。   江琰垂眼,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那怎么办?”   陈幼安仰头,一双杏眼带上恳求:“你可以陪陪我吗?就一会儿。”   “可以啊。”江琰大方说,拉着她的手往卧室走,“你不喜欢看悬疑片?”   他随手关上门,走廊的光线被隔绝在外。   “看得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啊!”   江琰突然关灯,吓得陈幼安叫出了声。   她刚坐到床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视野一片漆黑,   她怕得动都不敢动。   窗外的风哗哗作响,室内又什么也看不见,   再加上恐惧情绪还没散去。   陈幼安缩在床上,心慌死了。   “江琰,你关灯干什么?”   “睡觉当然要关灯。”江琰走进卧室,满不在乎说,“一会儿我走了你又害怕怎么办。提前适应一下。”   江琰的卧室很大,空落落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又乌漆嘛黑的,她看不见他在哪。   “那你过来好不好...”她语气有些急促地央求。   晦暗密闭的环境,加上软绵绵的嗓音,听得人心尖发痒。   江琰有点透不过气。   “过来了。”   他不知道陈幼安会这样害怕。   坐到床的另一边,哑着声音说,“又不是鬼片,怎么怕成这样?”   陈幼安抱着被子,朝江琰的方向挪了挪。   “鬼片都是假的,这个是真的。”   鬼片虽然血腥恐怖,但是套路都差不多,   悬疑片不一样,题材都是生活中可能会真实发生的。   逻辑推理叠加惊悚因素,效果比鬼片恐怖多了。   江琰半靠在床头,轻飘飘说:   “这个也是假的,世界上哪有杀了人不逃跑,还伪装成证人主动接近警察的。”   陈幼安紧紧捏着被子,没出声。   “可是,凶手的手法很残忍啊,还给死者的脚上…”   陈幼安说不下去了,死者躺在浴缸里的画面又浮现出来。   她声音颤得都带上哭腔:   “江琰,你过来一点好不好。”   ……   还过来。   江琰受不了了。直接掀开被子躺上床,伸手把人搂进怀里。   陈幼安身子明显一僵,掌心虚握成拳。   她没跟江琰睡在一起过。   他刚洗了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味。但他力道很大,像一把铁钳子把她钳住。   窗外狂风停歇,开始下雨。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来势汹汹。   江琰俯在她的耳畔,气息洒在她的脸上。   “还怕不怕。”   黑暗中,五感被放大。   陈幼安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声音微弱说:“不怕了。”   房间寂静,只有肆虐的风雨声和充耳可闻的心跳声。   陈幼安只穿睡衣睡裤。   江琰这个姿势搂着她,几乎能清晰感受到她的一身绵软透骨。   真他妈要命。   他用力闭了闭眼,浑身僵硬。   语气是压着火的烦躁:“那你快点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陈幼安听出他的不耐烦,有点委屈。   又一想,江琰每天都睡沙发比她更委屈。   江琰也没有要怎么样的意思。她不希望江琰在这种天气还去睡沙发。   就这样抱着睡,她也不会再害怕。   衣料摩擦发出窸窣声,陈幼安微微抬头。不经意间,她的黑发扫过江琰的脸颊。   “江琰,这床挺宽的,其实你可以不用去睡沙发。”   发丝冰凉,像一缕缕妖娆的藤蔓,裹上他的身体,拉着他往下陷落。   空气中是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静了几秒,江琰从嗓子里磨出一句话。   “陈幼安,你想要老子的命是不是?”   他猛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还敢说跟我睡一张床?”他狠狠亲了一口她的嘴唇,呼吸极重,“真以为我柳下惠坐怀不乱啊?”   陈幼安吓蒙了。   心脏乱跳,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眨个不停。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不敢多说,不敢乱动。   脑子里那些残存的恐怖思绪散了个精光。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悸动不安的旖旎遐想。   她以为江琰是困了才不高兴,   不知道他是因为想...   江琰挪开身子,将被子往她身上一裹,包成个粽子。侧身,修长手臂横在她身上。   “不准说话也不准动。”他凶巴巴的。   “睡觉。”   -   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晨。   屋外仍有细密的雨声,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几缕微弱光线。   陈幼安缓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江琰近在咫尺的脸。   高挺鼻梁,薄薄的唇。   江琰闭着眼,睫毛顷长浓密,碎发搭在额前。   原本锋利的五官变得柔和不少。   陈幼安茫然一瞬,回忆起昨天晚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   两人的姿势没变,只是隔在两人中间的被子,这会儿盖到了江琰身上。   他们同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是拥有了极为亲密的关系。   陈幼安嘴角不自觉弯起,细细观察他的睡颜,   江琰呼吸均匀,睡的很沉。   仿佛看到了那个恣意散漫,神情倦怠的少年。   陈幼安视线下移,眨了眨眼。   屏住呼吸,凑近江琰的唇角,偷偷亲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   然而江琰还是被动静吵到,眼皮动了动。   过了两秒,他睁开眼。   醒了。   江琰浅褐色的眸子雾蒙蒙的,眼皮耷拉着,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陈幼安有点抱歉地问:“吵醒你了?”   江琰迷蒙看着她,似乎并不知情。   “什么时候醒的?”声音沙哑懒沉。   “就刚刚。”   江琰哼了一声,将她搂紧一点,又闭上眼。   “不用去上班吗?”陈幼安仰着头,小声问。   “下午再去。”   昨天晚上他憋得受不了。   等陈幼安睡着之后又去浴室冲了个澡,折腾一个小时回来都快两点了。   他这会儿困得要死。   陈幼安对此全不知情。纤细手臂环着男人的腰,头埋进他的胸膛。   “江琰,你还要睡吗?”   “嗯。”江琰懒声应。   过了几分钟,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陈幼安又问:“你睡着了?”   卧室昏暗,静谧至极。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琰。”陈幼安闭上眼,嗓音轻柔。   “能这样抱着你,我感觉像在做梦。” 第99章   ◎“陈幼安,你别骗我。”◎   清晨的一丝光线,穿透窗   LJ   帘的缝隙射进来。   一瞬间,周围变得极为寂静。   江琰缓慢睁开眼,意识回拢。   他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一股莫可名状的热流顺着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刚才说什么。”   ……   陈幼安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一怔。   江琰不是睡着了么。   “没什么。”她不好意思再说一遍,把脸埋低了些。   江琰勾了下唇角,没说话。   下一瞬,他摁住她的肩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陈幼安直觉一阵天旋地转,男人高大坚硬的身躯压上来。   她黑发铺在枕头上,惊慌失措地睁着眼,完全懵掉。   江琰喉结滑动一下,无视她的慌乱。   毫无预兆。   他低头埋进她的颈间,用牙尖细磨她的耳垂。轻磨慢捻。   “乖,再说一次。”   他在她的耳边吐气。长腿抵着她的腿内侧,不让她动。   身体泛起一阵异样。以耳朵为起点,一种苏苏麻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像一层缭绕的纱幔,将人层层包裹。   陈幼安脸颊发热,她受不了这个,身子软成一团棉花。   越是这样,她越觉得难以启齿。   她扭动身子:“江琰,你别咬我。”   空气变得旖旎,似乎被染上氤氲的热气。   江琰从善如流。   不咬了,张嘴晗了上去。   湿润的触感席卷而来。   陈幼安脑子一嗡,挣扎得更厉害。   “你别…”   江琰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还不肯说么?”   陈幼安感受到他的身体异样,羞得眼眶都湿了。   睡着了和睡醒了的江琰简直是两个人。   一个柔和安静,一个侵虐感十足。   他现在像一团灼热的火,烧得她浑身发烫。   她迫不得已,声音发颤:   “我刚才说,能这样抱着你,像是做梦。”   江琰终于肯停下动作,撑着看她。   他的瞳孔色浅,迷离地微微涣散,带上难以言喻的情绪。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陈幼安羞耻得不行,一双玉白的手抵着他的胸膛。   “好了,我说了,你别压着我。”   江琰深深看着她,嗓音低沉:“陈幼安,你别骗我。”   他觉得自己才是在做梦。   她再骗他一次,他会受不了。   “我没有骗你。”陈幼安伸手推他,“你先起来。”   她咬着嘴唇,羞得耳朵尖都红了。   江琰弯唇,他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自己像是孤舟终于靠岸,又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不真实感。   看她脸颊红扑扑的,低头亲了一下。   “什么都没做就害羞成这样?”他侧起身单手撑着头,笑得有点坏。   “以后怎么得了?”   陈幼安抬手捂了会儿脸,又放下。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琰,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打算明天回公司上班。”   江琰垂眼,微皱起眉。   “年底事情多,而且别墅区的施工图不能拖太久。”陈幼安抿唇,又说,“反正都是我的活,早点做完早点轻松。”   江琰撩起她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着圈儿。   沉默几秒说:“行,但是不能去工地。星雾山冬季潮湿,伤口容易发痒。”   陈幼安弯起唇角,乖乖点头。   刚才一番挣扎,她的衣领拉开了些,露出一片白嫩肌肤和漂亮的锁骨。   江琰舌尖抵了下牙齿,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你再睡会儿,”他起身下床。   陈幼安迷茫眨眼:“你去哪?”   “洗澡。”   ......   一分钟后,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陈幼安提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江琰的表现已经再明显不过。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她觉得羞涩极了,江琰却似乎忍得很辛苦。   -   陈幼安几天没回公司,手头上遗留不少工作。   特别是她主负责别墅区的项目,好多设计上的细节步骤都需要她来把关。   她不在的这几天,多亏萧扬和章念西帮忙。   后来他们又去了一趟工地,跟施工单位作技术沟通指导。   陈幼安有些过意不去,下午点了几杯奶茶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们。   “小安。”章念西端着奶茶走过来,靠坐在陈幼安的桌子上。   “晚上下班男朋友来接你吗?”   陈幼安侧头笑了笑,继续整理文件。   “他不来。”   整个设计公司没人不认识江琰。   让他来公司楼下接她就等于公布恋情。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好像不太合适。   “还以为今天可以偷偷看一眼呢。”章念西捧着奶茶吸了一口,撇嘴说,“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子啊,太好奇了。”   陈幼安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明明大家都见过的,却迟迟不肯说清楚。会给人一种藏着掖着,吊人胃口的感觉。   她把文件摞整齐,放到一边。   抬头看向章念西,笑了笑说:“其实...你见过他。”   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坦白从宽。   章念西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她分得清轻重,应该不会对外宣扬。   “我认识?”章念西睁大眼睛,又四下看看,“那就是咱们公司的咯?”   陈幼安捧起奶茶喝了一口,摇头:“上次在星雾山的温泉酒店,你们见过。”   章念西牙齿咬着吸管,一脸呆愣。   “他也来过我们公司,上次在会议室还--”   “是小江总???”   章念西突然出声。   她声音太大,引得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都抬头看过来。   萧扬也听见了,却假装没听见,沉着脸不说话。   章念西受到冲击地瞪大眼,放下奶茶,求证似的看着她。   陈幼安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章念西眼睛睁得更大了。   她倒抽一口气,震惊又诧异问:“你真的是跟...他?怪不得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到底什么时候的事?你们高中是不是就谈过?那他为什么之前那样对你,是不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章念西有太多疑问。   陈幼安想解释两句,没来得及说出口,徐林走进办公室。   他敲敲门板--   “小安,赵总找,现在上去一趟。”   陈幼安愣了下,放下奶茶。   “好,我马上上去。”   赵宇成平时不怎么来公司。她只在上次会议室见过他一次。   照理来说,她手上没有什么事情会跟赵宇成衔接。   就算是有项目上的事要过问,也应该是找徐林。   陈幼安心里装着疑惑,乘坐电梯到达十二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刚打开,一抬头差点撞到一个人--   被她抢了“饭碗”的郑伟峰。   陈幼安点头微笑,礼貌打招呼:“郑老师。”   郑伟峰一丝不苟地梳着偏分头,带了一副黑框眼镜。   瞟她一眼,移开视线。   “有人年纪轻轻就搞权色交易这一套。”他双手插袋,走进电梯自言自语说,“咱们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啊。”   陈幼安没听懂他说的话,却看出他一脸的讽刺表情。   她知道郑伟峰对她颇为不满,没多想。   出了电梯左拐,走了几步来到赵宇成办公室。   办公室宽敞整洁,摆了两盆绿植。   赵宇成坐在转椅上看文件。见她进来,笑着对她招手。   “小陈,坐。”   陈幼安看他殷切的表情,有些纳罕。   她坐到沙发上:“赵总,您找我?”   赵宇成十指交握,上下打量她几眼:“听说前段时间在工地出了点小意外,现在腿没事儿了吧?”   陈幼安黑眸干净,给人温婉安静的印象。   她轻声回答:“多谢赵总关心,已经没事了。”   “真是能干啊。别墅区项目辛苦你了。”赵宇成点点头,笑容和善,“我跟南城那边儿的人说了,准备把你调来总部。没问题吧?”   陈幼安一愣,明白过来赵宇成找她的目的。   南城的建筑行业远远不比海城的发达。   能调到总公司工作,对新晋员工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陈幼安也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她现在跟江琰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当然愿意留在海城。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捏了捏手心:“谢谢赵总,我会继续努力的。”   “别急着谢我,我还没说完呢。”赵宇成笑了笑,“以你跟小江总的关系,区区一个设计员着实委屈你了。”   陈幼安愣住,忽然想起郑伟峰的话来。   “赵总,您什么意思?”   赵宇成清清嗓子,“我听说你跟小江总已经同居了?不过年轻人嘛,也正常。”   原来周末陈幼安跟江琰逛商场,碰巧被公司同事瞧见。   在她休假的几天,这事已经传到了郑伟峰和赵宇成的耳朵里。   “鸿业是我们的大客,小江总又是江氏太子爷,我怎么敢委屈你在徐林手下天天画图当苦力。”赵宇成接着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   ......   陈幼安圆睁着眼,瞬间明白了。   赵宇成知道她和江琰的关系。还把对自己的重用提携,当成是讨好江琰的工具。   心里一时复杂,甚至有些难以言说的窘迫。   她倏地站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冷静。   “感谢赵总提拔,但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她看着赵宇成,丝毫不露怯。   “也不希望私人感情参杂到工作里,希望赵总理解。” 第100章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那天过后,陈幼安和江琰谈恋爱的消息在公司传开了。   她这么年轻就成了重点项目的主设计师,还攀上了鸿业的小江总。   女同事看她的眼光的或多或少地参杂上了鄙夷和嫉妒。   这天下午,她去茶水间接水。   两个服务部的女职员端着水杯站在不远处。   “看到没,她就是设计部那个新来的。”   “长得是不错,但也没有惊为天人好吧!听说她还是南城那边临时过来的,怎么就勾上小江总了?”   “好像两人高中就认识,而且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星雾山的项目才用了她的设计?”   女职员一脸恍然大悟的震惊,“我就说嘛,那样的项目怎么可能轮到她头上。”   ......   陈幼安虽然跟她们离得有一段距离,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是也大致猜得到。   这段时间的流言不少,说完全不受影响是骗人的。   她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端着水杯回办公室。一进门,看见徐林也在。   “赵总体谅咱们设计部连轴加班太辛苦,今天让大家放松一下。市中心新开了一家海鲜自助,咱们晚上聚餐。”   话一出,同事们顿时精神抖擞。   “太好了,终于不用加班了,”   “听说那家自助不便宜,赵总这回真大方。”   “奇怪,赵总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以前年终最多请大家吃个火锅,这次转性了?”   陈幼安抿了下嘴唇,坐回座位继续改图。   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赵宇成要怎样安排,轮不到她发表意见。   只要不涉及到生活隐私,她都应该保持安分。太过抵触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吃饭的地方离公司有一段距离,一行人分头打车过去。   陈幼安和章念西坐在后排,面前坐着另一位男同事。   章念西手肘拐了拐她,“小安,萧扬最近沉默得很,话都少了。平时都围着你转,今天坐车都不肯跟我们一起了。”   陈幼安侧头,如实回答,“是么,我都没注意到。”   “哎,你和…”章念西压低了声音,“小江总的事肯定让他伤心了。”   陈幼安垂下眼睫,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一声。   她摸出来看,是江琰给她发消息。   y:几点下班?   陈幼安唇角弯了下。   安安:已经下班了。但是今天部门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怎么了吗?   y:没怎么。   y:地址发给我,晚点来接你。   陈幼安手指顿了顿,回了个“好”,又发了个地址过去。   海鲜自助在市中心的一家商圈旁边,位置好找。招牌上有一只立体的螃蟹,十分醒目。   此时正是饭点,餐厅里顾客不少,   一行人走进去,落座。说笑几句就迫不及待地去餐区拿菜。   这家店的食材新鲜,菜品丰富,刺身和龙虾口感很好。   一群人难得放松,吃了一阵便开始喝酒敬酒。   徐林站起身:“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敬大家一杯。”   一群同事欢呼开来,端起酒杯干了。   陈幼安偶尔跟同事聚餐会喝一点。   她平时都是温和的性子,经不起人劝。工作之后,便也学着能喝一点酒。   出于礼节,陈幼安端着酒杯,敬了徐林一回。   绕回座位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陈幼安一滞,没来得及反应,被萧扬扯着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其余人喝的正高兴,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陈幼安愕然两秒,挣开他的手。   “小安,恭喜你。”   萧扬脸上带了几丝醉意,“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调到海城总公司上班。”   陈幼安感觉出他的意有所指,心里有些不安。   萧扬或许是真的受到刺激,不然以他温驯的性格,不会做出这样唐突的举动。   她抿了下唇,把酒倒满。   “谢谢组长照顾我这么久。”她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萧扬倒了一杯酒,仰头干了。然后神情暗淡,一言不发地着看她。   陈幼安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抱歉一笑,准备起身走人。   这一刻,萧扬终于开口。   “小安,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吧。”   他叹了口气,像是挣扎很久,终于放弃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跟他在一起。”   酒精作祟,萧扬说话都有点不过脑子。   他觉得江琰身居高位,又是一个冷漠无情,杀伐果决的人。   他和陈幼安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跟他在一起会吃亏。   萧扬直直看着她:“你真的觉得这样的人适合你?”   陈幼安听出萧扬话里的意思。   在萧扬眼中,江琰只是个骄傲嚣张的纨绔子弟。这样的男人在感情上靠不住,她跟他在一起会受伤。   她知道萧扬是关心她的,却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组长,你喝多了。”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陈幼安站起身,又回头补充一句,“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他。”   萧扬目光沉沉,看着她的背影,嘴巴抿成一条线。   陈幼安表面上是一个温婉柔和的人。   实际上的性子却很淡漠,让人难以接近。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真正放在心上。   可她刚才的眼神确信又笃定,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包厢内都是嘈杂的人声。   陈幼安连喝几杯酒,脑袋有点昏沉。   她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浸在皮肤上,凉爽又让人清醒。   洗手间外是一处吸烟区。   她刚走出来,就听到一道耳熟的声音。   “传闻说得天花乱坠,我还以为那位江氏的太子爷多了不起,还不是个普通男人,习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另一个男人讥笑道:“郑老师你可说得太对了。这些只顾玩乐的富二代能担得起什么啊。也就仗着他老子有钱,把价值数百亿的项目当儿戏。”   陈幼安脸色一滞,垂在腿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隔壁分明是郑伟峰的声音。   原来他为江琰更换设计师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   “呵,就他那个什么别墅带温泉系统,造价几乎翻倍。”郑伟峰坐在沙发上吐着烟圈,满不在乎说,“到时候卖不出去,资金链再一断,鸿业就等着退市重组吧。”   旁边穿西装的男人笑得谄媚。   “正好您落得清闲,我们公司那边的项目就交给您把关了,如果你们赵总察觉到什么,一切交给我来解决,不用您操心。”   陈幼安听懂了。   郑伟峰这是接了私单。   想来也不奇怪,郑伟峰这种资历深厚的设计师,还是她们公司的金字招牌,肯定会有不少人找他做私单。   这种行为在行业里比比皆是。承包方能减少支出成本,甚至还能帮助对方逃税。   但这在他们公司是明令禁止的。   陈幼安紧抿着唇,深吸一口气。   她才不管郑伟峰私底下是多么低劣的作风,但他刚才说的话,那些侮辱江琰的字眼...   她不想让他痛快。   陈幼安狠狠闭了闭眼,走出洗手间。   “郑老师,这么巧?”   或许是酒壮人胆。她眉眼带上笑,语气却轻慢鄙夷。   明面儿上是礼貌问好,实际上更像是一种挑衅。   郑伟峰站起身,皱眉。   也不知道陈幼安在他们身后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他吐出一口烟,沉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部门聚餐。”陈幼安说得轻描淡写,绕过他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郑老师。”   “以后像接私单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二位最好是换个没人的地方说。”   她性子温和惯了,少有像现在这样外露的言语冲动。   郑伟峰脸一黑,走近两步咬着牙说:“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陈幼安丝毫不露怯,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镇静又淡定。   “我不是什么东西,或许在你眼里赵总也不是什么东西,但是税务局可不是吃闲饭的。”她声音清柔,吐出的字句却充满力量。   “像你这样的大设计师,查起来的话一定会是一项大工程。”   “你!”   郑伟峰瞪着她,气得满脸通红。   西装男人走过来,面色严肃:“这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郑老师就随便闲聊几句...”   “先生,您不必担心,我不会向税务机关检举。”陈幼安看向他,不带一丝温度,“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闲情在背后搞小动作,说别人闲话。”   说完,陈幼安转身离开。   郑伟峰怒瞪着陈幼安的背影,抖落的烟灰烫到他的手指,“嘶”了一声,猛地抽开手。   西装男人眨着眼,一脸懵逼。   这小姑娘瞧着文静温柔,言辞竟然这般激烈。   “这女的谁啊?好嚣张啊。”   郑伟峰黑着脸:“还能是谁,姓江那小子的女人呗。”   -   陈幼安回去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她刚才借着酒劲儿说了那些话,应该是彻底得罪郑伟峰了。   郑伟峰瞧不上她没关系,说什么权色交易她可以忍。   但是他那样调侃江琰,她忍不了。   一桌人还在吃喝,陈幼安胸口发闷,脑子有点昏沉。   她给徐林说自己不舒服,想先回家。   徐林没阻拦,叮嘱她路上小心,到家记得在群里发个消息。   十二月的海城已经正式入冬。   陈幼安出了餐厅,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点缀着夜空。迎面是凛冽的寒风,吹得浑身都冷。   风一吹,酒劲开始上头。   她手指冰凉,摸出手机。正要给江琰发消息说不用来接,她准备回去了,就听到路边的喇叭声。   陈幼安循声抬头,看见江琰的车停在旁边。   她反应慢了好几拍,心口忽然一暖,那股憋闷的气似乎散去不少。   “你怎么来了?”她坐上车,关上车门。   她面色如常,声线却略微拖长,目光也有点呆滞。   “忙完没事做,就过来等你。”江琰漫不经心说。   旋即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微皱起眉。   “你喝酒了?” 第101章   ◎“那我应该不算是趁人之危。”◎   江琰见过一次陈幼安喝醉酒的模样。   那时候是为什么喝酒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陈幼安说自己很普通,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后来还跟他说了自己的身世。   江琰的思绪只到这里为止。   后面的事他不愿再回想。   “谁让你喝酒的?”他盯着她的脸,声音沉冷。   “部门聚餐嘛,就喝了几杯。”   陈幼安的脸颊白嫩中透了点淡粉。   看着跟平时没两样,就是眼神迷茫不聚焦,转头的动作都慢半拍。   江琰看她呆萌的样子,心软了。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陈幼安摇摇头。   “江琰。”她忽然垂下眼,表情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江琰发动车子,单手握着方向盘。   “什么?”   他把车窗升起来,避免陈幼安吹到风,只留了很小的缝隙让她透透气。   陈幼安靠在座椅上,一缕黑发半搭在胸前。   声音含混着,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我的原因,你也不会被人议论...被人骂...”   江琰忽然笑了。   倒是没想过能从她口中听到这话。   “怎么骂的,说来听听。”   陈幼安听到他的笑声,掀起眼帘,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你怎么还笑,我刚才听了好生气的。”   “陈幼安。”   江琰侧头看她一眼,眉眼都是笑意。   “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   陈幼安愣了两秒,点头,   “我知道。”   车子拐了个弯驶上高架桥,窗外的夜色飞驰着倒退。   她轻轻眨了下眼,“江琰,你带我去哪啊?”   “送你回家。”   她望着他的侧脸,慢腾腾地“哦”了一声。   静了几秒,她又说:“可是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江琰嘴角微扬,又好笑地摇摇头。   看了她一眼,转回头目视前方:“那也得先送你回家。”   陈幼安没再说话,迷糊着睡了会儿,   江琰开车又快又稳。二十分钟过后,到达目的地。   公寓楼有些年头了。偌大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几盏白炽灯,空旷又晦暗。   江琰把车停好,扭头看过去。   陈幼安耷拉着脑袋。暗淡光线下,她的脸蛋莹润白皙,黑睫垂着,有一种纯粹而静谧的柔和感。   江琰愣愣看了会儿,伸手捏捏她的脸。   “到了,回家再睡。”   陈幼安迷蒙睁眼,慢吞吞地开门下了车。她脑子晕得很,站着都有点摇晃。   江琰扶她走了两步,走得太慢,他干脆把人背了起来。   陈幼安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手臂虚虚地揽着江琰的脖子。   熟悉的画面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叠。   六年前陈幼安喝醉过一次,他也是这样背着她。   “江琰,你带我去哪?”她微侧着头,语调绵软拖沓。气息全数轰在江琰的耳朵上。   江琰只觉尾骨一麻,身子有些僵。他紧了下牙根,环着她的腿弯把人往上提了提。   “陈幼安,你故意的吧。”   陈幼安不知道理解成什么了,顿了顿,勾住他脖子的手忽然不自觉加重力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不敢留在海城,总觉得自己是做错的那一方...”   她的嗓音带着醉意,像是在无意间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江琰神色微顿,没出声。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会后悔。可是我怕影响到你…”   陈幼安把脸埋进江琰的脖子里,声音闷闷的。   这段时间她听了太多流言蜚语。   那些人怎么议论她,她都能忍受。可是郑伟峰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酒精在大脑神经肆虐。压力和负面情绪开始扩散。   陈幼安有些不自信了。   她分不清江琰当初做那样的决定,有几分是为了她。   甚至怀疑自己的设计是不是真的会让鸿业陷入被动。   这么多年都过去,她什么都忍下来了。   她希望江琰的生活没有羁绊,走坦途大道。   不要因为她,受到任何影响。   江琰沉默着上了电梯。   他虽然听不懂她的意思,却明显察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家里有蜂蜜吗?”   肩上的人摇头。   “牛奶呢?”   陈幼安还是摇头。   江琰按了密码锁进门,开灯,把人安顿在沙发上。   陈幼安迷糊地靠在沙发背上,微拧着眉。   江琰摸摸她的头,放柔声音:“我去买点东西,很快上来,你乖乖坐着别乱动。”   公寓楼下就有一家便利店。   江琰买了牛奶和一罐蜂蜜,付了钱,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   进门看见陈幼安还是刚才的姿势。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微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琰烧了水,放凉。再兑了一勺蜂蜜进去,递到陈幼安身边。   “把这个喝了。”   陈幼安这才抬头看了看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蜂蜜水很甜,温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很舒服。   她握着水杯,长睫垂着:“是不是很麻烦?”   “兑一杯蜂蜜水,怎么就麻烦了。”   江琰蹲在她脚边,温柔地拨开她脸侧凌乱的发。   公寓狭□□仄,暖黄的光线柔和洒下。   陈幼安一动不动,仍是盯着水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不想成为你的麻烦...”   江琰不动声色地沉了下眉。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沮丧和压抑。   陈幼安半阖着眼,断断续续说:   “他们说我不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你。你那么好,怎么可能是他们说的那样。”   江琰盯着她,忽然笑了。   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发好人卡了。   他清楚自己的脾气和个性,不知道怎么到了陈幼安这儿就成了好人。   江琰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   “到底谁说什么了?一晚上都在纠结这个?”   “没什么。”   陈幼安摇摇头,似乎想放弃这个话题。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反握住江琰的手,抬起头,一双杏眼像是含着光。   “可是这一回我不会轻易松手了,你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但是以后不准喝酒了,”江琰勾唇,揉了把她的脑袋,“乖乖洗脸刷牙,早点睡觉。”   他说完起身,若有所思地抿着唇。   手突然被陈幼安拉住。   “你要走了吗?”   江琰端着杯子,站在原地。   “我不走,我去洗杯子。”   他去厨房把杯子洗了,又拧了热毛巾过来。   坐到陈幼安身边,抬起她的脸,一下一下认真擦拭。   他不知道女孩子洗脸是怎样的,不敢用力。陈幼安乖巧坐着,仰着脸任由他掰来掰去。   她的眼睛迷离,像一颗纯黑的玻璃球,被热气一熏,她的脸更白了些,嘴唇发红。   江琰把毛巾放到一边,盯她看了会儿。   忽然揽住她的腰一提,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清醒点儿了没?”   陈幼安望着他,懵懵点头。   江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而后视线下移。   “那我应该不算是趁人之危。”   话落,男人的修长指节穿过她的黑发,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她身上独有的甜美气息混杂了酒的香气,江琰忍不住加重力道,舌尖探进去。   几次下来,陈幼安有了经验。知道如何换气,还会张开嘴迎合他。   可是就算是这样,江琰亲人的力道很重,她的下巴不受控制地反复上扬,室内都是羞耻的吞咽声。   亲了好一会儿,陈幼安有些气息不顺。   感受到她的异样,江琰发泄似的咬了下她的唇,终于松开她。   屋子里的气氛燥热缱绻。   江琰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睡觉。”   他帮她把外套脱了,扔到沙发上。   陈幼安被他亲得缺氧,又残留着酒意,脑子晕乎乎的。   “你要走了吗?”   她的眼眶湿润,嘴唇湿津津的,神情委屈又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无情的事。   江琰压抑着,又有点想笑。   “等你睡着我再走。”   -   那天过后,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   陈幼安依旧是每天埋头工作,有时候在公司碰到郑伟峰,也会正常地跟他打招呼。   郑伟峰仍是视她为空气的傲慢,她也懒得多想。   手上的事已经很多了。除了工作,她只愿意把时间花在和江琰谈恋爱这一件事上。   还有一周就是圣诞节了。   随着冷空气过境,海城的气温已经降到只有几度。沿途的树木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迎接凛冽寒冬。   陈幼安从徐林办公室回来,正打开制图软件。   章念西凑过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小安,你听说没,郑伟峰要辞职了。”   陈幼安手上动作一顿,神情惊讶。   前天碰见郑伟峰,都还算一脸趾高气昂。怎么这会儿就传出要离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   章念西又说:“应该是新年过后就要走。听人资那边的说还挺急的,年终奖都等不到了。”   陈幼安啊了声,“这么突然,有什么原因吗?”   “谁知道。或许是有猎头出高价挖他走吧。郑伟峰在行业内的名气那么高,走到哪里都不愁优厚待遇。”   恰巧这时候,手机响了。   陈幼安拿起来一看,是江琰给她发的消息。   y:订好了么?   陈幼安不知道江琰说的什么,疑惑蹙眉。   安安:订什么?   那边很快发过来。   y:酒店啊,周末不是要去星雾山滑雪吗?   陈幼安盯着这行字,恍然张了张嘴。   今年的圣诞节正好遇上周末。   她和江琰计划去星雾山住两晚,还可以去滑雪场玩儿。   江琰当时问她想订哪家酒店,陈幼安说想挑一家风景好的。   结果工作忙起来就把这事儿忘了。   章念西注意到她的举动,问:“怎么了?”   陈幼安抬了抬眼,“之前打算订星雾山的酒店,一时忘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房间。”   “圣诞节那天的?”章念西问,随后摇摇头,“难,肯定早就抢光了。”   陈幼安心里一紧,赶紧打开订房软件。   果然,好几家酒店都显示没有客房。   她不想订民宿,翻来翻去只有一家温泉酒店有房间。   但是只剩一间了,而且是一间大床房。   章念西瞅了瞅她的屏幕,“这家酒店不错,在前山最好的位置,就是有点小贵。”   陈幼安心说贵倒是其次。   她本来是打算订标间的。如果订一间大床房,会不会让江琰误会。   “叮...”   手机响了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江琰又发了个问号过来。   陈幼安咬了咬唇。安慰自己说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垂下眼,手指飞快地在屏幕敲了几下,把酒店最后一间大床房订下来。   然后给江琰回了消息。   安安:嗯,订好了。   作者有话说:   正在尽量解锁,宝们再等等(蛙蛙哭泣 第102章   ◎“陈幼安,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隔六年,陈幼安第二次在海城过圣诞节。   跟南城的稍作装饰不一样,海城市中心的广场做了一个巨大的圣诞老人,商铺也装饰了雪花和圣诞树。   大街小巷充满浓烈的节日气氛。   别墅区的设计项目已经顺利过审,终于不用再没日没夜的加班。   周五这天平安夜。   陈幼安出了写字楼,看见江琰换了辆大G,停在路边等她。   “等多久了?”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   江琰见陈幼安穿了一件厚厚白色的羽绒服,背了个小巧的挎包,笑了。   “很冷吗,怎么穿这么多?”   陈幼安坐上副驾又觉得热。   脱去外套,里面是修饰身材的藕粉色毛衣。   “明天不是要上山吗?”她把衣服放到后排座位,系好安全带,“我听新闻说山上的雪都很厚了,怕穿少了会冷。”   她还记得当年去星雾山也是冬天,只是那时候他们只到了半山腰。   再往上走海拔高了就很冷。   “嗯,别冻着了。”江琰揉了揉她的头发,   “后座有一袋零食。”他握回方向盘,“到了酒店估计得八点,饿了就先吃点。”   陈幼安中午忙着赶图,没吃多少。这会儿正好有点饿,伸手把一袋子零食拎过来,里面有薯片,巧克力还有酸奶。   她拿了一盒原味酸奶,插了吸管慢慢喝着。   又侧头望着江琰,眼睛亮闪闪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酸奶?”   “上次你喝醉送你回去,在厨房看到了。”   陈幼安咬着吸管。   那天她喝了酒,记忆很模糊。只依稀记得江琰送她回家,给她喝蜂蜜水,还亲了她。   但是自己说过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我那天,没有乱说话吧?”   江琰侧头看她一眼,继续开车。   “你说我是个好人。”他拖长了音,有些懒散和不满。   江琰忽然想到了什么,垂了下眼。   莫名其妙地很想试探一下,便讲了出来。   “你还说,不敢留在海城。”   闻言,陈幼安神情明显一顿,握着酸奶的手指紧了下。   她不知道自己还跟江琰提了这些。   今天是平安夜,不适合说这样的话题。她吸了一口酸奶,不以为意说:   “那我一定是喝醉了。”   -   路上有点堵,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八点半。   酒店都是周末来度假的游人,停车不好找位置。   “这里好像没有停车位置了,”陈幼安轻声说,“要不我先去前台办理手续,能节省点时间。”   她还没告诉江琰自己订大床房的事,莫名有些心虚。   江琰愣了下,从善如流地停了车。   “行,身份证给你。”他从钱夹里抽了身份证给她,带上意味不明的目光,“但我怎么觉得…”   陈幼安:?   “你挺着急的。”   ……   陈幼安立刻想要辩驳,心一紧,差点咬到舌头。   “我是怕你开车太累了,想让你早点休息。”   江琰挑眉,笑了笑,“这么体贴。”   陈幼安抿了下嘴:“我在大厅等你。”   说完抽走他的身份证,下了车。   酒店大厅的地面光洁,飘着淡雅的香氛。   前来办理入住的游客不少,估计都是周末赶过来滑雪泡温泉的。   陈幼安排在一对中年夫妇身后。   她把小挎包往身前挪了下,拿起江琰的身份证看。   身份证上的照片大都很灾难。到了江琰这儿似乎成了例外。   照片上的少年一头栗色碎发,皮肤冷白,锋利流畅的脸型比好多女生的还要小。   只是他眼皮耷着,看着有些懒散,有些不耐烦。   散漫又张扬。   陈幼安看着照片,不自觉地弯唇。   江琰从前总是冷着脸,凶巴巴的,要不就是一脸倦怠没睡醒。   怪不得自己那时候忽怕他。   没过几分钟,陈幼安办理好手续,江琰刚好从室外停车场进来。   大厅明晃的灯光照在男人身上,有一种割裂空气的冷感。   陈幼安想起身份证上的照片,低头轻笑了声。   江琰走过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笑什么?”   陈幼安噤声,摇摇头。   又注意到他的肩头微微有些湿,小声问:“外面下雨了吗?”   江琰牵过她的手,温暖的大掌裹着她的。   “下雪了。”   陈幼安惊得眨眼,脸上浮现雀跃的神色。   上一次见到下雪还是在北城念大学的时候。   毕业回南城的两年,就一次都没再见到过。   江琰瞥了眼她的反应,笑得宠溺:“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玩。”   “嗯。”   陈幼安笑着应。她记得第一次看见下雪,也是在海城。   那时候刚放寒假,她去江琰家找他。   屋外落着扑簌的大雪,她和江琰在昏暗的室内接吻。   光是回忆都让人悸动脸红。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江琰牵着她的手进电梯,“几楼?”   陈幼安心跳加速,眨了下眼。   “八楼。”   江琰按了电梯,又侧头看她,“脸怎么有点红啊?热的?”   “有点。”   酒店暖气开的足,确实有点热。   陈幼安脱了羽绒外套抱在身上,仍是觉得脸颊发烫。   很快,电梯到达八楼。   “房卡呢?”江琰问,“先吃东西还是先泡温泉。”   陈幼安一手捏着挎包带子,慢吞吞地把房卡递给他。   “先吃饭吧。”   “行,把包和衣服放了来我房间。我打电话叫餐上来。”   江琰说着刷开门,发现陈幼安还跟在他身后。   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   他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幼安憋了红了脸,又纠结好几秒,终于说出来。   “我就定了一间房。”   ……   江琰盯着她红扑扑的脸,又回头看了眼房间里那张整洁宽敞的床。   他忽然低头笑了声,拉着陈幼安的手腕往里带。   “那进来吧。”   房间的光线柔和,打在陈幼安的脸颊上,白嫩又透着粉。   她取下挎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之前忘记订酒店了,那天收到你的消息才想起这件事。”陈幼安有些自责,边走边解释,“其他酒店的房间都订满了,就只这家剩了一间了。”   江琰把行李放在一边,勾唇笑道:“所以刚才大厅办完手续,你就是在高兴这个?”   陈幼安愣了愣,反应过来江琰说的话睁大眼。   她被冤枉得立刻辩驳:“我怎么可能...”   江琰笑不出来了。   “哦,不可能。”他脱去外套,故意冷下脸说,“难为你跟我睡一间房了。”   陈幼安以为江琰生气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急得拧眉。   “没有勉强。”她走近房间里,追着解释,“我喜欢抱着你睡。”   陈幼安拿出十足勇气,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那次在江琰家她抱着他睡过一次,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很踏实。   江琰顿了下,气笑了。   “抱着睡?”最后那个字加重了音调,“当我抱枕啊?”   陈幼安着急得眼眶都湿了。   正要张嘴说什么。   江琰忽然转身,环过她的肩一用力,将人按倒在床上。   陈幼安毫无防备地倒下去,黑发铺在洁白的床单上,   脸颊粉扑扑,一双杏眼泛着水光,仓皇又无措。   “陈幼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江琰俯身,凑到她的耳边。   “真以为我吃素的?”   陈幼安心跳砰砰的,呼吸都跟着发紧。   她手不知道往哪儿放,紧紧捏着江琰的衣摆。   下一瞬,一阵“叮铃铃”的吵闹铃声猛地响起,打破一室气氛。   江琰:“......”   陈幼安眨眼,吞咽一下:“我手机响了。”   江琰紧了下牙齿,沉重呼出一口气。   “我去帮你拿。”   他起身,走到玄关处。   陈幼安的挎包小巧,口袋很浅。   江琰帮她拿手机的时候,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圆球状的东西。   下意识地一瞥,是一颗透明的玻璃球之类的东西。   估计是女生喜欢的某类小饰品。   他没在意,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邓阿姨”,把手机递过去。   陈幼安坐起身,扯了扯衣服,接过手机。   “喂,邓阿姨。”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窗边。   江琰瞟了眼她的背影,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样东西。   他猛地抬眼,倒回去玄关处。   窗外便是星雾山的山景。   可是晚上黑黢黢什么也看不清。只在酒店园区柔和灯光下,能看到缓慢飘落的雪花。   轻盈又漂亮。   陈幼安挂了电话,走回房间。   “邓阿姨叫我改天带--”   她视线一滞,突然噤声。   江琰靠在墙边,垂着头,修长手指把玩着一串钥匙。   准确来说,是钥匙上的吊坠。   陈幼安顿时愣住,指尖发凉。   那是她在南城老家的钥匙。   钥匙上头的吊坠是一颗透明水晶球。   上面有两条明显的裂痕,里面站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仰着头对着漫天雪花微笑。   房间里变得安静,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江琰仍垂着眼,一言不发。   他认出来了。这是国外一家小众品牌出的圣诞限定款水晶球。   是他六年前买给她的圣诞礼物。   只是当时没来得及送,就因为一次误会连着盒子一起摔了。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么多年过去,江琰早已忘了这个东西。   他不知道陈幼安把它捡起来,更不知道她还会把它串在钥匙上,随身带在身边。   江琰喉结滑动,一股滚烫的热浪在他胸口翻滚。   “这个怎么在你那?”他的声音沙哑又沉冷。   陈幼安黑睫颤动,双手虚握着,有种少女心事被人拆穿的仓皇无措。   但是她不想再对江琰隐瞒任何事。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虽然没正式送到我手里...”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坦诚,“它被摔裂了,但我舍不得扔。”   江琰仍是垂着眼,表情晦暗地盯着那枚水晶球。   “为什么不舍得。”   陈幼安咬了下嘴唇,手心不自觉的捏紧。   “因为,我想记住你。”   我想记住你的一切。   就算要分开,你也是我最晦涩难言的美好记忆。   定格三秒。   江琰嘴唇抿成一条线。   抬起头,眼底幽暗深沉,情绪翻涌。   他定定看了她会儿,把人拉到身边。   “所以,你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对吗?”   江琰的声音发颤,握着她的肩,手都不自觉地用力。   陈幼安感受到他的动情,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江琰像是不肯相信,执着地问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你一直把这个带在身边,也是因为喜欢我?”   这一刻,陈幼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她没见过江琰这个样子。   江琰桀骜不羁,鲜少有这样外露的情绪。而此刻,他像个天真又执拗的孩子,不敢相信心中渴求已久的答案。   陈幼安鼻子一阵发酸,扑进江琰的怀里。   “嗯,我一直都喜欢你。”   扑通扑通。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江琰紧紧搂着陈幼安,像是搂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仿佛是一个日日夜夜被困在迷宫里的人。   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原来陈幼安那么早就喜欢他了。   原来陈幼安一直是喜欢他的。   江琰埋头在她的颈窝,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骗了我那么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对不起。”她低声哽咽。   江琰俯在她耳鬓,控诉她的罪行。   “我不敢去学校,甚至连海城都待不了...”   “我每天脑子装的都是你,还有你那句--我不喜欢你。”   过去的记忆像汹涌翻滚的巨浪,一层接一层,铺天盖地袭来。   陈幼安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刺了个透,疼得受不了。   她仰头,捧着江琰的脸。   嗓音轻轻:“那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   陈幼安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泪水应声滑落下来。   “江琰,我爱你。”   江琰愣了一瞬,眼眶泛起湿意。   他突然倾身,将陈幼安抵在墙上,低头吻了上去。   空气像是被瞬间点着,燥热到窒息。   江琰从来没这样吻过她。   他的爱,他的煎熬,他的热烈,悉数融进了这个不容抗拒的吻里。   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彻底攫为己有。   呼吸纠缠,旖旎难捱。   泪水浸透,吻变得咸湿。   江琰分开她,呼吸却加重。   他不由分说地将陈幼安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然后俯身埋进她的脖子,一下一下舔咬。   指尖掀开她的衣摆,声音低哑沉磁,像是一种蛊惑:“可以吗?”   陈幼安听懂了。   身子一僵,望着刺白的吊灯,嗓子发紧。   “江琰,太亮了。”   闻声,江琰微睁开眼,淡褐色的瞳眸透露出毫无掩饰的欲色。   像个肆无忌惮的侵略者。   “好。”   江琰留了一盏微弱的廊灯。昏暗的光线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他从床头柜拿过来一盒东西。   陈幼安只瞥了一眼,就心跳加剧,脸烫得没法摸。   她紧张得不敢看,更不敢闭上眼。   然而五感被在晦暗的光线中不断放大。   鼻间是江琰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耳边是他愈发沉重的遄息声。   一阵窸窣声后,陈幼安颤巍巍地喊他。   “江琰...”   她的嗓音清甜柔软,带着不易察觉的南方口音。   两个音节像是在嘴里含了一下,莫名暧昧。   江琰吻着她的脖子,低声说:   “陈幼安,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幼安羞愧不已,被他欺负了一通,脸臊得像颗熟透的桃子。   连带嗓音都有些嘤咛。   “什么...”   江琰固着她的腰,俯身贴近。   灼热呼吸轰在她的脖子上。   “你第一次喊我名字的时候...”   他抵着她无声威胁,简直坏透了。   “我就想这样弄你了。” 第103章   ◎落雪。◎   窗外是扑簌落下的雪。   暗沉房间里,陈幼安的感官被眼前的男人完全占据。   她的脑子懵掉。   下一瞬,刺痛感传遍全身。   “安安。”江琰拉着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喊我。”   江琰第一次叫了陈幼安的小名。   在她几乎崩溃的那一刻。   他循循善诱,陈幼安浑身过电一样的发颤,嗓音破碎不成调。   “什么…”   “喊我的名字。”   江琰撩开她脸上被泪水粘住的头发,爱怜亲吻她的下颌。   不急不缓,游刃有余。   像个掌控一切的猎手,只在最后时刻将自己的猎物彻底浸染。   陈幼安疼得呼吸都困难,却仍是乖顺地轻声喊:   “江琰…”   江琰动作徐缓,细细吮着她的锁骨:“还有呢?”   陈幼安嗓子里憋着呜咽,抬手环上男人的脖颈。   “我爱你…”   猛的一用力。   最后那个字只发音一半,便被申吟声夺走。   屋外的雪被风狭裹着坠落,从缓至急,由轻盈到汹涌。   在无声的黑夜里肆虐。   江琰将陈幼安的手压在头顶,滚烫的汗水滴落在她的锁骨上。   他的恶劣劲儿显露,沉迷于她失控崩溃的样子。   哭诉,求饶,又难以逃脱地吸附上他。   像是巨大的深海漩涡,让人深陷无法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幼安颤抖着喊江琰的名字。   声音都哭哑了,极尽委屈的央求。   可她越是这样,江琰越来劲。   他掐着她的腰不让她睡。一边用深情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一边疯狂地掠夺她。   将六年来的渴望和执念数化作阴暗狠戾的占有欲。   像洪水猛兽一样翻卷而来。   身体被汗水浸透,鼻间都是扩散的荷尔蒙气息。   陈幼安似乎是难以承受,抓着江琰的肩,一口咬了下去。   -   最后的最后,陈幼安几乎昏睡过去。   她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结束的。   直到江琰抱着她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浸泡着身子,才稍微舒服些。   浴室的灯光明晃晃的,湿气蔓延。   陈幼安脸颊的皮肤泛着红潮,锁骨和脖子全是痕迹。   触目惊心的痕迹让江琰稍微找回点理智。   他怕真的把人弄伤了,只抱着她,用毛巾轻轻帮她擦拭。   “哪里不舒服吗?”   陈幼安半醒着睁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睫毛上都是水汽。   江琰看她不说话,伸手碰到她,“疼不疼?”   陈幼安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清醒几分。   睁开眼是一室的水雾弥漫,江琰眉眼深邃立体,下颌线利落又漂亮。   她视线下移,瞥见他肩上有一处明显的红痕。   像是牙印。   她的声音还嘶哑着:“这是什么?”   江琰把她的头发撩开,拿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   “你觉得是什么?”   陈幼安眨眼,懵然摇了下头。   江琰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陈幼安的脸,   “咬了人不认账?”他抬手掐她的下巴,笑得坏,“下回给你录下来。”   ......   陈幼安顿了下,瞬间忆起那一幕幕画面。   当她夹杂痛感,颤栗着陷入红尘时,忍不住在江琰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牙印就是那会儿留下的。   “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啊。”   陈幼安一想到他哄着她做的那些,羞得受不了。   “谁让你…那样过分。”   江琰指尖蹭了蹭她的脸,慢条斯理问:“我怎么过分了?”   “你....”   陈幼安咬唇,撇开头。   她才不要把那些动作复述一遍。   江琰见她眼眶湿漉漉的可怜样儿,没再逗她,拿毛巾帮她仔细清洗。   陈幼安实在是没力气,任由他擦拭。   浴室氤氲湿热,她又困又累,被江琰伺候得很舒服。   擦干了身子,抱着她回房间。   陈幼安困倦极了,靠在江琰怀里渐渐睡着。   雪落了一夜。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陈幼安缓缓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江琰安静的睡颜。   男人鼻梁高挺,睫毛浓密。   睡着的样子少了几分锋利,变得柔和不少。   不管看多少遍,都让人心跳加速。   陈幼安唇角微弯,忍不住抬手摸他的脸。   指尖下的触感真实又热烈。   她和江琰分开整整六年。   兜兜转转,颠沛流离。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终于再无嫌隙,紧密相连。   江琰的怀抱很舒服。   陈幼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地叫。   昨天晚上他们晚饭都没吃,她都不知道江琰哪来这样夸张的精力。   身体的记忆再次袭来。   陈幼安裹着被子浑身发软,动一下骨头都酸。   她挣扎着想起身。江琰察觉动静,一手环着她的腰,把人捞回来。   他刚刚醒,下巴抵着陈幼安的肩。   “去哪。”语调懒洋洋,带着鼻音。   陈幼安什么都没穿,被他这样贴着,仍有些不自在。   “我饿了。”   江琰把她的脸掰过来,迷糊着吻她。   陈幼安的嘴很好亲,柔嫩的触感简直让人着迷。   “想吃什么?”他舔了下她的唇瓣。   掰江琰所赐,陈幼安正处于慜感阶段。   “都可以,”她轻轻推他,“你不饿吗?”   “当然饿。”   江琰翻了个身,伸手拿过手机。   “昨晚伺候你那么久,消耗太大,这会儿快饿死了。”   他没穿上衣,支起身子靠坐在床头,   肩上的牙印还在。   肌肉线条流畅均匀,散发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陈幼安瞥了一眼就转过头,不敢看了。   江琰点完餐,侧头看她,   “怎么了。”   陈幼安抱着被子不说话。   “还害羞呢?”江琰又凑过去,隔着被子抱她,“这不什么都看过了,脸皮这么薄。”   陈幼安强撑着辩驳,声音闷在被子里。   “我是太累了。”   “都没出力,怎么还累?”江琰揉她的头发,少年时期的那股恶劣劲儿上来,“你是叫累了吧。”   ……   “江琰!”   这个流氓。   陈幼安羞的不行,拧着眉,伸手就去掐江琰的胳膊。   手上力道不小,像是借机报复。   江琰却乐不可支,笑得肩头都在颤。   “这种事,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又按着人欺负了会儿,等到酒店服务员送餐上门,江琰才披了外袍起身下床。   陈幼安缩在被子里,浑身酸得不想动,但总不能一直待在床上。   她实在是饿。   穿了衣服下床,慢腾腾走过来。   江琰把餐盒摆在桌上,揭开盖子,食物的香气飘出来。   “怎么下来了?”   陈幼安盯着桌上的菜,“我饿了。”   江琰把筷子的包装袋撕开,递到她手上。   “不是难受吗,怎么不在床上吃?”   陈幼安眨了下眼。   “床上怎么吃?”   江琰抬眼,一本正经:“怎么不行,我可以伺候你。”   陈幼安现在听不得“伺候”两个字,脸一红,不打算再接江琰的话,拿起筷子吃东西。   菜都是酒店刚做的,味道很好。   吃完饭,江琰把桌上的餐盒收拾了。   见陈她仍是没什么精神,问:“还疼吗?”   陈幼安抿唇,怕江琰又乱来,如实说,“有点。”   江琰听得心疼。   “下午再睡会儿,”他放软声音说,“明天再去玩雪。”   陈幼安一顿,回过神,“差点都忘了。”   荒唐整夜,这才想起之前说的要去玩雪。   她慢慢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入眼的是扑簌落下的雪,还有满山的皓然雪景。   葱郁的山林覆上薄薄的一层白,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静下来。   “江琰,你快来看。好漂亮。”   陈幼安回头,雀跃喊他。   继而转回去眺望着银色山景,漆黑如墨的眼睛亮闪闪的。   “哗啦”一声,她推开落地窗。   山林中独有的清新气息,夹杂着雪的冰凉,扑面而来。   陈幼安闭眼吸了一口气,惬意又畅快,   江琰走过来,从背后环住陈幼安的腰。   “嗯,漂亮。”   他扫了外面一眼,埋头,鼻尖抵着她的脖子。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人们对初雪抱有执念了。”   陈幼安眉眼弯起,笑得好看,   她侧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屋外雪花纷扬,楼下是酒店的花园,有旅客在玩雪。   江琰不看雪,咬她的耳朵。   “两次初雪,咱们都干了有意义的事。”   ......   陈幼安耳朵发热,开始挣扎。   “你能不能,别老提那件事...”   江琰固着她的腰,不许她动。   “哪件事啊?”他埋在她的颈窝,笑得坏,“我还不是被你刺激的。”   陈幼安冤枉极了。   她现在好想下楼玩雪,可是江琰弄得她浑身都酸,什么都玩不了,还被他扣了那么大一顶锅。   她推他的手,“我什么时候刺激你了,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江琰轻哼一声,转过她的肩。   “要不是我发现那颗水晶球,你还打算瞒我多久。”语气委屈埋怨,像个撒娇的孩子。   陈幼安反应过来江琰的话,嘴巴张了张,一时怔住。   “我不想瞒你。”她望着江琰的眼睛,认真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话到这,过往的事忽然涌上心头。   陈幼安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避的。   她极其不愿面对,那个软弱又自卑的自己。   但这是她亲手系上的结。   禁锢了自己,也束缚了江琰。   身后的雪花无声降落,像一幅白濛濛的虚化背景。   她确实没打算重提当年旧事。   时隔多年,安敏珍的事已经变成一块陈旧的疤,摸起来不痛不痒。   但是远远望去,仍是触目惊心。   陈幼安微低着头,垂在腿边的手指颤了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决定把六年前就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因为我当时觉得...”   她嗓音极轻,似乎一点不带重量,   “自己糟糕透了。”   作者有话说:   舒服了~(#^.^#) 第104章   ◎月季在四月的夜幕下盛放。◎   陈幼安垂着眼睫,眼神有点空。   房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而窒闷。   江琰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   他的声音沉冷下来:“就因为江澍查出来的那点破事?”   伤疤被揭开的一瞬,仍是会有痛感的。   陈幼安睫毛颤了颤,神情微滞。   她内心清楚,江琰一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从他口里亲耳听到,仍是难受得喉咙发紧。   江琰盯着她的脸,语气平静问:   “那是你妈妈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扯?”   陈幼安仍低着头,却诚恳真挚:“对不起。我那时候,就应该告诉你的。”   她当着江琰的面,把自己最阴暗难堪的一面,坦荡地剖解开来,重新审视。   “可是…她毕竟是我妈妈。而我这样的人,也是你最厌恶的那一类人。参加化学竞赛又出了田源的事...”   说到这里,陈幼安的语气变得有些艰难。   “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唯一擅长的一点事也没做好,就觉得自己特别糟糕。”   多年过去。   她第一次这样毫无保留地提起当年的事。   她普通又平淡,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成绩还看的过去。   可是最后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她觉得江琰越对她好,自己就越是配不上他。   “能不能别瞎说。”   江琰沉着脸,听着这些滑稽的理由只觉得好笑。   “你妈妈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天底下那么多小三儿,难道我都要一个个地讨厌一遍?”   陈幼安吸吸鼻子,抬起头来。   江琰看到那满脸的委屈和自责,心尖都泛着疼。   他将人按进怀里,修长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我管她是小三还是小四。”江琰轻声说,贴在她耳畔,“我恨江澍两母子并不是出于道德层面。而是因为他们破坏了我的家庭,害死了我妈。这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陈幼安环上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胸口。   “嗯。”她轻声应。   江琰心疼地呼出一口气,以作缓解。   顿了顿,又问:“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你就跟我那些残忍的话??”   他难以相信。陈幼安会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放弃了自己。   “那些话都不是真的。”陈幼安不住地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同情你。”   年少时的负气冲动,让她以为自己越是绝情,江琰越会讨厌她,忘掉她。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江琰会遇到更好的人,过更好的生活。   陈幼安仰起头,黑溜溜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我怕自己会带给你不好的影响。我不希望看到你陷入被动,再被江澍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她的生活已经很糟糕了,她不能接受江琰因为自己,受到任何不好的对待。   所以她不闻不问,理所应当地觉得,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她甚至没有考虑过,那些到底是不是江琰想要的。   江琰扯了扯嘴角,无奈极了。   他怕陈幼安站着太累,牵着她的手坐到沙发,把人抱坐在身上。   又说回刚才的话题:“都是我爷爷跟你说的吧。”   那天从派出所出来,他就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陈幼安隐瞒了什么,胡乱猜测一番,想找她问清楚。   可是陈幼安否认得很坚决,甚至没有要再跟他说话的意思。   陈幼安靠在江琰的肩上,黑发垂到胸前。   “你爷爷说的也不完全错。而且那时候我很害怕江澍。”她眼眶泛红,说话也有点急促,“他太坏了,我怕以后真的会因为我,影响到你的家庭关系,还有你的前途。”   闻言,江琰忽然笑了。   “就我跟江祈年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父子情,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漫不经心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弱的?”   陈幼安仰头,环住江琰的脖子,凑到他的嘴角吻了一下。   “都是我不好,我懦弱又自卑,什么都做不好。”她黑睫颤动,像个虔诚的忏悔者,“甚至连你出车祸躺在医院,我都不敢去看你。”   说完,房间一时安静,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江琰顿了下,难得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回想起当年李烁说的话--   “她说...既然已经脱离危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还说...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要早点休息,就把我电话挂了。”   说到底,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的毅然离开。   李烁不可能撒谎,因此他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陈幼安是有苦衷,对他有所隐瞒。   那她怎么可能狠心成这样,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也就因为这样,江琰在病床等了一个月,放弃了。   他摇摇坠落到黑暗的深渊,再也看不见一丝光。终于相信了陈幼安的那句—   我不喜欢你。   江琰抱着陈幼安的手用力缩紧。   他喉结艰难滚动一下,埋怨似的说:“知道我受伤还不来看我,就没见过心比你还硬的人。”   陈幼安心脏一阵抽搐,终于憋不住。   一滴泪悄无声又地砸下来。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可是自从遇见江琰以来,她的泪点就降低很多。   冰凉的泪水浸透睫毛滑落,染湿江琰的衣襟。她嗓音很轻,带着哭腔,却仿佛承载着莫大的悲哀。   “我有来过的。”   安静至极的房间里,有一颗滚烫的熔岩,低落在江琰的心上。   眼睫倏地一颤。   倏忽间,他连动都不敢动。   “什么时候。”   陈幼安抽泣着,纤薄的肩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李烁打电话的那天晚上...那时候病房都是江家的人,我不敢待久了。只有偶尔没人的时候才敢上去看你一眼。”   江琰垂眸,掩饰住微微泛红的眼角。   “我想陪着你,可是又不敢让你知道,我怕再让你难过...”陈幼安断断续续说着,心痛感抽丝剥茧地袭上她的神经。   “所以我只能坐在楼下花园,在能看到你病房的位置,默默守着你。”   在这一刻,陈幼安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那些她坐在长椅上不住地仰望江琰的病房,却不敢企及半步的日日夜夜。   月季在四月的夜幕下盛放。   凉意和花香萦绕四周,却无法驱散她浓重的悲哀。   明明离他那么近,却又无比遥远。   明明那么喜欢他,却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一颗一颗滴在衣服上,手指上。   江琰沉默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泪水沾染衣襟。   “江琰,都怪我...”嗓音破碎,“我固执又懦弱,才给你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陈幼安埋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另一端,一滴晶莹的液体滑落,滴在她的头发上。   无声无息。   江琰用力闭了闭眼,埋在她的发间。   “傻子。”他沉着嗓子,极尽温柔:“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   雪下一整天,一望无际的山峦都被盖上厚厚一层白。   陈幼安本就疲倦,哭了一通更困。她被江琰抱上床,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身体终于舒服了些。   江琰靠坐在床头,拿着手机翻看。   室内暖黄光线洒在他清隽好看的侧脸上。   她迷蒙睁着眼:“几点了?”   “七点。”江琰侧头,又躺进被子抱着她,“饿不饿?”   感受到带着热度的手滑入衣摆,陈幼安立刻回答:   “饿...我们吃什么?”   “叫餐还是下楼去餐厅吃?”江琰勾唇,灼热视线慢慢下移,“要不就叫餐上来?我们可以再...”   “我想出去吃!”陈幼安赶紧止住他的话。   江琰的精力太吓人,她不想又饿一晚上肚子。   江琰看她紧张的模样,亲亲她的脸,   笑道:“那走吧,我也饿了。”   换好衣服下楼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   陈幼安走得慢,好在餐厅离得不远。   他们运气好,正好窗边空出一个座位。   天色已经全黑,但是透过装饰灯光,仍能看见细细密密的雪花。   他们点了餐厅特色的汤锅。   在这样的雪天吃热乎的汤锅,想想都让人浑身舒畅。   不一会儿,服务员把锅端上桌。里面煮了菌菇,蔬菜,牛肉和排骨。   高汤打底,味道很好,   陈幼安吃了一碗饭,还喝了两碗烫。   今天是圣诞节,酒店餐厅还制作了圣诞限定甜点。   为了讨小孩子喜欢,还在圣诞色系的蛋糕上,装饰了不同造型的小动物,   江琰去挑了一个小兔子的,装在碟子里,递给陈幼安。   “小白兔,给你的。”   陈幼安眨了下眼。   从前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倒是经常有人这样喊她。   印象中,是李烁给她起的绰号。   只是江琰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语气懒洋洋,反而给人一种舒适自在的熟悉感。   这时,一个小男孩端着碟子过来。   “姐姐,我可以跟你换一换吗?”小男孩捧着自己的碟子,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个是小猫的,我喜欢小兔子的。”   陈幼安温柔笑了笑,正要说话。   江琰冷着脸,盯着小男孩的眼睛:“不换。”   他一头栗色短发,皮肤冷白,沉下脸的样子凶巴巴。   语气还不怎么好,小男孩哇的一声哭出来。   “哇...妈妈...”   声音洪亮,邻桌的妇人转头,赶紧把孩子抱到身边。   陈幼安有些无措,点头道歉,“不好意思,刚才吓到小朋友了。”   妇人看了看他们,弄清楚缘由,忙说没关系。   又舀了蛋糕给小男孩吃,周围很快恢复安静。   江琰看了眼,不以为意地撇过头。   “你别凶他啊。”陈幼安小声说。   江琰哼了声,“哪儿凶了,我只是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   陈幼安实在觉得好笑,抱怨说:“你怎么对孩子一点爱心都没有。”   江琰笑了笑:“谁说的。”   “什么时候你给我生一个。”他舀了一勺蛋糕,喂到陈幼安嘴里。   “我一定爱心满满。”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这两天被锁成傻狗了@@ 第105章   ◎接着,用气音说了三个字。◎   陈幼安嘴里含着一口奶油,软绵绵的,却差点被江琰的话噎到。   “谁说要生孩子了。”她垂下眼睫,小声嘀咕。   江琰的笑又坏又痞,让她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些荒唐无度的画面。   “你不喜欢小朋友?”   “没有不喜欢。”陈幼安红着脸,抽纸巾擦嘴。   “吃完了。”她不敢看江琰,起身说,“我们走吧。”   江琰挑眉,去前台买了单。又几步走过去,揽着陈幼安的肩往自己怀里拉。   又扯回刚才的话题:“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陈幼安抿唇。   这个人怎么还咬着这事儿不放了。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江琰总是没个正经,她不肯再接他的话。   室外仍在下雪。   一片一片缓慢飘落,沾到陈幼安的衣服上,头发上,很快化成细小的水珠。   江琰怕她冷,把羽绒服帽子给她扣上。   宽厚手掌裹着她的,热度顺着传道过去。   回房间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处颇有古韵的木制门厅。   门口的木牌绕了一圈莹白的彩灯,上面镌刻着两个字--汤泉。   江琰回头瞥了眼,拉着陈幼安的手停下脚步。   “是不是还疼?”他抬手,温热指尖蹭蹭她冰凉的小脸。   “泡会儿温泉会舒服些。”   陈幼安也看到。   她确实带了泳衣过来,想要试一试雪地温泉的。   可是出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锁骨上有一大片红痕,很明显。   如果换上泳衣,旁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摇头,温温吞吞说:“脖子上的...会被看到。”   江琰笑了笑,又带着狠戾劲儿说:   “哪个不怕死的敢盯着你的脖子看。”   又揽着人的肩凑近:“而且天都黑了,你怕什么。”   ......   十五分钟后,两人去前台办了手续。   陈幼安从更衣室出来,见江琰站在门口等她。   他披着浴袍,胸口袒露一片,能看到结实的肌肉线条和漂亮的锁骨。   “外面还在下雪。”江琰说,“要不就在室内?”   温泉分室内和室外两个区域。   室外空气冷得结冰,没什么人。室内汤池不少,还有游乐设施,游客相对多一些。   陈幼安怕冷。   但她很想体验一次真正的雪地温泉。   这也算是应了她当初作出温泉别墅的设计的初心。   “我想去外面...试试。”   她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莹白细长的小腿。   纤弱又娇嫩。   江琰扫了一眼,妥协说:“那你等我一下。”   室内汤池烟雾缭绕,大多是带着还在的一家三口。   有的小朋友套着游泳圈在玩水,嬉笑声一片。   陈幼安抱着双臂看了会儿,忽然想起江琰刚才的话。   他总是漫不经心,又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真的会对小孩子爱心满满?   实在难以想象。   陈幼安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勾唇。没多久,见江琰拿着一套干净浴袍回来。   江琰知道陈幼安怕冷。   从前在附中读书那会儿就时常冻得手冷脚冷。   他将浴袍披在陈幼安身上,微微低头,仔细帮她把腰带系好。   “这样会好点。”   -   陈幼安身上套了两件浴袍,已经有些厚度了。可是下雪的天,越往外走越冷。   她抱紧浴袍,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忍不住发颤。   室外一大片都是天然汤池,装饰着假山怪石,朦胧灯光。   汤池水汽蒸腾看不清颜色,但是交隔错落,十分惬意。   夜空漆黑一片,雪花缓慢飘落覆在头发和浴袍上。   他们选了一处面面积较小的汤池,山石环抱,私密性挺好。   陈幼安冷得牙齿发颤,只想赶紧钻进温泉水里。   她有些坚持不住地脱下浴袍,露出一袭薄荷绿的连身泳衣。   直角肩,杨柳腰。陈幼安骨架偏小,双腿修长又不会很骨感。   虽然算是带小裙子的保守的款式,依旧掩饰不了她极为优秀的身材比例。   天已经全黑,只有温泉池里的灯光透过水波映出来,氤氲一片。   她光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动作迅速地坐进池里。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瞬间暖和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岸边的江琰毫无动静。   泳衣领宽,露出一大片锁骨,上面的红痕昭示着他的罪行,胸部位置装饰了一块欲盖弥彰的薄纱,臀部是微微上挑的设计。   又纯又欲,让人挪不开眼。   “江琰。你不冷吗?”陈幼安回头,“快下来。”   她不知道江琰站在想什么,眉眼都是舒展的笑意。   江琰舌尖抵了下牙齿,撇开眼。   他再是起了歪心思,到底还是要脸的,不敢在公共场合乱来。   只好一言不发跟着进去。   汤池四周都是蒸腾的热气,烟雾渺渺,似仙境一般。   空中还飘着小雪,只是温泉池的温度较高,雪还没落下,就化成了水珠。   “好舒服。”   陈幼安唇角微弯,侧头看过去。   池水波光粼粼,跳跃着流转。   一片朦胧间,江琰向后靠在汤池沿上,修长结实的手臂挂着水珠,向两边伸展开来。   “江琰,你喜欢吗?”   她慢慢靠过去。薄荷绿的裙摆像柔软的荷叶,在水下晃动。   江琰侧头,喉结滑动一下,眼底跟这雪夜一样沉。   “什么。”   “雪地温泉。”陈幼安挽着他的手臂,靠边坐下。   脖子以上的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也不觉得冷。浑身的酸痛劲儿也得到缓解一般,舒畅极了。   “当初我并不知道自己有竞选资格。”她轻柔靠在江琰的肩头,视线空望着某处,“没有束缚,才敢做这样大胆的设计。”   设计最忌讳思维受限,尤其在被利益干涉的时候,创新思路极其容易被扼杀。   如果知道有被开发商采用的可能,她会更多地考虑成本和风险,或许宁愿折中也不愿超前。   略微晃动的池面发出柔和清冽的水声。   江琰勾唇笑了笑,侧过去轻轻吻她额头。   “说明你很有天分。”他声音很淡,“可是会被周遭事物影响,思想被禁锢住。忘记自己学设计的初衷。”   陈幼安黑睫颤了颤。   她记起有一次在餐厅吃饭,江琰问她为什么学设计。   她当时的回答是--   设计是一件直观又纯粹的事情。   可现实当中,她每次做设计不得不参杂其他考虑。已经并不那么纯粹了。   静默一阵,陈幼安仰起头。   语气郑重而谨慎:“江琰,真的没有风险吗?”   郑伟峰说过的话她都还记得。   这次又是江琰接手鸿业之后最为重要的项目,她不希望他遇到任何阻碍。   她的顾虑也因此被放大很多倍。   “过段时间开预售。”江琰笑了笑,似乎很有把握,“到时候就知道了。”   陈幼安心口一紧,眼神怔怔的看着他。   “陈幼安,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做你心中最喜欢的创意。很多东西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江琰回握她的手。   “而且你应该知道,星雾山的温泉水质好,在全国都出名。”他一边把玩她的手,一边解释说,“景区别墅本就是高端小众产品,光我刚才说的那一点就足够有钱人趋之若鹜。”   江琰的自信和笃定让陈幼安放松不少。   她忽然觉得江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她的担心在他面前似乎很多余。   江琰环过她的肩,勾手抬了抬她的下巴:“你可别忘了,你男朋友是一名商人,怎么会不以利益为重。”   陈幼安眨了下眼,瞳孔被水里的灯折射出光来。   “嗯,我相信你。”   她嗓音轻轻,参杂在汩汩水声中,   乌黑发丝垂坠水面,千丝万缕地蔓延开来。周围都是滚烫的热汽。   江琰沉默一瞬,忽然低头吻住她。   像是再无法克制般,灼热气息席卷而来。带着侵略的力道,一下一下咬她的唇舌。   唇齿交织纠缠,像是这冰天雪地里化不开的一团热火。   过了好一阵,江琰松开了她。   夜色漆黑,纷落的雪花也被浸染上一层墨色。温热的汤泉让人心跳加速,呼吸发紧。   陈幼安还没缓过气来,腰就被人搂住。   江琰下巴搁到她肩上,在她耳边吐气说:“如果我真把鸿业搞垮了,失业了怎么办?”   “我可以养你。”陈幼安毫不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她咬住下嘴唇,觉得自己想多了。   就算江琰失败破产了,背后还有强大的江氏作支撑,   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设计师来养活。   江琰揽着她的腰,笑得吊儿郎当:“当真?”   “当然。”   “你不嫌弃?”   “不嫌弃。”陈幼安斩钉截铁说,“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怎么能因为这些事受影响。”   就算江琰没有傲人家世,没有鸿业CEO的光环。   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勇气和毅然果决,也是耀眼的,引人仰望的。   江琰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都化了。   陈幼安脸颊红晕未退,黑瞳干净而纯粹。身上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让人恨不得将她一口吃进肚子里。   “陈幼安。”他凑到她耳畔,接着,用气音说了三个字。   要多坏有多坏:“我...”   陈幼安蓦然睁大眼,臊得一把推开江琰的脸,   “江琰。”她简直羞愤难当。   “这里是室外!”   作者有话说:   哪三个字有宝宝猜到吗?(坏笑)   提示:WYL(捂嘴) 第106章   陈幼安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这样?荒唐过。   大老远的开车来星雾山,泡了一次温泉其余什么也没做。   又...什么都?做了。   “说好滑雪的,结果什么都?没玩成。”她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的景色遗憾。   她还?专门穿了一件加厚的羽绒服,就等着坐索道去山顶玩雪,看雪景。结果几乎房门都?没怎么出。   江琰单手握着方向盘,扯了下嘴角:“早上是谁非要窝在被子里睡觉的?”   “现在怪我咯?”   陈幼安被倒打?一耙,冤枉说:“那...我怎么去。”   走路都?吃力,怎么滑雪。这不怪他怪谁?   江琰目视前方,挑了挑眉。   “那下次咱们去海边,就躺着晒日光浴那种。”他慷慨似的说,“正?好省去这些麻烦了。”   陈幼安简直被他的厚脸皮震惊住。   她抿了下唇,试图跟他讲道理:“江琰,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应该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而不是天天腻在床上,连吃饭都?顾不上。   “哦。”江琰要笑不笑地应声。   “可是我觉得能让你?舒服,就是很有意义的事。”   他语气冷沉,不急不缓。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陈幼安憋红了脸,辩驳说:“我...我哪有舒服。”   江琰侧头看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去。   “不舒服么?”他疑惑问。   “那怎么在我肩上咬了好几个牙印。”   ......   “还?夹着我的腰叫那么大声。”   ......   陈幼安觉得跟江琰掰扯这些,是在自讨苦吃。   她说不过,索性不再理他。从包里取出一副眼罩罩上,调了座位半躺下去。   汽车在下山的路上平稳行驶。   江琰侧头瞥了眼,淡声问:“怎么不理我了?”   陈幼安不说话,装睡。   “看你?睡,我也想睡。”江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困。”   陈幼安不自觉地咬唇,装不下去了。   昨晚江琰只睡了四个小时,白天开那么久的车会很疲倦。   她只好将眼罩取下,又坐起来。   “我是觉得,要有节制。”语气很是认真。   江琰握着方向盘点点头,似乎听进去了。   “行。”他淡淡应声。   “可是我也有要求。”   猎人?布下陷阱的时候总是格外耐心?。   陈幼安怔了怔,不免警惕起来。   “你?...不能提那方面的。”   江琰没憋住,笑出声来:“原来你?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些。”   陈幼安在口舌上从来都?是吃亏的那一方,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不跟他争。   江琰又说:“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转眼,就到了年底最忙碌的节点。   陈幼安加班加点把工作?忙完,这周末才腾出时间搬家?。   她本就是来海城出差的,行李不算多?。   只是有几套冬天的厚衣服比较占地方,剩下的就是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   周六这天,江琰帮她把行李搬回家?,又花一个多?小时把东西整理好。原本空落冷清的房子,多?了些女人?用的物品,倒也平添几分活气。   家?里开着地暖,有点热。   陈幼安放松下来,换了一套睡衣样?式的奶油色长裙,脚上是白色的加绒长袜。   少女气十足。   江琰去窗边接了个电话,回头就看到她这一身打?扮。   他眼眸幽暗,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清纯素净的十六岁少女。   陈幼安轻声问:“江琰,我电脑放哪啊?”   “书房。”   “可是书房是你?处理文件的地方。”她眨了下眼,又问,“我过去会不会影响你?呀?”   “确实会影响。”江琰走过来,拉着陈幼安的手腕坐到沙发。   “你?现在就影响我了。”   下一瞬。   他把人?抱坐到腿上。摁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舔咬她的嘴唇。   江琰仰着头,嘴里是含糊不清的话--   “哪儿买的裙子,这么勾人?。”   陈幼安呼吸被掠夺,脑子有些晕。   她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睡裙,连腰线都?没有的。   他在说什么啊。   江琰吻她的脖子,吻她的锁骨。   陈幼安身子软得一塌糊涂,半躺在沙发上,伸手推他。   “江琰,你?答应了我要节制的。”   她穿裙子,不是为了方便他做这种事的。   江琰掀起眼帘,双眼皮压出一道很深的褶皱,隐隐含着火:   “我节制,你?不用。”   话音未落,他按着她的腿,灼热呼吸一路向下。   动作?越发放肆。   陈幼安仰起脖子,黑发凌乱散落。   纤长手指不自觉地抓了抓江琰的头发,承受着极为羞耻又异常难耐的体?验。   房间内的空气莫名变得燥热。她舔了舔嘴唇,呜咽一声,又抿紧。   干净透彻的瞳眸被欲色染得浑沉。   最后的最后,江琰用纸巾擦了擦,帮她把裙子整理好。   陈幼安终于被松开,坐起身:“你?...你?太?过分了。”   她咬着嘴唇,羞愤得满脸通红。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浑身都?软。   “怎么过分了。”   江琰衣衫整洁,修长手指拂过唇角,欲盖弥彰地擦嘴。   一张清隽凌厉的脸好看得要命,做的事却坏得要命。   陈幼安不去看江琰,小脸气鼓鼓地。   “我要搬回去。”   还?节制。   搬过来还?不到两个小时,就被这样?欺负。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江琰长腿弯曲半跪在沙发上,伸手抱住她。   “真生气了?”   陈幼安把脸转到一边,黑睫颤动着不说话。   她确实有点生气。虽然他们做过更?加亲密的事,但刚才那样?...   江琰实在太?坏了!   江琰搂着她,鼻尖抵着她的头发。   “我错了好不好。”   他的性格本是又冷又硬,这会儿撒起娇来倒是驾轻就熟。   “别?生气了嘛。”江琰蹭她的脖子,“以后再不这样?了。”   陈幼安到底是心?软,不会真的跟他生气。   她转回头,小脸仍是气呼呼的,还?泛着红。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嗯。”江琰一口答应下来,又坏坏笑着说,“下次你?允许了,我们再这样?。”   听了这话,陈幼安睁大眼。   允许?谁要允许这个啊!   江琰观察她的脸色,抢在她发作?前问:“肚子饿了没,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他们早饭吃得晚,搬家?收拾花了点时间。   刚才又整了那一处,现在都?下午两点过了。   陈幼安本是体?谅江琰周末没休息,还?帮自己搬家?。   可是这会儿半点心?疼他的意思都?没有。   “我要吃排骨面。”她板着小脸,   “还?要加葱花和香菜。”   江琰笑了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行,我这就下楼买。”   -   家?里没有食材,排骨和蔬菜都?要现买。排骨还?要先红烧,很费时间。   江琰换了衣服下楼买菜,回来就去厨房忙活。   窗外的阳光照进客厅,厨房传来哗哗水声和炒菜的声音。   陈幼安浑身无力,半阖着眼,索性躺在沙发上睡觉。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茶几上的手机“叮叮”地响了两声。   她睁开眼,伸手摸过来看。   章念西:小安,你?太?厉害了!   章念西:攫星的预售效果简直大大超出预期!   陈幼安愣了一瞬,立刻坐起身来。   安安:什么攫星?   她心?中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打?字的手有些颤。   章念西:攫星就是星雾山的别?墅区啊。这可是你?家?小江总的项目,你?还?是主设计师,怎么一点不关心?啊。   陈幼安看着那一行字,呼吸都?发紧。   她不是不关心?。   只是这几天想着腾时间搬家?,又跟了另外的项目,工作?忙得晕头转向,就把这事儿忘了。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   她被一头砸中,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紧接着,对话框又进了一条消息。是章念西发的一则快讯视频。   陈幼安顿了一秒,点开来开。   视频播放着别?墅区售楼部的热烈场景,画面上的女播音员声情并茂:   “大家?可以看到预售现场火爆,鸿业在被江氏收购之后进军房地产,并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攫星一期在一个小时之内售罄,成交额更?是创下海城行业历史新高。”   陈幼安瞳孔微张,怔怔望着屏幕。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江琰成功了。   她没有给他带去不好的影响。   江琰真的成功了。   埋藏心?底深处的酸楚涌上来,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   她虽然能勇敢地直面过去,却没有底气披甲执锐,跟江琰并肩而战。   或许是太?高兴。   或许是煎熬太?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陈幼安抬起双手捂住脸,有点想哭。   当?年的化学竞赛失败了,她没能从一众普通人?中脱颖而出。这一次她终于获得了认可。   她带给江琰成功。   江琰也成就了她。   -   厨房里飘散着烧排骨的香味。   江琰只会做西餐,烧菜和煮面水平一般。   他刚才惹了人?生气,因此这碗排骨面煮的格外用心?。   按照网上搜来的方法,排骨用香料和调料炖煮了半小时,差不多?入味了,才加到面里。   大费周章地忙活半天,终于将两碗排骨面端上桌。   客厅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出奇。   他一抬眼,见陈幼安坐在沙发,手肘撑着膝盖,掩着脸。   像是在哭。   江琰不知道陈幼安经历了那一遭,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太?过分,惹她生气了。   他抿唇,脸上难得出现慌乱的神色。   “怎么了?”   他走过去蹲在陈幼安腿边,轻轻挪开她的手指。却对上一双憋得通红的眼睛。   陈幼安吸吸鼻子:“你?今天,为什么没去现场?”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被暴雨冲刷过后的光泽清透。   江琰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你?不是今天才有空搬家?吗,当?然是要陪你?。”他笑了笑,毫不在意说,“而且成败不是我说了算,就算去了现场也没什么用,还?不如陪着你?来得实际。”   陈幼安坐直了身子,认真看着他:“那你?肯定一早收到消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在意这个。”   江琰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没有故意瞒着你?,刚才接了电话想告诉你?来着,可是看到你?那勾人?的样?子有点控制不住,就…”   陈幼安眨了下眼,反应过来,被噎得说不出话。   “你?…”   江琰觉得逗她实在一件很有趣的事。   她捏着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   “难道你?不想听我说实话?”   ……   满腔感慨的情绪散了一大半。   陈幼安没好气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江琰笑得肩都?在颤。   “那我再说最后一句。”   “再磨蹭面就坨了,看在我折腾半天的份上,赏个脸,尝一口好不好?”   -   江琰煮的排骨面味道还?过得去。   就是酱油放得多?了些,面也有点没煮透。   两人?吃完面,收拾完都?快下午四点了。   这个时间点到早不晚,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于是决定趁太?阳落山之前,出去逛逛。   江琰家?在市中心?。陈幼安对这一带不熟悉,提议去附中附近转一转。只是现在是一月底,学校都?放了寒假,是进不去的。   落日余晖给城市撒上一层淡黄。   他们沿着街道随便走,所到之处皆是回忆。   “江琰。”   陈幼安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街景,轻声说,“其实我第一次来海城的时候,抱着很强的抵触心?理。”   江琰侧头,一脸不解:“为什么?”   “我觉得海城被现代化侵占,到处是钢筋水泥。是一座没有温度的城市。”   她低下头,微微笑了笑:“而且我来海城的第一天,就在巷子里遇到你?。那时候觉得你?好凶。”   “我知道,巷子里。”江琰扬眉,“找猫。”   那时候江琰跟一群混混,在巷子里欺负同学。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天真地想以此呵止他们。   “我第一次见你?就印象特别?深。”   江琰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看着柔弱得很,却敢跟我们一口一句地撒谎。胆子真不小。”   陈幼安的手被江琰裹着,很温暖。   “那你?知道我撒谎,怎么还?喜欢我。”   撒谎总是不好的,她并不觉得自己给江琰留了什么好印象。   “可能是因为你?成绩好吧。”江琰随口说。   陈幼安一顿,睁大眼:“怎么可能。”   江琰搂上她的肩,慢条斯理地拖着长音:   “那就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正?好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陈幼安抿唇,索性不再问。   夕阳西下,金色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像一幅色调温柔的油画。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第一次见面的小巷。   古朴的青石板,老旧残垣的铺面,粉饰过的电线杆。都?是那段青春的见证。   一阵风吹过,陈幼安的黑发微微晃动。   她的思绪顺着小巷往回拉。   像电影里的走马灯,一帧一帧地倒退慢放。   少女穿着校服,背着蓝色帆布书包。一步步向前,走近那个眉眼锋利,神色冷漠的少年。   画面的尽头,是附中教学楼的走廊。   当?她喘着气爬上楼梯,看见江琰懒散靠在栏杆上。   春日清晨的好时光,少年身形挺拔,白色校服落拓修直。下颌凌厉成一条线,发色被光照得更?浅。   淡褐色的瞳眸直直望着她的,语气嚣张轻狂。   “陈幼安,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