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花
作者：夕言早


　　文案：
　　那个令人讨厌的女人终于死了，真是可喜可贺。
　　只要再完成最后一份工作，他就可以和这个女人彻底划清界限了，真是谢天谢地。
　　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并没有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和那个女人的纠葛，也才刚刚开始……
　　这就是一个嘴毒心狠的妖艳贱货大boss带着男主角到处破案，反刷各路小boss的故事。
　　谁说颜值一定和智商成反比？如今是颜值越高责任越大嘛！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女强 悬疑推理
　　主角：秋水凝，江云浦 ┃ 配角：陈国豪，韦梦寒，容絮暖，叶修竹，叶婉清 ┃ 其它：民国，爱恨纠葛，悬疑，
　　一句话简介：你在黑暗之中腐朽，而我终将无罪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001章 小客厅里的聚会
　　1930年的上海，这个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些。上海的冬天，和北方动辄零下十几度，滴水成冰的景象相比，在温度上自然算不得特别低，但是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总是让人们从骨子里觉得难受。
　　往年的这个季节，也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们最无聊的时节。因为冬天的上海阴湿寒冷，那些热闹的酒会、舞会、各种熙熙攘攘的社交活动，每每到了这个季节，也都渐渐冷清了下来。每个人都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靠着暖暖的壁炉取暖过冬。然而，即使房间里烧着旺旺的炉火，这样的冬天依然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冷的难受。
　　而那些夫人小姐们最爱的，最能够凸显她们娇美身段的旗袍和礼服，到了这个季节，也总是有些冷得穿不上身。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奢华富贵的皮大衣。但是很可惜，即便那些皮大衣再怎么奢侈昂贵，依然没有任何一位夫人小姐喜欢看见自己臃肿冗笨的体型。除非为了炫耀自己新添置的皮草是何等的名贵，否则整个冬天，都没有哪位夫人小姐愿意主动出门。
　　因此，在这个社交活动淡薄的季节里，夫人小姐们最爱的娱乐活动，莫过于围在暖暖的火炉边，聚上三五好友，在起居室里打上几圈麻将，闲了抽上两支水烟，聊一聊时下流行的新闻八卦。对于她们来说，平日里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休闲活动了。
　　而眼前的这个小客厅，便是上海滩这个冬天里，众多夫人小姐们的起居室中，最普通的一个了。
　　“嗳嗳，你们听说了没有啊？”一个烫着时兴大波浪长发，穿着绒布旗袍，披着一件格子大衣的女人，一边摸着牌，一边兴冲冲的问着身边的女伴们，她嘴里叼着一只细长的香烟，正冒着一屡屡烟气。她一边说着话，吐字清晰，另一边还在不停的吞云吐雾，而唇上那鲜艳欲滴的口红却没有一丝一毫沾染在香烟上，手上摸着牌的动作，同样没有片刻迟疑，这样的一心三用，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过人的本事了。
　　“什么事啊？别还是那件事吧？这几天都传疯了，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我都快听得耳朵长老茧了。”坐在大波浪|女子对面的，是一个眼角眉梢有些上挑的女子，眼神看起来有些凌厉，嘴角挂着一抹不屑一顾的笑容，但眼神早就已经不在自己手上的麻将牌上了，不住的往大波浪|女子的脸上瞟，似乎想从她神色上看出些什么不同的内|幕来。
　　“哎呀，刘姐姐你别插嘴呀，都让我们听听徐姐姐说什么嘛！”吊眉梢女子的左手边坐着的是个圆圆脸的女子。五官精致，容貌秀美，如果长大几岁，肯定是个绝色佳人。只是如今看起来年岁尚小，脸颊圆润，头发也尚未盘起，细细看去，脸上还有细细的毛发，显然是个尚未开脸的闺阁少女。此时，她正笑嘻嘻的倚在吊眉梢女子的胳膊上，轻轻拍着吊眉梢女子的手臂，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就是就是！”圆圆脸少女对面坐着的女子，嗓门明显比其他三人大上一号，带着些浓重的北方口音，看起来是个性格爽朗的女人。她坐在客厅的主位上，态度闲适自然，还带着几分放松的神情。很明显，她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北方口音的女子带着笑瞟了大波浪|女子一眼，道：“谁不知道徐夫人的先生是在律师行做事的，内部消息肯定比我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清楚些。我们听来听去能知道的，不过就是那些报纸新闻里放出来的内容，或者是警察局里交代出来的那些场面话，来来回回就那么点内容，早就听腻歪了。徐夫人今天特地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内|幕消息咯！不说完，我可是不会放你回去的！”
　　“哎呀！”见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波浪的徐夫人满意的掩唇笑道，“既然要说了，那肯定就是要有内|幕讲给你们大家知道啦。这桩事体，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个女作家秋寒玉，笔名溪水凝的那个，前几天突然死在自己家里的事嘛！”
　　确实，这个冬天，这些夫人小姐们聊的最多的话题，莫过于知名女作家溪水凝的意外身亡事件。
　　“是啊！那个溪水凝，说起来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哩。”北方口音的女子感慨道，“做女人做到她那个份上，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沪上知名女作家溪水凝，本名叫做秋寒玉，出身神秘，背景成迷。没有人知道她来自于哪里。突然有那么一天，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大众的面前。当初，她以一个默默无名的新人作家的身份，发表了处女作《双生并蒂莲》。一口气拿下了畅销书的宝座。接下来更是佳作连连，迅速成为文坛最炙手可热的女作家。有人说她是留洋回来的富豪千金，也有人说她是书香门第的大儒后人，还有人说她是晚清贵族的千金格格……
　　“那也算不得什么。”吊眉梢的刘夫人不屑道，“马夫人你是刚来上海不知道，不晓得有多少高官，将校，富商，私底下都跟这个女人有一腿哩。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她都能给攀扯上点儿关系。说什么大作家，其实还不是靠一张狐媚子的脸嘛！作家……哼！作家能长成她那个样子？扒上这么多这么硬的后台，随便谁都能成为知名女作家了。至于写书，去文学院里面找两个穷学生代笔就是了，左右不过是写些才子佳人，风流韵事之类的故事，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我可是听说啊……”说道这里，刘夫人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她之所以会横死家中，就是因为私生活混乱的缘故！你们想想，争风吃醋嘛！她招惹了那么多男人，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不是早晚的事情嘛！”
　　“可是，她的书真的写的很好呀！”圆圆脸少女反驳道，“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在看她的书呢！她的小说，总是比旁的作家更加别出心裁，让人欲罢不能。不一口气看到最后一页，，你真的不知道最后结局会是怎样。所以，每每有溪水凝的新书发表，如果我不能第一时间抢到一本，那肯定会被同学嘲笑跟不上潮流呢！”
　　“那不过就是哄哄你们这些年轻小丫头的玩意儿罢了。”刘夫人撇了撇嘴，白了圆圆脸少女一眼，“也就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会把那种书当宝贝。”
　　“这说的什么话！”大嗓门的马夫人不乐意了，“我也挺喜欢她的书的，难道我也是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不成？”
　　听到马夫人这么说，刘夫人的神色明显露出几分尴尬：“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马夫人您是将军夫人，当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啦……”
　　之前一直没吭声，看着她们争执的大波浪徐夫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马夫人，您别见怪，我想刘夫人她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她自己大字儿都认不全几个，除了她家先生的名字之外，她连她自己个儿的姓名都认不出，还谈什么书不书的呢，肯定也是听那些只会闲话人家家长里短的长舌妇们说的呗。”
　　徐夫人这一顿夹枪带棒，直让刘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红的都能滴出血来。她咬着嘴唇瞪着徐夫人：“我倒是相信，徐夫人肯定是极其推崇这位大作家的咯！谁不知道呢！徐夫人你可是她的头号拥蹙呢，别说书了，就连人家今天穿什么衣裳，你明天也会跟着一模一样的做一件；人家烫个新发型，你立马打听出来人家是哪家理发店哪个理发师做的……都恨不得把人家吹捧成女神了。就是不知道，你这么推崇人家，直到人家大作家到死的时候，知不知道你徐夫人是哪张牌面上的人物呢！”
　　“就我一个人这样吗？”被刘夫人这么说，徐夫人不怒反笑，“整个上海滩的夫人小姐们，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就算是南京的那些政府高官的太太家眷们，还不是一样对秋小姐的穿着打扮趋之若鹜？就连见多识广的外国大使商人们，也一样对她的品味称赞有加啊。不说别人，就是刘夫人你今天这一身旗袍，这个款式不也是秋小姐穿过的吗？只是很可惜，不过是去年的款式罢了。”
　　“你！”刘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冷不丁的被马夫人的大嗓门打断了。
　　“好了好了，我今天请你们来这里，是来聊天喝茶，消愁解闷的，不是来吵架的！为这点子小事儿争执起来，那可就不值当了。”马夫人豪爽的大嗓门，一下子就压过了两位正在针锋相对的夫人。她拍了拍对面圆脸少女的手，安抚道，“我这叶家妹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做客的，你们别一来就给我吵架，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第002章 女作家的神秘死亡
　　“哎呀，这点小事儿哪能就把我给吓到了呢？马姐姐，我没关系的。”圆圆脸少女抿唇轻笑了一下，也跟着打起了圆场道：“徐姐姐，你还没说呢，你到底知道的是什么内|幕消息呀？”
　　“哼！”刘夫人被打断了发言，颇为不服气的冷哼一声，小声嘟囔道，“表面上说的那么好听，其实那个溪水凝死了，你们私底下指不定多高兴呢！这女人手伸的那么长，长得狐媚不说还有门道……她这一死，你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女人突然有一天爬上你们老公的床了，我就不信你们没这么想过！”
　　刘夫人话音未落，便迎来了马夫人的瞪视，她瘪了瘪嘴，不敢再开口了。
　　徐夫人听到刘夫人这话，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刘夫人这回话倒没说错。我听到的内|幕，正好是和这方面的事情有关的。”
　　“你们知道，外子是在律师行做的。”徐夫人接着说道，“正好外子供职的律师行，和那家著名的千汇律师行有合作关系。千汇律师行的首席律师——江云浦大律师，又正好是溪水凝小姐的私人律师……”
　　“哎呀！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那徐先生一定是从江律师那里听来了很多内|幕消息咯！”圆脸少女兴奋不已，她还是第一次离八卦中心那么近呢！
　　“那你可就想的太多了！”徐夫人笑道，“外子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和江律师那种大牌律师怎么可能有什么交情。就算有，律师这个行业也是有维护当事人的职业道德的。哪怕是关系再亲近的人，江律师也不可能把什么内|幕消息告诉他的！”
　　“这样啊……”圆圆脸少女的表情明显很是失望。
　　“不过，外子和江律师的助理私交还算不错，”徐夫人接着说，“江律师的助理跟外子说过一些算不得内|幕的小道消息。”
　　“哦？是怎样的小道消息呢？”听到这里，就连一直镇定的马夫人也来了兴致，她知道，徐夫人会特地拿出来说的事情，一定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小道消息。
　　“就是之前刘夫人说的那件事呗。”徐夫人瞟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刘夫人，接着道，“你们也知道的嘛，一直以来，都传闻说女作家溪水凝后台很硬，很多政府高官，商界，甚至军界人士都跟她有关系。她有好多靠山，还有好多情人的那个传闻……”
　　“啊呀！那个传闻莫非是真的？”马夫人震惊道，虽然关于溪水凝的这种传闻一直沸沸扬扬，但是从来没有人能真正证实过，一直都只停留在传闻阶段。
　　“不是呢！”徐夫人摇头否认道，“应该说一半一半吧，有好多靠山那个是真的，但是好多情人的却不是呢！”
　　“不是吧？”刘夫人也忍不住插嘴了，“难道她真的出身于豪门贵族？”
　　“也不是哦！”徐夫人神神秘秘的卖着关子，直到感觉卖的差不多了，才接着说道，“其实，在千汇律师行那边，有另外的传闻。说是溪水凝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掌握了不少权利人士的把柄呢！然后他们碍于把柄，只能听命于她！还听说有人曾经被她要挟勒索呢！甚至她背地里还和高利贷公司有来往。而且呀……听说青帮洪帮里，也有她的人哩……”
　　这样一个大新闻一口气炸下去，直把桌上的另外三个女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还是见过世面最广的马夫人最先回过神来。
　　马夫人缓缓的点起一支烟，缓缓的吸了两口，才慢慢道：“不可能吧，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人啊。既没嫁人，也没有什么特别靠得住的亲戚背景，怎么可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来？”
　　“谁知道呢！”徐夫人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管怎样，人都已经死了，这也只是千汇那边的助理律师传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谁知道呢。你们大家听听也就算了，千万别当真啊。这样的新闻，拿去报社都没有人敢买哩！”
　　“这可未必。”圆圆脸少女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反驳道，“我看过很多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一般来说，最不可能的结果，反而是最有可能的呢！我们都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说不定反而这才是事实呢？”
　　“你这个小丫头哟！真的是那些小说看的太多了！”刘夫人不赞同道。她侧头看道马夫人依然在沉默的抽烟，便推了推她，问道，“马夫人你觉得呢？那个溪水凝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罢了。长的……确实是不错，要是说她能勾引上那么多高官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倒还有几分可信。要是说她能掌握那么多贵人豪绅的把柄，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还真的是……”
　　“说不定……说不定是真的呢……”马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道，“其实，我也从外子那里，听过一些传闻……”
　　听到马夫人的话，本来还在讨论的刘夫人和徐夫人立刻噤声，生怕错过了马夫人的每一句话。要知道，比起她们两个，马夫人才算的是真正上流圈子的贵妇人。她的丈夫是将校级别的军官，在军部也是很能说的上几句话的人物。要不是因为马夫人初来乍到，又是一副明显的北方口音，在社交圈里被那些出身南方的太太小姐们排挤的关系，只凭她们几个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结交到马夫人这样的正牌贵妇人。
　　所以，马夫人要说的内|幕，才有可能是真正重量级的内|幕。
　　“外子跟我提过溪水凝的事，”马夫人弹了弹烟灰，缓缓道来，“你们也知道的，因为我很喜欢溪水凝的书嘛。不过因为我们初来乍到，还没机会认识她。于是外子就帮我去同僚那里打听她的事情。”
　　“可是外子问了好几个同僚，提到溪水凝这个人，却都是一副避讳至深的样子，如果溪水凝人缘不好，那这种反应倒也不奇怪。可问题是，这几个人都是在之前好几次事件里面明明白白地公开支持过秋水凝的，都是立场鲜明的站在她那一边的人物。可是私底下提到她却是这样子的态度，未免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当时我也没有想太多，还以为他们都是秋寒玉的裙下之臣，怀疑外子也对她别有用心，所以才不肯多说呢。今日听徐夫人的说法，倒是觉得有些能想的通了。两种说法比较起来，倒是他们有把柄落在溪水凝手上这种说法更加合理一些呢。”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刘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件命案，岂非有可能不是大家都以为的情杀，而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侧过身子，捅了捅身边的圆圆脸少女，“哎对了，叶小姐，马夫人不是说，你哥哥是在外交部门里面做事的吗？他们那边消息最灵通了，有没有什么内部的说法啊？”
　　被成为叶小姐的圆圆脸少女有些为难的看了刘夫人一眼，道：“我哥哥最近去国外出差了，这阵子都不会回来的。而且就算他人在上海，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告诉我的。我若是去问他，只会挨上一顿臭骂。”
　　“哎哟，这可真说不准。”对面的马夫人笑道，“要是你大哥在，我相信你是绝对打听不着什么的。可如今你大哥不在国内，小叶，我可不信你会这么乖，没有去偷偷问向他的副官打听？”
　　说罢，她又转过身，笑着对刘夫人徐夫人说道：“要我说，他们家的规矩也是奇怪，别人家都是请佣人管家。只有他们家，除了他跟他大哥两个，就只有一堆副官保镖管家理事了。如今她大哥出国，上面派了一队护卫官给他当保镖，结果他居然一个也没带！反而是委托这群护卫留在家里照顾他妹子。我上次去她家接她的时候，还以为进了军营呢！”
　　叶小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大哥信不过佣人和管家，他说还是军人最可靠。陈副官家的女儿又跟我差不多大，我们俩还是一个学校的。就算我大哥在上海的时候，也是陈副官照顾我比较多。不但是我，就连我大哥的生活起居也是他在照顾。他几乎就和我们家的管家差不多了，我倒觉得这没什么。”
　　“再可靠那也都是些大男人啊！”马夫人不赞同道，“你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让那些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照顾。你大哥也真是的，你们家连个女主人都没有。把这么年轻的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让副官照顾，也不知道避个嫌！还好我早一步把你接来我家住着。不过，前天我可是见着了，你大哥那儿的那个陈副官来给你送东西，你拽着人家聊了小半晌。你这个小机灵鬼，没打听出点什么内部消息出来？我可是不信。”
　　叶小姐有些脸红，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于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根本也没打听到什么内|幕的事情。”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过奇怪的事情的话，倒是有一件。”
　　“哦？快说来听听？”马夫人一听，顿时又来了兴致。


第003章 千里之外的变故
　　叶小姐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思路，开始说道：“先给你们总结一下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吧，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些报纸上有没有登过，这些天，关于这桩新闻的各种报道太多了，真的假的都有，我都有点分不过来了。总之我先总结一下，溪水凝——也就是秋寒玉秋小姐，是差不多半个多月前，死在自己在城郊的别墅里的。尸体在前几天才刚刚被发现，这时距离她死亡已经过了一两个礼拜了，被发现的时候，她的身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这些报纸上都有写。”徐夫人道，“那你说的奇怪的事情是什么呢？”
　　“秋小姐的致命伤，是在后脑，她是跌倒时撞到柜子导致的死亡。”叶小姐借着说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被警方判断为意外身亡，秋小姐这桩案子会被定为他杀，主要是因为，一是案发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的痕迹。二是现场有遗留一把凶器，是一把菜刀，这是不属于秋小姐家的物品，所以应该是凶手带来的。这两桩明显的证据，才让警察把这桩案子定位为凶杀案。”
　　“听起来这种推断很正常啊，又有哪里奇怪呢？”徐夫人接着问道。
　　“听陈副官说，凶器上沾有血迹，但是秋小姐身上，除了后脑的致命伤之外，却没有其他的伤痕。”叶小姐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沾到的血迹是……是那个杀人犯的呀！”刘夫人接口道，“他们不是打斗过吗？”
　　“为了这些血迹，警方特地拜托了科研部门那边查验。陈副官也是因此才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只有政府的科研部门那里有这样的技术。他们验了刀子上面的血型，却似乎却是秋小姐自己的。但凶器掉落的位置却又离秋小姐受伤的头部比较远。现在还不知道血液究竟是怎么沾染上去的。”叶小姐认真解释道。
　　“哦，对了，”叶小姐又补充道，“检查血液这个法子，这是我大哥他们之前从洋人那里引进的新方法。洋人说，每个人的血液都是不一样的，采个样子，他们用个什么仪器给查一查就能知道了。现在警察局那边，都用这种方法确定重要的犯人哩。当然，这样高级的手段，等闲的案子肯定是不会给用的。也就是秋小姐这个案子影响比较大，上面下了命令，说无论有什么好的手段都给使上。这才用了这个法子，据说技术高明的很，是很可靠的。”
　　“哎呀，我听人说，现在西洋那边办案子，有个新点子，叫做那个什么的……”徐夫人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对了！就是那个能够看出手印来的！这次这么大的案子，他们用没用啊？”
　　“听说也用上啦！”叶小姐道，“毕竟是惊动上面的大案子嘛！可是刀子上也只找到秋小姐一个人的指纹。至于屋子里的其它地方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听说我们技术不够，目前还查不出来哩！就是这刀子上的，还是带了凶器回去请了外国的专家在实验室里帮忙看的。”
　　“那就是没有任何结果咯？”刘夫人问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吧，”叶小姐有些犹豫的说道，“秋小姐的别墅里，任何地方都没有被人从外部入侵的迹象，陈副官说，照警方和他们军统局共同的经验来看，强盗入侵的几率不大，倒是熟人干的可能性大一些呢！”
　　“溪水凝的熟人！那不就是……”徐夫人惊呼一声，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样子这桩案子最后又要不了了之咯！”马夫人摇头感叹道，“这样子的事情太多了。溪水凝的‘熟人’谁敢查？呵呵，谁能查？他们敢查谁？能查谁？”
　　在场的四位夫人小姐，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像溪水凝这样有名的女人，虽然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可死后却没有一位亲人好友愿意为她站出来伸冤主持公道。就算上面有压力，但碰到像这样关系复杂牵扯深远的案子，警察局自然是会能避则避。毕竟万一一个搞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或者在调查的时候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那可是会让人轻则仕途尽毁，重则家破人亡的啊！
　　就像这间起居室里的四位夫人小姐一样，哪怕已经猜测到了可能隐藏着的真相，也只会缄口不言，只在茶余饭后闲聊之际，才会和闺蜜友人一起，当做八卦新闻一样，略略的谈一谈自己的猜想。毕竟，这件事和她们并没有任何的关联，死了一个溪水凝，不过是少了一个闲谈的话题而已，并没有人真正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很多明眼人眼里，这件案子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成为一件无头公案。而溪水凝则会成为古往今来无数枉死冤魂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虽然这桩案子是今年冬天上流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话题，可是等过完这个冬季，新的社交季节到来的时候，再度忙碌起来的夫人小姐们之间，估计就连溪水凝这个名字，都不再会有人提起。
　　这件案子，最终也只能和无数无头公案一样，埋没在滚滚黄浦江中。
　　然而，同样的这段时间里，在距离上海滩千里之遥的江西农村，则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1930年的中国，这大概是最普通的中国农村生活景象了。
　　那是一个恬静的农家小院，院中有鸡、有鸭，还有一条栓在门前的大黄狗。一个一身素缟的女人正在庭院中忙碌着，院中的女人已经不是那么年轻，至少不是那种靓丽活泼的十几岁少女，但她依然处在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期。
　　女人的脸上，虽然已经没有了少女的活泼生动，但却多了几分时间带来的风韵和气度，这是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比拟的。此时她正站在中国最常见的农家小院中喂着鸡鸭。她的衣服粗糙破旧，上面还打着不少补丁，身上还穿着白麻布做成的素袍。神态中也显出几分憔悴。再加上一身素缟的装扮，眼前这个朴实和憔悴的女人，着实和任何形容美好的词汇搭不上边。
　　但是女人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平和而坚定，她淡定而从容的饲喂着眼前的家禽，动作娴熟中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优雅。眼前这个中国乡村最简单的农家小院，虽然简朴，破旧，但却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爱护打理着的。鸡舍和鸭棚都还崭新簇亮，带着新近打磨过的痕迹，而院中的女人带着一种无比满足的神情注视着眼前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院子。仿佛这些世间最普通的东西，是她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事物。这样全心全意投入的神情，让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跟着她的情绪一起沉浸在这个悠闲的农家小院之中。
　　突然，院中的大黄狗拼命的吠了起来，女人吓了一跳，她转身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的四轮轿车停在小院的门口。在这种地方，这样气派的车子可算不得常见。这样的乡下地方，连条像样的柏油马路都没有。往年，只有乡绅家在省城做事的大儿子，在每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才会开着这样的汽车，带着他新纳的姨太太，从省城赶回来炫耀一番。而那几天，总是老乡绅一年里面最得意，最耀武扬威的日子。
　　但眼下这辆看起来比乡绅的儿子那辆更加气派的小轿车，却似乎不是来找乡绅的。只见它稳稳的停在了女人所在的这间最最普通的农家小院的门口。
　　车子停稳，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干练的男性，高大挺拔的身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外面罩着羊毛呢的风衣，头发梳得整齐精神。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比起少年人多了几分老成持重，比起中年人，却又多了几分热情和活力。英俊的长相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但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却让人觉得此人一定是个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
　　女人有些发愣，在她的生活环境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连乡绅家引为人中龙凤的大儿子，也远远不能和眼前这位青年的气度相提并论。女人暗自思忖着，这大概便是城里的先生们说过的，那种留过洋的上流人物吧。
　　而这位“留过洋的上流社会的人物”，第一眼看到院中的女人，也是微微一怔。但他很快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冲女人友好的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在男人的灿然一笑之下显得更加明亮。
　　男人微笑着打量着小院中的女人，开口道：“请问您就是秋小姐吧？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帆，字云浦，您叫我云浦就好，在下是一名律师。今日贸然来访，是有些关于您家人的事情想请教您……”


第004章 熟悉的陌生人
　　一件发生在千里之外江西农村的小事，自然不会影响黄浦江的滚滚流动。远东最时尚，最喧闹的大都市——上海，依然保持着它的节奏与繁华。
　　那是位于上海近郊，矗立在一片富人聚集区里一栋颇为考究的洋房式别墅。
　　这里，可以说是上海有钱人的聚集区了。能够住在这片别墅区里的人物，不是富商名流，就是达官贵人。然而眼前的这栋房子，即使是在这豪宅林立的富豪区里，也绝对不会显得有一丝局促寒酸。
　　或者可以说恰恰相反，这栋别墅绝对是这整片区域里数得上号的知名建筑，虽然在面积上算不上太大，不过是一栋三层的小样房。但是设计精致，装潢巧妙。看起来奢华无比，但却绝不庸俗。将中式庭院的精奇巧妙和欧式建筑的奢华大气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让最挑剔的贵族富豪也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这栋几乎符合每一位有钱人梦想的住宅里，位于一楼的客厅款宽敞而明亮。客厅中最显眼的，就是位于中间的一座极其华丽的壁炉，大理石雕刻的花纹奢侈复古，但又恰到好处的不会显得过于浮夸，周围的饰物和家具，和整个房屋的装潢完美而奢华地融为一体，充分显示出别墅主人不凡的品味。角落处别出心裁的各种配件小物，又充分的体现了主人的独具匠心。
　　如今，那个奢侈华丽的壁炉绝对是这座房屋中最受欢迎的部分。此时炉膛中正燃着红红的炭火，驱散了上海冬日里的阴冷。壁炉上方，悬挂着别墅女主人的大幅照片，二十几岁的女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相框里的人笑容明艳而犀利，美的肆意张扬。仿佛世间所有人都不曾被她看在眼里。
　　相框的下面，摆着一把精致的装饰用猎|枪。精巧细致的□□造型复古典雅。和整个房间的风格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此时，客厅里待着三个男人，他们的神色多多少少都显得有些焦急，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
　　其中，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惬意地抽着雪茄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微秃，身体发福，脸上有明显纵情声色的痕迹。高级呢料大衣的扣子敞开，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此时他脸上的神色得意而且放松。只是时不时在踮着抖动的腿部动作却出卖了他，让人看出他远不如表面显示出的那般淡定。
　　规规矩矩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实男人。老式金丝眼镜的造型中规中矩，有些土气的西装刻板而严谨，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袖口也扣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像个刻板的教书匠，但是被碘酒熏的略微发黄的指尖却揭示了他医生或者药剂师的身份。他明显看起来有些紧张焦虑，时不时掏出怀表看上两眼。
　　而另一个靠在壁炉边站着的则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相貌相当俊美的青年男子。他身上穿着简单朴素甚至显得有些寒酸的学生装，此时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书；一边无意识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长漂亮，只是食指和拇指的指节处有明显的老茧，那是常年握笔的痕迹。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首先不耐地打破了宁静：“江云浦那个家伙，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对面戴眼镜的老实男人似乎被惊吓到了一样猛的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定下神来接话。“江……江律师说，他还要再去接一个人。”
　　中年男子不满地用手中的雪茄敲了敲桌面，“还有谁？我们几个不是都到了吗？”
　　靠在壁炉边的英俊青年忍不住发出冷笑：“就算江律师到了，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宣布遗嘱。怎么，张大编辑你已经等不及了吗？”
　　中年男子脸色一阵尴尬，随即怒道：“我等不及！你就等的及！那干嘛和我们一样，提前一天跑来这鬼地方耗着！不也是巴望着那份遗产么？”
　　老实男人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此时门铃声响起，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却都没有动。看看另外两人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中年男子啧了一声，随手将雪茄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便起身去开门。
　　不久，门厅里传来男人凄厉的尖叫声。
　　客厅里剩下的两个人脸色一变，先后向门厅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见中年男子跌坐在门厅的地板上，战战兢兢地抬着手指，指向大门，一脸见鬼似的表情。
　　另两人冲到门厅，顺着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同时发出惊呼。
　　敞开的大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男人就是他们等待的律师江云浦，他依然穿着那身干练的风衣，手里拎着一箱行李。似乎是因为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关系，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随意。细细上挑的桃花眼里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此时他正用一种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这三人。
　　而女人则大半被江云浦遮在身后，显得有些瑟缩。一身麻衣素服的装扮显得庄重而凄凉。她从江云浦身后露出半张脸来，头巾遮掩下的面容苍白而憔悴，双眼有些浮肿，眼角还有隐约可见的血丝。
　　引起三个男人惊叫的就是这个女人。因为她的脸，和客厅壁炉上悬挂着的那副女主人照片一模一样。
　　中年男子最先反应过来，他跳了起来，有些恼火的瞪着江云浦，“江云浦！这是怎么回事！秋寒玉不是死了吗？难道这又是她的游戏？你们是合谋耍着我们玩的？”
　　老实男人依旧惊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英俊青年则明显镇定的多，他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不可能，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连警方都惊动了，报纸上讣告都已经发过。就算是寒玉老师也做不出这么乱来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其实仔细看看的话，这位女士和寒玉老师并不是那么像……”
　　客厅巨幅照片里的秋寒玉衣着华丽，笑容明朗而嚣张。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和秋寒玉有着完全相同的长相，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恬静内敛的。
　　江云浦轻轻一笑：“还是拓飞的眼神最好，不愧是‘那位’秋小姐最看中的得意门生。”
　　说到“那位”的时候，江云浦特意加重了语气，有点微微嘲讽的味道。
　　江云浦接着说：“不过，具体情况我们还是去客厅说吧。这两天的天气简直是糟透了。我觉得上海已经好些年没有这么冷过了，路上又这么难走，可把我冻坏了！不管怎么说，也得先让我们进去烤烤火再说！”
　　江云浦拎着行李走在前面，一身素缟的女人紧紧跟在他身后，离开了门厅。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地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离开门厅。
　　众人回到客厅，尚未表明身份的女人被江云浦让到沙发上。她似乎不习惯眼前这么华丽的房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四下打量了一会，看到了壁炉上方的照片后便不曾再移开目光。两个外貌完全相同的女人就这样隔着相框对视着。
　　照片中的女子妆容艳丽，服饰华美，正处于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美艳不可方物。她烫着最时兴的大波浪卷发，如云般的秀发松散的披在肩上，身上的锦缎旗袍绣工精美，那是几十个苏州绣娘忙碌一整个月的成果，放眼整个上海滩也只有这么一件。鬓边别着光芒闪烁的纯金镶红宝石发卡，据说是巴黎最知名的珠宝设计师亲自设计的，和耳上缀着的耳坠，脖颈处挂着的项链是同一套。
　　女子坐在一把雕工细腻的檀木椅上，带着骄傲而明媚的笑容，她的周围摆满了各种造型各异，鲜艳夺目的名贵花朵。而她则仿佛就像是这些花朵中最艳丽的那一朵。她是那样的美好夺目，纵使身在万紫千红之中，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没有人能夺走属于她的光芒。
　　相片外的女人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怀念和伤感。她和相片中的女子长相十分相似。只是虽然容貌相同，但是她们的眼神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相片外的女子一身素缟，脂粉未施，眼神是那样的恬静平和。她穿着老旧但整洁干净的棉袄，罩着粗麻布的素衣。一头秀发被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她同样年纪不过二十几岁，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老成持重的。
　　江云浦站在她旁边，随随便便的倚着沙发靠背站着，他随意的拔了拨自己的头发，将那些本该一丝不苟的发丝拨弄的更加凌乱，但却又不显得杂乱，配上那双总是带着些许笑意的桃花眼，只让人感觉更加不羁，性格难以捉摸。
　　中年男子和老实男人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偷偷打量着一身素缟的女子，两人均显得有些紧张不安。那个名叫拓飞的英俊青年依然远远的靠在壁炉上，双手不由自主的翻动着书页，但双眼却完全没有看向书本，而是丝毫不放松地死死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见大家都已经平静了下来，于是江云浦走到客厅中间，笑了笑，开始介绍。
　　江云浦道：“我还是先帮大家介绍一下吧，首先，秋寒玉小姐当然是已经去世了。眼前这位小姐，则是她的孪生姐姐，秋水凝女士。”


第005章 遗产，留给谁？
　　中年男子首先跳了起来：“什么？秋水凝？江云浦！你到底在开什么玩笑！水凝不就是寒玉吗？她果然是没有死！”
　　一旁的老实男人和英俊青年，听了江云浦的话之后顿时也神色大变。
　　江云浦微笑的摇了摇头，接着道：“并不是这样。我这么说吧，我们所认识的那一位文小姐，名字叫做秋寒玉，她的笔名是溪水凝。而眼前的这位秋小姐，是寒玉小姐的孪生姐姐，她的真名就叫做秋水凝。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秋水凝，秋寒玉……溪水凝……”英俊青年听闻之后忍不住喃喃自语，紧接着他恍然大悟道：“晚秋溪水凝寒玉！我一直以为老师是以这句诗而起的笔名。这么看来，她们姐妹的名字就来源于这首诗了！而老师的笔名，其实是代表自己的孪生姐姐！”
　　“确实是这样没错。”江云浦赞同道，“再没见过水凝小姐之前，我也以为是寒玉小姐以一首诗句给自己起了笔名。如今看来，是秋老先生文学造诣高，以一首诗命名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少开玩笑了！秋寒玉有姐姐？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中年男子怒吼道，“什么狗屁孪生姐妹！以为用这种理由来骗我，我就会接受吗？铁定是这女人自己做了戏假死，再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躲着，换个身份来骗我们！”
　　江云浦不耐地摆摆手，很不满于中年男子打断了他的发言：“张元应先生，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我想以我的职业素养和办事能力，还不至于连委托人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查明就带人回来。我能够保证秋水凝小姐和秋寒玉小姐确实是同父同母的双生姐妹。也问清楚了，秋水凝小姐自出生以来就从未离开过家乡，她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县城的集市。所以绝对不存在她是秋寒玉小姐的另一个身份这种事情。我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坐在旁边的老实男人轻轻拉了拉中年男子的衣服，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子忍了忍，最终坐了回去。他也知道眼前这位江大律师的脾气并不是很好，背景势力更加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江云浦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为秋水凝介绍：“然后，这边的是寒玉小姐生前的好友们，她的责任编辑张元应，私人医生刘舜民，得意门生李拓飞。他们三位和寒玉小姐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
　　张元应，也就是一直脾气颇有些冲动都中年男子不屑的嗤之以鼻：“老交情？算了吧，不就是被那个女人折腾了那么多年的交情么！”
　　而刘舜民则一直有些畏缩的躲在一旁，虽然没有像张元应一样敌视秋水凝，但是也并没有上前搭理她的意思。
　　只有一直站在壁炉边的英俊青年对于秋水凝的到来表现了几分友善，他合上书本走上前来，微笑着开口道：“我是李旗，字拓飞，我是寒玉老师的弟子，很高兴能够认识您，水凝小姐，您可以叫我拓飞。欢迎您来上海，这栋别墅里的杂事一直都是我在帮老师料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直接找我就可以了。”
　　张元应在旁边看的直翻白眼，见李拓飞说完了之后，立刻插口道：“介绍完毕了吧？然后呢？江大律师，你应该还有些什么没说吧？在这个敏感的时间里突然找出一个秋寒玉的姐姐，应该不只是请她来料理后事这么简单吧？”
　　江云浦轻轻一笑，道：“张元应，始终还是你最聪明。其实，秋水凝女士是来继承遗产的。按照秋寒玉小姐生前的遗嘱，她的姐姐秋水凝女士将继承她全部的财产。”
　　张元应闻言又跳了起来：“江云浦！你胡说什么！几年前秋寒玉不是就立好了遗嘱，继承人就是我和刘舜民，李拓飞三个人吗！那个时候的遗嘱还是你亲自公证的！现在怎么又冒出来这么个姐姐！”
　　这次没有人再拉住张元应，因为刘舜民和李拓飞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江云浦有些嘲讽地笑了：“我在不久之前，也并不知道寒玉小姐还有这么个姐姐。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寒玉小姐在去世之前更改了她的遗嘱。其实她们姐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联系过了，我还是照着寒玉小姐告诉我的地址，才找到了她江西的老家。还好秋水凝女士这些年以来一直都没有搬过家，不然我可就要头痛死了。至于你们……我想，寒玉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不至于让你们太吃惊吧？”
　　张元应的脸上一阵青紫，气得说不出话来。刘舜民则面色惨白地拼命搓着手，甚至忘记了愤怒。
　　李拓飞捏紧了手里的书，良久，方又松开，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么说，我们又是被秋老师捉弄了吗？”
　　江云浦挑了挑眉头：“这也算不上捉弄吧，我们几个都知道，当初寒玉小姐会立下那样遗嘱，打算把财产平分给跟她非亲非故的你们几个，这本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一次酒后戏言。正常来讲，就算她真的没有其它亲人了，可是她还那么年轻，将来结婚生子的可能性，远比像现在这样突然死亡大得多吧？你们早就应该想到，她将来如果结婚生子的话，肯定会更改遗嘱，将遗产留给家人子女的嘛！不管怎么看，你们三个实际上继承到她遗产的几率本来就小得可怜嘛！唉，想开点就好，又何必为了此事这么失落。”
　　“可是她直到上个月都还没有改过遗嘱啊！”张元应忍不住怒吼道。
　　江云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果然是去确认过的，是吗？”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张元应顿觉失言，连忙分辩道。
　　“算了，这也不重要，多余的事情我才懒得管。”江云浦打断了他的分辩，接着道，“总之，我是在不久之前才接到寒玉小姐通知我更改遗嘱的电话，她告诉了我新的遗嘱所在的位置。并告诉我，如果有空的话她会带遗嘱亲自来事务所找我公证。如果她还没来公证就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么就让我去她告诉我的地点寻找新遗嘱。然后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吧，她并没有来找我公证遗嘱。我正觉得奇怪呢，还想着她是不是又心血来潮搞了个恶作剧，结果自己转身就忘记了。然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她的死讯。”
　　江云浦顿了顿，接着道：“虽然因为遗体发现的太晚，连警方都无法确定她具体的死亡时间。但依然可以推测差不多和我收到她电话的时间大概查不了几天。所以，说不定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危险，才特意修改了遗嘱。结果刚刚改好遗嘱，就立刻遭遇了不幸。幸好，我在她之前告诉我的地点找到了遗嘱，内容和她在电话中告诉我的一致。虽然有点不够正式，不过这份遗嘱也算是公正过了，该具备的法律效用一点也不少。就是这个时间点……呵呵，果然还是过于巧了一点啊……”
　　张元应三人闻言一惊，面面相觑，都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
　　刘舜民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勉强挂着笑脸：“江律师，你真会开玩笑。你总不会认为是我们几个害了寒玉小姐吧……”
　　江云浦无所谓地摊手道：“谁知道呢！如果跟财产相关的话，你们几个应该都有充分的作案动机吧。警察不也说过，这件案子有很大几率是熟人犯案么？”
　　“那最可疑的人不应该是她吗！”张元应直直的指向秋水凝，“刚把她立为遗产继承人，秋寒玉就死了，她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说到这里，张元应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连连点头道，“没错！如果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真的那么好，又怎么可能十年不联络！谁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双胞胎姐姐！秋寒玉突然之间决定把遗产全部都留给她，怎么想都不正常！我看凶手就是她没跑！”
　　“你这样说，确实很有道理。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寒玉小姐对杀害自己的凶手未免也太亲切了一点。”江云浦挑眉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元应问道。
　　“因为，寒玉小姐为了保证自己的姐姐能够顺利接收自己的财产，还在遗嘱中特别加注了一条。那就是要求她指明的律师，对，没错，就是在下我。要我帮助水凝小姐顺利接收她的全部遗产。等到遗产交接完毕之后，我可以额外得到一笔等同于她财产百分之五的佣金。”说到这里，江云浦耸了耸肩膀，借着说道，“要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会大冷天的，亲自跑去那么远的穷乡僻壤找人啊。要是普通遗嘱，我只要按照地址寄封信过去行了，到时候有没有人出现继承遗产，那又关我什么事。”
　　“那就更明显了！”张元应吼道，“你和这女人分明是同谋！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


第006章 秋水凝的决心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两个可疑，尽可以去警局举报，没关系的。”面对张元应的指责，江云浦无所谓道，“我不过只是个律师而已，我只知道，寒玉小姐是我的委托人，她交给我的遗嘱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只要平平安安地完成委托，让秋水凝女士继承遗产就好。我又不是侦探，那些连警察都没有查清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插手调查的想法。无论凶手是谁，我都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做我薪水之外的事情。”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拓飞此时也忍不住插口道：“张编辑，您这话说的确实有点儿过了。寒玉老师的财产，在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看来，确实是不少了。可是江律师家的产业，放在整个上海滩也排的进前十吧，这么点儿小钱他怎么可能看得入眼。”
　　李拓飞这话，其实一次性敲打了两个人，表面上，他固然是指责张元应怀疑江云浦的理由站不住脚。可是下一层意思，就是讽刺江云浦，他所谓的为了百分之五的遗产佣金才会特地去找秋水凝的理由，同样不可信。
　　江云浦闻言反而笑了，他咪起了眼角，道：“拓飞这话不对，上海滩谁不知道我江云浦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别说这么大笔遗产了，哪怕是一枚铜板，该是我的我也绝对不会让给别人。”
　　说着他笑了笑，又道：“不过，我是个律师，犯法的事情是不会做的。你们要是想说我和水凝小姐勾结，最好拿出靠谱的证据来。要不然，我不介意告你们诽谤污蔑，再捞一笔我应得的精神损失费。”
　　张元应闻言瞬间有些退缩，论打官司，整个上海滩都没有人是江云浦的对手！法庭上的他简直就是凶残！尤其是经济案，他根本是以抠出对方口袋中最后一枚铜板为己任。他估算了一下，就算自己加上李拓飞和刘舜民三个人联名起诉，打起官司来也绝对不可能是江云浦的对手。
　　想到这里，张元应转过视线，打量了一下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秋水凝。发现她一直木然的坐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无论是即将继承巨额遗产，还是被人指控为杀人疑凶，她的脸上都没有丝毫的动容，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始终保持着超脱一切的淡然神情，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见张元应不再发话，江云浦接着说道：“那么接下来，按照秋寒玉小姐之前的吩咐，她的遗嘱将从她头七的那一天开始生效。现在因为我们无法确认她的具体死亡时间，那么我们就默认从她被发现的那一天开始算起，也就是明天，我将按照秋寒玉小姐生前的遗嘱分配她的财产。”
　　李拓飞张了张嘴，正又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秋水凝出声打断。
　　进屋后一直缄默着的秋水凝，此时正直直的看着李拓飞手里一直拿着的书本。她脸上挂着一个温和但却有些伤感的微笑，向李拓飞伸出了手。
　　秋水凝：“对不起，你手里拿着的那本书，能让我看看吗？”
　　李拓飞愣了一下，把手中的书递给秋水凝。
　　秋水凝接过书，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靠近可以看到封面上烫金的书名《双生并蒂莲》。她打开书本，有些感慨的轻轻翻看着，修长而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书页。
　　张元应有些意外：“这是寒玉的代表作，当年还是靠我极力推荐担保才得以出版的呢！如今可是大红大紫啦！整整十年畅销不衰！怎么，你没看过吗？”
　　秋水凝轻轻摇头，但视线却没有离开书本。
　　看了两页，秋水凝才缓缓开口道：“寒玉十六岁就开了离家，我们姐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联系过了。在我们老家那个闭塞的小村庄，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寒玉在这里的成就。不过，这本书我却一眼就知道是寒玉写的，这是我们姐妹的故事；这个书名还是当年我们一起定下的呢！”
　　张元应一惊：“难道《双生并蒂莲》的作者并不是秋寒玉一人，而是你们姐妹二人一起完成的？”
　　秋水凝点点头：“这本书记载了我们姐妹当年共同的梦想。但我的梦想始终只是梦想；寒玉却有魄力将这梦想变成现实。她始终都是那么积极乐观，有拼劲，所有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她统统都能够做到，她始终都是最值得我骄傲的妹妹。”
　　“如此说来，难怪寒玉小姐会将笔名起为‘溪水凝’了。就是为了暗示这是你们共同的成就吧？”李拓飞恍然大悟道。
　　“也并不是那样。”秋水凝淡淡笑道，“当年我与寒玉都喜欢写作，曾经约定过，如果有一天真的成为作家，那就把对方的名字当做笔名来用。只是我以为这不过是我们幼时的一个玩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履行了这个约定。”
　　秋水凝站起身来，捧着书本走到挂在壁炉上的秋寒玉照片旁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眼神平和而坚决。
　　秋水凝一字一句的说：“我很了解寒玉，当年她离开家，就没有打算再回去。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的话，她根本不会把遗产留给我。我们在分别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没有消息就是对方最好的消息，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主动联系我。所以，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这样的遗嘱。她一定是想要告诉我些什么，才会用这种方式把我叫来这里。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留给我最后的信息。”
　　说到这里，秋水凝突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凄然又带着几分坚定：“是啊……在这个大都市里，就算她死了、消失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可是，没有人知道她还有我这个姐姐！她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妹妹！我绝对不会不管她！”
　　秋水凝说完，整个客厅里一片静寂，几个大男人在一瞬间竟然被她的气势所震慑。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张元应勉强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怀疑和不屑的神情：“真是让人感动的姐妹情深……看样子，水凝小姐，你和寒玉小姐虽然十几年都不曾联系，但是感情却是好的很？”
　　秋水凝闻言，有些自嘲的笑了：“我并不想解释我与寒玉的关系究竟怎样。人都已经去了，再怎么分辨也是口说无凭，你们如果要怀疑我的话，其实我也无所谓的。我和寒玉之间，不能用关系好或者不好来形容。无论我们发生过怎样的过往，我们都是最了解彼此的半身，她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们可以多年不来往、不联系，但姐妹就是姐妹。哪怕不联络，只要知道她安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们曾说好，互不干涉彼此的人生，她若不曾给我留下讯息，那么我绝不会干涉她的任何选择。她无论走上怎样的道路，我都会尊重她的判断。可是，如今既然收到了她的托付，我就绝对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李拓飞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不是来继承遗产的，而是查案子来的？”
　　秋水凝摇了摇头：“我不懂那么复杂的事，我也不管什么案不案的，我只知道妹妹需要我，她给我发了讯息，我当然要来帮她。遗产这种东西，如果你们需要，只管拿去好了。我只想知道寒玉通过遗嘱想传递给我的讯息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事关她的死因，那么我自然会追查到底。”
　　刘舜民局促不安的扭着手：“这……这种事……到如今，警察连个嫌疑犯都还没找出来，你却说这事背后还有什么内|幕……这种连警察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东西，你就算问我们也……”
　　江云浦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好了！舜民，水凝小姐并没有质问你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完他皱着眉头转向了秋水凝的方向：“水凝小姐，无论你对遗产有没有兴趣，我的职责只是按照寒玉小姐的遗嘱，让作为她遗产继承人的你，能够顺利接收财产而已。其它多余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管。如果你不想这份财产，那么到时候捐掉或者随便送给谁甚至直接扔掉，这都是你的自由。等到明天公布了遗嘱办好手续，这里就没我什么事情了。你只要把我应得的佣金付给我就行了。到那时候无论你是想查案也好，追悼妹妹也罢，不管做什么都随你高兴。”
　　江云浦顿了顿，看着秋水凝脸上悲伤决绝的神情，似乎又有些不忍，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想坚持调查这件案子，我也可以介绍几个警察局的熟人，或者靠得住的私家侦探给你认识。”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介绍费记得付给我就行了。”
　　“江律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这么抠门啊！”旁边的张元应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都是上海滩身价最高的大律师了，怎么还计较那几个介绍费！”
　　“这叫精于计算！”江云浦正色道，“任何合理合法的收入，我都有权利收取。这是我作为服务者应有的权利！”


第007章 各怀鬼胎
　　此时李拓飞也过来插了一句，“不好意思，水凝小姐长途跋涉来到上海，应该也已经很累了吧？这个案子目前连警方都束手无策，相信一时半刻之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理出头绪来的。因此眼下我还是先送你去楼上的客房休息一下吧。”
　　秋水凝下意识的先扭过头看了江云浦一眼，和这栋豪宅里各怀鬼胎的三个人相比，她明显更加信任将她从江西老家带出来的江云浦。毕竟，那是她妹妹选择相信并托付遗嘱的人。即使对方表现出明显市侩贪财的性格。但她依然觉得，比起那些不知心里想些什么的人，能够将欲望直白的摆在明面上的人要可靠的多。如今，见江云浦没有反对的意思，秋水凝便轻轻点头接受了李拓飞的建议。
　　她抬起头，似乎是第一次认真注意到李拓飞的长相。看清李拓飞面容的那一瞬间，秋水凝明显吃了一惊，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随即她就镇定了下来，她再一次仔细的看了看李拓飞的脸，神色显得有些复杂，带着几分怀念，又带着几分了然。
　　李拓飞被她看的有些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看着秋水凝：“水凝小姐，请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秋水凝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反应过来，猛地后退了一步，突然想起自己手中一直还抱着李拓飞的书。她捧起书本，对李拓飞说：“对不起，这本书，能借我看看么？”
　　李拓飞随意的点点头道：“没问题啊，这本书我早就看完了，这是寒玉老师的书，当然也就是你的，你拿去吧。”
　　秋水凝轻轻颔首：“谢谢。”
　　李拓飞随即拎起秋水凝的行李，秋水凝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客厅。
　　顺着客厅外的楼梯走上二楼，李拓飞拎着行李走在二楼的走廊上。客房的位置在别墅的三楼，而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则位于走廊的另外一侧。也就是说，如果要从二楼来到三楼，一定会经过二楼的走廊。秋水凝紧跟在李拓飞身后。黄昏时的金色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打在在两人身上。
　　李拓飞突然开口道：“你和寒玉老师似乎……不太一样。”
　　秋水凝一愣：“是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呢。以前，村子里所有人都说我们姐妹俩长的一模一样，有时候连我们的父母都分辨不出呢。”
　　李拓飞道：“我说的并不是长相，就长相上而言，你们确实非常相似。但是在行为举止和气质上，你们姐妹二人却截然不同。”
　　秋水凝闻言轻轻笑了一下：“是这样吗？其实，我和寒玉已经十年不见了，如今的她是个什么样子，我其实并不了解，我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在你们眼中的寒玉是什么样子呢？”
　　“这……”李拓飞似乎有些为难，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是寒玉老师的学生，我是不能背后说老师的是非的。我只能说，寒玉老师她……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她。”
　　“是这样吗？”秋寒玉若有所思道，“可是我听江律师说，寒玉是个嚣张、自私、尖刻、虚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这么多年以来，寒玉表面上看似风光，结交了各路权贵，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朋友。和她关系最亲密的几个人，其实都巴不得她早点死。当然，外面恨着她的人据说也是不少。可是，你却说她对你很好……难道江律师说的是骗我的？”
　　“啊，不……不是这样的。”李拓飞慌乱的否认着，“外面确实有很多人不喜欢寒玉老师，张元应和刘舜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确实不太清楚。可是我……我是真的很感激寒玉老师的！如果没有她，我到现在还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穷学生而已！而且她还帮我妈妈付了医院的治疗费！虽然说她平时脾气可能是有点不太好，可是我知道的，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是不可能会讨厌她的！”
　　“是这样吗？”秋水凝温和的笑了笑，道，“这就是人的两面性吧，有人讨厌，同样也一定有人喜欢。”她拍了拍手中的书本，接着道，“就像当年，在家乡的时候一样，寒玉性子直接，脾气不好，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喜欢她。所以，我相信在这里也是一样，有很多人恨她，也一定有真正爱着她的人。”
　　两人走到二楼的一扇门前停了一下。
　　李拓飞指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道：“这间就是寒玉老师的房间了，本来应该安排你住这间主人卧房的。但是，这里就是当时惨案发生的现场。虽然已经清理过了，毕竟还是有些不吉利。三楼还有其它很多客房，我们现在都住在三楼的客房里。”
　　秋水凝轻轻拂过那扇房门，眼神带着几分怀念，仿佛从那扇紧闭的房门里看到了她久未谋面的妹妹，她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李拓飞脸色一变，道：“当然这间屋子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但是水凝小姐，恕我直言，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你的脸色糟糕透了。不管你想查什么，都不必急于一时。老实说，警察已经把这里能搜查的都查过啦。这里已经清理干净完全恢复原样，我想你在这里什么线索也查不出来的。”
　　秋水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跟在李拓飞身后继续往前走。
　　又上了一层楼之后，李拓飞在离楼梯最近的一扇的门前停了下来。
　　李拓飞回过头望着秋水凝，用询问的语气道，“水凝小姐，你住这一间可以吗？里面的几间都已经有人了，你旁边的这间房间，是江律师来这里时惯用的。我的房间就在这间房间的对面。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如果有事情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叫我。”
　　秋水凝点点头，接过李拓飞手中的行李箱，自己打开门走进了房间。
　　而在一楼的客厅里，留下来的几个人的心情，明显就没有已经去休息的秋水凝那么平静了。当然，秋水凝此刻的心情也未必真的那么平静。但是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她还是相当镇定自若的。
　　张元应气愤的在客厅内走来走去，刘舜民坐在沙发上，两人此刻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张元应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愤恨不已，秋水凝如今不在场，他更是连掩饰的功夫都懒得做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凭空搞出这么个姐姐！秋寒玉那个女人！折腾了我们这么多年，事到如今却还闹这么一出！”
　　只有江云浦淡定如初：“该解释的我已经跟你们解释过了，剩下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解决啊！不过照我说，你们反正也已经奉承了秋寒玉那么多年，如今完全可以换个人继续奉承嘛！总归这位主子的性子不可能比秋寒玉还糟糕了吧？嗯……不过这么说起来，秋寒玉的这个姐姐……和秋寒玉倒是大不相同呢。”
　　刘舜民点点头，赞同道：“两个人完全不像是姐妹。只有生气起来的那种气势看起来有点像。但是……唉……每次看到那张脸，还是不由自主让我紧张。”
　　张元应还是气愤不已：“谁管她们像不像！本来以为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做了件好事！谁知道又是张空头支票！”他突然看到李拓飞已经回到了客厅，连忙拦住他问道，“喂！我说拓飞，难道你就不生气么？”
　　李拓飞脚步一顿，回道：“气什么？江律师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寒玉老师为什么突然改遗嘱？不就是觉得之前的遗嘱有问题，觉得我们之中有谁可能为了遗产对她不利吗？结果，遗嘱才改好她就遇害了。说不定真的就是我们三个之中的某一个干的呢！”
　　刘舜民吓了一跳般拼命摆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李拓飞步步紧逼：“怎么不可能？虽然寒玉老师得罪的人虽然不少，可是，最巴不得她早点死的，也就只有本来可以继承她遗产的我们几个嘛！”
　　张元应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膀：“那也没道理就说是我们啊！我承认，虽然我想这女人去死，想了很多次。但我也就是想想，最多嘴上说说而已嘛！这又不打紧的咯。要是真的让我动手杀人，我还真没那个胆子呢！开什么玩笑，杀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嘛！至少我可不敢！切！如今真是晦气，遗产没份儿，还被当成嫌疑犯！简直糟心透了！”
　　“你就算了吧！”江云浦嘲讽的笑了，“张大编辑，你有什么好糟心的，你的情况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很。就算秋寒玉死了，可是她的作品版权的相当一部分还在你手上吧？你也就是拿不到她这些年积攒的财产而已。一直以来，‘溪水凝’系列作品的版税什么的，你可是一点儿也没少拿呐！尤其是最近这阵子，新闻报纸天天头条，书又卖掉一大批吧？要是再版，你又能再捞一票！”


第008章 不一样的姐妹
　　“放屁！”听了江云浦的话，张元应的脸色反而一阵红一阵白，激动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秋寒玉的作品版权早就不在我手里了！前两年就已经被她自己给买回去了！”
　　“哦？竟有这种事情？”江云浦挑眉道，“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前两年我赌博，不小心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张元应苦着脸说道，“我被人追着还债，没办法了，只好找她借钱。结果她竟然说……要用我手里的作品版权来抵押！这个没良心的贱女人！也不想想她是靠谁才能这么大红大紫的！”
　　“但是你还是同意了？”江云浦嗤笑道，“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还真像是寒玉小姐干的出来的事情。”
　　“我能怎么办！”张元应吼道，“要是我还不上钱，他们会砍掉我的手！”
　　“可是后来呢？”江云浦接着追问，“我是见过你当年和秋寒玉签的作品代理合约。那还是十年前她未成为作家的时候跟你签的。在那份合同里，你可是相当占便宜啊。不但对寒玉小姐作品的产量和出书频率有要求，而且她这十年里只要有了新作品，版权的一大半都还是属于你的。就算两年以前的作品版权被她自己买了回去，那这两年的新作品呢？”
　　张元应的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云浦看他的反应就理解了：“你还在继续赌博？对吗？结果又把后面的作品版权都输掉了？呵呵，早知道，我就应该早一点找上你买版权的。啧啧，要是等到现在，她这版税可是稳赚不赔啊！”
　　张元应将头别向一旁，没有回答，等于是默认了江云浦的说辞。
　　“还不只如此。”李拓飞带着冷笑看着张元应狼狈的样子，插口道，“他当年和老师签订的作品代理合约，本来就只有十年，到今年年底就要到期了。按照老师如今的身价，张大编辑是断没有可能跟她签下一份合约的。即使老师同意续约，也绝对没可能是十年前那种，让张大编辑占了大半好处的合同了！但是，听闻张大编辑的赌瘾，事到如今还是没能戒掉吧？最近又欠了高利贷不少的钱不是吗？不过这一次，就没有老师的作品版权能让你卖钱还债了。我想……张大编辑最近，想必为了此事无比焦急吧？”
　　“你……你胡说！”张元应怒斥道。
　　“我是不是胡说，只要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事儿，知道的人可不算少。”李拓飞冷笑道，“至于你跟寒玉老师代理合同到期的事情，甚至都不用去问别人，江律师知道的最清楚了，不是吗？”
　　听到这里，连一直保持沉默的刘舜民都紧张了起来：“元应兄？他们说都是真的？不会吧？难道你真的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把寒玉小姐给……”
　　张元应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吼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联合起来都来针对我吗？打算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把我推出去顶罪吗？我要是进了监狱，对你们会有什么好处吗？是！我张元应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李拓飞！刘舜民！你两个就是什么好货色了吗？我告诉你们！我张元应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们一样落不了好！”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拓飞白了他一眼，“我说的又不是什么秘密，都是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你有本事，到时候记得跟楼上那位‘秋小姐’解释去。告诉她，你跟我们这位‘秋小姐’的死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她要是相信你，我们自然没有二话。”
　　“哼！”张元应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娘们儿，就算怀疑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比警察局的那些官差老爷们更有本事不成！云浦兄，就连你那个破案如神，现在当着警督的好兄弟，不都说这个案子没什么眉目么！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还能查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没证据，告了官也赢不了！”
　　“你是说国豪？”江云浦皱眉道，“这我可不清楚，他们警察有没有什么新线索谁知道呢。我只负责处理秋寒玉小姐的遗嘱，并没关注过这桩案子。毕竟这与我无关，我跟寒玉小姐不过是她给钱我办事的关系，又算不上有多熟。就算破案了，政府也不会多发我一笔奖金。所以我犯不着多管这个闲事。等我拿好了我该拿的佣金之后。就算水凝小姐想调查，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至于她最后能不能查出点儿什么来，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李拓飞：“对了，水凝小姐怎么样了？”
　　李拓飞回答道：“我把她安排在三楼靠近楼梯的那个房间了。刚刚我建议她先休息一会，这几天她应该很累。”
　　刘舜民点点头，这一刻他似乎突然激发了身为医生的本能：“水凝小姐的气色确实很不好，似乎有些过于疲劳，还有……伤心过度的迹象。”
　　张元应突然插话问道：“江律师，有件事你倒是跟我们说说，秋寒玉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到底好还是不好？你看，只是十几年不见的妹妹死了，她竟然穿了一身重孝，这怎么说也有点夸张吧？”
　　江云浦皱了皱眉，答道：“并不是这样的，其实那身重孝是因为水凝小姐刚刚丧偶。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丈夫的头七都还没过。寒玉小姐本是她的最后一个亲人了，然而我却必须告诉她这个噩耗。”
　　张元应听到这里，明显有些幸灾乐祸：“原来是给老公穿的重孝啊……这么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不幸。”
　　江云浦转头看了看李拓飞，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脸上带了些意料之外的表情：“我刚刚发现……拓飞，你和水凝小姐的丈夫长的很像。”
　　李拓飞一愣：“是吗？”
　　江云浦点点头：“虽然我只见过他的遗照，相片有些模糊不清，不过看轮廓确实是有些相像。”
　　张元应无所谓地接话道：“姐妹嘛！果然审美观都有相像之处。寒玉不也是看上了拓飞的这张小白脸才选他做弟子的嘛。”眼看李拓飞立刻就要发怒，他赶紧又转移了话题，“怎么，那男人也这么巧，也是这时候死的？”
　　江云浦摇摇头：“不算巧吧，听附近的乡亲们说，秋水凝的丈夫已经卧病在床多年了，死的并不算突然。多年以来水凝一直都独立支撑着那一个摇摇欲坠的家。丈夫死了，她很伤心，本来不想来上海继承什么遗产的，但是我告诉她寒玉死于意外，凶手不明。她就立即抛下一切跟我回来了。面对这么大的打击，她却依然能够保持坚强和冷静，我觉得她真的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女性。”
　　李拓飞若有所思：“‘佛前有莲，名曰两生，黑白双色，花开不同……’”
　　张元应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李拓飞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了吗？这是寒玉老师《双生并蒂莲》序言里的内容啊。老师的这部半自传体散文，‘双生之花，花开两生，黑白不同；一株种于圣地，染的极白；一株长于世俗，浸的极黑。’我一直以为说的是一个人的黑白两面。如今看来，原来这是暗喻她们姐妹的。另一朵花说的就老师的姐姐。”
　　江云浦若有所思道：“双生并蒂莲吗？倒是相当贴切的比喻。”
　　张元应冷笑一声：“江律师置身事外倒是无所谓，可李拓飞你装的什么清高！咱们如今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才不管她们是一朵花还是两朵花；黑的还是白的。我只知道，我现在是莫名其妙地被秋寒玉那个女人耍了！不但拿不到钱，还要平白无故被人怀疑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真是倒霉透了！”
　　见张元应又激动了起来，刘舜民连忙起身安慰他：“元应兄，你不要这样，其实大家都一样啦，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李拓飞突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张元应连忙拉住他：“李拓飞，你要去哪？”
　　李拓飞冷然道：“去收拾东西。现在已经知道寒玉老师的遗产没我们的份，难道还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吗？现在老师不在了，我也要开始为将来打算了。你们怎么想我不管，我可不想赖在这里讨人嫌。”
　　李拓飞说完。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刘舜民看了看江云浦，又看了看张元应，也迟迟疑疑的站起来，说道：“那……我也去收拾一下好了……”
　　于是，刘舜民也离开了客厅。
　　江云浦看了看张元应：“怎么，你不打算走吗？”
　　张元应有些狡黠地笑了一下：“走？我为什么要走？江云浦，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张元应空手而归的！”
　　江云浦挑眉道：“那你想做什么？”
　　张元应得意的笑了起来：“秋水凝这个女人，你不觉得很有价值吗？”


第009章 消失的遗嘱
　　江云浦皱皱眉头：“你还在打那笔遗产的主意？”
　　张元应摆摆手：“不不不，被秋寒玉摆了一道，如今我算也认了，那是个狐狸精嘛！她不坑我就不错了！人都死了，从她嘴里捞不着什么我也没办法！现在我说的，可是秋水凝啊！你忘啦？她刚刚不是说过的嘛！其实《双生并蒂莲》是她姐妹共同创作的。这么说她多少也有写作的才能。现在秋寒玉的案子闹的这么大，正是名声最响的时候！如果趁这个机会推出她同样身为作家的孪生姐姐……啧啧！我能保证！将来秋水凝的名声还会超过秋寒玉！要是想热火一点，还能从秋寒玉的笔名上做文章。为什么秋寒玉的笔名却是她姐姐的名字咧？啧啧……想一想简直可以有一百零一种说法。随便炒一炒就能承包一整个月的报纸头条！”
　　江云浦不赞同道：“你又在打这种主意，失去了秋寒玉，现在想让秋水凝当你新的摇钱树吗？”
　　张元应得意洋洋的说道：“有什么不好吗？她也能籍此成名啊！秋寒玉那女人太狡猾，我帮她前前后后打点了这么多年，最后却几乎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依我看，这个秋水凝要比她好弄得多。”
　　江云浦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认真的，颇有些无奈的劝道：“但是秋水凝无意名利，未必肯听你摆布。”
　　张元应摆摆手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看我的手段吧！”
　　江云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我只不过是个执行遗嘱的律师。交割完秋寒玉的遗产之后，你有什么计划都随便你。要是能拐的上手，那也算你的本事。你继续想你的计划吧，我要去确认一下我的工作内容了！”
　　江云浦一边说一边向门外走去。
　　张元应跟在他的身后，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这是去干什么？去看遗嘱吗？啊！对了，寒玉小姐的遗嘱肯定是放在那个她专门放贵重物品的保险箱里的吧？不过，既然放在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寒玉的那个保险箱是出了名的牢靠，难道还能出问题不成？”
　　江云浦皱眉道：“那份遗嘱在秋寒玉生前，并没有在公证处存档，只有那么一份。如果丟了就麻烦了！”
　　张元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这么重要啊？那你应该不介意我一起去看看吧？”
　　江云浦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来就来吧。”
　　张元应点点头，跟在江云浦身后离开客厅。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近了二楼走廊尽头处那个封闭着的主人卧房门口。站在门口沉吟了片刻，江云浦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房间里的摆设已经被恢复如初，案发时被血染红的地毯和矮柜，已经被警方当做证物带走，遗留在房间里的东西，也已经在警方允许之后，被尽职尽责的女佣打扫一新。
　　这间曾经的女主人卧房，并不像别墅的其它地方一样精致华美，恰恰相反，它可以说是整个别墅里最朴素的房间了。
　　整个二楼的空间全部被打通，二楼总共就只有这么一间房间。按道理来说，这个房间应该是极大极空旷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面积庞大的房间里，被堆满了一排又一排的巨大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简直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而这一层层的书架上，都层层叠叠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这间屋子，与其说像是个女子的闺房，不如说更像一座图书馆。一眼望去，简直数不清房间里究竟有多少书。其中还有无数的孤本、珍本。只怕一般的图书馆，也无法和这间房间中的藏书相提并论。反而应该是卧室里最重要道具的睡床，被放在了房间最角落的地方。
　　曾有人问过秋寒玉，既然有这么多书，为什么不单独弄一间书房呢？反而硬是要将卧室和书房结合在一起，岂不奇怪。
　　然而秋寒玉则回答，她喜欢在任何时候都能看到自己的藏书，她希望每天都能看着自己的藏书入睡，早上一起来又能最先看到自己的藏书。如果特地分隔了书房和卧室，只怕她会直接住在书房从此再不离开。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索性将卧室和书房合为一体，作为自己唯一的主要活动空间。
　　房间角落的睡床旁边，挪开床头柜之后从墙面里露出来的，就是那个秋寒玉用来放置贵重物品的保险箱。它是秋寒玉特地从国外买来的最新产品，据说绝对可靠，不知道密码的话，任何人都无法破解。并且按照秋寒玉的要求，设计师将这个保险箱和房子的墙体嵌合在了一起，即使再嚣张的强盗，也没法把它整个带走。
　　江云浦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转着保险箱的转盘。在他身后不远处，张元应为了避嫌，故意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窗口望去，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在黄昏的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江云浦打开保险箱，突然发出惊呼。
　　听到一贯理智冷静的江律师突然发出惊异的呼声，张元应立刻回过头去，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江云浦抬起头来，脸上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元应，回答道：“遗嘱……不见了……”
　　“什么！遗嘱不见了！”张元应迅速用比江云浦震惊十倍，音量也高了十倍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这样的广播，效果是相当显著的，四周本来就安静，他们所处的二楼房间，和三楼各人的客房本就隔得不是很远。几乎是立即的，楼上的几个房间迅速地传来了脚步声。没多久，气喘吁吁的刘舜民和李拓飞就已经出现在了二楼秋寒玉生前的房间里。
　　又过了一会，秋水凝才随着众人的脚步姗姗来迟。她刚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似乎被巨大如图书馆般的景象震惊了一下，四处瞟了几眼，才看到站在屋子角落的众人，于是便匆匆绕开书柜走了过来。
　　众人眼前的保险箱门大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江云浦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秋水凝则是有些茫然的打量着保险箱。而张元应三人的表情则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江云浦思索了片刻，道：“我来的时候，保险箱的门关的好好的。丝毫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但是本来放在里面的遗嘱却不见了。”
　　李拓飞道：“肯定是有人知道密码！这个保险箱是寒玉老师的骄傲，不知道密码是绝对不可能开得了的。”
　　刘舜民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那封遗嘱如果丟了的话……会怎么样？”
　　江云浦摇了摇头道：“这份遗嘱没有公证过。现在知道里面内容的除了已经去世的秋寒玉小姐之外就只有我。如果原件丢失……那就只能当作它没有存在过。”
　　李拓飞撇了秋水凝一眼，接口道：“那会怎么样？”
　　江云浦的神色有些复杂，但他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也就是说，遗产将按照公证处留存的上一份遗嘱的内容进行分割。由你们三人继承遗产。”
　　张元应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这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只可能是我们中的某一个偷了遗嘱嘛！不过还好，自从我得知遗嘱变更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待在客厅，刚刚也是和江云浦一起来这里的。所以，只有我没有任何嫌疑！”
　　江云浦沉声道：“那可不一定。如果是能随意打开保险箱的人，那么很有可能其实早就看过遗嘱。未必需要等我说了才知道。我上一次确认遗嘱还是在去找水凝之前。这中间可空了好几天时间。无论是谁，想要来这里偷走遗嘱，时间都充裕的很。”
　　李拓飞冷笑了一下：“而且，也不能排除江律师和你合谋的可能啊！谁都知道你们是老交情了。我倒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知道保险箱密码的除了寒玉老师之外，不就只有江律师吗？说不定就是你和张编辑商量好了……”
　　张元应大怒：“李拓飞！你胡说什么！”
　　江云浦却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样说也是很有可能的。确实是本来就知道密码的我最可疑。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只要能给我超过遗产百分之五以上的利益，我就有可能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合谋。”
　　刘舜民擦擦额头的冷汗：“好了，江律师，李拓飞，你们就不要添乱了！如果江律师是这样的人。秋小姐就不会把遗嘱委托给他啦……”
　　江云浦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膀：“这很难说啊，要不怎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毕竟我江云浦只认钱不认人也是很出名的。”
　　张元应跺脚大怒：“江云浦！你闹够了没！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很有趣吗？想死你也别连累我！”
　　江云浦摊了摊手，做了个总结：“总之，这里的人都有嫌疑，都有动机，但是也都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还是先报警吧！看看警方怎么处理。恩……水凝小姐？你的意思呢？”


第010章 真正的遗产
　　秋水凝完全没有理会身边男人们的争吵，也没有注意到因为江云浦的一句话，在场的四个男人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只是一心一意地观察研究着眼前这一只保险箱。
　　那是一个钢质的保险箱，钢板厚重结实，门把的附近安着密码锁。保险箱内部也是钢板结构。秋水凝把手伸进保险箱，轻轻推动保险箱最里面的一块挡板。果然，挡板松动了一下，她盘弄了一阵，把整个挡板卸了下来。
　　原来这个保险箱后方另外加了一块挡板，挡板是木质的，被漆上了和保险箱相同颜色的油漆。只不过因为质地不同，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这一块板子和周围的颜色有一定差距的。
　　拆开的挡板后面隐藏着的，是一本有些老旧的笔记簿。
　　江云浦有些疑惑地问道：“水凝，这是怎么回事？”
　　秋水凝有些怀念地说道：“这也是我们姐妹当年的小把戏了。家父是晚清秀才，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允许我们姐妹念书。我和妹妹经常偷了家父的藏书，像这样藏在衣箱内。原来……她还记得。”
　　秋水凝轻轻拿起了笔记簿轻轻翻看着。
　　李拓飞对内容有些好奇道：“那是寒玉老师留下的？写了什么？”
　　秋水凝翻了两页，抬起头来：“是寒玉的日记。我想，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留给我的东西。就算有人能开保险箱，但能一眼看出这个机关的就只有我们姐妹两人。犯人拿走遗嘱就心满意足了，不会想到里面还会有其它东西。对不起，诸位，我先失陪了，我要看看妹妹到底想让我知道些什么。”
　　秋水凝说完，拿着日记本向门外走去。
　　江云浦连忙喊住她：“等一下！遗嘱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秋水凝有些淡漠的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遗嘱什么的，就随它去吧。”
　　说完，秋水凝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张元应吹了声口哨：“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江云浦，现在怎么说？秋寒玉生前说过第七天公布遗嘱，那么，如果明天她的新遗嘱还找不到，那遗产就归我们三个了？”
　　江云浦点点头：“当事人秋水凝小姐都说了不想报警处理，那么从原则上来讲，是这样的没错。”
　　张元应大笑：“那遗嘱肯定找不到了！不管是谁偷的，肯定早就毁掉了！谁还会留着那个棘手的东西在身边！”
　　江云浦若有所指地笑了一下：“那可不一定。遗嘱找不到，你们每人能够继承寒玉小姐三分之一的遗产；找到了，则由水凝小姐继承全部。如果我是那个偷遗嘱的人，一定不甘心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却依然只能分到三分之一，而别人却什么都没做却能一样分到财产。说不定，会暗地里去找水凝小姐交易，拿出遗嘱，但要求事后分掉二分之一的财产。这样做，不是更加划算吗？”
　　张元应，刘舜民，李拓飞三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为之一变。
　　刘舜民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他有些不自在的松了松领带，有些生硬的转换了话题：“不知道寒玉小姐的日记里会写些什么……”
　　张元应不屑道：“管她写什么！反正我知道这事不是我做的！就算是写了凶手的名字我也不心虚！”
　　李拓飞抱臂冷笑一声：“只怕不止呢！既然是日记，只怕连你当年干的那些丑事都记在里面了呢！我可多少听说过一些毛皮，张大编辑，你真的不担心？”
　　张元应的脸色一阵青白：“我担心？有把柄在秋寒玉手上的又不止我一个！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想看谁的笑话！”
　　张元应说完，生气地摔门离去。
　　李拓飞看了江云浦一眼，又道：“遗嘱丢了，那……寒玉老师所说的，给江律师你的那一部分佣金，是不是也就没有了？”
　　江云浦叹了一口气，道：“自然是这样。”
　　刘舜民在旁边轻哼了一声：“之前为了这点钱这么费心费力，现在倒也不见你有多难过。”
　　江云浦挑眉道：“我固然珍惜每一分钱，那是因为赚钱这种事让我觉得开心。要是为了这点钱伤心难过，那可就太不值当了。连拓飞都知道，我们江家有的是钱。这么点佣金对我来说，有固然是很好，但真没有了……也就没有了吧。”
　　他顿了顿，有加重了声音道：“不过，要是让我知道，谁在我的财路上动手动脚的话，我肯定会让他悔不当初。”
　　说完了，他不理会李拓飞与刘舜民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对两人说：“你们也回房间休息去吧。反正现在遗嘱已经丢了，你们也不用急着离开了，对吧？”
　　李拓飞和刘舜民互看了一眼，离开房间。留下江云浦一人站在屋子里沉思。
　　江云浦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保险箱，低声自言自语道，“说不定秋水凝说得没错，那本本子才是秋寒玉留下的真正遗产呢……这件事情，可能没完……”他随即又拨了拨头发，释然道：“不过算了，我跟她们姐妹两个都不熟，除了钱意外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说罢，他便也转身离开了这个压抑得让人觉得有些窒息的房间。
　　此刻，秋水凝正坐在三楼她自己的房间里，此时天色渐晚，冬天的天色又暗得特别早。于是她点亮了窗前的台灯，坐在桌边看着秋寒玉的日记簿，眉头紧皱，随着册子一页一页地翻过，她的表情显得越来越沉重。
　　最终，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日记本，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双生并蒂莲》。
　　她并没有将这本书打开，而是呆呆地望着封皮上的书名出神。
　　坐了一会，秋水凝站起来，把书和日记簿收好，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秋水凝来到一楼的客厅，客厅里只有李拓飞一个人。他正站在壁炉前，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秋水凝的画像。此时窗外的阳光已经燃尽了最后一点余晖。壁炉中的火光照射在李拓飞身上，秋水凝一时间有些恍然。
　　查觉到有人到来，李拓飞回过头。看到是秋水凝，他愣了一下。连忙回身问候道：“水凝小姐！你怎么下来了？”
　　秋水凝连忙摇头：“没，没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只是……只是下来走走……”
　　李拓飞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听江律师说，我和您的丈夫长得有些像？”
　　秋水凝苦笑了一下，道：“是啊，很像。尽雪二十出头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我刚刚嫁给他……刚刚，你们见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吧？之前突然看到你，我也吓是了一跳呢！”
　　“令先生的名字……叫做尽雪？”李拓飞沉吟道，“真是个高雅清贵的好名字。”
　　“他叫楼昭，字尽雪。”秋水凝脸上的笑容有些凄然，“他是我父亲的学生，这字，也是我父亲给他起的。其实，这又能算什么好名字呢？日头一照，雪便化尽了……”
　　李拓飞见状连忙手忙脚乱的道歉：“水凝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您的伤心事的！”
　　秋水凝释然的笑了：“也算不得什么伤心事了，他身上不好已经有些年头了。我早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等日子终于到了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也算不得有多么伤心。只是突然见到了和当年的尽雪如此相像的你，心理多少有些感慨罢了。其实……若是仔细看看，你们也并不是长的很像，只是大体的五官轮廓略略有些相似罢了。”
　　李拓飞点了点头，回过身又去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秋寒玉的照片：“可是水凝小姐和寒玉老师却是真的长得很像呢。好奇怪啊！明明你们给人的感觉差那么多，可是为什么有时候我还是会把你看成寒玉老师呢？”
　　秋水凝抬起眼，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李拓飞：“你……很想念寒玉？”
　　李拓飞点了点头，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确实是很想念她，可是，寒玉小姐应该是不会想念我的吧。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老师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她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那本《双生并蒂莲》，也是真的很崇拜老师的才华。现在看来，其实书里的文字带给我的那种感觉，和老师并不相像呢！我一直都觉得，就算人能说谎，一个人的文字也是骗不了人的，其实，那本书主要的作者是水凝小姐你吧？如果……如果我的老师是你，也许……”
　　说到这里，李拓飞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住，抬头看了看秋水凝。有些黯然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抱怨得太多了，请忘了吧……”
　　李拓飞匆匆忙忙地离开客厅。而他身后，秋水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秋水凝转身，向客厅的另一边走去。


第011章 神秘的小册子
　　不知过了多久，江云浦也来到了客厅，他走到了壁炉前，伸了个懒腰。
　　突然他嗅了嗅鼻子，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江云浦顺着香味来到位于客厅旁边的厨房间，打开门，秋水凝正在里面忙碌，系着围裙盘着头发的秋水凝看起来温柔而娴雅。虽然是在烟火味极重的厨房里忙碌，但是她的动作却是那样的流畅，仿佛行云流水般的优雅。旁边的台子上已经摆了几道烧好的菜，她的动作却优美的并不像是在做菜，而是在进行某种华丽而美好的艺术创作。
　　江云浦有些诧异道：“水凝，你这是？”
　　秋水凝回过头，看到靠在门边的江云浦，轻轻笑了一下：“啊，是江律师啊，你先洗个手，坐一下吧，饭菜马上就好了。”
　　江云浦惊叹道：“你怎么会烧饭？”
　　秋水凝一边娴熟地忙碌着，一边回答：“我看天色晚了啊。就来厨房看了看，发现材料准备得很齐全，就擅自准备了晚饭。有什么不对吗？”
　　江云浦摇摇脑袋：“不不，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寒玉小姐下厨房，所以突然看到这个样子的你有些不习惯。你不知道，以前我们来这里，都是李拓飞负责做饭的。那些食材，应该也是李拓飞带来的。”
　　秋水凝轻轻一笑：“寒玉下厨很稀奇吗？其实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江云浦点点头：“说得也是，寒玉向来不喜欢陌生人住在家里，女佣也只是一周来两次打扫房间。李拓飞每个月只有一半的日子是住在这里的，而另外半个月里，寒玉则是绝不见客的。其实这不见客的半个月里面，寒玉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们几个没一个人知道。这样想来，她应该也不是事事都需要别人打点，自己多少应该也是会烧饭的吧。”
　　秋水凝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我们老家你也已经去看过了，应该知道的，我们只不过是乡下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罢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妹妹可是轮流下厨的呢！”
　　“即使如此……”江云浦不服气的挑了挑眉毛：“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秋水凝的手停顿了一下：“是啊……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时间……就这么一下子过去了，我变了，妹妹也……已经变得太多。”
　　江云浦闻言一惊，问道：“你是指什么？”
　　秋水凝回过头看着江云浦，眼中的神色显得有些凄凉茫然：“我记忆中的妹妹不是这样的！魅惑人、支配人、伤害人……以前，她虽然任性，但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她的聪明才智不应该用在这里！用自己掌握的秘密要挟别人、控制别人……把所有人都掌握在她的鼓掌之中！”
　　“你怎么会知道的！”江云浦不禁吃了一惊，“难道……是那本日记！”
　　是了，日记，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其实江云浦一直都有听说过，秋寒玉的手中，掌握着一本记载着高官政要，士绅名流们把柄弱点的册子。就是凭借这本册子，秋寒玉才能以一介毫无背景的女子身份，稳固她在上流社会的身份地位。
　　普通的当红作家，根本不可能拥有像秋寒玉这么大的影响力。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曾逢迎讨好过哪位高官，也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依附在哪位政要的名下。她就这样凭借着自己手中的资本，恣意放纵地游戏在无数名流贵族之间。
　　身为秋寒玉的私人律师，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江云浦或多或少都有些知道。只是他一向不愿意去多管别人的闲事。对他来说，秋寒玉是个好客户，从不多事，也从来不曾给他添麻烦。因此，对于类似这样各种各样的谣言传闻，他始终都当作没听见。
　　只是现在，他似乎不能再装聋作哑了，这本传说中能力无限，能够掌控无数高官政要的小册子，此时真的出现了。
　　可以说，和这本小册子比起来，秋寒玉留下的巨额遗产反而不值得一提了。若是这本册子在秋寒玉手里，哪怕她失去一切，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建立属于她的势力。
　　可是，这样可怕的武器，却是一把双刃剑。能这么有效地利用这件武器的，也只有秋寒玉那种极其精明强悍，又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女人。一般的人，哪怕只是掌握着这样可怕的信息，只怕也活不过几天吧。
　　有无数的人对这本传说中的册子趋之若鹜，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把它夺入自己手中。同样的，也有更多的人，会想尽所有办法，让这本会暴露自己最大秘密的册子和所有知道这些秘密的人一起消失在人世间。毕竟，这本册子如果公开，绝对会掀起可怕的轩然大波！
　　江云浦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秋水凝，思索着……
　　秋寒玉的遗产，对秋水凝这样的女人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她根本无法负担起这些秘密的重量。甚至只要让人知道，她手中拥有这本册子，都会为她引来杀身之祸。
　　“无论你在秋水凝的日记里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江云浦难得严肃地对秋水凝说道。连带着秋水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秋水凝不是个张扬的人，江云浦想，她如今应当也知道了这本册子的分量，应当不会随便跟人提起。问题就在于……现在还留在这栋别墅中的这三个男人……他们都知道秋水凝已经拿到了秋寒玉的日记。以他们对秋寒玉的了解，不难猜出日记里面的内容。对这三个男人，江云浦都说不上信任。让他们保守秘密的可能性，几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本日记，很危险吧？”看着江云浦的表情，秋水凝反而平静了下来，她一边料理着手边的菜，一边继续淡淡地说道：“虽然有些内容我眼下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看出个大概。那里面记载的事情，有些人只怕是豁出性命，也会想让这本册子消失的。”
　　江云浦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掌握着太多人的弱点，其中很多都是高官政要。所以，即使她名声并不能算太好，却依然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何止不太好。”秋水凝苦笑道：“这样看来，只怕是糟糕得很吧！可是却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得罪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人恨她。每个出现在那本册子里的人，都有可能是杀害她的凶手！我是真的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只是……那会很难吧……有那么多人都有理由要她的命！”
　　江云浦看着她陷入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安慰她道：“水凝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也是寒玉小姐自己选择的道路……”
　　秋水凝认真地看着江云浦：“可是江律师，你告诉我，像寒玉这样的女人，应该被人杀死吗？”
　　江云浦摇摇头：“我是一名律师，我始终认为，一个人该不该死，不应该由另一个人决定。国家有相应的法律法规，虽然未必一定完善无漏，但法律始终是维护和保障大多数人利益的武器。任何未经法律宣判的杀戮，在我看来都是不可饶恕的谋杀。更何况秋寒玉小姐所做的，不过是些要挟勒索之类的事情罢了，虽然过分，但仍然远远够不上死刑的判案标准。只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那些被威胁的人不一定会那么想就是了。”
　　“那么你能帮我吗？”秋水凝有些期待，又有些祈求的看着江云浦，眼神是那样的凄苦无助，简直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秋水凝想了想，接着道，“江律师，我不会让你做白工的。虽然没有了寒玉的遗产，可是我在江西老家还有一座老宅，还有一块地。我可以把这些都给你！”
　　“水凝小姐，你这又是何必。”江云浦不忍道，“这是你一个女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啊。说什么都给我，给了我之后呢？别说机会渺茫，就算能查清楚寒玉的案子，那之后你自己又要怎么办？以后要靠什么生活？”
　　“我？我自己无所谓啊。”秋水凝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抹异样的坚定，“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当年，十六岁的寒玉一个人独闯上海滩，都没有把自己饿死。我是她的姐姐，又怎么会这么丢人呢？”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知道答案？”江云浦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实在是想不通秋水凝如此执着的理由。若是她们两人真的感情很好，那么无论怎么样也不至于整整十年来完全没有任何联系。这样的一对姐妹，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
　　秋水凝幽幽说道，“在我老家那里有个说法，枉死之人无法投胎，无法进入轮回，只能成为孤魂野鬼，无尽地在世间徘徊。她是我妹妹，我不想她这样。”


第012章 唯一信任的人
　　仅仅只是因为如此吗？江云浦依然有些不能相信。他是做律师的，又留过洋，看惯了世间的丑恶，多少人为了一点钱财就能抛妻弃子，灭绝人性。他虽然也相信人间自有真情，确实会有人为了别人毫不犹豫地付出一切。只是他总觉得，那是一种完美稀少得几乎不存在的东西，像自己这样自私市侩的人，想必这辈子是没机会见识到的。
　　如今他却似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眼前这个女子，完美、无私；而她无私奉献的对象还是他曾经评价过的，比自己更加自私、更加市侩的一个女人。这样性格极端的两个女人，居然还是孪生姐妹，不得不让人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道真是所谓的黑白双生，善恶不同？
　　为了这些年来心头少有的这一点点触动，江云浦几乎一个冲动就要答应秋水凝了。然而话到嘴边，他又及时绕了回来，终于还是把自己掰回了平时那个冷静理智的状态。他看了秋水凝一眼，问道，“为什么找我帮你？我和你也并没有认识几天，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你妹妹并没有什么好感。我跟她之间就只有利益关系。如果你要找凶手，我不是应该也在你的怀疑对象之中吗？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你不会的。”秋水凝轻轻摇头：“因为你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寒玉的小册子里。”她顿了顿，接着道：“不但如此，寒玉在册子里还写了，当年她初来上海之时，曾经受到过您父亲的帮助。您的父亲江流慕先生，是寒玉这么多年里唯一真心感激的人。后来，您也是在您父亲的拜托下，一直对寒玉颇为关照。您虽然重视金钱，但是非原则却非常强。触及法律的事情，您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江律师，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但唯一能够确信不会杀死寒玉的人，就是你。”
　　江云浦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棘手，早知道就不该接受那个死老头临终的嘱托，照顾秋寒玉那个女人了。原本以为，自家那个抠门爱钱到跟自己有得一拼的老爹，同样是那些被秋寒玉抓住把柄的人之一。没想到原来当年老爹还真是难得一见地做过好事的？能被秋寒玉那样的女人真心感激，自家老爹确实很有一手啊。
　　江云浦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虽然你这么看得起在下，让我觉得有点开心。不过，我并不是警察侦探，只是一名律师罢了。目前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我作为一个律师的职业道德。帮你找回遗嘱，让你继承寒玉小姐的遗产。毕竟，我还要拿回我该拿的那份佣金。至于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处理，那就随便你了。”
　　秋水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江律师，你是个好人。虽然嘴巴总说自己势利啊贪财啊，总是把自己说得很坏，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好人……”
　　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不知道呢？按照现在的情形，偷了遗嘱的人，就最有可能是杀害秋寒玉的凶手。虽然江云浦说的是只是答应帮忙找回遗嘱，但是那就等于是要帮助秋水凝找出第一个关键性线索了。没想到，他还是个意外的有些别扭的人呢！想到这里，秋水凝不由得露出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不过，张元应，刘舜民，李拓飞他们三个……”秋水凝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看了寒玉的日记，我发现这些年来，寒玉其实亏欠他们很多。除了杀死寒玉的真凶之外，其他的几个人，我想还是把寒玉的遗产留给他们吧。这辈子能还上的罪孽，就尽量还上一些。我不想寒玉把罪孽带到下辈子去。”
　　张元应这时候突然走了进来：“这么好？认真的还是说说而已啊？水凝小姐，我恐怕你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寒玉的遗产到底是个怎样夸张的数字哟！要是你知道究竟寒玉留下了多少钱，恐怕你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李拓飞，刘舜民跟在张元应身后走了进来。
　　李拓飞看到秋水凝在忙碌，连忙冲了过去：“唉呀！水凝小姐在做饭？这怎么好意思，这应该是我的工作啊！”
　　秋水凝微笑着把饭菜端上桌，李拓飞赶快上前去帮忙。
　　秋水凝边笑边答：“没关系的，我在家里也做习惯这些事了。这些年麻烦你们照顾我妹妹，这顿饭也算是我酬谢你们好了。”
　　张元应皱着眉头看着她，偷偷拉住江云浦：“你说她不会在饭菜里下毒，直接把我们全部毒死？”
　　江云浦反手敲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
　　张元应不满的揉揉被江云浦敲到的脑袋，道：“我只是奇怪，如今真的还有这么善良的女人存在吗？我们很有可能是杀害她妹妹并侵吞她财产的恶徒哎！对我们这么殷勤？可能吗？你信她，我可不信！江云浦，看样子这次你真的是被这女人迷住喽！”
　　江云浦白了他一眼：“她只是我的委托人，就算你不相信我的人品，也应该相信我的职业道德。我接手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办好。这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以及我是不是信任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舜民则是忍不住打了个圆场，“算啦，别为这种事情争执啦，投毒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真的是张编辑你想太多啦。难得水凝小姐这么费心，我们就不要浪费人家一番心意啦，还是先去吃饭吧。天这么冷，再耽误下去，饭菜都要冷了。”
　　饭桌那边，秋水凝和李拓飞已经把饭菜摆好，众人围着餐桌开始享用晚餐。
　　秋水凝的厨艺不错，但也不至于惊艳到让人赞叹的地步，只是普通的家常菜水平罢了。无法和高级饭店的大厨相比，只是很平凡，很温馨的味道。
　　饭桌上，众人难得地没起什么争执，纷纷客气地赞扬着秋水凝的厨艺，只是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秋水凝也没有计较，一律照单收下。并回谢了众人。
　　晚饭后，李拓飞抢着收理了餐具，余下的众人则是聚在客厅闲聊。
　　秋水凝站在壁炉边的秋寒玉照片前，细细打量。似乎只要是在这个房间里，她就总是忍不住注视着妹妹的照片，仿佛要把之前欠下的十年时光都看回来。
　　只是她在看着照片，而沙发上的江云浦等人则是在看着她。
　　看了一会之后，连不太爱说话的刘舜民也忍不住发出了感叹：“水凝小姐和寒玉小姐长的还真是像，不愧是孪生姐妹。”
　　张元应点点头表示同意，但他却说：“长的是一模一样，不过性子和气质倒是天差地别。一个艳若桃李，一个淡如幽兰。就算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我估计也不会有人认错。”
　　秋水凝苦笑了一下：“小的时候我们姐妹可是像得紧呢！经常连父母都会认错的。”
　　秋水凝突然看到照片下摆放的□□，愣了一下，觉得那□□真是难得一见的精致漂亮，于是便忍不住伸手去摸。
　　正好此时李拓飞从厨房里回来，看见了连忙阻止她：“水凝小姐！小心！那可不是装饰品！那是真枪呢！”
　　秋水凝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手。转头问道：“真枪？那么危险的东西？”
　　李拓飞点了点头：“也不是那么危险啦，只是寒玉老师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周围又没有什么人家，这把枪放着装装样子多少能安心一点而已。其实平常主要都让刘医生用来打鸟用了。”
　　张元应表示赞同：“刘舜民这家伙，看起来胆小又内向，但要说他不亏是外科医生吗？手稳！枪法那倒是很不错的！今年秋天，我们还聚在这里烧烤野味呢。只可惜啊，明年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听了张元应的话，秋水凝突然之间忍不住哀伤起来：“就算有了那么多财产，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又拿着枪防身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
　　想到这里，秋水凝不禁抱着自己的手臂瑟缩了一下。
　　李拓飞眼尖发现了：“水凝小姐，你冷么？”
　　秋水凝勉强笑笑：“我以前从没来过上海，没想到上海的冬天真的有些阴冷。我在老家过冬的时候，都不曾觉得这么冷过呢。”
　　张元应起身，到壁炉前把炉火拨旺了些。
　　拨完炉火，张元应站在壁炉边搓了搓手，烤着火道：“哎……上海的天气就是这个样子的，湿冷，比北方冰点以下的干冷还要折腾人呢！还有那风，吹到脸上简直跟刀子似得刮人。尤其是到了夜里，更是特别冷。拓飞，不如你去给大家弄点咖啡过来吧。我记得不久前寒玉才刚托人从南美弄了些上好的咖啡豆。”
　　李拓飞点了点头，道：“啊，好的，我知道放在哪里，我去给大家弄。”
　　李拓飞随即迅速起身离开客厅。


第013章 最后的温暖之夜
　　秋水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道：“拓飞似乎是个不错的孩子。”
　　刘舜民也赞同地点点头：“拓飞啊，确实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寒玉小姐的生活。人又孝顺，我听说，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瘫痪多年，一直都在住院。他每个月里一半时间在这里跟寒玉小姐学习写作，一半时间则是在医院陪他母亲。现在这样孝顺又能干的年轻人真的已经不多见了。哦，对了！这次也是他最早……发现的寒玉小姐……他和寒玉小姐一向关系是很不错的。”
　　张元应却有些不屑：“什么不错！说是师徒，年轻男人和漂亮女人，其实还不是男女之间那回事！想当寒玉学生的人多得是，光说我就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年轻又有才华的学生，李拓飞根本算不得突出。寒玉最后挑上他，还不就是看中那张脸！如果不是寒玉掏了医药费，李拓飞的妈妈根本连一个月都活不了。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几个里面最迫切希望继承到遗产的就是他了。他倒是早就想独立了，可是因为那些医药费，寒玉一直压着不肯放他离开。这几年寒玉连书都懒得写了，多数都是他在代笔。不过要我说的话，那些书主要还是要靠寒玉的灵感和构思。要想要自立门户独当一面，拓飞那小子还嫩的很！”
　　张元应的音量不小，他也并没想着遮遮掩掩，李拓飞端着咖啡和相应器具回来的时候，正好把他的这段话听了个正着。
　　李拓飞并不算是个脾气糟糕的人，可是被张元应这么说，依然还是气红了眼。他忍不住回敬道：“张编辑，何必在人背后说得那么难听。不错，我是缺钱。可是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还是说你之前赌博欠下的那些高利贷，已经有别的办法偿还了？我可是听说，如果你这个月依旧还不出钱来，那些高利贷就要把你绑起来灌了水泥丢进黄浦江了！”
　　眼见局面越来越僵，刘舜民连忙上前劝阻：“拓飞，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元应兄他就是这样的直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说话冲了些，但是又没有恶意的，你何必跟他生气。元应你也是，你这张嘴早晚惹祸，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张元应冷笑一声，并不打算领刘舜民的情，他甩开刘舜民拉他的手，不屑道：“我这个人有一说一，从来不隐瞒什么！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错，我是借了高利贷，如果拿不到遗产，我的日子自然不好过，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刘舜民，总是处处做好人你就不觉得累么？我一直都很奇怪，你应该不缺钱吧，你家境很好，当医生的收入也相当不错啊，你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为什么和我们一样处处忍受秋寒玉？还是说……你和那些高官一样，有什么把柄捏在她手里怕人知道？”
　　刘舜民连连后退：“元应兄你在乱说什么啊！我……我哪里有什么……”
　　秋水凝站在壁炉边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三个男人的争执，眼中闪过几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与此同时，江云浦则对他们三人的争吵完全视若无睹，他只是淡定的已经接过刚刚被李拓飞顺手放在一边桌子上的咖啡，分别倒好在几个人的杯子里。
　　江云浦不为所动倒完咖啡，眼看三人越吵越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是出言阻止道：“好了，你们再不过来喝，这咖啡都要凉了！”
　　说也奇怪，这三个人倒也都是说停就停，见到有人说和，立刻就停止了争执，相互瞪了一眼，便一一去桌边拿起了咖啡杯，一转脸，便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连刚刚争执过的痕迹也看不见了。
　　江云浦转身看了表情有些惊诧的秋水凝一眼，笑道：“你别见怪，他们几个就是这样，天天吵架，就没个和平共处的时候。不过，也就是嘴上吵吵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水凝点了点头，眼见众人都端着咖啡在手里。秋水凝也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立刻叫了起来：“唉呀！苦的！”
　　秋水凝涨红了脸，一口咖啡含在嘴里，喝也不是，吐也不是。
　　李拓飞立刻站了起来，放下刚刚加好奶浆的咖啡杯，接过秋水凝的杯子。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想到水凝小姐会不习惯咖啡的味道。”
　　李拓飞匆匆端着秋水凝的杯子离开客厅。
　　张元应笑道：“唉，咖啡是苦，不过如果习惯了味道还是很好喝的。大部分人喝咖啡都会加些奶浆和糖，那样就不苦了。不过我呢，就是喜欢清咖的味道，尤其是这种上好的咖啡豆。只有清咖才能品得出它醇正的香气。”
　　张元应边说着，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没加奶浆和糖的清咖，悠然地喝了下去。
　　李拓飞端着一杯热牛奶回到客厅，将杯子递给秋水凝。道：“水凝小姐，你还是喝这个吧。一样能暖身子的。”
　　秋水凝接过杯子，连喝了几口仿佛才缓过劲儿来。开口道：“这东西叫什么来着？咖啡？唉……像这样的洋玩意我见都没见过。这么怪的味道，也就只有你们这样的城里先生能享受的了，我算是消受不了。”
　　江云浦一边往咖啡里加着细砂糖，一边笑道：“不错了，水凝，我留洋这么多年，也还是没习惯这个苦味呢！像张编辑那样能直接喝清咖的，是少数中的少数啦！”
　　秋水凝四处一看，果然，除了张元应，李拓飞和刘舜民也都在咖啡里加了奶浆和糖。她稍微安心了些，把手中的牛奶喝完。
　　喝完咖啡，气氛似乎缓和了些。大家三三两两的开始聊起一些平常的话题，张元应也不再尖刻，而是说起了一些他们以前和秋寒玉相处时的风趣往事。直惹得秋水凝咯咯直笑。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旺盛，寒意渐渐被驱散，众人在温暖的气氛中逐渐觉得有些困倦。
　　张元应首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行了，我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可熬不了夜，我要先去休息了。”
　　刘舜民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有我，今天真是发生太多事情了，我竟然也困得这么早。”
　　江云浦也跟着说道：“既然大家都累了，那就都去休息吧，天也不早了，又这么冷，还是早点休息的好。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
　　众人陆续离开客厅，秋水凝走在最后，准备收拾好咖啡杯再去休息。李拓飞眼尖回头看到，连忙阻止道：“唉呀！水凝小姐，你可千万别再忙啦！这些是我的事情，今天晚上麻烦你烧了晚饭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啦！咖啡杯就放着吧，我明天一早会来收拾的。”
　　秋水凝犹豫了一下，放下咖啡杯，跟在李拓飞身后离开客厅。
　　众人回到三楼的客房后，各自道了晚安，没过多久，整栋别墅就恢复了宁静。空气中只有隐隐约约传来的，不知道是谁打呼的声音。大家似乎都已经熟睡。
　　只有秋水凝，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事情太多，还是刚刚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的缘故。总之，她虽然已经躺在床上，但是却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中传来一楼客厅里大钟的声音，秋水凝静静数着，整整十二下。
　　秋水凝发现自己还是清醒如初，觉得今夜只怕是再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认命地从床上起身，披上睡衣来到窗边张望。这是一个临近满月的夜晚，院子里并不显得多么漆黑，树影在月光下婆娑，院子里小小的池塘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粼粼波光。
　　突然间，秋水凝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她的门前经过，紧接着，又是一连串下楼的声音。似乎是有人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秋水凝回忆起来，她记得，她的房间是在三楼最靠近楼梯的位置，江云浦的房间在她的旁边，对面则是李拓飞的房间，至于刘舜民和张元应，都在更里侧的房间。
　　也就是说，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只要是想下楼的话都会经过她的房间。她刚刚听到的声音，可能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
　　秋水凝想出门查探，但是人到了门边，手握住了门把手，最终还是退了回来。她发觉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她不知道，这样贸然冲出去的后果是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于是她回到窗边，想看看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其它的动静。不一会儿，秋水凝看到一个黑影匆匆从屋外里经过，去到了院子里。紧接着，一个重物落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接着，那个黑影又匆匆地离开院子，回到了屋中。
　　然后不一会，一串脚步声再一次从秋水凝的门前经过。接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幢房子恢复了一开始的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014章 难以入眠的夜晚
　　秋水凝站在门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退回床边坐了下来。黑夜里，她的脸上充满了焦虑、担忧和恐惧。同时，她亦努力思考着眼前的状况。
　　刚刚下楼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听声音，落水的应该是一件相当大的物品。这么说他应该是把很大的东西扔进了池塘里，可是，刚刚看到那个人出现在院子里的身形，却并不像是携带了什么巨大物品的样子啊！
　　更让秋水凝觉得不安的是，那个物体落水时发出的声音那么清晰，小池塘离别墅的距离也很近，周围寂静的出奇。即使所有人都是是在熟睡中，那突然间发出的声音应该也能惊醒他们。可是为什么除了自己，却好像没有任何人听到这个声音？
　　在来这里之前秋水凝就注意到了，这栋别墅周围围墙高耸，顶端还插着锋利的倒刺。说明自己的妹妹的栋别墅，安全工作做的相当到位。外人入侵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不予考虑，再加上刚刚她又确实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因此之前院子里的黑影只可能是张元应、刘舜民、李拓飞或者江云浦他们四个人之中的一个。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偷走遗嘱的人？也许还是杀害秋寒玉的真凶！
　　那一瞬间，秋水凝真想出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可是她一个弱质女子，就算看到真凶又能怎么样？无论这个半夜里鬼鬼祟祟的人是谁，其它几个人同样听到了异动却没有出现。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是因为某种意外，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要么就是听到了，但是不知是何原因，他们保持了某种默契，对这件事统统装作视而不见。
　　所以，即使她冲出去，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也不会对情势有什么帮助。反而会将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秋水凝从冲动中冷静了下来，她开始思索对策，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顿时庆幸自己刚刚并没有因为一时冲动，冲出门去。
　　因为她突然想到，无论刚刚那个人往池子里扔了什么，从声音上拍判断，那都一定是一件相当大的东西。她从窗口观察过花园中水池的大小，那个池子并不是很大，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深，水里如果藏着什么很大的东西，估计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那样大小的东西扔进水里，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也许遗嘱那种大小的东西可能消失，可是，一封遗嘱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在落水的时候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的。而且拖着那么沉重的东西去湖边，无论再怎么小心，地面上肯定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所以她根本就用不着焦急，只要等到明天白天，大家都在的时候。或者明天通知警察来这里之后，再拜托他们去调查落入湖里的东西，就能知道今天这个人扔的到底是什么了。等查到了东西，估计再找犯人也不会很困难。
　　想通了一切的秋水凝，顿时觉得积压数日的疲倦向自己袭来，她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虽说是睡了过去，可是这整整一夜，秋水凝毕竟睡得极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秋水凝就已经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她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迅速起床，匆匆忙忙地梳洗了一下便冲出了房间。正好在走廊上遇到刚刚出门的刘舜民和江云浦两人。
　　江云浦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水凝小姐，早上好啊！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恩……看样子，你好像没睡好啊？”
　　刘舜民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秋小姐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糟糕了！等一下我帮你检查看看吧……”
　　“江先生，顾先生，早上好。”秋水凝神色平静的回礼道，“多谢两位关心，我还好，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有些认床的关系吧，总觉得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两位呢？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秋水凝向两人道了谢，问了早安，顺便试探着问起两人昨夜休息的情况。
　　“我很好啊。”江云浦一边说着，一边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阵子事情多，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我也是啊。”刘舜民赞同道，“明明事情还没结束，但总有种突然安心下来的感觉。昨晚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听到两人的回答，秋水凝暗暗皱了皱眉头。闲聊间，三人进入了客厅，四下看了看，昨晚的咖啡杯依然留在原处，李拓飞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清理。
　　刚刚来到客厅，他们三人便正好看到李拓飞端着一大盘早餐从厨房间走了过来。
　　看见秋水凝憔悴的脸色，李拓飞连忙放下托盘，上前关心地问道：“水凝小姐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是昨夜没有睡好？怎么，还是不习惯这里吗？”
　　“不，我没事，只是有点认床。”秋水凝再次解释道，她四下望了望，问道：“怎么不见张编辑？他还没起吗？”
　　江云浦皱了皱眉头，道：“他这个人，一向懒散，八成是又睡过头了。”
　　刘舜民站起来道：“没事没事，我去叫他吧。再不来，早饭要冷掉了。”
　　刘舜民离开客厅，秋寒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看了看江云浦和李拓飞如同往常一般淡定平静的神情，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晚上……难道你们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听到秋水凝的问话，江云浦觉得有些意外：“听到？听到什么？”
　　秋寒玉正想回答，刘舜民却突然冲进了客厅，一脸惊慌地喊道：“元应兄不在他房间里！他的房间门都没有锁，但是里面没人！而且……唉！你们快来看看吧，总之他的房间很不对劲！”
　　江云浦一惊，率先跳起来冲出了客厅。李拓飞和秋水凝也连忙起身，跟在江云浦的身后。四个人一口气冲到了三楼张元应的房间门口。
　　只见张元应房间的门虚掩着，江云浦推开房门。张元应的床上整整齐齐，被褥叠得方方正正，行李箱也没有被打开。整个房间丝毫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江云浦转身问刘舜民：“你刚刚来的时候，屋子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刘舜民点点头：“我敲了敲们，里面没声音。试着推了一下，发现门根本没锁住。我推门进去，里面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没人。”
　　江云浦查看了一下门锁，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又看了看窗户，每扇窗户的锁都被锁得好好的，关得严严实实。
　　江云浦皱眉道：“看样子，昨天晚上张元应根本就没有在房间里休息，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秋水凝突然脸色有点苍白：“我……昨天半晚上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后来又听到院子里有很大的东西落水的声音……刚刚还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听到……现在想来，那会不会是……”
　　江云浦愣了一下，随即冲出门去。众人面面相觑，紧跟在他身后。几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尤其是秋水凝，她的脸色简直苍白得几乎透明。
　　楼下花园中的那个小池塘，秋水凝此时才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如她所想的一般，水池不大，周围种着些花草树木，虽然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显得有些凋零，但依然不能掩盖整个池子的精致优雅。
　　这样的一个小池塘，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本该风景优美，但此时，众人眼中却完全没有了欣赏的意境。
　　脚程最慢的秋水凝最后一个冲到湖边的时候，江云浦已经跳下池塘，并且在李拓飞，刘舜民的帮助下把张元应捞了上来。
　　张元应湿淋淋直挺挺地躺在水池边，四肢僵硬，面部浮肿发青，没有一丝气息。
　　秋水凝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江云浦脸色铁青地看着秋水凝：“水凝，你说你昨天半夜听到了落水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舜民上前拦住江云浦：“云浦，冷静一点！你吓到水凝小姐了！好了，我们还是先回客厅再说吧！外面太冷，刚刚你自己也已经打湿了衣裳，赶紧回去换一身干衣服吧！不赶快暖和一下不行！”
　　李拓飞哆哆嗦嗦道：“那……那张编辑呢？”
　　刘舜民又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张元应的情况，叹了口气道：“你先帮我把元应兄抬到门厅那边去吧……”
　　安放好了张元应，众人终于重新回到客厅。秋水凝缩在沙发上抱着双臂发抖。刘舜民和李拓飞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陷入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度日如年。就在此时，换好衣服的江云浦终于回到了客厅。
　　见到江云浦来了，刘舜民连忙上前，焦急地询问道：“云浦，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几个谁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除了问江云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云浦答道：“自然是要报警。不过在那之前，水凝，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第015章 谁更可疑
　　秋水凝看了看众人，强自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缓缓开口：“昨天半夜，对，我还记得很清楚，就是刚刚敲过十二点钟声的时候，我因为睡不着，就起来看看。结果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很大的落水声。还……还看到一个人影从院子里闪过。我吓了一跳，想出去查看。但是却害怕……我想等你们谁听到声音一起去查看。但是等了半天，你们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听到……后来又听到那个人回了房间，我以为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谁扔了个东西在湖里，既然你们都没听到，那我们早上再一起去看看就是了。后来我就觉得累了，就睡过去了……”
　　听了秋水凝的话，刘舜民立刻跳了起来：“你听到了声音为什么没出去看看！如果是那个时候发现，说不定元应兄还有救！即使你自己不去，发现了异样通知我们一声也是应该的啊！是不是因为我们占了你该得的遗产，所以你就想让我们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自己没事，我们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江云浦闻言皱起了眉头，刘舜民过激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意外。平日里的刘舜民，性格内向老实，并不是会这样歇斯底里的人。看来，张元应的似乎对他刺激不小。
　　被刘舜民指责的秋水凝顿时哭了出来，拼命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那个时候就把大家叫起来，张编辑一定不会死！都是我不好！”
　　江云浦皱起了眉头：“舜民，你公道点，这事不能怪水凝。于情于理，她的选择都很正确。如果凶手能够把身材高大的张元应推到池子里的话，那么就算水凝冲了出去，也不过是多一个人被灭口罢了。而且元应竟然会被杀害这种事，事先谁能想得到呢？”
　　李拓飞却显得有些疑惑：“可是，如果真如水凝小姐所说，元应兄落水时发出了很大的声音，那为什么我们都没听见？我睡眠一向很浅，晚上有些微声响就会惊醒。可昨晚却什么都没听到。”
　　刘舜民恍然大悟：“我也是啊！没道理睡得那么死！难道昨天晚上吃的东西有问题！”
　　刘舜民和李拓飞怀疑的眼光瞬间都紧盯着秋水凝。
　　秋水凝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不是……我……”
　　江云浦理智地分析道：“我们吃过晚饭到后来睡觉的时候，其实是过了很久的，中间起码也有两三个小时的间隔，如果水凝在晚饭中下药，我们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刘舜民眼珠一转，立刻反应了过来：“那就是咖啡有问题！拓飞！咖啡是你煮的！难道是你！”
　　李拓飞跳脚：“你胡说什么！那咖啡我也一样喝了啊！倒咖啡的是江律师，每个咖啡杯都是一样的，我还是最后拿的，也是跟大家一起喝下去的。难道我还能背着你们做什么手脚不成！其实我也不想说这些话，可是水凝小姐，昨天的晚饭是你烧的。后来的咖啡，你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喝的。你之前也说过，不会放过害了寒玉老师的凶手。难道……你是怀疑张编辑，所以……”
　　秋水凝涨红了脸：“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江云浦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我不这样认为。正相反，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不可能犯案的就是水凝。”
　　刘舜民不服气道：“江律师，水凝小姐有动机也有条件杀害张编辑。你为什么说不可能是她？”
　　江云浦解释道：“因为，水凝昨天虽然没有喝咖啡，但是张元应却是和我们一起喝了的。如果咖啡里被人动了手脚放了安眠药的话，那么昨天半夜他应该和我们一样是处于昏睡状态的。张元应偏胖，他的体型是我们之中最庞大的。像水凝这样瘦弱的女子，是不可能把昏睡着的张元应从别墅三层的房间内搬到水池边推落的。从三楼房间，到院子里的水池边，这一路都没有拖移东西的痕迹。水凝小姐的体重目测不足五十公斤，而元应兄的体重几乎是她的一倍。试问，水凝小姐要如何将元应兄从三楼的房间里扛到一楼的水池边并推落的？”
　　刘舜民和李拓飞相互对看了一眼，没再说话，虽然不服气，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江云浦的说法很有道理。不久前他们刚刚搬运过张元应的尸体。张元应的体重，让他们三个成年男子运起来都有些吃力。依秋水凝瘦弱的体格，就算她再怎样接受锻炼，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扛起张元应的身体。
　　江云浦见两人接受了他的说法，点了点头，接着说了下去：“这件事另外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以我们几人的状况来看，昨天的安眠药分量并不算特别重。虽然难以被普通的声音或震动吵醒。但是想一想昨晚的天气，今天早上池中的水面上还有少许薄冰。那么昨天晚上池中的水应该是在零度以下的。如果被抛入如此冰冷的池水之中，即使服用了安眠药，应该也会立刻清醒。只要清醒过来，这个池子又是这么小，水位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着实也算不上深，稍微蹬两步就能够的着岸边了。即使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也不应该会被淹死在这里。”
　　“可是，元应兄却还是死了！”刘舜民惊恐的说道，“他确实是被淹死的没错！没有其它外伤！我是医生！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你确实没有看错。”江云浦道，“我们几个人之中，唯一有可能会死在这个池塘里的，就只有元应兄一个人而已。你们应该还记得，因为幼年曾经有过差点溺毙的经历，因此元应兄极其怕水。他连游泳池都不敢去，一到水里就会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张元应之所以会死，正是因为这一点。但是，他的这个弱点，只有我们这几个跟他熟识的老朋友清楚，初来乍到的水凝小姐是不可能知道的吧。”
　　李拓飞的眼神有些动摇：“难道你想说是我们……”
　　江云浦正色道：“不错，张元应死了，你们每个人所能继承的遗产从三分之一变成了二分之一。这是最好的理由，不是吗？”
　　“这不可能！”刘舜民的神色有些激动：“昨晚那些食物，无论是晚饭还是咖啡，我们都是一样吃下去的！如果有人动手脚，那又是怎么避开自己的？”
　　江云浦摇摇头：“这就是我还没有想清楚的事了。所幸，昨晚的咖啡杯还没有清理，刘舜民，你是个医生，应该有办法分辨出来的吧？能不能找找看这几个咖啡杯里面，有没有安眠药的残留？”
　　昨天晚上的咖啡杯，一早就被李拓飞收了起来，搁在厨房的水斗里，准备早餐后和早餐的餐具一起清洗。而此时，众人一早起来就发现这事件，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因此，咖啡杯依然保持着昨天晚上的状态，放在厨房的水斗中。
　　刘舜民和众人一起来到厨房，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带上手套，从水斗中取出咖啡杯，一个个仔细辨认着。
　　分辨完，他指着放在桌子一侧的两个单独的咖啡杯道：“这两个咖啡杯里没有安眠药的残留。这个杯子里面附着着牛奶的残渣，应该是文小姐的杯子，另一个是清咖的残渣，所以应该是张编辑的杯子。”
　　江云浦皱起了眉头：“所以，元应兄昨晚应该是清醒的，他是自己走到湖边的吗？”
　　刘舜民点了点头，接着，又指向桌子另一边并排放着的三个咖啡杯，道：“这边这三个都是加了奶和糖的，应该是我们三个用过的，我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只是这三杯的残渣里面，都留有安眠药的成分。”
　　秋水凝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如果刘舜民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只有张元应和自己的杯子里没有安眠药的残留。现在张元应死了，而其它三个人昨晚都曾喝下含有安眠药的咖啡。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在说凶手就是她！
　　三个男人的目光顿时都死死地盯着秋水凝。秋水凝张了张嘴，几欲分辩，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样的情形，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疑！
　　“不是她。”江云浦突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到现在你还护着她！”刘舜民叫了起来，“这女人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难道你觉得舜民兄在说谎？”李拓飞也皱眉道，“可是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这些事情，等我们报警后，警方检查的时候自然也会知道，舜民兄没有必要骗我们。”
　　“清咖里没有安眠药，纯牛奶里也没有……”江云浦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厨房一排放着调味料的架子前面，拿起其中一个罐子，放在刘舜民面前，道：“你检查检查这个，看看有没有问题。我怀疑，安眠药是混在糖里的。”


第016章 另一个楼梯
　　刘舜民半信半疑的从江云浦接过糖罐，再次检查了一下，顿时神色一凛，道：“你说的没错，这罐糖里，被混入了大量的安眠药。”
　　“那这样就说得通了。”江云浦道，“张元应和秋水凝的杯子里没有安眠药的原因，不是他们因为刻意避开了有安眠药的咖啡，只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没有加糖。”
　　“那又怎么样，这个秋水凝依然是我们之中，除了张元应之外唯一清醒的那个人。”刘舜民道。
　　“这个差别可就大多了。”江云浦面带讽刺的笑道，“假装放糖，但实际上却不放进去，先把咖啡喝掉，再将糖融化在残留的咖啡中，造成残渣有药物反应的假象。这样掩人耳目的手法，光我自己就知道三种以上。以前留学的时候，同学们经常用这样的手法恶作剧整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你、我、李拓飞三个人都能轻易做到。糖也是放在厨房这种谁都有可能接触得到的地方。所以，这并不能作为我们三人昨夜不能犯案的证据。”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刘舜民怒道，“我从来不会进厨房的！这种女人待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去！如果下手的不是秋水凝的话，那一定就是李拓飞，他一向是在厨房待得最久的人了！煮咖啡的也是他！对！对！还是他最有可疑！”
　　“刘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拓飞不满道，“那我还想说呢，安眠药这种东西，我们平民百姓要是想弄到手只怕还是有点难度的吧？倒是刘医生你身为医生，想弄到这类药品，只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估计，说不定你随身就有带着呢？”
　　“你说什么！我看你小子才是……” 刘舜民也被点燃了怒火，接着吵了起来。
　　眼见两人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秋水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插话道：“不对，还是不对！”
　　听到秋水凝的话，李拓飞和刘舜民的争执顿时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还是江云浦率先问道，“水凝小姐，有什么不对？你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吗？”
　　秋水凝点了点头，道：“昨天晚上，我听到的那些声音，按照顺序应该是：有人下楼，然后我在院子里看到人影，接着有东西落水，然后又有人上楼……因此，我当时并没有怀疑过是有人落水，只以为是有人下楼往池塘里面扔了什么东西。可是，如果最开始我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是属于张元应的话，那么最后上楼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凶手。可是这个人又是什么时候下去的呢？我之前并没有听到第二个人下楼的声音啊？”
　　“会不会是你不小心听漏了？”李拓飞不甚在意的问道。
　　“不会！”秋水凝肯定的回答道，“昨天晚上回房的时候，是我们五个人一起上的楼，大家各自进屋之后就都没了声音。之后我一直到半夜都很清醒，昨天晚上又那么安静，如果有人走过我的门前，我是绝对不可能没听到的。”
　　江云浦想了想道：“说不定是这样的，水凝小姐，这件事你是不知道的。这栋别墅另一侧还有一个楼梯，在别墅外面，不常用。如果从那个楼梯下楼，住在别墅里的人是听不到动静的。所以另外的那个人也许是从外面的那个楼梯下去的。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去查看一下吧。”
　　四人绕着花园走到了别墅的另一侧，一路上江云浦都在观察着地面。花园里的泥土有些潮湿，人一走过去就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在江云浦的提醒下，四人一路上都非常小心，只捡着有石子的地方走，注意不在花园中留下自己的脚印，以免破坏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
　　四人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别墅的另一侧，一个铁质的楼梯矗立在别墅外侧。楼梯造型优雅，雕饰独特，沿着别墅外侧盘旋而上，配合整栋建筑显得相当优美。只是这楼梯明显有一阵子没有使用过了，上面沾满了灰尘。一眼望去，楼梯可以从花园直通到三楼。
　　“咦？”走到楼梯前，李拓飞惊奇地蹲下了身子，他注视着的地方，一个浅浅的脚印正印在楼梯下面的泥土里。
　　“这应该是张编辑的鞋印吧？”李拓飞回头确认道，“我记得张编辑的脚特别小，比我们几个都小一号。他人高马大的，脚却那么小，我们当初还为此拿他取笑过。”
　　江云浦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他没错，这个花纹我还记得，应该就是他死的时候穿的那双鞋子，花园的湖边也有这样的鞋印。”
　　“这么说来，从后面楼梯走的是张元应？而水凝小姐听到的两次上下楼声响都是凶手发出的？”李拓飞顿时呼出了一口冷气，“这还真是奇怪，被害者偷偷摸摸走的是后门，杀人凶手反而光明正大从前门出入。而且，这张元应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偷偷跑到花园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水凝小姐，还好你没开门查看，要不然，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哼！”刘舜民不服气地冷哼一声，“究竟有没有那个所谓的另一个凶手还另当别论呢！这还不都是听这个女人说的！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我相信水凝。”江云浦打断他道，“我刚刚一路走来，仔细确认过了。除了早上发现张元应的时候留下的那几个之外，整个花园里都没有留下水凝的脚印。最近天气阴冷，每天晚上都有露水雾气，地面可以说一直都是有些潮湿的，从花园里走过的话，不留下脚印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水凝小姐昨天晚上不可能来过花园。”
　　“也许她像我们现在这样踩着石子走的？”刘舜民问道。
　　“不可能。”这次，还没等江云浦回答，李拓飞就迅速的截过了话头：“花园里没有装路灯，一到晚上就黑得很。即使像我们这样熟悉地形，也要在白天仔细看着地面，才能一直踩在石子上，不碰到泥地。水凝小姐在晚上怎么可能做得到。”
　　“江律师，李先生，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秋水凝感激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李拓飞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一开始我也怀疑过水凝小姐啊！我还要感谢水凝小姐不介意呢。总之，破案还是要讲证据的嘛。我觉得江律师说的很有道理啊！水凝小姐没有来过花园，怎么犯案？比起水凝小姐，我们几个昨天白天就来到别墅了，中午的时候还曾经在院子里面走动过，现在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我们几个留下的脚印。而且就像江律师说的，杯子里有没有残留安眠药，根本不能证明什么。这样说起来的话，我和刘舜民才是更加可疑的嫌犯啊！尤其现在张元应死了，我们两个就是最直接的受益人嘛。”
　　“李拓飞！”刘舜民怒斥道：“你自己想当杀人犯也别牵扯到我！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三人绕着别墅走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客厅，江云浦看了众人一眼，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报警吧。电话在楼上寒玉小姐原本的房间，我去打电话，你们几个就在在这里等一会吧。”
　　秋水凝紧紧跟在他身后，喊道：“江律师！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我……我……”
　　江云浦看了看仍然一脸愤恨的刘舜民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拓飞，又看了看仍是一脸惊魂未定的秋水凝，叹了口气，道：“也好，水凝你就和我一起来吧。”
　　秋水凝跟在江云浦身后离开客厅，两人来到二楼秋寒玉那个书籍迷宫般的房间，江云浦走到桌前拿起了电话开始拨打，秋水凝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江云浦拿着电话讲了片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挂了电话，回头看着秋水凝，道：“好了，警方很快就会到了。我拜托了和我很熟的陈警官，他是个很靠得住的人，寒玉小姐的案子也是他负责的。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
　　秋水凝的神色依然有些恍惚：“江律师，依你看……你看这到底是……究竟是谁把张编辑给……”
　　江云浦安慰她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水凝，别担心了，警察很快就来了。这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到时候让他们彻底搜查每个人的房间，肯定能查出些什么的。”
　　秋水凝拼命摇头：“不！你不知道！这件事……其实……”话说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住了，似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
　　江云浦上前揽住她的双肩，让她抬起头来：“水凝！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你没有说出来？”
　　“其实……”秋水凝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抬起了头，道：“我知道张元应昨晚为什么会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花园，我也知道糖里的安眠药是谁放的。”


第017章 又出事了
　　“你知道？”江云浦大吃一惊。
　　“嗯，因为，张元应昨晚约了我，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在花园里的小池塘边见面。砂糖里的安眠药也是他放进去的，他还事先交代了我，让我做菜的时候不要放糖。”
　　“你说什么！”江云浦大为吃惊。他想不到竟有这样的事情。
　　“没错。”秋水凝镇定了一下神色，理清思路开始述说：“昨天傍晚，我在做饭的时候。你没来之前，是张编辑先来找的我。他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我谈。我一开始并不想理他，可是他说……他知道我妹妹去世的内情。既然这样，我当然只能答应他。但他又说，那件事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要我私底下瞒着其他人跟他单独见面，他才肯告诉我。”
　　“于是他就约了你昨晚半夜，在花园的池塘边？”江云浦问道：“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他还想出了在砂糖里下安眠药的主意？难怪昨天晚上他会突然提出要喝咖啡，他早就知道，他自己习惯喝清咖，而你肯定喝不惯咖啡，最终你们都不会碰那罐砂糖。而我们，则会因为砂糖中安眠药的关系陷入沉睡。”
　　“确实是这样的。”秋水凝点头承认道：“我本想找你商量，可是张编辑说，如果我告诉其他人，他就不会告诉我任何事情了，所以我只能听他的。”
　　“那你昨晚，却又为什么没去呢？”江云浦诧异道。还好秋寒玉没去，如果她当时准时赴约了，那只就有两种结局，要么她会被凶手一起灭口，要么就会成为凶手的替死鬼，被人当作杀人犯，而且毫无辩驳的余地。
　　“我本来想去的！”秋水凝道：“可是……可是……走到门口我又犹豫了。孤男寡女半夜私会……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说到这里，秋水凝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这要是被人传出去……那我可……那我可活不下去了！”
　　江云浦顿时觉得有些语塞，这些年，和那些接触洋派思想，作风开放前卫的小姐夫人们打交道得久了，竟忘记了，大多数的中国妇女，还是秋水凝这样保守内敛的。这样的一个约会，在他们看来着实算不了什么。但在秋水凝看来，这却是一桩能要了她命的惊天大事。只怕张元应也是忘了这点，才会那么理所当然地邀约。
　　秋水凝接着说道：“本来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结果就听到了有东西落水的声音，接着没多久，又听到有人回了三楼。我还以为，张编辑以为我不去了，就生气了。然后他往水里扔了什么东西就回来了。我原想着，既然他已经回房了，那我也就不用再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了。本想第二天天亮了之后再找个机会跟他道歉，求他把事情跟我说清楚也就是了。谁晓得，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云浦感叹道：“你这一犹豫，倒是救了你自己一命啊！你要是昨晚真的去了湖边，那如今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秋水凝点了点头，后怕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凶手，想对付的其实是我和张编辑两个人。杀了张编辑，再嫁祸给我。一口气除掉两个对他有威胁的对手，好可怕的人。”
　　“你怀疑，他是李拓飞和刘舜民之中的一个？”江云浦想起刚才秋水凝不肯留在客厅的举动，顿时反应了过来。
　　“只有他们两个了，不是吗？”秋水凝沉吟道，“我刚刚来到这里，遗嘱就被偷了；张元应刚刚跟我说寒玉的死有问题，就被杀了。无论我怎么想，也只可能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啊！”
　　“但你却相信我？”江云浦道：“你不怕我其实和他们之中的某一个是同谋吗？”
　　“怕啊……怎么不怕……”秋水凝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只能信任你。在我的心里，我必须坚信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必须坚信你不可能和凶手同谋……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支持下去……”
　　江云浦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轰然的一声巨响。
　　江云浦和秋水凝都愣了一下，随即双双冲出房去。他们冲进客厅，只见李拓飞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板上，刘舜民则气息全无地倒在他对面的一片血泊中。手里拿着的正是一直放在壁炉上面的那把猎|枪。
　　江云浦大惊失色地喝道：“李拓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警察就要到了，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秋水凝只看了一眼现场的惨状，便忍不住惊叫一声，捂脸扭向一边。
　　江云浦冲上前去，查看刘舜民的状况。刘舜民早已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他的手中牢牢抓着那把一直放在客厅壁炉上的猎|枪。只见这把猎|枪的枪管后端此时爆裂开来，并且沾满了血迹。以江云浦的经验判断，这种情况，似乎是枪口被阻塞了，在开枪的瞬间造成了走火。因为是猎|枪，刘舜民在开枪的时候，脸部贴近枪支瞄准，结果被爆炸走火的威力炸了个正着。脸部血肉模糊，简直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估计爆炸的当时，他就已经命毙当场了。
　　李拓飞惊慌失措地看着江云浦和秋水凝，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这……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
　　江云浦上前一把拉住他，喝道：“并没有人说是你杀了刘舜民！李拓飞！站起来！清醒疑点！你要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拓飞镇定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开始向两个人解释刚刚发生在客厅的一幕。
　　李拓飞道：“刚刚……你们离开不久，舜民兄就一直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我问他说什么，他却怎么都不肯回答我。后来，没过多久，他就突然发了狂一样地抓起猎|枪对着我……说什么都不肯放手，整个人好像疯了一样。我以为他只是想吓唬吓唬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对我开枪！我还以为自己肯定会死掉呢！但枪响了之后，我却没事。睁开眼睛一看，倒在地上的反而是他……”
　　江云浦皱起眉头：“刘舜民为什么会突然对你开枪？”
　　李拓飞跳起来：“江律师，你不会怀疑我吧！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难道我能逼着他拿枪对着我吗？”
　　江云浦道：“我看了一下他的情况，枪口阻塞，因为他扣下了扳机，才引起了爆炸。所以，当时应该确实是他主动攻击你的没错。”
　　李拓飞道：“就是这样啊！我没有说谎！”
　　江云浦的眼睛此时却牢牢的盯着他：“可是我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拓飞两手一摊，道：“这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所有的事情都是刘舜民做的。他杀了寒玉老师，杀了张元应，刚刚还想杀了我！这样一来，所有的遗产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终于遭了报应，想杀我，却反而害了自己！这是报应！一定是报应！”
　　江云浦的眼中仍然充满了疑惑：“可是这还是没有道理的啊，他没有理由为了钱财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吧。如张元应之前所说过的，刘舜民家境很好，又是知名的医生。他应该并不缺钱。”
　　秋水凝此时却突然插口道：“这个原因……也许……我知道。寒玉的日记里写了这件事。她手中有着刘医生的把柄。多年前，有一次刘医生酒后行医，发生严重失误，造成一名病患从此瘫痪。寒玉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刘医生才会一直受寒玉的控制。而他之所以急着要钱，是因为最近有人以这个缘由威胁他拿出大笔钱财来。如果他拿不出来，对方就会揭发这件事情，让刘医生身败名裂……”
　　江云浦皱起眉头：“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难怪刘舜民会铤而走险。他一向是那么谨慎认真的人，名誉对他来说就是一切。”
　　秋水凝难过地捂住脸：“可是……刘医生不知道，威胁他的人其实就是寒玉暗中指使的！现在寒玉已经死了，根本没有人会再威胁他了！他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做的啊！”
　　李拓飞此时却咬牙道：“不！说不定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内|幕，因此怀恨在心，所以才把寒玉老师给……”
　　秋水凝崩溃般地哭泣道：“我不知道！不止是刘医生，张编辑也是一样啊！引诱他陷入赌博深渊，和接给他高利贷的人，其实都是寒玉幕后指使的！寒玉逼迫着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害死她啊！”
　　李拓飞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很有可能是凶手啊！我也缺钱，寒玉老师虽然一直都帮我付母亲的医药费，可是以她的性子，说不定哪天说停就停了。与其这么日日不安地担心着，倒还不如……这样的事情，我其实也并不是没想过啊！”


第018章 谁是凶手
　　秋水凝跌坐在沙发上：“算了，我已经不想再查下去了，什么真相，什么凶手……我都不想再理会了……等一下警察来了，了结这件事情之后就让我回老家去吧！这里的一切，我都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结束？只怕还早得很呢！”江云浦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道，“如今这种情况，根本就说不通。就算刘舜民是真正的凶手，那么他这最后一次动手，也未免太过莽撞了。就算他真的能顺利杀了李拓飞，但这么直接的方式，谁都会知道他就是凶手。那么接下来等着他的，根本就不是庞大的遗产，而是警察的手铐和监狱的铁窗！一直以来我始终感觉，犯下这一系列案子的犯人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果真的是刘舜民，他又怎么可能在最后的时刻犯下这种错误？”
　　“最后？谁知道是不是最后呢？”李拓飞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江云浦和秋水凝，“江律师，你以为他杀了我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吗？你以为他会留你和水凝小姐活下来，当他杀人的证人吗？如果我是刘舜民，杀死我之后，那么他也会进一步杀死江律师你和水凝小姐，只要你们都死了，这件事情就死无对证了。”
　　“我相信，如果当时他不是因为枪口被堵住了，最终导致自己意外身亡的话，当你和水凝小姐听到枪声赶到客厅的那一刻，就会被他一枪毙命！”李拓飞补充道，“事后他只要抹去自己犯案的证据，或者编一个理由，说我们才是杀人凶手，他自己只是正当防卫，那样就一切太平了。反正我们都已经死了，剩下的还不是由着他怎么编都行？要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江云浦静静地看着他，道：“你的这番话，我只同意最后一句，那就是‘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李拓飞神色一变：“你这事什么意思！”
　　江云浦神色从容，道：“如你所说，刘舜民已经死了，他已经不能再说话了。事实的真相是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也只能听凭你单方面的说辞了。只是，我始终觉得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刘舜民一直用那支猎|枪打猎，之前从未出过意外。为什么那么巧，就在刚刚，他对你射击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意外？这一个意外，就送掉了他的性命，而让你成为最后的真正赢家。”
　　李拓飞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有些愤恨地瞪着江云浦：“你的意思是，是我在猎|枪里动的手脚？”
　　“有此可能。”江云浦点头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推断？”
　　“你说吧，我听听看。”到了此时，李拓飞反而突然间冷静了下来，他不再焦虑，不再激动，而是面色平静地在沙发上坐下，听着江云浦的推论。
　　“我所设想的，是另外一种可能性。”江云浦娓娓道来，“张元应死后，因为脚印的关系，寒玉小姐和我被排除了嫌疑。那么，能犯案的，要么是外来的犯人，要么，就是你和刘舜民两个人中的一人。”
　　“是谁都会这样想的。”李拓飞点头同意道，“尤其是张元应一死，我和刘舜民就是最大的直接受益者，这么一想，外来者犯案的可能性基本上已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了。凶手肯定就在我和刘舜民之间。”
　　“没错。”江云浦接着道，“然而此时，我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怎么可能！”秋水凝掩唇道。在整个事件当中，她一直相当依赖江云浦，完全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当的情况。
　　“是我不好。”江云浦沉重地说道：“我不应该留下你们两个单独相处的。这简直就是……留下空间让你们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是啊！”李拓飞此时却笑了起来，“这都是你不好。你明明知道，凶手只可能在我和刘医生之间。你和水凝小姐猜不出是我们中的哪一个，可是，我和刘医生的心里，却是知道的啊！你带着水凝小姐离开了房间，就等于留下了一个杀人犯，和一个待宰的无辜羔羊。你让我们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结果很明显，不是杀人犯杀了那个无辜的羔羊，就是羔羊奋起自保，先下手为强地杀了犯人。无论是哪一种结局，我们都不可能平平安安地等到你们回来。你留下我们，就等于是逼着我们自相残杀。所以说啊江律师……这都是你的错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秋水凝一边低泣一边摇头。
　　“确实是这样没错。”江云浦有些沉痛的点头道，“我不否认，这确实是我的过错，是我思考不周。然而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法得知当时发生的是李拓飞说的哪一种情况。唯一能够弄清的，就只有刘舜民的死，究竟是不是个意外。”
　　江云浦的目光转移到刘舜民手中拿着的那把猎|枪上面：“等警方来了之后，只要调查一下就能够知道了。那把枪，究竟真的是意外走火，还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李拓飞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放松一般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就算真的查出来是有人做的手脚，或者更进一步，能查出来这么做的人是我。那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真的是你？”秋水凝惊呼道。
　　“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分别呢？”李拓飞没有看向秋水凝，而是一直注视着江云浦的方向，“江律师，你是学法律的，你来跟我说说：如果真的是我在猎|枪上动的手脚，甚至更进一步，我是故意激怒刘舜民让他用枪对付我……就算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做的，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犯法了吗？”
　　秋水凝的目光也迅速转移到江云浦这边，顶着两人认真的目光，江云浦艰难的吸了一口气。
　　“没有……”江云浦道，“你没有违反法律。”
　　“为什么！”秋水凝不可思议的惊叫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因为这是一个预想事件。”江云浦答道，“枪就挂在那里，任何人都可以用，任何人也可以不用。没有人强迫或者引诱刘舜民去使用那把枪支。如果他没有想过要用那把枪去对付李拓飞，他就不会有事。如果他最后没有对李拓飞扣下扳机，那他也不会死。”
　　“所以，从法律角度上来说，即使李拓飞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手脚，也没有任何法律能够制裁他。他唯一做的事情只是在枪支上动手脚，这把枪甚至不是属于刘舜民的，而是秋寒玉的遗物。身为财产继承人之一的他，自然有权利处置这把枪。他没有告诉刘舜民他动过手脚，也没有提醒刘舜民使用枪支的危险性。然而，这些都只能算是一种恶意，而不是违法的行为。更何况，刘舜民意图使用枪支对付的对象还是他本人，那么他更没有提醒的义务和必要。因此，从法律角度上来说，没有任何人能够控诉他。”
　　“怎么会这样……”听了江云浦的解释，秋水凝似乎仍然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确实如此。”李拓飞点头道，“所以我也不怕承认，那把猎|枪，确实是我做了手脚。但我只是为了自保。枪的杀伤力太大了，我自己又不会使用。那么至少，我不能让人用枪来伤害我。自从我察觉我们之中可能藏着那个害死寒玉老师的凶手之后，我就在枪支上动了手脚。无论是刘舜民，张元应，还是其他什么人……任何人只要意图用枪伤害别人，就会自食其果。只是没想到最后还真是靠这一招救了我自己的命。”
　　“是没想到，还是意料之中？”江云浦反问，“按照你的说法，凶手就在你和刘舜民之中。你刚刚的说辞里，意思是说凶手是刘舜民，你只是为了自保才在枪上动了手脚。但是……如果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你，那么在和你单独相处的时候，刘舜民自然会非常惊恐。他平时就是一个很会用枪的人，这种情况下自然会选择用枪支来保护自己。而在枪口动过手脚的你，这个时候只要稍微刺激几句，很容易就能引得他对你开枪。最终，他枪支走火不幸身亡，而你则在我们面前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也许真相确实是这样，可是，谁知道呢？”李拓飞无所谓道，“不论是不是我先下手算计了他，但他想杀我也是事实。刚刚江律师你也说了，我在枪口做手脚的行为并不违法。那么你就没有理由再这么针对我。”
　　两人正待再说些什么，警察终于赶到了，轰鸣的警笛声由远至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江云浦！你小子人在哪儿呢？还活着吧？没被凶手给弄死吧！”警车刚到门口，车还没停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连串清晰的问话。


第019章 不一般的警督大人
　　眼见期盼已久的警察终于赶到了，江云浦等人急忙出门迎了出去。
　　只见门口的院子里，警车呼啦啦的一下子开来好几辆。最前面的那辆车上，已经有人走了下来。走在众人之前的，正是负责这一区域的总督察陈国豪，陈警督。他有着一副粗狂的长相，为人豪爽，又是天生一副大嗓门。见到江云浦果然还没有运气糟到被凶手给弄死，他的脸上迅速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丝毫不介意现在还是在一个凶案现场。
　　打眼一看，这位陈警督似乎是个粗人。一身警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丝毫没有制服应有的帅气。帽子随意的捏在手中，头发凌乱，就连面上的胡须都不曾刮干净。很是一副落拓潦倒的样子。
　　可是实际上，整个上海摊，像他这般做到区域总督察这个位置的人不算少见，但却只有他一个是中国人。其他各位都是各国委派的“洋官”。尤其是能够被高层直接委派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富豪聚集区工作，更是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他本事不俗。至少，能在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际纠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里混得风生水起的，那他就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种莽汉。
　　按常理来说一般民众报案，就算是这样算得上大案要案的凶杀案。第一批来现场的侦测的，肯定也不会是做到陈国豪这个位置的总督察。想让总督察出马，总也要等到这个案子登记在案之后，层层上报，引起高层重视，立为重点项目。最后才会轮到总督察大人来过问一二。而且，即使是所谓的过问，那肯定也不会是总督查亲临现场，而是只要督促手下多多用心，务必破案，限期限令，也就算是给足了领导面子了。
　　而这位总督察陈国豪大人，之所以现在这个阶段就会出现在这里。那自然是因为江云浦之前报案的那通电话，其实根本就不是打给警察局的，而是直接打给这位总督察陈国豪大人本人的。
　　陈国豪和江云浦私交不浅，彼此私底下是很要好的朋友。遇到这种事情，江云浦觉得，如果等警察局层层上报走流程，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于是他果断走了个后门，打通了至交好友的私人电话。
　　总督察大人亲自出马，效果自然不同凡响。不但警察来得又快又多。而且有资格跟着总督察大人一起来的，自然都是警局中精英中的精英。待江云浦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国豪警督一声令下，众多警察迅速行动了起来，该验尸的验尸，该采证的采证，该做笔录的做笔录。行动效率之高，简直让人不能相信和那个平素里能拖就拖，绝不按时办事的警察局是一个机构。
　　而陈国豪总督察自己，则是和好友江云浦坐在一起，一边等待手下们的检查结果，一边认真地分析起整件事情的每一处细节。不得不说，这位陈警督看起来粗归粗，但做起事情来却颇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而秋水凝，也在江云浦的鼓励下，将张元应昨晚曾约自己的事情告诉了陈警官。虽然得到了一旁李拓飞惊愕不已的眼神。但她认为既然陈国豪警官是江云浦所信任的人，所以她也应该相信对方的能力。
　　不一会儿，众警队精英们纷纷回来复命。张元应的死因是溺毙，刘舜民死于枪支走火，死因无误；猎|枪的枪口被人动过手脚，厨房的咖啡杯和糖罐中被人下了安眠药，这些也得到了确认；另外院子中的脚印也和江云浦描述的一样，没有江云浦和秋水凝今天早上之外的脚印；整栋屋子包括外面的院子，都没有从外部入侵的痕迹，失窃的保险箱也没有被撬过的迹象。
　　总之，所有的情况都和之前众人了解到的差不多。
　　“那么现在的重点还是在于张元应的死，对吧。”了解了全部的情况之后，陈国豪总结道，“刘舜民的死因比较明朗，即使是有人动过手脚，我们也没办法以此作为罪名起诉他。所以查和不差没什么区别。”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听到这个结论，秋水凝觉得有些生气，“你们不是警察吗？不是应该主持公道的吗？有人犯案杀人，为什么你们不查？”
　　“这位小姐，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吧？”陈国豪无奈的挠了挠脑袋，回头看了江云浦一眼，收到江云浦同意的神色，随即直白地说道，“我们是警察唉，又不是侦探。不是那种为了破解秘密钻牛角尖非要查到死不可的人。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抓捕犯人归案，而不是破解真相。不能抓捕的犯人，即使了解了真相也没用，只能平白让自己生气。”
　　听到陈国豪这么说，秋水凝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见秋水凝不再插话，陈国豪也回归了正题，“关于张元应的死，李拓飞和刘舜民都有嫌疑。说真的，幸好江云浦你小子够小心，你们今天进入花园的脚印并没有破坏之前留下的痕迹，我们才能顺利采证。要是你们今天不管不顾地乱踩一通，那我们就什么也查不着了。到时候想破这个案子，可就难喽。”
　　“能帮得上忙就好了。”江云浦笑道，“不然，万一这个案子破不了成了悬案，我自己岂不是也要挂着嫌疑犯的名声一辈子了？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真要变成那样，非得把我家老爷子从地底下气活过来不可。”
　　“是为了你家老爷子不要气活过来，还是为了你身边这位小姐呀？”陈国豪打趣道，“要是你不掺一手的话，这位小姐从一开始就会被列为第一怀疑目标了吧？毕竟她是除了受害者之外，唯一一个杯子里没有安眠药痕迹的人。除此之外，竟然还和张元应有约，呵呵，简直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
　　“你可别乱说话。”见陈国豪把玩笑开到秋水凝身上，江云浦连忙阻止他，并且扯开话题，“就算别人会这样认定，你陈警官也不会这么糊涂吧。那些利用砂糖或者粉末状物体做手脚的小把戏，不还是在留学的时候你教给我的吗？”
　　“我也不过是看外国有人写的小说里这么用过罢了。”陈国豪笑道，“倒是这位小姐，够谨慎，还好昨夜你没去赴张元应的约。要不然，我们想要证明你是无辜的，可是要大费一番功夫了。”
　　“我与张编辑素昧平生，这般唐突的邀约，本来就不应该去的。”秋水凝认真地回答道，“不过，陈警官，你说如果我去了，要洗脱罪名要费一番功夫，那即是说：即使昨夜我不小心中计，去了湖边，你们依然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是吗？”
　　“那是自然！”陈国豪自信地说，“如果你确实没有杀过人，那就是没有杀过，并不能因为你正好出现在现场，就说凶手是你。要不然，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不该抓的，我们一个不会多抓，该抓的，我们也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为什么……”秋水凝有些激动，她似乎想问，既然这位陈警官说的这么信誓旦旦，那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抓到杀死她妹妹的凶手呢？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知道这位陈警官是江云浦的好友，如果她这么不管不顾地抱怨一番，那么夹在中间的江云浦一定会非常为难。而且她看的出，眼前这位陈国豪警官是个正直的人。妹妹的死，大概有什么更加复杂的内情吧？但是陈警官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妹妹的案子，他也一定放在心上，早晚会找到真凶的。
　　“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秋水凝冷静了下来，换了个话题问道。
　　“等。”陈国豪回答，“现在我们只能等。我的手下已经把证物采集完毕了，剩下的有些需要化验，结果要等。还有些被拍摄成了相片，冲洗出来也需要些时间。我们现在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下一步的证据。有些东西，我们的眼睛看不出来，但是先进的机器却能告诉我们。”
　　“那……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能不能使用厨房？我想为大家做些午饭。”秋水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我们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过。眼看现在快到中午了，我能不能去做些东西给大家吃？”
　　陈国豪想了想之后回答：“可以，厨房的采证已经完成了，你可以使用厨房里剩下的东西。但是，我会派两名手下跟着你，你不会介意吧？”
　　秋水凝随即表示并不介意，这种情况下，有警官跟随才是正常情况。
　　李拓飞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道：“那我也去帮忙，你们不会介意吧？”
　　众人都表示了同意，于是秋水凝和李拓飞便与另外两个警察一起，去了厨房准备午饭。其他的警察也都各自领命离开，客厅里顿时就只剩下了江云浦和陈国豪两人。


第020章 新的线索
　　见其它人都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陈国豪立刻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怨道：“麻烦的案子！我就知道，江云浦你这小子找我来绝对没好事！”
　　“怎么，还没开始查，督察大人就已经嫌麻烦了？”江云浦调侃道。
　　“案子麻烦不麻烦我不知道。”陈国豪道，“我只知道，你的麻烦大了！说实话吧！那个女的，那个跟秋寒玉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的，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说什么呢你！”江云浦斥道，“那是秋寒玉的姐姐！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为什么不可能？”陈国豪问道：“就因为秋寒玉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我也说不上讨厌秋寒玉吧。”江云浦皱眉道，“她固然名声狼藉，可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样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刁民。虽然我之前一直避着她，但那只是我怕麻烦，不想像她那样招惹一堆麻烦事在身上。”
　　“那你还一直当她的私人律师？”陈国豪嗤笑道，“她的不少麻烦，可是你帮她摆平的啊。”
　　“要不是我父亲去世之前嘱咐我关照她，你以为我会管？”江云浦无奈道，“所以除此之外，我对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无论她的为人怎样，名声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就算我看不惯她的行为，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这个要好的兄弟面前，江云浦难得地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现在这个秋水凝也是一样，她是我的委托人，她的性格好还是不好，同样也与我无关。这次事件结束之后，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会送她回老家，然后我们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反而心里有鬼哟！”陈国豪反而一脸不信的表情：“是秋寒玉她姐又怎么了？这女的明显是跟秋寒玉完全相反的类型。你之前那么讨厌秋寒玉，结果最后反过来会喜欢这种和她完全相反的女人，才是最正常的结论嘛！”
　　“我！没！有！”江云浦一字一顿地坚持道，“在我看来，其实她和秋寒玉都是一样的，两姐妹都是麻烦的代名词。就算她跟秋寒玉完全相反那又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因此就喜欢上她啊！我跟她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的也是，”陈国豪点头赞同道，“要是你真的跟这种保守传统的女人在一起，那我还真的要笑掉大牙了。见惯了社交圈子里面那些张牙舞爪的女人，这种安静内敛的女人偶尔看一眼还觉得挺稀奇的，但是如果要天天待在一起，非得闷出病来不可。”
　　这时，陈国豪收到了手下送来的第一批报告。原来是刚刚拍摄的现场照片已经冲洗了出来。厚厚的一叠堆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陈国豪见状，结束了和江云浦的聊天，点起一根香烟叼在口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将照片分为几摞放好。又从其中一摞中，拿起照片开始一张张的仔细观察了起来。
　　看到陈国豪开始工作，江云浦也不便打扰，也跟着一起研究起陈国豪手下送来的照片。他以前也曾经和陈国豪一起合作过，知道陈国豪的工作习惯。因此很自然的配合他开始分析起放在陈国豪手边另外一侧的一摞照片。
　　陈国豪有个习惯，他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将现场照片按照重要程度的不同分类。重要的部分会优先查看。而且他破案的习惯和别人不同，他并不看重凶案现场放置着尸体本身，或者凶器、证物等位置的照片，反而比较留心一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细节，譬如血迹、拖痕、脚印等等。
　　按陈国豪自己的话来说：放着尸体、凶器的地方谁都会关注，凶手也会，因此反而不会留下什么关键性的线索。就算有，那也是看现场比看照片有效。反而是一些周围的小细节，被凶手忽视的可能性更大，往往会成为案件突破的线索。而且，照片能够有效的记载一些肉眼容易忽视的细节。
　　跟随他来到现场的警察，很明显是多年配合他办案的老搭档了。拍摄的照片基本上都是按照陈国豪习惯关注的重要位置选取的。此时，陈国豪将基本已有定论的，刘舜民一案的现场照片放在一边，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案情尚不明朗的张元应一案上。
　　可是张元应遇害的现场，是在室外花园中的湖里。虽然花园的面积算不上特别大，但跟室内相比，依然是一个大得多的范围。加上泥地潮湿，脚印凌乱，采证人员光是花园中各种脚印的照片，就拍了厚厚的一摞。此刻，陈国豪正一手捧着脚印部分的照片，一手举着放大镜，一张张的在仔细研究着。
　　这边江云浦已经将剩下的几摞照片一一看过。他觉得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不过，他自觉自己在这方面并不是专家，也许让陈国豪来看的话，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他抬起头，看向陈国豪。却看见他还在皱着眉头研究那摞脚印的照片。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你还在研究脚印啊？脚印大神这次又要大发神威了！”
　　“脚印大神”是江云浦他们几个同期留学的至交好友给陈国豪起的别称。因为陈国豪主修刑侦，在研究脚印方面有特别深厚的造诣。他能从一个人的脚印中判断出这个人年纪、身份、生活习惯，甚至印下脚印当时的心情。他所破获的好几个著名的棘手案例，都是利用脚印成为突破点，最终成功破案的。
　　而这一次，看样子陈国豪依然是选择从脚印的部分着手。
　　“发现了什么吗？”江云浦见陈国豪反复盯着几张挑出来的照片皱眉，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看看这个。”陈国豪指指手边的照片。他手中脚印部分的照片，被他分成了两摞。他指了指其中一摞，道：“这一边的，是你们今天早上发现张元应的时候造成的脚印，为了不和之前的脚印混淆，我就先挑了出来。你再确认一下，就是这些没错吧。”
　　江云浦随即仔细浏览了一下陈国豪特备指明的这一摞照片，看完之后他表示：“没错，就是这些。因为我知道你的习惯，我这里出了事，你肯定不会不来帮忙。如果是你来破案，那肯定少不了需要脚印的线索，所以我当时一直有留意当时众人留下的脚印。确实就是这些没有错。事后我们再去花园的时候，我都关照过他们留心脚下，再没有留下过其它脚印了。”
　　“还好你了解我。”陈国豪称赞道，“不然我查起来就要麻烦多了。”
　　“那么，这些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江云浦问道。
　　“有，也没有。”陈国豪模棱两可地说道。
　　“怎么说？”
　　“你知道的。”陈国豪道，“我有个本事，可以从人的脚印中看出这个人当时的心情状态。这个本事还挺有用的，虽然不能当作罪证，但是至少可以给破案指明方向。”
　　“我知道啊，你就是因为有这个神奇的本事，才会被称为‘脚印大神’的嘛！”江云浦答道。
　　“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本事。”陈国豪摆摆手道，“只是很简单的观察罢了。一个人在心情紧张、激动、或者焦急、心虚的事后，他的脚印就会摇摆不定、深浅不一、步伐错乱。这是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像这样的泥地中，留下的脚印更是清晰。因此当时的情绪显示的就更加明显。所以我先看的是这一些，你们今天早上赶去现场的事后留下的脚印，我想看看，你们几人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么，你有什么发现吗？”江云浦问道。心里却想着，这样的本事还不算神奇？至少，他是看不出那些脚印的深浅痕迹有什么不同的，最多能分得出是哪个人留下的，鞋印上的花纹有什么不同，就已经算是观察力很不错了。所以说，毕竟还是业有专攻啊！
　　“你自己看看。”陈国豪递给江云浦几张照片，一一给他分析了起来。“这张照片上，是你的脚印。可以看出你下脚的时候力道比平时更重，脚印很深，间距也比平时宽了少许，说明你当时明显有些焦急，步子迈的很大，脚步也重。”
　　接着他又递过第二张照片，“这张，是刘舜民的，他的脚步虚浮，深浅不一，好几次还差点跌倒。表明他当时非常惊恐。”
　　然后是第三张照片，“这张是李拓飞的。他很冷静，除了步幅略快之外，基本上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中途曾经停下站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靠近池塘，但最后还是过去了。”
　　“这么说来，果然还是李拓飞比较可疑。”江云浦皱眉道。
　　“不，还有一个人。”陈国豪拿出了最后一张照片。


第021章 鞋子，湿了
　　“你是说……秋水凝？”江云浦迅速反应了过来，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陈国豪答道，“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任何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她的脚步和正常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她当时并不是走向杀人现场，而是只是去花园里散了个步似的。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她心理素质特别好，根本不介意张元应的死活，要么就是她早就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江云浦皱眉道，“我们和张元应多少算是有些交情，会担心他无可厚非。可是水凝在昨天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张元应。张元应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和她妹妹有恩怨的路人而已。她就算不在意张元应的情况，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陈国豪并没有反驳，而是接着分析下去：“她的脚印，是你们几个人之中，最清晰的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和今天早上之前的脚印重叠在一起。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故意想让我看的更清楚些似的。”
　　“这……也是问题？”江云浦问道。
　　“你已经算是够谨慎的了，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就算是你也没有做到完全不踩到其它的脚印。”陈国豪道，“但是她却做到了。如果说这只是个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些。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这个女人的心思缜密得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怀疑她的证据。”江云浦道。
　　“对，这种怀疑不能成为证据。”陈国豪点头赞同，“这种分析，只能辅助指引我一些查案的方向。所以我接着查看了另外这些照片。”
　　陈国豪接着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一摞照片。“这些照片，是今天早上之前留下的。”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江云浦问道。
　　“目前还没有。”陈国豪道，“和我们之前所判断的一样，今早之前留下的脚印中，完全没有你和秋水凝的。刚刚我也亲自去花园里面看过了，确实如你所说，花园中地形复杂。想在半夜里不踩中泥地而走到河边，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这足以证明你和秋水凝在今天早上之前没有到过案发现场。因此，你们两个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刘舜民和李拓飞的脚印倒是有，还有张元应的，但是……太多了，他们三个人都曾经数次到过水池旁边，脚印彼此重叠，实在无法分辨谁才是半夜来到湖边的人。”
　　“我听说，他们昨天白天的时候，曾经到院子里闲逛打猎，当时刘舜民还打中了一只野鸭子。想必这些脚印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江云浦想起了昨晚闲聊时听到的内容，连忙说了出来。
　　话到一半，眼尖的陈国豪看到秋水凝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随即停下了谈话。秋水凝远远看见他们正在谈事情，似乎不想多做打扰。并未走到近前，仅仅只是将手中的托盘隔着茶几递了过来。
　　秋水凝微微笑道：“我怕你和陈警督谈话久了，口会干。于是泡了些茶水。放心，我请那两位警官大人确认了，茶叶和水都没有问题。你们可以随意喝一些。”
　　说着她便将托盘递向江云浦。江云浦连忙伸过手准备接过来，谁知此时，秋水凝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手一滑，却是将托盘递空了。一整壶的茶水就这样泼在了江云浦的腿上。
　　“啊！”秋水凝惊叫了起来。“江律师！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云浦连忙站了起来，让水从他身上流下来。“还好茶水不烫。”
　　秋水凝连忙用手边的毛巾帮江云浦擦拭着身上的水迹，一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江律师受伤了那可怎么办！”
　　“没事，我没受伤。水不烫。”江云浦安慰道，“只是裤子湿了而已。”
　　“看你的样子，应该确实没事。”陈国豪插口道，“不过你还是快点去换件衣服吧，这大冬天的，就算是室内，穿着湿衣服也是不行的。还有你的鞋子，也得赶紧换了，都湿了。”
　　“裤子还好说。可是，我已经没鞋子可换了啊……”想到这里，江云浦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早上为了捞刘舜民，我已经牺牲了一双鞋子了，现在还没干呢！我这次出门，总共也只带了两双鞋啊。”
　　“没关系！”陈国豪接口道，“你穿多大的？我让人给你从警局里拿一双过来。不过你别介意啊，我们警局里只有统一发的那种老土的大头皮鞋。”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介意这个啊！”江云浦道，“有鞋子穿就不错……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江云浦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整个人跳了起来。
　　“什么？让人给你去警局里拿鞋？兄弟，就算你感动于我竟然这么体贴，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陈国豪有些茫然道。
　　“不是这个！后面那句！”
　　“我们警局里只有统一发的那种老土的大头皮鞋？你是说……”说到这里，陈国豪仿佛也想到了什么。
　　“就是这个！你觉得这个能不能成为证据？”江云浦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
　　“我觉得可以！我这就去让他们查查看！”陈国豪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离开了客厅。找他的手下去了。
　　秋水凝有些茫然的站在一边，手中还拿着毛巾。觉得给江云浦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江云浦。
　　江云浦微微一笑，道：“我先回房换件衣服。估计等我换好衣服回来，我们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秋水凝惊喜道。
　　“好？那可不一定。”江云浦似有所指道，“这个结果，还不知道究竟对谁算得上一个‘好’字。”
　　说完，他便留下仍在疑惑中的秋水凝，离开了客厅。
　　片刻之后，换好衣服的江云浦回到客厅。只见除了秋水凝之外，李拓飞也来到了客厅。见江云浦回来，他连忙上前打了个招呼。道：“江律师，饭做好了，先吃一点吧？陈警督呢？也让他和他的下属一起来吃一点吧？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饿坏了可就不好了。”
　　“不必了！”陈国豪匆匆回到客厅，身后跟着的是他那一票得力助手们。
　　“我们已经知道谁是杀害张元应的凶手了！”陈国豪一掌拍在桌子上，“所以！没必要留在这里吃凶手烧的饭了！”
　　“陈警督……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拓飞的笑容顿时显得有些勉强。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呢？”陈国豪不答反问。
　　“饭是我和水凝小姐做的。”李拓飞随即镇定下来，问道，“陈警督说不要吃凶手烧的饭。那么，不是我，就是水凝小姐了。只是不知道陈警督所说的凶手，究竟是指我们中的哪一个呢？”
　　“自然是你！李拓飞！”陈国豪毫不犹豫的指着李拓飞道，“昨按半夜杀死张元应，和今天设计害死刘舜民的人，都是你。”
　　“陈警督这样说，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李拓飞正色问道。
　　“自然找到了！我已经找到了证据。可以证明昨天晚上，唯一有可能去案发现场的，只有你一个人。”陈国豪道。
　　“你凭什么这样说！”李拓飞神色一变。“就算水凝小姐和江律师，因为脚印的关系，可以被排除在嫌疑之外，但是刘舜民和我一样有嫌疑吧！我已经说过了，我在枪上动手脚只是为了自保！是他先想动手杀了我的！”
　　陈国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桌子上的照片堆中抽出了一张，放在李拓飞面前。
　　“这张照片，是在另一个靠近湖边的地方拍摄的，照片中，你、张元应、刘舜民，三个人的脚印都在其中。你们的脚印十分混乱，其中还掺杂了水迹。这应该是昨天白天，你们去湖边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当时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昨天白天……”李拓飞回忆了起来，“我记得我们因为等的太无聊，决定去花园里走走。刘舜民还带了枪，打算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两只野味。结果他打到了一只野鸭子，但是却在捕捉野鸭子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水里，还是我和张元应把他拉上来的。怎么？有问题吗？这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当时，他的裤子和鞋子是不是都湿了？”陈国豪接着问道。
　　“这……当然是湿了。”李拓飞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如实答道。
　　“所以，后来他换了裤子和鞋子。对吗？”陈国豪提示道。
　　“衣服换了，鞋子……似乎没有吧……后来没过过久就干了的样子。”李拓飞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不，他换了。”陈国豪肯定地答道，“冬天的鞋子，没有那么容易干。你会没发现，是因为他换的鞋子和他弄湿的鞋子，是一样的款式，都是他们医院统一配发的。”
　　“什么？”李拓飞吃了一惊。


第022章 得不到的遗产
　　“确实如此。”陈国豪道，“医院和警察局一样，都会给员工配发成套的制服和鞋子。你见到他的鞋子和之前的一样，便以为他没有换鞋。其实他只是换了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双。我们刚刚去了刘舜民的房间，找到了被他换下来的另外一双鞋子。那双鞋子，直到现在还是湿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他换了鞋子。那能说明什么！”李拓飞咬着牙问道。
　　“即使是同一款的鞋子，因为磨损程度的不同，留下脚印是不一样的。”陈国豪解释道，“刘舜民留下的靠近湖边的脚印，除了已经区分出今天早上你们一起留下的部分之外，只有这双湿了的鞋子留下的脚印。所以，他不可能是昨天半夜去湖边的人。当然，你也可以说他心思缜密到半夜穿着湿鞋子去杀人。但是晾了半天，处于半干状态的鞋子，和刚刚打湿的鞋子，所留下的鞋印也是不一样的。很遗憾，我们并没有在花园里找到这样的鞋印。因此，有可能昨天半夜前往花园池塘边杀人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原来是鞋子吗？是鞋子啊……”李拓飞冷笑不已，“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就算是这样，那又能怎样呢？只有我一个人有可能去花园，那么杀人的就一定是我了吗？这算是什么证据？警督先生，你们办案不会是这样草率的吧？”
　　“这只是初步的判断而已。”陈国豪丝毫不介意李拓飞的攻击，仍然是平淡的叙述道，“总之，现阶段来说，你是唯一的嫌疑人，必须要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你放心，我们做事很严谨的，如果你真的是无辜的，我绝对不会冤枉你。但是，只要是你做的，我们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来。对了，忘了告诉你，因为温度和湿度的不同，即使是同一个人，穿着同一双鞋子，踩在同一个地方，在白天和晚上所留下的脚印也是不同的。这种事情，我们人的眼睛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带回去，接受精密仪器的检查，就可以判断出来了。这样一来，你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去过湖边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李拓飞，你根本逃不掉。”
　　“脚印……脚印……竟然是为了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李拓飞自嘲地大笑起来，“算了！我认输！陈警督，你果真名不虚传！我算是服了你了！我真的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
　　“现在厉害的新技术多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江云浦忍不住插嘴道，“李拓飞，你也太狠了！你一开始，是想杀死张元应，再嫁祸给水凝小姐的吧！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你一向都是个勤快的孩子，为什么昨晚的咖啡杯，却留到了今天早上尚未清理呢？你其实是想留下大家都被下了安眠药，但是只有水凝小姐和张元应例外的证据吧？因为这个缘故，你昨晚还特地阻止水凝清理咖啡杯。”
　　“是啊！可惜被你识破了。”事到如今，李拓飞索性也不再否认，而是直白地说了出来。“水凝小姐昨夜也阴差阳错地没有去赴约。要不然，我根本不会落到被怀疑的境地！”
　　“其实从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你了。”江云浦道，“你也许是想留作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很自信大胆的行为，只可惜，如果被人识破了手段，就反而成了不利的证据。”
　　“都怪你太多事。”李拓飞道，“如果不是你多事帮秋水凝洗脱嫌疑，刘舜民根本就不会怀疑我！他也根本就不会死！”
　　“你说谎！”之前一直沉默着的秋水凝却突然出口反驳道，“只有刘舜民才是你一开始就想要除掉的对象吧！你事先在猎|枪上动了手脚，无论被怀疑的对象是你还是我。你都会撺掇刘舜民用枪除去凶手。无论目标是谁，只要刘舜民开枪，他就一定会死！”
　　李拓飞看了秋水凝一眼，突然笑了起来，“看你的样子，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看了吧？寒玉老师留下的那本册子。里面写了，对不对？”
　　秋水凝神色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册子里写了什么？”江云浦问道。
　　“刘舜民之所以一直被寒玉要挟，是因为他当年医疗事故的真相被我妹妹掌握着。”秋水凝有些难过地说道，“而他医疗失误，害一个病人从此瘫痪在床，这个病人，就是李拓飞的母亲。寒玉的册子里，这些内容都记载得很清楚。”
　　李拓飞愤恨地吼道：“是啊！就是因为他的过失，我母亲这些年来只能瘫痪在床！稍有疏忽就会死去！可是他却连承担责任都不肯！而我的好老师……明明知道这些，却从来没有对我提过一字半句！如果不是偶然有一次，我看到了老师的小册子，只怕我会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江云浦突然明白了：“所以，你就趁这个机会杀了他，并把一切责任嫁祸给他？”
　　李拓飞冷笑道：“拜他所赐，我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怎么可能放过他！要激他动手再容易不过，他以为拿到了证据暗中威胁他的人是我，急着想杀我灭口呢！呵呵……江律师，你应该最清楚，法律号称公正严明，但从来都保护不了最需要保护的那些人！我从来都知道，无论我是想报仇还是想得到些什么，都只能靠自己！他不是最爱面子吗？我就偏偏要叫他身败名裂！只可惜……功亏一篑！”
　　江云浦严肃地看着他：“即使如此，法律依然代表着绝大多数的公正。触犯法律谋得的利益，早晚都会得到惩罚。”
　　李拓飞苦笑着摇头：“这么正义凛然的话，还真是不适合江律师你……算了，棋差一招我也怪不得别人。水凝小姐，对不起，我与你无冤无仇，本来无意把你牵扯进来。只是，我母亲的病需要那笔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江云浦道，“杀人偿命！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还有呢？那份最重要的遗嘱应该也是你拿的吧？你是寒玉小姐最信任的弟子，连她最保密的册子你都能偷偷看到，那么想偷到她的密码箱密码，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是不难。”李拓飞淡淡地笑了，“只是……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这笔钱。江律师，你为什么以为我还会留着那张威胁我的遗嘱？你们应该已经搜过我的行李了吧？找到什么了吗？”
　　江云浦认真地看着李拓飞，道：“李拓飞，你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只可惜，你这样的人总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总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多，反而容易留下破绽。”
　　李拓飞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云浦接着说道：“如果是一般人，偷到了寒玉小姐的遗嘱之后自然是迅速毁掉以免意外。可是你的话，应该会留下来吧？因为你会担心，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如果留着遗嘱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对吗？”
　　李拓飞顿时脸色一变。
　　江云浦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是步步紧逼：“如果我没猜错，在尘埃落定之前，你都不会毁了遗嘱。而今天早上我们发现张元应的尸体直到现在，你一直都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因此，你应该还留着那份遗嘱没有来得及毁掉，对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就在你自己的身上，是不是？”
　　李拓飞长叹一口气：“我计算了那么多，终究是功亏一篑。我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和江律师，还有陈警督你们两人比起来，我根本就是个跳梁小丑！没错，遗嘱……确实就在我身上！”
　　李拓飞伸出手，从上衣口袋中拿出薄薄的一张纸。正是那封失踪已久，并引发了这所有一系列悲剧的遗嘱。
　　李拓飞脸上带着几分苦涩：“其实我最初……真的只是想偷遗嘱而已，我想拿到属于我的那份遗产！我母亲的病不能断药！只要我一个月拿不出钱来，她就会死！我原本不想杀人的！可是昨天晚上，我却在厨房门口听到张元应私下里和水凝小姐的谈话！他说他知道寒玉小姐的死因，也知道是谁偷的遗嘱！寒玉小姐的死与我无关，我不担心。可是，我却不能让任何人夺走那份遗嘱！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发现遗嘱是我偷走的！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其实根本不想杀他！”
　　听到这里，江云浦不禁有些难过，他叹了口气，道：“你错了，我想……其实张元应根本不知道遗嘱是你偷的。他应该只是想瞒着大家骗水凝小姐出来。他曾经对我说过，他看好水凝小姐的写作才华，他说过他要用些手段让水凝小姐来当他新的摇钱树。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的手段吧。他应该只是想用这些谎话，来骗水凝小姐和他签约而已！”


第023章 螳螂捕蝉
　　回想起当时张元应得意万分的神色，江云浦忍不住摇头长叹：“只是不想骗惯了人的张元应，却为了这次的谎话断送了性命……他其实根本不可能知道是你偷走的遗嘱，更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水凝。如果拿不到寒玉小姐的遗产，他欠的那些高利贷会要了他的命！他怎么可能会放手！”
　　李拓飞一愣：“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他想告发我之后，从水凝小姐那里分到一半的遗产吗？这还是江律师你说过的啊！你曾经说过的，如果遗嘱找不到，我们每人能够继承寒玉老师三分之一的遗产；找到了，则由水凝小姐继承全部。如果你是那个偷遗嘱的人，一定会暗地里去找水凝交易，拿出遗嘱，但要求事后分掉二分之一的财产。难道不是因为这样吗？”
　　江云浦无奈地摇摇头：“你想的太天真了！如果张元应真的知道是你偷遗嘱，他还需要靠告发你来分到一半吗？他难道不会籍此威胁你放弃你的那一份，从而自己得到三分之二？到手的钱不赚，张元应难道是这么大方的人吗？”
　　李拓飞茫然失措：“怎么会……这样……原来我果然是个白痴……白痴！”
　　见李拓飞有所动摇，江云浦连忙想进一步劝说。但李拓飞却突然倒退一步，整个人贴在了壁炉旁边。
　　“即使如此……”李拓飞凄然地笑着，原本英俊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疯狂的神色，“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把遗产还给水凝小姐！对不起！水凝小姐！我要用这笔钱救我妈的命！”
　　说着，李拓飞以一股毅然而决然的姿势，将写着遗嘱的纸塞进了壁炉，甚至顾不上自己的手被灼伤，径直把纸塞到了火焰最旺的地方。质地良好的纸张，遇到火焰飞快地燃烧了起来。陈国豪和他的手下们扑过去迅速扑灭火焰，也只救下了已经被烧伤的李拓飞的手臂，和已经成为灰烬的遗嘱。
　　陈国豪看了看灰烬中的遗嘱，无奈地冲江云浦摇了摇头，毁成这个样子，遗嘱已经没救了。
　　江云浦忍不住大怒，他一步上前，揪住了李拓飞的衣领，怒斥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财产？”
　　李拓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啊！唯一的遗嘱已经被我毁了，你们任何人也没有办法追回来了。江律师，对不起了，你的佣金终究还是拿不到了。反正我是个杀人犯，将来一定是会被判死刑的，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我一定要让我妈活着，好好活着！”
　　“你根本什么也得不到！”江云浦愤恨的一把将他甩在旁边，“我早就知道我自己不可能那到任何佣金了，可是你同样也得不到任何遗产！因为……因为秋寒玉根本就没有死！”
　　江云浦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拓飞最先回过神来，他苦笑着看着江云浦：“怎么可能！寒玉老师明明已经死了！还是我发现的尸体！我亲自报的警！她怎么可能没有死！”
　　“对啊！云浦！”陈国豪也反应了过来，“我们局亲自接的警，验尸报告我都看过了，确实是秋寒玉没错！”
　　江云浦没有答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站在一旁的秋水凝看着。
　　陈国豪一愣：“云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难道说……”
　　“你想说她才是寒玉老师？”李拓飞惊叫了起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寒玉老师的姐姐！她才是真正的寒玉老师本人！死的那个……死的那个……那个才是所谓的寒玉老师的孪生姐姐！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这……这怎么可能呢……”陈国豪大为震惊，即使是他，也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因为姐妹二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差别太过巨大了。
　　江云浦冷冷一笑：“李拓飞，你以为自己的手法很高明么？你觉得我能破解你的手法很厉害么？你觉得国豪能抓住你的把柄很能干么？其实跟眼前这位秋小姐比起来，我们几个统统都是白痴！你眼前发生的所有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我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牵着丝线在她掌心跳舞的人偶！”
　　此时，处在众人视线中心的秋水凝，突然缓缓地笑了起来。她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再是之前那般温婉内敛，而是带着几丝嘲讽，几分轻蔑。那抹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犀利、锐利、尖刻。那种锐利的直刺人心的眼神……那一刻，真的像极了悬挂在客厅照片中的秋寒玉！
　　“哎呀呀……江律师，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秋水凝，不，应该说是秋寒玉眼角含笑，笑容明艳动人，但是此刻她的笑容里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不说出来不是很好吗？拓飞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份财产吗？你又为什么非要打破他的美梦呢？”
　　李拓飞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寒玉老师！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秋寒玉看着李拓飞，从容地笑着，“拓飞啊，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编的剧本，始终都是这么简单，这么无聊。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给拆穿了。以前，你总是怪我一直都不肯让你独立出书，现在你可明白了？你拿来的那些稿子，虽然文笔算是不错了，但是内容方面在我看来，还差得很远呐。你啊……也就只是给我当当枪手的水平了！”
　　此时的秋寒玉已经丝毫没有了作为“秋水凝”时那一副怯懦内向的样子，她的笑容明艳而嚣张，带着不屑一顾的神色。所有人都在哪一瞬间回忆起了那个目空一切，即使与所有人为敌也毫不在意的女人。
　　陈国豪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寒玉：“枪手？难道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指使的？李拓飞不但是她写书时的枪手，甚至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也是……”
　　江云浦摇摇头：“不，她甚至用不着指使，就能让事情按照她的期望发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大概就是那最后的黄雀了。连李拓飞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她的陷阱。而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她的脚印有问题，我也差一点被她蒙蔽过去。那时我才突然发现，发生在她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太过巧合了。”
　　“巧合啊……巧合不好吗？所有的故事不是都由巧合组成的吗？这样，剧本才会足够精彩哟！”秋寒玉脸上丝毫不见紧张，仍是慢条斯理地微笑着。
　　江云浦眉头一皱：“可我是个律师，并不是作家。我相信世上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巧合。你和张元应的私下交谈，为什么会正好让李拓飞听到？昨天晚上，是谁故意提到了那把猎|枪，并引李拓飞注意到只有刘舜民会使用那把枪？”
　　李拓飞突然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本想去厨房准备晚饭的。却正巧听到张元应在厨房里说的话。当时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但是，如果从头到位根本就没有什么秋水凝，出现的一直都是他的老师秋寒玉的话……那么确实是很清楚自己到了傍晚，一定会去厨房做饭的。
　　然后，算准了恰当的时间，再引导张元应说出那样的话并不是不可能。晚饭之后，他也正是看到秋寒玉去摆弄壁炉上的枪，怕她出现意外，才会去提醒她。然而在提醒她之后，自己也突然注意到，既然这把枪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在场的又只有刘舜民会使用，那么不如……
　　想到这里，李拓飞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可能吗？至始至终，她没有对自己说过任何特殊的话，就连带有暗示性的语言也完全没有。可自己的思维就这么简单地被牵着走了，就这么一步步的错下去，最后成为一个杀人的凶手……
　　李拓飞从来都没有想过，就连做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依然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江云浦步步推进的问道：“还有，昨天半夜，是谁明明和张元应有约，但却故意没去赴约？是谁明明猜到可能是张元应遇到危险，但却装作不知？刚才，又是谁在我和国豪的推理陷入瓶颈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泼了我一身茶水？”
　　“如果不是有你的提示，我和国豪虽然觉得湖边的脚印有些奇怪，却没有往‘刘舜民两天里穿的是两双完全相同的鞋子’这方面想。”江云浦定定地看着秋寒玉，“而你，却早就已经发现了吧？你怕我们忽略了这点，还故意打翻茶水，弄湿了我的鞋子。不然，你要怎么解释，你刚刚从厨房端出的茶水，泼在我身上却丝毫不烫！”
　　“这自然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啊！”秋寒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自然放松，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眼前的江云浦是在质问她。好像他们依然在进行友好和睦的对话一般，“我怕陈警官破不了案子，没法向上面交代；又担心万一茶水太烫，烫伤了你可如何是好？怎么样？我可是处处都为你们考虑周全了呢！我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吧？”


第024章 可怕的女人
　　“够了！”陈国豪怒喝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秋寒玉！你这个女人！这可是两条人命啊！你究竟还要玩弄人心到什么地步！”
　　秋寒玉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依然是那般轻柔和煦：“这怎么会是我的错呢？陈警官，是我给大家下了安眠药吗？”
　　“不是。”
　　“那么，是我杀了张元应吗？”
　　“不是。”
　　“是我在刘舜民的枪里动了手脚吗？”
　　“不是。”
　　“或者，是我教唆或者暗示李拓飞去偷遗嘱，并杀害张元应、刘舜民的吗？”
　　“……不是……”陈国豪虽然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一一确认，她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每回答一次‘不是’，他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
　　秋寒玉有些清淡地笑了笑：“那么，我又有什么过错呢？就凭江律师的那些推论，就要把责任归结到我身上吗？不错，也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李拓飞偷了遗嘱却故意不说出来；也许是我故意让李拓飞听到我和张元应的谈话，并把谈话引到会让他产生误会的程度；也许是我提示了李拓飞，让他想起刘舜民很依赖那把猎|枪的习惯。可是自始至终我没有做过任何害人的事情，也没有对李拓飞说过或者暗示过一句让他去杀人的话。所以，这桩悲剧，怎么能怪罪到我的头上呢？至于最后用茶水提示，让你们找到破解这个案子的关键性证据。那就更不能算是过错了吧？江律师，你精通法律，请你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究竟违逆了哪一条法律呢？”
　　江云浦有些艰涩地答道：“……没有，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说你的行为有错……你操纵人心，利用人性。你抓住了他们心里最薄弱的环节。”
　　李拓飞突然失控地大笑起来：“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别人计算中吗？原来我不过是个小丑样的人物！一直都在枉为他人作嫁衣！我以为我自由了！其实还是在帮别人当枪手！我以为是我激得刘舜民主动对我出手，借此逃脱法律的制裁……我以为我这种手段就已经很是高明。结果在老师面前，我这样的手段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江云浦摇摇头：“李拓飞，无论是创作的才能，还是演戏骗人的本事，你都差秋寒玉太远……她才是真正的天才！只是秋寒玉，害死了这么多条人命，你真的还能觉得是理所应当？”
　　秋寒玉轻轻一笑，她的笑容仿佛还是像秋水凝时那么温柔和善，但是那一抹明明温柔似水的笑容却又让人觉得冷彻骨髓：“如果张元应不是那么贪婪；如果刘舜民不是那么虚伪；如果李拓飞能放下心底的仇恨……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牵动？我从来都没有加害过他们，又为什么要觉得愧疚？江律师，我不介意承认你所说的一切。但我不认为我应该因此受到任何指责，伤害他们的，从来都不是我！他们不过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是啊……”李拓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整个人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哈哈哈哈……我们几个不过都是……咎由自取！”
　　听完了秋水凝的说辞，江云浦依旧面色冷静地看着她：“也许在张元应和刘舜民的案子上，你可以撇清关系。但另一件事上，你却毋庸置疑地负有责任。既然你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那么就证明你至少亲自杀害过一个人。你涉嫌杀害了真正的秋水凝！”
　　在一旁的陈国豪忍不住插嘴道：“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吧？云浦，你为什么会认定她不是秋水凝，而是秋寒玉本人呢？如果你推测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可怕了吧！真的有人能操纵人心到这种地步吗？”
　　办案经验丰富的陈国豪至今仍是将信将疑。江云浦的推测着实在他能接受的常识范围之外。以他的职责，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有人能像秋寒玉这样光明正大的将他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自己却不用负上任何责任。
　　江云浦正色道：“不然呢？如果她不是这样的女人，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当初也是你们警察对我再三确认死者确实是秋寒玉，我才会相信她已经死了。要不然，我根本不会相信那样的女人会死得这么容易！现在想来，死在那个时候的其实应该是真正的秋水凝！而凶手就是秋寒玉！是她杀害了自己的亲姐姐！她知道那半个月李拓飞会去陪母亲，尸体至少半个月之后才会被人发现。而那时候警方能够检验出来的信息已经少得可怜。于是她更改了遗嘱，并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其实，如果能验证出被害者具体的死亡时间，就会知道秋寒玉在她自己更改遗嘱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做完一切之后，她以秋水凝的身份回到江西老家。接下来，只要等着尸体被发现，让‘秋寒玉’这个身份确认死亡。我自然会依照遗嘱去找她，她不但可以逃避罪责，还可以凭借秋水凝的身份继承这一切！”
　　陈国豪惊讶不已：“这……真的可能吗……”
　　江云浦道：“不然要怎么解释呢？和李拓飞他们素不相识的秋水凝，可能这么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弱点吗？能做得到整个布局的，只有对他们的性格弱点了如指掌的秋寒玉！想要证明我的推论，其实也很简单。真正的秋水凝，她的丈夫多年卧病在床。她如果离家出远门，一定会有所交待。上一次我去秋家，只是为了找到秋水凝这个人，所以比较仓促。接下来，只要派人去她的老家仔细调查，就一定可以知道，早在秋寒玉的死讯传出去之前，秋水凝是不是曾经离家数日！”
　　秋寒玉轻抚额头，叹息道：“真是的，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你看穿了啊！当年我们姐妹互扮彼此的时候，明明连亲生父母也分辨不出的。江云浦，我真是想不通，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我还以为我的演技已经很完美了呢！”
　　江云浦无奈一笑：“就是你假扮的太完美了，才会让我觉得奇怪。”
　　秋寒玉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云浦说道：“我在外国留学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教授说过：一个人的性格，会和他的成长环境、家人、背景……有很大的关系。你和秋水凝是孪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生活背景成长环境完全相同。当然，因为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所以性格之中会有种种差异，这都是是很正常的。但是，绝不可能差到那样截然相反的地步，我还从未见过哪对姐妹或者兄弟，在性格特点上，乃至是非观念上，彼此之间一点点相同之处都没有。”
　　秋寒玉听在耳中，若有所思。而江云浦则接着说了下去：“所以就在刚才，国豪提到秋水凝的性格和秋寒玉完全是极端的反面的时候，我就突然反应过来。据我所知，没有哪对双胞胎会像你们这样拥有截然相反的性格和是非观的。所以这只有一种可能，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秋水凝，而你，只是扮演了一个和你自己完全相反的自己的姐妹。就像你的小说‘双生并蒂莲’中所写的一样。你在我们面前，展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这会让我们不去怀疑你们两个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你却没有发现，有时候反差过于强烈，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是啊，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秋水凝，从一开始，就只有秋寒玉一个人而已。”秋寒玉的笑容有些苍凉，带着几分嘲讽，不知是在嘲讽江云浦还是在嘲讽自己。
　　江云浦点点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虽然我不认识真正的秋水凝，但你的老家是在江西农村。我见到你的时候，当时你在饲喂鸡鸭，做农活对吧？可是，如果你一直是这样的生活环境，还能保持这样柔嫩纤细的双手，那就有点太奇怪了。”
　　秋寒玉摊开双手，十指纤纤，青葱细长，仿佛冰雕雪琢一般。
　　“而且你的手在食指和拇指的指节处却生有明显老茧。”江云浦进一步指明道，“只要对比一下李拓飞的手就知道了，这是习惯写作的人才会有的特征。”
　　秋寒玉不由自主将双手翻过来，果然看到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节处生有淡淡的老茧。
　　李拓飞亦抬起手来看，他的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节处同样生有老茧。
　　秋寒玉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冲着江云浦摇了摇头，笑道：“就因为这样，你就确定我不是真正的秋水凝？江律师，那你这次可就错了。”她随即微笑着看向一边的陈国豪。“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警察应该早就发现死的人不是秋寒玉了。毕竟我们的陈警督可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陈警督，你说是不是？”


第025章 真正的凶手
　　听到秋寒玉点名提问，陈国豪不得不点头承认道：“没错，我们当时就已经仔细检验过尸体的每一处细节。那具女尸的双手上同样没有任何老茧，是一双明显养尊处优的手。因此，我们才没有怀疑死者的身份。当然，那双手上也没有出现身为作家应有的老茧，我们也曾因此一度产生过疑惑。但是考虑到一直以来流传着的，李拓飞长期为秋寒玉代笔创作的那个传闻，我们又觉得出现这种情况也算比较正常。”
　　“那我当时看到的情景……”江云浦皱眉，“对了！我记得那里的鸭舍和鸡棚都很新，应该是你回到老家之后新建的。之前秋水凝住在那里的时候，应该没有那些东西。”
　　“是啊。那些只不过是我用来扮演‘秋水凝’的道具而已。既然是做戏，那当然功夫要做足咯！没想到倒是弄巧成拙了。”秋寒玉不在意的点头笑道，“江律师，你以为真正的秋水凝是一个在乡间辛勤劳动的贤淑妇女吗？当然不会啊！要知道，那可是我秋寒玉的姐妹啊！我是这样恶毒狠辣的女人，我的姐妹，又怎么可能辛苦操劳！那可是个真真正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怕是家里落魄到揭不开锅，吃不上饭，当光家里的所有家当。她也不会去做那些她看不上眼的下贱活计！”
　　江云浦皱眉道：“即使你极力隐瞒，可既然你自己暴露出秋寒玉还有个孪生姐妹，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警察迟早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依然无法逃脱罪责，为什么还要冒充自己的姐妹呢？你自身的成就不低，为什么还一定要成为秋水凝呢？”
　　秋寒玉苦笑：“成就我再高又有什么用，我最在意的那个人始终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他眼里直到最后都只有秋水凝一人！”
　　江云浦回头看了看李拓飞，突然想了起来：“你是说……秋水凝的丈夫，楼尽雪？”
　　秋寒玉凄然道：“是啊……尽雪……尽雪……我的尽雪……江律师，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张元应说的其实没错。我之所以会选择李拓飞作为弟子，除了他确实多少有些才华之外，就是因为他真的很像那个人。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如姐姐，处处被人看不起，所有人的眼里都只看得到姐姐。我以为，只有尽雪是不同的，我以为只有他能看得到我，可是最终，他也不过是和所有人一样……”
　　江云浦问道：“这就是当年你离家的真正原因？”
　　秋寒玉点头，笑容凄然而又带着些疯狂：“不错！这些年来，我不择手段的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秋寒玉并不比秋水凝差！只要我想，我可以做的比姐姐更好！可是……我自己非常清楚，我最好的作品，依然是由秋水凝执笔的那部《双生并蒂莲》。而我所谓的这些成就，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杀害秋水凝？”陈国豪也忍不住插了一句问道。
　　听到这句话，秋寒玉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愤恨了起来：“因为她要夺走我仅剩的一切！十年了，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是因为那个人就要死了！尽雪得了绝症，姐姐独自一人苦撑数年终究还是撑不下去。治病需要一大笔钱，直到这时，她才想到还有我这么一个妹妹。她来找我，只不过是想让我借她一笔钱为那个人治病。”
　　“结果呢？你不肯？”
　　秋寒玉冷笑：“我当然不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有今天的这些成就，是靠我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得来的！为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我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根本一点都不知道！我又凭什么要成全他们的幸福！可是就因为这样，水凝和我争吵起来。她说她不能让那个人死去！如果我不肯借钱给她，她就要付诸法律途径，和我争夺《双生并蒂莲》的著作权。呵呵！原来她都知道！她也知道当年是我偷走了她的手稿！她一直知道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只是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我……我不需要她的施舍！”
　　“为了灭口，你杀了她？”
　　秋寒玉有些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为什么连我唯一拥有东西的她也想抢走！也许我只是一时激愤，也许我从很早以前就恨着夺走我一切的她……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可是，我却突发奇想，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代替水凝，拥有她所拥有的一切？”
　　秋寒玉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秋水凝倒在地板上的血泊中，气息全无。她的心情，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哀。
　　“为什么……会是秋水凝死了呢？”秋寒玉喃喃道，“明明死的应该是秋寒玉。秋水凝那么幸福，那么美好，我所向往的一切她都拥有。秋水凝是不应该死去的，对吧……死去的应该是人人讨厌的秋寒玉。本来，我都已经决定了啊！我当时就决定，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是秋寒玉，秋水凝的人生，我会替她走完……”
　　江云浦还有一点想不通：“既然你这么想成为你姐姐，那你又为什么还要争夺这份财产？如果不是你自己留下这份遗嘱，让我们知道你在老家还有个姐姐，说不定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查到你的头上。”
　　秋寒玉苦笑：“因为我成了姐姐，需要钱给丈夫治病的人就成了我自己……而我，并不想让尽雪死去。如果没有这份财产，我要怎么救他的命？”
　　江云浦闻言一愣：“秋水凝的丈夫难道不是你杀死的吗？难道不是因为怕他认出你不是真正的秋水凝，所以你才杀害了他吗？”
　　“哈哈哈哈……看起来像是这样吗？”秋寒玉歪过头看了江云浦一样，脸上笑容显得的有些歇斯底里：“不错，尽雪确实是死得太巧了，也的确不能算是正常死亡。但那与我无关！我明明告诉他了，我会像姐姐一样爱他的！我会照顾他，等到我拿到财产，甚至可以根治他的病！带他去国外医治也没有关系！我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会舍得杀了他！可是他却自己偷偷拨快了输液管！我知道一直以来他的眼里就只有姐姐，但是我却没想到，他连在没有姐姐的世界里活下去都不愿意！”
　　江云浦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
　　秋寒玉自嘲的笑道：“是啊！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冒风险更改遗嘱，害得自己不得不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纵然我机关算尽又如何，我却永远也得不到我最想要的东西！
　　李拓飞此时却突然开口：“寒玉老师，我明白了，无论当初我有没有偷遗嘱，其实你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对吧？你这样处心积虑，无非是想让我们几个和你最熟悉的人统统去死。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你的真实身份，你才有可能永远用秋水凝的身份活下去。你当时明明可以选择将遗嘱直接邮寄到江律师的事务所里去的。那样的话，我们任何人都没机会再得手了！可是你却没有这么做！你故意将遗嘱留在保险箱里，就是为了以它为诱饵引得我们自相残杀！对不对！”
　　秋寒玉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似是默认。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明白。”李拓飞问道，“和你走的最近的我，不应该是你第一个铲除的目标吗？我相信，即使你不想亲自动手，但如果是你的话……你想让我早一步死，那么最后活下来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秋寒玉轻轻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你和尽雪……真的很相像。当年我十六岁，离开家乡的时候，他差不多就是你如今的样子。所以我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了你，如果你选择复仇，那么我会帮你布局，如果你想要财产，我也可以给你。如果你最后选择了放弃复仇，那我也不会让张元应和刘舜民伤害到你。后来之所以会揭穿你，只不过是为了自保。如果不是这位江律师在最后的关头多此一举的话，你本可以如愿拿到这份财产的。”
　　陈国豪此时突然插进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们两位，都必须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没有意见吧？你们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秋寒玉和李拓飞都没有提出异议。于是陈国豪便带着两人，与众警察一起离开了这座载满了血腥与悲哀的别墅。
　　这一天，著名女作家秋寒玉突然死而复生，以及秋寒玉宅邸又发生了新的连续杀人案的消息，在整个上海滩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离奇曲折的故事惊叹着，众人纷纷猜测着整件事情的始末和内|幕。却没有人猜中其中的真相。
　　而这一切，已经和江云浦没有了任何关系。他此刻已经离开了上海，去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


第026章 尘埃落定之后
　　几天之后，风尘仆仆的江云浦出现在了陈国豪的办公室。
　　“那件案子后来怎么样了？”江云浦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拓飞承认故意杀害了张元应和对枪支动手脚间接害死了刘舜民。他被判处死刑。”面对江云浦，陈国豪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过几天就要枪决了。我知道你和他多少算是有点交情的，如果你想看他一眼的话，就抓紧吧。”
　　“那秋寒玉呢？”江云浦问道。“她的处置结果是怎么样的？”
　　“无罪释放。”
　　“无罪？这怎么可能！”江云浦惊道，“就算在张元应和刘舜民的案子上无法处置她，最起码，她也杀死了秋水凝啊！怎么可能是无罪。”
　　“因为她是正当防卫。”陈国豪无奈地表示道，“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当时，是秋水凝突然去她家找的她。现场遗留的那把我们一开始找不到来路的凶器，也被证明是秋水凝带来的。凶器上的血迹经过再次对比之后确认，那些血液并不是秋水凝留下的，而是秋寒玉的。我们也已经验过秋寒玉身上的伤痕，是那把凶器留下的无误。”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江云浦不赞同道，“也可能是她在秋水凝死后，自己拿刀子捅了自己一刀造成的啊？那个女人，做得出这种事情！”
　　“这点我们也想过。”陈国豪点头表示了赞同。“但是凶器上只有秋水凝一个人的指纹，伤口的方向和深度也是必须由第二人面对面刺伤才能造成。我们在现场调查到的种种迹象都显示，是秋水凝先用刀子刺伤了秋寒玉，秋寒玉在反抗的时候推倒了秋水凝，导致她的头部撞到书柜，意外身亡。”
　　考虑到江云浦可能会有的种种疑问，陈国豪索性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幕一次性说了出来。他还补充道，“我手边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她确实是正当防卫。再加上上面知道秋寒玉没死之后，一直对我施压。即使她最后有弃尸逃亡，冒名顶替这样的行为。可是这些都不能算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以她的身份地位，最多也就是交一笔保释金就能了结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有上面的高层做后盾帮她。所以最后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其实前两天，她就已经保释回家了。”
　　“最终……还是这个女人棋高一着啊！”江云浦冷笑一声，道，“结果直到最后，我们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恐怕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当时才会一点不意外的被我揭穿！”
　　“喂！云浦！你没事吧？”陈国豪明显觉得江云浦的情绪有点不对，他一向不是这么冲动易怒的人啊。
　　“我记得你一向没这么强的正义感啊？“陈国豪拍了拍江云浦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一直只管赚钱相关的案子吗？这个秋寒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李拓飞刘舜民张元应他们三个，甚至那个没见过的秋水凝，也不一定就是什么正人君子啊？能被秋寒玉算计，何尝不是他们自己有问题。你这么跟秋寒玉较真，这是为什么啊？”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可是，我最讨厌被人欺骗！”江云浦愤恨道，“尤其是被这个女人骗！她还欠我百分之五的佣金！”
　　说罢，江云浦和来的时候一样，旋风般地冲出了陈国豪的办公室。连陈国豪办公桌上的文件都被他带起了好几张。
　　陈国豪连忙起身抢救文件，等他好不容易救下自己的文件，江云浦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人影。
　　“还真是像个龙卷风似的……”陈国豪感叹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爱情就像龙卷风’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吧？江云浦那家伙，要是会喜欢上秋寒玉那女人……那可真是，天地都要颠倒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江云浦确实像个龙卷风一般，在离开陈国豪的办公室之后，他依然没有停下来，而是转身去了关押着李拓飞的看守所。
　　如今的李拓飞已经是心如死灰，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统统供认不讳。因此他的判决下来的很快。过两天就要执行枪决。也因为这样，他并没有被转移到监狱之中，如今他依然被关押在看守所里。不用再去监狱里走一遭吃一趟苦，这对他来说，大概算是唯一的好事了吧。
　　江云浦申请了与李拓飞见面。凭借自己的人脉，申请迅速就被批准了下来。他来到会面室，意外的发现，会面室中不止有李拓飞一人，秋寒玉也在里面。
　　看到秋寒玉也在这里，江云浦确实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两人毕竟曾经是师徒关系。就算之前有过什么恩怨，如今李拓飞已经命不久矣，秋寒玉会来送他一程，倒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秋寒玉的感觉又有了新的变化。此时的秋寒玉，不像是之前假扮秋水凝的时候那样温柔娴淑，让人观之可亲。也不像以前的秋寒玉，时时刻刻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秋寒玉此时穿着一件素色大衣，不像她以前的衣服一样鲜艳耀眼，仿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如今的她，显得低调朴素了很多。但是仔细一看，这件大衣质地精良，做工考究，衣身上还压绣着细密的花纹。其用心程度丝毫不比以前的那些华丽服饰少。
　　此时的秋寒玉，看起来似乎还是和以前的秋寒玉一样奢华高调，但又有些像不久前见过的秋水凝一样端庄高雅。
　　一瞬间，江云浦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秋寒玉这个人，秋水凝，秋寒玉，两个都是她，又似乎都不是她……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连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江云浦也分辨不出。
　　“这么巧，”看到江云浦来了，秋寒玉主动起身跟他打了声招呼，“听到申请跟拓飞会面的人是你，我就提议不如我们一起见见面得了。不然按照先来后到，江律师还有得等。我想你们两位都不会介意的吧？”
　　江云浦和李拓飞都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但随即三人都安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江律师，你来看拓飞，是有什么事情吗？”秋寒玉率先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沉默。
　　“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他。”江云浦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见到了秋寒玉，却突然觉得说不出来。“你呢？你来看他是又为了什么？”
　　“总算是师徒一场，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要来为他送行啊。”秋水凝低声笑道，“拓飞，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母亲我已经送到国外去了，也联系了医生，过阵子就可以动手术了。手术之后虽然不一定保证能够恢复如初，但估计生活自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然后我会安排她留在国外生活，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让她在国外待一辈子。以后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拓飞，这样你可安心了？”
　　“谢谢……谢谢你……寒玉老师。”听到这里，李拓飞已经是泣不成声。这么些年来，他虽然叫秋寒玉一声老师，但其实心里从未尊敬过她，也从未真正把她当作自己的老师。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走到穷途陌路，最后却还是自己的这位老师帮了他一把。实现了自己一直最挂念的愿望。他相信秋寒玉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任何人都没有必要再对他说谎。
　　“你……不恨她吗？”江云浦问道。
　　“恨……恨什么呢？”李拓飞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寒玉老师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这些年虽然处处都有传言我是她的代笔，是她利用了我的才华。但是我自己知道的，我只是帮寒玉老师记录润色罢了。这样的工作，任何一个文书记录员都能够胜任。但是寒玉老师却选择了我，并给了我远超一个文书记录员的薪水。她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自己……贪心不足。”
　　“其实每一步，我都有机会停下来的！寒玉老师并没有逼迫我去做什么。是我自己做了最糟糕的选择。害了张元应，害了刘舜民，也害了我自己……”李拓飞的眼中留下悔恨的泪水，“我凭什么去恨寒玉老师呢？我原本可是意图连她也陷害的啊！难道我能恨她没有老老实实如我所愿，被我陷害吗？即使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寒玉老师依然愿意帮我……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啊！我怎么可能恨她呢！”
　　江云浦顿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能茫茫然地看着秋寒玉又和李拓飞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看守所。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留在那里还能做些什么，便也跟着秋寒玉一起告辞离开。


第027章 犯错的代价
　　即使已经离开看守所，李拓飞悔恨的泪水却仿佛依然滴在江云浦的心里，让他觉得心里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江云浦回头看了看与他一起出来的秋寒玉，只见她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仿佛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江云浦顿时觉得心里多了一把火，总觉得心里有些憋的慌，但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眼见秋寒玉转身要走，江云浦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了她：“你就不觉得难受吗？拓飞，他还是个孩子啊！他马上就要死了！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根本不用死的！你心里，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秋寒玉正色道，“做错了事情，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逼他这么做。如今他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我又为什么要替他难受？”
　　“好一个做错了事情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江云浦冷笑道，“那你呢？你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张元应，刘舜民，以及真正的秋水凝都已经死了，李拓飞马上也要死了，可是你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秋寒玉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用力甩开了江云浦：“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付出代价呢？如果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那么现在被关在看守所里的人就不应该是李拓飞，而是我！今天我会站在这里，就说明于法于理，我都没有做错任何事！即使我错了，那我也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说罢，秋水凝转身欲走，摆明了不愿意再和江云浦纠缠下去。
　　这一次，江云浦没有再出手拉住她，而是在她身后缓缓开口道：“是吗？原来你早就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那么，这代价又是什么呢？”
　　“与你无关。”秋寒玉并没有回头。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江云浦微微翘起了嘴角，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代价还是我害你不得不付的吧？你是不是很恨我？是我夺走了你最想要的东西，是我害你不得不付出了你最不想付出的代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秋寒玉虽然依然不曾回头，但是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想知道，江云浦究竟想说什么。
　　“你最想要的东西，就是那个名字吧？”江云浦缓缓说道，“秋水凝？你想得到的，其实就是这个名字吧？你究竟是谁呢？你到底是秋寒玉，还是秋水凝？”
　　听到江云浦的话，秋寒玉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
　　“江律师这话……可真是有意思。”秋寒玉冷笑道，“当我说我是秋水凝的时候，你言之凿凿说我其实是秋寒玉，如今我承认我确实是秋寒玉了，你却又来问我是不是秋水凝。如此出尔反尔，江律师，我想请问你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确实是秋寒玉没错。”江云浦点头道，“你是我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秋寒玉，那个上海滩的大作家，那个所有人都惧怕又讨厌的秋寒玉……”
　　“但我问的是，在成为这个‘秋寒玉’之前，你是谁？秋家双姝，‘晚秋溪水凝寒玉，’你究竟是哪一个？”
　　秋寒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不答反问道，“我听说，在我被陈警督带走之后，你就离开了上海。如今看来，你是去了那里，是吗？”
　　“没错，我再一次去了你的老家。打听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江云浦承认道，“一些和你的描述不太一样的事情。”
　　“哦？江律师都打听到了些什么事？”秋寒玉沉着脸问道，“我也很想知道。”
　　“我打听到，你们秋家，原本也算是当地颇有名气的望族，你父亲晚清秀才出身，你家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家境其实还算不错。”江云浦道。“只是这些年没落了。”
　　“没错，”秋寒玉点头道，“这些，我都曾经跟你们提起过。”
　　江云浦接着说道：“当地乡亲们还说：当年的秋家，有一对双生女儿非常有名。其中，长女水凝，从小聪明伶俐，文采斐然，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小才女。但是，次女寒玉，却目不识丁，刁蛮任性，经常惹麻烦。”
　　“这也没错啊。”秋寒玉继续点头，“在你们眼中，秋水凝和秋寒玉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是，试问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怎么可能成为誉满上海摊的知名作家？”江云浦反驳道，“就算第一本书可能是偷自姐妹，这两年的作品有李拓飞代笔，可是在你成就盛名之前，确确实实还有好几本书是你自己亲手所著。李拓飞也承认了，他只是在你来不及的时候帮你记录润色而已。你自己手上的茧子也能够证明，你是个经常伏案写字的人。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反倒是你那个已经死去的姐妹，手上没有任何老茧，这些年以来，你的老家那里也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她是一名文采过人的才女的痕迹。”
　　“所以呢？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秋寒玉神色未变，语气平淡地问道。
　　“这种不自然，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才是真正的才女秋水凝，你那个死去的姐妹才是秋寒玉！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互换了身份。但是只有这样才说的通。”
　　江云浦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还有你的态度，也相当不自然。国豪后来告诉了我，你当初明明就是正当防卫，你应当知道即使留下来报警你也不会被判有罪。可是，你却选择了逃回老家，假扮成你的姐妹。其实这样做对你反而是最危险的。如果当时我没有揭穿你的身份，而警察又顺势查到了凶器是‘秋水凝’带来的。那么仍然顶着秋水凝身份的你，就只可能被警局得出是你‘故意伤人’这一种判断！而你失去了‘秋寒玉’这个身份的保护，也不会再有那么多高官为你出面。等待你的大概只会是和如今的李拓飞一样的下场！你根本就不会这么容易获释！只差一点，你就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因为谋杀了‘自己’而被判死刑的犯人了！”
　　“究竟是为什么，让你会不惜冒着背上杀人罪的风险，也要顶替你姐妹的身份？”江云浦追问道，“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那个你喜欢的男人。这样子的话我是不会信的，根本一点都不像你。”
　　“不像我吗？”秋寒玉嘲讽地笑道，“那我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就应该是冷血冷情，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的吗？江云浦，你觉得你所认识的‘秋寒玉’和‘秋水凝’究竟哪个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呢？你分的出来吗？你真的分的清楚吗？”
　　听完秋寒玉的话，江云浦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才接了下去：“我在你的老家，问了很多当地的老人，询问他们对你们家、你们姐妹的印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几天，你在我们面前演出的那个‘秋水凝’才是你本来的样子，是你没有来到上海滩之前，在那个偏僻村庄的时候，最原本的样子。”
　　秋寒玉扶住自己的双臂，抬头望着天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到这种地步。这样一来，我再掩饰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既然这件事如今已经告一段落，就让我把一切始末都告诉你吧。”
　　秋寒玉顿了顿，接着说道：“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精彩有趣的故事。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觉得太过于失望。”
　　江云浦笑了笑，道，“我是学法律的，你的故事就算再无聊，难道还能无趣过我的那些法律文书么？其实我这几年一直都很奇怪，我父亲临终前还一直嘱托我照顾的，不应该是那样自私冷酷的女人。可是直到这件事件之前，你一直都没有露出破绽。直到那一天，我见到了‘秋水凝’。”
　　说到一般，江云浦突然干咳了一下，随即又接着说道“啊，我并不是想为自己的智商辩护，只是我自觉并非识人不清之人。但前几日接触的‘秋水凝’，让我几乎没有发现任何违和感。你的一举一动都相当自然，仿佛你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因此我才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在发现了真相之后，我反而又觉得疑惑了，我突然觉得，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你，我完全不知道真实的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原本以为‘秋水凝’是你假扮出来的人格，如今看来，说不定‘秋寒玉’才是你给自己带上的假面具。”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秋寒玉也笑了起来，“江云浦，我也觉得，我从来没有好好的了解过你。在我的印象中，江律师一直都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什么时候也变得好奇心如此之强了？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第028章 她的真面目
　　“大概……是在遇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你之后吧。”江云浦笑着说，“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个会有好奇心的普通人啊！我所不关心的，只是那些无聊又无趣的事情而已。喜欢赚钱，也只不过是只有见到资产表上的金钱数字增加才能让我得到乐趣罢了。这并不是说我对其他事情没有兴趣啊。想当年，我在留学时期可是个兴趣相当广泛的人！”
　　“我听江老爷提起过。”秋寒玉抿唇一笑，“他说你除了赚钱之外，感兴趣的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事，害的他天天担惊受怕。”
　　“差不多吧，只要够新奇的事情，总能吸引我的注意。”江云浦挑眉道，“就像你这样。前几天的‘秋水凝’让我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你，而今天的你，则和以前又有所不同。感觉上既像‘秋寒玉’那样高傲尖锐，又有点像‘秋水凝’那样内敛沉稳。我想，这应该才是如今的你真正的样子吧？如果是现在的你，我大概能够理解，我家那位老奸巨猾的父亲为什么会对你产生兴趣，并且一直对你照顾有加了。如今的你，就像是一本翻不完的书，让人无法猜测下一页究竟是怎样的，因此总想着能够一直一直看下去。”
　　“所以你才会想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呵……真正的样子……谁知道呢？”秋寒玉有些自嘲地笑道，“有些时候，面具带久了，早就已经忘记了真正的自己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这种事，别说你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我只记得，最初的时候……我的的确确是那个安安静静，喜欢读书又充满了梦想的‘秋水凝’……”
　　秋寒玉打开了回忆的大门，开始追忆起自己的曾经。江云浦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她诉说着。
　　“我们秋家当年，在当地还是颇有地位的人家。”秋寒玉娓娓道来，“只是我们家一向人丁稀薄，数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孩子，却是我和我妹妹这一对孪生女儿。虽然父亲一直迫切地想要一个继承家业的男丁，但却一直都不可得。”
　　“于是，他便将希望放在我们姐妹身上。希望我们二人之中，有人能招赘，继承我们秋家基业。”
　　“年幼时的我酷爱读书。但父亲却不允许，他总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求我和妹妹学好女红女工，知道女则女诫即可。其余的事情，都不许我们接触。我身为长女，父亲从小便叮嘱我，我将来要继承秋家门楣，成为秋家当家主母，就要更加贤良淑德才是。
　　父亲对我的要求比起妹妹要严格的多。而妹妹，被父亲认定是早晚都要嫁出去的女儿，于是平日里对她总是多了几分怜惜。加之妹妹性子活泼，会讨父亲欢心，因此父亲对她宠爱异常，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我到现在还记得。”秋寒玉的脸上带着几分苦笑，道，“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妹妹看上了，我都要让给她。父亲总是会说，‘你是姐姐啊！怎么能不让着妹妹呢？’或者说‘这个家将来都是你的，你现在让让你妹妹又会怎样！’……于是，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一直让了下去，直到让完了所有的一切……”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尽雪。他是父亲的学生，家境一般，但却是个难得聪慧又老实的人。”想到了回忆中的那个人，秋寒玉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怀念的神色。“尽雪比我们姐妹大上几岁，我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他知道我喜欢读书，于是便经常偷父亲的藏书给我，还瞒着父亲偷偷教我念书。为此不知道被我父亲责罚过多少次，但尽雪却一直一如既往。直到后来，他去了城里读中学，又去了省城大学……每次回来依然会给我带很多书，还教会了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数学，英文，以及那些我从来未曾了解过的广阔世界……”
　　“每次尽雪放假回家，那就是我一年里最开心的日子了。”秋寒玉的脸上浮现了几丝笑意。“后来他毕业了，回了家乡。有一次晚上，我偶然路过父亲的书房外，听到父亲问他，愿意不愿意娶我为妻，入赘做我们秋家的女婿。而他……答应了。”
　　“那简直是我一生中听到过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我一点都不介意尽雪家境贫寒，因为我父亲要选择入赘女婿，反而不会考虑那些门当户对的豪门望族子弟。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天晓得我有多讨厌那些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能够和尽雪结为夫妻……那阵子我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那是一桩所有人都祝福的婚事。尽雪对我也比以前更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那么幸福，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在梦里一样。”突然间，秋寒玉的神色一变，“然而……这一切突然就消失了，我最美的梦，就像个肥皂泡泡一样，一瞬间就被人戳了个粉碎……而破坏了这一切的人，就是我的亲妹妹！”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啊！”想起当时的绝望，秋寒玉如今仍是愤恨不已，“但凡我有了好的东西，她怎么会不想要呢？怎么会不去抢呢？”
　　“就在我们结婚前的那个晚上，尽雪因为和同窗之间庆祝，多喝了几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扮成了我，进了他的房间。”
　　“当大家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秋寒玉苦涩地笑着，“父亲勃然大怒，而我的好妹妹，跪在父亲面前只是哭泣，却无一句分辨。我当时还在想，怎么办呢？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以父亲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般的性子，定是要将妹妹送去祠堂，依宗法沉湖的！我要怎么劝父亲，才能保下妹妹的命呢？”
　　“然而我却忘了，父亲的严格，从来都不是对着妹妹的。在训斥过妹妹之后，父亲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事已至此，家丑不可外扬，妹妹已经是尽雪的人了，因此也只能嫁给他，与我……共事一夫。父亲甚至还觉得庆幸，说还好我们是亲姐妹，即使共事一夫，也可以相互照应，不至于会委屈了谁。”
　　“可是……凭什么！”秋寒玉冷笑道，“那明明是我的夫君！我的尽雪！那是我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人！做错了事的明明是妹妹，凭什么受到惩罚的人却是我！”
　　“于是我不肯，无论父亲怎样劝说，母亲怎样哀求，我都不肯答应。最终父亲怒了，他的巴掌没有落在妹妹的身上，却是落在了我的脸上。”回忆起当初的情景，秋寒玉笑得那样冷冽，“他说，他没有我这样的女儿，如此自私冷漠，连亲生妹妹都不肯给一条活路！”
　　“后来，他们都离开了，只留下了我和尽雪。我说，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靠我们两个，我们依然可以过的很好。”
　　“可是尽雪却说……我父亲待他恩重如山，如果他就这么走了，我妹妹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恩将仇报。”
　　“那一刻，我才知道，错的人是我，原来竟是我错了！”秋水凝笑得苦涩，笑得无奈，“我所看重的，在旁人看来不值得一提；而我所不介意的，却恰恰是旁人最介意的事情。”
　　“于是我逃了，我一个人连夜逃走了，全身上下只带了几件衣服首饰。一开始，我并没有走的太远。我只是逃到了镇上待了几天。结果，我听到了偶尔来城里的乡亲带来的家里的消息……”
　　“乡亲告诉我，就在我走之后的第二天，秋家如期举行了婚礼，秋家长女‘秋水凝’顺利出嫁，同时宣布，次女‘秋寒玉’不守家规离家出走，被从族谱中除名。”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心爱的丈夫，可以回去的家……就连我的名字……都失去了……我……失去了作为‘秋水凝’活下去的资格。”
　　“从那天开始，我就成了‘秋寒玉’，我从此只能是‘秋寒玉’。”秋寒玉脸上带着几分沉痛，“后来我只想着离开那个地方，无论去哪儿都行，越远越好。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上海。遇见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其中包括云浦你的父亲，他是所有人之中，给我帮助最大的一个。他教会了我，怎么样才能在这个上海滩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下去。”
　　“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秋寒玉叹了口气，“我舍弃了身为‘秋水凝’的过去。她太过于天真，太过于理想主义。无论是在那个偏僻的乡村，还是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上海，都没有她这种人生存的空间。能够活下去的，只有自私冷漠的‘秋寒玉’。”


第029章 结局也是开始
　　“那秋家后来怎样，你知道吗？”江云浦问道。
　　“后来？这几年我都没有再关心过那边的消息。”秋寒玉冷淡地表示，“直到我妹妹跑来找我。我才知道，我走后没过两年，我的父亲和母亲就先后去世了。而尽雪，在我离开之后一蹶不振，既没有勇气出来找我，又做不到忘了我和我妹妹好好生活。他们两人迅速成了一对怨偶。从那以后，尽雪无心事业，我妹妹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根本连家事也不会做。两人只会在家里相互埋怨。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先后染上了鸦片瘾。结果没过多久，就把我父亲留下的那点家产给败光了。”
　　“再后来，尽雪得了肺痨，住进了医院。我妹妹在城里的医院里，偶然得到了我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她这个早已被逐出家门的姐姐，如今居然已经混得似乎还挺不错。”
　　“何止是挺不错，你这根本就是混得风生水起好吗？”江云浦忍不住插嘴道，“那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为了钱？”
　　“怎么会呢？要是这么客气的话，那就不是我妹妹了。”秋寒玉冷笑道，“在看见了我那栋别墅的豪华之后，她又怎么可能只满足于要一点钱就走。她可是习惯了的，只要是姐姐的，只要她喜欢，她都可以随意拿走。就连姐姐的人生，只要她想，那也是她的！”
　　“难道说……她是想……”江云浦心理顿时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秋寒玉淡淡笑着说道，“那丫头说，要把丈夫和名字都还给我，让我回去重新当我的‘秋水凝’，而她，则留在上海当‘秋寒玉’。你说，这是不是很天真的想法？她大概觉得，这个世界是围着她转的，她想怎样就可以怎样吧。”
　　“所以你就杀了她？”江云浦问道。
　　“并不是，是她想杀了我。”秋寒玉道，她的语气平静，但却让人从话语中听出几分阴沉，“她说，那栋大房子是她的，那些古董是她的，那些钱也是她的。只要我死了，那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了。她才不要和那个无能又病弱的男人过一辈子。”
　　江云浦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原以为是秋寒玉冷血冷情，没想到，她那个从未谋面的真正的妹妹“秋寒玉”才是真的自私残忍。
　　“你看，她就是这么任性，想要了，便随手抢了过去。不想要了，便又要我接收回去。她依然还觉得，这和她小时候抢走我的洋娃娃是一样的事情。”秋寒玉有些无奈地笑道，这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凄凉，“可是最终，她还是死了。我突然想到，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可以摆脱这个不属于我的身份。重新做回曾经的那个我，去过我一直想过的人生。”
　　“可是最终，我还是失败了。”秋寒玉叹息道，“就连尽雪也……我本来确实是想要救他的。可是，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当夜就拨快了输液的管子，就这么去了。大概，他也不想再见到我吧。”
　　“我想，他并不是不想见到你，只是不想让你见到他那么丢脸的样子吧……”江云浦感叹道。他多少能够理解那个男人的心情，如果是他，他也会希望自己在心爱的人心里留下的，永远都是那个初恋时最美好的记忆。
　　听完了整个故事，江云浦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终于了解了全部的真相，可又觉得这个真相是这么的悲伤。他明明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可是此时，他却又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正确的选择。
　　好比秋寒玉，也许对她来说，即使背负杀人犯的罪名，她也愿意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和名字。而如今，这个梦想却永远地破灭了。
　　其实见到秋寒玉之前，他就已经猜到，真相可能远比他以为的更加残酷。之前他在秋寒玉的老家走访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相差无几的结论。其实，早就已经有乡亲发现秋家女儿的身份出了问题。
　　在他的调查中得知，真正的秋寒玉并不是那么心机深沉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她假扮自己的姐姐，几乎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了不对劲。只是碍于秋家的身份，大家不便言明罢了。至于私底下，早已有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猜想。
　　新婚当天，新娘从姐姐换成了妹妹，从此姐姐失踪，妹妹顶着姐姐的身份活了下去。怎么想这中间都大有文章。周围乡亲又都是看着她们姐妹长大的，熟识她们两人的性格，十里八乡之间早就充满了各种流言蜚语。各种各样的猜想之中，不乏猜中真相的。江云浦这次，也不过是想找秋寒玉确认一下，究竟哪一种说法才是真实的罢了。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思来想去，江云浦最后还是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如果他没有揭穿秋寒玉，那么相信秋寒玉此时应该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秋水凝’的时候一样，在那个乡村，过着她一直向往着的恬淡生活了吧。
　　“怎么办？”将往事一口气说了出来，秋寒玉仿佛倒是轻松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如今我又没有‘死’，自然是以前是怎么活，以后还怎么活呗。反正，我也已经没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其实……如果你想的话……”江云浦觉得，事情最后变成这样，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因此对秋寒玉多少觉得有些愧疚。
　　“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秋寒玉爽朗地笑道，“我和出版社的合约还没有结束，月底的稿子还没有交。下个月还有两篇杂志的专访约稿没写，新出版的书封面还没有决定，下礼拜和下下个礼拜还要去两所大学做演讲……就算我想，我又能逃去哪儿？除非我真的‘死’了，否则根本逃不了的吧！哪怕这些撇开都不说，就说你父亲留给你的那间剧院，我可还是那里的专属编剧呢！你是不想要下个月新戏的剧本了是吗？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那至少你这边的稿子，就请您高抬贵手帮我省了罢！”
　　“……休想！”江云浦深刻觉得，果然每一个当作家的人都有她可恨的地方，尤其是……习惯拖稿不结的！
　　“你还是哪儿也别去了，老老实实回家写书吧！”江云浦道，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幸灾乐祸。“现在李拓飞不在了，以后可有得你忙的了。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正说着，两人已走到了车旁，江云浦体贴主动的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两人此刻，似乎已经放开了一切，冰释前嫌。
　　秋寒玉毫不客气地坐了进去。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还是老地方，我那栋别墅，谢谢。”
　　“喂！你不是吧！”江云浦惊讶道，“你那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你一个女人住在那里，你晚上不害怕啊！”
　　“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秋寒玉奇道，“而且不住那里我住哪？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房子了！”
　　“这些年你赚了那么多钱，总有其它房产吧？”江云浦问。
　　“没有。而且就算有地方也不够大，放不下我的那些书！”说来说去，秋寒玉最舍不得的还是二楼她自己房间里那些堪比图书馆的藏书。
　　其实，真要说起来，秋寒玉的私人财产并不多。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身为秋寒玉私人律师的江云浦却是很清楚的。虽然秋寒玉这些年收入颇丰，但大部分都被她拿去购买那些书籍去了。其中还有很多是从拍卖行高价拍回的孤本、珍本，甚至古董级别的书籍。其中不少都是经过江云浦的手替她拍下的。光是这些书籍就已经将她的收入花去了大半。她其实，并没有人们以为的那么有钱。
　　“实在不行，你先去住我那儿吧？”江云浦无奈道，“你知道的，我家老头以前住过的那栋别墅。离你家不远，你搬过去也方便。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而且我平常也不住在那里。你啊！也要有点常识好不好，你家那里现在可是‘凶宅’！你是不是还嫌八卦记者还没写够啊！”
　　“这么好？你是这么大方的人吗？”秋寒玉歪头看着他，“先问清楚，不收房租吧？”
　　“不收！”一贯被称之为铁公鸡的江云浦，头一次免费做善事居然被人质疑，不免十分心塞，“就算我收，以你的收入难道还计较那点房租吗？”
　　“自然是要计较的。”秋寒玉正色道，“以你家那栋别墅的规格，每个月付房租的钱，都至少够我买五本珍本一本孤本了。所以自然要计较。我的钱每一分都是很珍贵的！”
　　“难道我的钱就不珍贵了吗？别忘了你还欠我百分之五的佣金呢！”江云浦觉得，每次和秋寒玉在一起，自己引以为傲的风度就总是有濒临崩溃的危险。
　　“你的钱又不是我的钱，自然不珍贵。”秋寒玉毫不犹豫地答道。“至于佣金，我会在我的下一份遗嘱里注明的，等我死后，你绝对可以得到属于你的佣金。”
　　“你这个女人！”
　　“哎呀！看路！看路呀！”


第030章 让人头痛的发小来电
　　江云浦是一名律师，并且自认是一名对工作认真负责，服务品质有保障的律师。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有计划性的，最讨厌临时改变计划。对他来说，工作时间里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接到来自其它人的电话，因为这些电话总是会打乱他工作的进度。
　　而所有这些会在他工作时间打电话来的人之中，他最最不愿意接到的，就是他的发小韦梦寒的电话。
　　按道理讲，韦梦寒是他的发小，两人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交情。一起摸过鸡斗过狗，翻过墙挨过揍，也算是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了。即使到了现在，两人也是很说的来的朋友，没道理他会这么讨厌接到韦梦寒的电话。
　　这问题就出在，江云浦的老爹——江流慕老爷子身上。
　　江家算是世代经商的名门，家产颇丰，但是却不是那种暴发户的人家。在富过三代之后，江家早早的就开始注重子孙的教育问题。到了江云浦的父亲江流慕这一代，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名门之后了。江家的子孙，虽然人丁不多，但只要走出去，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品味，学识，能力，那都是没话说的。
　　而江流慕老爷子本人，也正是他那一辈的翘楚。江家传到他手上之后，更是发扬光大。除了老牌的一些商户之外，在数个新兴产业也都有所涉猎。江家家风开明，并不禁止家族子弟从事自己喜好的工作。基本原则是，只要不败家，且能够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那么额外的时间里，只要有精力，各人喜欢做什么那都是各人的自由。
　　就好比江云浦，他一直以来致力于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但是也并没有因此荒废自家的产业。各行各业的事务，他都安排了有能力按且值得信赖的手下负责打理着，他只要定期检查监督，并且在关键的时刻负责拿主意就可以了。而他自己所选择的律师事业，非但没有给自家的商业运营造成阻碍。反而依赖他过人的商务法律方面的知识，给自家的商业帝国争取了无数的有利条件。
　　而当年的江流慕老爷子也是一样的。除了自家历代积攒下来的家族产业之外，他也有着自己真心喜爱，并一直从事着的职业。而这，就是这些年来江云浦最大的头痛根源。
　　因为江流慕老爷子最喜欢的行业，恰恰是江云浦最为讨厌的。
　　是的，江流慕老爷子一生中最为执着，也最为骄傲的，便是他名下经营着的一家剧院。
　　江流慕老爷子从年轻时起，便爱戏成瘾，尤其是那种新兴的西洋话剧。奈何自己却并没有这样的天分。于是继承家业之后，便自己投资收购了一间老式剧院，将之改造成自己心目中的新式剧院。并且以自己多年来的观众的经验，和不凡的眼光，硬是挖掘出了不少出类拔萃的人才。
　　时至今日，他的“蒲公英剧院”在整个上海滩，也算得上时颇为数得上号的西洋剧场了。无论是演戏的规模还是演员的质量，那都是相当有保障的。
　　而江云浦则和他的父亲截然相反，他是极其讨厌剧院的。当然，这一点也和他的父亲有很大关。想当年，超级迷恋戏剧的江老爷子，在自己投资了剧院之后，也不忘记一有机会，便以权谋私的挑上一两个路人一样的小角色，自己上台演上一演，过过戏瘾。而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忘记捎带上自己那个年纪尚幼的儿子，意图从小培养儿子对戏剧的爱好。
　　然而，这样的举措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反响。年幼的江云浦僵着身子上台，极其不协调的动作很快引起台下观众的嘲笑。非但如此，还被正巧在台下看戏的，与他同校的小伙伴给认了出来。这样一来，江流慕老爷子特地为他挑选的，觉得超级适合自己俊秀可爱的小儿子的——一个美丽的小姑娘角色，迅速让江云浦在自己当时的学校里成为了一个笑柄。
　　有此阴影，江云浦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上过舞台。甚至连剧院都是能不去就不去，总之是排斥到底。无论自己的父亲怎么劝说都没有用。甚至一度为了逃避父亲的洗脑攻击，直接跑去国外留学，数年不归。
　　于是终于到了江流慕老爷子弥留之际，作为唯一子嗣的江云浦只得匆匆从国外赶回，并且理所当然的继承了江家的全部资产。其中，对于蒲公英剧院的处理，江云浦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关掉！立刻马上关掉！
　　但是江流慕老爷子却不答应，他在病床前牢牢握住江云浦的手，让他答应自己，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关闭蒲公英剧院，并会将剧院好好经营下去。
　　虽然自认算不得感天动地的大孝子，但是面对自己老父亲临终床的遗愿，江云浦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反对意见的。于是在江流慕老爷子去世之后，蒲公英剧院便依然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剧院虽然是保留了下来，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江云浦讨厌剧院的心情。更何况不止是剧院，江云浦根本是连带着讨厌所有与剧院相关的一切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想经营好一间剧院，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所幸江流慕老爷子也并不是平白无故让儿子养着个剧院撒钱玩儿的人。对于自家儿子对剧院的厌恶，他还是有所认知的。他也并没有希望自己一死，儿子就能突然开窍，能够顺利经营好一间完全不感兴趣的剧院。因此在留给江云浦的剧院人手上，江流慕老爷子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掌管着整间剧院经营运作的剧院经理了。这个人将代替江云浦管理整间剧院，并且在选择演出剧目，敲定演员人选上最大程度的给江云浦提出合理的建议。
　　江流慕老爷子选择的这个人，就是他和江云浦都很信任的，江云浦的发小——韦梦寒。
　　韦梦寒是韦家最小的儿子，名叫韦栖风，字梦寒。韦家和江家算是有点远亲关系，两家从小就有所来往。和江云浦不同的是，韦梦寒从小就对戏剧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在经营剧院上尤其感兴趣。这一点和江流慕老爷子可谓一拍即合。在大学毕业之后，韦梦寒也毫不犹豫的表示将来的工作要往这个方向发展。
　　并且韦梦寒的痴迷程度，比之江流慕老爷子更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老爷子虽然沉迷剧院，但好歹还知道要兼顾江家的其它产业。而韦梦寒，根本就是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戏剧的世界中去了，死活拔不出来。戏剧以外的任何事情，他都不感兴趣。
　　韦家本也是有名的金融大家，眼见儿子在这样的“邪门歪道”上越走越远，却也是劝说无用。幸好韦梦寒并不是家中长子，身上并无继承家业的担子。于是无可奈何，最后韦家家长只得妥协，让他在老朋友江流慕名下的剧院里任职。
　　因此，在选择剧院接班人的时候，江流慕老爷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痴迷于此，并且知根知底值得信赖的韦梦寒作为剧院经理。
　　韦梦寒也果然没有让江流慕老爷子失望，自他接手之后，剧院的质量和口碑，更是又上一层楼。他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好几乎所有的事情。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剧院的事情来让自己这个对此极度厌恶的发小烦心。
　　对于韦梦寒的能力和信誉，江云浦更是一百个满意，一千个放心的。剧院交到他手上，那基本就等于万无一失。
　　但是“基本”毕竟不是“绝对”。因此，如果江云浦收到他在工作时间打来的电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发生大事了！而且是发生了连韦梦寒都解决不了的，必须要让他江云浦亲自出马的大事！
　　江云浦手里拎着话筒，心里纠结万分。如果早知道是韦梦寒打来的电话，他一定不会让秘书接进来，他一定会找个借口说自己不在。这样的话无论有什么问题，他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让剧院倒闭了，其实他也无所谓。反正他答应他家老爷子的，只是有生之年都不可以主动关闭剧院这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如果因为什么其它的不可抗力因素，导致剧院倒闭，那可都不在他的承诺范围之内。
　　因为这样，每次接到来自韦梦寒的电话他都会特别的纠结。身为一名律师的责任感告诉他，他不能够这么任性，不能以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对待工作的态度。作为老板，更他应该对自己旗下，在剧院中工作的几十名员工负责。不能够仅仅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天天盼着剧院倒闭。更何况，面对那些本来就应该掉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金钱，他更加不能够听任其留到别人的口袋里……
　　可是另一方面，他那备受摧残的童年，又让他每分每秒都想赶紧结束这间剧院，让这个记载着自己黑历史的地方早一秒消失也好……


第031章 搞不定的韦经理
　　可是，事情果然很奇怪。
　　江云浦想了想，又仔细回忆了一番，顿时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按道理来说，这阵子韦梦寒应该没道理找他才对。就在前一阵子，江云浦终于下定决心，要全面翻新这家剧院。因为，就他这一两年来的观察，韦梦寒真的把剧院经营的相当有声有色。他最初幻想过的，意图指望韦梦寒不靠谱或者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最终把这家剧院折腾破产的可能性……目前看起来是希望不大了。
　　那么，作为一个成功且具有长远眼光的商人。既然自己注定有生之年里都摆脱不了这家剧院。那么至少也应该把它好好的翻新一下。这样既能更有效率的为自己赚进源源不断的金钱之外，自己起码也不至于每次去那里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的黑历史……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韦梦寒自然是万分支持的。目前的这间蒲公英剧院，还是江流慕老爷子十年前从前任老板那里收购来的。当年叫做“落霞剧院”。在当时就已经算得上是年代相当久远的老剧院了。
　　后来，江老爷子觉得“落霞剧院”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够有生气，亲自给换成了“蒲公英剧院”这个名字，取其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之意，并且将剧院经好好的翻修了一番。但是那也已经是十几年以前的事情了。到了如今，整栋剧院的构造都已经显得有些老旧，很多设备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损坏。虽然韦梦寒一直都有请专人努力修整保养，但也基本上都到了一个使用上的极限了。这个时候江云浦终于肯松口同意剧院全面整修，着实是个让韦梦寒开心不已的好消息。
　　既然已经决定重新翻修剧院，那么最近一段时间的演出计划，自然是全部暂停了的。整个剧团除了整理需要搬走保存的东西之外，就只是在排练新剧，准备在新剧院建成之后公演而已。
　　因此目前这段时间里，剧院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韦梦寒操心的事情了才对，更不要说重要到韦梦寒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必须要报告给他江云浦江大老板，让他来想办法的复杂事件。
　　定下心思想了想之后，江云浦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他拿起了电话听筒，准备听听韦梦寒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往好处想，说不定韦梦寒就只是最近没事情可做，觉得太无聊了，所以决定找他这个发小来聊聊天的而已。
　　然而事实证明，这么美好的设想，真的是江云浦他自己想太多了。他的这位发小，很明显并不是会为了无聊这种理由骚扰他的人。
　　江云浦刚把听筒拎到耳边，就传来了韦梦寒远高出平常分贝的喊声。
　　“云浦！你赶紧来剧院一趟！有大事！”
　　声音震得江云浦忍不住把听筒拿的远了一点。缓了缓才回答：“究竟是什么大事啊？我们伟大的韦大经理，还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啊？”
　　“我要是能解决的了，那我还叫你干嘛！赶紧的！别废话了！立刻过来！”电话那头的韦梦寒明显已经是焦虑非常的状态了。
　　“那你至少也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总要有点心里准备的嘛……”江云浦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得让我知道，接下来我是应该找警察，还是找医院，还是找记者，还是找……”
　　“都不是！”江云浦还没一个个找完，立刻就被韦梦寒打断了，“你谁都不用找！自己人过来就行了！这次就找你！”
　　“这么说……又是……人事上的问题啊……”江云浦头大了，这是所有韦梦寒找他的理由中，他最头痛的一个。
　　如果是剧院遇到了麻烦，凭他的人脉关系，无论是警察医院还是记者□□，甚至政府那边，总能找到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一个剧院而已，说到底也遇不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一般来说都是请个几顿饭，送几件古董就能搞定的事儿，所以如果韦梦寒说清楚了要他找哪条关系走哪个门路的话，他反而不怎么担心。
　　他最怕的就是，韦梦寒谁都不找，就找他。
　　这就说明，剧院里又有韦梦寒摆不平的人际关系问题了。
　　韦梦寒这个人，是个戏痴，对于戏剧的迷恋和钟爱，无人能出其右。眼光也非常的精准独到，无论是剧目的选择，还是演员的选择安排上，都能拿出最完美的方案。剧院交给他可谓万无一失。
　　然而问题就在于，他太痴了……除了剧院以外的一切事物，他一概不关心。这若是别的普通企业，兴许还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这是家剧院，里面三教九流百十号人物，哪个不是人精？个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台面上演技怎么样不好说，但台面下个个都是演技爆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根本没人分的出来。彼此之间当面一套底下一套，谁对谁也不是真正服气。私底下斗的你死我活，表面上却还能个个表现得和睦可亲，。
　　江云浦去过几次，每次都被那些牛鬼蛇神的各种斗法吓的不轻。为了能够在他这个大老板面前露脸表现，那些演员戏子们，可谓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只把我们的江大老板吓的落荒而逃。
　　那里绝对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是江云浦最终得出的结论。这也是除了小时候的阴影之外，他不喜欢剧院的另外一个理由。舞台上如此光鲜亮丽，可是私底下，谁知道那里是怎样藏污纳垢的场所。
　　而韦梦寒却一直在那里待的很好。直到很久之后江云浦才发现究竟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韦梦寒根本就是个一根筋的人。
　　也就是说，在这一大堆演技爆表，从无实话的老戏骨之间生活了很多年。并且自己也是个痴迷的戏剧爱好者的韦梦寒，自己本身——毫无演技可言。
　　他骗不了任何人……当然他也从来不会有意去骗任何人，任何时候他都只说实话。因为这样的缘故，那些平日里骗惯了人的各路人精，在他面前反而毫无发挥的余地。因为无论你编出怎样的谎话，合理靠谱的也好，离奇夸张的也罢，他统统都会全盘接收。任何事情，只要你说，他就会相信，真真是个最好骗不过的人了。
　　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以为能从他这里骗到好处，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即使韦梦寒相信了，也并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判断。
　　在韦梦寒心中，是非曲折自有一套标准，就算他相信了你的谎言，也不一定会做出你期望的决定。他的思维总是那么异于常人。经常会有人因为他容易轻信别人的特点故意去骗他。但最终的结果往往却是这些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多了几次自食恶果的遭遇之后，就没有人想着利用韦梦寒这条路了。
　　因此原则上来说，由韦梦寒管理整个剧院的人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一旦他做出的结论是此事他无法处理，那就说明事情确实棘手到一定地步了。
　　想到这里，江云浦愈发头痛。不过话筒那头韦梦寒的声音却及时传了过来。
　　“别想的那么复杂，不是那么难处理的事情，只是需要你来拿个主意罢了。”
　　韦梦寒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也好，你过来的路上正好想想该怎么办。事情是这样的，洛城东和杨紫陌决定结婚了，他们现在正在订婚，地点就在蒲公英剧院。”
　　“洛城东要结婚就结婚呗，和谁结？”江云浦一听是有人结婚这种小事，顿时松了口气，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什么啊！不过结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杨紫陌？什么？洛城东？他要和杨紫陌结婚？”
　　江云浦瞬间能够理解韦梦寒头痛的心情了。洛城东，杨紫陌，即使是他这个完全不过问剧院经营的甩手掌柜也知道，这两个人，正是他们剧院目前最红的红牌演员。最受欢迎的男主角和最受瞩目的女明星！
　　如今恰恰是这两个人要结婚……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光是想想那些死忠戏迷可能会有的过激反应，就让他不寒而栗。
　　“你的意思呢？你不会就这么让他们结婚吧！”江云浦没好气的质问韦梦寒，这种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啊！当然是要阻止啊！必须阻止！立刻阻止！马上阻止！
　　“作为一个剧院经理，我的职业素养很清楚的告诉我：这样的事情，以我的身份来说，必须要阻止他们。”韦梦寒认真的回道，“可是，作为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我着实是做不出来阻止人家成婚，毁人姻缘的事情来啊……所以，云浦……只能靠你了！”
　　“我……！你到底吧我当什么啊！”江云浦忍不住骂道，“哦！我明白了！你小子要装那个老好人，所以就让我来当那个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吗？”


第032章 难以成婚
　　“哎呀！不要这样说嘛！”听着江云浦形象的比喻，韦梦寒在电话里也忍不住轻笑一声，“毕竟你才是大老板啊！我只是给你打工的嘛！我这个经理将来还要管着他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好意思太不讲情面的。反正你这个大老板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多演员根本连认都不认识你。你究竟是观音菩萨还是王母娘娘，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关系吧？你这个什么事情都不管的大老板，也就只能派上这么点用场了不是吗？”
　　“老板不等于炮灰！ok？”江云浦总觉得自己应该扭转一下韦梦寒的思维模式，从没见过这么把脏水都往老板身上泼的员工。哪怕是像他目前这间事务所，整间办公室都是最会推卸责任的律师的情况下，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员工！
　　“江大老板，江大律师……”韦梦寒在电话那头忍不住催促道，“我知道你是律师，口才好，可是，你确定要跟我在电话里讨论这个问题吗？你再不快点来，他们两个就要举行文定仪式了啊！宾客都快到的差不多了哦！”
　　“我……！”江云浦忍不住又骂了一句。随即摔下电话，拎起自己的大衣，简单的对办公室门口的秘书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冲出了事务所。
　　江云浦倒也没有紧赶慢赶，虽然韦梦寒催的很紧，但毕竟蒲公英剧院的位置，和他的千汇律师行的距离并不远，大概也就只隔着两三条马路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江云浦觉得路上实在太冷，所以执意开车的话。说不定直接从事务所那边跑过来反而会更快一点。
　　这倒不是因为江云浦想要方便关照剧院的关系才选了这么个事务所的地址。着实是因为江云浦和他父亲江流慕老爷子的眼光都挺精准的。上海滩虽大，但闹中取静的地方却不太多。按照江家父子的精英理念，选址的位置既要满足|交通的便利，方便人来人往，又不希望闲杂人等太多，最好能够只面对自己经营范围所服务的人群。
　　这样种种挑剔之下，地段那就不是那么好选了。正巧，无论是去戏院看戏的，还是去律师事务所寻找律师服务的，多半都是一些有一定经济基础，且时间相对充裕，且对西洋文化有一定了解和接受程度的人群。因此两者在目标群体的选择上，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于是，这也就造成了，江云浦和他爹江老爷子，都不约而同的看中了这片商业区的结果。
　　没过多久，江云浦便匆匆赶到蒲公英剧院。蒲公英剧院早就已停业整顿并且准备全面装修。今天当然自然没有任何剧目公演，因此此时，门口是没有任何客人的。
　　江云浦停好车后，径直进了大厅。他并不想惊动所有人，所以只是轻轻将剧院大门推开一个缝，小心的走了进去。只是剧院内灯火通明，但是却并不是在演出或者剧目。剧团的的成员正在舞台附近聚集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喜悦。
　　站在舞台上的刘团长，明显是笑容最明显的一个。他的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毫不介意自己脸上本来就已经不少的褶子一下子又多了几十个，整张脸笑的宛若一朵绽开的菊花。肚子上鼓出的肉此刻也是开心的一颤一颤的，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袍子，咋一看去，还真的挺像每年洋人基督徒宣传的圣诞节招贴画里的那个外国老头。大概就差一把白胡子和一顶红帽子了。
　　刘团长此时正站在舞台上发言，他开心不已的表示：“今天是我们剧团的成员，洛城东先生和杨紫陌小姐文定的好日子！他们决定今晚就在剧院里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也算是为我们这个即将重建的剧院，在最后带来的喜事吧！”
　　站在刘团长身边，正被众人围绕着的，正是今天的两位主角，洛城东与杨紫陌。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笑的灿烂而幸福。二人的衣着并不过分华丽，女的一身端庄素雅的旗袍，男的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但是对这两人来说，穿什么从来都不是重点，众人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这两人突出的长相。男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女的貌美如花娇艳动人。应该说，不愧是蒲公英剧院的当红小生和当家花旦。即使衣着普通的站在人群之中，也毋庸置疑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如今两人并肩而立，相视而笑，那场景，简直美的像副油画似的。这么一对儿往舞台中间那么一站，舞台灯光再这么一打，毫无疑问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璧人，仿佛美得可以发出光来。
　　江云浦刚进大厅，就被眼前这耀眼的一幕闪瞎了眼。他晃了晃身子，转身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定了定神。心中暗骂韦梦寒不厚道，这么棘手的事情丢给自己去做。要拆散这么般配的一对情侣，他自己心里也是很有负罪感的好吗！
　　江云浦正在犹豫着，突然听见身后他刚刚进来的剧场大门处发出重重的推门声。江云浦立刻回头，而舞台附近的众人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位容貌端庄高贵，神态颇有些冷峻严谨的老妇人立在门口。她的头发已经斑白，面容上无法掩饰岁月的痕迹；但眼角眉梢残存的风韵却依然能够让人看出她曾经是个怎样的美人。她的身子站的笔直，虽然衣着朴素，但神态却高贵的有如一位女王。
　　众人的吸引力都被大门口的那位高傲老妇吸引了，一时之间倒是完全没有人发现站在后排角落里的江云浦。
　　洛城东见到来人，惊喜的迎了上去：“妈！你终于到了！我说要去接你，你却不肯。你身体又不好，刚刚我正在担心呢！”
　　洛城东的母亲脸上的表情却显得颇为冷淡，似乎并不领洛城东这个情：“我还没有病到非要人照顾不可的程度。”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洛城东一脸的不赞同，“我还不是担心你吗！妈啊……”
　　对儿子的话，洛夫人置若罔闻，她只是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跟在洛城东身后迎上来的杨紫陌。
　　洛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紫陌，脸上带着一些不以为然的神色：“你就是杨紫陌？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年轻嘛！”
　　杨紫陌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即使是面对着洛夫人有些刺耳的问话，她的一举一动依旧端庄有礼的让认挑不出任何毛病，连短暂的僵硬都不曾有。着实让人暗赞一声不愧是剧院的红牌，风度果然与旁人不同。
　　她微微颔首行礼道：“伯母，您好！我就是杨紫陌，今年刚满二十三岁……”
　　洛夫人微微皱眉：“二十三岁？果然是年纪不小了。你是第一次嫁人吗？我在你这个年纪，城东都已经可以满地跑了！”
　　听到自己母亲可以说是非常无理的问话，洛城东忍不住出言反对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今年都已经三十二岁了！紫陌不过才二十三。我娶紫陌明明就是我高攀了！”
　　洛夫人一脸的不赞同，“男人和女人怎么一样！你三十二正是而立之年，是男人最好的年纪。而女人嘛……唉……现在社会也是开放了，和以前不同了，我也不是说一定要让你娶个十四五刚及笈的少女，可是再怎么样，一个正常的女人，十七八岁也该嫁人了吧？拖到这把年纪，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伯母！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众人正为了洛夫人的尖锐指责震惊的不知该如何回复。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赞同的声音。
　　只见挤开众人站出来的是个和杨紫陌年纪相仿的女子。不同于杨紫陌依然披在肩头的秀发，她的头发已经梳成了一个整齐的发髻，穿着颜色素雅的大衣，脸上没有多余的毛发，明显是一位已经嫁人的少妇。她脂粉未施，站在光彩照人的杨紫陌身边显得有几分憔悴。但从她俊秀完美的五官上，依然能够看的出，这曾经是一位长相和杨紫陌不相上下的美女。
　　只见这位少妇站在杨紫陌身边，神色相当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似乎想给她一些勇气和安慰。她一脸正气的看着洛夫人道，“您根本就不了解紫陌，凭什么这么说她！你知道紫陌有多努力吗？这个时代对女人本来就不公平，男人忙于事业是理所当然，但是女人事业优异就会被人看不起！有多少女人，刚刚在事业上有了点成就，就因为年纪的关系被迫嫁人，从此以夫为天，在家中相夫教子。而紫陌，能坚持自己的梦想直到现在，您知道她是多么坚强的女性吗？”
　　少妇坚定的站在杨紫陌身边，仿佛是她最坚定的后盾。见她说出这样推崇自己的话，杨紫陌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手臂轻轻挣了挣，似乎想从友人手中挣脱出来。但是她的友人却坚定的握着她的手，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033章 意想不到的故人
　　但是这份坚定而又炙热的友情，却并没有得到洛夫人的欣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名站出来为杨紫陌说话的少妇，突然笑了起来。
　　“被迫嫁人生子……你说的是你自己么？”洛夫人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讽，“小姑娘，我可是认得你，你是柳从容。五年前，你还是这家剧院最当红的花旦，可惜，你只是昙花一现的女明星，我记得你成为当家花旦没多久，就出了意外断了腿。然后就隐退嫁人了。啧啧，说起来还真是可怜啊！”
　　不顾柳从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洛夫人接着说道，“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你断腿隐退之后，你当年这位最好的姐妹——杨紫陌小姐立刻就接替你成了这里的当家花旦。我记得当年……可是说什么都有啊！没想到你们直到今天关系还是这么好啊？我还以为从隐退之后，柳小姐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伤心之地呢！”
　　“伯母！”眼见柳从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紫陌上前一步，挡在柳从容面前，认真对洛夫人说道，“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是我希望您不要针对其他人。我与城东的婚事，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祝福。
　　洛城东也连忙上前道，“就是说啊妈！当初，不是你一直催促我，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希望我能早日成婚的吗？如今我和紫陌决定结婚，不是应该正和你的期望吗？我和紫陌共事多年，深知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子。您究竟有什么不满呢？“洛夫人并不理睬自己儿子：“我只是怕你不小心，又被女人给骗了！就像当年那个祝云芳一样！”
　　洛夫人突然提到祝云芳这个名字，让周围众人瞬间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
　　江云浦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决定回头问问韦梦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从父亲那里接手这间剧院，只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平时过问的也很少。今天连续听到的几个名字，他都颇为陌生。看起来应该是几年前，他父亲还在时候的事情。
　　“啧啧，这还真是……热闹啊！”突然，江云浦的耳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只听女声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之后，道：“唉……其实韦梦寒何必头痛如何阻止他们俩结婚呢？依我看，就算没人阻止他们，他们俩个也结不了婚。光是这位洛老太太就足够给力的了！”
　　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云浦惊得几乎跳起来。还好他心理素质够好，强行忍住，回头一看，果然却看到了那一个，他绝对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看到的人。
　　“秋寒玉！怎么是你！”
　　没错，这个突然出现在江云浦身后的女子，就是不就之前刚刚给他留下过强烈印象，被他列为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人首位的——秋寒玉。或者应该称呼她曾经叫过的另外一个名字——秋水凝。
　　“江律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秋寒玉没事人一般的坐在他身后的座位上，不咸不淡的回道，“您难道忘了，我可是您这间剧院的专属编剧啊！有这么大的热闹，韦经理当然少不得也要通知我一声咯。”
　　江云浦皱了皱眉头，本来他还觉得，不过是两个演员要结婚，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秋寒玉这人一出现，他顿时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只能说秋寒玉上一次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秋寒玉，发现她和自己上一次见她时，又有些不太一样。
　　今天的秋寒玉，穿了一件浅色的大衣。虽然依旧是做工考究，剪裁一流。完美的凸显了她的身材和气质。但是却不再和以前一样，每件衣服上面都有精致华美的花纹了。眼前这件大衣，素色修身，布料看似简单平凡，但仔细一看，却连他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无法确定究竟是一种什么材质。似乎是呢料一般的厚实，却又带着一种丝一般的光泽。一看就并非是市面上常见的普通织物。配合着完美的剪裁，更显得秋寒玉容貌绝俗，气质出众。但却低调的多，远远没有以前那种花枝招展的衣服那般夺人眼球。
　　秋寒玉的头发也没有再烫成时下最流行的发式。而是简单而随意的盘了一个发髻，却又不像一般的女性那么一丝不苟，仿佛是随随便便绕了几圈之后随意的盘了起来，任由几丝发缕吹在耳边，带出几分慵懒随性的感觉。
　　江云浦觉得，似乎自从“死”了一次之后，秋寒玉就渐渐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还以为你受到的打击太大，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了……”江云浦皱眉道，“这才几天啊，就恢复元气了？”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他觉得秋寒玉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不再参加那些上流社会的聚会，也不再出现在公众场合。听说，她把一些早已谈定的采访和演讲也推掉了。一门心思只是埋头在屋子里写书。连江云浦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的影子了，如今一见，连样子也不太一样了。不但衣服素了不少，以前的那些精致华丽的饰品也不见踪影。但是气质上依然是那样贵气，美艳不可方物。江云浦觉得，他以前从来不晓得有人竟然能把素白色的衣服穿的如此艳丽逼人。
　　“那是因为我想通了。”如今这个与以前相同却又不大相同的秋寒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之前是我太钻牛角尖，其实，我想得到的东西早就已经得到了。”
　　“你是指什么？”江云浦皱眉道。
　　“自然是名字啊。”秋寒玉笑道，“有一天，我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就突然发现了……每一个跟我打招呼的人，称呼我都是‘溪水凝’，或者‘水凝小姐’，正规一点的，也许会叫我‘水凝小姐’，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叫我‘秋寒玉’。”
　　“溪水凝是你的笔名，他们这么叫你当然很正常。”江云浦道。
　　“是啊！”秋寒玉微微一笑，“到了现在，我的笔名知名度早就已经超过了我的真名了。所以除了一些官方的正式场合之外。到了最后，会叫我的真名的，也就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那几个人而已。我仔细想了一想，好像……现在还活着的，也就只有……江律师你一个人而已了呀……”
　　江云浦瞬间觉得周围的温度又低了几度……
　　“秋小姐你真是会开玩笑。”江云浦勉强笑道，“你不会是打算因为这个理由，把我给杀人灭口了吧？”
　　“怎么会呢！”秋寒玉噗嗤一笑，眼眸熠熠的看着江云浦，“我只是相信，江律师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不一般的聪明人而已。”
　　“秋水凝小姐您好。”江云浦立即从善如流，正色道，“鄙人江云浦，是您的私人律师，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秋寒玉，不，应该说是秋水凝，听了江云浦的话顿时笑出了声，她低声笑道，“呵呵……真是为难江律师了，往后，还请您多多指教吧。”
　　江云浦顿了顿，又将话题引回了正轨，问道：“那么……你今天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此刻的秋水凝斜倚在座位的靠椅上，带着一抹慵懒的笑意看着他，答道：“和江律师你不一样，我可是很喜欢这间剧院的。这里的每一部戏，都是我看着上演的。所以，我这次当然也是来看戏的。”
　　“这里是个好地方，台上的戏总是很精彩。”她回头看了看仍然在灯光照耀下的舞台。又看了看围在门口的众人，接着缓缓道，“而台下的戏就更加精彩。”
　　“不对不对，你出现在这里肯定没这么简单！”江云浦还是不能相信秋水凝只是单纯来围观的，“说实话吧！洛老太太是你带来的，对不对！”
　　秋水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错嘛！江律师，还是这么敏锐啊！”
　　“韦梦寒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也不可能得做出毁人姻缘的事情。”江云浦皱眉道，“我之前一直忽略了这点，你是剧院的编剧，而他是剧院经理，你们两个应该很熟悉才对。所以，除了找我之外，他应该还求助了你！”
　　“是啊！” 秋水凝笑的不动声色，“老朋友有困难，我又怎么能拒绝呢？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啊！洛城东结婚，他的母亲自然早晚是要知道的。我只是帮了他一个忙，提前一点帮他把母亲接来了而已。”
　　“顺便再介绍了一下杨紫陌是个怎么样的人？”江云浦没好气的接口道。“坏人姻缘你也不怕遭报应啊！
　　“哎呀呀！我可一句谎话也没说！” 秋水凝挑了挑眉，“我只是把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部分坦白的告诉了老人家而已。”
　　“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云浦追问道，这些人，三两句话就提到“当年”。作为唯一跟不上节奏的人，他是可好奇死了。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秋水凝笑道。
　　“麻烦你长话短说。”江云浦催促道，“大作家，我知道你做得到。”
　　“做不到的哟！” 秋水凝笑的狡黠，“我只会短话长说，你知道的，我的稿费是按页数拿的嘛！写的越长，稿费越高哟！你怎么能指望我会长话短说。”
　　“你……”江云浦语塞，但他也只能承认秋水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能把这样无理取闹的话说的这么有道理呢？
　　“那还是我来说吧……我可以长话短说！”江云浦和秋水凝藏身的角落里，不知何时，挤进了第三个人。
　　“韦梦寒！”江云浦差点叫了起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第034章 当年的往事
　　原来，不声不响的躲在这里的，正是把他们两人叫来这里的罪魁祸首，蒲公英剧院的经理。江云浦的发小——韦梦寒，管理着整间蒲公英剧院的——伟大的韦大经理。
　　这位经理大人如今是一点也看不出身为一个精英管理者的气质了。他依靠披在自己身上一身黑色的大衣，完美的和整个剧院阴暗的背景融为一体。五官俊朗身材修长，鼻梁上架着一副做工考究的金丝眼镜，为整个人增加了几分斯文儒雅的气质。只是如今，这份斯文儒雅却不再像往常一般从容淡定，而是带着几分狼狈和为难的神色。
　　“嘘……轻点。”韦梦寒赶紧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早就到了，只是我觉得，那边那样的修罗场，我还是不要参与好了，真可怕……”
　　不远处的门口，杨紫陌和洛夫人仍在针锋相对，洛夫人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而杨紫陌则不动声色不亢不卑。让洛夫人的攻击大多数多如同落到了棉花里。
　　看了看那边的场景，江云浦连忙扭过头来。表示：“等她们吵完再说吧，说不定她们吵完之后，洛城东和杨紫陌就不结婚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我觉得没戏。”一直关注着对面八卦进展的秋水凝做出了中肯的评价，“洛夫人这些招数太老套了，根本奈何不了紫陌，估计摆不平她的。”
　　“这洛夫人究竟什么毛病？”江云浦问道，“自己儿子结婚，她怎么这么不乐意啊？这杨紫陌到底哪儿不入她的眼了？我看这姑娘挺好的啊，工作认真负责，虽然名气响，但从来没听说过她耍大牌，平日里也没什么绯闻啊。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长得又那么漂亮，究竟哪里配不上她家儿子的了。还有，她说的那个‘祝云芳’到底又是谁？怎么一提她，大家就都安静了？”
　　“祝云芳啊……这个人估计还真要问秋水凝小姐才最清楚。” 韦梦寒沉吟片刻，道，“当年她们两个的关系是最好的。”
　　江云浦立刻看向秋水凝。一脸“果然又是你”的表情。
　　秋水凝笑了笑，随即爽快的说：“是啊，小云嘛，和我最熟了。我当年就是和她一起来的上海。”
　　“什么？”江云浦完全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出。然后他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梦寒也叫你秋水凝？”
　　之前秋水凝的那桩案子，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对外公布全部的真相，对外发表的结论依然是：女作家秋寒玉被自己的姐妹袭击，后来袭击者意外身亡。秋寒玉惊吓过度逃离现场，后李拓飞等三人为了遗产自相残杀……
　　所以，对外人来说，回来的依然是那个知名的女作家“秋寒玉”。江云浦觉得疑惑，为什么韦梦寒也会知道秋水凝真正的名字？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秋水凝斜瞟了他一眼，道：“我当年刚来上海的时候，在这里当过一阵子的女演员，那个时候，我给自己起的艺名就叫做秋水凝，所以韦经理当然是这样叫我的。
　　“你还当过演员？”江云浦经惊讶了。他从来不知道秋水凝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她竟然曾经演过戏，还是在他自己家的剧院里。难怪，当时她扮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的时候，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水凝小姐当年不但演过戏，而且还演的相当不错呢。”韦梦寒笑道，“当年，她和云芳同样是我们剧团的台柱，是最优秀的女演员哟！”
　　“我和云芳是在来上海的路上碰到的，于是就约定一起闯荡。” 秋水凝回忆道，“结果到了上海才知道，凭我们两个小姑娘，想在这大上海滩站稳脚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找不着工作，好几次都差点被人骗了。因为我和小云两人姿色都还算不错的关系，光是差点被拐进窑子里都有好几回。现在想来，每次都能逃出来还真是我们俩命大。”
　　“我俩一路流浪着，就到了蒲公英剧院这里，正好外面贴着告示在招募演员。我俩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就进去了。然后就被你爹也就是江老爷子给收留了。那时候，要是江老爷子没有收留我们，估计我们早就饿死接头了。” 秋水凝此时虽然描述的风轻云淡，但是不难想象，当年她们两个女孩子独自闯荡上海滩的时候是何等艰辛。
　　“确实是你们俩命大！”韦梦寒在一旁补充道，“上海滩多少家剧院，明面儿上是剧院，私底下就是暗娼！就是江老爷这里从来不允许搞那些乌七八糟的。换了别处，你俩早就被卖了！也是你俩运气好，那天正好是江老爷亲自面试，看到你们两个孤苦无依，虽然你们完全不会演戏，但还是把你们收留了下来。”
　　“那也是我们俩长的好啊！” 秋水凝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淡漠，又有几分得意，仿佛当年的苦难早已不值得一提，“要是我俩长着个癞痢头，歪斜脸……那我们就算再可怜，江老爷也不会收留我们的啊！毕竟江老爷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不是吗？”
　　“是是是！你俩都漂亮！最漂亮！”韦梦寒连忙拍起马屁，同时对江云浦解释道，“当年那个祝云芳，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她和水凝小姐一样，都是非常有悟性的演员，加入剧院不久之后，就成为了崭露头角的新星。”
　　“水凝小姐记忆非凡，再难的剧本都能过目不忘，演技也是一等一的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演的戏太没激情了！水凝小姐，如果你能把对写书的热情挪一半给演戏，那剧院的台柱绝对是你！。” 韦梦寒笑道。
　　“可问题就是我做不到啊！” 秋水凝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我对演戏又没兴趣，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份能够让我糊口的工作罢了。我只要对得起我自己领的这份薪水，完成我应该完成的部分就可以了。只要导演说行，过了，那我肯定不会多花什么多余的心思在演技上的。在对演戏的激情上，我和小云确实不能比。”
　　“确实如此。”韦梦寒点了点头，“云芳小姐虽然天资不如水凝小姐，但是她对演戏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执著。她并不算聪明，可能总是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够记得住台词，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入角色。可是，她总是愿意花比别人多一倍，甚至几倍的时间。用在钻研每一部剧上，水凝小姐演的戏，演技完美，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但是祝云芳演的戏，却带着一种强烈的激情和感染力，能够让观众跟着她的情绪，感受剧情的波动，角色的喜怒。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她是一名和水凝小姐截然不同的天才女演员。”
　　“她们能够和老爷子相识，是她们的福气，但其实，又何尝不是老爷子的福气……”韦梦寒感慨的说道，“那个时候，江老爷子刚刚收购了这家剧院没多久，刚刚休整好准备正式进军戏剧界。剧院当时，完全可以说是千疮百孔，百废待兴。老爷在那之前又从无经营剧院的经验，我也是年轻的很，经不得事情。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老爷子的笑话。突然之间，来了两位天才女演员，实在可以说是雪中送炭。她们主演的戏剧，一炮而红，一下子让蒲公英剧院打响了名号。”
　　“那后来，她们为什么又都不再演戏了？”江云浦问道。十年前，他人还在国外念书。即使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女明星，他也不曾听过。待到他回国之后，祝云芳这个名字早就已经销声匿迹，就连秋水凝，也不再有人记得她曾经是一间小剧院的当家花旦。
　　“水凝小姐没过多久就隐退了。”想到秋水凝玉的隐退，韦梦寒至今觉得惋惜。“当年她们一炮而红的戏，其实就是水凝小姐自己写的。江老爷子发现了她写作的才华，便帮她引荐了出版编辑张元应。”
　　“张元应是我家老爹介绍的？”江云浦皱眉，他并不知道在秋水凝和张元应的认识过程中，他家老爹还掺了一脚。这么多年来，他也算认识张元应，但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如果自家老爹真的很看重秋水凝，没道理介绍这么个人品卑劣的家伙给她啊。
　　“张元应虽然贪婪自私，但好处是他只要判断你有利可图，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捧你。他并不会介意你是不是有经验，是不是有背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是当时的我最适合的合伙人。” 秋水凝在一旁沉声说道，“当然，老爷子当年就很清楚的告诉了我张元应此人的人品如何。他让我自行判断是否要结交这个人，或者是等自己凭借戏剧在上海滩占有一席之力之后，再考虑写书的事情。”
　　“我考虑了，最后的结论是，我不想再等。” 秋水凝最后总结道。“哪怕是早一刻也好，我想要拥有自己的世界。”


第035章 暗潮涌动
　　“后来水凝小姐就隐退了。”韦梦寒接着说道，“但她念着老爷的恩情，始终承担者剧院剧本创作的工作。而祝云芳则在接下来的几年大放异彩，成为上海滩最红的女明星。然而，差不多五年后吧，正是她最红的时候，她却突然失踪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江云浦惊道，又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小人物了，一个人尽皆知的大明星，还能说失踪就失踪？
　　“就是不知道啊！” 秋水凝回过身看着那个依然站在门口，夹在自家老妈和未婚妻之间拼命调解着的男子。“当时，也是这样，小云爱上了洛城东，两个人打算结婚。结果仪式还没办，小云就失踪了。当时也报了案，还闹得挺大的。可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小云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秋水凝的语气是这样的平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味道。但是江云浦却还是觉得身后一阵凉意。
　　“是啊……当时江老爷子还在，他也是坚决反对两个人结婚。”韦梦寒补充道，“那个时候洛城东三十不到，正是最红的发紫的时候，而祝云芳当年的知名度，也远远不是如今的杨紫陌能比的。他们两个如果结婚，对剧院的打击可以说是相当大的。所以当祝云芳失踪的时候，甚至还有传言说是老爷子为了阻止她结婚杀了她呢！”
　　“胡说八道！”江云浦闻言大怒，“那老头才不是这样的人！”
　　“当然不是。” 秋水凝轻笑道，“我们自己剧院这边的人里，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江老爷子的为人。但是，外面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可就没这么善良了。那阵子，什么样的传闻都有过，连我都被扯进去添了不少花边新闻。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张元应为了让我蹭上点新闻，故意把我给牵扯进去的。我一直觉得，从某方面来说，张元应和那些记者应该是相当有共同语言的。他们一样为了博人眼球可以不择手段。”
　　江云浦觉得，自己突然有点明白秋水凝一直以来那些和名声一起成长的□□，究竟都是怎么来的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因为祝云芳始终找不到，于是我们就只好从当时还是新人的杨紫陌和柳从容之中选了一个出来，匆忙的将她捧为女主角。本来我们选的人是柳从容，结果她成为女主角没几个月，突然又遇上了演出事故，摔断了腿。最后又只能临时让杨紫陌顶替她的角色。好在杨紫陌资质不错，也肯努力，这么多年下来，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回想起那灾难连连的一年，韦梦寒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想到这里，他有些幽怨的看了秋水凝玉一眼，“如果当年，你能回来接替祝云芳的工作，我们就不至于那么手忙脚乱了。说不定从容也不会遇到那样的意外。”
　　“那可没办法。” 秋水凝摊摊手笑道，“并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当时可是已经跟张元应签了合约的，每天从早到晚不停的写书，都没法完成他规定的数目，逼不得已还得找枪手帮忙，哪里有时间回来演戏啊……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即使我回来了，该发生的它还是会发生。有些人，她命中注定就应该站在那样的位置上。”
　　“你是说……杨紫陌？”江云浦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无论被怎样刁难，却始终优雅从容的女子。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这个杨紫陌的感觉总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你们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江云浦转头问道，“先是当红的女演员失踪了，再来就是刚刚接任女主角的演员出了意外断了腿。然后她就成了当家花旦……直到现在，连当年祝云芳的未婚夫都要娶她为妻。她可谓是春风得意，心想事成了。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恰好碍着她路的人，先后都出了意外？”
　　“你怀疑杨紫陌？” 秋水凝皱眉道，“你会这样想，倒也并不奇怪，当初柳从容出了意外，大部分人都怀疑和她有关。毕竟她是正好受益的那一个，而且她的性格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她顿了顿，似乎再思索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像我！对吧，她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和我很像，高高在上，气势逼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人。跟柳从容那种温柔文弱的良家妇女截然不同。”
　　“难道不是吗？”江云浦反问道。
　　他发现，从上次事件之后，每当面对秋水凝，他总是提不起什么防备或者隐瞒的意思。心里有些什么想法他也总是直接说出来。反正，就算他不说，秋水凝玉这个女人自己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与其被她猜中之后嘲笑，还不如一早就摊开来说个明白。
　　“不是哦。” 秋水凝笑着摇了摇头，“江律师，这回你可算是看走了眼，杨紫陌其实是个性格相当单纯的女人。她一向心里有什么说什么，从来藏不住心事。你别看她这会儿一脸淡定优雅的样子，那都是因为她爱惨了洛城东！所以才肯百般容忍洛城东的母亲。若是换了其它的什么人这般刁难她，她这会儿早就一个巴掌拍上去了！你仔细看看，她背身后的那张手帕，都快被她给揪烂了！但面子上却还能演的这么从容，啧啧，紫陌这可是把这一辈子的演技都给拿出来了啊！”
　　剧院那头，洛夫人仍在训话，此刻正说到自己的家事：“我可要事先跟你说清楚了，我们家的情况，不同于城东这个大明星看似光鲜的外表。我们家可是一贫如洗的！将来还少不得被我这个一身病的老婆子拖累。像你这样炙手可热的女演员，真的考虑清楚了？”
　　杨紫陌微微一愣，随即微笑起来。只是握在背后的手，又紧了紧。
　　她的嘴角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细声细气的说着：“伯母，您在说什么呀！您是城东的母亲，以后自然就是我的母亲。照顾您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说什么拖累呢！说到家境，我也并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啊！在剧院里拿的也是跟大家一样的薪水，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洛夫人不以为然的摇头：“女人，嘴里都是会说的这么好听……”
　　洛夫人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想不出什么其它内容跟杨紫陌说了。于是遍不再搭理两人，径直越过他们去和自己的老熟人刘团长打了个招呼。
　　刘团长见双方终于停下了争执，也是松了口气，见到洛夫人来和自己闲话家常，当然是迅速迎了上去，顺便努力的帮杨紫陌刷一下好的印象。
　　刘团长搓着手道：“洛夫人，其实你真的可以放心啦！这些年来紫陌在剧院里的表现，我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啊！虽然是个大明星，但是私生活单纯的不得了，从来不跟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人来往。人又美，对城东又痴情。如今城东的年纪也不算小啦！他们两个在一起是再合适不过的！”
　　洛夫人仍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当年城东和祝云芳订婚的时候，我记得您也是这么说的。那祝云芳，当年可不是和如今这个杨紫陌一样，也是你团里的当家花旦？”
　　提到祝云芳，刘团长明显觉得有些尴尬：“洛夫人，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提那件事啦。难得城东愿意重新跨出步伐。祝云芳失踪都已经过了五年啦，如今是生是死都没有人知道。你就不要再提啦！”
　　洛夫人冷笑一声，道：“什么是生是死，不是很多人都说了吗？那祝云芳肯定是跟那个有钱的外交官跑了。女人不过就是这样。当年您说祝云芳好，如今又说杨紫陌好。我倒要看看，这杨紫陌到底有多好……”
　　而另一边，洛城东和杨紫陌面对面站着，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洛城东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向杨紫陌。杨紫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了看四周围观着的人们，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两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倒是柳从容，之前一直站在杨紫陌身边，如今却跳了出来，站在杨紫陌身前，不满的瞪着洛城东。
　　柳从容骂道：“洛城东！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啊！你就这么任由你妈欺负紫陌？紫陌好不容易才终于决定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算了，柳从容。”杨紫陌打断了她，神色木然的说，“我没觉得有人欺负我，事实上，只要我自己不愿意，也没有人能欺负的了我。”
　　柳从容仍不服气：“可是，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啊！她还嫌弃你老。凭什么啊！她要是这么说我也就算了，反正我却是已经是个早就已经结婚生子的黄脸婆了。可是……她凭什么这么说你啊！你明明还是这么的年轻貌美啊。”


第036章 女人的友情
　　“我年轻？你在说什么笑话，我也早就已经不年轻了啊。”杨紫陌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面对柳从容，她也不再勉强自己挂上那副温婉和煦的笑脸，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和嘲讽“你难道忘了么，我们可是同岁啊。我其实也已经是个黄脸婆了！”
　　“怎么会！你明明还这么美！”柳从容却仿佛毫无所觉似得，整个人挂在杨紫陌的胳膊上，亲昵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了，紫陌这么好！谁要是娶了你，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是谁有了这份福气却还不珍惜，那才真是该被唾弃！”
　　柳从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洛城东就算想不开口，那也已经不行了。他只得从口袋中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之后，认真的对杨紫陌鞠了一躬，道歉道：“紫陌，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想到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也许她只是觉得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一时半刻之间接受不了吧……你要相信我，我母亲绝对不是个坏人，平常也绝对不会说出这么失礼的话……她今天会这么反常，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杨紫陌还没回话，柳从容就抢白道，“难道是听了哪些人在私底下嚼舌根子的废话，对紫陌有什么误会不成？”
　　“这我也不清楚。”洛城东茫然道，“其实，我母亲平时只是性格认真了些而已。她曾经是出身豪门的富家千金，与我父亲是私奔成婚的。父亲早逝后，她辛苦工作独立抚养我长大，生生累垮了身子……这些年来她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性格才会变得比较严肃。至于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回家之后一定会向母亲问个明白的。如果是有什么误会，我也一定会对母亲解释清楚的。紫陌，请你千万不要见怪。”
　　见洛城东如此表态，杨紫陌也点了点头，表示不再追问。
　　见到众人该聊的，该打听的，该八卦的，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韦梦寒作为剧院经理，觉得此刻终于到了他们这些重量级人物登场的时候了。于是站起身来，在江云浦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们这边。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刘团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连忙热情的迎上去。
　　“韦经理！水凝小姐！哎呀！这不是江老板吗？没想到你们三位竟然会同时大驾光临！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竟然会这么热闹啊！”
　　“什么日子？您还要问我们吗？” 秋水凝掩唇笑道，“今天不就是城东和紫陌文定的好日子吗？我这个做前辈的，当然要来祝贺啦！”
　　“水凝姐姐！”见到秋水凝，杨紫陌和柳从容都是眼前一亮，立刻走了过来，很明显都和秋水凝的关系不错。
　　“你这个死丫头！”秋水凝轻轻掐了杨紫陌一把，笑骂道，“文定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知道提前通知我！若不是韦经理消息灵通告诉了我。我还要被蒙在鼓里呢！”
　　“就是说呀！”柳从容也在一旁接口道，“紫陌真是一点也不够意思！也没有通知我呢！要不是我有这么个习惯，喜欢只要没事儿就会来剧院瞧瞧看看。不然只怕也要错过了呢！”
　　“这不是我知道你们俩都很忙嘛。”杨紫陌笑道，“我知道的，水凝姐永远有写不完的书。而从容你即要照顾子女又要主持家务，都忙的不得了。我这边今天只不过是文定，算不得什么大场面，就不想打扰你们两位贵人了啊！”
　　“水凝姐姐！你看紫陌这说的什么话啊！”柳从容连忙告状，“文定怎么就不是大事了啊！结婚可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啊！这文定虽然不比正式结婚，但也是相当重要的一步啊！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啊！”
　　“呵呵，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杨紫陌颇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就连我们两个最后究竟能不能在一起，还是两说呢。你今天也看到了，他母亲的那个态度。我看啊，就算日后结了婚，估计也得是个孔雀东南飞的下场。不过，我可不是那逆来顺受的刘兰芝！如今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尚且对她礼貌客气。若是日后真的步步相逼，那我也绝不会任人欺侮！”
　　“呵呵，紫陌说的这么潇洒，可是，谁不知道你的心事呀！”柳从容掩唇笑道，“你喜欢城东大哥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其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吧？唉，都怪我，刚刚我也是太冲动了，其实仔细想想看，城东哥也并不是那么没担当的男子。他既然说了会回去好好的全服洛夫人，那就一定会做到的。至于你呀，只要安安心心的当你的洛太太就好！”
　　杨紫陌闻言轻轻的瞟了柳从容一眼，轻言细语道：“别说的好像我倒贴他似的好吗？明明当初你自己也暗恋过人家，只可惜人家对你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罢了！”
　　柳从容的脸微微一僵，勉强笑道，“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旧事了，紫陌你怎么还拿出来开我的玩笑呀。其实咱们应该都知道的，那个时候，城东大哥的眼里，除了祝云芳姐之外，还看得到谁呀！”
　　杨紫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秋水凝出言打断了，秋水凝似笑非笑的看这这一对闺中密友，道：“你俩呀，谁也别笑话谁了。喜欢城东怎么了，城东可是咱们剧团的白马王子。咱们整个团的女孩子，哪个不喜欢城东啊！”
　　“我看水凝姐姐就不喜欢！”柳从容笑道，“也是呀，如果是水凝姐姐的话，我就觉得城东哥还配不上哩！水凝姐姐就应该配更优秀的男人才对！嗯……我看看……起码也得是……像韦经理？不对不对，也不行……嗯……唉？那个跟韦经理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对哦……从容还不认识呢！”秋水凝突然想了起来，“云浦是两年前才接手剧院的，那时候从容你早就已经隐退了。剧院这边他又来的少，难怪你不认识呢。”
　　“什么？你说他就是……江老板？”柳从容大吃一惊，“就是咱们老板当年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哪儿都好，但就是不喜欢戏剧的天才完美儿子？”
　　“对啊！就是他。” 秋水凝想到当年江老爷子堪比“炫子狂魔”的行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正职是一名律师，千汇律师行听说过吧？他就是那家大律师行的首席律师——江云浦。”
　　“这么厉害呀！”柳从容震惊道，“那家律师行，连我先生他们公司都很想和他们合作呢！听说他们对经济案特别在行！只要江律师出马，没有搞不定的案子！”
　　“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秋水凝笑道，“总之你也记记脸，这就是咱们剧院现在的老板啦。虽然一般来说没什么事儿是不会出现在剧院里的。不过以后要是在社交场合里见着他，也能过去蹭个脸熟混个关系什么的。”
　　“我才不要呢！”柳从容笑的花枝乱颤，“我从来就不爱那些场面，去了就头晕。我要是真去了社交场合，只要有水凝姐姐带着我就行啦！我才不要去跟别人攀关系。”
　　“我？我的名声可不好，老是跟着我，小心那些名媛都不理你！” 秋水凝也笑了起来。
　　“我才不管呢！那些名媛贵妇讨厌死了！还是水凝姐姐最好了！”虽然已经嫁人多年，但柳从容却一直都像个孩子一般喜欢撒娇发嗲，只是她的娇嗲却始终把握着分寸，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水凝姐，江老板这次来剧院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啊？”杨紫陌突然插口问道，“他不是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否则绝对不会来剧院的么？”
　　“是啊！”秋水凝对于杨紫陌这种毫无自觉地行为也是颇为无语：“你以为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他旗下最受欢迎的男演员和最有人气的女演员就要订婚了，你说这对他来说算不算特别重要的大事？”
　　杨紫陌脸色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迟疑的看着秋水凝道：“水凝姐……你是说……江老板不同意我和城东订婚？”她回想起当年洛城东和祝云芳准备结婚时的风波，顿时觉得心头一紧。
　　“谁知道呢。”秋水凝事不关己办的耸了耸肩，“可能他只是来看看情况的，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江老板也不是江老先生，说不定情况不会那么糟糕呢。”
　　“是啊是啊！你也不是云芳姐，说不定江老板并不会反对你们呢？”柳从容也安慰道。但随即，她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似得，迅速闭上了嘴，并往秋水凝身后缩了缩。
　　杨紫陌深色复杂的瞟了柳从容一眼，并未搭理她。只是心情依然是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第037章 眼熟的意外事故
　　相对于女士们这边虽然稍显沉重，但至少是和睦友善的交流。男士们那边的交流，就显得有火药味多了。
　　韦梦寒与江云浦此时正在和刘团长聊天，他们东扯西攀的随意闲聊了几句，但却始终没有能够切入正题。韦梦寒忍不住在身后偷偷捅了捅江云浦。示意他赶紧处理正事。
　　江云浦咳嗽两声，换了一副面孔，带上了‘我现在非常不高兴’的表情。
　　他面上带着几分愤怒的神色，大声质问刘团长：“刘团长，你怎么能这么不谨慎！紫陌的事业如今才是最重要的时期。能不能在话剧界站稳脚跟，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全看这两年的发展了！究竟是成为一个昙花一现的女明星，还是真正能够成为一个载入话剧史册的表演艺术家，眼前正是最为关键的时期！这个时候订婚，对她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就算紫陌自己不知道，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订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刘团长见到江云浦突然发怒，整个人都愣住了，呐呐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洛城东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江老板，不关刘团长的事。这是我和紫陌自己的决定。”
　　江云浦头一回，连他也一并骂上了：“洛城东是吧？杨紫陌是个小姑娘，她年轻不懂事情有可原，难道你也年轻不懂事吗？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这么草率！你们要结婚的话，三年五年后都不晚。如今是你们事业的最关键时期！怎么能这么儿戏！你别以为你现在地位稳定了，没人动摇的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那票戏迷有多疯狂，你难道会不知道？结婚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一个处理不好，你的戏迷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举动，你这些年的心血统统白费不说，还很可能造成悔恨终生的惨剧！这些，难道你都没有考虑过吗？”
　　洛城东显得有些不悦了，本来应该是一件人人称羡的喜事。自家亲妈带头泼冷水也就罢了，如今连从不露面的老板也来凑热闹反对。他便忍不住脾气也有些大了起来：“江老板！我们尊你一声老板，但不代表你可以干涉我们的生活。我和紫陌自主婚姻，你凭什么反对！”
　　韦梦寒见状，忍不住出言帮腔道：“城东，如果你真的关心紫陌的将来就不应该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虽然是你们两人订婚，但是全部的压力都会压在紫陌一个人身上！那些戏迷的疯狂，舆论的谴责，都会冲着她来！你当年你和祝云芳订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赞同！是你太自私才会逼走她！”
　　提到祝云芳，洛城东勃然大怒：“韦梦寒！你不要逼人太甚！不过是把她当做摇钱树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三个大男人的争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远在一旁，聊的正欢的女士们。
　　“哎呀！你们看！他们怎么吵起来了！我们快过去看看！”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始终留意着周围动静的柳从容。她见洛城东和江云浦他们吵了起来，便连忙拉起杨紫陌就往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头也不回的对杨紫陌交代着：“城东大哥也真是的，平时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一旦受了刺激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老是这样可不大好。紫陌，你将来可得好好劝劝城东大哥才是。”
　　杨紫陌皱了皱眉头，没搭理她，她轻轻的挣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发觉柳从容拉的颇为用力，她轻轻一挣之下竟然没有松开。于是杨紫陌便也不再反抗，任由柳从容将她往几个男人争执的方向拉去。
　　秋水凝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抬脚准备跟上她们。
　　然而，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秋水凝大叫一声：“小心！”说罢，连忙上前两步，就着自己向前的冲力，，将杨紫陌猛的一推，整个人扑倒在杨紫陌身上，将她整个人向前推了几步，最后双双扑倒在地。
　　随着一声巨响，原本挂在剧院后方的巨幅海报砸在了地面上。正好砸在杨紫陌刚刚站着的位置上。如果不是秋水凝及时将扑倒在地，此时她肯定已经被压在巨幅海报下面，生死未知了……
　　洛城东见状，连忙奔了过来口中不住喊着：“紫陌！紫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杨紫陌在洛城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没事。多亏水凝姐救了我，对了！水凝姐，水凝姐怎么样了？”
　　江云浦和韦梦寒也赶了过来，他们正想扶起秋水凝，却见秋水凝保持着刚刚坐起的动作，冲他们苦笑着摆了摆手。
　　秋水凝龇牙咧嘴的苦笑道，“先不用扶我起来，让我缓缓……哎唷喂……我这把老骨头果然经不起折腾……哎呀我的老腰……”
　　江云浦担心不已，想扶她，但是又怕贸然上手又碰着了她其它受伤的地方，害她伤上加伤，想问问她现在的状态，又觉得非常别扭问不出口。
　　“水凝……你没事吧？”韦梦寒同样非常担心，也同样处于想扶而不敢乱碰的状态，不过至少，他在询问情况这方面他并没有什么障碍。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嘛？” 秋水凝抱怨道，“工伤！必须算是工伤！梦寒，你这剧院怎么管理的啊！这么重大的安全隐患都没人注意到！多危险啊！这还好砸到的是我，要是砸到了观众，看你怎么交代！”
　　韦梦寒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呐呐道：“这……大概是因为太老旧了吧……这个剧场也太老了些，所以这次才会决定全面整修的嘛。水凝，咱们还是先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吧，要不要先给你叫医生啊？还是我们直接去医院？”
　　“那倒用不着。” 秋水凝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之后，似乎缓了过来，“我应该没受什么伤，当时我基本上整个人都压在紫陌身上了，所以如果要是受伤的话，应该也是她伤的比较重才对。”
　　“是吗？”江云浦表示怀疑，“那我怎么看着你一副起不来的样子？人家杨紫陌小姐可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秋水凝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带了几分尴尬的神色：“这……我这不是长期缺乏锻炼么……猛然一冲，步子跨的有点儿大了……不小心把腰给扭了……”
　　江云浦忍不住扶额：“随便跑两步就能扭到腰，你究竟是缺乏锻炼到什么地步……”
　　“我是作家嘛！”眼见被江云浦指责，秋水凝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既然是作家，那么平常坐着就好了！哪里需要什么运动。”
　　“你竟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云浦叹息道，另一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秋水凝搀扶起来。
　　秋水凝将手搭在江云浦的掌中，借力站了起来，刚刚站稳，突然一个踉跄又倒了下去，还好江云浦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哎呀！”秋水凝惨呼一声，扶住了自己的腿。江云浦连忙扶她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水凝小姐的腿受伤了！”韦梦寒惊叫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海报是先砸到水凝的腿之后才落到地面的！之前水凝说没事，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这样看来水凝小姐应该确实被砸伤了。”说到最后，他脸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到韦梦寒的话，站在一旁的杨紫陌也是面色一变，看向秋水凝的神色多了几分沉重。
　　之前和她们两人走在一起，也差点被波及的柳从容此时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连忙上问道：“水凝姐姐！你没事吧！”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俯下身子想看看秋水凝的伤势。
　　但突然，她却被身后的杨紫陌一把拉住了手臂。杨紫陌拉住柳从容的手臂，用力往旁边一甩，厉声喝道：“柳从容！你别假惺惺了，这件事明明就是你动的手脚吧！”
　　柳从容闻言大吃一惊，道：“紫陌，你在说什么啊？我之前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啊！怎么会是我动的手脚！刚刚……我明明也差点被砸中啊！”
　　“是啊，差一点！”杨紫陌冷笑道，“可那不是还差着一点么？可是我呢？如果不是水凝姐救了我，只怕此刻我早就被砸死了！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刚刚若不是你硬拖着我过来，我根本就不会站在那个正好被砸中的位置上！”
　　“这……”柳从容脸色大变，有些吃惊，也有些语塞，“就凭这个？你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我动的手脚啊！”
　　“少骗人了！除了你还有谁？”杨紫陌步步紧逼，“不觉得很眼熟吗？柳从容，五年前，你就是被从墙壁上掉落的巨幅海报砸中，才会腿部骨折，不得不退出剧团的。我知道，你一直记恨我夺了你的位置，觉得是我害你断腿，一直想要报复我！今天，终于给你找到这个机会了，对不对！”


第038章 前仇旧怨
　　“你！你胡说！我……我没有！”面对杨紫陌尖锐的指责，柳从容也急了，顾不得维护自己的风度，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的大吼道，“杨紫陌！当年那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要是真想报复你，早就报复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呵！少装了！”杨紫陌不为所动的冷笑道，“当年你虽然受了伤，但是却正好被继承大商行的贵公子求婚，于是便顺水推舟的退隐嫁人。这些年，你一直都过着锦衣玉食的少奶奶生活，和当年在剧团辛苦讨生活的日子完全不能比。所以，你当然不会冒凤险来报复我。如今……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个身为商行老板的丈夫，因为经营不善，负债累累。我也知道，你已经和韦经理提过了，你想复出，想回来演戏，好帮丈夫分担债务。只可惜啊……柳从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你，想要再当回首席女主角，面前已经有了我这个不可逾越的障碍了呢……”
　　眼看着柳从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杨紫陌更加上前一步，逼近了她，“而且我知道的，你在嫁人之前，其实一直都是喜欢着城东的。眼下我与城东即将修成正果，而你的婚姻却陷入了不幸之中……新仇旧恨之下，你就决定对我动手了，对不对！”
　　“我没有！”柳从容连连后退，她拼命摇头，失控一般的大声喊着，“是！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不喜欢你！杨紫陌！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是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哪一天你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可是……可是……呵呵……我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死你！”
　　柳从容吼着吼着，自己却突然崩溃般的哭了出来，她捂着脸坐缓缓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见到柳从容这般疯癫的样子，杨紫陌的神色反而是缓和了些。正当此时，洛城东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再刺激柳从容了。于是杨紫陌有些僵硬的别过脸，没再说什么，老好人的刘团长连忙上前，将柳从容扶到一旁安慰她。
　　这个时候整个剧院里还记得正事的大概就只有江云浦了，他仍是保持着扶着秋水凝的姿势，仿佛刚刚杨紫陌和柳从容的争吵他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连声问着：“喂！秋水凝！你的腿到底怎么样了啊！”
　　反倒是秋水凝，似乎刚刚从杨紫陌与柳从容的精彩争执中醒来。被江云浦来回摇晃几下之后，她仿佛回过神一般的，想起了自己仍在疼痛不已的腿。
　　“哎呦哇呀……我的腿……我的腿……让我看看啊……” 秋水凝一边龇牙咧嘴的叫唤着，一边缓缓的褪下了自己的鞋袜，轻轻按摩着自己的足踝。“嗯……能动，骨头没问题，但是肿了……大概是扭伤了吧，没什么大碍，我回去贴个膏药，过两天就能好了。”
　　江云浦皱着眉头，有些恼怒的看着那只裸|露的足踝，白玉般晶莹纤细的足踝上有着明显的肿胀，微微发红，仔细看看，似乎还有颜色加深的趋势。
　　“走！我送你去医院。”江云浦二话不说的决定道，一把拉起秋水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随即转身向门外走去。同时也不忘交代身后的众人，“梦寒，你留下来查查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次的事故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我明天会再来的，到时候我希望听到满意的结果，同时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说罢，江云浦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剧院，那身影，那步伐果然霸气非常。秋水凝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看了看江云浦阴沉如铁的脸色，最终还是摇摇头作罢，老老实实的缩回了江云浦的怀里。只留下一整个剧团的人，在难得一见的江老板气场全开的压力之下瑟瑟发抖。
　　最后，还是身为江云浦发小的韦梦寒受的影响最小，他叹了口气，有些意外的喃喃道，“真难得，云浦居然气的这么厉害……为什么呢？以前没见他对剧团的事情这么上心啊？”
　　他环视一圈，突然开口问道，“洛城东，你母亲呢？她刚刚不是还在这里么？”
　　洛城东闻言一惊，连忙四下张望起来，明显，他也不清楚自己母亲的去向。
　　刘团长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洛夫人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家去了。”
　　“离开？”韦梦寒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注意？”
　　“就……”提及此事，刘团长明显有些尴尬，“就是在您和江老板，跟城东说话的那个时候……”
　　韦梦寒闻言，无奈的摸摸鼻子，那会儿，他们三个正是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洛夫人的离开，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如果将事情联系起来……洛夫人前脚刚刚离开，那个被她各种嫌弃的准儿媳妇就遇到了危险。这就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了。
　　“怎么？难道你怀疑我母亲？”见韦梦寒神色有异，洛城东立刻不满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韦梦寒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只是个剧院经理而已，既不是老板，也不是什么警察，侦探，怀疑谁不怀疑谁的事情轮不着我来做。只是老板让我查清楚真相，我总要搞清楚每个人在哪对吧？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担心你母亲么？剧院如此老旧，她不在这里，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洛城东听到这里，果然神色浮动，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杨紫陌见状，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今天搞成这个样子，文定的仪式肯定也办不成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大碍，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还是早点回家陪伯母吧。”
　　洛城东带着几分歉疚看着杨紫陌：“对不起紫陌，你今天受委屈了，我回家后一定会好好劝服母亲的。”
　　杨紫陌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送洛城东离去。
　　韦梦寒看了看周围，将每个人站的位置都默默的记了下来。随即对众人说：“今天也不早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应该都很累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忘了，明天还要照常排练呢。千万不要迟到哦！”
　　说完，他便让众人都离开了。只是单单留下了刘团长，陪他检查海报掉落的情况。
　　剧院后方悬挂的海报，为了显眼，让全场都能一目了然，一般都是选用是尺寸超级巨大的巨型海报，再加上海报框，更是重量不小。要悬挂这种海报，则必须从二楼的悬梁上捆绑固定，然后放下来，才能正常垂落道一楼的位置。
　　因此两人分别检查了落在地面的海报上残留的绳子上的痕迹，和二楼悬梁上残留的绳子痕迹。最后，两人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不是利器割裂的，是自然腐蚀断裂的。”刘团长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确实是因为绳子过于老旧造成的，这只是个意外。”刘团长似乎放下了从事故发生开始就一直担着的一颗心。因为对他来说，接受一个因为道具老旧产生的意外，要比接受他的剧团里有人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要来的舒服的多。
　　“那可不一定，”韦梦寒却表示了不同的看法。“我听说，有些西洋的药品，也能做出这种自然腐蚀的效果。这种绳子的断裂方法，和五年前柳从容遭遇意外的时候，我们看到的绳子断痕一模一样，不是吗？”
　　“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得出的结论也是意外啊？”刘团长皱起了眉头。
　　“第一次有可能是意外，但是第二次还是意外……你不觉得太巧了么？”韦梦寒道，“那次事件之后，我问过云浦，他说，西洋人有种药品能做出这样的腐蚀效果，凭一般人的眼睛是看不出来的，一定要找专业人士来鉴定才行。我们当初因为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又为了维护剧院的声誉，再加上当时唯一受伤的柳从容也因祸得福，嫁得一桩好姻缘，因此决定不再追究此事。所以我们当时并没有报警，可是如今想来，当初的那桩‘意外’，其实并不是意外……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那……我们这次要报警吗？”刘团长顿时有些紧张了。
　　“暂时不要。”韦梦寒想了想，最终还是皱眉道，“云浦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他真的打算报警，当时云浦就会直接让我叫警察了。所幸，这次我们并没有人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一旦报警，毕竟有损剧团声誉。对于我们这样面对公众服务的行业来说，声誉，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暂时先观察一阵子吧，我们心里有数多加防范就是了。”
　　“可是韦经理，你觉得……如果这件事故真的是人为的话……那么……究竟会是谁做的？”刘团长问道。


第039章 一筹莫展
　　这个问题，不仅是刘团长心头最大的疑惑，同时也是早已离开剧院，此刻正在医院等待治疗的江云浦和秋水凝之间讨论的话题。
　　此刻，正是江云浦对秋水凝提出了这个问题。两人此时已经从医院出来，秋水凝的脚伤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的扭伤。经过医生包扎之后，只要修养得宜按时换药，过几天就能回复如初了。
　　江云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此刻的秋水凝依然是行动不便的状态，江云浦就决定好人做到底，顺便将秋水凝送回家。路上，两人在车子里自然而然又讨论起这起事故，江云浦终于忍不住询问秋水凝的意见。
　　自打上一次和秋水凝打过交道之后，但凡身边出现这种诡异离奇的事情，江云浦总会条件反射的先往秋水凝身上想去。总觉得即使事情本身与秋水凝无关，那么她最起码也应该是知道内幕的人。
　　但这次秋水凝却让他失望了。
　　“目前还不太好说。” 秋水凝摇摇头道，“因为我现在还不知道，犯人的目标究竟是谁。”
　　“首先我们必须先假定这桩事故背后，确实存在着这么一个犯人。”秋水凝顿了顿，接着分析道，“那么，就结果而言，这次唯一受伤的人是我，但这纯属我自己找事才会意外受伤，因此犯人目标是我的这个可能性相对来说不大。如果排除我这个意外因素的话，原本应该受伤的人是紫陌。如果我没有及时扑倒她，那么大的海报框直接砸在她身上，估计不死也得重伤。”
　　“那么犯人就应该是以杨紫陌为目标的了？”江云浦问道。
　　“这也不一定，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犯人究竟是计划好了的以紫陌为目标，还是……仅仅只是碰巧紫陌在那个时候正好走到了那个位置。”秋水凝沉着冷静的分析道，“目前为止我能掌握到的信息太少了，并不足以判断出谁是凶手。让海报掉落这个手法太简单了，简单到在场的任何人，甚至不在场，只要能够进入剧院的的任何人都能轻易做到。如果凶手的目的仅仅只是单纯的破坏剧院，而并不是针对任何人的话，那我就没有任何目标了。”
　　“就算能确定犯人的袭击目标就是杨紫陌也没用。因为可怀疑的范围也太大了吧？”江云浦感叹道。“当时剧院里的几十个人，甚至不在场但和杨紫陌私下有仇的人也有可能动手。我们根本无从查起。”
　　“是啊……”秋水凝叹息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让韦经理检查现场，应该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我估计这次的犯案手法，应该是和五年前那次柳从容受伤的手法一样的。那一次就没能查出个结果来，这次……我看也难。”
　　“那么动机呢？从动机上入手有没有可能找到线索？”江云浦问道。但是对于这方面他就完全只能指望秋水凝了。虽然身为老板，但是对于自己旗下的演员他甚至都认不全。至于剧院里每个人的人际关系，他就更是一无所知。
　　“谁知道呢？”秋水凝无奈的耸了耸肩，“剧院是何等混乱的地方，我想你应该也心里有数，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有牵扯。为前程，为利益，为私怨，为男女关系……什么样的理由都有可能让他们铤而走险。”
　　“你也不能吗？”江云浦不禁问道：“你不是一向最会掌控人心的吗？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有怎样的弱点，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之前那个案子的时候，他可是领教过秋水凝掌控人心的本事的，至今想来，他仍是不寒而栗。
　　“你以为我是黄大仙吗？”秋水凝白了他一眼道，“我只不过是写书的时候多研究了点心理学而已，你以为那是读心术吗？当时，是李拓飞他们三个有欲望，有弱点，才会那么容易被我猜中。可事实上，人心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掌控的？尤其是剧院里的多数人都是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三无’人口，很多人都是孤身一人来上海打拼，身边连个家人朋友都没有。这种人，一旦决定犯案，几乎是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秋水凝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加上剧院这个工作环境相对复杂，每天做的事情也很杂。造就了他们中很多人，都身负不少特殊技能。所以，就算想从手段上来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最麻烦的是不能报警，就不能借用警方那些先进工具。我们毕竟只是些外行人，一些细节的蛛丝马迹，只靠我们自己是无法查明的。”
　　“谁说不让报警了！”江云浦皱眉道，“如果确定是人为破坏，那当然得报警了！难道还要让犯人继续逍遥法外不成！”
　　“当然不行啊！”秋水凝立刻瞪了他一眼，“这间蒲公英剧院可是江老爷的心血！一旦报警，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会迅速被媒体知道！那就等于是天下皆知了！要是最终能抓到犯人那还好说……但是，万一报了警却还是找不到凶手……你想想看会有什么后果！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来我们剧院看戏啊。所以，除非我们掌握到了足够多的线索，能够保证犯人一定能被捉到，不然绝对不能报警！”
　　“你们当年就是这么想的吧！”江云浦不屑的冷笑道，神色中带出几分愤怒，“怕丢脸？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逻辑！怕丑闻就可以无视员工的安危了吗？我看就是因为当年的姑息！所以才会让犯人逍遥至今！”
　　“可是……”江云浦难得一见的盛怒，让秋水凝都瑟缩了一下。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劝慰道，“可是这次又没人受伤，用不着那么当真吧？现在这一切都只是我们自己的假设而已啊？是我们‘假设’有这么个犯人存在的，不是吗？说不定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犯人呢？说不定真的只是个意外呢？要平白无故的坏了自己剧院的声誉那就不值得了，我建议你还是稍微冷静一点，还是先观察观察再说吧……”
　　“你自己就不算人吗？”秋水凝的分析解释，不但没有安抚下江云浦的怒火，反而让他更加火冒三丈。
　　他指了指秋水凝仍然肿胀着的足踝：“你这样叫没受伤？”
　　“啊……这个啊……呵呵……”秋水凝讪笑着打着哈哈，拼命缓和气氛，“小伤，小伤而已，你看我血都没留一滴，过两天就会好了。而且，你知道的，我是靠手吃饭的人嘛，腿上受这么点儿小伤，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次是你命大，但下次就未必这么好运了！”江云浦仍然愤怒不已，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刚才在医院里医生给你你治疗的时候，我借了电话联系了梦寒。他的意见和你差不多。”定了定心神冷静下来之后，江云浦终于放缓了语气，“既然你们都不希望报警，那么这次的事情暂且就这么算了。但是，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去剧院盯着的。如果让我发现犯人的蛛丝马迹……或者又出了什么新意外的话……那到时候就一定要报警！绝对没有二话！”
　　“正应该如此。”秋水凝赞同道。
　　江云浦将秋水凝送到了她的住处，目送她平安进门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他毕竟是在工作途中跑出来的，律师行那边还留着不少工作需要他去解决呢。再加上未来几天里看样子他都少不了往剧院这边跑了，自然更是要加班加点先把本职工作完成好再说。他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将工作都推给底下员工之后就不管了的老板。
　　秋水凝如今的住处，仍然是江云浦名下的那栋江老爷子当年的别墅。这栋别墅里，如今已经堆满了秋水凝从自己家里搬来的各类书籍，俨然已经是她的地盘了。当然，她依旧没有付给江云浦房租，江云浦也没有再提，两个人似乎都已经忘了这回事。
　　秋水凝回屋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慢悠悠的泡了一壶茶，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轻轻抿着茶水，一边在脑海中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过了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天色虽然已经渐渐暗沉了下去，但秋水凝却依然没有开灯。她仍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四周渐暗的光线已经无法照到她的面部，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显得晦暗不明。她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到整个人沉浸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经过长久的思索之后，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些，但神色仍然略显凝重。她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放下了早已凉透的茶杯。她站起来，点亮了房间里的灯火，走到了电话机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关于今天的这件事情，我有一个想法，你慢慢你听我说……”
　　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只回想着秋水凝一个人的声音。她的声音低沉而又理智，娓娓道来。面上带着几分沉重，几分坚决，还有几分不明原因的怀念。


第040章 秋水凝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落霞剧团的众人再次聚集，汇集在已经打扫干净的剧院里，准备排练剧院重开后即将公演的新剧目。演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神色倒是都很淡定。仿佛没有受到昨天事件的影响。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在剧院这种地方讨生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份过硬的心理素质？
　　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平日里几乎从不出现在剧院里的大老板江云浦，今天也出现在了剧院里。不过，他并没有和大家站在一起。而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舞台的角落里，那面色阴沉如铁，啧啧，连最趋炎附势的人也没有勇气上前攀谈，就怕碰着钉子。
　　台下不远处，柳从容也是不请自来。此刻正坐在台下的观众席里旁观众人的排练。
　　剧团经理韦梦寒站在众人面前，朗声宣布：“这次我们要排练的剧目，是经典戏剧《枪声响起》。城东和紫陌分饰男女主角。这出戏想必很多团员都不陌生。这一次，我决定将这部剧做为蒲公英剧院重建后的第一出公演剧目。”
　　杨紫陌皱眉道：“《枪声响起》？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
　　而台下的柳从容却突然叫了出来：“《枪声响起》？为什么是这部剧？这不可能！”
　　洛城东也有些疑惑：“这出戏……不是五年前曾经提过的么？紫陌那个时候你还是个新人，大概没什么印象。这是一出只在外国上演过的，难度很高的经典剧目，水凝小姐好不容易才将它改编成了中文。当时定好的女主角是云芳，但最终却因为云芳的失踪不了了之。那个时候水凝小姐不是说过，女主角除了云芳之外其它人无法胜任么？所以我们才搁置了，怎么如今又提了起来？”
　　“是我的建议。”门口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秋水凝站在门口，倚着半开的大门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建议韦经理，把这出剧重新拿出来规划，作为剧院公演的新剧目的。”
　　秋水凝一边说，一边缓缓向舞台走去。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腿显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仍有些不稳之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后遗症了。
　　见到秋水凝出现，江云浦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却皱紧了眉头。
　　而柳从容则是面色激动的迎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说道：“水凝姐？为什么？你当年不是说，这这部戏绝对不能排么？你不是说云芳姐不在，任何人都不能演那个女主角的角色吗？”
　　径直走到舞台前，秋水凝才神色淡淡的答道：“我确实是这样说过没错。不过，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当年我们剧院里，除了小云之外，无论是紫陌还是从容，你们两个当时都不具备出演这部剧的能力。所以我才建议经理暂时搁置这部戏的。但是现在，我觉得紫陌已经充分具备了饰演这部剧女主角的实力。更何况现在正好是剧院新开的大好机会，正可以借此机会让紫陌的演技得到大众的广泛认证，同时也可以进一步奠定她在话剧界的地位。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部戏更合适的了。”
　　“水凝姐！”杨紫陌激动的脸都红了。“谢谢你！竟然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不过，这部戏是悬疑剧，女主角的戏份可是非常吃重的，对演技和动作的要求都相当高，紫陌，你可要有心理准备。”秋水凝接着道，“这对你来说，这也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一次机会，如果你演的好，那么你在话剧界的地位就能够更进一步。但是……如果你演砸了，那你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可能付之东流。你……可准备好了？”
　　“没问题！”杨紫陌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相信我吧！我一定能做到的！”
　　秋水凝微微的笑了。杨紫陌的答案，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而站在一旁的柳从容则脸色苍白，她看了看秋水凝，又看了看杨紫陌，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忿恨的转身离去了。
　　然而秋水凝还没有来得及再说点儿什么，就被身边一个人拽住胳膊，拉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秋水凝转眼一看，原来是江云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舞台上溜了下来，跑到了秋水凝身侧。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江云浦低声问道，“梦寒之前从没提过要排这出剧，这肯定又是你的主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帮你啊！”秋水凝微微笑道。
　　“帮我？什么意思？”江云浦诧异道，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拜托过秋水凝帮这种忙？
　　“你不是想抓到在剧院搞破坏的犯人吗？我是在帮你找啊。”秋水凝低声道，“虽然你这几天都会在剧院盯着，可是，你毕竟也不能一直这样盯下去的。对吧？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都没有这样的时间。万一这几天犯人沉住气决定暂时不动手呢？那等到我们离开之后，剧院岂不是又危险了？于是，我只能想办法让犯人早一点自己跑出来。”
　　“你究竟想怎么做？”江云浦问道。秋水凝这个想法不无道理，但是，这和她提出要重排一部冷门的新剧又有什么关系？
　　“我首先假设犯人的目标是杨紫陌，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相对来说是比较大的。”秋水凝冷静的分析着，“于是我给了紫陌一个往上发展的机会。如果犯人是对紫陌怀恨在心的人，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紫陌发展的关键时期。他一定会希望在紫陌成功之前毁了她。而只要他再次出手，就一定会留下破绽，我们就一定能够逮到他。”
　　“你疯了！”江云浦怒道，“你这是在拿杨紫陌的性命当诱饵！你这样刺激犯人，如果犯人真的动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杨紫陌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那又怎么样！”秋水凝冷淡的答道。“如果犯人的目标不是她，那么自然不会理会我的刺激。如果犯人的目标确实是紫陌，那么即使我此刻不刺激他，早晚他还是会对紫陌动手的。如果这一段时间内我们没能把这个人找出来的话……那么等到我和你都离开了剧院之后，犯人再对紫陌动手，那个时候就更加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我不同意。”江云浦表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你不能这样拿一个人的性命当儿戏，这样做太草率了。”
　　“我也不想这样冒险，但是我们并没有其它的办法。我们必须趁现在我们都在剧院的时候将犯人揪出来。”秋水凝坚持道，“我们毕竟不能跟着紫陌一辈子，如果我和你两个人都无法保护紫陌的话。那么当你我都离开之后，紫陌的处境只有更加危险。”
　　“……好吧，你赢了……”江云浦沉吟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勉强表示同意。“但是，如果杨紫陌最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此刻的决定而后悔。毕竟，这个女孩子是那样的信任你。”
　　说罢，他没再看秋水凝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了她。去跟韦梦寒商讨下一步的细节去了。
　　“后悔？”江云浦离开之后，秋水凝嗤笑一声之后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她喃喃道，“我才不会……再后悔一次呢！那样的滋味，一次就足够了！”
　　而舞台上，众人正在商讨新剧目排演的种种细节。
　　洛城东正在向韦梦寒提出疑问：“可是经理，那把枪怎么办？那是整幕剧最关键的线索道具。如果找不到一把好枪，整出戏将会失色很多。如果要找特殊的匠人定制的话，我担心时间上是不是会来不及？”
　　只见韦梦寒笑了笑，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可以使用这把枪。”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古朴的□□。枪身造型流畅古朴优雅华丽，一看就非凡品。
　　刘团长一见到这把枪，就忍不住惊叹道：“这把枪……这把枪……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韦梦寒叹息道：“是啊，这里只有刘团长应该是认得的。这把枪正是内人的陪嫁之一，家岳的收藏品。家岳是一名枪支爱好者，专门喜欢收藏古董枪。而这一把□□，正是他引以为傲的收藏品之一。这一次我们剧院重新开张，这幕剧的成败非常重要。所以我特地向内人借了这把家岳的遗物。所以也请你们认真对待这出戏。不过请放心，这把虽然是真枪，但是很久以前家岳就已经请工匠铸死了枪膛，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江云浦从韦梦寒手中接过枪，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那确实是一把真正的古董枪，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他试着按了一下板机，发现不但枪膛已经被堵死，板机也被锁住无法扣下。江云浦将枪翻了过来，看到枪底托上用蝇头小楷铭刻着“RF”的纹样。
　　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种类型的枪，还有这个“RF”的纹样，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第041章 新的危机
　　“你是不是觉得这把枪似曾相识？”不知何时，秋水凝来到了江云浦身边，并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江云浦被秋水凝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回头瞪了秋水凝一眼，问道：“这也是你的主意？这把枪又有个什么典故？”
　　秋水凝噗嗤一笑，道：“江律师，你这就有点杯弓蛇影了吧。怎么哪儿都想着是不是有我掺合。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还能翻江倒海呢。”
　　“我觉得你比三太子本事大多了。”江云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三太子得配齐三样宝贝才能杀了龙太子。而你，配个嘴皮子就能干掉四大金刚了。”
　　“呵呵呵呵，您太过奖了。”面对江云浦的嘲讽，秋水凝面不改色的笑纳了。“不过，这次还真不是我。你会觉得这把枪眼熟，这是因为，这把枪的主人，其实就是蒲公英剧院的前任东家——容飞容老爷。他生前就喜欢收集古董枪，后来破产，除了剧院被拍卖之外，很多收藏品也都流入拍卖市场。江老爷子除了收购了这家剧院以外，也收回了不少原本属于容老爷的古董枪。你自己家里应该也有不少。之前，我家里的那一把，也是江老爷子买回来，后来送给了我，让我防身用的。”
　　江云浦瞬间想了起来，之前，秋水凝自己的那栋别墅里，一直被她摆在客厅壁炉上方的那把古董枪，原来是这么个来历。他记得自己曾经还仔细看过，如今想来那把枪的装饰纹路，和如今眼前这把，确实是有相似的地方。而且底托的位置，则同样刻有“RF”的字样。
　　“可是，梦寒说这是他妻子的嫁妆？”江云浦想到刚刚韦梦寒的说辞，又有些疑惑了。
　　“你也真是太不关心自己的发小了。”秋水凝抱怨道，“是不是回国之后除了赚钱，你就没有关心过其它事情啊？”
　　“呵呵，大……大概吧……”面对秋水凝的指责，江云浦显得有些心虚。似乎自打自己回国之后，就迅速沉浸在了让自己名下资产不断增长的乐趣当中，除此之外似乎确实没有怎么关心过其它事情。就连曾经的发小，和以前的好友，他都是能不联系就尽量都不联系的。幸好他跟他的朋友之间都是交心过命的交情，还不至于因为他的疏于往来就冷淡隔阂了。
　　“梦寒的妻子名叫海榴，字絮暖，她就姓容。”秋水凝解释道，“梦寒和絮暖小姐，就是在收购蒲公英剧院的时候认识的。容老爷在破产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只剩下了容老夫人和絮暖。梦寒一直都很照顾他们母女，一来二去他们就在一起了呗。后来等到絮暖出了孝期，他们就结婚了，到如今，算算也有六七年了。”
　　“那会儿……我人还在国外嘛……”江云浦讪讪的解释道，似乎想掩饰自己连发小妻子的身份都没有留意的失误。
　　不过秋水凝并没有跟他计较，而是接着话题说了下去：“看来这次梦寒也是下了血本了。我只是向他提议是时候可以重启这幕剧了，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家老婆的嫁妆也给借了出来。当初我们可没有这么大手笔，当年我们只不过准备借这把枪的样子仿造一把类似的来用。只是现在因为是临时提起的，来不及准备了。本来我还在想，在枪这方面可能有点麻烦了，没想到梦寒这么有魄力。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减少了一项危险的因素。这把枪的造型极其特殊，仿造难度很大，犯人至少没可能在枪上动手脚。”
　　舞台上，团长与所有团员都已经到位。韦梦寒交代完毕之后，也离开了舞台，走到了秋水凝和江云浦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作为男女主角的杨紫陌与洛城东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打算先简单的排上几幕，看看效果。这是这个剧团一贯的作风，如果选角或者台词上有什么不合适，这个时候发现正好还来得及修改。
　　秋水凝等人此时坐在了观众席上准备观看。江云浦却发现洛夫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剧院，此刻正静静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看着舞台上的人们。柳从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也坐回了观众席准备看排练。
　　江云浦正想把发现告诉秋水凝，却见秋水凝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了然的向那两人的方向瞟了一眼，示意自己已经发现了。
　　秋水凝嘴角微微一挑，小声对江云浦说道：“看起来，演员都到齐了。”
　　江云浦皱眉道：“这可不是演戏！一个不好就会出人命的！你认真一点行不行！”
　　“我一直都是很认真的。”秋水凝正色道，“台下交给你盯着，我上舞台那边看着去，记住，一定不能让意外再次发生。”
　　说完，秋水凝离开了座位，走上了舞台，跟刘团长交代了几句，就留在了舞台后方的角落里，准备观看他们的排练了。
　　舞台上的杨紫陌也瞧见了观众席里多出来的人，她悄悄拉了拉洛城东的衣袖。
　　杨紫陌小声的问：“城东，伯母怎么也来了？你昨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她昨天一回到家就不太舒服么？”
　　洛城东解释道：“母亲今天早上精神好了很多，说是想看看我们排练。其实她早晨就跟我一起来了，这会大概是在剧院里转了一圈刚刚过来吧。”
　　刘团长拍了拍手，吸引来大家的注意后，说道：“大家先排一段试试感觉吧，老规矩，我们还是从难度最大的最后一幕开始。紫陌，这一段你的戏份很重要，你要抓住最后一刻女主角心甘情愿死在自己恋人手中的感受。城东也是，好好把握男主角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爱人的心情。”
　　其它团员纷纷散开到舞台两侧，舞台上只留下了洛城东和杨紫陌。舞台中央摆着刚刚从后台拉上来搭好的简单高台。高台代表的就是悬崖，这幕戏的最后一场，就是男主角亲自用枪击中女主角之后，女主角跌落悬崖的悲剧结局。
　　洛城东与杨紫陌双双来到搭建在舞台正中的高台上。准备表演最后女主角死亡的那一幕。
　　只见杨紫陌饰演的女主角中枪之后缓缓的向后倒去。她的口中同时念出女主角的台词：“天越来越亮了，但我们悲哀的内心却越来越黑暗。再会了！我的爱人……”
　　杨紫陌后退了两步，踩在高台的边缘，高台后的阴影里，背对着观众席的地方有一个厚厚的垫子。杨紫陌正准备倒向那里。但此时，灯光的照射下，却看到一道金属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杨紫陌缓缓向高台后倒去。这时，秋水凝却冲了出来。一边冲一边大喊：“卡！”
　　“卡”就是停的意思，这谁都知道。只是，此时的杨紫陌身体重心已经在高台之外了，即使她想停下来，也无法改变自身向后倾倒的趋势。
　　秋水凝奔到了台下，但是，以她的速度却根本来不及奔上高台，即使她来得及，以她的体格，只怕也根本没办法拉住杨紫陌。而高台上的洛城东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因此也没能及时拉住杨紫陌。
　　好在秋水凝并没有犹豫，她的脚步丝毫未停，径直向已经跌落下来的杨紫陌扑了过去，猛力的冲力之下，直接将杨紫陌撞到了一边，两人重重跌在台上打了几个滚，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连忙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两天之内第二次滚在一起的秋水凝和杨紫陌扶了起来。
　　秋水凝一边揉着腰站了起来，一边龇牙咧嘴的说道：“哎呦我的这把老骨头哟……我算是明白了，紫陌，确实是有人针对你没错。昨天的事估计也不是什么意外！”
　　江云浦也三两步跳上了舞台，挤进人群扶住秋水凝：“你怎么样！没事吧？你脚上还有伤呢！”
　　秋水凝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一下自己还打着绷带的脚踝，大大的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这次居然没事，没恶化，真是奇迹。”
　　接着江云浦又查看了杨紫陌的情况，她同样也没什么大碍。杨紫陌作为当红女演员，除了演技不错之外，身手也算是相当敏捷。当时她听到秋水凝的声音就已经觉得不对了，虽然没能来得及收回自己身体的重心，但是在被扑到一边之后也是她借力带着秋水凝连打了几个滚，卸下了掉落的力道，才让两人没有受伤。
　　江云浦也松了口气，但他依旧脸色难看，冲着秋水凝吼道：“你也太乱来了，这么乱扑你们两个都很容易受伤的好吗？刚刚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秋水凝脸转向一边，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漫不经心的说道：“还好啦，摔地上最多再扭一条腿，要是我不扑，只怕紫陌这会儿多半就没命了。”


第042章 报警，不报警
　　秋水凝在江云浦的搀扶下，走到原本杨紫陌应该掉落的垫子前，俯下身细细查看。
　　众人也疑惑的上前，顺着秋水凝的指点，众人看到一根极细的丝线绷直着拉在垫子上方。丝线极细，又是正好顺着垫子上缝线的方向绷直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上面有这么一根金属线。
　　江云浦看到之后，立刻正色道：“这是钢琴线，极其坚硬锋利。我听说过有人能用这个东西杀人。杨小姐，如果你刚才真的跌在这块垫子上，此刻只怕脖颈已经被割开了！”
　　杨紫陌脸色一寒，摸摸自己的脖子，一阵后怕。
　　刘团长也是一脸的惊诧：“真是太危险了。这么细的线，如果不注意，就算放在眼前也看不到啊！还好水凝谨慎。”
　　秋水凝解释道：“我也只是看到了反光。这是金属线，虽然不显眼，但是在灯光下会有反光。还好我以前收集素材的时候，有读过那个钢琴线杀人的故事。”
　　杨紫陌庆幸不已：“水凝姐，真是谢谢你了……加上昨天，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秋水凝一脸严肃，她转过头看着众人，道：“这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这是谁做的。这样的手脚，再说是意外我想没人相信吧。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刚刚把软垫搬上来的时候，你们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之处吗？”
　　众位团员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刘团长开口道：“这垫子一直是放在后台的，只要是我们的人，谁都能随意进出。而且最近剧院准备装修，门卫看守的也不严了，就算是外面的人，想要进入后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垫子一直是放在架子里，我们一直都是连着这个架子一起搬的。这根线绑在架子上，又是紧紧贴着垫子，位置还刚好是对准了垫子中间的布缝……后台的光又那么暗，说实话，就算仔细看也很难发现这根线的。除非是不小心碰到它，可是它又没有绑在我们平时搬动会搭手的位置上，所以也不太可能有人正好碰到。”
　　“这至少可以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外人干的。”江云浦迅速总结道：“虽然刘团长说后台现在外人也有可能随意进出，但是，会知道你们使用垫子的时候是连架子一起搬运，而不是将垫子拿出来一块块搬运，或者清楚你们搬运垫子的时候哪里才是不会被碰到的位置的，就只有对剧团非常熟悉的人才做得到。不熟悉的人……譬如说我，就不会选择这种手法，因为只要一有人把垫子拿出这个架子，这个手法就会露馅了。”
　　“自己人，又对紫陌怀恨在心啊……”秋水凝微微的笑了起来，“是谁呢？”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飘向了也跟着挤到台前的柳从容身上。
　　“干……干什么！”柳从容被众人的目光盯的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大声说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
　　“怎么就不是你！”杨紫陌一把扯住了她的手，“昨天的幕布事件，跟五年前砸伤你的意外如出一辙！今天你一听说我要演你当年一直向往，结果却没能演成的角色，就气的不行！那会儿你不是离开了么？怎么后来又回来了？你离开的时候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后台动手脚去了！”
　　“你再胡说什么啊！”柳从容一把甩开了杨紫陌的手，“我就只是出去随便走走而已！我本来还想着，终于能在国内看到这部剧了！就算主演不是我，是你也是很好的！毕竟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所以我才想回来看看，怎么说我也要见证这部剧的诞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会想杀你！”
　　“最好的朋友？呵呵……”杨紫陌冷笑了两声，“早就已经不是了，自从你受伤却怀疑是我对你下手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如今，我们就只是相互怨恨的两个女人而已！”
　　“啪！啪！啪！”连续的三声击掌，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她们回头一看，打断她们的正是秋水凝。
　　秋水凝见两人停止争吵，笑了笑，道：“好了，先暂停一下吧，关于你们两个的私人矛盾，你们可以等将来有时间之后私下再讨论。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先要解决眼前这桩事件。从手法方面来说，除了咱们的江老板之外，现阶段团里的几十个人都有可能犯案，当然，也包括我。我们每个人都很熟悉剧团的习惯。从动机方面来说，从容虽然看起来比较充分些，但也并不能因此就说是她。也可能是其它人为了转移视线，故意选择了和从容受伤时相同的手法，想利用从容作为障眼法……”
　　“水凝小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自己的剧团里出了这种事，刘团长简直急的团团转。
　　“很简单，报警吧。”秋水凝干脆利落的说道。
　　“报……警……”江云浦没想到秋水凝试探了这么半天，差点儿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对啊，不然呢？”秋水凝反问道，“已经确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了，不报警还等着犯人下一次动手吗？”
　　“可是水凝小姐……报警……有用吗？”刘团长表示了怀疑，“五年前云芳失踪的时候，我们并不是没有报警，结果呢？警察呼啦啦的来了一大群，忙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最后，犯人没捉到不说，记者却引来了不少，给我们剧团带来了很多负面的新闻。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当时剧团差点儿就撑不下去了。”
　　秋水凝却微微一笑，道：“当时是当时，如今却是不同了。当时负责案子的警察庸碌无能。如今，负责我们这一区域的，正是咱们精明能干的神探陈国豪大警官啊。不但能够明察秋毫，还有许多国外带回来的最新的高级手段。只靠我们自己发现不了的蛛丝马迹，在陈警官的能力下，将一目了然。而且最方便的是，他跟咱们的江老板还是至交好友。只要江老板出面，请到陈大警官出马，就没可能有破不了的案子。”
　　说完，她还特地拍了拍江云浦的背，道：“对吧？江老板？”
　　那可不一定，江云浦内心腹诽道，要是犯人是眼前这个比狐狸更狡猾三分的女人的话，就算是陈国豪加上他两个人，估计也只有被这女人耍的团团转的份儿。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怀疑秋水凝和此事有关。他能感受的到，在秋水凝的心里，这间蒲公英剧院，还有剧院里这些同伴的分量都是相当重的。她很看重这些人，也很希望保护他们，保护这间剧院。
　　其实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甚至不愿意借助警方的力量，因为那样会影响剧院的声誉，就像她昨天所坚持的那样。但是，在发现杨紫陌的生命真的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那就这样……我们报警吧！”江云浦下了最后的决心。
　　“等一下！我不同意！”
　　众人一愣，因为这个出声反对的人，正是眼下这一系列事件的受害者，杨紫陌。
　　“紫陌，你这是怎么了？”身为杨紫陌未婚夫的洛城东皱眉道，显然他也不理解杨紫陌此时的行为。
　　“我不同意报警。”杨紫陌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紫陌，不要任性。”洛城东道，“这两次要不是水凝小姐救了你，你最起码也得是重伤了！如今犯人毫无线索，你的生命随时有可能再次受到威胁，怎么能不报警！”
　　“可是我现在不是没事吗？”杨紫陌坚持道：“现在我们已经能够确定是有人暗中捣鬼了，我自然不会那么大意了。只要我们大家事事小心，犯人不会再有机会的。这次机会这么难得，如果报警，不但这幕剧无法再排下去，就连剧院重新开张的事情也会受到影响。犯人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那就让他来吧！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他再得逞了！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关系影响整间剧院。”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其它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柳从容先叫了起来：“说什么不想影响剧院，其实都是骗人的！你其实只是不想放弃这个角色吧？因为整幕剧里，女主角有很多危险的动作戏份。如果报警，你被保护起来，一定会被要求放弃这个角色的！”
　　“那又怎样！”杨紫陌冷笑一声：“你现在不过是个外人而已，剧院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说你不是凶手，我报不报警也和你无关吧？如果想对我动手的话，尽管试试！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我说了很多次了！不是我！”屡次被怀疑，柳从容也动了真火。
　　“管他是谁！我总会凭自己的本事抓到他的！”杨紫陌却别过脸去，不再搭理柳从容。


第043章 杨紫陌的固执
　　另一边，江云浦却是找上秋水凝耳语：“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对吧？”
　　秋水凝叹了口气，道：“是啊……紫陌的固执是出了名的，连我也拿她没有办法……她把演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之前不能确认是否有人故意动手，如果我们报警，她根本就不会配合。我还以为只要她明白确实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她就会改变主意了。”
　　“这么说我之前误会你了……”江云浦心里有些愧疚，“我之前以为你是不顾杨紫陌的安危，才会拿她当诱饵。其实你只是想让她早点认识到自己目前状况的危险吧？”
　　秋水凝神色一黯，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停的摇头叹息道：“没想到即使如此，她还是这么固执……这下子，我也没辙了。”
　　此时韦梦寒也凑了过来，询问道：“云浦，现在怎么办？紫陌坚持不肯报警。不过，虽然她是当事人，但是你才是剧院的老板。为了剧院的安危，如果你硬要报案的话还是可以的吧？”
　　江云浦没有贸然答应，反而时转过头询问秋水凝的意见。其实他也并不是想事事都咨询秋水凝的意思，只是他觉得，自己对剧院里的种种状况实在是知之甚少，如果他贸然做了什么，指不定反而会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秋水凝苦笑一下，道：“云浦，你不了解紫陌，这个丫头，固执到常人不能理解的程度，如果你真的报警，她也敢真的不配合。要是她闹起脾气来，铁了心不配合，躲起来不让警方保护，那不是反而容易让犯人钻了空子吗？”
　　韦梦寒沉思片刻，也点头同意了秋水凝的观点。对于杨紫陌的固执，他同样也是深有体会。
　　“她这样也太任性了吧！”江云浦颇为不满，杨紫陌可以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但是他却不行。作为剧院的老板，如果旗下的演员真的有什么万一，他总是要负起责任的。
　　“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呢。为了演戏可以不要命的。”秋水凝耸了耸肩，随即有意无意的瞟了韦梦寒一眼，接着道，“哼，当时也不知道哪个没眼光的，居然说紫陌和从容与当年的我和小云很像……也不知道他们时哪里看出来的，紫陌这姑娘，没什么心眼儿还是个暴脾气，跟我哪里相像了！”
　　“从容秉性柔弱，紫陌性子刚烈，两人又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乍一看确实跟你和云芳差不多。”韦梦寒赔笑着说，“不过了解之后就知道了，紫陌是个直肠子，反倒是从容心思重些。”
　　“这么说，你们两个都是相信杨紫陌与五年前柳从容受伤的事故无关的那一票人咯？”这是听到韦梦寒和秋水凝对杨紫陌的评价之后，江云浦得出的结论。
　　“那还用说，”秋水凝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紫陌要是有这么好的脑子和演技，当年我就毫不犹豫的直接推荐她当首席女演员了。哪儿还用绕那么一大圈。”
　　“‘绕一圈’？这是什么意思？”江云浦敏锐的抓住了秋水凝脱口而出的内容。
　　“啊……”突然发觉自己说错话的秋水凝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看了江云浦一眼，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都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江云浦追问道。
　　“其实，当年小云失踪之后，我和梦寒，还有江老爷讨论出来的下一个首席女演员就是紫陌。我们都非常欣赏她的天分和才华。只是那时，紫陌毕竟经验不足，而且我觉得她在表演上始终缺乏一股拼劲儿，我觉得，这和她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她最好的朋友有关……”秋水凝道。
　　“……你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个……”江云浦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没错啦！”秋水凝老实承认道，“所以我说服了梦寒和江老爷，一开始先各种暗示下一任首席女演员会是紫陌，但是最后一刻却宣布是从容。我希望用这种落差来激发她的斗志。这样磨练个一两年之后，她就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演员。而从容，虽然天分上不如紫陌，但是她更加稳重成熟，更有能力面对当时那个危难当头的环境。”
　　“简直是胡闹！”江云浦不禁气从中来，“你只考虑利害得失，却把人家姐妹之间的感情当做什么了？”
　　“这确实是我的过错……”秋水凝自责道，“我只想着她们之间的感情那么深厚，即使一时之间有些误解，时间一久终究会化解的。只是……我却没想到从容会因为事故意外退隐……”
　　“而她怀疑是杨紫陌所为，两人之间的隔阂从此再也无法弥补。”江云浦也叹息道，秋水凝的行为虽然算不得光明正大，但确实是为了她们两人好。如果没有那个意外，杨紫陌和柳从容都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女演员。可是如今……只能说天算不如人算，造化弄人……
　　“现在杨紫陌坚信是柳从容意图谋害她。你觉得呢？”江云浦又问道。
　　“这倒是说不准。”秋水凝沉吟道，“虽然从容看起来温婉可人，但是和紫陌比起来，她的心思要深的多。我反倒觉得她跟我还比较像些。要是她真的认准当年是紫陌害她，加上最近日子不太顺，一时钻牛角尖想要报复紫陌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会想要了紫陌的命。我相信她的为人，她并没有这么狠的心肠。”
　　“那你说，不是柳从容的话，还会是谁？”江云浦反问道。
　　“很多啊。紫陌作为剧团首席女演员，应该碍着很多人的路吧？只是，我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怨恨会让人产生杀意。应该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才对。”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韦梦寒，似是征求他的意见。韦梦寒接收到她的视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一边，三位巨头的讨论并没有得出结论，而另一边，众人劝说杨紫陌也同样未果。她的固执，果然谁也没有办法。
　　于是，在杨紫陌的坚持下，大家终于妥协，同意暂时不报警。但是，剧院内所有排练时会用到的设施，都在韦梦寒和江云浦的带领之下，由大家集体修整了一遍，确认安全无误。同时也再次确认了，并没有可疑人物出现在剧院之内。
　　这一检查，就花了整整一上午时间。等众人仔仔细细把各处都检查完毕，就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作为老板的江云浦主动掏腰包叫了饭店外送的午饭。待众人吃过午饭休息片刻之后，便回到舞台准备重新开始排练剧情。依然是刚刚没能排完的最后一幕。
　　男女主角再次站到了经过反复检查的高台之上，高台后的垫子也是重新铺设过的，保证万无一失。洛城东举起手中的古董枪对准了杨紫陌，轻按板机。这时，一个任何人都没能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本来应该绝对无法按动的□□板机，此时却轻易的被按了下去。
　　火花打响，枪声响起，子弹呼啸而出。杨紫陌来不及做任何闪躲，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洛城东更是大惊失色，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恐惧和惊惶。
　　不止是他们两人，台下的众人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子弹射出的速度之快，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这一次，杨紫陌似乎再也无法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了！
　　然而，最终杨紫陌却依然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子弹擦着她的脸颊划过。杨紫陌受惊之下，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洛城东丢掉手中的枪，三两步扑上前来扶住她。惊慌失措的问道：“紫陌，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杨紫陌也是惊魂未定，后怕的说：“我……我没事……还好……城东你没有瞄准。”
　　韦梦寒此时也冲上了舞台。洛城东看到他，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吼道：“你给我这样的枪！是想让我杀死紫陌吗？”
　　韦梦寒的脸上却满是疑惑：“这不可能！这把枪多年前就被家岳请工匠锁死了！在我手里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扣下过扳机！”
　　江云浦跟在韦梦寒的身后走上了舞台，他弯腰拣起掉在地上的枪，细细检查。发现本来堵死的枪膛如今竟是通畅的。无法扣下的板机如今也可以轻松扣下。
　　韦梦寒也看到了，他异常震惊的喊道：“这怎么可能！这把枪是如今市面上早已看不到的古董，构造复杂。即使请专业工匠来修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它能够重新使用啊！我们上午刚刚排到这一段的时候，枪明明是无法扣下的啊！”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无法解释这件诡异的事实。秋水凝站在人群中，神色复杂的看着江云浦手中的那把枪，但却什么都没说。
　　刘团长此时走了过来，脸色煞白，表情一片凝重。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有些迟疑的缓缓开口道：“会不会……是她？”


第044章 情况失控
　　众人都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刘团长。
　　江云浦皱眉问道：“她？”
　　刘团长下定决心，一口气说了出来：“祝云芳！自从她失踪以来，剧院总是发生怪事！你们都说她当时就自己离开了，可是我却总觉得她还留在这间剧院的某个地方！这些年不是经常发生奇怪的事情吗？原本没人的房间里亮着灯，或者本来锁着的房间却被人打开了，一些道具被移动了位置，等等……想想看，云芳是那么热爱舞台的人，她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离去！”
　　江云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刘团长，你这是说祝云芳成了剧院魅影吗？你们还真是戏演的太多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咱们科学一点好不好。剧院里面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一个大活人一直藏在这里都没人发现？怎么可能！”
　　刘团长却依然坚持己见：“不然怎么解释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无法发射的枪里射出了子弹；还有昨天的海报，完全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剧院虽然老旧，可是并没有残破到这么危险的程度啊！难道不是她不知在何处的幽魂……”
　　洛城东也不高兴了起来：“团长你糊涂了吧！什么幽魂！刚刚明明还说云芳是失踪，现在又说她是幽魂，你这是说云芳不但已经死了，还成了怨灵不成！就算是这样，云芳也没有理由要伤害紫陌呢！她们根本就从未有过矛盾！”
　　刘团长依然据理力争：“没有吗？戏剧，还有城东你，不都是云芳最看重的吗？我本来就不建议重排《枪声响起的》！这出戏……本来应该成为祝云芳戏剧生涯的代表作的！现在，不但是你要迎娶紫陌，就连云芳一直都很期待的这部戏的女主角，也变成了紫陌来饰演。就算云芳因此有所怨恨，也不难理解吧！”
　　众人议论纷纷，似乎觉得刘团长的结论不无道理。面对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鬼神之说相对来说更让他们容易接受。
　　韦梦寒见状皱起了眉头，出言制止道：“刘团长，这种超自然的鬼神之说不足为凭。云芳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敌视紫陌。”
　　这时候，洛夫人也来到了舞台上，她冷眼看着众人的争执，发出尖锐的笑声：“呵呵呵！你们男人又怎么能理解女人的心思呢！小姑娘，现在知道洛家的媳妇不好当了吧！说不准，你真要和一个死女人争斗一番呢！”
　　说完，她便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洛城东连忙叫道：“妈？”然而，他的母亲却并没有理他，只是径直向外走去。洛城东见状连忙回过头，对着众人点头致歉，“对不起，我去看一下我母亲。”
　　洛城东追着自己的母亲身后离开了剧院大厅。秋水凝见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不动声色地跟在洛城东身后离开了大厅。
　　秋水凝走在剧院有些阴暗的走廊里。她小心翼翼的踩着老旧的木质地板，努力不发出声音。
　　走廊前方的拐角处，她果然见到洛城东和洛夫人正在轻轻的谈话。
　　秋水凝略微沉思，停了下来，悄悄隐在墙边。仔细观察着洛家母子。
　　只见洛城东语带焦虑的说着：“妈，紫陌真的是个好女孩，她和祝云芳不一样。”
　　洛夫人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淡定神情：“她是不是好女孩，你知道就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城东更加焦急道：“那您能不能……”
　　洛夫人却突然打断了他：“城东！无论是祝云芳还是杨紫陌，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选择她们的是你。你当然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女孩子。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你不要管我想做什么。”
　　洛夫人说完，便离开了。洛城东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秋水凝闪身暗处，看着洛城东从自己面前走过。
　　秋水凝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悄然离开走廊。
　　待到秋水凝回到剧院大厅，洛城东已经回来了。他和刘团长，韦梦寒三人正在交谈，剧团的其它成员亦三三两两正在聊天。杨紫陌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中间，没有人跟她说话，甚至没有人敢靠近她。屡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袭击，果然让大家都心有余悸，生怕被她牵连。
　　只有柳从容，站在舞台的角落里，同样的，也没有人去找有重大嫌疑的她攀谈。她屡次犹豫，看着杨紫陌的方向，似乎想上前说点什么，但是却始终没能迈出脚步。
　　而江云浦此时正在四处张望，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秋水凝。于是便快步走了过来，劈头盖脸的便训了起来：“你刚刚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吭一声！万一再出什么事情怎么办！你是不是嫌现在还不够乱啊！”
　　秋水凝有些意外的瞟了他一眼：“怎么，你担心我？”
　　“我担心你？”江云浦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是担心你以外的其他人！要是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点儿什么，任何人都可能有危险的好吧！”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秋水凝翻了个白眼，“那你信不信，我要是真的打算对这里的人做点儿什么，你盯不盯着都没用啊？”
　　“信信信！我怎么不信！”江云浦对秋水凝的破坏力绝对是深有体会，并且绝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的。“求姑奶奶高抬贵手，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说罢，还连连作揖。
　　秋水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江云浦在她面前似乎是越来越……活泼了……真不知道以前那个一本正经，一脸社会精英气场的正直律师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盯着洛城东了。”秋水凝终于还是开恩解释道，“我有点不放心他，毕竟，剧院的女演员连续出事，但是作为头号男主角的他却从未被牵连，未免有些奇怪。而且，这三个女孩子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喜欢他，至少是曾经喜欢他。”
　　“这算什么共同之处。”江云浦奇道，“之前你不是说过吗？整个剧团的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洛城东的。”
　　“那可不一定，至少我就不喜欢他啊！”秋水凝白了他一眼，嗔道，“好吧，我再说的具体一点，这三个女孩子都喜欢他，而且都是有可能被他接受的。洛城东当年主动追求的小云，当他和小云感情正浓，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小云却失踪了。后来，从容被视为小云的接班人，各方面都和小云有很多相似之处。我当时冷眼瞧着，洛城东对从容有明显移情的意思。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表示，从容就出了意外。还好从容这丫头聪明，没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面吊死，迅速的找了一个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把自己给嫁了，这才没继续出事。后来这些年，虽然偶尔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但并没有人受到什么伤害。直到现在，又是洛城东，刚刚表态要跟紫陌订婚，紧接着紫陌就屡出意外。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被你这么一说，确实很不正常。”江云浦点头道，他之前一直把重点放在了杨紫陌的恩怨关系上，却忽略了有人因为其它人的关系对她怀恨在心的可能性。
　　“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满洛城东有心上人，因此对这三个姑娘怀恨在心？”江云浦总结道，“会是谁呢？他的疯狂粉丝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秋水凝轻轻摇了摇头，她深深的盯着洛城东的方向道，“我只知道，这个人对洛城东的爱，一定很深。”
　　此时，韦梦寒走了过来，对江云浦道：“我们几个商量过了，现在这种情况，不报警是不行了。不能再由着紫陌任性了，保障员工的安全，是我们作为剧院管理者的职责。现在的情况毋庸置疑，确实有人想谋害紫陌的性命。而且我并不相信这是什么鬼魂做得出来的把戏。现在我已经让刘团长去宣布了，排练中止，所有人不准擅自离开剧院。云浦，你去报警吧。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另一边，刘团长也向众人宣布了排练中止，并且任何人不允许擅自离开剧院的消息。
　　江云浦看了秋水凝一眼，见她也表示了赞同的意见之后，便轻轻点了头，跟着韦梦寒一起离开了大厅。两人去剧院里唯一装有电话的经理室打电话报警了。
　　江云浦与韦梦寒离开之后，洛城东|突然表示：“我要去找找我母亲，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团长放心，我找到母亲之后就带她回来，不会离开剧院的。”
　　“不行，此时你一个人离开不安全。”刘团长想也不想的否决了。
　　“那……我陪城东哥一起去找伯母吧。”让人意外的是，此时站出来的人竟是柳从容。她神色平静的说：“就算硬是留下城东哥一个人，不知道伯母的下落，城东哥也不能安心吧？如果不放心他一个人，那我们两个一起去就行了吧？”


第045章 又失踪一个
　　刘团长似乎还是想要阻止，但又想了想柳从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偷偷看了看秋水凝的神色，见秋水凝并没有阻止洛城东的意思，便点了点头，任他们两人离去了。现在经理和老板两大巨头都不在了，眼下做主的本来应该是作为团长的他。但是刘团长却觉得，还是听从秋水凝的意见更加安心。
　　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和柳从容一起离开大厅，杨紫陌的神色却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波动。当两人离开大厅之后，她也微微举手，向刘团长报告道：“我……我也想回一下化妆室……”
　　刘团长微微皱眉道：“紫陌，现在处境最危险的就是你，你还是不要贸然离开吧。”
　　杨紫陌则轻轻一笑，有些洒脱的说道：“我知道的啊，所以我才想回化妆室。所有的意外都是在这个大厅里发生的。我想，化妆室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不像这里这么开敞，所以反而会安全一些吧。而且，我不在的话，想必大家也会更安心的。”
　　刘团长四处看看，见众人听到杨紫陌要离开，果然露出一副安心的表情。他还想出言阻止，秋水凝却突然站出来道：“紫陌说的很有道理，这样吧，我陪她一起去好了。”
　　见有秋水凝相陪，刘团长至此也不再坚持，又是默默的目送她们两人离开大厅。
　　过了没多久，江云浦和韦梦寒打完电话回到大厅，四下一看，见少明显了几个人。
　　江云浦的脸迅速的沉了下去。厉声问道：“人呢？那几个人去哪儿了？”
　　刘团长第一次见到江云浦这么生气的面孔，眼神甚至比昨天海报架砸伤了秋水凝的时候更加凌厉。他吓得倒抽了口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韦梦寒见状连忙站出来安抚道：“刘团长，你不要慌，云浦只是有些着急，并不会责怪你的，你慢慢说，那几个人到底去哪里了？”
　　另一边江云浦也努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让自己的眼神尽可能的温和了一点。
　　刘团长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我……这……我也拦不住他们啊……城东说他母亲还在外面，他要去把他母亲找过来。我说一个人不行，所以从容陪着他去了。紫陌说这个大厅太开阔不安全，又怕再有意外牵连到其它人，提出她想去化妆间等着。而水凝小姐……”
　　“秋水凝怎么样！这女人又乱跑到哪里去了？”听到秋水凝的名字，江云浦果然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忍不住插口问道。
　　“水凝小姐……她说紫陌一个人不安全，所以她陪着去……”
　　“胡闹！简直是胡闹！”江云浦终于发飙了，“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作家！体能还没杨紫陌这个女演员好！怎么就能给人家当保镖了！腿上还受着伤！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你们就这样由着她乱来？”
　　刘团长闻言更加瑟缩了，他呐呐道：“这……我们也没人能做的了水凝小姐的主啊……您也知道的……谁能管得了她呢……其实要不是她同意了，我也不敢放城东和紫陌离开的啊……”
　　“她同意的？”江云浦简直要勃然大怒了，“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秋水凝在想些什么，江云浦不知道，估计也没有其它人能明白，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此时天色渐暗，黄昏的阳光为老旧的走廊披上一层更加凝重的外衣。营造出一种更加阴暗诡异的气氛。
　　杨紫陌独自一人走在走廊上。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棱照在她的脸上，时明时暗。不知为何，此时本应该在她身边的秋水凝却不见踪影。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就是化妆室，远远看去，化妆室的门虚掩着。
　　看到虚掩的门，杨紫陌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化妆室的门突然动了，一个人影从门里闪了出来，匆匆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杨紫陌略微迟疑，随即跟了上去。
　　杨紫陌追过转角，却发现人影不见了。她愣了一下，转角之后就是走廊的尽头。尽头是一面墙壁，两侧无门无窗，也没有任何能够藏人的地方。但是，那个刚刚从化妆室里出来的黑影，却真真实实的凭空消失不见了……
　　杨紫陌四下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幽灵？
　　一阵风吹过，扬起一阵灰尘。背后，化妆室敞开的门在风中晃了几下，发出吱吱呀呀的□□。
　　杨紫陌来到走廊尽头，仔细查看着两侧墙壁的缝隙。她还是不能相信，明明确实看到了人影，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呢？
　　这时，那道黑影却突然出现在杨紫陌身后。杨紫陌略有察觉，刚想回头，黑影却猛然大力推了她一把。
　　杨紫陌反应不及，被推的一个趔趄，连续向后退了两步。原本结实的地面突然在她脚下开了个大洞。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一般在一瞬间将她吞没。
　　杨紫陌甚至来不及惊叫，便已跌入了地板下凭空出现的一个地洞之中。所幸，地洞并不很深，杨紫陌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杨紫陌惊魂未定，好容易稳住身形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从未发现过的地下室中。四面黝黑一片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方，杨紫陌刚刚跌下来的那个地洞。
　　杨紫陌抬起头，看着出现在自己上方洞口的人影，她缓缓的开了口，声音却并不显得非常惊讶，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你……”
　　洞口的人脸上挂着有些诡异的笑容，她死死的盯着地洞里的杨紫陌道：“能猜到是我，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些。”
　　杨紫陌皱眉问道：“难道当年……祝云芳姐也是你……”
　　洞口的人发出阵阵怪笑：“是那个女人不好，谁让她不自量力。”
　　杨紫陌继续追问道：“所以……你就杀了她么？”
　　洞口的人并未否认：“不错！可我没想到五年之后还会有个你！不过没关系，这间地下室连刘团长都不知道。再过多久都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你就认命的留在这里和祝云芳做伴吧！”
　　说完，不等杨紫陌再说什么，那人便关上了地下室的唯一出口。关上出口之后，那人伏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将暗门还原。甚至极其谨慎的将附近的灰尘轻轻扫了一些来，洒在暗门的缝隙里，确保暗门和没有打开之前毫无差异。检查毫无破绽之后，这人才轻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态从容的离开，昏黄的阳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失去了最后的光源，地下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杨紫陌并没有拼命叫喊，她只是试着发出了一些声响，但周围只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接着她开始四处摸索着，但触手可及的都是坚实的墙壁。
　　黑暗中，杨紫陌抱住双膝缓缓坐在了地上。
　　唯一见证了刚刚发生这一切的走廊，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最初的安静。没过多久，一个人又从这里匆匆忙忙的路过，正是四处寻找自己母亲下落的洛城东。不知为何，他也并没有跟与他一起离开大厅的柳从容在一起。
　　差不多走遍了整间剧院，才算终于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母亲。他连忙迎面向母亲走去。一边焦急的招呼道：“妈！原来你在这里，跟我回大厅去吧。现在剧院里情况复杂，你这样四处走动不太好。”
　　洛夫人的神色却是不以为然：“你不就是担心你那个小未婚妻么？我一个老太婆，不过是剧院不相干的人，就算有危险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洛城东摇摇头，不再说话，两人向大厅的方向走去。他们身后，化妆室的木门敞开着，在风中吱吱呀呀的摇晃，顺着门望进去，里面空空荡荡。
　　洛城东和洛夫人还没走到剧院大厅，就撞上了急急忙忙冲出来的江云浦和韦梦寒。他们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刘团长。
　　刘团长见到洛城东明显面色一喜，连忙抓住他问道：“城东，你回来的正好，紫陌和水凝呢？你有看到他吗。”
　　洛城东愣了一下：“紫陌？水凝？我没有看到她们啊？”
　　刘团长闻言一惊：“她们不是回到化妆室休息去了么？你没看到她们？”
　　洛城东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刚刚从那边回来的，化妆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江云浦神色大变，立刻冲了出去。韦梦寒也紧紧跟在他身后。
　　洛城东愣了一下，随即也紧跟在两人身后冲了过去。
　　化妆室里依旧空空荡荡，江云浦撞开虚掩的房门冲进来，四下张望，果然不见杨紫陌和秋水凝的踪影。
　　韦梦寒和洛城东也跟着冲了进来，焦急的寻找着各个角落，希望能有所发现。没过一会儿，刘团长也喘着粗气冲了进来。
　　韦梦寒皱眉道：“真奇怪，她们两个能到哪里去呢？”


第46章 失踪的是谁
　　洛城东突然激动的一把揪住江云浦。道：“你明明知道紫陌的处境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让她和水凝小姐两个人单独出来！是你吧！因为紫陌不肯听你的话坚持要与我结婚， 所以你就想害死她！”
　　韦梦寒连忙上前拉架：“洛城东，你冷静一点。刚才云浦和我一起去报警，人根本就不在大厅。等我们回来之后， 紫陌和水凝就已经离开了！刘团长和团里的其他人都可以为我们证明。与其做这种争吵， 不如好好想想紫陌现在可能会在哪里吧！整间剧院唯一的出口在大厅那边。这一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离开剧院。所以紫陌肯定还在剧院里，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洛城东闻言一愣， 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他点点头，算是默认了韦梦寒的话。
　　江云浦却转过身，皱着眉看着洛城东：“柳从容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洛城东愣了一下，答道：“我们离开大厅之后没多久就分开了，后台的走道有好几条，房间也不少， 从容建议分开找会比较有效率。于是我们两个就分开了，后来，我就没再见过她。”
　　刘团长不禁捶胸顿足：“天哪！又丢了一个！城东！我再三说不能一个人行动， 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
　　韦梦寒连忙安慰道：“刘团长，先别急，现在并没有确定紫陌和水凝一定是失踪了啊。也许她们只是去了别的地方。从容就更不用说了， 我们都还没开始找她呢， 说不定她就在附近呢。”
　　“你们找我？”此时， 却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化妆间的门外传了过来。
　　那明显是一名女性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 见到柳从容一边推开门，一边说：“我在这里。”她的身后还跟着洛夫人。
　　洛城东连忙冲了上去， 问道：“从容， 刚刚你去哪里了？碰到紫陌了没有？”
　　见到洛城东猛地冲过来，柳从容不禁愣了一下， 随即她答道：“我跟你分开之后，就一间间房间的找过来，并没有碰到任何人，还是刚刚才碰到的伯母，伯母告诉我你们都在这里，似乎是出事了，我才跟伯母一起过来的。”
　　洛城东的脸微微一红，刚刚听说紫陌出事了，他就立刻冲了过来，竟然把母亲落在了后面，自己却没有发现。
　　但是这次洛夫人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柳从容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怎么？紫陌不见了？”
　　“不止紫陌。”韦梦寒有些沉重的答道，“之前紫陌说要来化妆间休息，水凝小姐陪她一起来的。但是现在两个人都不在这里，不晓得在什么地方。”
　　“什么？水凝姐也不见了？”柳从容大吃一惊。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正准备去找人。”江云浦总结道，“先把整个后台的每一间房间都找过来再说。”
　　“那倒不用那么麻烦。”柳从容微笑着说道，“我之前找伯母的时候，就是按着顺序一间一间找过来的，为了以防万一，每确认好一间房间，我就把房间的门锁起来了。后台房间的钥匙只有韦经理和刘团长手里才有。所以，我确认过的房间里，此刻肯定是不会有人的，我们只要找剩下的这最后几间就可以了。”
　　“从容！好样的！”刘团长瞬间高兴了起来，“你还是这么细心。”柳从容一贯的细心让他们的工作量一下子少了太多了。眼下这间化妆间几乎是整个后台最靠里的房间了，后面只剩下最大的那个堆放大型道具的房间而已。
　　“城东大哥还嫌我太磨叽呢。”柳从容笑道，“所以他才会等不及我先走的。”
　　目标迅速就锁定了，既然眼下这间化妆间已经确定没有人，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组后一间大型道具室了。几个人立刻转移到道具室，一边四处寻找，一边呼喊着杨紫陌和秋水凝的名字。
　　虽然说起来是只剩这最后的一个房间了，但是这一间却是整个后台最大的房间，并且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型道具，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几个人分散开来，准备展开地毯式搜索。谁知道，他们的搜寻还没开始，只见一件大道具后面，一个人站了出来，道：“你们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众人大吃已经，原来站出来的正是大家寻找的主要目标，一直以来被袭击的目标，剧院的首席女主角，杨紫陌。
　　杨紫陌主动走了出来，才走了没几步，江云浦立刻就发现了明显的不对劲。因为杨紫陌此刻身上穿着的，是秋水凝今天穿在身上的素色大衣。而不是原本她自己那件花格子粗呢大衣。
　　江云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秋水凝呢？她人在哪里？你怎么会穿着她的衣服？”
　　杨紫陌一愣：“怎么？水凝姐不在吗？”
　　“她不在化妆间，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韦梦寒说道，“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们一起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不在隔壁的化妆间，而是藏在这里？”
　　“水凝姐不见了吗？”听闻秋水凝出事，杨紫陌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娓娓道来。
　　“我们离开大厅不久，就看到了城东和从容，那会儿他们正好准备分开行动。水凝姐带着我避开了他们，径直来到了这个道具室。她告诉我，她以前曾经偶然发现，道具室里有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隔壁的化妆间。”
　　众人根据杨紫陌的指示，果然在刚刚杨紫陌藏身的地方，看到了一面嵌在墙上的小镜子。但不论他们怎么看，这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现在看不清楚。”杨紫陌解释道，“必须要化妆间的灯亮着的时候才能看到。你们刚刚在化妆间的情形，我都看到了，只是听不见你们说了什么。”
　　“这是西洋的魔术镜。”江云浦迅速反应了过来，“国内虽然不常见，但西洋确实有这样一种镜子。”
　　“我都不知道剧院里还有这样的机关。”刘团长连声直呼神奇。
　　“我也不知道……”韦梦寒同样觉得意外。
　　“然后呢？”江云浦关心的当然不是剧院里的一面魔术镜子，他追问道：“她把你带到这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水凝姐说，如果那个犯人还藏在剧院里的话，那么肯定不会放弃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眼下是个引出犯人的好机会。”杨紫陌继续回忆道，“只要犯人发现我落单，就一定会出手，而另一个人就躲在这里监视，这样一来，就能抓到犯人了。”
　　“我觉得很有道理。”杨紫陌说，“但是水凝姐却要求我跟她互换衣服。理由是我的身手比她好。如果她遇到了什么危险，隔壁的我还能来得及救她。如果我遇到了危险的话，她却是救不了我的。”
　　“我当然是不同意，但是却始终说不过水凝姐……”想到这里，杨紫陌不禁觉得自责，“我们换过衣服之后，我简直惊呆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水凝姐演戏。但她扮起我来，却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在照镜子，一举一动，神态举止，都和我自己一模一样！要不是长相完全不同，我简直要一位自己有一位孪生姐妹了！然而五官的区别在她用发型修饰之后，也不是那么明显了。我能保证，只要不是仔细看，哪怕是非常熟悉我的人也不会发现那是水凝姐假扮的我……”
　　“水凝小姐在演戏上堪称天才。”韦梦寒感叹道：“尤其是模仿身边的人，更是惟妙惟肖。”
　　江云浦点了点头，没说话，秋水凝的演技，他算是深有体会的，并且绝对不愿意再经历一遍……
　　“后来水凝小姐就出去了。”杨紫陌接着说道，“可是我怎么等，却都并没有等到她出现在隔壁的房间。直到后来，化妆间的灯终于亮了，但出现的人却是你们几个……”
　　“既然你已经看到我们了，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洛城东不满道。
　　“是水凝姐交待我的。”杨紫陌解释道，“她说，除非我见到她或者江老板来这个房间找我，否则绝对不要出去。任何人找我都不能离开这里。”
　　“秋水凝早就知道自己会遭遇危险。”江云浦皱眉道，“她一方面说如果她在隔壁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去救她。另一方面却说，除非她和我亲自来这个房间找你，你才能出去。这两个要求根本就是矛盾的。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去隔壁的化妆间。”
　　“那现在怎么办？”杨紫陌也急了，“水凝姐肯定是出事了！”
　　“你也别急。”到了这个时候，江云浦反而镇定了下来，“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就这么去送死的。她会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把握的。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回大厅吧，我估计，警方应该快到了，要找人的话，借助警方的力量展开进一步搜索会更有效一点。”
　　众人点头称是，遂离开了道具间。


第47章 又见陈警官
　　当众人回到大厅的时候， 和江云浦估算的一样，陈国豪带着他的手下们正好也是刚刚赶到。
　　一见到江云浦，陈国豪就忍不住嚷嚷了起来：“云浦， 你怎么回事儿啊？霉运当头啊！这才几天啊， 又碰上案子了？”
　　“别废话了，快来帮忙吧！”江云浦不客气的招呼道， “快点儿，出事了。”
　　“怎么了？你不是说只是有人被袭击，但是幸运的并没有人受伤么？”陈国豪道。
　　“那是刚才！”江云浦没好气的道，“但就从我打电话给你到现在这么一会儿，就又出事了！有人失踪了？”
　　“怎么会呢？”陈国豪奇道，“你这儿不是有那个谁么？那个女狐狸？到底该叫她秋水凝还是秋寒玉的内个？”
　　“是秋水凝……她……”
　　“对对对， 就是她！”陈国豪练练点头道，“那女人可是奸似鬼啊！有她在你这儿看着，还能出岔子了？”
　　“现在就是她本人失踪了！”江云浦强调道， “其他人都没事！但是秋水凝不见了！我们找过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我滴个乖乖！”陈国豪也吓了一大跳，“出事儿的是这个女人？这是哪位观音佛祖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江云浦有些哭笑不得， 看样子， 秋水凝在陈国豪心里的地位， 那是相当的神通广大， 估计堪比孙悟空了。
　　他连忙简明扼要的将之前发生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陈国豪。
　　陈国豪听后皱起了眉头：“照你这么说， 秋水凝这个女人，是去主动招惹犯人的？”
　　“应该是这个样子没错。”江云浦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这么做？还偏偏选这个时候？”陈国豪问道。“我觉得她应该不是那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的人啊？”
　　“我能想到的原因有两个。”江云浦道， “一是之前我一直都在这里， 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二是……她在等你来。”
　　虽然脸上明显带上了些不服气的神色， 但江云浦依然是就事论事道：“当初我们提到要报警的时候，她就强调了，一定要我把你给叫来。说明她很信任你的能力。在我离开大厅，去给你打电话之后，她一定是觉得这是引出犯人最后的机会。等警察到了之后，犯人就不会再出手了。但我们依旧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线索。如果最后仍是查不出什么，反而有可能被犯人钻了孔子。而她选择这个在时间段冒险，就算会遇到什么危险，她也相信即将赶到的你有能力想办法解决。”
　　“是‘我们’吧！”陈国豪爽朗的笑道，“我们可是‘最佳拍档’啊！”
　　紧接着，陈国豪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发号施令起来：“好了，既然这位秋小姐这么信任我们，那我们也不能让她失望是不是啊！得赶紧把她早出来才行！”
　　首先他命令手下将整个剧院再次仔细搜查了一遍。包括那些被柳从容搜查后又锁起来的房间。然而剧院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却依然不见秋水凝的踪迹。
　　“有点儿麻烦了。”陈国豪抓了抓头，觉得有些头痛，“你这剧院没有第二个出口，走廊那里虽然有窗户，但是却装着铁栅栏，不可能从那里进出。唯一的出口只有大厅那儿的大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除非秋水凝会隐身，否则她绝对不可能离开剧院的。而剧院后台就这么大，房间虽然不少，但也总是有数的。我也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隔间什么的。秋水凝这么一个大活人究竟能藏在哪儿呢？”
　　“房间里没有的话，那就只能是……天上，或者……地下了？”江云浦沉吟道。
　　“你是说阁楼或者地下室？”陈国豪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这剧院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地下密室或者阁楼？”
　　“这我就不清楚了，估计要问刘团长或者梦寒。”江云浦有些心虚的答道，作为剧院的老板，他却连剧院的基本设施都搞不清楚。确实有些丢脸。
　　然而陈国豪却没有计较这点，迅速叫来刘团长和韦梦寒打听这个问题。
　　刘团长摇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我们剧院当初其实就是个普通的老洋房改建的。我想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密室吧。”
　　韦梦寒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刚刚我就想到了这点，还特地打电话问了问内子。但是内子说，剧院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改建完了。以前有没有这样的密室她也不是很清楚。唉……如果岳母大人还健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些眉目。”
　　“那就没办法了。”陈国豪两手一摊，道，“那就搜吧！反正秋水凝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然而刘团长却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刘团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江云浦眼尖看到了刘团长的表情，便开口道。
　　“我是想说……唉……你们别怪我说话不吉利啊……”刘团长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们两位是没经历过，当初的云芳也是这样的，凭空的就这么失踪了！一个大活人，谁也没见她离开，但是就这么不见了！我们当初也是报了警的。但警方反复查找过之后，却肯定的说我们这个剧院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暗道之类的东西！肯定是我们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云芳自己走出去的……最后还责怪了我们一顿。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况，我们……真的还能找到水凝吗？”
　　“肯定可以！”江云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国豪和当年的那批警察并不一样，而秋水凝……我相信她也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女人。”
　　“唉……但愿如此吧……”刘团长摇了摇头，表情依然不太乐观。
　　不再被刘团长的悲观情绪动摇，陈国豪迅速而有效的将带来的人马分作两班，其中三分之一派去搜索天花板和屋顶之间是否有夹层，三分之二则分散在整个后台，细细搜索每一寸地板上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搜屋顶的人比较少？”韦梦寒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理解的问道，“难道不是应该对半比较有效率吗？搜索天花板的难度应该更大一些吧？”
　　“没有那么多爬高的工具。”陈国豪答道，“而且，我觉得人藏在天花板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秋水凝分量很轻，但毕竟是个大活人，百来斤左右总还是有的。就算是个壮年男子，搬运这样的分量也不可能特别轻松，更别说还要爬上天花板了。更何况这里又没有通往天花板的楼梯，如果借助□□之类的工具的话，那就是大阵仗了。剧院里人并不少，万一在搬运的时候被人看到了，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嘛。我想，犯人应该不会这么不谨慎。”
　　“如果是在地下的话，你那套脚印鉴定法能不能派上用场？”江云浦也问道。
　　“用得上个逑！”一说到这里，陈国豪就来气，“你说说，你这剧院后台，多长时间没打扫了，啊？这地面的灰堆的多厚啊！来来回回都是人的脚印，踩的到处都是！你觉得我看得到个啥啊！”
　　“能怪我吗？我们这儿正准备重新装修呢，当然没人打扫了……”江云浦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道：“那现在活儿都让你的手下干了，我们该干点什么呢？”
　　“谁跟你说活都让他们干了啊？”陈国豪瞟了江云浦一眼，道，“那些小家伙，都是给我打下手捡漏的。真正关键的地方，我哪能放心让他们乱查一气啊！”
　　江云浦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那里？”
　　“只有那里最可疑吧？”陈国豪点点头道。
　　“请容我插入一下。”韦梦寒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两位是在说中文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还是我之前漏听了什么？你们说的‘那里’究竟是哪里啊？”
　　“云浦你来解释！”陈国豪大手一挥。
　　“其实不难理解。“江云浦解释道，“杨紫陌最后一次见到秋水凝是在道具间，按照她的说法，秋水凝并没有去隔壁的化妆间，那么，这两间房间就可以排除了。于此同时，柳从容也在一间间的检查房间，并且每检查一间就会锁起一间。洛城东寻找自己的母亲，也是从大厅方向朝着内侧的化妆间方向过来的。后台的走廊虽然分作好几排，很多地方都是视线的死角，但是很明显越靠近大厅的位置就越有被发现的危险。因此，犯人不太可能在靠近大厅的位置动手。相对来说，靠近化妆间和道具间的这一区域更有可能是犯人动手的地点。”
　　江云浦边走边说，话说完的时候，三人就已经再次回到了化妆间门前。他与陈国豪不约而同的将眼前这位于化妆间和道具间同一排的最后一排走道，列为重点搜索目标。


第48章 终于，找到了
　　他们先从房间开始查起， 仔细搜索了房间的每一寸角落，每一块地板，甚至每一处墙面。但是却依然毫无发现。
　　韦梦寒气喘吁吁的说：“要我说吗， 反正就这么点儿地方， 直接找人给拆了得了！反正剧院也要重建的对吧！”
　　“那可不行。”江云浦立刻反对，“拆房子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么？你再没常识也该知道， 拆房子得先确定里面没有人吧？要不然万一出一个意外，里面的人本来没事，却被你拆房子砸出个重伤，怎么办！”
　　“那……现在怎么办，这几个房间我们都已经搜过了，什么发现也没有啊。”
　　“还没完！”江云浦道， “房间里因为都放着东西，所以只要鉴定地面上是否有物品短时间内移动过的痕迹就可以了。但其实还有可能性更大的地方——走廊，我们还完全没有搜过呢。”
　　“走廊啊……”陈国豪皱起眉头， “直接在走廊动手，这犯人胆子未免太大了……我觉得不大可能，要不我们还是再仔细把这几个房间搜一遍吧。”
　　“那可不一定。”江云浦道， “洛夫人姑且不算， 她不熟悉这里， 据说一直都在后台兜圈子， 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可是柳从容和洛城东不一样， 如果是很熟悉他们的人的话，无论是柳从容检查房间的速度， 还是洛城东找到这里的时间， 应该都是可疑估算的出来的吧？”
　　“有这个可能。”韦梦寒此时站在江云浦这边，“譬如我， 基本上就能大致估算出柳从容和洛城东从大厅那里找到这里来的时间。不止是我，我想，剧院里比较熟悉他们两人的都能做到。而且，我们也不能排除其实犯人就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的可能性啊。那样的话，他们的证词可信度本来就要大打折扣了。”
　　“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陈国豪点点头。“但是……”
　　陈国豪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人来到走廊上，指了指布满灰尘的地面，道：“你们看，这段地道灰尘这么重，如果真的有暗门的话，刚刚移动过的暗门的位置，灰尘情况应该和周围不太一样吧？可是事实上这里却没有这样的地方。不但如此，甚至连地板缝隙里的灰尘也很均匀。而且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们说的情况，已经派人敲打过每一块地板了。并没有中空的地方，以我的经验，恕我无法想象暗室会在这样的地方。”
　　“可是你以前也说过，如果暗门厚度足够的话，从表面敲打就无法判断底下是否是中空的了。”江云浦思索道。
　　“可那样就无法从搜索了，除非我叫人将整片地板都撬开。”陈国豪说，“虽然也不是不能这么做，只是我担心……如果我们判断错了，耽误了营救时间，很可能会导致很糟糕的后果。”
　　“你是什么意思？”江云浦问。
　　“我们必须考虑到，那个暗藏的密室是密封的这个可能性。”陈国豪面带担忧的说，“已经搜了这么久，即使找不到入口，我们也不应该连通风管道都没有找到。既然我们没有找到通风管道，这就意味着，那个密室很可能根本没有通风口。空气不畅还是小事，万一那个密室是个密闭的空间……时间一旦耽搁，那后果可就……”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云浦额头上的汗水也下来了，他们明明已经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点，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相信如果秋水凝是有计划的让自己涉险，那么她就绝对不会毫无准备，无论如何也会给他留下某种记号才对。只是直到现在，他却未能找到任何秋水凝留给他的信息。
　　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江云浦禁不住开始动摇起来……
　　“云浦，你也别太着急了。”见江云浦急的满头大汗，韦梦寒连忙安危他，“陈警官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咱们这个剧院如此老旧了，就算原本是密闭的暗室，如今肯定也不密封了。水凝小姐不会有事的。”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拍了拍江云浦的肩膀，指示他看向前方：“你看，墙上的灰都掉的这么严重，密室怎么可能依然保持密封呢？”
　　江云浦随意瞟了一眼韦梦寒指着的方向，但一眼之后他却突然跳了起来，眼前一亮的扑了过去，毫不避讳的直接用手指捏起了地上的白灰。
　　“这不是墙灰！”还没等韦梦寒和陈国豪来得及疑惑，江云浦就激动叫了起来，“这是妆粉！”
　　“妆粉？”韦梦寒觉得很奇怪，他一贯在剧院里工作，化妆用品自是见得不少。但这样的妆粉他却从未见过。
　　“这是秋水凝的妆粉！”江云浦道，“她讨厌外面那种妆粉那种香味，所以她的妆粉都是特别定制的，没有任何味道。而且她皮肤细腻偏白，所以她的妆粉比市面上卖的普通货色更白更细。不仔细看得话确实很容易误认为面粉或者墙灰！”
　　江云浦之所以会直到的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因此曾经闹过笑话的人。
　　“这是秋水凝给我们留下的信息！”江云浦迅速反应了过来，“这里确实就是犯人动手的地点。犯人是个极其谨慎的人，不但将地板移动过的痕迹抹去，甚至连缝隙里的灰尘也重新填补了回去。但是他却忽视了秋水凝洒下的妆粉。犯人同样也把这种毫无味道，且不常见的妆粉误认为墙灰了！”
　　“她是相信你会分辨的出来，才特地这么做的。”听到这里，陈国豪也精神了起来。
　　“这样就好找了！”江云浦立刻在附近开始了仔细搜寻，“秋水凝不久之前才来过这里，她的妆粉应该都浮在地板表面，不可能是深嵌在地缝里的。所以我们只要找出哪块地板的地缝里嵌有这种妆粉，就能找到暗门了！犯人这下是弄巧成拙了！”
　　搜寻再次开始，这下目标明确，自然有效率了很多，没过多久，他们的目标就确定在了某一块四周都嵌有这种妆粉的地板上。
　　江云浦伸出手，轻轻的敲了上去。手指轻叩地面，发出沉重的声音。无法分辨地板之下是否是中空，但是江云浦却坚定的说：“在这里！一定在这里！”
　　陈国豪和韦梦寒连忙也过来帮忙，三个人四处摸索了一阵子，才终于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原来这扇暗门是平移打开的，而且相当厚重。难怪无论如何敲打也无法听出暗室就在这块门板之下。而且即使硬撬的话，也很难打开。还好陈国豪在确认门板并非是方便移动的轻薄型之后，就断定打开方式必然是平移门板。几人按照这个思路尝试了数次之后，才算是顺利打开地下室的门。
　　暗门终于松动的那一瞬间，江云浦不禁感叹，还好自家这个剧院的地下室只是门难找了一些，不像那些悬疑小说里写的那样，还得有个机关密钥什么的才能打开……要是那样的话，他估计就真的要认栽了。
　　光线终于再次照入地下室中。门板下方光线照到的地方，果然见到秋水凝披着杨紫陌的衣服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再次见到光源，秋水凝很不适应的咪起了眼睛，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瞟了抢先跳进来的江云浦一眼，有气无力的责怪道：“太慢了……”
　　一句话说完，秋水凝就仿佛放松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直接晕倒在江云浦怀里。
　　剧院大厅里，刘团长和剧团的其他人正在焦急的等待。此外还围着为数不少的警察，都是陈国豪的手下们。
　　江云浦突然大步走了进来，韦梦寒则跟在他身后，陈国豪则不见身影。江云浦的怀里怀里抱着依然不省人事的秋水凝。
　　刘团长见状，连忙赶过去，问道：“江老板，水凝找到了？她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应该没事。”江云浦匆匆答道，“暗室里空气不流通，她多少出现了些许窒息症状。而且里面的味道有点……”
　　回想起暗室里的味道，江云浦不禁皱了皱眉，当时他为了快点将秋水凝带出来，没有想太多，如今回想起来，那绝不是什么能让人有什么正面联想的气味。他回头看了看，发现陈国豪并没有跟出来，心里多少有了点数。大概那间暗室里还有一些其它的文章。
　　江云浦将秋水凝放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转过头对韦梦寒说：“未防万一。我还是先带水凝去医院，这里就交给你了。”
　　“可是……现在犯人还没找出来，这儿还离不开你啊。”韦梦寒皱眉道，“要不还是我带水凝小姐去吧。”
　　江云浦还没回话，倒是瘫倒在座位上的秋水凝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她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有气无力的从嗓子眼里哼出了些微声音，定要离得很近才能听见。
　　江云浦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到她说的是：“不用去医院，我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怎么可能没事！你都已经这样了！”江云浦听了又是一怒，“你又想乱来了是不是！”
　　“那是给熏的。”秋水凝的声音响了一点，没好气的答道，“谁让你动作那么慢的，让那股味道熏这么久，换你也晕。”
　　“究竟是怎么回事？”江云浦问道，“那里面究竟还有什么？”
　　“呵……还能有什么呢？”秋水凝冷笑一声，神色复杂的看着刚刚带着人返回大厅的陈国豪那个方向，“小云……终于找到了……”


第49章 真凶毕露
　　看到秋水凝直痴痴望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喃喃自语， 江云浦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回过头看了过去。只见陈国豪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冲着江云浦和韦梦寒说道：“我们在那间密室的内侧发现了一具女尸， 你们俩过来看看， 有没有人认识……”
　　秋水凝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无力的将头靠回椅背， 闭上了双眼，似是不忍再看。江云浦和韦梦寒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只见陈国豪身后的几名警察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简单盖着一张白布，还没走近就有一股强烈的恶臭袭来。
　　秋水凝之前说的就是这股味道，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闻着这样的恶臭这么长时间， 难怪她虽然没窒息但也晕了。
　　“这具女性尸体，是我们在暗室里面的角落里发现的。”陈国豪解释道，“那间暗室似乎是以前别墅的酒窖， 空气的密闭性相当好。某种程度影响了尸体的腐烂，所以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这名女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死亡的，只能推测应该有些年头了。”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还好里面空间够大， 不然秋水凝小姐就不会是只被熏晕了……活活窒息而死那感觉可是相当恐怖的。”
　　江云浦闻言忍不住回头瞪了秋水凝一眼， 训斥道：“听到了么！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这么乱来！”
　　“听到了……”秋水凝头也不回的答道， 离开暗室之后， 她的气似乎已经顺了很多，只是声音听起来仍然不太有精神， “这种程度的风险， 我早就估算到了……”
　　“怎么可能？难道你早就知道剧院里有那样一间密室？”韦梦寒问道。想想秋水凝对剧院的了解程度，也并不是不可能。
　　“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秋水凝道， “当年小云失踪之后，我就一直坚信，她肯定还被藏在剧院的某处。只是我却始终找不到……当年，我没有能力，也没有人能够帮我……直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本以为，有人藏起了小云。那么早晚是要转移的。于是我当时私下雇人，日夜监视着剧院里人员进出的情况。”秋水凝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却一直也没有什么发现。后来，日子一天天的久了，就算小云在刚刚失踪的事后还活着，后来肯定也遇害了……可是，从来也没人说过剧院里哪出传出过异味。这样推算的话，那间暗室是密封的，凶手并不担心异味传出，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
　　“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还以身犯险！”江云浦听了更加生气了。这个女人，真的当自己是超人吗？
　　“不然呢？”秋水凝反问道，“我好歹有所准备，如果是紫陌的话，那只会更加危险。而且……”秋水凝顿了顿，又接着轻轻呢喃道，“我一直……都很想找到小云……”
　　江云浦语塞，他不得不承认，在那种情况下，除了秋水凝这种心理素质异于常人的女人之外，如果换做其他人估计是很难保持平静的。如果不能保持冷静，在那样的状况下只会更加危险。
　　“但是，那具尸体……真的是云芳吗？”韦梦寒仍然迟疑，女尸已经高度腐烂，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虽然他也算是很熟悉当年祝云芳的人，但他依然不能确认这具悲惨的女尸就是她。
　　“不然还能是谁呢……”秋水凝叹息道，“她身上那件衣服，还是当年我送给她的。是我亲手设计了样式，画了图纸，找了全上海最好的裁缝做的，作为她订婚的礼物。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确实是云芳的衣服没错……”洛城东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点头同意秋水凝的判断：“我也记得，云芳当年非常喜欢那件衣服。”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陈国豪问出了大家一直最关心的关键问题，“水凝小姐，既然你特地以身犯险，那么你应该看到了吧。”
　　“啊……我看到了。”秋水凝答道，声音毫无波澜，“只是我觉得，应该让那个人自己站出来认罪，给他一个自首的机会，毕竟……人家的年纪都已经那么大了……”
　　听到秋水凝说的最后一句，众人都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其中最为惊讶的是洛城东，他惊愕的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妈？难道是你？”
　　洛夫人此时脸上却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难怪你那个时候看到是我却一点都不惊讶，我早就应该猜到的，杨紫陌那个女人可没有你这么聪明。”
　　洛城东深受打击，连连后退几步：“妈！真的是你？怎么可能！不……不……这不可能……”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从来都不认识她一般。
　　但洛夫人的态度却依然从容。她依旧站的笔直，神态高贵尤如一位女王。
　　她面带挑衅的看着秋水凝道：“既然你没有死，那我就已经输了。不，应该说，从我没能认出你假扮了杨紫陌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
　　“当年我没能阻止你，但这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秋水凝依然虚弱的靠在椅背上，虽然声音不高，但气势上却能够与她针锋相对。
　　“怎么可能？为什么？”韦梦寒觉得难以理解，“云芳和紫陌不都是她的准儿媳吗？怎么会有人想谋害自己儿子的心上人呢？”
　　洛城东同样也无法理解，仍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呵呵呵呵？你问我为什么？”洛夫人桀桀的怪笑起来，“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怎么能让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拐走！”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洛城东，神色中充满了狂热：“我18岁的抛弃了自己的家庭，与他的父亲私奔。谁知没过两年，那个杀千刀的冤家就去了……只留下我和城东相依为命。后来，我没有依靠任何人，一边打工一边独自抚养城东长大，常常下了工回到家来不及换衣服就去看他……每天每天，没有一天不爱他，而且越来越爱……”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看向了杨紫陌的方向，眼神中瞬间充满了仇恨：“这样的女人，来历不明，毫无身份背景，怎么能够配得上我的儿子！她是如此，那个祝云芳也是如此！之前那个柳从容也是如此！不过，懂得知难而退的柳从容，倒是比另外那两个狂妄自大的女人聪明多了。”
　　站在不远处的柳从容听到这里，不禁低呼一声。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知道害自己断了腿，落下残疾的罪魁祸首是谁了……想到被自己误会冤枉了多年的曾经的好姐妹，不禁愧疚的望了过去。
　　一望之下，却正好看到杨紫陌也带着愧疚的神色看着她这个方向。两女目光交汇，不禁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双双将视线移开。
　　“那么你是承认，五年前的祝云芳死亡事件，以及后来的柳从容意外受伤，以及如今一连串的杨紫陌被袭事件，犯人都是你一个人，是这样吗？”陈国豪确认道。
　　“没错！”洛夫人抬头挺胸的承认道，脸上毫无愧疚之意。
　　“那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吧。”陈国豪道，“具体情况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我们还要进行调查。”
　　眼见洛夫人就要被警察带走，洛城东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但是最终却叹息一声放下了手臂。
　　“等一下。”此时却是秋水凝突然出声，“陈警督，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们之前应该已经验过尸了吧？我想知道，小云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她是被关进暗室之后才死的，还是之前就一已经……”
　　“这名死者的颈骨有明显折断的迹象，我推测应该是被人勒毙的。”陈国豪答道，“至于具体的死因，还要回去进行进一步调查才能知道。”
　　“我明白了……”秋水凝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一声叹息，闭上了眼睛，“杀害小云的凶手并不是洛伯母。”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你自己亲眼看见的不是吗？”江云浦道，他不禁怀疑秋水凝是不是被关傻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知道之前袭击紫陌的是洛伯母，把我关进地下室的也是她。”秋水凝镇定的答道，“但是，五年前杀害小云的人却不是她。”
　　“这怎么可能！”这次不但是江云浦，就连陈国豪都震惊了。
　　“不信么？我们来做个实验吧。”秋水凝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冲杨紫陌和洛城东挥了挥手，道：“城东，紫陌，过来一下。”
　　两人闻言迅速走了过来，杨紫陌问道：“水凝姐，什么事？”
　　“做个实验。”秋水凝简单的答道，同时用手帕托着一包东西，在两人面前打开，“来，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城东，你先说。”
　　洛城东仔细端详了一下秋水凝用手帕包着的一捧白色粉末状物体，有些迟疑的说：“这是……面粉？小麦粉？”
　　秋水凝微微一笑，并未作答，而是又将手帕碰到了杨紫陌的面前：“紫陌，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这不是妆粉吗？”杨紫陌毫不犹豫的答道：“水凝姐，你这妆粉是哪儿买的啊？真好，比我常用的好多了，看这粉质多细啊！颜色也好。”
　　“下次我给你带一些。”秋水凝笑道，随即转过身对江云浦和陈国豪道，“你们可看明白了？”


第50章 水落石出
　　“你的意思是……你洒在地上的这种妆粉， 男人几乎都认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女人就能轻易分辨？”江云浦说。
　　“这样都可以啊……”陈国豪表示怀疑，但确实， 一般那种带着刺鼻香味的妆粉， 他还能够分辨，这种毫无味道的， 就连他也看不出那堆白色的粉末和普通的墙灰有什么区别。“女人的想法，真是永远也无法理解……”
　　“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难以理解吧。”秋水凝笑道，“你们可不要小瞧女人对容貌的执著。不信你可以再找几对男女来试试看。我这妆粉没有味道，颜色也和外面卖的那些不同。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哪怕是像陈警官这种明察秋毫的大警探，也不一定认得出这是什么。但是， 只要是个女人，尤其是像咱们剧院里面这些懂得化妆打扮的姑娘们，就没有认不出这是妆粉的。”
　　“所以你认为， 身为女人的洛夫人不可能认不出这种粉末是一种特殊的妆粉。”陈国豪领悟道，“尤其是她还曾经近距离的将这些粉末和灰尘铺平。更加不可能没有发现。”
　　“秋小姐，你也太看得起我老婆子了。”洛夫人突然冷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 哪儿认得出什么粉不粉的。你手里那团粉， 我看着跟我家用的面粉也差不多。谁知道你们现在年轻女孩子的这些花花肠子啊。”
　　“是吗？”秋水凝微微一笑， 扶着座位的椅背慢慢的站了起来， 缓缓走进了洛夫人， 道：“洛夫人，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这种幽然的清香， 我也很是喜欢呢……”
　　“你是什么意思！”洛夫人脸色一变，后退一步， 厉声问。
　　“没什么意思。”秋水凝笑道，“只是，如果是我，想要假扮一个已经不讲究打扮的老年妇女的话，那就肯定不会在自己身上喷这种百货公司这个月才刚刚从巴黎引进的新品香水……”
　　一边说着，秋水凝一边向洛夫人走去，轻轻的拂了拂她的肩膀，道：“您这件衣服也很有品味呀，这块料子虽然看起来不太起眼，但是……国内是买不到的吧？似乎，只有那间专门进口国外奢侈品的商行才能拿的到货？”
　　“您这样一身行头，可完全不像一个不注重打扮的老太太呢！”接着她又笑了笑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您，毕竟我会用妆粉来当记号也是临时起意，您事先没有准备也是应该的。”
　　“原来如此。”江云浦恍然道，“等洛夫人看到地上的妆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除非她将你洒在地上的妆粉全部打扫干净，但那样一定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反而会显得诡异。所以她只能当做没看到。”
　　“洛夫人是故意装作没看到的。”秋水凝道，“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像对待小云那样，先将我给杀了，然后再关进密室，这样才万无一失。”
　　“你这女人是有多想找死啊！”江云浦怒道，“你就这么有把握她不会直接杀了你？”
　　“没把握啊。”秋水凝坦率的答道，“如果看到事情不对我一定会呼救的嘛。没有两三个后手，我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
　　紧接着，她左手一翻，一个十分小巧，看起来像个乒乓球一样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掌心。
　　秋水凝轻轻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小球，这个不起眼的小球顿时发出极其尖锐的声音。刺耳的声响顿时响彻了大厅。整个大厅里的人们顿时都转过身看着他们的方向。
　　秋水凝向周围的人们挥了挥手，语气平淡的道：“没事，我就试试道具，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吧！”
　　然后她转过身歪着头对江云浦轻轻笑了一下，道：“你看到效果了？我可不是那种高尚到会牺牲自己去保护别人的女人。如果当时我真的发觉有生命危险，我就会按下这个小球。那么迅速就会有人来过来查看了吧？”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按？”如果秋水凝早点按下这个小球的话，他们根本就不用找那么久。
　　“因为我想知道洛夫人究竟想做什么啊？”秋水凝答道，“同时我也抱着一丝希望，万一能因此找到小云呢？结果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
　　“那在你被关在地下室之后，为什么还是没有通知我们？”陈国豪也凑过来问道，同时将秋水凝手中的小球讨了过来，捏在手里把玩着，似乎想研究出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的构造。这个小东西，一捏就能发出尖锐的声响，像个小喇叭一样。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的玩具，但声音却响了很多，也不知道秋水凝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如果你们再晚来一点找到我，我就会按响它了。”秋水凝不甚在意的将小球递给陈国豪之后，才平静的提起了另一个问题，“我拖延时间，只是想让凶手安心，好确定一件事情而已。云浦，在我说出犯人的名字之前，你们有怀疑过洛夫人吗？”
　　“没有。”江云浦老实答道，“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想要完成那样精细的布置，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虽然她的态度不太好，但是老人家嘛，脾气总归是有些怪的。”
　　“如果我的估算没错的话，你们之前应该是在道具间里找到的紫陌。洛夫人在见到紫陌的时候，态度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对吧？”秋水凝又问道。
　　“确实没有。”江云浦回忆一番之后，答道。
　　“这就对了。我当时就察觉到了。将我推进地洞的时候，洛夫人应该就知道我并不是紫陌了。”秋水凝平静的说，“只是，对于洛夫人来说，我或者紫陌都没有分别，她需要的，只是那个‘造成这一切案件的凶手’这一个身份而已。实际上被她关在密室里的，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她只是装作被我蒙骗过去罢了。不，说不定是我反而更好，我比紫陌更容易在密室里存活下来，更加方便在最后时刻指证她。”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杀死紫陌。”秋水凝接着说，“无论是破坏海报架的绳索，让海报砸下，或者是在安全垫上藏上钢琴线……这些都不是必死的陷阱。如果中招，紫陌受伤的几率比直接死亡大的多。所以，洛夫人想要的，只是‘袭击者’这个名分而已。只不过……对她来说，就算紫陌真的运气不好死了，她也并不在意罢了。”
　　“不可能吧？”韦梦寒突然插了一句，“就算别的机关是你说的那样，可是枪击那次呢？我看了剧本，剧本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男主角用枪瞄准女主角的要害，并扣下扳机……’枪被她动过手脚，并且放入了真正的子弹。那么近的距离，如果子弹真的射中紫陌的要害的话，她绝对是必死无疑啊！能幸运逃过一劫，只是因为洛城东并没有真的对准而已！”
　　“是啊，为什么呢？”秋水凝笑道，“这个问题就要问城东了，不是吗？城东，你一向是个敬业的演员，剧本上既然说了是对准要害，但是你却错开了，这是为什么呢？”
　　“我……”洛城东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以前……小时候曾经玩枪走火过，还不小心伤了人。从那以后我就有点怕枪，就算是道具，我也不敢用枪口真的对准别人……”
　　“就是这样。”秋水凝正色道，“所以紫陌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子弹击中。就是从这件事开始，让我怀疑洛夫人另有目的。因为城东的这个习惯，我也是知道的。当年，小云还在的时候，我们也曾经试排过这幕戏。当时的这一幕，城东就没有瞄准小云，而是借了个台下看不出的角度。只有当时在台上小云是清楚的。她事后问过城东原因，城东当时就是这样解释的。小云后来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所以我才会明白，动手的这个人，要么是完全不了解城东，要么……就根本没有想要紫陌死。而洛夫人作为城东的亲生母亲，自然不可能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么可能性就只有最后一个——她只是在演一场戏而已！用比我们所有人更加逼真的演技！”
　　江云浦顿时了悟了，为什么这次秋水凝跟打了鸡血似得这么认真。感情是碰上对手了啊！这个洛夫人绝对不简单，其心机深沉的程度和秋水凝有的一拼。难怪五年前的警察什么线索都没能查得出来。而五年前的秋水凝同样也是涉世未深，未能查出祝云芳失踪的真相，以她的性格，只怕是一直耿耿于怀直至今日吧？
　　“可是不对啊！”陈国豪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这位老太太这么厉害却还不是真正的凶手的话，那还能是谁？她又是为了什么要坚持说自己是凶手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秋水凝冷笑一声，道：“会让一个这么聪明的女人变得愚蠢，做出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
　　“你的意思是说？”秋水凝一言说罢，不止是陈国豪和江云浦，剧团里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洛夫人会不惜生命保护的人就只有一个。但是……洛城东一贯脾气温和，人缘甚好。当年和祝云芳之间的感情更是真情流露，羡煞旁人。谁也没有想过当年祝云芳的死会和他有关。
　　“不过，我却没有证据。”秋水凝接着补充道，“当年我人微言轻，没有人相信我的判断，也没能照我期望的那样彻底搜索剧院。所以我一直没能找到小云的尸体，直到我等到这一次机会……”
　　“但现在，虽然找到了小云，可是时间久远，恐怕难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秋水凝叹息道，“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我并没有证据。只是城东，你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替你顶罪，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身陷囹圄么？”


第51章 误会造成的悲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洛城东。只见洛城东双目低垂， 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脖颈处青筋暴起，双手握拳， 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你这女人！别给我胡说八道！”见到儿子这个状态， 洛夫人明显有些急了，她冲着秋水凝厉声喝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婆子我一个人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胡乱说话牵连我儿子！”
　　“妈！”洛城东|突然大叫了一声， 闭起的双眸中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够了！真的够了！妈！你不用再庇护我了！明明是我杀了云芳，就应该让我自己承担罪责才对！妈……我们不要一错再错了！”
　　“什么做错！”洛夫人强势的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是祝云芳那个女人对不起你！”
　　“洛城东！”韦梦寒愤怒的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洛城东的衣襟：“是你杀了云芳？为什么！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没错！”洛城东挣开韦梦寒的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想杀了她！只是……只是……谁让她要背叛我！”
　　“她背叛你？怎么可能？”韦梦寒惊诧道，当年祝云芳对洛城东的感情，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不惜在自己最红的时候放弃事业，即使退隐也坚持要嫁给洛城东。这样的感情，她又怎么可能背叛洛城东？
　　“她确实背叛了我……”发泄过后， 洛城东似乎冷静了一些，开始能够较为平静的回忆当年的事情了。
　　“当年我与云芳订婚，遭到韦经理你与江老爷的极力反对。当时， 江老爷放下话说， 如果我和云芳真的要结婚， 除非我们两人之一退隐……”洛城东回忆道， “可是那时我和云芳那么相爱， 怎么能够容忍天天见面却不能在一起呢？所以我们说好了，云芳愿意退隐， 然后嫁给我， 做我一个人的女神。”
　　“那时候我多开心啊！”洛城东苦笑道，“可是没过多久， 云芳却反悔了……她不肯退隐。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肯说……我知道那个时候有一个外交部的高官一直跟她走的很近，还多次说过要捧她。我问她是不是这个缘故。她死活不肯说，只是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不要再问了……她有多少收入我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是那个外交部的高官要捧她要包养她，她答应了！”
　　洛城东还想说什么，秋水凝却突然冲了过去，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巴掌极狠，秋水凝丝毫没有留力，虽然她力气不大，但还是将洛城东整个人抽的踉跄两步，歪在了一旁。
　　这一巴掌，不但把洛城东整个人抽懵了，就连原本站在秋水凝身边的江云浦，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只见秋水凝目光锐利，面色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来，想拉住她的想法瞬间消失了。他从未见过秋水凝这么生气的样子，哪怕之前遇到孪生姐妹想要杀了她，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意图陷害她的时候，也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模样。
　　“这一巴掌是替小云给你的！”秋水凝厉声道：“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那笔钱是我借给她的！为了给你那位宿疾在身的老母亲去国外治病！而不让她退隐就是我借钱给她的条件！”
　　“是你！”洛城东大吃一惊，“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秋水凝冷笑一声，“当年小云明明比你红的多，前途也比你好的多，你们两个想要结婚，为什么却让小云退隐！如果非得一个人退隐才能得到江老爷的同意的话，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洛城东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顿时语塞。
　　“凭什么一直都是小云为你牺牲？而你却始终觉得理所应当？”秋水凝步步紧逼，“小云明明是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为什么却一点积蓄都没有！还得来向我这个小作家借钱！还不是因为她所有的薪水都填进你家那个无底洞里了！”
　　“当然，这都是她自找的。她自己乐意谁也没办法。”秋水凝接着道，“可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有多热爱这个舞台！又有多适合这个舞台！退隐，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江老爷提出你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退隐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就已经设定了这个人一定是她！小云爱你，她从来都无法对你说不。非但如此，还在你跟她抱怨凑不出钱带你母亲出国治病之后，偷偷来问我借钱！”
　　“所以……是你……”洛城东依然不可置信，他不能接受自己亲手杀死了最爱的心上人，却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误会。
　　“是我帮她下了决心！”秋水凝沉痛的说道，“她这么喜欢戏剧，又做的这么好，为什么一定要是她退隐，明明就应该是你为她做一次牺牲！所以我答应借钱给她，但唯一的条件就是，她不能离开舞台。”
　　“我本来想替她来跟你谈判的，但是那个时候，我正好在赶书稿，编辑不许我出门。我想这样也好，毕竟你们是要做夫妻的，有些事情还是应该你们两人单独解决才好。”秋水凝沉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也想过，也许她很难对你开口。毕竟你是传统教育出来的男人，对于女人为男人牺牲，男女在事业上有矛盾，那么牺牲退让的一定是女性这一点，你都视作理所当然。但我以为，毕竟你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这样的事情只要好好沟通，总能相互理解的。你应该也能明白小云对舞台的热忱。可是我却没想到你会对她下手。我总觉得，你耳根子软，又有点愚孝，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人。当时传来小云失踪的消息，我怎么也没想过是你下的毒手！”
　　“我……我也不知道！”洛城东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我那时太生气了，又一直有人告诉我她跟那个政府高官走的很近！我以为……”
　　“我也不怕再告诉你。”秋水凝冷然道，“那个外交部的官员，其实是我介绍给小云的，因为你想带你母亲去国外治病，她托我介绍熟悉国外情况的朋友给她，免得你们到时候人生地不熟遇上什么麻烦。她只是怕你要强，面子上过不去，才没告诉你的。”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怎样都找不到云芳的踪迹，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跟那个外交部的官员一起私奔去国外了。但是水凝你却坚决不信……”韦梦寒恍然大悟道，“因为那本来就是水凝你的朋友。”
　　“对，所以我当然知道他是不可能和小云私奔的。”秋水凝道，“只是那时他确实正好被派去了国外，而且好几年没有回来，所以我也没办法把他找回来作证。只凭我一个人的说辞，根本就没有人相信我。”
　　“所以，确实是洛城东杀死了祝云芳，并且藏在剧院里无人知道的地下室里？”陈国豪总结道。
　　洛城东痛苦的摇摇头：“我没有！其实我当时我只是一时冲动！看到云芳倒下我就已经后悔了！我当时怕极了，后来……我……我逃了……本来回到家中认命的等着警察找上门来，但是却毫无声息。等到第二天我回到剧院，我却发现祝云芳的尸体不见了，被我丢在现场的绳子也不见踪影。那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罢了！”
　　“后来……警方来了，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我都开始有些相信她真的是抛下我走了；那天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幻想……我却从来不曾想过，原来是母亲一直守护我至今……”洛城东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母亲这么做的！”
　　“不！你没做错什么！”洛夫人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他，“这都是我愿意的！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保护你！”
　　“妈，够了……真的够了……”洛城东握着母亲的手，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害了云芳，不能再连累你了，这些年来，你为了保护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我毕竟是个男人啊！我自己的罪孽，应该由我自己承担。”
　　洛夫人定定的看着洛城东，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在她的心目中，洛城东始终是那个弱小的，需要她小心呵护的乖儿子。她仿佛是第一次发现，她的宝贝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一个可以自己承担责任的成熟男人了。
　　“好……好……”洛夫人抹了抹眼中落下的泪水，道，“城东，你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做错的事情，就应该自己承担。妈妈做错的事情，妈妈也会自己承担。就让我们母子俩好好弥补我们做错的事吧……”


第52章 洛夫人的身世
　　“洛夫人为什么会袭击杨紫陌， 我现在能够理解了。”理清了前因后果之后，江云浦的思路终于清晰了起来，“因为她急着想把祝云芳的死因揽到自己身上。剧院即将重建， 祝云芳的尸体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按照警方查案的规矩， 最先被怀疑的，应该就是当年和她关系最亲密的洛城东。所以洛夫人才会故意袭击杨紫陌， 这样一旦发现祝云芳的尸体，那么杨紫陌的证词就会让她成为祝云芳一案的第一怀疑对象。”
　　“应该是这样没错。”陈国豪同意道，“可是五年前袭击柳从容的事件呢？洛夫人又有什么理由要袭击她？““我想……我大概明白……”柳从容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过来，她神色平静的说：“那个时候，我非常崇拜云芳姐，怎么也不相信她会跟人私奔。我相信水凝姐的说法， 她一定还在剧院里。那个时候，只要不排戏，我就会在剧院里到处寻找云芳姐的踪迹。现在回想起来， 有好几次我都差一点就找到那个密室门了。洛夫人应该是怕我真的误打误撞找到那个地下室吧？”
　　“没错。”洛夫人承认道：“我对不起你，柳小姐，我们无冤无仇， 我却断送了你的演戏生涯。你应该很恨我吧……”
　　“呵……要说我不生气那绝对是骗人的。”柳从容洒脱的笑道， “不过……算了， 我也因此因祸得福， 遇到了我现在的先生。因为那场事故， 我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我一点也不后悔放弃舞台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洛夫人， 说不定， 我还得谢谢你呢。如果不是那场事故，我还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我们就还剩一件事情没有解决了。”陈国豪道， “那把枪，洛夫人，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那把枪弄成能正常射击的？”
　　“我没弄。”洛夫人答道，“我只是换了一把。当年他们排这部戏的时候，我就见过这把枪。当时我就觉得能排上用场，所以特地让人仿作了一把，结果当时没用上，倒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了另一把枪，递给了韦梦寒：“韦经理，这把才是你夫人陪嫁的那把枪。”
　　韦梦寒接过来一看，果然这把枪的扳机是锁死的，无法扣下。他翻过枪身，只见枪托上刻着极其细小的“RF”的纹样。他又拿过了之前差点打伤杨紫陌的那把枪，从外表上来看，两把枪几乎一模一样，他完全看不出仿造的痕迹。唯一的区别的就是，另一把枪的扳机是能够扣下的，只要装上子弹，就是致命的杀人凶器。
　　“那我就先把人带回警局了，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陈国豪道，又拍了拍江云浦和韦梦寒的肩膀道，“你们两个，快点把这边的乱摊子料理了，然后迅速的给我来警局录口供啊！我跟你们说，别人也算了，你们俩，还有秋水凝，杨紫陌，柳从容这三位小姐，你们五个必须给我来录口供啊！”
　　“陈警官，这把枪能不能留在我这儿一会。”韦梦寒道，“我之前给家里打电话，我夫人之前听说剧院这里出了事，便说了要过来的，这会儿怕是应该到了。这两把枪，我实在是看不出仿造的痕迹，但是我夫人精通古玩，她应该能看出什么的。”
　　“行，你们小心点儿，等会儿别忘了一起给带过来就行。毕竟这也是重要的物证。”陈国豪不甚在意的说道。然后他便依旧是那么风风火火的，招呼着他的部下，带上洛家母子和祝云芳的尸体先行离开了。
　　陈国豪离开了，韦梦寒赶紧跟刘团长商量着如何善后，当然这种事，作为剧院大老板的江云浦，是向来……插不上手的。他只能百无聊赖的玩着从韦梦寒那里拿过来的两把□□。一边把玩一边叹息道：“这枪仿的真好，要是不说，我肯定看不出来哪把是原来梦寒的那一把。”
　　“我也看不出来。”站在他身边的秋水凝道，她也一直在观察着这两把枪。“除了一把能发射子弹，一把不能之外，我完全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分别。材料，工艺，都没什么分别。我倒是不知道，国内如今有这样手艺的人了？但是我在古玩这一方面也并不精专，我估计，得等絮暖来了，我们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原来你们在等着我呀！”说曹操曹操就到，秋水凝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相当爽朗的女人声音。两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干练利落西式风衣的女人向他们走来。
　　这个年代，会穿这种衣服的女性并不多见。这种风衣虽然行动方便，但是却缺少一些女性的柔美，样式和男人穿的风衣几乎没什么区别。一般只有那些外国的女记者才会选择这种干练方便衣服。国内只有相当前卫独立的女性，才会选择这种服装。就连秋水凝这样的女人，穿的也不过是大部分女性会选择的，保暖又美观的呢料大衣。这位秋水凝口中的“絮暖”，传说中的“韦夫人”果然不是一位一般的女性。
　　“刚进门，就听到你们提我的名字。”容絮暖性格爽朗毫不造作，她简单和秋水凝拥抱了一下，立刻进入了正题，“之前听梦寒说你遇到了意外，我就急着过来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嘛！什么意外能难得住你了！来吧，说说看，你们刚刚说，什么事情只有我才能帮上忙？”
　　秋水凝干脆的将江云浦手中的枪拿过来，塞在容絮暖手中：“你给看看，这把枪，和你家这把，到底是不是一样的？我们怎么看也看不出仿造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是仿造的。”容絮暖才看了两眼，立刻斩钉截铁的答道：“这明明就是完全相同的两把枪。我父亲曾经说过，这把枪工艺复杂，材料特殊，在那位制枪大师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造的出来了。就算仿造，最多也只能是外观样子一样，怎么可能连重量，质感，工艺都如出一辙。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洛夫人为什么又会有和你家一模一样的一把枪？”江云浦有些不明白了。
　　“你是说……这把枪的主人，她姓洛？”容絮暖闻言突然激动起来，拉着秋水凝问道，“她是不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很有气质？看起来有点凶？”
　　“好像是这样没错……”秋水凝回忆了一下洛夫人的特点，发现确实如容絮暖所说。
　　“那我就知道了！”容絮暖激动的说道，同时将手中的两把枪翻了过来，仔细对比枪底部的花纹。
　　江云浦和秋水凝也凑了过去，这才发现，韦梦寒带来的这把枪，底部刻着的，是字母“RF”，而洛母替换掉的另外一把枪，底部刻着的字母却是“RM”。因为都是花体字，又刻得特别细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区别。
　　“‘RM’！果然事这样！”容絮暖激动的脸上都染上了潮红，“这把枪本来就是一对的！
　　是多年前我的祖父从国外购来。他将它们分别送给了我的父亲和姑姑，并为他们各自铭刻了标记。父亲的那把刻的是他的名字缩写‘荣飞’，也就是‘RF’。而姑姑的那把，则是代表着她名字‘容梦’的‘RM’。”
　　江云浦大为惊异：“你是说，这是你姑姑的那一把？”
　　容絮暖点点头：“姑姑自从嫁人之后就和娘家断绝了往来。据说是因为她违背祖父的意思，执意嫁给一个姓洛的戏子。祖父不同意，她就偷偷跟那个男人离家出走了。另外一把枪也就随着她不知所终了，连我都不曾见过。如今拿着这把枪的人也姓洛，那么她多半就是我的姑姑。”
　　“你的意思是说，洛夫人就是你的姑姑，洛城东其实是你的表哥，但是他们一直都在剧院里，你却一直都不知道？”秋水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因为姑姑是触怒了祖父才离开家的。”容絮暖有些腆然，但依然解释道，“我知道父亲一直私底下和姑姑有联系，但是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姑姑和表哥一次。”
　　容絮暖回忆道：“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姑姑带着难得一见的表哥来家里玩，那时候我们可开心了，我还带着他偷偷玩父亲的枪，结过枪支走火打伤了我的胳膊，现在还有伤口呢。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请工匠锁死了枪膛。”
　　“原来如此，洛城东这个从来不敢拿枪口对着别人的习惯，竟是因为你！”秋水凝恍然道，没想到最后一块拼图原来在容絮暖这里，这么一来，他们那些一直都没有想通的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难怪她会知道连你都不知道的地下密室！”秋水凝了悟道，“她本来就是这间剧院的大小姐，剧院建成的时候，她应该还在容家，所以她才会对剧院的结构如此了如指掌。”
　　“后来她的丈夫去世，只能又回来投奔自己的哥哥。但因为洛夫人是私奔离家出走的，容老爷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助她，所以只好暗中将她的儿子安插在自己的剧院里，背地里扶持他！”江云浦也明白了过来。
　　“你们现在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姑姑她人呢？”容絮暖尚不清楚前因后果，但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你先别着急，我跟你慢慢说……”秋水凝一边安抚，一边将她拉到了一边，语气缓和的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容絮暖说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容絮暖听后大为震惊，“你是说，我表哥是五年前杀害云芳小姐的真凶，而我姑姑为了包庇他犯下的罪行，又袭击了柳小姐，杨小姐还有水凝你？现在他们都被警察带走了？怎么会这样呢？““你别急！千万别急！”眼见容絮暖迅速红了眼眶，秋水凝连忙手忙脚乱的安危着她，“你姑姑没真的伤害到别人，应该不会被判重罪的！至于你表哥……唉……还是让梦寒先陪你去警察局看看吧！”
　　紧接秋水凝迅速的向一旁使了个眼色，江云浦顿悟，立刻三两步跑过去，将正在忙碌的韦梦寒抓了过来，顺便简明扼要的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韦梦寒一到，容絮暖见到他整个人一放松，顿时更觉得难过了，眼圈一红，泪珠子就跟着下来了。


第53章 崭新的希望
　　见到一向独立又坚强的老婆这幅模样， 韦梦寒明显给吓了一跳，连忙手足无措的将老婆搂进怀里，想安慰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梦寒， 你还是先带絮暖去警局看看吧。”最后还是江云浦给他出了主意， “乍一听到亲人出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刘团长就可以了， 你先带絮暖过去。等会儿我开车带水凝他们三个过去就行了。”
　　韦梦寒点了点头，对他来说，天大地大老婆最大。对剧团的爱也完全抵不住老婆的两滴眼泪。他匆匆跟刘团长交代了两句，就将容絮暖搂在怀里，一边细声细语的安慰着，一边扶着她离去了。
　　看着刘团长跑来跑去忙碌的身影， 江云浦叹了口气，道：“接下来可麻烦咯！连男主角都没有了，我们剧院好像也没有适合顶替的二号男演员。将来可怎么办那……那部《枪声响起》是跟咱们剧团犯冲吧？现在又排不了了， 这次是没有了男主角！”
　　“那就不要男主角呗。”秋水凝倒是回答的相当淡定，“云浦，你知道我们蒲公英剧院公演以来最出名的一部戏是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江云浦没好气的道， “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明知道我之前从来没了解过剧院的事情。”
　　“呵呵， 说的也是。”秋水凝笑道， “好了， 不卖关子了。咱们剧院公演以来， 最出名的一部戏，其实就是没有男主角的。那是一部以两位女主角双视角交错进行的戏剧。”
　　“难道你是说……”江云浦突然想了起来， 之前韦梦寒说过的， 当年秋水凝还在剧院做女演员的时候，曾和祝云芳合作主演过一出双旦戏剧。结果一炮而红， 轰动一时。
　　“没错，就是当年我和小云合作过的那一部。”秋水凝点头道，“这部戏当年就是我创作的，如今拿来稍微改编一下就能用了。”
　　“可是，我们能拿的出手的女主角也只有杨紫陌一个人而已啊！”江云浦还是不能理解，“还是你想自己回来演戏了？那我倒是双手赞成。”
　　“你倒是想的美！”秋水凝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们只有一个女主角了，那儿不就是吗？”
　　“你是说？”江云浦仿佛明白了，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不行吧？她们之间……”
　　“你等着瞧就知道了。”秋水凝扬了扬眉头，随即冲杨紫陌招了招手，“紫陌，过来一下。”
　　“水凝姐，什么事？”杨紫陌来的很快，几乎是秋水凝刚刚招呼，她就过来了。
　　“紫陌，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秋水凝首先问道。
　　说到杨紫陌，她简直就是无妄之灾。洛夫人其实对她并没有任何怨恨，但她却莫名其妙的连续收到袭击。最后真相大白，她的未婚夫却没有了，正在排练的戏剧估计也要没了下文，真是让人唏嘘……
　　“怎么办啊……”杨紫陌沉吟道，“应该还是会继续演戏吧。我发现，其实我没有像云芳姐那么爱城东。如果让我在他和舞台之间选一个，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舞台的。而城东……我觉得他一直以来爱着的还是云芳姐，虽然他因为自私和误会酿成了悲剧，但是他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云芳姐。”
　　“现在我没有了城东，至少还有舞台。”杨紫陌笑的爽朗明亮，“唯一可惜的就是，《枪声响起》这部戏应该是不能排了吧……”
　　“这也不一定是坏事。”秋水凝微微一笑，“我和江老板刚刚有了个想法，这部戏不能排了，我们可以排其它的。譬如说……当年我和小云演过的那出戏，那是我们蒲公英剧院成立后的第一部 戏。也是相当经典的一部戏。如今剧院重建，重排这一部戏，效果不会比《枪声响起》差。只是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 
　　“有！有！”杨紫陌一听，立刻激动的说，“我要演！水凝姐！请一定让我演！当年我就是看了你和云芳姐共演的那出戏，才立志一定要成为一名女演员的！”
　　“好。”秋水凝毫不意外杨紫陌的选择，但是她眉头一皱，面上带着些为难的神色说道，“不过，你既然看过这出戏，那么就应该知道，这出戏并不只有一个女主角。两位女主角的戏份都相当重要，缺一不可。如果不能找到两名实力相当的女演员演对手戏，那么这出戏一定会大为失色。可是我们剧团却没有其它合适的女演员了。而我如今也没有时间再上台表演。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是没法排这出戏的。紫陌，不知道你心目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杨紫陌似要脱口而出，但却突然顿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目光坚定的对秋水凝说：“我有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绝对能够胜任这个角色。水凝姐，你尽管写新版的剧本吧！排练的时候，我一定会把这个人给带来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秋水凝眼中藏着一抹了然的微笑。“对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去警察局报道了，你记得去叫从容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杨紫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于是，秋水凝回过头俏皮的冲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旁听的江云浦眨了眨眼睛。
　　被抓包的江云浦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悄悄的给秋水凝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那两个姑娘，不久之前不是还掐的你死我活的么？怎么这么快就能不计前嫌了？女人的世界，对他来说始终是个迷。
　　杨紫陌此时有些犹豫的走到柳从容身边，生硬的道：“水凝姐让我们收拾一下，等会坐江老板的车子去警局。”
　　“好的，我知道了。”柳从容答道，神色颇有些意外，她和杨紫陌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杨紫陌犹豫了半天，终于又磨磨蹭蹭的开口，道：“当年，你被海报架砸伤，却不肯报警，是不是因为你以为是我干的？”
　　柳从容一愣，随即苦涩一笑：“你之前死活不肯报警，也是因为你以为是我下的手吧……”
　　“对不起……”杨紫陌道，“我不该误会你。”
　　“我也一样对不起你啊。”柳从容释然的笑了起来，“我也一样误会过你，我们扯平了。”
　　“我总算是了解，为什么你这几年都不肯搭理我了。”柳从容微笑道，“被人误会的滋味果然不好受。我以为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心里，估计早就气炸了吧。”
　　“哼，你知道就好。”杨紫陌别过头去轻哼一声，“不过，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
　　“从容……”杨紫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枪声响起》不能排了。现在水凝姐准备把她当年和云芳姐合演的戏重新改编，作为剧院重建的开幕戏。可是……你知道的，这部戏，只有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你……愿不愿意回来……帮我？”
　　“你是说……我？”柳从容惊诧不已，她完全没有想过杨紫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水凝姐和云芳姐的戏……我……真的可以吗？”
　　“只有你可以！”杨紫陌坚定的答道，“这部戏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从未停止过戏剧方面的训练。除了你，我想不到任何人能够胜任这个角色！从容，回来帮我！”
　　“……好！”其实柳从容又何尝舍得离开舞台？一直以来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来剧院看看，基础训练更是从未放下……何尝不是因为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更何况她心爱的丈夫最近遇到了经纪上的困难，她为此焦虑，可是她唯一会做的事情，就只有演戏而已。杨紫陌虽说是希望她回来帮自己。但其实何尝不是为了帮她柳从容？只是为了让她不会觉得尴尬才故意这么说吧？这么多年以来，她与紫陌虽然曾经相互误会，但始终……都是最为对方着想的好姐妹。
　　“不错的结局，不是么？”不远处看着她们两人的秋水凝道，“这里就是个大舞台，台上台下都是戏。城东，洛夫人，紫陌，从容……他们都在演戏，可是目的却不相同，有人是为了保护别人，有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有人……是为了保护别人但却伤害了无辜的人。最终，他们都得到了自己应得的结局。”
　　“这一次真的要谢谢你。”江云浦真心实意的说道，“如果不是有你，这件事一定不会这么顺利的结束。”他是第一次打从心底里感激秋水凝，他曾以为这个女人阴险恶毒，不择手段。但没想到，遇到她愿意守护的事物，她同样可以付出一切。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面对江云浦的感激，秋水凝明显有些不适应。她有些尴尬的打着哈哈，“这里就是我的家啊！那些都是我的家人，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再失败一次了。不然，我这么些年来积累的力量不就白费了吗？”
　　江云浦觉得，自己似乎又了解了秋水凝一些，她那些坚硬锐利的尖刺，只对着她视为敌人的那些人，面对被她视为家人的存在，她始终展示出的，都是那最为柔软的一面。为了保护家人，她随时可以化身为最可靠的女战士。
　　江云浦发现，自己似乎开始有些羡慕那些被秋水凝视为家人的人了……而打从一开始就将她彻底得罪了的自己，只怕是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吧……
　　三个姑娘叽叽喳喳的嬉笑着，跟在江云浦的后面离开老旧的蒲公英剧院。她们的身后的天空上，布满绯红色额云霞，夕阳正好……而那剧院，正在等待着重生的日子……


第54章 真是稀客
　　作为一名叱咤上海滩的警督大人， 素来胆大包天的陈国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明明待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却会产生一种抑制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会产生这种情绪， 都是因为今天到访的这一位不速之客。陈国豪绝对预料到， 有朝一日他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见到这个人。
　　倒不是这个人让他觉得讨厌或者不愿意见面。只是因为，他每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 总是会产生一种见到天敌的危机感。
　　作为一名资深警探，陈国豪一向引以为傲的直觉可谓是相当准确的。而且，每次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最终的结果总是让他觉得无比挫败无力。自己素来自信的判断力，推理能力，在这个人的面前似乎都毫无用武之地。他身为一名警官， 明明往常扮演的都是抓捕老鼠的猫的角色。但唯独在这个人面前，看着那个人永远一副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模样，让他每每觉得， 自己仿佛才是那只被逗弄戏耍的老鼠。
　　而偏偏，这个人却是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什么的。甚至他们都不曾有过单独接触的机会，说起来， 这个人也从来不曾针对过他。只是在这个人面前， 他始终有一种站在佛祖面前的孙猴子的感觉。他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自己作为一名警探的直觉。
　　为此， 他曾经对自己最要好的兄弟抱怨过， 但他的这位兄弟却毫不留情嘲笑了他。他的兄弟认为， 他所惧怕的这个人，虽然确实聪明能干了些， 但也并没有像他说的这么恐怖。而他的这种忌惮程度， 简直是把人家当妖魔鬼怪了。
　　陈国豪觉得，他这个兄弟一定是中了这个人的毒了， 而且还是无可救药的致命之毒。从此对此人更加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就在今天，在值班的助手向他报告，这个人竟然来上门拜访的时候。陈国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接转身逃走……但谁料到，他那没出息的助手，仅仅为了一个签名就出卖了他！他拉开门准备冲出办公室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就已经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身后还跟着他那个没出息的，一脸狗腿样的助手！
　　这一切都该怪这个人！这个该死的，神出鬼没毫无常理的，掌控人心毫无人性，根本就不应该算是个人，更加不应该算是个女人的——秋水凝！
　　“……陈警官的这个欢迎方式，倒真是相当特别啊。”秋水凝站在陈国豪的警长办公室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国豪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看了自己一眼，瞬间涨红了脸。
　　虽然他一向是一个不修边幅，不讲究自己形象如何的警官。但平日里也绝对不至于如此邋遢，低头看看，衬衫的扣子和外套的竟然扣子扣在了一起！两只裤腿一只塞在靴子里，一只罩还在靴子外面！
　　狠狠的瞪了那个自作主张将人直接带进来的手下一眼，陈国豪干笑了两声，道：“秋小姐真是幽默。在下刚刚正好在午休，所以稍微小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倒是让秋小姐见笑了。”
　　“如此说来确实是我的不是，在休息时间贸然打扰了。”秋水凝煞有介事的致歉道。另外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挂在陈国豪办公室墙壁上的时钟。与它的主人不同，办公室里的时钟正勤勤恳恳的工作着，指示着正确的钟点——下午三点半。
　　陈国豪干咳了两声，又瞪了手下一眼。警察局的下午，往往是最无所事事的，尤其是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督察大人更是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每天下午睡觉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惯例，手下们素来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向来也没人敢在这个时间打扰他。只是今天当班的这个手下，是个狂热的溪水凝的书迷。结果正好碰到秋水凝找上门来，于是就毫不犹豫的将他这个上司大人给出卖了……
　　而陈国豪，在睡梦之中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根本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第一个反应就是先跑再说。于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整齐，就夺门而出。结果正碰上叛徒下属将人家给带到门口，反而让自己出了糗。
　　再瞪了属下一眼，暗中下了决定：下次轮休，这个小子绝对没份儿！另一边还是客客气气把秋水凝让进了办公室。
　　秋水凝进了陈国豪的办公室，刚走两步就愣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本来跟在后面关门的陈国豪，一回过头来就看见秋水凝看着他的办公室发呆的场景。陈国豪惨叫一下连忙冲了过去，将秋水凝面前沙发上摊着的毯子抱起，连同茶几上散乱着的各种报刊杂志，小吃，香烟……一同裹了起来，随手打开一个柜子，将东西往里面一丢，门一关，完事！
　　秋水凝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国豪如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看就是习惯了这一套操作流程的，整个一连串行动不超过十秒钟。原本杂乱无章的办公室顿时变成了一副勉强算是整洁，可以见人的样子。
　　饶是秋水凝觉得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如今也觉得叹为观止。陈国豪不愧是整个上海滩警界精英中的精英，单就这一套动作的流畅程度，常人就无法企及。
　　“好了，这边，请坐。”陈国豪一边将秋水凝殷勤的让到沙发上，一边拉开了门，大声吆喝着让门外的属下泡些茶水送进来。他可不认为自己垃圾场一样的办公室里，能拿的出招待秋水凝的茶水。
　　秋水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并不想被人关注的缘故。她今日穿的非常朴素，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呢子大衣，盘着她这个年纪女性中最普通的发髻。手中还拿着一顶她平时从来不会带的宽檐帽子。若是她带着帽子走在大街上，绝对会被认为这只是一个马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子。只有当她摘下帽子，露出自己真正面容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这就是那个整个上海滩都赫赫有名的女人。
　　不多时，陈国豪的属下便殷勤的泡好了茶水送了进来。终于将客人安置妥当之后，陈国豪终于能够再次好好的关上办公室的房门，在秋水凝对面的沙发上坐好，跟她讨论讨论今天的来意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陈国豪开门见山道，“你这样的大忙人，肯定事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更何况，咱们俩好像也没啥交情。我这人也不喜欢跟人虚客套，所以你有事儿就直说吧。事先说明，看在云浦的面儿上，能帮的我自然会帮。要是不行……那我也没办法。”
　　“陈警官果然干脆。”秋水凝笑道，“那好，正好我也不想客套，直来直往大家都省事。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些事情想拜托你。你放心，我保证拜托你的事情肯定不会让你为难。”
　　“你说。”陈国豪道。
　　“我想知道，上一次我们蒲公英剧院那个案子，你们警局的最终调查结果。”秋水凝说的非常直接，“我想看一下和这个案子相关的全部档案。”
　　“这个案子啊……”陈国豪皱眉，这个案子刚刚发生不久，他当然还记得，只是：“你还想知道什么呢？你不是从头到尾都亲自跟进的么？对于这个案子的内幕，你了解的应该比我这个警官还要清楚吧？怎么会反而来问我呢？”
　　这是一桩让陈国豪印象相当深刻的案子。这桩案子的犯人心思细腻，手法虽然简单，但却谨慎老练，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如果不是秋水凝强势插手，就算他出马也根本无法抓到真凶。
　　“我要了解的不是案子，而是你们手里的档案资料。”秋水凝正色道，“案子经过你们警察局的手，你们一定会调查每个犯人的经历，背景，以及各种人际关系这样的资料吧？我想知道的是——有关洛夫人的资料。”
　　“这样啊……我手里确实是有这样的资料。按理来说这部分资料属于个人隐私，是不能够对外透露的。”陈国豪道，“但是特别透露给你看一下，也不是不行。毕竟规矩这种事情嘛，其实你都懂的，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想得到这份资料。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洛夫人这个人很奇怪吗？”秋水凝反问道，“她的胆色，细心程度，反应速度，以及心理素质，都远非常人可比，我实在很难相像，她一个大家小姐出身的女性，却能有这样的能力。而一个这样有能力的人，这么多年来却一直都是默默无名的。我问过剧院里的人，没有人知道在洛城东长大成人来到剧院之前。洛夫人和他生活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无论是关系多好的同事，哪怕是对他的两任未婚妻，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小时候的生活经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我倒是觉得你这个人的存在才是更加奇怪……洛夫人再变态也没变态过你啊。”陈国豪小声嘟囔着。确实，他也觉得洛夫人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的不正常，心理素质也绝非常人可比。但是有秋水凝这样的“朱玉”在前，他也并没有多想。只把洛夫人的情况归结为“女性的可怕”这一范畴之内。
　　“我的能力用在什么地方你们都是知道的，我也从来都没藏着掖着，我正是用自己的能力换来了如今的名声地位。”秋水凝并不在意陈国豪的腹诽，轻声笑道，“但是洛夫人呢？她说她一直辛辛苦苦工作，很不容易才养大洛城东。怎么可能？凭她的心性本事，到哪里不能混出一番天地来。可是在这之前，为何我们却从未听过她的名字。”
　　“就算真的是这样，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陈国豪问道，他所介意的，始终还是秋水凝的目的。他不觉得，秋水凝会仅仅因为普通的好奇心，就会特地找上并没有什么交情的他，打听一个人的资料。
　　“陈警官，你也是知道的，我曾经是个演员，而且跟据大家的评价，我应该还算是个演技不赖的演员。所以，一个人是在演戏还是认真的，我的判断应该是不会失误的。”秋水凝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所以，一个人究竟有没有打算要杀我，其实我自己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件案子里，和我当时的证词一样，面对杨紫陌的时候，洛夫人确实是没有杀意的。可是……在地窖里，当洛夫人发现我真实身份的那一瞬……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一刻，她其实……是真的想要杀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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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进入第三个章节，很多伏笔开始显现，同时也是收尾的开始。预计四个章节结束全文。
　　作者不会卖萌，只会默默每天更新。
　　感谢每一个看到现在的读者。这么冷门又有些枯燥的文很感激你们支持到现在。
　　如果觉得文还不错的话，记得给作者点个收藏噢～～你们的支持是作者写这篇冷门文的最大动力噢～～感谢在2017-01-29 23：02：47～2017-02-23 18：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尚篱渊、水弘雨非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真正的杀意
　　“这怎么可能！”听了秋水凝的话， 陈国豪觉得异常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洛夫人对杨紫陌并无杀意，但是她却真的想杀了你？”陈国豪理了理思路， 觉得依然无法理解， “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矛盾吗？”
　　“并没有。”秋水凝答道， “我与洛夫人不过是偶尔见过几面，算是知道彼此存在的淡薄交情。就连我和洛城东之间，也不过就是最普通的同事情谊。即便是在当年，他和小云关系最为密切的时候，我跟他之间也说不上有多么熟悉。”
　　说实在的，要是她当初能够更加了解洛城东母子的为人， 说不定根本就不会让小云遇害了。
　　“那洛夫人怎么会对你抱有杀意？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计划有可能被你识破？”陈国豪问道。
　　“我不知道。”秋水凝摇头叹息道，“但她的杀意仅仅只存在了那一瞬间，然后很快就被她自己完美的隐藏了下去。因为对她来说，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指证她罪名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其实比紫陌更加适合。所以我很清楚，她对我产生杀意， 绝对不是因为我有可能识破她的计划。”
　　“那她怎么会想杀了你？”陈国豪也觉得奇怪了。他倒是没有怀疑过秋水凝的感觉是不是出了差错。干他们这一行的， 对于自己的直觉都有一种自信。感知他人的情绪， 对他自己来说也并不算困难， 尤其是杀意这种相对来说比较极端的情绪。
　　而在这一方面， 他相信秋水凝应该比他更胜一筹才对。既然她如此直白的提了出来，那就表明她能够确定自己的判断不会失误。
　　“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秋水凝答道，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我想知道在来到蒲公英剧院之前，洛夫人与洛城东的经历。我想， 她的履历里说不定能让我找到一些线索。”
　　“这……恐怕你要失望了。”陈国豪想了想，答道，“在调查两人身份的时候，我确实派人调查过他们在蒲公英剧院之前的履历，可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说到这里，陈国豪站起了身，转身来到靠着墙壁的档案柜前面，翻找了片刻，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回到沙发前递给了秋水凝。
　　“你算是来的及时，这桩案子刚刚了结，还没来得及归档，这会儿正好还在我手上，私底下拿给你看看还无所谓。要是归了档再调出来，就有点麻烦了。”陈国豪道，“可是，真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看，洛城东从小到大就读的学校这里面都有记载。虽然算不得什么好学校，但也不算太差。他中学毕业之后，直接就进了蒲公英剧院当了演员。虽然成名之路比一般人顺遂了些，但那时候剧院的老板还是容老爷，那可是洛城东的亲舅舅。按照韦梦寒夫人的说法，她父亲应该一直私下和洛夫人有联系，那么暗地里照顾提拔一下自己的外甥也是很正常的。”
　　秋水凝一边看，一边听着陈国豪的点评。她点了点头，将记载着洛城东的档案放在了一边，又拿起了另外一份。
　　“洛夫人的档案也没什么奇怪的。”陈国豪继续介绍道，“她在洛城东工作之前，一直都在一家纺织厂工作，那家纺织厂我们也派人去调查了。确实有她的工作记录，和她自己叙述的时间一致。她当年的薪水虽然并不足以支付她们母子的生活费和洛城东的学费。但据她所说，她的哥哥也就是容老爷，一直有暗中资助他们。这样一来，也就说的过去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秋水凝放下档案，认真的看着陈国豪道，“这么平凡，普通的履历，和大街上随便找一个老年妇女一样普通。可是，你是见过洛夫人的，你觉得这样的女人，她的当年会是这么平凡的么？以洛夫人的手段魄力，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可能会是泛泛之辈。但这样一个人，却当了一辈子最底层的纺织女工？你不觉得这种平凡普通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吗？”
　　“这……”这样一想，陈国豪确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在他眼里，洛夫人是个能够和秋水凝比肩甚至更胜一筹的厉害人物。
　　要知道，秋水凝如今可是个名动上海滩的风云人物，心思深沉缜密无人能及。而洛夫人当年却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了案，并且让她这么些年都没有抓到把柄。最后还是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才让洛夫人露出了马脚。
　　这样的洛夫人，要说她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纺织女工……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她的履历毫无破绽。”陈国豪想了想，皱眉道，“我特地派人去她说的那家纺织厂查访过，工厂如今已经退休的老厂长，也记得她当年工作时的情形。还在那里工作的老门卫也能清楚的说出洛夫人的长相特征。洛城东也证实，在他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加班晚归。这也和纺织厂的工作习惯相同。此外，洛夫人还患有呼吸系统方面宿疾，这也是纺织女工之间的常见病。”
　　“我也想起来了，洛夫人的双手确实比较粗糙，像是一双长期工作的女工的手。”秋水凝虽是这样说，但她的面色却是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她虽保养的不错，但手上的老茧却是很重。尤其是食指和拇指。这一点确实和纺织女工也是吻合的。”
　　“但是……我却觉得她手上老茧的位置非常古怪，她手上老茧最厚的位置……陈警官，我倒觉得和你手上老茧的位置……非常相似呢……”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瞥向了陈国豪交握在一起的手。
　　陈国豪闻言一惊，摊开双手，看着自己右手虎口位置的老茧，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洛夫人的双手，顿时觉得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看来自己确实疏忽了，老人的手总是比较粗糙，加上洛夫人又是双手都生有同样的老茧，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因为纺织女工确实也会在双手食指和拇指处生有老茧。可是如今看来，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洛夫人的不简单，很可能比他以为的不简单更加深不可测。
　　“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陈国豪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那这件事就严重了。”如果秋水凝所言不虚，那么洛夫人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身为警督的他都无法触及的深度。
　　“我也不希望如此。”秋水凝的面色也不好看，“这是我所有推想中最坏的一个。可是，她的履历却这么完美，完美的连你都无法找到破绽。这样不合常理的完美反而将我的结论推向了那个最坏的答案。”
　　“如果她真的是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盯上你的？”陈国豪还是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如果真如他们所推测，那么洛夫人的背景必定相当可怕，这样的人物很明显是不会为了一般的小事出手的，毕竟，塑造这样一个隐藏十几年的身份并不容易。
　　而秋水凝，虽然名动上海滩，但毕竟只是一个在社交圈名噪一时的女作家。虽然据说掌握着不少人的把柄，但也不至于就到了惊动这一层面人物的地步吧。
　　“这个嘛……你确定要知道？”秋水凝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
　　陈国豪闻言一凛，随即拨浪鼓一样摇头。混迹官场多年的他自然懂得，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既然洛夫人的履历能够让自己差不出任何破绽。那就意味着，洛夫人的背景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如果自己真的因为一时好奇掺合进这件事里，恐怕真得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可是特地等到这件案子尘埃落定，确定不会有人关注了之后，才来偷偷找你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啊！”秋水凝微微一笑道。
　　“可是……云浦那里……”陈国豪迟疑道。
　　“嘘……”秋水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我今天没有来过，当然也没有告诉你任何事情，你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云浦也什么都不会知道的，对吗？”
　　陈国豪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自家兄弟自己了解，江云浦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市侩又势力，但实际上冲动又护短。更何况，他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个兄弟，只怕是对秋水凝这个女人动了心了。虽然他自己可能还未察觉，但是如果让他知道秋水凝又牵扯进这么大一桩麻烦的事情里面，他真的不一定能像自己一样保持冷静。他可以察觉到危险就收手，但江云浦却未必能够做到这么理智。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吗？”打定了主意之后，陈国豪略略觉得有些愧疚。他明白自己兄弟的心思，但却依然觉得秋水凝并不是适合自家兄弟的人。这个女人心思太深沉，麻烦也大，自家兄弟的分量自己清楚，贸然掺合进去只怕凶多吉少。
　　所幸秋水凝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拖其他人下水的意思。如果她开口，江云浦必然不会置身事外。如果事情到了那种程度，即使陈国豪即使再不愿意，为了自家兄弟，他肯定还是得走这趟浑水的。秋水凝明知如此，却选择了主动避开江云浦。这份情谊陈国豪也是感激的，所以在自己可以涉及的范围内，他愿意尽可能的帮助秋水凝。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洛夫人那样的人为敌。上次她是为了洛城东的关系，才克制住了没有对我动手。现在她可就无后顾之忧了，而且只怕心里又多记恨了我一分。”秋水凝叹息道，“不过，既然我已经察觉到了，就不可能毫无准备。眼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洛夫人现在人究竟在哪里？我知道她的罪行不重，如今已经被保释出狱了。但是我却查不到她是被什么人保释的。”
　　“你不知道？”这下陈国豪是真的惊讶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秋水凝奇道。
　　“因为，保释洛夫人的，就是你和云浦的好友，韦梦寒和容絮暖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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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洛夫人是什么身份？


第56章 出大事了！
　　“你说什么！”听到陈国豪的说辞， 这下轮到秋水凝震惊了。
　　“确实如此。我以为你和云浦早就知道了呢。”陈国豪点头道，“毕竟容絮暖是洛夫人的亲侄女，她出面保释洛夫人合情合理， 我们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虽然我们警方规定是不能透露犯人下落， 但我想着韦梦寒夫妻和你跟云浦的关系那么好，你们又是这桩案子的当事人， 他们怎么也会通知你们的。”
　　“没有，梦寒和絮暖都没有跟我们提过任何一个字。”秋水凝的面色一沉，“如果毫无缘由，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的……”
　　“不过谢谢你，陈警官。”秋水凝面色一缓，站了起来。一瞬间已经恢复了淡定得体的模样， 她冲陈国豪伸出了手，道，“我们就此打住吧，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再问下去，恐怕就要让你为难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陈国豪相当感动于秋水凝的知情识趣。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伸出手准备与她握手道别。顺便问问秋水凝下一步的打算。正当此时， 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陈国豪有些歉意的向秋水凝示意。秋水凝轻轻摇头， 表示并不介意。于是陈国豪便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接起了电话。
　　站在秋水凝的位置， 她并不能听到电话的另一头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却看到陈国豪的面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
　　“出事了。”放下电话之后， 陈国豪面色凝重的对秋水凝说：“韦梦寒家里遇到歹人袭击，在那里拜访的刘团长……不幸身亡。容絮暖……受了重伤， 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什么！”就算是秋水凝， 此刻也压抑不了自己心中的震惊。要知道，她上一刻心里还想着离开这里之后， 首先就是要先去找容絮暖聊聊天，旁敲侧击的问问洛夫人的事情。但没想到她的话尚未出口，容絮暖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国豪道，“电话是云浦打来的，事发时他正和韦梦寒在一起，他们现在都在医院。我也要马上过去，你呢？”
　　“当然是要过去。”秋水凝也是焦急万分，“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陈警官，让我搭个便车吧！”
　　这个时候陈国豪自然不会反对。警车的速度自然也是很有保障的，没多久两人就赶到了医院。下车后没几步就看到了等在医院门口的江云浦。
　　江云浦看到他们两个，显得非常意外。很明显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一起出现。只是眼下自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他也只能是一边带着两人往里面走，一边解释着目前的情况。
　　“其实，我和梦寒也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江云浦道，“当时我和梦寒在一起商量剧院下一步的计划，结果突然接到了梦寒家里下人的电话，据说，下人发现的时候，刘团长就已经死了，韦夫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下人匆匆忙忙将韦夫人送到医院之后，才顾得上给我们打的电话。”
　　“梦寒呢？”秋水凝插嘴问了一句。
　　“韦夫人刚刚结束了急救，送进了病房，梦寒在陪她。”江云浦看了她一眼，答道。
　　“絮暖没事吧？”秋水凝明显很担心容絮暖的情况。
　　“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伤在头部，人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江云浦答道。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容絮暖的病房外。
　　容絮暖安排病房的是单间，条件算是挺好的了。毕竟韦梦寒作为韦家的幼子，除了剧院经理的差事之外，自己也还是有一部分资产的。家境可谓相当不错，韦梦寒又最疼老婆，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委屈了容絮暖。
　　三人进了病房，只见容絮暖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双目紧闭，明显还未清醒。而韦梦寒在三人进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双手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左手，似乎怕重了惊扰了她，又怕轻了会抓不住她。
　　见此情景，陈国豪摇了摇头，知道眼下事不可能问出什么的。遂暗示江云浦跟自己出去说话。秋水凝看了看容絮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陈国豪江云浦离开了病房。
　　在离病房不远处的一个安静角落里，三人此时终于有心思静下心来细细交谈。
　　“国豪，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的？”忍了很久之后，江云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自己心头徘徊的问题。
　　陈国豪抽了抽嘴角，感情这位不敢质问正主，倒是跑来质问自己这个兄弟了？怎么会在一起，难道还是自己去把她绑来的不成？
　　“是我找陈警官打听点事情。结果正赶上你打来电话。我也担心絮暖，就厚着脸皮蹭了陈警官的车来了。”倒是秋水凝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她的回答属于实情，但关键的问题却什么也没说，就连陈国豪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江云浦皱了皱眉，不再追问。秋水凝说了有事找陈国豪，但是却没说究竟事什么事情。这就是明摆着是不愿意让他知道了。话已至此，他也不好追问。要是平时，他还能旁敲侧击的从陈国豪那里打听，只是眼下，明显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对了，那个通知你们的下人呢？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吧？”陈国豪干咳了两声，缓解了那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把话题拉回正事。
　　“那是个老佣人了。据说是韦夫人陪嫁时带过来的老人家，是从小将韦夫人带大的保姆。几乎就像韦夫人的半个母亲，梦寒也很尊敬她。”江云浦道，“她年纪大了，又受了很大的惊吓，我们就让她先回家去了。毕竟现在韦家那边应该也去了很多警察，没人招呼着不行。”
　　“他们家难道就没有其它的佣人了吗？”陈国豪皱眉道，韦梦寒身家不小，没道理家里只有一个老嫲嫲啊。
　　“他们家还真的就是没别的佣人了。”江云浦还没回答，反而是秋水凝叹息道，“絮暖不喜欢让佣人照顾，也不喜欢自己家里住着不相干的外人。他们家的家事，都是絮暖亲自在打理的。吴妈是絮暖的奶妈，是跟着容家三代的老佣人了，也没有自己的子女，就和他们的亲人是一样的，所以絮暖才会让她住在家里。”
　　“一个老太太，遇到这种事没吓傻，还知道报警和送夫人去医院。也算是相当难得了。”陈国豪点头道。
　　“吴妈妈确实吓坏了。”江云浦点头道，“我们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一种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状态，见到梦寒之后就整个人瘫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估计做了这些事也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吧。后来絮暖没事了，我们见她状态实在不好，就让她先回家休息去了。”
　　“现在的老太太，可未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啊……”陈国豪深有感触的说道。很明显他是想到了不久前刚和秋水凝讨论过的洛夫人。
　　“那么，除了已死的刘团长之外，韦家就只有这三个人吗？”陈国豪突然想了起来，“洛夫人呢？她不在吗？”
　　“洛夫人？”这下轮到江云浦愣住了，“她怎么会在韦家？”
　　“你也不知道？”陈国豪眉头一皱，“她是韦夫人的姑妈啊。当时给她办保释手续的就是容絮暖，她应该是被容絮暖接走的啊？怎么，难道她不在韦家？”
　　“这……我不知道……我并没有听梦寒提起过。”江云浦也皱眉思索了起来，“可是刚刚我问梦寒的时候，他确实说过，他家里平时只有他们夫妻和吴妈三个人。想必洛夫人并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吧。怎么，难道她和这件事情有关？”
　　“不一定，不一定。我也就只是顺便问问。”陈国豪连忙否认。他是打心眼里不希望洛夫人和这件案子有关的。如果洛夫人掺合在里面，那这件事情就复杂了。可是，如果是洛夫人，她似乎也没道理袭击刘团长和自己的侄女啊。
　　“刘团长为什么会在韦家？”想到遇害的刘团长，陈国豪又问道，希望换个方向能得到答案。
　　“刘团长是韦家的常客，没事的时候他经常去韦家做客。”秋水凝代替江云浦回答道，毕竟剧团里的人际关系，她比江云浦更加熟悉。“在剧院还是容家产业的时候，刘团长就在那里工作了。他几乎等于是看着絮暖长大的，后来又是梦寒工作上的好搭档。他又没有其它的亲人，闲暇时候，刘团长在韦家做客的时间，只怕比在自己家还要多些。”
　　“那么犯人也有可能是冲着刘团长去的。”陈国豪皱眉道，“看来具体情况还是要等韦夫人醒过来了。”
　　正当这时，病房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几名医生护士匆匆忙忙路过走廊进入了病房。三人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一进病房，迎面就见到韦梦寒站在病床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们，他的身边，是已经坐起身来，神色依然有些迷茫的容絮暖。
　　“絮暖她……失忆了……”韦梦寒看着他们，面色沉痛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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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这么恶俗的老梗……没办法，剧情需要，絮暖小姐你还是失忆一下吧……


第57章 容絮暖失忆
　　失忆这种恶俗的情节， 震惊了所有人。在场的三个人，一个作家，一个律师， 一个警探， 在那一瞬间都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可以说，这个发展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秋水凝张了张嘴， 想说话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其实很想说，别开玩笑了，伤了脑袋就失忆这种事，现在就连最恶俗的爱情小说里都不会这样写了！现实里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然而韦梦寒凝重悲痛的表情，却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 也并不是韦梦寒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容絮暖神色茫然的看着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说兄弟，你确定？这不是在逗我们吧？”陈国豪忍不住， 还是将压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受个伤就失忆这种事儿，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吗？我从警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那你是觉得， 我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吗？”陈国豪话还没说完， 就被韦梦寒打断了， 双目赤红的韦梦寒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他的情绪看起来十分不好。
　　“那韦夫人如今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众人见韦梦寒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连忙一起涌进了病房，到医生那里询问情况。
　　“韦夫人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医生， 在给容絮暖检查完身体之后， 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按理说， 她头部的伤口并不算很严重，应该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可是，诸位应该也都清楚，人类的大脑，是相当复杂的。很可能一个小小的伤害，就会引起很大的反应。”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那位看起来就很权威的老医生继续说道，“按照韦夫人现在的情形，应该属于脑震荡后遗症的一种。有很多人在脑部受到撞击之后，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神智不清状态，再加上韦夫人在晕倒之前应该受到过比较严重的刺激。这才会导致她的失忆。但按照我的经验，这种失忆应该是暂时性的，随着她伤势的恢复，她的记忆应该也会渐渐恢复的。”
　　听了老医生的话，众人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来。至少知道了容絮暖并不会一直这个样子下去，那就放心多了。
　　“絮暖，我是水凝啊，你也不记得我了吗？”三个大男人还在踟蹰下一步该怎么办，秋水凝却已经做出了反应，她上前两步，坐在了容絮暖的病床旁边。一脸关切的握住了容絮暖的手，柔声劝慰着。
　　秋水凝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她早已看出，容絮暖虽然失忆，但骨子里却没变，仍旧是那个坚强独立的女性。面对她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丈夫和友人，她虽然面色依然保持冷静，但实际上却暗地里对他们充满了警戒和防备。
　　而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要先让容絮暖认可自己的身份，得到容絮暖的信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想办法帮助她早日恢复记忆。虽然医生说容絮暖的失忆状态只是暂时的，她早晚会恢复记忆。但是现在情况复杂，他们甚至还完全没有袭击容絮暖和刘团长凶手的线索。在这种情况之下，容絮暖一日不恢复记忆，她就会一日生活在危险之中。
　　而秋水凝无疑是此刻最适合安抚容絮暖情绪的人选。对于在自己记忆中完全陌生的成年男性，容絮暖本能的充满了防备，对他们的话信任度也不高。但秋水凝却不一样，她是一名与容絮暖年龄相仿的女性。并且，只要她想，她可以瞬间让自己充满亲和力。容絮暖几乎是一瞬间就接纳了她。
　　韦梦寒和陈国豪还从未见过秋水凝如此温柔似水的模样，在他们的印象中，秋水凝始终都是强势骄傲的。他们不知道秋水凝可以对一个人这般和颜悦色。只有见识过秋水凝逆天演技的江云浦表示了淡定。这种程度的变脸，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可是我的媳妇儿……”韦梦寒嘴角一瘪，觉得相当委屈。明明是自家媳妇儿，不记得自己也就算了，还对自己万分防备。反倒是在秋水凝面前，她却很快的卸去了防御之心，原本有些紧张的面色如今也平静了下来。
　　“习惯就好。”江云浦见怪不怪的拍了拍韦梦寒的肩膀，他对此倒是相当淡定。那可是秋水凝，就算对方真想把容絮暖给卖了，他们估计也只有乖乖帮着数钱的份儿。如今只是安抚一个失忆了的容絮暖，对她来说这简直不算是个事儿。
　　“往好处想，至少你现在不用担心你媳妇情绪不稳了。”陈国豪也拍了拍韦梦寒的肩膀以示安慰，“要知道，这脑子失忆的人，心里肯定是非常不安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受了刺激再遇到啥危险……这我们谁担待的起啊。你看看她之前对你那般防备的样子，估计连跟你回家都不一定愿意。可要是把她留在医院里，谁能放心啊？现在有这秋水凝帮忙，至少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不是吗？她肯定知道怎么说服你媳妇！”
　　韦梦寒还是有点难过，媳妇儿失忆了，最信任的人竟然不是他，这实在让他非常受伤。
　　“梦寒，絮暖这里有我照顾，你就不用担心了。”秋水凝却对此毫无察觉，反而给他加了把火，“我想，陈警官他们那里还需要你，你先陪着他们去你家把事情解决了吧。我会好好照顾絮暖的。”
　　秋水凝说的比较隐晦，她是怕说的太明白刺激到容絮暖。不过基本意思已经表达到了。就是提醒这三位，千万别忘了正事。韦家还有个刘团长被杀的案子没办呢。他们之所以会先赶来医院，除了担心容絮暖的安危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容絮暖是这桩案子唯一的目击证人。可是如今容絮暖失忆，他们自然没办法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线索。那么回到案发现场寻找证据就是目前唯一的破案方法了。
　　如果可以，其实秋水凝也更想跟着他们几个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现在，明显容絮暖的情况更需要她来安抚。更何况，韦家现在很可能还藏着一个身份背景不明，也不知道隐在何处的洛夫人，实在更是让她无法放心。
　　但这所有的一切顾虑，在容絮暖和韦梦寒两人面前，她却不能说的如此直白，只能隐晦的提点一二，并且意有所指的看了陈国豪一眼，希望他能够领悟自己传达的信息。
　　“秋小姐说的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凶手找到。要不然，韦夫人连修养都不能安心。”陈国豪迅速会意到了秋水凝的想法，了然的冲她点了点头。
　　“……”同样接收到信号，但却不明白其中讯息的江云浦郁闷了。他看着秋水凝和陈国豪之间传递的似乎颇有深意的眼神，回想到刚才两人一同出现的场景。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但却又说不出什么。
　　在众人的劝说下，韦梦寒终于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医院。他也是没办法，韦家出了命案，家里除了他，就只剩一个不顶用的老嫲嫲。老婆又失忆，唯一能出面理事的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且，就算好友江云浦能帮他顶下所有的负担，让他能够一直陪在媳妇身旁，那也要看自家媳妇乐不乐意啊……现在她看自己那个眼神，充满了戒备与不信任。就算自己硬待在那里，只怕也不会对媳妇的精神恢复有什么好处。所以，还是秋水凝和陈国豪的意见比较有道理，眼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配合警方，早点把案子破了，把犯人抓住。这样，才能把媳妇接回家，让她安安心心的修养。
　　想通了的韦梦寒，顿时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准备尽可能的配合陈国豪调查了。可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丧气了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江云浦看到了他这般明显起伏的情绪波动，关切的问道。
　　他们三人此时正坐在开往韦家的警车上，陈国豪坐在前排副座，并没有看到韦梦寒之前的反应。但是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江云浦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韦梦寒的不安。
　　以为他还在担心身在医院的妻子，江云浦忍不住安慰道：“絮暖有秋水凝陪着，你就放心吧，有她给尊夫人当保镖，估计比咱们仨加起来还安全。”
　　“我并没有觉得受到安慰！”韦梦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般伤害自己大男人自尊的话，也真亏江云浦能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果真是已经被秋水凝驯服了。
　　“我是在想这案子。”看到陈国豪也回过身来关注他，韦梦寒连忙解释道，“我自觉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内子更是素来从未与人结怨，刘团长也是个人人称赞的老好人。怎么会有人袭击他们呢？”
　　“这种事情，不到现场看看，我们是什么也不会知道的。”陈国豪镇定的答道，“也许你们曾经得罪过什么人而不自知，也许只是一桩歹人意外闯入引起的突发事件……既然现在尊夫人暂时无法给我们提供线索，我们就只能先去现场看看，才能知道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情。”陈国豪顿了顿，又接着问道，“韦先生，我听说，之前蒲公英剧院的案子结束之后，是尊夫人出面将洛老夫人保释出来并带回去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第58章 洛夫人的下落
　　韦梦寒闻言一愣， 似乎没有想到陈国豪会突然问到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不过，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韦梦寒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的， 我知道。洛夫人是内人的姑妈， 我们一家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所以由我们来保释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什么？你们保释了那个老太太？”陈国豪还没说什么，江云浦先叫了起来， 如果不是坐在车里，他估计能直接跳起来，“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提过？竟然保释那个老太太，你们两个也胆子太大了吧！”
　　“其实……我也不想的啊……当时就是考虑到你们的心情，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和水凝小姐。”韦梦寒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我怕那个老太太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愿意把她保释出来。可是絮暖却说，那毕竟是她的姑妈，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忍心看着姑妈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身陷囹圄。我还能说什么呢？毕竟洛夫人的罪行不重， 交点保释金就能出来的。可如果不去管她，她这把年纪，这么一场牢狱之灾很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我也不忍心让絮暖难过啊……”
　　“她的罪行是不重， 但那是因为水凝她们运气好而且没有跟她计较！”江云浦忿恨道， “如果不是水凝一直谨慎， 好几次都主动出手相救。这位洛夫人手上很可能早就已经沾染了一两条人命！杨紫陌和柳从容没出什么大事， 那纯粹只是因为她们两个运气好！那根本就是个草芥人命， 丝毫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的老太太！把这样的人往自己家里带……梦寒，你怎么敢！”
　　“我确实不太敢啊……”韦梦寒面有难色， 两手一摊，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要是她像洛城东那样被判了刑，自然没什么关系。可是既然既然法院都没判她的罪， 我又怎么能阻止絮暖对她这个久别重逢的亲人出手相助呢……说起来，洛夫人和这个案子有关么？唉……我应该阻止她的，我就说絮暖不应该心软……”
　　“这不好说，说不定并没什么关系。”陈国豪见他面色不好，安慰道，“我只是顺便问问罢了，毕竟你们刚刚把她保释出来，家里就出了这种事情。时间上巧合了点，碰到这种情况我总归是要多问两句的，其实两者之间倒并不一定有什么关联。重点是，你们把她接出来之后，她人现在在哪里？”
　　“我觉得……她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韦梦寒沉吟着答道，“絮暖当时确实是想把她接回家里。但是这一点我自然是绝对不能答应的。开玩笑，要是那个老太太真在我们家住下来，那我就别想有一个晚上能睡着觉了。后来我跟絮暖商量了，把老太太保释出来是可以，但是我坚决反对她住到我们家的。后来我找了一间条件不错的养老院，将人保释出来之后，我们就把老太太送到那家养老院里去了。”
　　“后来你们还有见过她吗？”陈国豪接着问道。
　　“我并没有去看过她，但是絮暖和吴妈似乎去看过几次，也给她送过几次东西。”韦梦寒答道。“不过，我对这个老太太也是留了个心眼的，所以当初特别选了一家管理严格的养老院。除了我们这些特定的家属之外，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养老院的。没有监护人的许可，养老院里的老人也不能够随意外出。而我特地选择这家养老院，自然是因为觉得洛夫人危险的关系了。毕竟，我们把人保释出来，就得对人家负责人对吧。说老实话，这家养老院除了条件比较好之外，其实和监狱也并没什么区别了。这也是我同意絮暖保释洛夫人的条件。要不然，我们保释了洛夫人出来，她却又做了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那我岂不是太对不起云浦你和水凝小姐了吗？”
　　“你考虑的倒还挺周全。”陈国豪认可道。韦梦寒说的这家养老院他也有所耳闻，基本上是为了照顾那些上了年纪神志不清的富家老人所创建的。老人神智不清楚，家里子女却无暇照顾，放在家里又怕被人骗了，拐了。索性送到这种管理严格的养老院里，没有监护人的允许，谁也不能任意接触。看护人员也都是身份清楚身家清白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老人送到那里，既能得到专业的照顾，又不怕走失或被骗。对这些富家子弟来说，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这也就是表面上的风光而已。实际上，说是养老院，其实不过是由一家精神病院改造完成的。老人送到这里虽然能够得到完善的照顾，但事实上和坐监狱并没什么区别，进了这里，就毫无个人权利可言了。见谁不见谁，想去哪里，都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真正孝顺的人家，只要还能腾的出人手，都是不会愿意将自家的长辈送进这里的。
　　但是对于洛夫人来说，这里确实最适合她的地方了。看样子容絮暖和韦梦寒的头脑也并没有糊涂。
　　“瞒着你们把她接出来，我已经觉得非常罪过了。怎么还敢冒着让她继续在外面折腾的危险。”韦梦寒解释道。
　　“那家养老院我也知道，管理非常严格。洛夫人应该不可能擅自离开，也不太可能避开管理人员的耳目联系到其它人。所以这桩案子，应该真的和她无关吧？”江云浦道。虽然发小对他隐瞒了洛夫人的下落，他确实有些小小的不爽。但是对方也是为了考虑自家夫人的心情，他并不是不能理解。再加上韦梦寒的考虑已经算是相当周全了，他便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为难好友。
　　“但愿如此吧……这些还是要等到了现场再说了。”陈国豪最后总结道，但心却是暂时放下了。既然没有洛夫人参与，那这件案子至少也要简单一大半。
　　三个大男人围绕着这桩案子讨论的热火朝天，然而在医院的病房里，秋水凝和容絮暖之间的气氛却是难得的温馨和谐。
　　通过闲聊，秋水凝很快就得到了容絮暖的信任。她很懂得照顾气氛，知道容絮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便极少提及与她相关的事情。只是捡着时下里大家都感兴趣的笑话趣闻说了几个，逗得容絮暖眉开眼笑，总算是放松了心情。然后才缓缓的说起两人结实的经过，旁敲侧击的看看容絮暖能不能想起什么。而且她从不主动问容絮暖什么，而是带着话题，引导着容絮暖主动向她提出问题。
　　“原来我们是在剧院里认识的啊！这么说秋小姐也是个演员了？难怪呢，毕竟你这么漂亮！”容絮暖笑道，虽然她不记得秋水凝，但对她却总是打从心底有一种信任感，总觉得对方的话自己应该毫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秋水凝也笑的无比温柔，“现在我不过是个写点东西糊口的人罢了。我可比不得絮暖你，你可是好几个大报社都非常推崇的知名摄影师呢！”
　　“我有这么厉害吗？我不记得了……”容絮暖皱了皱眉，“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的，医生都说了，这只是暂时的，只是因为你受了伤的关系。”秋水凝安慰道“只要你好好养伤，记忆很快就会恢复的。”
　　“那个男人……真的……是我的丈夫？”容絮暖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完全不记得他了……他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有些害怕。”
　　“梦寒他只是太担心你了。”秋水凝柔声劝慰道，“你不记得他，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他一直板着脸看着我，有点吓人。我是不是伤害到他，让他生气了？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容絮暖有些懊恼的说道。
　　“你呀……就是太好心了！要是我，突然有个陌生人跑出来说是我丈夫，不管失忆没失忆，我都得先揍他一顿再说！”秋水凝轻轻的点了点容絮暖的额头，轻笑道，“这有什么好愧疚的，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想要媳妇，就重新再来追一次不就行了。要是让你在失忆之后还能喜欢上他，这才算他的本事！”
　　“哎呀！你在说什么呀！”容絮暖一脸通红的捂住了秋水凝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让你再打趣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总之你也别太在意了，梦寒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你的气的。”秋水凝笑道。
　　“嗯……”容絮暖虽然点了点头，但依然是一脸不安。看样子，失忆对她的打击还及不上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突然多了个丈夫。
　　“你跟我说说……我和他……我们之前感情好么？我怎么会……怎么会嫁给他的？”安静了片刻之后，容絮暖忍不住又问道，她果然还是对这件事最为好奇。
　　“这……你可就难住我了……”秋水凝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已经在一起了。就我看来，你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很好的。至于你是怎么会看上他的……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儿呗！”
　　说罢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整个人歪倒在容絮暖的病床上，笑的起不了身。
　　“哎呀！你又打趣我！”容絮暖不依了，上手就要拧她的脸颊，秋水凝连忙告饶，连声称道再也不敢了，容絮暖才终于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病房内一片和谐，两名女子都笑的灿烂开怀。仿佛没有人记得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的惨案，以及其中一名女子至今依然……什么都不曾记起。


第59章 只是个意外
　　江云浦三人到了韦家， 那里依然有很多警察忙碌着。陈国豪之前虽然是先带着秋水凝赶去了医院，但也没忘记交代手下人先去韦家采证。
　　正在勘察现场的警察们，看到自家老大到了， 纷纷敬礼致敬。随即将他们已经掌握的现场情报汇报给了陈国豪。
　　陈国豪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 一边皱起了眉头。
　　韦家的案子，其实比他想象的简单。根据其它警员的报告， 应该就是一起单纯的入室抢劫案。案发的地点在容家后院花园里的一座假山旁边。这座假山靠近围墙，从容家的正屋看去，又正好是视线的死角。估计因此就被歹人选为了入室抢劫的落脚点。谁知不巧的是，当时容絮暖和刘团长正好散步经过了那里，因此就遭了难。假山旁的围墙上还有很明显的近期被人翻越过的痕迹。也正印证了警员们的判断。
　　袭击刘团长的凶器是一把匕首，并没有掉落在现场。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而容絮暖受伤的原因则是跌倒的时候头部碰到了假山。除此之外并无其它伤痕。大概是凶手见容絮暖倒地不起， 便以为她死了。于是就匆忙逃走，使她逃过一劫。
　　除了刘团长和容絮暖之外，当时唯一在现场的就是韦家的老佣人， 吴妈。
　　吴妈之前在容家伺候了一辈子，后来跟着容絮暖嫁到韦家。也是几十年的老人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案发当时吴妈人在主屋中， 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是听到院子里传来容絮暖的惨叫， 才匆匆忙忙赶过去的。但毕竟年纪大了， 腿脚也不算利索。所以等她赶到的时候， 凶手已经不见踪影。她只看到刘团长和容絮暖两人倒在血泊之中。
　　吴妈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当时看到那个场景，好悬没把她也给吓晕过去。后来还是凭着那和容絮暖几十年相处的母女之情， 想着不管怎样也要救小姐。才强自镇定了下来， 给容絮暖临时包了伤口，打了电话叫了医生。对她这样的老人家来说， 能做到这一步真真也是不容易了。
　　除此之外，现场留下的信息并不多。除了刘团长，容絮暖和吴妈之外，后来吴妈叫来的医护人员也到过现场。更是将现场破坏了不少，能找到的线索也变得有限了。
　　陈国豪看过了手下们的报告，觉得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在他看来，也觉得这桩案子是个意外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容絮暖受伤之后失忆这种事情万中无一，即使是歹人也不可能提前预知的。如果是有人蓄意犯案，那么就不太可能留下容絮暖这个活口。
　　案子虽然看似简单明了，但是陈国豪的心情却并没有丝毫放松。既然是外来者犯案，那么他们面临的搜索范围将更大，更加难以查明案情。如今的上海滩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牵扯其中。多少亡命之徒为了些微利益都有可能铤而走险。这样的情况下，想找出凶手还真是不容易。
　　“我们家也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又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古玩字画，怎么会就引来入室抢劫的了呢？”韦梦寒觉得非常不解。
　　“外人不见得这么看吧。”回答他的是江云浦，“尊夫人在古玩鉴赏方面相当有建树，连我也有所耳闻。外面的人自然会认为你们家收藏不少。”
　　“絮暖的那点儿鉴赏能力，都是岳丈当年培养的啊！”韦梦寒觉得很冤，“当年岳丈生意红火的时期，家里确实收集了不少古玩字画。絮暖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了。可是后来岳丈生意失败，几乎所有的古玩都被变卖抵债了。絮暖嫁给我的时候，除了少数几样陪嫁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我们韦家虽然也有些资产，但自从我搬出来之后，从未向家里伸过手。自己家里，够吃够用就行了，哪来的那些惹人眼红的奢侈之物呢！”
　　“我们相熟，我自然是知道你家情况的。但是外人又如何知晓呢？”江云浦低声安慰他，“唉……这对絮暖来说也是无妄之灾了……更可惜的是刘团长……”
　　“我们两家相交多年，没想到最后竟是我们连累了他……”刘团长的事情，韦梦寒也很是难过。他和刘团长是多年的工作伙伴，于公于私两人的关系都很不错，如今刘团长在他家里遭遇不幸，怎能让他不难过。
　　陈国豪带着手下们在韦家上下细细侦查过之后就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线索，在现场无法分析，必须回去交由专门人士详加查验才行。
　　然而现在，却有一个重要的现实问题摆在了韦梦寒的面前。
　　那就是：他该如何面对完全不记得他的妻子？
　　容絮暖伤势其实不重，医生说她随时可以出院。虽然她的记忆仍未恢复，但是按照医生的说法，她这样的情况，即使住在医院，对记忆的恢复帮助也不是很大了。相反，处在一个过去的她相对熟悉的环境里，更加容易激发她的记忆。
　　那么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将容絮暖接回家里修养，可是现在的容絮暖，对韦梦寒这个她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丈夫仍是心存防备。让她毫无芥蒂的跟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同处一个屋檐之下，未免有些难为她了。即使她嘴上不说出来，但是任谁也能看出她心里的紧张。这样时时紧绷的一个精神状态，很明显不会对她的记忆恢复有所帮助。
　　更何况，袭击她的凶手至今仍未被逮捕归案，她这个唯一的目击证人，只怕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新的危险。韦梦寒虽有心一直守着她，但他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加上容絮暖在他面前总是很紧张，所以他自然也不是陪伴的最好人选。
　　想来想去拖了几天，韦梦寒最后还是求到了秋水凝面前：“水凝小姐，我知道你也很忙，这件事情麻烦你也不太好。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如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絮暖现在只肯亲近你，只有你在，她才是最放松的。我守着她反而让她精神紧张。可如今犯人没有找到，我也实在不敢让她一个人待着。吴妈年纪又大了，派不上什么用场。水凝小姐，如今我只能厚着脸皮来拜托你了。”
　　“你是想让我去陪着絮暖？”秋水凝问道，韦梦寒的要求虽然让她有些意外，但并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也不是一定非要我住到你家去吧？”秋水凝提出了异议，“要知道，你家那里刚刚出了意外，刚刚死过人，而犯人至今还没抓到……所以我觉得你家并不能算一个很适合病人修养的环境。并不是我自己贪生怕死，只是说实话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想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絮暖。所以依我看，还不如让絮暖暂时住到我这里来，至少也能换换心情……”
　　“这怎么行！现在歹人是谁我们都还不清楚，万一他要是知道了絮暖住到了水凝小姐你这里，追过来袭击怎么办？你这里可是连一个男性都没有啊！出了意外岂不是更加得不到保护了？”韦梦寒听了秋水凝的建议，连忙出言反对，“而且医生也说了，絮暖这种情况，还是要在以前比较熟悉的环境里修养，更加容易恢复。”
　　顿了顿，韦梦寒又接着解释道：“水凝小姐，你放心。我家那里，现在已经加强了防护。前后院我都安排了保镖看守着。都是陈警官介绍的人，靠得住，相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只是现在絮暖身边离了人我不放心。要知道，吴妈如今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让她过于操劳。而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水凝小姐你了。”
　　韦梦寒表现得相当诚心诚意。秋水凝听了，觉得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依照秋水凝自己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屋子里住进陌生保镖的。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在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情况下，让容絮暖和她两个女子单独住在一起，确实反而更加危险。所以她便也不再出言反对。
　　“我倒是无所谓。”秋水凝答应的相当爽快，“反正我的工作也就在家里写写东西，在哪里写对我来说也没差。就是这样的话要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韦梦寒连连道谢，这两天容絮暖虽然没表示出来，但见了却他总是客客气气的，态度客套而生疏，始终与他保持着不小的距离。只要他一靠近，就明显的能感觉到容絮暖整个人紧绷起来。这种情况让他只能不得不与容絮暖暂时保持距离。但是要他放容絮暖一个人在家里，他又实在是不能放心。
　　既然已经谈定，秋水凝当即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韦家小住。其实这几天，她也没有闲着。从陈国豪那里得到事情的报告之后，她并不能安心。还是特地去调查了洛夫人所在的那间养老院。结果发现情况确实如陈国豪所说，那间养老院由精神病院改造而成，防护森严，根本无法随意出入。也没办法擅自与里面的人取得联系。
　　而洛夫人，确实如韦梦寒所说的那样，自从被保释之后，就一直住在养老院里，从未外出过。唯一见过的访客也就只有容絮暖和吴妈曾经去过两次。
　　因此这次的事件大概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和洛夫人并没有什么联系吧。秋水凝这样想着，强迫自己暂时放下心来。


第60章 山茶一般的女子
　　说起来， 虽然与韦梦寒夫妻二人的感情都不错，但秋水凝这却是第一次来韦家做客。
　　这并不是说韦梦寒夫妻不好客，实在是因为秋水凝是个不折不扣的宅人。
　　是的， 秋水凝是个宅人， 虽然曾经身为名噪上海滩的社交女王，但她确实是个不折不扣丝毫不喜欢外出的宅人。那些社交活动， 都是当年身为她编辑的张元应给她安排的工作。张元应是个聪明人，他相当明了上流社会的生存规则。也知道仅仅只凭借秋水凝的才华，并不足以让他撷取最丰厚的利润。因此他充分利用了秋水凝的每一分价值。
　　除了才华之外，秋水凝最为出色的自然是她堪称绝色的长相。张元应几乎事毫不费力的塑造了一名才貌双全的天才女作家的形象。秋水凝的才华本就过人，加之她那与才华相比毫不逊色的容貌，几乎一瞬间就成为受众人追捧的明星。而那些社交活动， 自然是为了吹捧秋水凝的身份所必不可少的。
　　当初，作为工作的一部分，秋水凝自然尽职尽责的把这些露脸的社交活动完成的滴水不漏。但却完全说不上是她自己喜欢这么做的。自从不久之前的事件过后， 再也没有那么一位编辑大人拿着合同强硬的要求她必须怎样怎样做了。从那之后，她差不多是处在一种全面放羊的状态之中，完全恢复了自己死宅的本性。除了自己依然喜欢的写作工作之外， 其它所有需要露脸的活动都被她推了个精光。
　　这些日子以来， 像江云浦他们这些熟人， 也得是发生了大事才能偶尔看得到她。整个社交圈里早已不见了秋水凝的踪迹。不明真相的群众只当她还是当时受的打击大了， 需要修养才会不愿意出来见人。但是熟悉她如江云浦这般的却早已清楚， 只怕这位大作家的“打击”，从此会一直持续下去了。
　　因此， 死宅如秋水凝这般， 对一般人来说稀松平常的走亲访友活动，素来是与她无缘的。以前去社交场所露面， 还有人逼着盯着。但走访亲友又没有人逼催，她自然是能省则省了。所幸她的好友们也都不是计较这些的人。这才算是没与她闹过分生。
　　然而今天，秋水凝才算是多年来第一次踏进了韦家的大门。虽然眼下这个参观的时机明显算不上好，但她还是忍不住四下多看了两眼。
　　容絮暖将自己的家打理的很好。这是秋水凝对韦家的第一个印象。韦家人口不多，除了韦梦寒夫妇二人之外就只有一个老嫲嫲吴妈，可以说人口相当简单。容絮暖这种不喜欢陌生人进出家里的性子，倒是和秋水凝自己很像。
　　但秋水凝却从来不曾花这么大心思打理自己家。对她来说，最费心思的，就只有最开始布置的那一次而已。将所有物件安置到最适合他们的位置之后，基本上她就不会再去搭理它们了。她以前的别墅因为经常要接待贵客，所以至少还是将客厅弄的似模似样。但是一到她自己的卧房就瞬间暴露了本性。对她来说，家这个东西，只要能舒舒服服的看书，写作，再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足够了，其它的东西都是多余的。
　　后来搬到江云浦父亲留下的别墅之后，秋水凝算是彻底恢复了本性。那些她觉得多余的装饰品，摆件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整栋房子里随处可见的就是书，全部是书，只有书……在拒绝了所有那些原本由张元应安排应酬的客人之后，秋水凝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将整栋屋子摆的随处可见书籍。以保证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拿到书本。
　　而韦家自然不是这样的风格。容絮暖将整栋屋子布置的温馨又舒适。一看就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屋子里并没有摆什么特别值钱或者精致的装饰拼，但是从布置的细节上处处可以看到女主人的用心之处。沙发并不华丽，但却非常舒适；窗帘上并没有精致的花纹，但是布料的颜色却格外温馨，并且和整个房间的装饰格外和谐。因为正值隆冬时节，所以他们家的窗帘特地选择了厚实但却温暖的色彩，沙发周围也摆了不少暖色调的布艺抱枕。虽然此时屋内并没有升起炉火，温度也不高，但站在屋里却额外感到一丝暖意。
　　容絮暖是一名摄影师，这一点也表现在了他们家的布置上面。客厅的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照片，秋水凝认出都是出自容絮暖之手，是曾经登载在杂志上或者曾经得过奖的作品。周围摆件的布置也是处处妥帖合适，无一处违和，充分体现了容絮暖身为一名优秀摄影师对美感的敏锐。
　　秋水凝赞许的看着客厅里的装饰。夫妻恩爱的韦家，果然和自己那个除了书之外毫无人气的小窝不能相提并论。客厅墙角的茶几上，还摆着几支鲜花。只是这鲜花已经有些枯萎，想必是容絮暖出事前摆放的。后来她出了事，直到现在，韦家再没有人有这个心情更换客厅里的鲜花。于是便任它枯萎在了那里。
　　“絮暖呢？”秋水凝问道，她看了一圈，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容絮暖的人影。照理他们进门的声音并不轻，容絮暖听到后应该会来客厅看看才对。
　　“应该在暖房里吧。”韦梦寒答道。“我们后院的花园里有个小暖房，种着些絮暖喜欢的植物。最近天气寒冷，花园里又刚出过意外。我有交代絮暖，如果想走走的话，就让吴妈陪着去暖房里转转，尽量不要在院子里乱走。”
　　韦梦寒一边说着，一边引着秋水凝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你们家的花房，我可是听过的。听说里面的山茶是一绝啊。”秋水凝插嘴道。“多少人想求着进来看看也不可得呢。我也是有眼福了。”
　　“都是絮暖的功劳。”韦梦寒面上也带上了几分自豪，“她很喜欢山茶。其实山茶很好养活，并不是什么需要种在暖棚里精心饲养的娇贵花朵。但是絮暖希望能够一年四季都看到它开花，于是我们就在后院建了这个暖房。在絮暖悉心照顾吓，它们每一株都长的很好。至于外面那些薄名，都是大家看得起，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也只是长得略好些罢了。”
　　韦家不大，秋水凝很快跟着韦梦寒来到了温室中。其实韦家的温室，跟专门的植物园里比，绝对算不上有多大，但是以私人建造的温室来说就绝对不算小了。至少比他们家的客厅要大上好几倍。毕竟山茶也不是什么特别小株的植物。秋水凝私下看着，果然温室中山茶不少，各种各色几乎都有，开的蓬勃灿烂。其中大红色的山茶特别多，一簇簇的挤在一起，像一团团火焰一般热烈。
　　秋水凝正要开口称赞，却见在前面领路的韦梦寒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秋水凝觉得奇怪，于是便绕过韦梦寒，向着他注视的地方望了过去。
　　这一望之下，秋水凝也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站在几株山茶树之间的，正是她几天未见的容絮暖。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旗袍，白色的丝绸底上绽开着大朵大朵的红色山茶，穿在容絮暖身上贴身合体，显得她曲线玲珑，美不胜收。她的脸上略施薄粉，妆容精致，一头秀发半挽着一个典雅的发髻，斜斜的插着一只缀着红宝石的山茶花发饰，剩下一半整整齐齐的披在身后。她这般模样站在开的灿烂的火红山茶之中，整个人就如同花中仙子一般美丽。
　　容絮暖容貌本来就美，只是平时总是风风火火，经常是一条西裤加一件风衣，发型惯常是梳一最条简单的辫子，也从来不施脂粉。认识她这么多年，秋水凝还从未见她穿过裙装。至于妇女中最为流行的，修身又美观的旗袍，更是被她行动不方便而各种嫌弃，多年来从未发见她上过身。
　　“嘿！你在发什么呆啊！”秋水凝推了推身边的韦梦寒，因为自从他看到容絮暖，就一直呆愣在原地，半响没动静，仿佛石化了一般。
　　“刚刚那一瞬间……我感觉絮暖几乎就要飞走了……”韦梦寒的声音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她站在花丛中像个仙子……我仿佛不认识她了……”
　　对此，秋水凝其实也深有同感。眼前这个妆容精致，婀娜多姿站在山茶之中，宛如花间精灵一般的女子，秋水凝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见过。如果不是确定容絮暖肯定没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她真的要怀疑，容絮暖是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般，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把人给换掉了。
　　不过比韦梦寒来说，秋水凝还是较为淡定的。她虽然和容絮暖相熟多年，但却一贯习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跟多个面。如今的容絮暖，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了个穿着打扮罢了。虽然此情此景美是很美，能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但却不足以让她过于震惊。
　　两人走近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本来在静静赏花的容絮暖。她仿佛受了惊吓一般猛一回头，看到两人的第一瞬间竟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待看清来人之中有秋水凝在，她的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还是很怕我……”韦梦寒叹息道，他的神色显得相当憔悴。原本相濡以沫的妻子不记得自己了，还对自己百般防备，这几天的日子对他来说，只怕也是度日如年。
　　“会好起来的。”秋水凝轻声安慰道，“她一定回想起来的。你要有信心，你可是她最爱的人啊！”
　　“但愿如此吧……”韦梦寒轻叹一声，缓缓走向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妻子。


第61章 初见吴妈
　　眼前这个宛如山茶一般的女子， 不但韦梦寒觉得陌生，秋水凝也觉得不太熟悉。以前她也曾觉得容絮暖很适合山茶，那是因为她烈性如火， 行事也干净利落。很像山茶那种开则艳丽蓬勃， 谢则整朵掉落不留一片花瓣的性子。
　　可是如今这个站在山茶从中，娇弱袅娜娉娉婷婷的绝色女子， 可不是她记忆中的容絮暖。莫非一个人失了忆，连性子也会差这么多？秋水凝不禁疑惑了。
　　倒是容絮暖看到她来，显得很高兴。连忙招呼她坐下。
　　韦家的这个暖房修葺的很是特别，除了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之外，还摆上了一套木质的座椅，造型古朴天然， 和周围的环境很搭。显然也是当年的容絮暖精心设计的，方便家人朋友在暖棚里休息聊天。
　　如今室外正值天寒地冻，客厅里又嫌局促压抑， 眼下这个暖房里的休憩场所，倒是显得相当惬意。
　　三人都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容絮暖招呼两人的样子还算自然。看样子， 她虽然现在看到韦梦寒还是会害怕， 但是对自己家环境的接受程度还算不错。
　　“絮暖， 你最近怎么样？”秋水凝开口问道， “你的伤口还要紧么？”
　　“伤口已经不要紧了。”容絮暖笑道， “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伤，这两天， 连绷带也可以拆了， 除了碰水还要小心些之外，基本上可以算已经好了。”
　　“只是……”容絮暖顿了顿， 神色变得有些黯然，“只是我的记忆还是……”
　　“哎呀小姐！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仔细等会儿又要头痛了！”秋水凝正待安慰，却不想被不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抢了先。
　　秋水凝回头一看，之间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正颤巍巍的走过来。托盘上一套精致的茶具，显然是为他们几人准备的。
　　“吴妈，你身体也不好，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休息呢。”老妪靠近后，韦梦寒连忙从她手中接过托盘，在桌子上放好。
　　来人正是韦家的老佣人吴妈。此人秋水凝也是见过的，容絮暖以前出门也经常会带着她。据说吴妈在容絮暖出生前就已经在容家工作了。更是从小将她带大，两人感情甚好。后来容家没落，所有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容絮暖怜惜她年事已高，且没有自己的子女，便接她来韦家养老，她和韦梦寒一直待吴妈像一家人一般，从来没有将她当做佣人。
　　秋水凝记忆中的吴妈，一直是个和蔼淳朴，但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但眼下的吴妈，跟秋水凝前几次见过的时候比起来，明显老了几分，面色上也带出了几分憔悴。看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从小看大的小姐也受伤失忆。这一连串的打击对这样一个老人家的伤害还是很大的。
　　“我还没老，还能照顾小姐呢！”吴妈虽然面色不好，但脸上却依然挂着几分笑容，“只要小姐还需要我，我就不会倒下的！姑爷你千万别嫌弃我，我老婆子的身体好着呢！我还能做事！”
　　“我怎么会嫌弃您呢！只是您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呀。”韦梦寒面带忧色道，“这几天我就没见您闲着，絮暖有伤在身，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要是您也累坏了那可怎么好。”
　　“就是说啊，吴妈，你可千万得保重自己，别太累着了！”秋水凝也帮腔劝道，“你们家姑爷人忙事多，至于我嘛……帮忙出出主意还行，做家事可是个不着调的，你们家小姐可还要靠你照顾呢！”
　　“你又怎么会做事不着调了。”韦梦寒笑道，“云浦可是跟我说过，他不久前还吃过你烧的饭呢！水凝，你这可是不公平啊。我跟絮暖与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殊荣啊！”
　　“哼！他肯定是没跟你说过他是在什么情况吓吃到我烧的饭的。”秋水凝嗤笑道，“你问问他，可曾觉得荣幸了？只怕他是后怕都来不及吧！不过，你们要是真想试试，那这几天有功夫了，我倒是可以给你们露一手。不过，你们不许嫌弃啊！”
　　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热情的招呼吴妈，让她也一起坐下来休息。
　　“好好好，”吴妈拗不过几人坚持，放下茶盘后也跟着一起坐了下来。她坐在容絮暖身边，看到容絮暖的发髻有些松了，便很自然的靠过去，将她的发髻从新盘好。态度自然神态安详，眼中充满了慈爱。
　　“吴妈盘头发的手艺可真好，以前怎么没见你给絮暖盘过？“秋水凝忍不住做了好奇宝宝。
　　“唉……我倒是想啊，我这手盘发的本事，还是跟老夫人学的呢！”吴妈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责怪的撇了容絮暖一眼，“可是水凝小姐，我们家小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哪里是安静的下来的？哪里肯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让我盘个发髻呢？她呀，老是嫌我盘的发髻好看不中用，稍微活动活动就散了。可是哪个大家小姐不是这样的呢？谁家的小姐会像我们家絮暖小姐这样，整天介也没个正型的呢！”
　　“呵呵，这话倒说的没错。以前的絮暖是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坐这么久的。”秋水凝笑道，“只怕她这一整身，都是吴妈的手笔吧？我以前可从来没见絮暖这么穿过。”
　　“那可不！”吴妈有些骄傲的说道，“水凝小姐，你是不知道。为了我们小姐，老夫人可是操碎了心。这么多漂漂亮亮的旗袍，还有那许多好看的真丝衫褂，早早就都已经给她配齐了，就算日子再苦也没舍得卖。可是小姐她居然从来没穿过！唉……真是可惜了老夫人一片苦心哟！”
　　“这倒是！”秋水凝点点头赞同吴妈的话，“这么漂亮的旗袍，不穿多浪费啊！尤其是穿在絮暖身上，简直跟个仙子似得。吴妈你是没看到，刚刚梦寒眼睛都看直了。早让他看到絮暖的这一面，他还能更死心塌地一些！”
　　“水凝小姐！你别开我玩笑了！”韦梦寒连忙打断秋水凝的发言。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容絮暖的脸色，分辨道，“絮暖无论是什么模样，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容絮暖双颊绯红，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仿佛能从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韦梦寒坐了没多久就走了。他最近着实忙的很，之前剧团的事情还没有搞定，刘团长又遇害了，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都等着他和江云浦来操办。他这会儿也是为了请秋水凝，特地偷了空才出来的。其实江云浦倒是也想跟着一起来看看，可是他根本就腾不出空来。也亏得警局里有陈国豪在，帮他们挡下了不少警方的麻烦事。要不然，他估计连这点空闲时间也不能有。
　　其实为了容絮暖的伤势，韦梦寒这几天已经耽误了很多事情。如今将容絮暖托付给秋水凝之后，他终于也是放下心来，于是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韦梦寒离开之后，容絮暖轻轻呼出一口气。虽然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查，但秋水凝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转过头问容絮暖：“怎么，你还是很怕梦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容絮暖皱起眉头，有些为难的说，“明明他对我挺好的。你们也都告诉我说，我们原本关系很好。可是只要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觉得很紧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秋水凝心里微微一凛，容絮暖这个情况，可算不得正常。按道理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所有人应该都一样没什么先入为主的感情才对。就算有，那应该也是留在她内心最深处的最深刻的感情。韦梦寒是她的丈夫，两人一向相处和谐，没道理她潜意识里会对韦梦寒抱有这样的感觉啊。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秋水凝仍是出言安慰道：“这也不奇怪啊，估计是当时你刚刚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梦寒。结果当时他乍然发现你失忆了。那脸色，黑的……啧啧，我当时离老远都给吓了一跳。你那会儿离他那么近，估计是给他吓坏了，结果对他的第一印象就这么给定在紧张上了……正常正常，这也不能怪你。”
　　无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样的，但秋水凝的分析只要她说出口，那么听起来肯定就是很有道理的。果然，经过她的安抚，容絮暖的脸色缓和了些，似乎也接受了秋水凝的解释。
　　而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吴妈，看了看容絮暖，又看了看秋水凝。有些焦急又有些犹豫，带着满脸的欲言又止。
　　“吴妈？”秋水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我……其实……我们小姐她……”吴妈面色艰难，似乎藏着很多话不知该如何说起。
　　秋水凝见状，遂出言劝慰道，“吴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和你家小姐也算是多年至交了。你对我应该也多少又几分了解的。你应该知道，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护一两个人还是办得到的。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那就直接告诉我吧。至少我也能帮你拿拿主意不是吗？”
　　“水凝小姐！”吴妈闻言，很干脆的直接上前一步走到秋水凝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水凝小姐！我求求你救救小姐吧！”


第62章 救救小姐
　　吴妈这一跪， 让秋水凝和容絮暖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两人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吴妈搀了起来，扶了她在椅子上坐下。
　　看着吴妈坐定， 秋水凝才心有余悸道：“吴妈， 有事儿咱们好好说。天大的事情你也用不着跪我呀。您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对啊吴妈， 有事你就说嘛！我想水凝只要能帮上忙，就不会不管的。”容絮暖也帮腔安抚道。
　　“唉……”过了片刻，吴妈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面色悲戚，“水凝小姐， 你千万别怪我……只是现在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老婆子也是没办法了……”
　　“吴妈，你先别急， 有话慢慢说。”吴妈语无伦次的表达，实在事让秋水凝听不明白，她只好先行安抚吴妈。容絮暖也赶紧倒了一杯茶送到吴妈手中， 希望她能够放松一些。
　　“小姐……我可怜的好小姐……唉……”吴妈连声叹息道， “水凝小姐， 你们都被姑爷给骗了呀！”
　　“你说什么？”秋水凝闻言一惊， 吴妈话短短一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惊的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转过头看看容絮暖，只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吴妈。明显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妈， 你慢慢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秋水凝面色严肃起来，她轻抚着吴妈的胳膊安抚着， 鼓励她说的更仔细一些。
　　“其实……当年小姐嫁给姑爷就不是自愿的！”说完这句话，吴妈脸上的泪水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如果说吴妈刚刚的话只是让秋水凝惊讶的话，那么这句绝对就是让她震惊了。她与容絮暖韦梦寒夫妇相识数年，他们一直都是众人眼中的恩爱夫妻，模范伴侣。这样人人称羡的感情，怎么也会是假的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吴妈如今已是老泪纵横，但话已挑明，她此刻虽然难受，但仍是坚持说了下去。她紧紧抓着秋水凝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带给自己力量。虽然吴妈已经年老力衰，但秋水凝仍然觉得胳膊被她抓的生疼。
　　“当年容家明明好好的，生意红火，老爷经营有道，从来没听说出过什么问题。”吴妈提起往事就忍不住泪水涟涟，“后来江家看上了剧院，想跟老爷收购，老爷不肯。当时我还记得呢，那天就是姑爷上门陪江老爷谈的生意。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姑爷和江家老爷都闹了个没脸。”
　　“这件事……我似乎听说过。”秋水凝点点头，“当年的容老爷……听说是个气性挺大的人……”
　　“我们家老爷脾气确实是不大好，但他确实是个好人啊！”吴妈接着哭诉道，“江老爷他们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容家的生意就开始出问题了。原本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个反悔，下家不再跟老爷合作，还有心腹手下带着机密资料逃跑……短短不过两年，老爷的生意就撑不下去了。老爷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怎么能接受自己如此沦落。结果……他一气之下就跳了黄浦江！可是，这就苦了小姐和夫人，后面的日子就更加撑不下去了。最后小姐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把剧院卖给江老爷换钱抵债。就这也远远不够，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给当了个精光！后来，姑爷出面帮小姐还清了欠款，还给我们找了住处，这才使小姐和夫人不至于流落街头。夫人连受打击，没过多久就去了……只剩下小姐孤身一人，多亏了姑爷多方关照。等到小姐出了孝期，她就嫁给了姑爷。”
　　“这事儿……我也是知道的啊。多感人的姻缘佳话啊。”秋水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还拿他们为原型写过小说呢，那可是当年的畅销书啊！”
　　“可那些都是骗人的！”吴妈悲愤道，“老爷之所以会生意失败，根本就是江老爷和姑爷的阴谋！就为了得到容家的剧院！小姐是为了报仇才嫁给姑爷的！”
　　“这……”秋水凝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吓的不轻。按照吴妈这个说法，这么些年来，容絮暖非但不爱韦梦寒，甚至还是恨着他的？可是想想两人这几年来相处的情景，怎么看都不像啊？除非容絮暖的演技已经好到连自己都能骗的过了？可若说是吴妈说谎……秋水凝仔细端详着吴妈的表情。吴妈如今是一脸悲愤，眼角眉梢都充满了对自家小姐的同情和对自家姑爷的忿恨。看着吴妈的表情，这也不像是作假啊？于是秋水凝纠结了，一向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自信的她也陷入了迷茫当中。
　　而另一边的容絮暖就更加迷茫了。她刚刚接受众人的说法，刚刚相信自己与韦梦寒原本确实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对于自己竟然忘了最爱的丈夫，她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愧疚的。而如今自己身边的老佣人却又说，你根本就不爱那个男人，你嫁给他只是为了报复。这落差之大实在是让她有些接受不能。
　　“吴妈你等等，你让我理理……”秋水凝觉得这事儿甚为头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多嘴问那么一句的。要是牵扯到容絮暖的安危，她还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管上一管。可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一个外人跟着掺合什么呢？没错，她确实是跟容絮暖关系不错，但她跟韦梦寒的关系也不糟啊。他俩不管怎么折腾，关起门来都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她牵扯进去那不是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么……
　　“吴妈，我觉得这个事情好像不太对啊！”理清思路之后，秋水凝皱眉道，“我认识絮暖的时候，剧院就已经在江老爷手里了。那会儿我还不到十八，絮暖比我还小两岁，那会儿应该才刚满十六。那时候容老夫人就已经不在了，我记得当时絮暖和梦寒的关系就已经挺好的了。要知道那时候的梦寒还只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跟在江老爷屁股后面当跟班呢。而容老爷生意失败，则是在那之前两三年的事情。那会儿絮暖才十三四岁，梦寒也还在学校念书。生意上他最多也就是跑腿的份。无论这里面有没有江老爷动的手脚，至少跟梦寒是不可能扯上关系吧？”
　　“还有啊，就算之前剧院在容老爷手里的时候，我记得江老爷也是投资参了股的，算是跟容老爷合作多年的大股东呢。容老爷破产，剧院也受到很大的影响，江老爷也损失了不少钱。就算不说他的人品好坏吧，他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弄垮容老爷，跟自己的生意过不去吧？”秋水凝继续给吴妈分析，“至于后来收购剧院，就更用不着他使什么阴谋了。江老爷本来就是排在容老爷后面的剧院第二号大股东。就算他不收购，后来剧院股权拍卖，最有资格买下的人还是他。只是那样的话能落到容小姐手里的钱就更少了。”
　　“水凝小姐，你这话可就说着了。”吴妈闻言不但不慌，反而无奈的笑了一下，更加镇定了下来。“当年小姐还小，我又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下人。老爷生意上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懂得呢？还不是听夫人，还有后来的小姐说给我听的？我老婆子一个，不过是当个传话人罢了。水凝小姐，我知道你跟姑爷关系不错。要不是眼下小姐失忆，我怕她没防备被人骗了。这些话我原本也不打算说出来讨人嫌的。”
　　“当年的事情，姑爷年纪轻轻，大约确实是未曾参与的。可是姑爷姓韦，他身后还有个韦家！“吴妈轻声细语的说道，但这会儿她的话语里，却是渐渐的条理清晰了起来，“韦家和江家，本就是老爷最大的合作伙伴。当初老爷生意失败破产，这两家虽然略有牵连，但后面还不是更加发达了？真正伤筋动骨的损伤硬是一点儿没有。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呢？旁的不说，单说凭这两家的实力，当初要是肯稍微对老爷施以援手，老爷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斯田地！”
　　“这……”秋水凝语塞了，当年的事情年代久远，她也未曾接触过。生意上的事情本就复杂，究竟谁是谁非，谁又能真正说清楚呢……
　　“我虽年迈，但好歹也不是耳聋眼瞎，这些年姑爷对小姐的好，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吴妈的声音平缓了下来，叹息道，“姑爷对小姐确实是真心，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老爷含冤自尽，夫人抑郁而终……小姐一个人背着这么大的冤屈，就真的能够放下一切与他双宿双飞了吗？我是真怕她忘了这一切，最终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如果真的对仇人动了心，将来小姐又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老爷和夫人呢？”
　　秋水凝闻言，不知该如何做答，她转过头，向身边的容絮暖看去，只见容絮暖双手微颤，双目发直，面色一片惨白。
　　唉……秋水凝在心中一声叹息。吴妈，你的担心，如今只怕已经晚了……


第63章 是爱是恨
　　秋水凝觉得， 自己似乎掺合进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里。
　　说真的，关于人家小夫妻俩的爱恨情仇，她事绝对一点儿也不想掺合的。本来嘛，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呢？床头吵架还床尾合呢。当然这是屁话， 这世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一点也不少。但她从来不认为容絮暖和韦梦寒也是其中之一。这些年两人的相处，她也是看过来的。要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她事绝对不会相信的。
　　尤其是韦梦寒，他根本不懂得怎么伪装自己的情绪。说话向来也是直白的要死，不知道因此得罪过多少人。他对容絮暖的感情，那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要说这样的感情还能作假，秋水凝觉得她宁可承认自己眼瞎。
　　至于容絮暖，虽然秋水凝跟她很谈得来， 但其实两人之间的直接接触的并不算多。大部分时候都还是通过韦梦寒。毕竟她们一个是宅在家里的作家一个是各地到处跑的摄影师，各自都是非常忙碌的。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碰面的时间。
　　以秋水凝对容絮暖的了解，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心思比起韦梦寒更深沉一些， 想必这与她少年时期乍逢家变有很大关系。当年的事情，她也只是略微听剧院里的老人提起过。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究竟谁是谁非， 并不是当事人的她是没办法评判的。但是就结果来说， 确实是容家遭了大难。容絮暖因此失去了富裕优越的生活， 更失去了双亲……即使因此产生了一点什么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 秋水凝也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韦梦寒对容絮暖的好。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在眼里。容絮暖的心就是块石头， 如今也该焐热了。就算真如吴妈所说，当年的她是怀着仇恨嫁给韦梦寒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的心中是否还是那样想， 就谁也不知道了。
　　要让秋水凝来说，这种事情， 外人最好别管。反正容絮暖嫁给韦梦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算要报仇雪恨，那也用不着急于一时。等什么时候容絮暖的伤养好了，记忆恢复了，再自个儿纠结去呗……秋水凝相当没心没肺的这样想着。
　　于是她也是这样做的。打定主意之后，秋水凝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安慰吴妈道：“吴妈，我觉得吧，你也用不着现在提这个。你家小姐嫁给你家姑爷都已经这么多年了。要爱上他早就爱上了。也等不到现在了。我看絮暖现在这个状态，跟梦寒之间保持的距离比以前可是远多了。想必也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我就是担心……就是担心……已经出了意外了！”吴妈一脸的纠结与沉痛，但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水凝闻言神色一凛。她身边的容絮暖也是跟着一愣。
　　“唉……我……我也说不清楚。”吴妈有些为难的说，“我担心，小姐这次事，并不简单是个意外！”
　　“这话怎么说？”秋水凝连忙追问倒。如果只是容絮暖和韦梦寒夫妻之间的感情问题，她确实是不打算多管。可是，如果这牵扯到他们的安危问题。那她作为朋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家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是最了解她的人。”吴妈道，“医生说小姐身上没有外伤，只是碰巧在跌倒的时候伤了头部。还说她是因为看到刘团长被杀，受的刺激太大才会失忆……”
　　“确实是这样啊。我也详细问过了医生。头部外伤的情况下，再加上强烈的精神刺激。确实有可能造成容絮暖这样暂时失忆的情况。”秋水凝以为吴妈只是不能理解医生的说法，于是便解释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吴妈分辩道，“我家小姐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了解她吗？她天天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光是那战场上死尸成堆的照片，她就不知道拍过多少次了。唉……那场景，我老婆子光是看那些照片都怕的腿软。小姐她竟然敢就这么跑到现场去！”
　　“为这事儿，我不知道说过她多少回。那根本就不是女人家该去的地方！”吴妈道，“可我也愣是说服不了她啊！说到这儿水凝小姐你可听明白了？我家小姐尸山尸海里都去过，只是死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让她刺激到失忆！”
　　“这……确实不应该。”秋水凝皱起了眉头。容絮暖的胆识她是知道的。她与容絮暖，相处并不多的两个人之所以能够成为至交，正是因为她们同样都不是那些胆小谨慎的传统女性。而且，容絮暖上过真正的战场，胆子只怕比她还要更大一些。如果这件事换成是自己，即使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也绝对不至于会受到惊吓至晕倒失忆。那么，容絮暖就更加不可能了。
　　“吴妈，这些怀疑你为什么不跟陈警官说呢？”秋水凝问道“我……其实我真害怕啊……”吴妈的脸上布满了不安与惶恐：“其实小姐还有个秘密，我估计连姑爷都不知道。”吴妈继续说着，“小姐从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小的时候，经常央我帮她瞒着老爷夫人，她自己偷偷去武馆习武。我疼她，没奈何一直帮她瞒着。结果小姐一练就是十几年，期间一直没间断过。我虽是不懂这些，但是听武馆师父的说法，小姐的实力不比他馆里的一些男弟子差。可以说，比大部分男弟子还要强上一些。若是碰上不会武术的普通人，等闲两三个大男人，也奈何不了小姐。若只是个普通的抢匪，又怎么可能奈何的了小姐！更不要说让小姐毫无反抗的被打倒！”
　　“所以你是想说……”秋水凝开始有了不详的预感。
　　“要么那个凶手手里有枪胁迫了小姐！可是刘团长却是被刀子捅死的，那就不可能。要么那个人是比小姐厉害的多的高手，可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做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呢？要么……”吴妈脸上的神色愈发惊恐，“要么这人就是……小姐极为熟悉，且对他毫无防备的人！”
　　“你的意思是……”秋水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吴妈的这个推测，结论实在是太可怕了。
　　“水凝小姐，你说……这样的情况，我能想到谁？还能是谁？这让我怎么能说出来，又怎么敢说出来呢！就算我老婆子真的说了出来，这种话又有谁会相信呢？他们只会以为是我老糊涂了！要是因此反而不让我照顾小姐了，那时候……还有谁能保护她呢！”吴妈苦涩的说道。
　　“可是……”秋水凝也疑惑了，吴妈这一脸悲苦，实在不像作假，“可是案发当时梦寒和江云浦在一起啊。他没可能□□出现在这里吧？”
　　“他们说当时姑爷人在剧院和江少爷谈事情。可是……谁知道呢？”吴妈连连摇头道，“剧院离这里并不远，来回也就是一刻钟的事情。江少爷当时真的时时刻刻跟姑爷在一起么？他们真的从来没有分开过么？出事后，我叫完医生就打电话去了剧院。但是剧院那边可是花了很久才找着的姑爷和江少爷。找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确实是在一起。但是在那之前呢？他们人究竟在哪里？究竟有没有在一起？”
　　“这……”秋水凝打从心里不愿意相信吴妈说的是真的，如果吴妈的猜想真的成真，那韦梦寒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一个人竟然能够欺骗所有人这么长时间吗？不但骗过朋友，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枕边人也骗了过去？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我想，这么多年来，姑爷喜欢小姐的心不是假的。但是，我近来却经常听见姑爷和小姐争吵。只是每次我一走近，他们就会停下来。似乎是不想让我老婆子知道。”将藏在心里的话统统说出来之后，吴妈的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一点，“我想他们应该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姑爷和小姐之间确实出现了问题。”
　　“但是，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也只是他们口角之下的个意外。我想，姑爷应该也不是故意想伤害小姐的吧。这么一想，我就更不敢说出来了。如果小姐是以前那样还好。可如今这样……要是姑爷真的被抓走了，那到时候留下小姐一个人怎么办呢？”吴妈满脸忧色，“水凝小姐，我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以前的时候，小姐常说，您是她见过的头一个聪明能干的人，什么样的事儿都难不住您。所以，除了您之外，我也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拿主意了。”
　　“吴妈，吴妈……你别急，让我想想……”秋水凝开始觉得有些头大了。这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加上非管不可的凶杀案……让一向淡定从容的她也觉得焦头烂额。
　　“这样。”秋水凝很快理清了思路，“吴妈，你如果信得过我，那么我就找个机会去跟云浦碰个头。至少先弄明白案犯的时候，梦寒人在哪里。要是他们确实一直都在一起，那么这事儿就肯定是您多想了，咱们也不用再纠结下去了。如果不是，那咱们再来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成么？”


第64章 坦诚相告
　　“这……倒是也有道理。”吴妈虽然接受了秋水凝的建议， 但仍旧有些犹豫，“江少爷这个人……我听说，他跟姑爷是至交好友。您说……”
　　“吴妈。”秋水凝干脆的打断了她， “如果您信得过我， 那么就请您相信我的判断。云浦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梦寒真的跟这件案子有关， 那么云浦绝对不会包庇他。”
　　“这……好吧。水凝小姐，我既然把这些事情都跟您说了，那就是绝对相信您的。其实，要不是有您在，我老婆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吴妈终于平静了下来，一脸感激的神情。
　　“唉……您也先别谢我。现在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呢。”秋水凝连连摆手道。
　　至始至终， 容絮暖一直坐在她们旁边，没有说过一句话。尤其是到了后面，她更是深深的低着头， 直直的盯着地面，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秋水凝和吴妈所讨论的事情，有些她曾经可能知道， 有些她则宁可永远都不要知道。在吴妈的故事里， 她所拥有的感情， 也许她曾经真的拥有过， 但如今她的心中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秋水凝见状， 在心中暗自叹息。容絮暖此时失忆，心中本就万分不安， 她们本不该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事情的。只是吴妈提的突然， 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对于吴妈的话，她其实也并不是全然相信的。虽然吴妈表情自然感情真切，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作假。可是韦梦寒和容絮暖也跟她不是一两天的交情。这三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查明韦梦寒跟这桩案子究竟有没有关系。在秋水凝心里，她是真心希望韦梦寒于此事无关。只要能想办法证明韦梦寒的清白，那至少容絮暖现阶段就可以安心好好养伤。至于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爱恨情仇……那还是等容絮暖自己伤好之后，让他们自己再去慢慢纠结吧。
　　秋水凝素来是个干脆的人，尤其是这次，她恨不得早点摆脱这件让她无比头痛的麻烦事。
　　于是她将容絮暖暂时托付给吴妈照顾。离开韦家时还碰到了韦梦寒特地请来的保镖，看来陈国豪特地介绍的保镖确实尽职尽责。秋水凝随意编了个东西没带齐的借口糊弄了过去。离开韦家之后她就径直向江云浦的律师事务所而去。
　　韦梦寒和江云浦最近的行程，其实她是知道的。她知道韦梦寒最近为了剧院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去别的地方。而江云浦虽然有心帮忙，但却不得不抽出部分时间回律师事务所坐镇。而今天，则正好是江云浦必须去律师事务所的日子。因此，她不用担心找到江云浦的时候，韦梦寒正好在他身边。
　　江云浦对于秋水凝的到来显得十分惊讶。他似乎没有想到此时明明应该在韦梦寒家里陪着容絮暖的秋水凝，此刻竟然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你……有事找我？”江云浦问道。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到秋水凝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忙。剧院不久前刚刚出了意外，紧接着没几天就碰上团长身亡的事件，而且剧院还在重新装修的工程中……林林总总里里外外的事情接踵而至，忙的他焦头烂额。原本韦梦寒能帮他分担一大半的。只是如今因为容絮暖受伤失忆，韦梦寒在工作中经常魂不守舍，分内工作不出意外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其它的，也就用不着指望了。
　　韦梦寒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换成是他……碰上秋水凝受伤失忆，只怕他也会……唉？为什么会想到她呢？她受不受伤，失不失忆，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怎么能用她来对比容絮暖在韦梦寒心目中的地位呢？还是说……其实自己对她……
　　江云浦猛力的摇了摇头，强制自己不要再多想下去。秋水凝这样的女人，犹如九天之中翱翔的凤鸟，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收起自己的羽翼。被最亲最爱的人伤害之后，她的心硬如钢铁。与她相交论友简单，但是想要真正走入她的心里，那又谈何容易。就像眼下，他们虽然已经关系算是不错了，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只怕她根本不会主动来找他。
　　“我想问问你关于韦梦寒的事。”秋水凝开门见山，直接将吴妈的怀疑和推论对江云浦复述了一遍，最后问他：“刘团长和絮暖出事的那一天，你们真的一直都在一起，从来不曾分开吗？”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先说明。”江云浦听完秋水凝告诉他的前因后果之后，正色道，“韦梦寒绝对不可能会是伤害容许暖的人。我跟他从小相识，他绝对不是这种人。就算是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他也一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道歉。他绝对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男人。”
　　“我明白了。”秋水凝道，“当时你没有跟韦梦寒在一起，对吧？”
　　“不……我是……”江云浦急了，连忙分辨。
　　“我也相信梦寒。”秋水凝打断了他的话，“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能证明他的清白。如果当时你们一直在一起，我回去跟吴妈这么一解释，这事就简单了。”
　　秋水凝皱起眉头：“既然你也没法证明，那这事情就有点麻烦。重点不是你我相不相信梦寒，而事絮暖相不相信。按照现在这情况，吴妈，梦寒，或者以前的絮暖，他们三人总有一个在说谎。可问题是，就连我也看不出来……”
　　“会不会……其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沟通上出现了一些误会？”江云浦思索道。
　　“误会出一条人命？刘团长可是真的死了啊！”秋水凝道。这也是她最放不下这件事的原因。如果只是普通的家庭纠纷，那她根本就用不着多管闲事。可是既然已经牵扯到人命官司，那任谁也不能放下心来。
　　“刘团长……对了！刘团长！”江云浦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跳了起来：“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呢？案子发生在韦家，我们一直都认为刘团长只是无辜被连累。可是想想看，他才是这桩案子里唯一的被害人。所以有没有可能，这桩案子的关键点其实在他身上呢？”
　　“你是说，犯人的目标本来就是刘团长，只是将地点选在了韦家，而絮暖才是无辜被连累的那一个？”秋水凝很快跟上了江云浦的思路。
　　“从这个角度上来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吧？”江云浦道。
　　“可是还是有一个问题解释不通。”秋水凝托腮思索道，“按照吴妈的说法，絮暖身手不差，一般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如果不是她很熟悉的人的话，是不会使她失去警戒心，从而让人得手的。”
　　“容絮暖的身手……你确认过吗？”江云浦问道，“这只是那个吴妈的一面之词吧？”说实话，他对这个吴妈的印象不太好。吴妈是容絮暖的陪嫁奶妈。而他跟容絮暖的接触本来就已经很少，吴妈更是从未接触过。如今刚认识就听说她对自己发小百般指责，心里自然不太满意。
　　“应该没错。”秋水凝答道，“我看了絮暖的手和胳膊，确实有长期练拳留下的痕迹。而且我也试过了，她的反应非常敏捷，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水平。”
　　“就算是熟人，可那也不一定是梦寒啊。”江云浦始终坚信发小的无辜，“除了梦寒之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可以让容絮暖毫无防备的人吧？对了，那个洛夫人，她不是容絮暖的姑妈么？当初剧院里那个案子就是她在背后捣鬼。这位老太太本事又大的很，这次说不定也是她……”
　　“我曾经也这样想过。”江云浦的想法，秋水凝倒是并不奇怪。因为最开始，她第一个怀疑的确实也是洛夫人。
　　“可是，我前几天就去调查过了。”秋水凝接着解释道“洛夫人被送去的那家养老院管理非常严格。别说离开了，如果没有监护人，也就是韦梦寒和容絮暖其中之一的签字，任何人都不能见到她。就连我，尝试用尽了我能找到的门路，也没能见得到洛夫人。那么她想要自行出来，或者想办法跟其他人联络，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还是觉得她最可疑。”江云浦坚持道，“梦寒前两天跟我道歉了。因为他们夫妻将洛夫人保释出来的事情，之前一直都瞒着我们。依梦寒的意思，他本来是想跟我们商量之后再做决定的。但容絮暖坚持要瞒着所有人，理由是希望洛夫人能够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安度晚年，不会再被以前的事情打扰。为此，他们还曾产生过争吵。之后连着很久，梦寒的情绪都很低落。”
　　“莫非这就是吴妈提到过的，梦寒和絮暖最近时常争吵的原因？”秋水凝猜测到，从时间上来看，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是……
　　“为什么絮暖要瞒着我们呢？即使告诉我们洛夫人的下落，我们也不会去贸然打扰她的啊？难道……是洛夫人对她说了什么？”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拜访一下洛夫人。需要当面问一问她的想法，以及实地考察一下，她在那家养老院里是不是真的无法跟任何人取得联系。”江云浦总结道。


第65章 特殊的养老院
　　为了能够再次见到洛夫人， 两人最终还是靠着韦梦寒給写的授权文书，才能进的了养老院。这些日子里，韦梦寒真的是忙到两脚不沾地。听说是他们两人要见洛夫人， 干脆利落的就給他们写了授权书。末了还连连道歉， 表示将洛夫人的事情瞒着他们，真的不是他的意思。同时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容絮暖的为难。毕竟一方是好友， 一方是她失散已久的姑姑，她也很不好过云云……
　　“没关系的。”秋水凝倒是显得很大度，“其实我们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洛夫人是否跟你家这次的案子有关系。如果她与此案此无关，我们也不会跟一个老太太过不去。毕竟上次我们之中并没有人真正因为她受到伤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紫陌和从容也都已经表示了同意谅解， 我们就更不会跟她计较了。”
　　韦梦寒闻言赶紧连连称谢。
　　江云浦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韦梦寒刚刚给他的探望授权书，问道：“只要拿着这个， 就可以见到洛夫人，对吧？那么这种授权书，你之前有没有开给过别人？”
　　“没有。”韦梦寒道， “但是絮暖有没有开过， 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洛夫人的监护人一栏写着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絮暖同样也有资格授权。”
　　江云浦与秋水凝对视了一眼， 心中暗自叫苦。容絮暖如今失忆， 这件事岂不是查不到结果了？
　　不论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总还是需要见过洛夫人才能下定结论。
　　不过韦梦寒倒是没有对江云浦和秋水凝一起出现的事情感到疑惑。经过上次的事件之后， 在他看来， 这两个人一起出现才是正常的。倒是上次秋水凝跟着陈国豪一起赶来医院，他在事后知道情况以后， 还将江云浦狠狠的数落了一顿。直怪他不争气不主动，白白错失良好优势，这让江云浦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纠结起来。
　　辞别了韦梦寒，两人即刻又上了江云浦的车，拜访准备去拜访洛夫人。临别前，韦梦寒还挤眉弄眼的各种暗示江云浦，让他千万不要浪费这么难得的两人独处的机会。江云浦不禁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秋水凝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只当做视而不见。待看不到韦梦寒的人影之后，才有些奇怪的看着江云浦道：“刚刚梦寒猛给你抛媚眼干嘛？就算现在絮暖失忆了，他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
　　“你什么意思啊！給我抛媚眼就是自暴自弃啊！不是……他根本没给我抛什么媚眼好不好！”江云浦气结。
　　“那他跟你挤眉弄眼的，是在干啥呢？”秋水凝问道，“难道有什么事是你们之间的小秘密，不方便我知道的么？”
　　“咳咳，你可以这样认为。”江云浦道，“毕竟每个人都有些事情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吧？你也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不太能。”没想到秋水凝反而淡定的要摇了摇头，道：“像我，就没什么需要瞒着别人的事情。我素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你……”江云浦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炸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大言不惭，“你之前瞒我骗我的事情，还少吗？”
　　“那是你也没问过我啊。”秋水凝理直气壮的说，“你又没问，我干嘛要主动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的话，直接问出来，我自然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你的啊。”
　　所以，是没有在事前发现破绽主动去询问问她的自己不好咯？江云浦不禁气结：“那你告诉我，刘团长和容絮暖出事的那天，你怎么会跟国豪一起出现的？”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在想着这件事啊？”秋水凝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江云浦摸摸鼻子，微微有些尴尬，别过脸去没有搭理她。
　　“你既然这么好奇，怎么没去问问陈警官？”秋水凝道。
　　“他？他要是肯老实交待就好了！”江云浦不忿道，“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死活不肯告诉我。还说什么‘反正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什么了啊我！明明是这个家伙自己思想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行行，你是君子你是君子。”秋水凝笑着安抚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我不好，是我逼着他答应我不告诉你的。”
　　“其实，当时我就是为了洛夫人的事情去找他的。因为我发现洛夫人被人保释出狱了，但我却查不出是谁接走她的。于是就去找陈警官走了个后门，让他帮我查查。后来不让他告诉你，也是怕你和梦寒是好友，会为了这件事产生尴尬。”秋水凝解释道。“所以我才会拜托陈警官，不要告诉你我是为了什么去找他的。”
　　“可是后来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现在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本来就得去找洛夫人了解情况。你如今也已经知道了洛夫人的下落，那么我再瞒着你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秋水凝摊摊手，坦然的说，“不过陈警官真是个守信的人，我本来以为事已至此，他也就用不着再瞒着你了，谁知道他还是遵守着跟我的约定。没想到反而因此落了你的埋怨，如今倒是我对不住他了。”
　　江云浦闻言，愈发觉得有些尴尬。所以其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是他自己？然后他便开始在心里忍不住偷偷埋怨陈国豪。既然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为什么还要死板的守着什么约定啊。害自己在秋水凝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秋水凝偷偷看着江云浦的表情，见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于是便暗自放下心来。心里偷偷向陈国豪道了个歉，没办法，还是得让你来背这个黑锅啊。因为她也已经和陈国豪说好，关于洛夫人背景的猜测，绝对不能让江云浦知道。所以，她眼下也只能用这个说法搪塞过去。其实，这也算不得说谎，她确实是为了洛夫人的事情去找陈国豪的。没说出来的只是关于洛夫人背景的推论与猜测而已。关于这一部分，反正……江云浦也没问，所以她依然算不得说谎。
　　两人各怀心思，车厢里随即陷入短暂的宁静之中。不过这段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洛夫人所在的养老院。养老院并不算很偏，从他们所住的市中心出发，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虽然算不上远，但却莫名的非常偏僻。养老院四周没有任何建筑。这一天，经过连番折腾，当两人到达养老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下车之后，只见到光秃秃的一片荒地，趁着一栋四面围着森森高墙的楼房，在夕阳下看着有几分渗人。
　　这一次，持有韦梦寒委托书的两人，非常顺利的就进入了养老院。
　　秋水凝一边跟着护理员往养老院里走，一边四下张望着。
　　这间养老院，与其说是养老院，还不如说确实是一间条件比较好的监狱。养老院四周，矗立着高耸的围墙，光滑笔直，丝毫不给人攀爬的可能。墙壁尽头的高空，甚至还竖着尖锐的铁丝网。上面有没有通电秋水凝并不知道。可是即使没有通电，那些布满了尖刺的铁网，也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了。
　　除了四面围着的高墙之外，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他们进来的这个小门了。而这个唯一出入的小门，离养老院的正楼还又一段距离。一个长长的封闭的走廊链接了小门和正楼。正楼周围围着一片还算广阔的庭院，风景优美，亭阁雅致。从走廊中就能欣赏到庭院中的美景。
　　但是，走廊中的所有窗户，都被钉上了牢固的铁栅栏。而且不只是走廊，就连主楼中的每一扇窗户上，都钉着粗粗的铁栅栏。
　　“难怪我委托的侦探告诉我，这家养老院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擅自出入。”秋水凝感叹道，“之前在外面看看还不觉得。如今从里面仔细看着，还真是防卫森严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带他们进来工作人员解释道，“我们养老院的价格不低，能送自家老人进来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的。要是这些老人们丢了或者伤了哪个，我们可都吃罪不起。”
　　“非富即贵还送自家老人来这种地方？”江云浦不屑道。这养老院条件再好，也只不过是个豪华的监狱。连起码的自由都没有，还谈得上什么享受？不知道那些送自家老人来这里的富人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您可就说错了。”工作人员倒也不恼，仍是笑吟吟的介绍着，“住在我们这儿的老人，大多数都是脑子已经有点不太清楚了，有的连自家子女都认不出了。这要是放在家里，平时闹起来折腾人还是小事。要是碰上歹人給骗了或者绑架了，这些富豪人家怎么经得起。我们养老院正好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秋水凝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老人确实不少，只是他们今天来见的这一个，只怕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别的老人是因为脑子不好，怕被别人伤害，才会被家人送来这里。而他们马上要见的这位洛夫人，则是脑子太好了，被送来这里则是因为怕她伤害别人……


第66章 再见洛夫人
　　时隔不过十数日， 待秋水凝再一次见到洛夫人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沧桑，衰老， 憔悴的女人， 就是当初那个气势凌人，高贵傲慢的洛夫人。
　　洛夫人如今住着的， 是一个单独的套间，舒适的卧室，精致的客厅，还有设施齐全的盥洗室和衣帽间。按这家养老院的标准，这样一个套间的价格绝对不低。看起来，韦梦寒和容絮暖对这位失散多年的姑姑， 还是相当尽心尽力的。
　　但这次他们见到的洛夫人，已经丝毫见不到当日的精神了。短短几日，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看起来就像一个平凡憔悴的老夫人， 而不是那个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中的阴谋家。
　　江云浦见状，略有些不忍。秋水凝却没有丝毫动容。在她心中，洛夫人之深沉隐忍， 比她自己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这般憔悴的情形， 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刻意演来骗人的。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掉以轻心。
　　三人早已进了房间， 直至走的很近了， 洛夫人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仍是呆呆的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看着窗户的方向发呆。那扇窗户明明紧紧关闭着， 还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不可能看得到任何东西， 但洛夫人却一直痴痴的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秋水凝轻声问道。
　　“差不多吧。”工作人员答道，“自从韦先生和韦夫人将她送过来， 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时常看着窗户发呆，就算那里什么都没有，或者我们故意挪动了沙发的位置也没用。她始终都是那个样子。不过一直都很安静，该吃饭该睡觉或者日常起居都用不着人招呼。实在是我们这里最好照顾的老人了。我们这里的护工，都抢着照顾她呢。所以她这点小毛病，我们也就不去管她了。”
　　秋水凝点了点头，又走近了几步，准备出声招呼她。谁知洛夫人却突然回过了身，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但却用丝毫不意外的眼神看着她。接着，又随意的扫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江云浦。淡淡的冲两人点了点头：“秋小姐，江少爷。”
　　“好久不见了，洛夫人。”秋水凝也点头致意。
　　“稀客。只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洛夫人语气平淡的说，然而不等秋水凝两人表态，她又接着道，“不过，我想你们二位也是不会介意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二位贵客登门。找我自然是有正事要办。那些虚礼，我想你们也不在乎吧？”
　　秋水凝颇为意外的看了洛夫人一眼。洛夫人果然还是当初那个洛夫人，她的呆滞与憔悴，只怕又是一种伪装或者保护。而这个语言犀利一阵见血的模样，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只是，她竟然这么快就主动揭穿了自己的伪装，这倒是让秋水凝觉得非常意外。
　　此时，带路的工作人员识趣的离开了房间，还细心的帮他们关好房门。在这里工作的人，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这间养老院牵扯着不少富豪之家，总有些秘密知道了比不知道更加危险。既然能够在这里长期工作，那自然是早已谙熟了这里的生存之道。
　　秋水凝和江云浦也不等洛夫人招呼，径自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反正洛夫人也说了，用不着讲什么虚礼。
　　“夫人您这么睿智，不如猜猜我所来为何？”秋水凝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比较迂回的先提了个问题。
　　“呵呵，你们来找我，反而让我猜来意？秋小姐，你还是这么喜欢拐弯抹角的手段，不够大气，难怪上不了台面。”洛夫人冷嘲热讽道。
　　“上不上的了台面也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秋水凝闻言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轻轻的笑了起来，“况且，我也不觉得上的了台面就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要我选，我是宁可待在自己家里哪儿也不去的。”
　　“那你就应该好好待着。”洛夫人道，“手伸的太长，对你没有好处。”
　　“有没有好处，那也要我自己来决定才是。您老就不必为我操心了。”秋水凝道。
　　“噢？若是不用我操心，那秋小姐你又何必带着江少爷求到我这里来？”洛夫人嘴角微微一翘，略带讽刺的笑了起来，“还让我自己猜？只怕这个原因不太好说出口吧？好，那我就猜猜看，你们两位会来找我，可是为了我那孝顺侄女？”
　　“果然是你捣的鬼！”江云浦立即怒道。倒是秋水凝闻言没有做声，反而是伸手拉了拉江云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激动。
　　“江少爷，你这话可不能乱说。”面对江云浦的指责，洛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一片坦然的说道，“咱们这样的文明人，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如今被关在这里，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什么人也见不着。你们两位还是我这阵子以来唯一见过的外人。便是我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如今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的。”
　　“那你怎么会一下子就猜到是梦寒和絮暖出事了？”江云浦问道洛夫人闻言微微一笑，开口道：“江少爷，您也真是想岔了。虽然说这里胜似监狱，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监狱。只是不能随意外出或者见人。其它的日常所需生活用品，只要不是太过分，总是会又工作人员为我操办的。而我不过一介孤老婆子，想要几份报纸来看看，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江云浦瞬间了然，他经忽略了这一点。之前韦家出了命案，他们也无法遮掩，最终还是被报社报道了出来。虽然关于当事人的各种信息，在他们的运作之下都做了掩饰或用了化名。但作为熟悉他们的人，依然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报道中描述的人是谁。尤其是像洛夫人这般精明如斯的，更是不可能蛮的过她。
　　“不过我还以为，你们早该来问我的。”洛夫人又接着说道，“出了这种事情，你们第一个应该怀疑的，不就是有前科的我吗？竟然直到现在才来，倒是也挺沉得住气的。”
　　江云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到有前科这种事，洛夫人只怕还比不上自己身边这位秋水凝呢……所以一开始，他其实并没有将“前科”列入怀疑因素。
　　“老实说，我一开始就曾怀疑过您了。”秋水凝倒是老老实实的承认了。“但您并没有办法出来，也没有办法跟外界的人接触。我还特地雇佣了水准不错的侦探，让他实地尝试一下是否能够顺利潜入这里。不过，都失败了。所以，我愿意相信您与此事无关。”
　　“既然如此，那你们还来找我这个老人家做什么呢？”洛夫人倒是有点意外秋水凝的坦白。
　　“因为絮暖受伤醒来之后就失忆了。”秋水凝道，“我们想知道她在出事前来见您的时候，有没有跟您提到过一些什么能够成为线索的内容。”
　　“她失忆了？”洛夫人惊讶的挑了挑眉。她虽然知道韦家出事容絮暖受伤。但却不知道容絮暖失忆的事情。毕竟所有的报道里，关于这一点的消息都被韦梦寒和江云浦压的滴水不漏。
　　“对。”秋水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信息，絮暖在送您来养老院之后，情绪曾经有过较大的波动。和梦寒的关系也一度有些紧张。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段时间里，唯一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就只有吴妈，梦寒，以及您。我们来这里是想听听您的看法。”
　　“我明白了。”洛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吴妈的说法跟韦经理只怕是不太一样的。对吧？所以你们是来找我确认来了。”
　　“这你也知道？”江云浦惊讶道。
　　“若非如此，你们又怎么会想到要来问我？”洛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比起我，你当然会愿意相信他们吧？如果不是实在无法定夺，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屈尊降贵的来看我老太婆？”
　　“咳咳。洛夫人，咱们还是早点谈正事吧，时间不早了。”秋水凝干咳了两声，带开了话题，也化解了江云浦的尴尬。
　　洛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秋水凝一眼，如她所愿的开了口：“你们来问我，只怕能知道的也不多。絮暖这个侄女，对我虽然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但这几十年来，我们毕竟从未接触过。她对我的态度尊重倒有，但却算不上多么亲近。就算她心里藏着什么话，也不会对我说的。”
　　“不过……”洛夫人突然画风一转，“我对吴妈倒还比较熟悉。当年我还在家的时候，她就跟着我嫂子嫁进了我家。算是我嫂子的陪嫁丫鬟。我还记得，虽然她那时已经算是我们容家的佣人了，但她对我嫂子依然是忠心耿耿，在我嫂子面前，我跟大哥甚至父亲在她眼里都得靠边站。”


第67章 新的线索
　　“这么说， 她应该不会做危害絮暖的事情才对。”秋水凝沉吟道。这样的忠仆她以前也曾见到过。只要认定了一个主人，那一般一辈子都不会背叛的。
　　“我也这样认为。”洛夫人点头道，“如今我嫂子已经不在了， 对吴妈来说， 最重要的人就是絮暖了。尤其是，絮暖这丫头长的和当年的我嫂子简直一模一样。我想， 吴妈应该不会害她才对。”
　　“要是让我说，我倒是觉得，我这个侄女儿现在失忆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洛夫人想了想，又接着道，“能够忘记一切从新开始， 未必不是老天的一种恩赐。”
　　“这话怎么说？”秋水凝皱起了眉头，“您也认为絮暖是为了报仇才会嫁给梦寒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洛夫人摇了摇头，道：“絮暖虽然对我相当照顾， 但却说不上亲近，像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告诉我的。只是， 吴妈似乎是这么相信的。”
　　“不过， 就算真的是这样也不奇怪吧？”洛夫人又道， “我哥哥是因为受不了破产的打击自杀的， 嫂子抑郁而终。絮暖作为容家唯一的骨肉， 会对害自己家破人网的人怀恨在心，这也是很正常的吧？不如说， 如果她真的对江家和韦家没有丝毫恨意， 毫无芥蒂的嫁给韦梦寒，才是奇怪的事情。”
　　“问题是……容家破产， 真的是江家和韦家害的么？”秋水凝终于问出一直压在她心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她的这个问题，同时针对在场的两人提出。这两人，一个是当年事件的见证者，一个是主要参与者的继承人。除了韦梦寒和容絮暖之外，如果说还有人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那也只可能是眼前这两个人之一了。
　　“我不知道。”江云浦连连摆手道，“当时我还在国外念书呢，根本没关心过我家老头是怎么做生意的。回来后虽然家族里的其它生意是我接的，但剧院那边的生意，我一直都是委托梦寒直接处理的。从账面记录上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当年的情况，我也说不准。”
　　“但是，以江老爷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吧？”秋水凝道。江云浦的父亲是她的恩人，她对江老爷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这……我可说不准。”作为江老爷独子的江云浦，对自家老爹的人品却并没有这么强的信心。“我家那个老头是个相当执著的人，他决定下来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当然，他应该不至于使用什么违法的手段就是了。但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是会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标的。会不会因此手段过于激烈，造成容老爷受不了这个打击自杀。这点其实我也不能肯定。”
　　“这倒是，商业竞争有输有赢很正常。”秋水凝赞同道，“别说江老爷了，就说如今在你手上，因为竞争失败关门倒闭的商家也不在少数，连我宅在家中都有所耳闻。要是其中有个谁因为受不了打击自杀了，回头过几年冒出来个女儿找你报仇什么的……我也不会觉得很奇怪的。”
　　“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江云浦没好气的说道，“就算当年的情况真的是这样，那容絮暖也该来找我家老头报仇啊？找梦寒是个什么意思啊？那会儿他才多大！就算过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难道他能说了算吗？”
　　“大概是因为韦家是江家的盟友？”秋水凝猜测道，“而且当时毕竟是梦寒跟在江老爷身后跟进跟出的，而你这个正牌儿子远远的蹲在国外呢，人家想报仇也找不到对象啊。总不至于直接找上江老爷吧？”
　　“呵……这还用得着猜？”洛夫人嗤之以鼻，道，“自然是因为韦梦寒那个傻小子先喜欢上了絮暖呗。絮暖不接近他接近谁啊？不过在我看来，絮暖这丫头自己也未必搞得清楚当年这笔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那嫂子是个传统的贤妻良母，从来不会过问我大哥生意上的事情。絮暖这丫头虽然能干，但是出事的时候毕竟年纪还小，接触不到这些事情。不过，在她长大接近了韦梦寒之后得出了什么结论，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那会儿您应该已经在剧院里了吧？”秋水凝问道，“我记得洛城东来的比我早几年，剧院发生变动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是剧团当红小生了。你又是容老爷的妹妹，即使表面上没有相认，但私底下不可能没有关注这件事吧？”
　　“当年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尤其是后来剧院经营困难，最后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剧院里更是什么传闻都有。当年为了避嫌，我也并不是经常和我大哥联系的。他破产自杀的事情，我也是事后才知道。所以，我也不能确认当年究竟哪种说法才是真的。”洛夫人慢慢回忆起来。“但是，我记得当年负责管理剧院的是一名姓陈的经理，我大哥以前非常信任他。后来剧院重组，其他人几乎都留了下来，但是这位陈经理却不见了。如果你们能找到他，说不定可以多了解一些当时的信息。”
　　秋水凝和江云浦对望一眼，心里有了盘算，这个消息，只怕是他们今日前来最大的收获了。
　　秋水凝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那么这位陈经理，为人如何？”
　　“他在团里的人缘还算不错。”洛夫人答道，“但是跟刘团长似乎有些矛盾，当时剧院里经常看到他们两人起争执。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剧院之所以经营不善，团长和经理总是无法很好的配合应该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像后来刘团长和韦梦寒就一直很合拍，剧院发展的也不错。所以当年团里也有人说，是刘团长勾结上了新经理，故意挤走了他。”
　　“这条消息也可以作为参考。谢谢您，洛夫人，您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秋水凝是真心实意的向洛夫人道谢。无论以前洛夫人与她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但起码这次她的态度显得相当配合。这些事情都已经年代久远，如果她不说，他们两人想要查到这种程度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这次的事件里，唯一死去的人就是刘团长，那么这个在数年前曾经和他有过恩怨纠葛的陈经理，自然应该被他们列为调查的目标。
　　“用不着谢我。”洛夫人淡然道，“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城东如今身陷囹圄，虽然因为自首被留下了一条命，但我的年纪和身体放在这里，这辈子估计是不可能等到他出来了。如今，絮暖这个侄女就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自然不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见时间已经不早，两人随即起身告辞，洛夫人没有起身送他们，只是在秋水凝起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低的，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那个东西，我劝你最好还是早点处理了，留在身边，对你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秋水凝闻言一震，猛地回过头，死死的盯着洛夫人，眼神晦暗不明。
　　洛夫人依然神色平静，淡然的直视着她的双眼，接着说道：“我以前，为了很多原因做过很多错事。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再也没有人能要挟去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了。只是秋小姐，只要有一日，你手里还拿着那样东西，即使我不动手，早晚也会有其它人找上你的。你还是早作打算吧。”
　　秋水凝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从口中蹦出两个字：“多谢。”
　　洛夫人晒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果然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秋小姐，我能够看得上眼的后辈不多，你算得上一个。要不是时机不对，我还真想收你做弟子……总之你自己保重吧，你这样的人，要是死在别人手里就太可惜了。”
　　此时江云浦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却不见秋水凝跟上来。于是便回头看了过来。秋水凝匆匆向洛夫人点头致谢后，便匆匆忙忙的跟着江云浦离开了。
　　“你刚刚磨磨蹭蹭的，又跟洛夫人说了什么吗？”养老院的走廊里，江云浦忍不住问道。他觉得，秋水凝身上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
　　“她嘱咐我们多多关照絮暖。”秋水凝随意编了个理由。
　　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复杂。洛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里，都透露出一股交待遗言的意味。她知道，但却无法说出来。
　　洛城东如今结局已定，身在监狱虽然不自由，但至少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全。洛夫人如今终于再也没有了什么顾虑。从她透露的寥寥数语里，秋水凝如今能够确定，确实有人针对她实行了某种计划。洛夫人也只是一个计划的执行者，如今，洛夫人虽然决定放弃，但这个计划却仍未停止，她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洛夫人背后的势力，不是她所能抗衡的。她与洛夫人素来没什么交情，洛夫人能够提点她这么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而她却帮不了洛夫人什么。反抗自己背后的势力，是洛夫人自己做下的决定，也是她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宿命。旁人即使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离开了养老院，外面的天色早已变得漆黑。但秋水凝的心中，却是无比坚定。有些事情，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或者最终也只能选择放弃。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无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绝对不会放手……


第68章 容絮暖的挣扎
　　虽然说是要去找当年剧院的陈经理了解一下情况， 但两人离开养老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秋水凝担心容絮暖的情况，便与江云浦约定第二天再一起去探访这位陈经理的下落。商量好之后，她便让江云浦直接将她送回韦家了。
　　回到韦家的时候， 秋水凝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韦梦寒是特地请她来韦家陪伴容絮暖的。但是她就只陪了一会儿， 然后就离开容絮暖四处探访去了。结果一查就收不了手，竟然还回来的这么晚。如今想来， 确实是有些对不起韦梦寒的托付。
　　但是，当她回到韦家的时候却发现，韦梦寒还没有回家。吴妈见到她回来，连忙到门口迎接她。
　　“秋小姐，你回来的正好。”吴妈热情的招呼道，“我刚刚准备好了晚饭， 不嫌弃的话就一起用一些吧？”
　　“梦寒呢？他还没回来吗？你们吃晚饭不用等他一起吗？”秋水凝觉得有些奇怪，顺口问了一句。
　　“哎呀，姑爷最近忙的很， 不到半夜三更是不会回来的。”吴妈不以为意的道，“他特地跟我们交待过的，晚饭就不用等他了。”
　　秋水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人刚刚迈入屋内。闻言她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皱了一下。
　　因为她刚刚从江云浦那里知道， 这几天， 为了照顾韦梦寒家里的情况， 他特地交待过不让韦梦寒加班。这几天韦梦寒虽然忙碌， 但确实是按时下班的。可是，按照吴妈的说法， 韦梦寒在下班后却并没有回家， 而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每天都是直到半夜才会回来。这就让人不能不浮想联翩了。
　　韦梦寒明明那么担心容絮暖， 而失忆的容絮暖也正是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他却还会在下班之后去其它地方深夜才归，并且每日如此？
　　然而这样的疑惑，她却绝对不会在容絮暖面前表现出来。失忆，加上过于复杂纠结的感情信息，使得容絮暖现在的神经已经相当紧绷了，似乎时刻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对于秋水凝的到来，容絮暖显得很开心，不知为何，她总是对这个明明和她并没有很多接触的人充满好感。
　　考虑到容絮暖仍然有伤在身，秋水凝又是客人初来，吴妈准备的晚饭相当丰盛。两人不忍心辜负吴妈的美意，结果等到用完晚饭之后，双双都觉得有些过于饱胀。
　　两人对视苦笑了一下，秋水凝主动站起身来，说道：“絮暖，现在休息还太早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容絮暖自然是点头答应。吴妈主动上前收拾了餐具，秋水凝和容絮暖两人便相携离开了客厅。
　　此时仍是严冬，夜晚的庭院里仍旧是寒意逼人，外加四处一片漆黑。秋水凝虽然算得上是个文艺青年，但自身并没有那种主动在寒风找虐，以烘托气氛的高雅情操。并且她也很担心容絮暖的身体，于是两人选择的散步地点自然是温暖又明亮的暖房中。
　　韦家的暖房，除了温度暖和之外，还拉了电线装上了数盏电灯。此时灯光打开，玻璃房中一片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衬的一片片鲜红色的山茶更加艳丽动人，红黄交加的色彩仿佛燃烧起来一般。
　　“其实，我很怕这些山茶。”两人正走着，容絮暖却突然开了口。此刻，没有吴妈陪在身边，也没有韦梦寒在场，她终于能够有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们都说这是我最爱的花，我应该很喜欢它们。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想喜欢它们，但只要一接近它们，我就会觉得害怕……”容絮暖看着那些火红的山茶，神色有些木然的喃喃道，“仿佛一接近接近它们就会让我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秋水凝觉得，虽然在这里散步明显比外面院子里舒适，但是她毕竟还是要优先考虑容絮暖的情况。
　　然而容絮暖却摇了摇头，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其实，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几天，我一直都是一有机会就待在这里的。”
　　“你这是为什么呢？”秋水凝不能理解，为什么容絮暖明明觉得山茶花非常可怕，但却还是执意要待在这里。
　　“我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容絮暖淡然道，“但是，我的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说：如果因为害怕就逃避，那是不对的。”
　　“他们都说山茶是我以前最爱的花，可是如今我看到它们却这么害怕。我会有这样的反应，肯定是有原因的。”容絮暖继续有条有理的分析着，“如果我退缩了，躲了起来，那么可能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医生虽然说，我的失忆是受伤引起的，早晚能够恢复。可是，如果万一恢复不了呢？即使是再害怕，我也必须要明白，在我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秋水凝闻言不禁对容絮暖多了几分赞赏。确实，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容絮暖。那个勇敢果断，永远积极的女性。多年以来，她做了许多被众人认定为女性不能做，或者不应该去做的事情。她从不畏惧指责和逆境，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无论多么危险困难，她也一定会勇往直前。她的这种勇气，连秋水凝都颇为佩服，两人也正是因此才会结为好友。
　　如今的容絮暖虽然丧失了记忆，盘起了长发，穿起了原本的她从来不会选择的柔美的旗袍，显得单薄而又脆弱……但是，她骨子里仍旧是以前那个勇敢面对一切的容絮暖。她不会因为自己惧怕就选择回避，反而是勇敢的直面，以期找到自己恐惧的原因。不怨天，不尤人，这样的勇气 ，实在不能不让人钦佩。
　　但是，钦佩归钦佩，秋水凝仍然不赞同容絮暖的行为。她皱了皱眉，斟酌着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不应该太勉强自己。你现在本就是精神受损，这样强迫自己，給自己增加压力，未必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我觉得你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秋水凝看得出来，容絮暖如今的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似乎一直处在一种非常紧绷的状态中。这大约也和她一直勉强自己直面恐惧有关。她的这种性格，在身体健康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但是，如今的她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中。这种持续的压力，只会造成她精神长时间处于高压状态。
　　“不行，我必须要想起来！”容絮暖有些执拗的说，“一日不想起来，我就一天不能平静！我必须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要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什么！”
　　“你是说……韦梦寒和吴妈？”秋水凝突然明白了容絮暖的顾虑。按理说，她如今失忆，最能够信任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可是与她最接近的两个人却是各执一词，导致容絮暖根本无所适从。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容絮暖叹息道，“那个人，我真的爱着他吗？还是……恨着他？我究竟应该怎么对他才好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秋水凝并没有把今天调查到的全部信息告诉容絮暖，刚刚吴妈跟她打听的时候，她也只是含糊的说，自己找到了江云浦，经过证实，当时韦梦寒确实没有一直和江云浦在一起。
　　但是当天剧院里一直有很多人，韦梦寒要是想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剧院再回去，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秋水凝的这个说法确实是江云浦告诉她的事实，并不是为了安抚容絮暖而编造的谎言。这个说辞也从侧面证实了韦梦寒的清白，至于吴妈和容絮暖是不是能接受这个答案，那就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其实，现在这种状况，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秋水凝思索再三，最终还是不得不赞同了之前洛夫人所说的一句话是对的。
　　“现在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于是没有了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什么前尘旧怨，那都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你只要问问现在的自己，对韦梦寒究竟是什么感情，就可以了。”秋水凝想了想，道，“无论你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仇怨，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与你将来的幸福息息相关的，只是现在的你是否爱他。如果你现在依然选择了爱他，那么即使你们之间过去确实有过种种恩怨，那也还是忘记比较轻松。”
　　“可是……我的家人呢？父母呢？我也可以忘记吗？”容絮暖悲戚道，“如果真如吴妈所说，他们含冤至死，我也可以忘记他们自己获得幸福吗？”
　　“为什么不能呢？”秋水凝反问道，“如果他们真的爱你，最希望的不正应该是你的幸福吗？说句不好听的，即使吴妈说的都是真的，当年的事情也和韦梦寒扯不上什么关系。毕竟那个时候他自己年纪也不大，最多也就是两家长辈之间的恩怨纠葛罢了。你又为什么要为了上一代也许可能存在的恩怨，赔上自己确实抓在手中的幸福？”


第69章 韦梦寒的深情
　　听了秋水凝的话， 容絮暖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只要依着自己的喜好选择，不用在乎其它人的看法，不用背负其他人的爱恨……她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 但是如今她听到秋水凝的话， 确实感到一阵轻松。
　　“我明白了……水凝，谢谢你。”容絮暖如释重负的笑了，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的感觉，是这样吗？我明白了，只要我能够得到幸福，我想我的父母他们最终还是会理解我，祝福我的，是这样吗？”
　　“是啊……每一个为人父母的， 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子女的幸福啊！他们又怎么会不理解你呢？”秋水凝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的温暖又柔和。但这笑容里有几分真意，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做父母的， 真的每一个都是那么无私吗？最起码，她自己就不曾体会到过这般无私的亲情。作为被家人放弃的女儿，她所能抓住的， 就只有属于自己每一个小小的幸福罢了。她之所以会对容絮暖这么说， 只不过是不希望她被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事物所牵绊而已。
　　但是她说的也并不是假话。如果容絮暖的父母真的爱着她的话， 那么肯定会将女儿的幸福列为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无视子女的幸福， 只将他们视为自己复仇的工具的话……秋水凝觉得， 作为子女，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父母牺牲自己的一生。
　　“小姐， 该吃药了。”此时， 吴妈却突然来到了暖房，站在暖房门口招呼着。
　　“吴妈……我不想吃那个药。” 容絮暖皱眉道， 语气是难得一见的任性。“每次吃了都会很不舒服，脑袋里头嗡嗡的响，还会很疼。”
　　“我的好小姐，你可不能这么任性。”吴妈连忙劝道，“这药哪能停呢？要是病好不了怎么办？小姐，这吃药哪儿有舒服的啊，治个感冒还得发汗嗜睡呢，稍微难受一点是正常的。你就听医生的，乖乖吃药吧。”
　　容絮暖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乖乖的接过吴妈手里的药片和水杯，一口气吃了下去。
　　吃下药之后，吴妈又说：“小姐，既然你吃了药会不舒服，要不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休息一下总会好些的。”
　　容絮暖闻言点了点头，略带歉意的跟秋水凝道了晚安，便回二楼的房间休息去了。
　　而秋水凝则当然不会这么早就休息，对身为作家的她来说，就算到了午夜时分，夜晚也才刚刚开始好吗？
　　秋水凝回到韦家客厅，坐在沙发上开始翻看自己带来的书籍。她还有些事情想问问韦梦寒，所以决定等他回来。吴妈給她泡来了一壶花茶，秋水凝致谢之后，便催促吴妈也去早点休息。
　　吴妈毕竟年纪也大了，熬不得夜，告了声罪之后，就接受了秋水凝的建议，也回房睡去了，临去时还再三交待，秋水凝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一定要叫醒她。待到秋水凝点头同意之后，才终于放心离去。
　　而韦梦寒果然直到接近午夜时分才回来，秋水凝的茶都已经换了好几次水。韦梦寒进了家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秋水凝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等他。
　　“水凝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呢？”韦梦寒有些尴尬的问道，宛若做了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少年。
　　“不在这里等着，怎么会知道你直到半夜才会回家呢？”秋水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这几天你都是这么晚回来？”
　　“差不多吧……”韦梦寒老实交待道。
　　“噢？为什么？”秋水凝挑眉问道：“我可是听云浦说了，他根本不敢让你加班，一到下班时间就催着你赶紧回家。可你竟然在外面混到半夜才回家？”她看了看韦梦寒焦急不已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絮暖。”
　　听说秋水凝没有将他故意晚归的事情告诉容絮暖，韦梦寒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是还没说，但是将来说不说，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秋水凝抿了口茶，轻描淡写的说，“老实交待吧，半夜三更不回家，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我哪儿敢鬼混啊！”韦梦寒连连摆手道，“我只是……唉……我只是不敢回家……”
　　“为什么？”秋水凝奇道，“絮暖现在失忆，正是需要你接近她，照顾她，陪伴她的好时机啊！”要知道，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劝说容絮暖不去考虑那些往昔恩怨，好好培养跟韦梦寒的感情的。要是韦梦寒反而避开她，那岂不是一切都白搭了？
　　毕竟，她还是很看好韦梦寒和容絮暖这对夫妻的。怎么说这两人都是她的好友，她自然还是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始终恩爱的。
　　“我当然是愿意照顾她陪伴她的！”韦梦寒道，“可是……唉……可是絮暖她……怕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只要一接近她，她就会整个人紧张起来。我了解絮暖，如果她发现她自己对我有恐惧感，那她绝对不会避开我，反而是会接近我，将自己的神经压迫到极限，以找出恐惧的原因。”
　　秋水凝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韦梦寒说的一点都不差，容絮暖确实就是这样面对自己的恐惧的。
　　“可是，我现在哪里敢给她压力啊！”韦梦寒苦笑道，“我做梦都希望她快点想起来。可是医生说，过于逼迫她的神经，对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她既然不会避开我，那么就只能我主动避开她了。”
　　秋水凝瞬间了然，她明白了为什么一直都是个好男人，平日里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老婆身边的韦梦寒，却会在妻子失忆的时候主动离开她的身边。原来并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为了不伤害她，宁可远远避开。
　　那一瞬间，秋水凝心中颇有些动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感情，即使是当年她与楼尽雪感情最深厚的时候，他们之间也做不到韦梦寒对容絮暖这样的付出。也许正因为如此，当时的她与楼尽雪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彼此。
　　秋水凝相信，无论当年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至少韦梦寒对容絮暖的感情绝对不是假的。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容絮暖的事情。退一百步来说，即使他真的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也绝对不会选在容絮暖有可能看到的自己家中。
　　所以，这件事情的关键，应该还是要从其它与容絮暖或者刘团长有恩怨的人着手。秋水凝有一种感觉，她和江云浦明天准备调查的另外一位当年的陈经理，也许会成为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梦寒，我听洛夫人说，当年在剧院还叫做‘落霞剧院’的时候，管理剧院的是一位陈经理。后来剧院里其他人基本上都留下来了，这位陈经理怎么没有留下来呢？”秋水凝问道。要了解剧院当年的情况，只怕眼下没有比韦梦寒更清楚的人了。
　　哪只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韦梦寒却皱起了眉头，道：“这个问题你可真把我问着了……当时江老爷收购了落霞剧院，确实是想将原本剧院的原班人马都保留下来的。”
　　韦梦寒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形，理了理思路，接着道：“当时我才刚刚大学毕业，当经理根本还太早，江老爷原本是打算让我先在剧院里跟着学习几年再说的。经理的职位还是准备让陈与同陈经理担任的。但是后来剧院交接的那一天，陈经理和江老爷不知道为什么在办公室里谈了半天。后来陈经理就离开了，江老爷从那以后也不再提陈经理。而是几乎有些赶鸭子上架的，硬是让我接任了剧院经理这个职位。那时候，我根本没有经验，很多事情都弄的一团糟，剧院差点就开不下去了……后来，就招来了你和云芳，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我听说这位陈经理，当年在的时候，似乎和刘团长的关系不太好？”秋水凝追问道。
　　“他们当年确实有过争执。”韦梦寒承认道，“可是，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为了剧院的经营和发展，有时会出现不同的看法和意见，这都是很正常的情况。就像我，虽然和刘团长关系算是很好了，可是有时候还是会起争执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他在剧团里的人缘怎么样？”秋水凝又提了一个问题。
　　“这我也不清楚。”韦梦寒摊了摊手，道，“自他走后，剧团里很少有人提起他。你也知道的，剧院人员流动的也很快。当年的老人后来基本上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现在的团员大部分人都是后来新招的。当年的成员除了刘团长和洛城东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离开了。如今刘团长离世，洛城东入狱……老人更是连一个也不剩了。”
　　秋水凝皱起了眉头，从韦梦寒这里几乎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知道的，似乎不比洛夫人更多。
　　“怎么，你们难道怀疑他？”韦梦寒问道。
　　秋水凝正和江云浦正在一起调查这桩案子，这件事韦梦寒也是知道的。面对于这两个他都很信任的友人，他自然是放心且愿意全力配合的。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只是想些查明和你与刘团长有过恩怨纠葛的人。”秋水凝模棱两可的说。现在情况未明，她并不想告诉韦梦寒太多。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她不想再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


第70章 交换信息
　　秋水凝没有从韦梦寒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两人没有交谈多久，就双双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秋水凝起来时候， 韦梦寒果然又早早出门工作去了。他很明显是打算要将躲避政策进行到底。于是早餐桌上依然只有秋水凝和容絮暖两人。
　　容絮暖显得有些沮丧， 她有气无力的戳着碗里熬的浓稠喷香的白粥，道：“就算是我想通了， 打算看清楚自己的感情，那也得让我见得着人才行吧……这一天到晚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我怎么知道我对他是个什么感觉啊？哎，水凝，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啊？”
　　秋水凝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碗里的粥喝完，吊足了容絮暖的胃口之后。才轻声细语的附在容絮暖耳畔， 将头天晚上她和韦梦寒的对话仔仔细细的跟容絮暖学了一遍，并如愿以偿的看到容絮暖瞬间红了耳根。
　　“所以，我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主要还是在你身上。”秋水凝总结道， “只要他觉得你还是怕他的，他就会主动避着你。”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容絮暖低下头， 红着脸小声呐呐道。
　　“那你就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呀！”秋水凝鼓励道。
　　“可问题是我现在根本都碰不着他的人， 要怎么告诉他呀？”容絮暖忍不住抱怨道。
　　“哎呦， 这可一点儿都不像我们勇往直前的容大小姐啊！”秋水凝笑道， “若是别的女人要是碰到这样的情况， 可能就一筹莫展了，可是我们容大小姐怎么会没办法呢？他不肯见你， 你难道就不能主动去找他么？”
　　“有道理！”容絮暖果然与众不同， 她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你觉得我中午用送午餐的借口去找他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可以有！”秋水凝赞同道， “带上双人份的午餐去找他，顺便一起吃个午饭，培养一下感情，多好！”
　　“太好了，等一会我就去厨房看看，中午能做点什么。”确定了行动计划之后，容絮暖瞬间显得跃跃欲试起来。
　　“不过你还记得剧院怎么走么？”秋水凝有点担心，毕竟容絮暖现在可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
　　“哎呀，这不还有吴妈嘛！”容絮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到时候我让她带我去，这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秋水凝垫了点头。无论吴妈对韦梦寒的观感如何，但她对容絮暖总归是真心疼爱的。有吴妈陪着容絮暖，倒也不用怕她出什么意外。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吴妈突然走进来通告，说是江家少爷来了。
　　秋水凝连忙站了起来，她昨晚就和江云浦约好，今天要一起去找那位陈经理的下落。眼下正是江云浦特地到韦家来接人了。为了节省时间，他并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按了门铃，让吴妈转告秋水凝。
　　匆匆跟容絮暖道了个别，早已准备好的秋水凝相当有效率的立即出了门，让本来以为自己还要等一会儿的江云浦小小的吃了一惊。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等到秋水凝上车坐定之后，江云浦主动询问道。毕竟秋水凝如今人就住在韦家，以她的性格，昨晚应该不会错过从韦梦寒那里打听消息的机会。
　　“先去找陈大警官吧。”秋水凝答道，同时也三言两语的交待了昨天从韦梦寒那里得到的信息。最后总结出，没有什么有实际价值的信息的结论，这让两人都有些小小的失望。
　　陈国豪对于他们两人的来访毫不意外，毕竟韦梦寒和容絮暖是他们两人的好友。好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俩要是毫不在意那才是怪事。会跑到他这里来打听消息，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江云浦代表两人表达了来意。陈国豪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他终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来意我清楚了。说到这个陈与同，我还真的知道他在哪里。可是，他是不可能跟这桩案子有关系的。”
　　“为什么？”秋水凝问道。
　　“因为他直到现在都还在号子里蹲着呢！”陈国豪道，“我们警局办案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效率那么低。早早就把受害者曾经有过矛盾冲突的人都列出来调查了一遍。其中，就有这位传闻当年经常和刘团长起争执的陈与同经理。可是，他五年前就因为一桩经济纠纷案，被判了十年监|禁，至今还没有被释放呢！所以他不可能和这桩案子有关联。”
　　“经济纠纷案？是什么样的案子？能具体说说么？”听到跟案件相关的情况，身为律师的江云浦瞬间来了精神，“要知道，经济纠纷案能判十年，这可不是个小案子啊！”
　　“这……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毕竟经济案不归我管嘛！”陈国豪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我只记得罪名是非法挪用公款，金额还不小。”
　　江云浦闻言一震，迅速与秋水凝对视了一眼。秋水凝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精神沟通了啊！”陈国豪见状，忍不住伸手在两人之间晃了晃，“有什么发现能用人类的语言说出来么？哪怕是外国话也成啊！你们这样用脑电波交流完全是作弊啊！”
　　秋水凝和江云浦闻言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秋水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倒在沙发上直不起腰。她随意得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江云浦解释。江云浦无奈，只得强行忍住笑意，給陈国豪解释起来龙去脉。
　　“所以，通过吴妈的描述，容家老爷当初始终没能接受自家生意明明好好的，为何会突然走到倒闭的地步，并因此怀疑是江家和韦家捣的鬼。而我家的老头子，虽然爱财又抠门，但我却并不觉得他或者韦家的世伯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江云浦总结道。“可是如果当年深受容老爷信任的陈与同经理，其实是个挪用公款的惯犯的话……那么事情就大不一样了。如果他当年在经营落霞剧院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作风的话……养着这样一个内贼在身边，当年容老爷生意失败的原因也就不难猜测了吧。”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年没有人发现呢？”这是陈国豪想不通的地方。“就算容老爷不善于经营，又轻信身边人。但你家的老爹江老爷子，可绝对不是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啊？”
　　“恐怕江老爷当初确实是发现了的。”秋水凝想起昨晚和韦梦寒的对话，皱眉道，“不然他不会在和陈与同详谈之后，就让他离开剧院。而突然改由毫无经验的韦梦寒担任经理，估计这也是他当时迫于无奈的选择。”
　　“那江老爷当时为什么不揭穿他呢？”陈国豪问道，“如果当初揭穿这个陈与同，容家就不会把害自家破产的罪名在江家和韦家头上了，不是吗？江老爷与这个陈与同毫无瓜葛，为什么要袒护他还替他背上这样的黑锅？”
　　秋水凝没有回答，这也正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她歪过头看着江云浦，希望他能够解释一二，毕竟江老爷是他的父亲。
　　但江云浦却冲着两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有时候心里想些什么，连我也不知道。但他虽然胡来，做事却总有他的理由。只是如今我们却不得而知了。”
　　“有什么不得而知的？就算江老爷虽然不在了，可是另一个当事人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么？”秋水凝果断决定道，“陈警官，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们和这位陈与同经理见上一面？我总觉得这桩案子多半还是跟当年的事情有些关联。”
　　“这个简单，我开张条子给你们，直接拿去监狱給他们老大就行。”这事对陈国豪来说连碟小菜都算不上，他相当干脆的一口答应下来。
　　“国豪，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江云浦插口道，“帮我们查查这位陈经理的人际关系，亲戚朋友等等……我们家老爷子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烂好人，没理由庇护一个吃里扒外的罪犯。我怀疑……我们家老爷子当年之所以没有揭穿他，应该是另有原因的。如果不是跟他本人有关的话，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和他身边的人有什么关系。而这个人，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牵扯在当年的事情中。”
　　“确实有这种可能。”陈国豪点头赞同道，“我之前是因为不知道容家与江家韦家之间，当年还有这样的恩怨纠葛，所以并没有想的太深。只是按照和刘团长或者韦梦寒夫妻有过争执矛盾的人这个方向去调查的。当时虽然查到这个陈与同，但发现没有直接犯案的可能之后，我就没有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虽然他本人可能和现在的这桩案子无关。但如果他才是当年导致容家破产，江家韦家背上黑锅的罪魁祸首的话。那么从他身边的关系人里面下手调查，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71章 另一位经理
　　拜访完陈国豪之后， 两人便离开了警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有江云浦的汽车代步，虽然监狱的距离不近，但也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之后， 凭借陈警督开的便条， 两人顺利见到了看押中的陈与同。
　　陈与同留給人的第一印象让他们觉得有些意外。尤其是江云浦，因为职业的关系， 他其实是接触过不少囚犯的，但像陈与同这样状态的长刑期犯人，他却从未见过。
　　虽然已经经历了五年的监狱生涯，但陈与同给人的感觉还是干净清爽的。头发理的整整齐齐，脸也修的干净光滑，气质从容淡定， 丝毫没有长期被囚禁罪犯的那种颓废和死气沉沉。如果不是穿着囚犯衣服的关系，他看起来和身为社会精英的江云浦几乎没什么分别。即使是身着囚服，也被他打理的干净整洁， 整个人丝毫不见局促的感觉。
　　江云浦与秋水凝都不认识陈与同，所以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套什么近乎了。两人开门见山的将来意说明，希望陈与同能够告知当年韦家破产的真相。
　　“你们想要知道这件事？”陈与同闻言微微一愣， “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追查这件事还有意义吗？”
　　“以法律层面的实际作用来说， 可能是没什么意义了。可是， 这对我们的一位朋友来说却十分重要。”江云浦道， “这些年来，她恐怕一直都在被这件事情的真相所折磨。如果不能查明真相， 不止是她， 她身边的人也会受到伤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
　　“告诉你们……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当年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了， 能当做证据的账目也早就已经不在了。即使我老实告诉你们，对我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陈与同摸了摸囚服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包香烟，敲了一根出来，叼在口中点燃。缓缓吐了个眼圈，才又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告诉你们真相，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江云浦皱了皱眉，正要接话，秋水凝却悄悄在台面下按住了他的手。江云浦一愣，随即将刚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们为什么要给你好处？”拦住了江云浦之后，秋水凝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而且你也不需要吧？依我看，你这这里，日子过的相当滋润嘛？”
　　“过的不错，那也是我的本事。”陈与同似笑非笑的抖了抖烟灰，“不过，人嘛，就没有嫌好处多的，对吧。要是你们能再多给我一点儿好处，我也不会拒绝的。”
　　“呵呵，您还真是，一丁点儿占便宜的机会都放过啊……”秋水凝挑眉笑道，“说真的，像您这样的人，我以前也碰到过，还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呢，只是如今再也见不着了。如今见到您，倒是觉得挺亲切的。”
　　陈与同倒还没觉得什么，江云浦禁不住背后升起一股寒气。秋水凝的言外之意他听出来了，她认识的另一个拼命占便宜不要命的，不正是当初她的编辑张元应么！那位编辑大人的下场，他可是还记忆深刻的。秋水凝这看起来亲切的笑脸之下，恐怕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江云浦忍不住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陈与同。
　　陈与同被江云浦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莫名发毛，颇为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咽了两口唾沫。
　　“您这类人我还是挺了解的，占起便宜来要钱不要命嘛。”秋水凝依然言笑莹莹，“不过，比起便宜占得不够多，你们这种人更怕的，却是被别人抢了原本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那简直能让你们心痛死，我说的对么？”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秋水凝温和的笑容里带着阵阵寒气，陈与同不禁有点坐不住了。但他想了想，又强自镇定了下来，“哼！反正我都已经身陷囹圄了，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我的？”
　　“陈先生的铁窗生活，似乎过的相当惬意啊。我以前曾经听闻，监狱里是个弱肉强食，相当残酷的地方。陈先生看着不像是那种会跟人一争长短的野蛮人，但是却能在监狱过的这么好，真是相当不容易啊……”秋水凝慢条斯理的说，“想必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即使是那些争强斗狠的流氓盗匪，也不会拒绝送到自己面前的银元，不是吗？”
　　江云浦闻言瞬间反应了过来，会意的接下去说道：“我记得陈先生当初以经济案入罪，但涉案的金钱却没能收回。我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宁可坐牢也不肯吐出挪用的金钱，没能追回应该是真的追不回来了。但如今看来，陈先生似乎觉得，保住那笔钱，远比坐十年监狱更加重要。想想也是，有那笔钱在，只要上下打点好了，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在监狱里度过十年时光。剩下的钱，也足够让你在出狱之后过上你想要的生活。陈先生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会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对吧？”
　　“你们两个究竟想说什么？”陈与同渐渐不安起来，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江云浦耸了耸肩膀，“如果是早几年，以陈先生的小心谨慎，我们很可能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如今五年过去了，只怕陈先生或者说陈先生的伙伴，也没有当初那么谨小慎微了吧？只要我们想要调查，查一查这些年究竟是谁在帮你上下打点使钱，谁在帮你打通各处关节，谁会时不时想办法给你送钱送物进来……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到的事情吧？”
　　“找到了我们也用不着做什么。”秋水凝截口接了过去，“走正规程序太麻烦太浪费时间了，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我们只要把那个人看住，控制起来就可以了。让我猜猜，陈先生您这边，多长时间没有钱送进来会出乱子？监狱里的那些各路豪强，多长时间收不到您的孝敬会开始给您眼色看？三个月？一个月？或者更短？我很好奇呀，陈先生，要不您让我们做这个实验？”
　　“你们……你们这是违法的！”陈与同愤怒不已，他怒吼着，整个脸都开始扭曲了。
　　“是啊！”秋水凝大方承认道，“可是就像陈先生您做的事情一样，只有被警方抓住了证据把柄，那才叫违法，如果警方抓不住……那又有谁能来责怪我们呢？当然，您也可以报警。我相信，在您把当年赃款的去向交待清楚之后，警方会找到我们问责的。到时候我们自然会依法认罪。大不了进来待个几天陪陪您嘛！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家，掏几个钱像您这样上下打点一下，进来住几天度个假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疯了！”陈与同语塞，他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妄为又厚颜无耻的女人。对于犯罪坐牢毫无恐惧之心，也毫不介意承认自己内心的阴暗。
　　“我劝你最好相信她……她说的都是认真的。”江云浦捂着脸叹息道，“这女人连谋杀罪都敢担。不久前才因为连续杀人案刚刚进过局子。最后还不是給无罪释放了，警方拿她都没办法……”
　　“原来……原来……竟然是你！难怪……难怪……”陈与同恍然大悟。之前两人见到陈与同的时候，只有江云浦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陈与同完全没有注意到秋水凝。他以为，秋水凝只不过是个跟在江云浦身后凑个热闹的好事女子而已。
　　不过，毕竟秋水凝也算是个知名度相当高的公众人物，陈与同虽然并没有见过她本人，但关于她的报道，照片却是看过不少。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不久之前秋水凝的案子才刚刚被各大媒体大肆报道过。陈与同虽然人在监狱，一直以来上下打点都很充分的他，报纸杂志这种消遣用品却是从来不缺的。所以江云浦略微一提，他就立即想起了秋水凝的身份。
　　“原来你知道我呀，那事情就好说多了。”秋水凝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你应该看过有关我的报道，自然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本事。如今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们合作？要不要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认出秋水凝之后，陈与同立刻像个霜打了一般的茄子似的，一下子气焰全无。他绝望的用两手捂住面孔，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抬起头来：“如果我都说出来，你们保证不会再追究我的责任？”
　　“就像你说的，当年的当事人都已经死光了，我们如今再追究你的责任，又有什么意义呢？”秋水凝摊了摊手道，“而且你也知道的，当年的账目都已经不在了，即使我们追究，也没有能给你定罪的证据不是吗？即使你现在口头上承认了，将来也随时都可以翻供啊。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呢？”
　　“那我说的你们就会相信？”陈与同闻言有了点精神，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当然……要麻烦你说真话了。”秋水凝笑的温柔灿烂，“只要你给了我们满意的答案，我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不过，请务必一定要说真话，或者你要确信自己编的谎话足够圆满，不会被我看出破绽。如果你让我觉得你是在对我撒谎……那么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噢。毕竟，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只是一个冲动任性的恶毒女人而已。我想要做出什么事情或是对付什么人，完全不需要见到什么证据。”


第72章 实话实说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陈与同被秋水凝的笑容笑的心里发毛，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就急着喊出来表态了。
　　秋水凝气定神闲的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不如说说你们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 我通通都告诉你们。”不得不说， 陈与同是个相当识时务的聪明人。表明立场之后他迅速换了一副相当配合的态度。变脸之快，连江云浦都叹为观止。倒是秋水凝反倒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当初容家破产，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暗中捣的鬼？”江云浦开门见山的问道。
　　“唉……这事儿……我觉得还真不能怪我。”陈与同扭了扭身子，瘪着嘴说：“那容老爷子，实在是一点儿都没有经商的才能。对经营之道完全是一窍不通。要不是我帮忙看着，估计他早就被人骗的家底儿都不剩了！”
　　“那是容老爷信任你！而且他也付给了你作为经理相应的工资！”江云浦斥道，“你就说，你究竟有没有捣鬼！”
　　“我知道他信任我， 我一直也都做的很好的啊！要不是我，就凭容老爷的本事，只怕早就破产了。虽然……有的时候我确实会挪出来小小的一部分资金， 做一点自己的投资，但后来都还是如数还了回去的嘛！后来……我也不知道那搜商船怎么就出事了呢！不止是容老爷的钱，我自己的本钱也全赔了进去啊！要不是因为这样， 我肯定还是会还的嘛！”陈与同分辨道。
　　“果然是你挪用了公款！但是你却没有告诉容老爷， 反而是做了假账骗了他！对不对？”江云浦追问道。
　　“以容老爷的那个火爆脾气， 我要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 肯定得被他活活打死好吗！”陈与同连连摇头道， “我本想着，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容老爷生意破产了， 他家里还有那么些古董收藏呢，大不了以后我再帮着他东山再起嘛！我自己当时才是真正破产呢， 差点儿连饭都吃不上。谁知道，容老爷的气性竟然这么大！竟然受不了打击自杀了！喂！这可不能算是我害的啊！”
　　“那么当初剧院被江老爷收购之后，你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江老爷发现了账目的问题，对吗？”秋水凝问道。
　　“对，没错。”陈与同承认道，“他揭穿了我，让我自己主动离开剧院，从此不能再出现。否则就会向警方告发我。”
　　“这不合情理。”江云浦皱眉道，“以我家老爹的性格，如果他发现是你捣的鬼，肯定会直接告发你，不可能帮你隐瞒的。更不可能替你背这个黑锅，担下害容家破产，逼死容老爷这个罪名。”
　　“这……他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陈与同显得有些紧张，眼神闪烁着四处张望了一下。
　　他的这个转瞬即逝的眼神被秋水凝瞬间捕捉到了。她轻笑一声，道：“陈先生这么说，是想让我们自己去调查原因么？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果我们最后调查出来，这个原因其实你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故意不告诉我们……呵呵，陈先生，你懂的，我是个女人嘛，人品不太好，报复心还很强。谁让我不开心，我就一定会让谁不痛快。陈先生，你确定要冒这个风险吗？”
　　“行行行！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陈与同连连告饶，“其实我是容夫人的远房侄子！”
　　陈与同此言一出，秋水凝和江云浦不禁吃了一惊。随即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容老爷之所以会那么信任你，就是因为你是他夫人的亲戚。”江云浦颔首了然道。
　　“而江老爷之所以会帮你隐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秋水凝接着说道，“当时容老爷已经自杀，而容夫人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要是让她知道，害自家破产，逼死自家丈夫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侄子……只怕她立时也得跟着去了。江老爷不是为了袒护你，他这是为了保护容夫人。”
　　“对！没错！”陈与同自暴自弃的瘫做在椅子上，点头道：“当初江老爷对我说，不会揭穿我，但是要我远离容家人，再也不能打扰他们。我可是乖乖做到了的，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容家人有过联系了。”
　　江云浦与秋水凝对视了一眼，双双皱起了眉头。如果陈与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和如今韦家这桩案子，就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他们解开了一个谜题，但是另外一个谜题却仍然毫无头绪。
　　“听说你当年和刘团长关系似乎不太好，你们似乎经常起争执？”秋水凝换了个方向问道。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们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怀疑是我杀的他吧？”陈与同大呼小叫的说着。虽然身在监狱，但是他的消息倒是相当灵通，报纸什么的，一直都有人给他提供最新的。所以他也知道不久前韦家发生的命案。如果说容絮暖他当年接触的并不多，单看新闻还不一定能想起来是谁的。那么当年在剧院跟他曾经共事多年的刘团长，他则绝对是一眼就对上了号的。
　　“你只管老老实实交待，有没有关联我们自己会判断的。”秋水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我们又不是警察局的非得找个凶犯来交差。只要真的跟你没关系，左不会硬栽在你的头上的。”
　　“好吧好吧，我说。”陈与同无奈道，“我们当初确实经常争吵，老刘是个老古板，我的很多建议他都反对。我们俩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可这都是普通的工作时间的正常讨论，哪里至于因此结仇呢！”
　　“只是为了工作？不止吧？”秋水凝步步紧逼道，“我可是听说，你们在剧院刚刚宣布破产的那阵子吵的特别厉害。那个时候，剧院的经营都已经停止了吧？你们却反而吵的更凶了，这是为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剧院合并的事儿。”陈与同啧了一声，道，“老刘跟江老爷关系好，主张剧院跟江老爷的公司合并。”
　　“但是你却反对？”江云浦也回过味来了。
　　“我能不反对吗？这一合并，我挪用公款的事情很可能就要曝光了呀！所以我当然是反对的。”陈与同承认道。
　　“所以，当年那些容家破产，是江家韦家暗中捣鬼的这个传言，其实是你放出来的？“秋水凝想的更远，立刻抓住了重点。
　　“我……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陈与同瞬间语塞，但仍是强自狡辩道，“可最后还是江老爷棋高一着啊，哪怕顶着这样的名声，也还是把剧院給收购了。唉……要是知道他最后会放过我，我又何必枉做小人折腾这么一圈。”
　　“你这哪是枉做小人，你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小人！”秋水凝唾弃道。
　　“好吧好吧，我是小人。”陈与同索性自暴自弃的承认了，“可是，老刘的死绝对跟我无关啊！”
　　“哼，这可说不定。”秋水凝斜瞟了他一眼，“陈先生这么有钱，本事又这么大，就算是□□的事情，应该也不算多麻烦吧？”
　　“瞧您这话说的！”陈与同连连摇头，“我俩最多不过是口角争执，哪儿有什么深仇大怨啊！犯得着十年后我人在监狱，还特地去买凶报复他？说句实在的，我如今陷在这里，每日里开销也不小，哪有这份闲钱去报复他哟！”
　　“你这话我倒是信的。”秋水凝听到这里，反倒是乐了，“你们这种人，要钱不要命。真要报复什么人，肯定也是自己亲自动手，断断舍不得花钱的。”
　　“亲自动手我也没想过！”陈与同斩钉截铁的说，“实话说了吧！损人利己的事儿，我陈与同这辈子没少干！但这关键必须得是利己！就算我杀了老刘，我的账户上能多出一毛钱吗？杀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才不会去做！”
　　“你说的有道理。”秋水凝点头同意，“我们可以不相信你的人品，但是不能不相信你的智商对吧？”
　　陈与同连连点头，算是认同了秋水凝的说法。
　　“那么你知道有谁，会对刘团长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恨的想要杀了他的么？”江云浦问道。
　　“这个嘛……”陈与同沉吟道，“老刘这个人，也算是我一二十年的老交情了，为人老实巴交的，固执是固执了些，但是真的也不至于会招人恨到想要杀了他的地步啊。说实在的，这事儿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江云浦鼓励道，“什么信息都可以，只要是你能够想的到的。”
　　“嗯……要是有线索的话，我也愿意帮助你们啊。毕竟我跟老刘也是相识一场，他突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心理也不大好受啊……啊！我想起来了！”陈与同突然一击掌，叫了出来。“要说恨着刘团长恨不得想要杀了他的人，我可能还真知道这么一个！”
　　“是谁？”江云浦连忙追问道。
　　“容絮暖！”


第73章 凶手，容絮暖？
　　陈与同这话一出， 秋水凝和江云浦两人的脸色迅速变了。
　　陈与同状，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我乱说的啊！其实，要是我那姑母还在的话， 我肯定会以为是我姑母干的。当年我那个说辞， 最深信不疑的就是她。她认为是老刘跟江家韦家勾结，才害的容老爷生意倒闭， 最后走上自杀的道路。比起江家韦家，她更加痛恨老刘。当年在我面前，就天天挂在嘴边恨不得老刘去死……”
　　“可这明明就是你害的，你就这么欺骗她，没想过解释一下？”秋水凝脸色相当不好的斥道。
　　“我哪儿敢啊！”陈与同沮丧的说，“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啊！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容老爷就直截了当的自杀了。后来……你让我怎么跟我姑母解释？她跟容老爷关系那么好，要是知道一切都是我捣的鬼，还不得活撕了我！而且就算活撕了我， 她也不会放过她自己啊！我诚实一下不打紧，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哼，你那一条本来就是多余的。”秋水凝表现的相当不屑。
　　“好好好， 就算我这条烂命没用， 那我至少也得顾虑一下她吧？总不至于真的让她就这么去給容老爷殉葬吧？”陈与同耸了耸肩， 道， “所以她埋怨老刘的时候， 我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说啊。我以为日子久了，她总能放下的。谁知道她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最后没多久还是去了……”
　　陈与同的神色有些黯然。似乎这样的结果， 真的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他虽然为人自私贪财，但也并不是对自己的姑母丝毫没有感情。
　　“那容絮暖又是怎么回事？”江云浦接着问道。
　　“我这侄女当年还小， 我跟她接触不多。但是印象中，当年她一直是服侍我姑母身边的。”陈与同道，“如果说真的有谁会继承我姑母的想法，那肯定就是她咯。”
　　陈与同的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却是江云浦与秋水凝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两人又问了些其它的问题，都没有什么新的线索。于是就让陈与同回去了。临去前，陈与同再三询问，秋水凝表示只要他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实话，就保证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他还是可以继续过他舒舒服服的监狱生活。
　　告别陈与同之后，两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直接在监狱里借了电话，打给了陈国豪，报告此行的收获。同时确认陈与同提供的信息是否属实。
　　“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说谎。”陈国豪道，“我这边也刚刚查到，他确实是容夫人娘家那边的远方侄子。血缘关系虽然不近，但却算是容夫人看着长大的，所以一直跟她的关系很好。也是因为这个，容老爷当年才会对他委以重任。”
　　“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能查到，我也相信他不会再这方面撒谎。”秋水凝道，“问题是在关于刘团长的事情上，他有没有说谎的可能性？”
　　“我调查了他这几年的人际关系。他离开剧院之后，确实再也没有与剧院的任何人联系过了。”陈国豪道，“他也再没有见过容夫人或者容絮暖，和刘团长也再也没有过交集。在他进了监狱之后，就只有一个年轻人经常给他递送东西，帮他上下打点。”
　　“年轻人？跟他是什么关系？”江云浦问道。
　　“表面上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年轻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五年前陈与同进监狱的时候，他还在孤儿院里。但似乎从很多年前，陈与同就经常暗中资助他，他读书的钱都是陈与同提供的。”陈国豪接着说道，“只是陈与同做的非常隐秘，当年谁都没有发现过端倪。”
　　“这人才不会有这么好心做慈善呢。”秋水凝嗤之以鼻，“只怕是未雨绸缪。当年没有找到被他挪用的资金，只怕早就已经偷偷转到这个年轻人名下了。他人品这么糟糕，没想到倒是挺会看人的嘛！这么多年了，这年轻人竟然还是这样帮他打点着，竟然没有直接拿着他的钱跑路。”
　　“对，所以如今陈与同所有的对外联系都是通过这个年轻人的。”陈国豪道，“这个人我也调查过了，为人诚恳老实，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案发当天也有非常可靠的不在场证明。而陈与同也不太可能冒着让自己最后的靠山暴露的危险，让他在监狱外替自己杀人。”
　　“可是这么以来，我们就又回到最初了。除非这只是一桩普通强盗闯入事件，刘团长的被杀只不过是个意外。并且这名强盗必须武功高强，能够瞬间制服从小习武的容絮暖。”江云浦道。
　　“可是这样的人，应该也能够轻易制服刘团长啊。”陈国豪费解道，“没有道理容絮暖身上几乎没有外伤，而刘团长却身中数刀。我们原本以为，是因为刘团长试图反抗，才被歹徒袭击的。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容絮暖才是那个会对歹徒造成威胁的人。那这个结果就说不过去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容絮暖杀死了刘团长，然后再假装自己失忆吗？”秋水凝道。
　　“失忆是不是假装我不知道，但这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推测。”陈国豪理智的分析道，“秋小姐，我知道容絮暖是你的朋友，但我们就事论事。我也调查了容絮暖的履历，她确实在拳术上造诣非凡。根据她常去那家武馆的师父说，如果是三五个没经过训练的普通成年男人，等闲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所以，如果不是她主动配合，怎么可能了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了刘团长？”
　　“我明白了。”秋水凝沉吟了片刻，冷静下来道，“我不会因为和絮暖的关系，影响自己对事实的判断的。”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陈国豪问道。
　　秋水凝闻言，看了江云浦一眼，才慢慢的说：“我打算去问问梦寒。毕竟絮暖是她的妻子，这些年里，他们两个才是最亲近的人。如果絮暖真的心里藏着什么想法的话，梦寒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所以我想去问问他的想法。”
　　“这确实是个办法。”陈国豪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要询问容絮暖的事情，还是问韦梦寒最清楚了。只是这询问对他的伤害一定很大。作为朋友的你们开口，总比作为警察的我直接询问好的多。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达成一致之后，很快结束了讨论，一直站在一边的江云浦显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似乎就没说上几句话。虽然在这之前，他与秋水凝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很多内容也是他们刚刚商量好的。可是见到陈国豪与秋水凝一来一往相谈甚欢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开心。
　　“我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用。”江云浦跟在秋水凝身后，一边往监狱外走，一边喃喃的抱怨着，“就算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能把所有的事情解决的很好。”秋水凝这种女人的存在，简直是天生让男人们感到挫败的。无论面对什么事情，她似乎都能游刃有余。江云浦觉得，自己平素里竟然被人表扬的精明与强悍，在秋水凝的面前似乎完全无用武之地。
　　“谁说的。”秋水凝随手一抓，挽住了江云浦的手臂。混不在意的轻轻拍了两下，将小半个身子的重量靠了上去，懒洋洋的说道，“你可重要了！要是你不在，谁开车带我跑来跑去啊！要是叫黄包车，我只怕这会儿还在半路上吹风呢！”
　　“感情我的存在价值就是个司机？”江云浦更不爽了。
　　“你是个有用的司机！”秋水凝补充道，“老实说吧，其实我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陈与同，没有你在旁边肯定我的判断，我一个人是绝对不敢下结论的。”
　　“有吗？我看你相当胸有成竹的样子。”江云浦意外道，从秋水凝的表现上来看，完全看不出她心里曾经犹豫过啊。
　　“你看不出来，那是因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不管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没谱，但表现出来的一定要是非常确信的样子。”秋水凝道，“要不然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抓住弱点。”
　　“你以前究竟生活在多么步步为营的环境里啊！”江云浦感叹道。
　　“只是我习惯了不相信任何人罢了。“秋水凝面色平淡的说。
　　“不相信任何人？那……现在呢？”江云浦忍不住问道。
　　秋水凝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俏皮的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不过是个司机呀！”
　　“就算是司机，我起码也是全上海滩身价最高的司机！”江云浦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着笑声荡开，不久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息一扫而空。两人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棘手的，几乎还没找到任何线索的案子还在等着他们。宛如两个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一般，一边打打闹闹一边向前走去。


第74章 韦梦寒的看法
　　韦梦寒对于江云浦和秋水凝的到来是惊讶的。他虽然知道两人在调查他家的案子。但是很显然， 他并没有想到会调查到自己头上。
　　“所以，现在这个事情有点棘手。”三人在韦梦寒的办公室里落座下来，由江云浦先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之前的情况， 总结道， “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最有可能杀害刘团长的， 要么是你，要么是絮暖……”
　　“这怎么可能！无论是我还是絮暖，都不可能杀害刘团长的！”韦梦寒立刻否认。
　　“咳咳，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江云浦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问道， “有传闻说，你当初是为了顺利经营剧院，安抚容家留下来的老员工， 才特地娶了容老爷的女儿絮暖小姐为妻的……咳咳……应该没有这回事吧？”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韦梦寒愤怒的抨击道，“我可没有本事大到为了工作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娶絮暖为妻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引以为傲的选择！才不可能是因为这么愚蠢的理由呢！”
　　“这我相信你，你要是有这么好的演技能骗过所有人， 当初咱们剧团的当红小生根本就轮不着洛城东来当。”秋水凝点头赞同道。不过， 相比江云浦， 她显然更加直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絮暖比你的嫌疑更大。毕竟你当时人在剧院，虽然没有人能明确的证明你当时身在何处， 但至少也没有人曾经看见你进出。虽然不够严谨， 但也能算是一个不在场证明。而絮暖则本身就在案发现场。也可以说是除了刘团长之外，唯一一个确定在现场的人。”
　　“不， 这是不可能的！”韦梦寒连连摇头，“絮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但是，如果是为了复仇呢？”秋水凝接着将两人之前从各方面得到的信息告诉了韦梦寒。
　　“这不可能！”韦梦寒斩钉截铁道，“絮暖是我的妻子，我最了解她不过。就算她要报仇，也绝对不会使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手段。她要是真想报仇，十年前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接着他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道：“反正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我在她面前都只有送菜的份儿。”
　　“你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秋水凝也不得不认同了他的说法。
　　看来韦梦寒也并不是对容絮暖身手过人这件事一无所知。以容絮暖的实力，她真想报仇的话根本不用等这么久。
　　而且以她的能力和智商，也不至于选择这么愚蠢的方法复仇。杀了人自己还留在第一现场，作为唯一在场的当事人。
　　装失忆也实在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方法，因为毕竟没有人能假装一辈子。更何况，容絮暖的失忆也实在并不像是假装的。
　　“而且，我和絮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我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没有人能做戏做到这个份上，水凝，即使是你也不可能。”韦梦寒又肯定的说道。
　　“也是。”秋水凝赞同道，“而且就算絮暖真的怀恨在心，那也应该是江老爷是主犯，你们韦家最多只不过是从犯。她就算要接近仇人，也应该是选择嫁给这位江少爷才对。嫁給你这位和自家生意几乎没什么接触的韦公子，似乎也没多大用处。”
　　“喂！没有你这么说话的吧！”秋水凝话音刚落，韦梦寒还没有抱怨，倒是江云浦先站出来表达不满。
　　“云浦那个时候人在国外，没有那个机会。而且，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韦梦寒难得幽默了一把。
　　“总之，其实我也不太相信絮暖是凶手。不只因为我们是朋友，更因为我觉得这个推论疑点太多了。只是现在情况确实对她比较不利。”秋水凝道。“现在不止我们，警局那边也盯上她了，如果没有找到其它线索的话，恐怕絮暖会遇到麻烦。”
　　“所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得想办法让絮暖早点恢复记忆。”江云浦道，“我们在外面再怎么调查，也比不上絮暖恢复记忆之后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一下。”
　　“我也想啊！”韦梦寒两手一摊，无奈道，“我比谁都希望絮暖早点恢复记忆。每次看到她用那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望着我，我就觉得特别难受……现在我连家都不大敢回了……要是能让絮暖早一天恢复记忆，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要不要再去医院问问专家？看看絮暖什么时候能恢复？”秋水凝建议道。“顺便还可以咨询一下絮暖现在的状况恢复的如何，是不是需要调整药的剂量。絮暖说，最近这两天每次服了药，头都会有些不舒服，有时候还会隐隐作痛。不晓得是不是药的副作用，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问问医生？”
　　“药？什么药？”没想到韦梦寒听了却是一脸茫然。
　　“絮暖每天吃的药啊！怎么，你不知道？”秋水凝惊诧了。
　　“不对啊！絮暖出院的时候，医生亲自跟我说的。说絮暖出院之后主要是要靠静养恢复，药物对她这种精神方面的创伤作用不大。所以，他并没有給絮暖开任何药啊！”韦梦寒仍是一脸茫然的说。
　　“怎么会！那……那吴妈每天让絮暖吃的……究竟是什么！”秋水凝突然有些慌了。
　　“吴妈！对了！吴妈！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她！”江云浦突然跳了起来，“最先将我们把这桩案子往十年前容家破产的事情上引导，并且最早暗示我们絮暖小姐对梦寒有仇恨的人，不就是吴妈吗？”
　　“对啊！而且，她也符合犯案的一切要素啊！”秋水凝也瞬间反应过来，“容夫人当年对刘团长恨之入骨。受她影响最深的，除了身为女儿的絮暖之外，也有可能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吴妈啊！吴妈是容夫人从娘家那里带来的佣人，据说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直跟着容夫人了。她对容夫人的感情，不一定比身为亲生女儿的絮暖少！”
　　“而且她提出的怀疑梦寒是凶手的依据，是说絮暖小姐不会对亲近的人有防备之心。按照这个标准，她自己不是也符合吗？”江云浦又道，“同样的，刘团长也不会对她有所防范！应该说，她给人的感觉太稀薄，太无害，甚至连我们都被她骗了过去。在我们所有人的意识中，完全就没有考虑过她有犯案的可能！”
　　“这……不大可能吧……”韦梦寒仍然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他跟吴妈也算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家人感情的。“无论她对我是什么看法，但是絮暖却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应该不会做出伤害絮暖的事情吧？”
　　“那么，她为什么要瞒着你，給絮暖吃奇怪的药？”秋水凝质问道。
　　“这……”韦梦寒语塞，因为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吴妈要这么做。而且，再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了十年之久，为什么现在才突然想要报复呢？
　　突然间，韦梦寒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韦梦寒冷了一下，拿起了听筒。他还没有来得及将听筒提到耳边，话筒里就传出了陈国豪中气十足的声音，连屋子里的江云浦和秋水凝都能听得很清楚。
　　“喂！韦梦寒？是你吗？江云浦和秋水凝是不是都在你那里？”电话那头，陈国豪大声问道。
　　“没错，他们两人都在我身边。”韦梦寒回身与江云浦秋水凝两人对视了一眼，才回答道。
　　“那就好，省的我还得通知两遍。”陈国豪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不久前，我的手下在韦家附近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据他们说，这个人这两天总是在韦家门外徘徊。”
　　“可疑的人？絮暖没事吧？”韦梦寒听到这个消息，首先关心的就是容絮暖的安危。
　　“没事没事！我的人看着呢，能有什么事。”陈国豪不满的说道，“我的手下觉得这个人非常可疑，刚刚就抓来警局让我审问了。不过这人真是个怂货，我才刚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的什么都说了。”
　　“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什么人！”秋水凝忍不住凑过来催促他。
　　“行了行了，别催了，我这就说到了。”陈国豪道，“原来这货是你们家吴妈的干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这几天是想去韦家找吴妈要钱的。之前我们在你们家后院找到的那个□□的痕迹就是他留下的。他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去找吴妈。只是最近我们守卫森严了，他就没再找到机会，而吴妈又一直没出门……”
　　“吴妈的干儿子？那他跟韦家的案子有关系吗？”秋水凝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可是条大线索啊！
　　“应该没有。”然而陈国豪却给他们泼了冷水，“案发当天他在一家赌场赌博，有很多人都能替他证明。所以他应该是不可能有时间犯案的。”
　　“那你特地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啊……”秋水凝闻言相当失望。
　　“这小子交待，前几天，吴妈曾经托他买过一些药。都是一些含有镇定或者迷幻作用的药物。吴妈跟他说，自己最近有些老年痴呆的迹象，这种药可以医治。但是我查了，他提供给吴妈的那些药物，主要是精神病院用来治疗病人的，普通人吃了有可能会有晕眩恶心头痛的症状。我想提醒你们小心一点吴妈的情况……”
　　陈国豪的话还没说完，话筒就被震惊的韦梦寒掉在了地上。他猛地回过头，江云浦与秋水凝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不好！絮暖危险了！”


第75章 絮暖，危险了！
　　然而， 被众人所担心的容絮暖，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危机。此刻，她依然悠闲的坐在自家暖房里的山茶树下喝茶。
　　“小姐， 你怎么又坐在这里了？”突然间， 容絮暖的身后传来了吴妈的声音，“吴妈， 是你啊……”吴妈的突然出现让容絮暖吓了一跳。
　　“小姐，你不是说，只要坐在这里就会觉得不舒服吗？”吴妈面带关切的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容絮暖走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水杯和药瓶。
　　“没事的吴妈。”容絮暖微微笑道，“我有分寸的。如今我已经没有那么怕这些山茶花了。我想多在这里坐一会儿， 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每次我看着这些花朵，就有种仿佛能想起什么的感觉……”
　　“是吗……那你可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吴妈见容絮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劝。而是将自己手中的药递给了容絮暖， 道，“小姐，该吃药了， 别耽搁了时间。”
　　容絮暖没有推脱， 微微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就将吴妈手中的药片接了过来， 拿起了托盘上的水杯， 一口气将药片吞了下去。
　　“对了吴妈。”容絮暖吃了药，将水杯放回吴妈手中的托盘里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 “像这两天水凝穿的那种西式洋服， 咱们家有么？我昨天看自己以前的照片，似乎我以前也有那样的衣服， 你能帮我找出来吗？”
　　吴妈端着盘子的手微微一僵，问道：“小姐为什么要问这个？现在的这些衣服都不合您的意吗？”
　　“不是啊。”容絮暖笑道，“这些旗袍真的都很美，我也很喜欢。不过我今天打算出门，旗袍穿起来就太不方便行动了。连步子都迈不爽利，也就只适合在自己家里穿穿过过瘾。要是出门，还是更方便一些的衣服适合我。”
　　“可是小姐，其它家的夫人小姐，出门的时候也都是这么打扮的，从来也没见谁抱怨呀……”吴妈小声嘟囔着，“就算是水凝小姐，其实她的旗袍也不少哩。只是最近这阵子不怎么见到她穿了……”
　　“是吗？”容絮暖歪了歪头，道，“别人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啦……只是我一看到水凝穿的那些衣服，就觉得很适合我。这些旗袍确实很美，我也很喜欢。但总觉得穿着有几分不自在。”
　　吴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勉强道：“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帮你把衣服找出来。不过，现在外面不太平，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没关系，我并不打算去太远的地方。”容絮暖笑着说，“我打算去剧院那边找梦寒。我听水凝说，剧院离咱们家并不远，等会儿能麻烦你带我过去吗？”
　　“剧院……找姑爷啊……”吴妈的脸色渐渐开始有些不好看了，“小姐，你找姑爷是想做什么啊……”
　　“我想通了！”容絮暖爽朗的笑着站了起来，回过身看着身后树上鲜艳如火的山茶，“我决定了，以前的种种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了。从今往后，我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啪！”的一声轻响，容絮暖连忙转身，只见吴妈一脸惊愕，手中的托盘也已经砸在了地上。刚才的声音，就是盘子和水杯砸在地上发出的。
　　“小姐！”不等容絮暖上前关心，吴妈突然一把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姐！你的意思，是打算今后要和姑爷好好相处下去吗？可是……可是这样的话，容家的仇恨又要怎么办呢？”
　　“吴妈。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容絮暖轻轻握住吴妈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了，如今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活着的我们是不是能够得到幸福吗？当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和梦寒扯不上什么关系，我们又为什么要把上一代的恩怨算在他的头上呢？”
　　“怎么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吴妈急的泪珠直掉。“那老爷该怎么办……夫人该怎么办……小姐，你不能因为忘了他们就这么说啊！”
　　“那也可以等我恢复记忆再说啊！”容絮暖洒脱的说，“如果等到我恢复记忆之后，依然觉得为父母报仇更加重要，那就到让那个时候的我再去纠结吧！总之，现在的我只愿意向前走。”
　　吴妈还想说些什么，但秋水凝却轻轻的挣开了她的手，转过身走了两步道：“吴妈，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有可能接受不了。这没什么，我不会强迫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想法。将来，如果你还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的话，我依然会像亲人一样好好的照顾你。如果你始终无法接受，不愿意看到我们的话，我也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一定会让你安度晚年的。”
　　“呵呵……”听了容絮暖的话，她身后的吴妈却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小姐啊……你要赶我走了吗？你……又要赶我走了呀……”
　　“吴妈？”容絮暖觉得不对，连忙回过头，只见吴妈两眼赤红的看着她。
　　“小姐，你是想忘记老爷和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得到幸福吗？”吴妈神色古怪的看着她，道，“小姐……晚了！已经晚了！”
　　“你……你说什么？”容絮暖一愣。突然只见脑海中某些景色一闪而过，让她一阵晕眩，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但却一个不查被身后的树根绊倒，跌坐在树干旁。
　　“小姐，你忘记了，你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人啊！”吴妈一边笑着，一边一步一步像容絮暖走来，“呵呵……把什么都忘了，还真是方便啊！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你也忘了吗？”
　　容絮暖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猩红的眼色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旋转扭曲。她整个人趴倒在地，手指深深的扣入树下的泥土之中。
　　“红……红色的……好多好多红色……”容絮暖看着面前地上掉落的大朵大朵的红色山茶，口中无意识的低喃着。
　　“是啊……那么多的红色。”吴妈目光灼灼的看着容絮暖，眼中充满了狂热，“小姐，那都是你造成的啊！”
　　“我……是我……”容絮暖茫然的低声重复着。疼痛使她的双手更加用力，深深扎到树下的泥土之中。
　　突然，容絮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她下意识的抓紧了硬物，将它拽了起来。
　　容絮暖拽出来的，是被一件破旧的外套包裹着的东西。随着她的拖拽，包裹散落开来，掉落出一把沾染着点点暗红色的匕首。
　　容絮暖尖叫了一下，丢开了手中的外套，匕首重重的弹落在了地上，敲在不远处的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外套也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染满暗红的眼色。
　　“这……这是什么……”容絮暖看着眼前的一切，头痛的仿佛就要炸裂开来，无数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场景不停的在她面前回旋。她的眼前只看得见一片刺眼的鲜红。
　　“小姐难道不记得了么？”吴妈的声音低沉却又沙哑，直直的刺入容絮暖的耳中，“这是小姐你的呀！是小姐你说的，要为夫人和老爷报仇，我才会帮你啊！你说你已经查清楚了，当年确实是刘团长出卖了老爷，决定杀了他报仇的啊！只是没想到小姐你虽然杀了他，但自己也意外跌倒受伤。是我帮你处理了现场，还把凶器埋在这里的呀！小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不……我不会……”容絮暖捂着脑袋不停的挣扎。她拼命想抓住那些在她脑海中回旋的场景，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小姐，你还说过，江老爷死的那么早，也算他得了报应。但是韦家也应该付出代价才行！”吴妈的声音又一次在容絮暖的耳边想起。只是这一次她的眼前却模糊的连吴妈的脸都看不见了。
　　“不……不会的……”容絮暖拼命否认着，不知是在否认吴妈的话，还是在否认自己脑海中回旋着的那些可怕的场景。
　　“小姐，你怎么可以忘记老爷和夫人呢？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落得那样的下场呢？”吴妈此刻的声音低沉冷静，是容絮暖从未听过的坚决。恍惚只见，容絮暖只觉得自己的手中似乎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什么……”容絮暖喃喃道，她此刻几乎已经没有意识。随时都出在昏倒的边缘，眼前也只剩一片猩红色的残影，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老爷留给您的东西呀。”吴妈握着容絮暖的手，让她拿紧了那个硬硬的东西，“您看，老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保护着您呢！您怎么可以忘了他的仇恨呢？”
　　“不……不要……”容絮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拼命想要推拒，但却觉得自己的手脚仿佛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没事的，小姐……”吴妈再次呢喃道，“只要您轻轻的一按，一切都会结束了。吴妈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暖房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絮暖！”


第76章 命悬一线
　　“砰！”
　　随着韦梦寒的喊声响起的， 是一声尖锐的枪响。跟在他身后冲进暖房的江云浦和秋水凝，只来得及看到韦梦寒缓缓倒下的身影。
　　两人惊愕的望了过去，顺着他们的视线， 看见了不远处跪坐在地上， 手中还紧紧握着枪的容絮暖。
　　容絮暖的视线似乎在那一瞬间恢复了，弥漫的血色散去， 她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个缓缓倒下的身影。鲜红的血色在他身下缓缓溢开，凝成那时时刻刻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景色。
　　“不……不会的……这不是真的！”容絮暖整个人摊到在地，绝望的低喃着。
　　江云浦与秋水凝对望了一眼。江云浦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容絮暖的方向冲了过去。而秋水凝则是扑向了倒下的韦梦寒。
　　在容絮暖再次举起枪对准自己的时候，江云浦终于及时赶到，用力打下了她手中的枪支。吴妈似乎意图阻止， 但年老体衰的她却完全不是江云浦的对手。
　　“为什么要阻止我！”容絮暖绝望的扑了上去，“把枪还给我！还给我！”
　　江云浦拼命阻止她再次拿到枪支。但是此时他才发现，之前他听说过的， 容絮暖的身手很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他作为一个堂堂大男人，几乎控制不住容絮暖的动作。此刻的容絮暖似乎是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中，力气比平时更大了几分。江云浦使出全身力气， 却根本压制不住她的行动。
　　“絮暖！”不远处传来秋水凝的喊声， 对此刻的江云浦来说简直宛如天籁。
　　秋水凝冲着他们这边大叫着：“梦寒他没有死！子弹没有打中要害！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容絮暖的动作在一瞬间定格。她猛地回过头， 痴痴的看向韦梦寒的方向。
　　倒在血泊中的韦梦寒此时依然吃力的保持着清醒。秋水凝已经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撕开了他身上的衬衫， 用撕下来的布料手忙脚乱的在他的身上包扎着。丝毫不介意鲜血染满了自己一身。
　　“絮暖……”躺在地上的韦梦寒缓缓的向容絮暖的方向伸出了手，“絮暖， 来……过来我身边。”
　　容絮暖闻言立即走了两步， 随即又停了下来。她看着韦梦寒，眼中充满了内疚悔恨和难以言喻的感情。似乎很想立即扑到韦梦寒的面前， 但却迟疑着不敢接近。
　　“絮暖！快过来！”秋水凝抬头看了她一眼，“过来帮忙止血！你放心，梦寒命大，他死不了的！”
　　容絮暖闻言，梦如初醒一般的冲了过来，跪在了韦梦寒的面前，和秋水凝一起两人配合默契的帮助韦梦寒止血。
　　吴妈似乎还想上前，却被江云浦一把拉住，控制在了原地。
　　“你这个老太婆！你还想做什么！”江云浦怒斥道。以他的敏锐，怎么会没有发现，容絮暖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对韦梦寒开枪。这一切，一定都是这个老太婆的阴谋！
　　“那个韦家的小子……他骗了小姐！他骗了小姐啊！”吴妈哭的涕泪交横，“老爷和夫人死的那么惨，小姐怎么能忘记，怎么会忘记啊！”
　　江云浦根本不知该拿吴妈这个老妇人怎么办才好。她在那里胡乱扭动着身体，江云浦不费点力气还真抓不住她。可要是使的力气大了，毕竟吴妈年纪也是这么大了，真不知会不会弄处什么意外来。
　　“够了！吴妈！”江云浦正在为难，容絮暖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及时的化解了他的危机。
　　乍然听到容絮暖严厉的声音，吴妈身体一僵，停止了挣扎。江云浦松了口气，像她望去。只见秋水凝和容絮暖已经将韦梦寒的伤口暂时包扎好了。韦梦寒此刻在容絮暖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低头捂着自己的伤口休息。秋水凝则已经不知去向。大概是去屋子里打电话通知警方和医院了。
　　“吴妈！”容絮暖看着吴妈，严肃的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容家破产的事情，和江家韦家都没有任何关系！是父亲自己识人不清！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絮暖！”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韦梦寒突然惊喜的抓住了容絮暖的手，“你的记忆恢复了？”
　　“嗯……”容絮暖闻言低下头，温柔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吴妈突如其来的癫狂打断了。
　　“不，不会的！”吴妈连连摇头，眼神迷离的大声喊着，“夫人……夫人明明说……”
　　“母亲根本就不懂父亲生意上的事情！”容絮暖截口道，“而且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的意识就已经不太清醒了。而且，她也是偏听偏信的糊涂人！吴妈，不能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小姐！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呢？”吴妈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容絮暖，目光中竟隐隐带出几分仇恨，“夫人明明……明明死的那么惨！明明就是那些人害的！江家！韦家！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刘团长……他们统统都该死！”
　　“刘团长是你杀的？”不知何时，秋水凝又回到了暖房中。她向江云浦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已经通知了警方和医院。
　　“是我的错。”容絮暖接过话题，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刘团长不会死的……”
　　“絮暖！你的记忆恢复了！”秋水凝惊讶道，刚刚她因为去屋子里打电话了，所以并没有听到容絮暖与韦梦寒的对话。
　　“嗯。”容絮暖微微点头，随即又心疼的瞟了仍靠在她身边的韦梦寒一眼，“他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能不恢复吗？都怪我，要是我能早一点恢复记忆。梦寒就不会受伤了……”
　　“依照你平日里的水准，你这一枪已经算是打的够放水的了。”眼见容絮暖恢复了记忆，韦梦寒的伤势也没有大碍。秋水凝明显放松了下来，竟然有心情跟容絮暖开起了玩笑。
　　“只要能让你恢复记忆，梦寒估计宁可早点挨这一枪。”秋水凝开玩笑的说道，“若是早知道欺负梦寒就能刺激你恢复记忆，我们应该早点试试的。”
　　“絮暖，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都是吴妈做的吗？”江云浦始终记挂着的，还是悬而未决的案子。
　　容絮暖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吴妈一眼，黯然道，“吴妈老了，脑子一天比一天不正常。似乎总是记着母亲临死前的那两年。无论我跟她解释了多少次，容家破产不是江家和韦家的过错，我也不打算将父亲和母亲的死归罪于任何人。可是没有用，她总是听不进去。总是执拗的认为，我应该为父母报仇。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认为我是和她一样恨着梦寒的，嫁给他只是为了报仇！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原来如此。”秋水凝了然道，“难怪我们最开始完全没有觉得吴妈是在撒谎。原来对她自己来说，她并没有撒谎，她是真心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们当然不能从她的表情或者动作上看出破绽。”
　　“确实是这样的。”容絮暖低声道，“我觉得吴妈这个状态很危险，怕她再待下去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就想着，是不是应该送她离开。无论是送她回乡下的老家养老，还是去附近的养老院住着都好……我愿意好好照顾她的晚年，但是我也怕她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
　　“那为什么会是刘团长……”秋水凝问道。
　　“当时我觉得非常为难，毕竟我和吴妈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我们情同母女并不为过。如今要开口送她离开，我也觉得颇难出口，于是我就找了刘团长来谈谈。毕竟他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清楚当年的种种往事的人。”容絮暖难过的说。“后来刘团长主动提出，让他亲自跟吴妈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说服她改变想法。但是我却没想到……”
　　“都是刘团长不好！”不远处，吴妈仍在嘶吼着，“如果不是他对小姐说了什么，小姐怎么可能会想要抛弃我！他害了老爷夫人不说！还想挑拨小姐和我的关系！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去死！”
　　“是你杀了刘团长，还连你家小姐也不想放过吗？”秋水凝追问道。
　　“呵呵，是啊！是我杀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小人！”吴妈冷笑着说，“本来，我确实是想连小姐也一起……谁让她连老爷和夫人的冤仇都忘记了！可我却没想到，我对刘团长下手的时候，竟然被小姐看见了！我本以为完蛋了，但小姐却一脚踏空自己摔倒了，醒来后竟然还失去了记忆！我想，这一定是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一定是老爷和夫人给小姐的机会！让小姐可以有机会重新来过！”
　　“无论重来几次，我也不会愿意伤害梦寒的。”容絮暖认真的说道。“他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吴妈闻言一震，她愣愣的看着容絮暖，眼底里一片茫然。那一刻，她仿佛透过容絮暖，看到了她记忆中的另一个幻影。她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口中低喃着：“夫人……夫人当年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无论跟着老爷最终的结局如何，她始终不曾后悔……”
　　远处传来警笛的轰鸣声，再次笼罩了韦家的小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愚蠢的把存稿放进了存稿箱，然后忘记设置时间了……结果它们在存稿箱里默默的躺了一个礼拜……
　　好吧为了补回来，最近这几天我会每天更两张出来的，直到补全为止。
　　这样就算我日更的falg没有破好么……


第77章 伤感的结局
　　“其实， 对吴妈来说，我确实是个自私的女人吧……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抛弃她……”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容絮暖和秋水凝终于有机会再一次坐在韦家的暖房里聊天。容絮暖终于也有机会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甚至在我失忆之后， 我竟然又一次为了梦寒而想要抛弃她……”容絮暖至今想到吴妈， 心情仍然非常低落。“其实，如果不是我的行为刺激了吴妈， 也许她并不一定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
　　“我觉得，倒是未必。”秋水凝的看法却和容絮暖并不相同。“吴妈的想法偏激已久。就好比一个定|时|炸|弹，早晚会被触发。就算你没有想要送她来开的打算，她早晚还是会酿成惨剧。”
　　容絮暖闻言，有些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秋水凝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可以想想看， 那一天，她塞到你手里的那把枪，是在你对她提了想送她离开之后， 她才回房拿出来的吗？”秋水凝一针见血的指出。
　　“不，并不是。”容絮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所以，她早就决定要做些什么了， 一直都将武器藏在身上， 只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秋水凝道， “当初她杀害刘团长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 吴妈就立刻发难， 刘团长根本就没有防备。”
　　“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容絮暖叹息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自小是吴妈带大的， 她一直对我就好像亲生女儿一般。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一天她竟然会想要杀我……”
　　“吴妈偷偷给你吃的那种药， 似乎她自己也有在吃。那种药对人的精神似乎能产生很大影响，还好你并没有吃太久。但吴妈似乎已经服用那种药有一阵子了。”秋水凝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将警方的调查结果告诉容絮暖，“药的来路似乎有问题，陈警官那边已经在调查了。”
　　“难怪，”容絮暖点了点头，“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吴妈以前虽然始终都不能释怀我母亲的死。但却也并没有如此偏激，我说的话，她多少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这些年，她与我和梦寒，也都算相处的不错，没想到她最近竟然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果然，还是我对吴妈的关心太少了，竟然连她在外面有一个义子的事情都不知道。”
　　“陈警官说，吴妈的义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小混混。”秋水凝答道，“他的母亲以前曾经是容夫人家里的丫鬟，早年曾经和吴妈关系不错。后来因为跟人私通怀了孩子，就被撵了出去。吴妈一直对他们母子多有接济。因为撵出去的理由不体面，所以吴妈从来没有对容夫人或者你提过。后来，几年前，那个丫鬟生病死了，临死前就让自己儿子认了吴妈做干娘。那个小混混有时会帮吴妈做些事情，吴妈则时不时接济他一些金钱。倒也不是什么关系特别密切的母子。”
　　“原来如此。”容絮暖了然道，“可是他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危险的药物呢？竟然能控制人的神经，太可怕了……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心里完全充满了负面的想法。那种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这个……警方正在追查。”秋水凝说到这里，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因为陈国豪告诉她，这种药物的来历就连他们也没有任何头绪。按照小混混提供的方向调查过去，但却没有丝毫收获。小混混再三强调自己绝对没有说谎，但调查却没有丝毫进展。只知道这原本似乎是一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少量服用可以起到镇定神经的作用。但是，长期服用却有可能会导致精神失常。这种药物早已在国际上被列为禁药。所有的医院都不允许使用，却不知道这个小混混是从何处弄到的。
　　两人只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暖房中，山茶依旧开的绚烂，大朵大朵的红色花朵好似火焰般艳丽。
　　“对了，你还害怕山茶吗？”秋水凝突然想了起来，顺口问道。
　　“早已不怕了。”容絮暖轻轻摇头，“在我想起一切的那一瞬，我就明白了。我会那么怕山茶，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恍惚之中，隐约看到了吴妈拿着凶器和沾满血迹的外套，埋在了山茶树下。因为这些山茶树下的泥土，经常被我们翻动，松松土或者埋些花肥什么的。所以即使把凶器埋在这里，警方看见泥土里有近期被翻动的痕迹，也不会多加怀疑。而我，则在潜意识里记住了这一切。”
　　“而你看到梦寒就会觉得害怕，是因为怕他受到伤害是吗？”秋水凝此刻也已经明白，容絮暖即使已经忘记一切，却仍然记挂着韦梦寒的安危。
　　听了秋水凝的猜测，容絮暖点了点头，没有再做声，算是默认。
　　此时，暖房的门口处传来了韦梦寒和江云浦的声音，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了过去。
　　其实今天是韦梦寒出院的日子。原本容絮暖打算去医院亲自接他回家。但是韦梦寒却怎么都不愿意。他坚决反对让自家刚刚康复的妻子劳累哪怕那么一点点。坚定的要求秋水凝陪着容絮暖在家里等着就好，然后把无辜的江云浦抓做了壮丁，负责接他回家。
　　而此刻，韦梦寒与江云浦踏进暖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一片红艳的山茶林中，两个笑靥如花的女人正在看着他们。周围的花艳若朝阳，美不胜收，但却丝毫不及那花丛下的绝代佳人。只是，在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位佳人。
　　韦梦寒快步上前，轻轻将容絮暖拥入怀中。今天的容絮暖，恢复了她往日的装扮，干净利落的西装裤加女式衬衫，简简单单的马尾扎在脑后。若论美观，绝对是没有前几日吴妈为她精心挑选旗袍，细细盘发，仔细着妆的样子美。但是在韦梦寒的眼里，这才是他的妻子最美丽的样子。
　　“前几日看见你站在山茶树下，觉得你美的好像一个仙子一般。仿佛随时都要离开我飞走了。”韦梦寒将头靠在容絮暖的肩膀上，深情的低喃着。
　　“那……现在呢？”容絮暖低声笑着问道。
　　“现在……看见你站在山茶树下，更美了！美的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容絮暖追问道。
　　“好像我的妻子！”韦梦寒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在容絮暖的脸颊边亲了一口。
　　“咳咳！注意影响啊！”跟着他走过来的江云浦不爽的抱怨道，“你们夫妻两个，晚上关上房门再自己恩爱啊！这里还有两个单身人士呢！不要秀恩爱刺激我们好吗？”
　　“你要是羡慕，自己赶紧加把劲啊！”韦梦寒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热情的搂着自己的妻子。
　　江云浦闻言一愣，转过头看了秋水凝一眼。
　　秋水凝倒是不为所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微微笑了笑，说：“好了，如今梦寒也回来了，我就该光荣下岗了。要是再在你们家赖下去，就该讨人嫌了！”
　　说罢，她歪过头，笑嘻嘻的看着江云浦道，“东西我都已经收拾好了，放在二楼的客房里。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我带来的书有好像点多，箱子大概有些重。就麻烦江少爷帮我搬一下吧？”
　　“为什么是我！”江云浦颇为不服气，自己最近似乎总是在做苦力。刚刚把韦梦寒从医院给接了回来，人都还没坐下，就又被秋水凝抓了壮丁。
　　“不是你还能是谁？”秋水凝故作吃惊状的看着他。“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几个，伤。”指了指韦梦寒。“病。”指了指容絮暖，“弱。”指了指自己。“剩下的，你只要不残，那就只能是你了啊！”
　　“……算你有理。”江云浦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毕竟他也不能让有伤在身的韦梦寒，或者大病初愈的容絮暖太过劳累。至于秋水凝……呵呵，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手上捧过的最重的东西大概就是她的书本。
　　江云浦乖乖的离开了。秋水凝转过身看着依然腻在一起的容絮暖夫妇。拍了拍手，打断了他们的恩爱。
　　秋水凝开口道：“好了，打断你们一下，待会等我走了你们再继续恩爱吧。我有点事情想要麻烦你们。”
　　“所以你是故意支开云浦的？”韦梦寒惊讶道，他瞬间明白了秋水凝的意思。
　　“没错。”秋水凝坦白的点了点头，“所以也麻烦你们不要告诉他。”
　　“这……你究竟是要做什么？”韦梦寒有些为难。江云浦也是他的朋友，他并不想瞒着他。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洛夫人。想让你们再给我写一张许可信。”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将口袋中随身携带的纸笔递给韦梦寒，“之所以要瞒着云浦，是怕他知道了多想。他最近麻烦事够多的了，这点小事就不需要再让他费心了。”


第78章 共同分担
　　当秋水凝告别了容絮暖夫妇之后， 再一次坐上了江云浦的车子。江云浦发动了车子，但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 你刚才特地将我支开， 偷偷跟韦梦寒他们夫妻俩说了什么？”江云浦开门见山的问道。
　　秋水凝闻言吃了一惊，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她一脸诧异的看着江云浦道：“你在说什么啊？““别想糊弄我！”江云浦挑眉看着她， “我还不知道你？你怎么会是那么不识趣的人？看到梦寒他们夫妻俩久别重逢正在那里腻歪着。要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肯定会找个借口跟我一起离开的。怎么可能明明理由就放在面前，你却只把我撵走，自己却故意待在那里惹人嫌。”
　　“这倒也是。”秋水凝闻言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确实不可能这么傻。”
　　“所以你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江云浦斩钉截铁道，“水凝，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我问出来，你就一定会诚实的回答我。”
　　秋水凝闻言，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好吧， 你就跟我一起去， 行了吧？”
　　“去哪里？”江云浦闻言立刻来了精神， 迅速追问道。“你是不是打算去见洛夫人？”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秋水凝是真的吃惊了。
　　“这不难猜吧？”江云浦耸了耸肩， 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 “上次我们去见洛夫人的时候，你不是故意落在我后面， 又跟她多说了几句话么？我那个时候就知道， 关于洛夫人，你肯定还有事情在瞒着我。”
　　秋水凝无言以对， 她还以为自己隐瞒的天衣无缝，没想到江云浦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尊重她的选择，并没有追问。看样子，她确实过于自负，有些太小看这个男人了。
　　“还有，这次的整件事情，虽然洛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但你却始终很在意她。”江云浦接着道，“我还从未见你这么在意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已经确认对我们毫无威胁的对手。”
　　秋水凝继续沉默着，似乎默认了江云浦的看法。
　　“另外，当初你特地去找国豪，其实也是为了调查洛夫人吧？”紧接着，江云浦又抛下一枚重磅炸弹，“你还特地交待国豪不能告诉我原因。虽然你解释说只是怕我多想。但这理由却很牵强。你的演技毫无破绽，但国豪却并不是。他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兄弟，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话，那么至少他不会在我面前那么紧张，那么含糊其辞的。如果说里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不……其实我是……”秋水凝急着想分辨几句。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担心我，国豪也是担心我。你们都怕我卷入麻烦里。”江云浦转过头，神色温柔的看着秋水凝，“可是水凝，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一个男人，被你这样保护着，我并不会觉得开心的。”
　　“我……”秋水凝语塞，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你可以看一看梦寒和絮暖。”江云浦紧接着说道，“容絮暖其实跟你很像，你们都是坚强勇敢，连男人都望尘莫及的优秀女性。我和梦寒在你们面前，有时候可能真的反而不及你们能干。所以，当容絮暖发现吴妈出现问题的时候，她也是选择独自解决，而不是和梦寒商量。可事实上，如果她早早将吴妈的异常告诉梦寒，让梦寒也能够有所准备，可能最后的结局不会是这么糟糕的。”
　　“也许你们眼里，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江云浦认真的说，“可是我们毕竟也是个男人。也希望能够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水凝，虽然我承认，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能力的女人。但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即使再能干，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并不是万能的。总会有发生意外或者你始料未及的情况。而我，则希望自己能在那个时候帮的上你，而不是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秋水凝神色复杂的看着江云浦，她这一生，从未依靠过别人，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依靠别人。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以为自己是为了他好，她以为自己隐瞒的滴水不漏，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却没想到，对方早就已经看穿了一切，只是愿意选择尊重她，所以才故作不知。
　　这一次，如果不是见到自己执意孤身涉险，怕自己越陷越深。只怕他还会继续保持沉默吧……
　　这样的男人，秋水凝以前从未见过。她的心中，此时一片柔软，想要依靠些什么的欲望，此刻竟前所未有的强烈。
　　“我明白了……”半响之后，秋水凝终于叹息道，“先去洛夫人那里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说，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这一次无论你有没有主动问我，我都会原原本本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江云浦认真的看着她，真心实意的笑了。他转过身，发动了车子，向养老院的方向驶去。
　　当两人再一次出现在洛夫人面前的时候，洛夫人明显有些意外。
　　“我还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们了。”洛夫人道。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秋水凝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奈何事情总有意外嘛……”
　　“你们这次来找我，究竟又是有什么事情？”洛夫人倒是也没有过于介意这个问题，相当直接的问道。
　　“我想让您帮忙看看，这个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秋水凝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洛夫人接过纸包打开，只见里面是一片白色的小药片。
　　“这个是……”江云浦立即认了出来，“这不是吴妈给絮暖吃的药吗？不是全部被警方没收了吗？你怎么会有？”
　　“警方赶到之前，我从吴妈身上摸的。”秋水凝回答的毫无愧疚之意。
　　“你这样……不太好吧？”江云浦对秋水凝如此违法乱纪的行为颇不赞同。
　　“有什么不好的。”秋水凝则丝毫不为所动，“反正他们警方拿走了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而且如果事后我再问陈警官要的话，不是反而会让他为难吗？”
　　“……”江云浦无言以对，能将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他迄今为止只见过秋水凝一人。
　　洛夫人倒是完全没有理会他们这边的讨论，只是将药片捻下来一点，将粉末闻了闻，又放入口中尝了一下。
　　随即，她陡然变了脸色，将口中的药粉吐了出来，并立即用茶水漱了漱口。
　　“你们说这个药是有人拿给絮暖吃的？”洛夫人神色凝重的说。
　　“您放心，絮暖并没有吃多久，现在已经没事了。”秋水凝连忙解释道，“医生也说只要以后小心，不久就能完全恢复的。”
　　“那就好……”洛夫人闻言稍稍放下心来。
　　“洛夫人，您果然是知道这种药的，对吗？”看到洛夫人的表情，秋水凝就知道自己今天没有白来，“这些药是吴妈拿回来给絮暖吃的，同时她自己吃的更久。现在警方正在追查这种药品的来历。但是帮吴妈拿药的年轻人只是个跑腿的。按照他说的地点搜过去，早就已经人去楼空，警方什么都没能查到。而吴妈如今已经神志不清，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会得到这种药的。”
　　“原来如此……他们果然……并没有放过我……”洛夫人喃喃道。
　　“洛夫人，您果然知道些什么，是吗？”秋水凝追问道，“这种药，究竟是什么？”
　　“这种药……呵……是我们组织里用来控制犯人的药物。”洛夫人冷笑道，“如果服用的久了，就会像吴妈一样，神智失常。”
　　秋水凝闻言一凛，回头看了江云浦一眼，心中暗自震惊。她这也是第一次听到洛夫人如此直白的提及自己所在的组织。上一次，洛夫人只是隐晦的提点了她几句。而这次竟然说的如此直白。看来，这个神秘的组织对容絮暖下手的事情，终于激怒了洛夫人。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们的了。”洛夫人道，“既然他们不愿意给我留活路，那我也只能选择鱼死网破了。秋小姐，如今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只希望你将来不要让我失望。”
　　“我尽力而为。”秋水凝正色道。
　　而江云浦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两个女人，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关于洛夫人的身份，他虽然没有秋水凝了解的那么深刻，但其实自己也有过各种猜想。在猜到秋水凝对她特别关注之后，他私底下也做过各种调查。之前秋水凝所提到的情况，他其实也基本上都查到了。最后所得出的结论也和秋水凝差不多。
　　在来的路上，他们甚至构思了无数说服洛夫人的方法，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可是，眼下的洛夫人竟然如此合作，他们几乎还没费什么力气，洛夫人就主动提出要与他们合作，将自己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他们。这不但没有让他觉得轻松，反而让他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因为这说明，他们所面对的势力，是洛夫人都感到惧怕，并且自觉无力应对的。
　　“我所在的组织，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洛夫人缓缓喝了一口茶，定下心神，开始娓娓道来。
　　“叫做虞美人。”


第79章 神秘的虞美人
　　“虞美人？”秋水凝缓缓念道。随即她皱起了眉头， “我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听过？”江云浦觉得颇为意外。他自认为自己的记忆相当不错，作为一名律师，对于三教九流他也基本有所了解。但是他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名字的组织。
　　“这很正常。”洛夫人轻笑一声道， “秋小姐隐约听过这个名字， 但江少爷则完全没听过……正应该是如此。”
　　“这是为什么？”江云浦奇道。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只接纳女子的组织。”洛夫人答道，“它只在女性之间流传， 帮助女性，引导女性。是个只属于女人的组织。女性本弱，在这个本就不公平的社会里，千百年来都是扮演着被欺侮，被辜负的角色。有这么一个组织可以帮助她们，保护她们， 原本……确实是一件好事。”
　　“我当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触到这个组织的。”洛夫人又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为了丈夫和父亲闹翻。我的丈夫本是剧院里的当红小生，但那时候， 因为我父亲的影响力，整个上海滩，没有一家剧院敢雇佣我们。逼不得已， 我丈夫只得去码头做苦力。可他一直都是个演员， 何曾做过那样的力气活。没过多久， 他就病倒了。”
　　“那时候的我， 年轻， 乐观。觉得即使离开父亲，只凭我的才智与学识， 哪里还不能混一口饭吃？然而一直养在闺中的我却不曾想过， 几十年前的那个年代，比你们现在这个时候， 对女性要残酷多了……当我离家之后，我发现我根本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哪怕是路边的小商行，他们也不愿意雇佣一个女性做书记员或者账房！那些曾经对我的能力百般推崇，热情邀请我毕业后就去他们那里工作的老板。在我求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却直白的对我说，当初会那般对我友善殷勤，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没有了家世背景的支撑，像我这样的女子，即使再有能力，亦不值得一提。”
　　秋水凝闻言有些难过。她很清楚，洛夫人说的都是事实。这样的歧视与不公正，她也曾遇到过。但是，相比洛夫人，她已经算是相当幸运了。她遇到了一个相对洛夫人那个年代来说，好的多的时机。也在最困难的时候非常幸运的遇到了能够帮助自己，引导自己的人。虽然在这个年代，女性想要公平的找到一分工作仍旧困难。但比起洛夫人当年的状况已经要好很多了。
　　“那个时候，最终我也只能在纺织厂里找到一份最普通女工的工作。”洛夫人忍不住叹息道。“可那时，我丈夫病重，儿子年幼。只靠我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又怎么能够支撑的下去呢？”
　　“‘虞美人’的首领，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洛夫人道，“她出现之后，一下子就解决了我所有的困窘，宛如救世主一般……”
　　“那不是很好吗？”江云浦问道，“听起来是一个慈善组织的样子？”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那就好了……”洛夫人突然冷笑了一下。问道，“虞美人这种花，你们了解吗？”
　　“我对花草没什么研究。”秋水凝诚实的答道，“我只知道‘春花秋月何时了……’的那个‘虞美人’。”
　　“我见过那种花，一大片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很美。”江云浦答道。
　　“呵……那么你们一定不会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洛夫人冷笑一声，道，“虞美人的另一个名字，就是‘罂粟’。而祸害了咱们整个国家罪魁祸首——‘鸦片’，它的原材料来源，也是叫做‘罂粟’。”
　　秋水凝与江云浦闻言，不禁一惊。
　　“当然了，这两种花并不是同一种植物。只是他们的学名都是‘罂粟’而已。”洛夫人接着说明道，“‘虞美人’无毒无害，只是普通的美丽花朵。而‘鸦片罂粟’则含有能够让人坠落至地狱的剧毒。但是这两种花，从外观上来看，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不是专门的植物学者，几乎无法分辨。”
　　“而虞美人的首领，她的代号，就是‘罂粟’。你们懂了吗？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是无害的虞美人的时候……其实它也可能是一株致命的罂粟……”洛夫人叹息道……“一个组织，尤其是相当有势力的组织，无论的表面上看起来多么的光鲜亮丽，其背后是不可能没有阴暗面的。而这个组织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她们不但承认这一点。而且，负责在组织中背负着阴暗这一面的，就是首领本人。”
　　“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江云浦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的人脉算是相当广了，但是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
　　“你们可曾听说过湖南某地的‘女书’？”洛夫人突然提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我知道。”秋水凝虽然觉得洛夫人突然提的这个问题非常突兀，但依然点头答道，“我曾经看到一些史料记载里有提过。那是湖南某地女子之间的一种文字。只在女性之间流传。是一种只属于女人的文字。”
　　“没错。”洛夫人点头道，“‘女书’已经存在了一千年以上，但至今没有男人能够解读。呵呵，世人总是说女人藏不住秘密。可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秘密是只有男人知道，而他的女人却不知道的？但是反过来，只怕没有几个男人会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人，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江云浦闻言语塞，他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虽然自古以来社会上都是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好像真的没有哪种文字或者知识，是只有男人知道，而女人却不知道的……
　　“这个组织也是这样。”洛夫人道，“在女人们的圈子之间，不少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男人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可这样的一个组织，究竟有什么危险之处呢？”江云浦问道，“一个全是女人的组织，一个没有任何男人知道的组织，会有什么恐怖之处呢？而且听你的描述，这个首领也并不像什么坏人啊？”
　　“是这样没错，我至今认为首领是个了不起的人。”洛夫人感叹道，“她一生不知道帮助过多少像我这般身处困境中的女性。她虽然背负‘罂粟’之名，确实也做过很多对有些人来说非常过分的事情，但却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而她所对付的那些人，绝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咎由自取。所以，我至今……仍然非常尊敬她。”
　　“但是善与恶只有一线之隔。而且，有的时候，善比恶更加可怕。”秋水凝正色道，“我以前，曾经听说过这个组织的做法。确实，现如今有很多女性的遭遇非常可怜，而且很多时候，政府与法律却并不能保护她们。而这个名为‘虞美人’的组织，确实用非常的手段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妇女。因此，它在女性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我承认这个组织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但我仍然觉得，如果一个人的判断，凌驾于法律之上，这将非常可怕。某个人是否有罪不应该由一个或几个人单方面做出判决。为了保护某些人，而牺牲另一些人的利益……这样的做法是否合理，也不应该由个别人擅自做出决定。”
　　“正是如此。”洛夫人点头赞同道，“尤其是后来几年，‘罂粟’的做法愈发偏激。大概是见多了发生在女性身上悲剧的缘故吧，她几乎是仇视着所有的男人。我曾试着阻止她，但却没能成功。你们可以想象，组织里几乎所有的女性都曾受过男人的伤害。你根本无法要求她们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够理智客观。”
　　“因为一直处于保护女性支持女性的立场，所以这个组织在女性之中的地位非常崇高。不止是身份低微的女性，很多豪门贵妇也是她们的信徒。”洛夫人又轻轻笑了一下，接着道“与男人相比，女人更加离不开团体。上至贵妇人们的社交圈，下至纺织女工清洁女工，都有她们自己的小圈子。而男人们则由于对女人的轻视，他们几乎不会对自己枕边的女人防备什么。只要有心，又有人组织，你几乎可以通过女人们的关系网得到所有的情报。”
　　江云浦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其实仔细想一想，洛夫人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会让男人提起防备之心的，就只有像武则天，或者老佛爷慈禧那样野心勃勃且强势的女人。但是那种看起来柔情似水，平日里只知道料理家务，闲暇下来只喜欢和闺蜜逛街喝茶打打牌的女人，往往被认为毫无威胁。
　　可实际上，她们所蕴含的能量却是丝毫不容小觑的。任何内幕机密，只要她们愿意，几乎没有打听不到的。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简直连谍报机构都要自愧不如。只是她们的这种能力，平日里往往用在八卦聊天上。但若是有心人士加以组织利用，那确实是一股相当可怕的势力。


第80章 美人帐
　　“当然，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她们依然只是‘虞美人’。算不得‘罂粟’。”洛夫人又道，“后来‘罂粟’的年纪渐渐大了， 她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开始主动寻找那些精明能干，手腕利落， 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女人。”
　　江云浦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看了身边的秋水凝一眼。
　　“可是，这样的女人，却是不会轻易让自己落入困境的。”说到这里，洛夫人自嘲的笑了笑，“但是组织又很想要吸纳这个人， 那要怎么办呢？那就人为的给她制造一点困境，就可以了。”
　　“莫非你当初就是……”秋水凝惊讶道。洛夫人这样的人，会这般轻易被一个组织所控制， 本来就让她觉得奇怪。
　　“我不知道。”洛夫人坦率的摊了摊手，“如今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确实是‘罂粟’和她的组织帮助了我。并且在我的丈夫因病去世之后， 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的丈夫去世之后， 我就成了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那些年， 我学了很多这辈子我也没想过会接触的东西， 也为组织做了很多我至今也不愿意再提的事情……”洛夫人有些发怔的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 低声道，“无论是否情愿， 至少我做还算的不错， 组织几乎已经确定我就是下一任首领。可是最后我却逃了……因为，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对儿子的感情。在我对组织的了解越来越深之后， 我就开始害怕。怕有一天我做的事情终究会连累到我的儿子。然而即使如此，‘罂粟’也没有逼我。因为她能够了解，在一个母亲的心目中，最重要的始终是她的儿子。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无法割舍私心的我，其实本来就不是最适合的首领人选。”
　　洛夫人说到这里，看了秋水凝一眼道：“但是首领却让我必须完成一件事情才能够离开。那就是我必须要推荐一位各方面素质不低于我的继任者。”
　　“你推荐的……莫非是……”江云浦听到不禁震惊。按照洛夫人的说法，无论怎么看，秋水凝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的魄力能力，即使在男性之中，都是百里无一的。
　　“不是我，是小云。”秋水凝不等他的话说完，就将话头截了过去。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其实，原本我推荐的人选确实是你。”没想到，洛夫人却摇了摇头否认了秋水凝的说法，“只是，首领在考察之后，认为你的性格太过桀骜不驯，恐怕将来难以掌控，所以最后反而选择了祝云芳。于是她主动去接触了祝云芳，再后来她与云芳是怎么交涉的，我就不知道了。”
　　“祝云芳？她不是……”江云浦对于这位素未谋面，曾经的剧院红牌毫无印象。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祝云芳曾经是秋水凝的好友，也是曾洛城东的未婚妻。后来却不幸惨死在洛城东的手上。
　　而作为凶手的洛城东，至今还待在监狱里不见天日。眼前的洛夫人也正是为了维护自己杀了人的儿子，才会被困在此处。
　　“小云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曾经给过我一本册子。”秋水凝沉声道，“她说那个东西很重要，要我一定要好好保管。但是，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出事了。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看了里面的内容。发现里面记载的都是一些常人不敢想，也不应该想的秘密……我当时就怀疑小云的死与此有关。于是试着将册子里的消息放出了一部分。想试试看能不能将杀害小云的凶手引出来。老实说，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到小云的死会与城东有关。”
　　“你的猜测并没有错。”洛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到，云芳那个孩子竟然会那么大胆。竟然偷了那个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江云浦问道。
　　“那本册子，叫做‘美人帐’。”洛夫人道，“记载着组织里重要的成员名单，和她们汇报来的重要信息。里面有高官的妻子，政要的情人，军阀的姨太太，富商的女秘书……只要你能想得到，几乎涉足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行业，而将她们所掌握的秘密汇总起来，几乎能够动摇一个国家。”
　　“幸好我家人口简单，人际关系单纯……不至于有这方面的威胁。”江云浦闻言不禁庆幸道。
　　“你想的太天真了。”洛夫人冷笑道，“你家人口简单，但是你有没有请过女佣厨娘？你的心腹助手有没有妻子情人？他们的家里有没有扫洒丫鬟？如果首领真想得到你们家的秘密，你觉的你们家真的是毫无破绽？”
　　“……”江云浦闻言无言以对。
　　“那么……小云的死果然于此有关？”秋水凝追问道，“难道城东是无辜的？”
　　“祝云芳确实是城东亲手所杀。但是……”洛夫人垂下眼睑，轻轻敲了敲之前被她搁在茶几上的半片药片，“事后我才发现，那个时候有人让他服用过这种药物。这种药在组织里的名字，也叫做‘虞美人’。控制人心，毁灭人性……有毒无毒只是一线之隔。你们既然已经见过絮暖和吴妈吃下这种药之后的状态，就应该明白，城东当时的情况也是一样。他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了。他只知道是自己亲手杀了云芳，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你既然知道……但是为什么却不说出来？”秋水凝道。“这样不是让城东蒙受了不白之冤吗？”
　　如果真如洛夫人所说那样，若是洛城东没有服下那种药物，他当时就不一定会失去理智，从而对祝云芳痛下杀手。即使在祝云芳死亡这件事情上面，他仍然有罪，但确实不应该由他一人背负所有罪责。
　　“我当时……也并不能确定。”洛夫人叹息道，“我并不知道云芳和首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要偷走美人帐，为什么‘罂粟’又要借城东的手杀了她。当年，即使我说要脱离组织，‘罂粟’也没有伤害过我。我很确定她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人。所以一开始云芳出事的时候，我并没有怀疑过首领，只以为真的是城东一时冲动。可直到后来，你为了查明真相，渐渐的放出了美人帐里才会记载的信息，我才发现事情有异。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回想起城东当时的状况有问题，可那时候早已什么晚了。”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洛夫人道，“当年我第一时间选择了为城东隐瞒一切。后来我再想说出真相，也已经来不及了。时过境迁，我手中早已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认为警方能够凭借我的只言片语查到这个隐藏了这么久的组织。届时城东仍是无法逃脱罪责……甚至，有可能还会因为我泄露了组织的秘密，而使他陷落到更加危险的境地……还不如现在，虽然他身陷囹圄，但至少……他是安全的。”
　　秋水凝默然，她觉得自己能够了解洛夫人的痛苦和挣扎。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无辜的，但却无法替他证明清白。自己明明知道全部真相，但是却无法说出来……这种煎熬，足以使一个母亲发狂。
　　突然之间，她觉得无法再为以前的那些事情责怪洛夫人……那是一个绝望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的最后挣扎……
　　“秋小姐，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洛夫人一眼看穿了秋水凝的想法，开口道，“这个结局，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城东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至少他现在安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用他要挟我做任何事情。而城东，终于也不用再受自己良心的折磨。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母子来说，都是最好的。”
　　“所以，那个组织果然是以洛城东的性命来要挟你来杀我。可是……为什么？”秋水凝不解的问道，“我拿到册子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有意放出一部分册子中的信息，想引出于此事相关的人。你当年既然已经察觉，那么那个组织更加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什么直到最近，她们才开始有所动作？”
　　“秋小姐，其实你不知道。你对于‘罂粟’来说，一直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就像我当初非常看好你一样。在‘罂粟’看来，你简直是她期望中最完美的继承人。你机敏睿智，冷血无情，懂得利用自身的每一点优势。只要你愿意，简直没有任何男人能够逃出你的魅力。”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是舍不得除掉你的。”洛夫人道，“当年放弃你选择云芳。其实‘罂粟’也非常犹豫。但她总觉得你太过危险，难以控制。一但处理不好，反而有可能导致组织的秘密泄露。她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她是不会接触你的。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你。她在等那个能够成为你弱点的人出现。”


第81章 引蛇出洞
　　“她希望我继承她的位置， 那么自然不会选择强迫的手段。就像当年她也没有强迫你一样。”秋水凝沉吟道，“所以她在等我动心，等我喜欢上什么人。这样我在感情上就有了弱点， 她便可以借此切入控制我。”
　　“确实是这样。”洛夫人道， “这是‘罂粟’一贯的手段。她相信无论多么强势独立的女人，一旦动了感情， 就一定会被牵制。”
　　“那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耐心？”江云浦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洛夫人无奈的摊了摊双手，道，“自从我退出组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罂粟’了。最近这一次的联络，来的又急又突然。直接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对我下了格杀命令。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究竟为什么。”
　　“那位首领想要我的命， 但是……你却并没有杀死我……那么，她们对絮暖下手是为了惩罚你吗？”秋水凝又问道。
　　“其实我也很迷惑，因为这并不是‘罂粟’一贯的风格。”洛夫人有些犹豫的说， “她虽然对男人心狠，但是对女性却一向都是颇为宽容的。但是她在云芳和絮暖身上的做法，却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么我可以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秋水凝正色道， “那就是， 现在的‘罂粟’， 很可能已经换人了。”
　　洛夫人闻言， 瞬间了然：“确实有这个可能。当年我离开的时候，‘罂粟’的年纪就已经很大了， 所以她才会急着找继承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么这件事情就比较微妙了。”秋水凝肃然道。“小云的死很可能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祝云芳就是因为卷入了继承人之争， 所以才会意外惨死？”江云浦迅速反应了过来，“然后几年之后的现在，另一位继承人终于成功的掌控了‘罂粟’的全部势力。因此就开始清除自己觉得有威胁的对象了？”
　　“我想，确实是很有这个可能。”秋水凝点头道，“一个组织行事风格大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换了首领。但是，至于具体的真相究竟如何，光凭目前的这一点信息，我们暂时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江云浦关注的问题比较重点。“如果我们将所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警方的话……”
　　“没有用的。”洛夫人截口道，“虽然我能告诉你们这些，但是你也应该很清楚，这些内容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虽然组织能随时联系上我，但我却早就已经失去了组织联系的方式。如果真如你们所分析的， ‘罂粟’早就已经换了人的话。那么我都不一定认识这个人，更加谈不上了解她。最近这几次，每次联系我的时候，组织都是通过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女性传递消息的。而且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我就没有见过同一个女性出现过两次以上。我们手上仅仅只有这么一点线索，你要怎么找人？”
　　“可是……水凝应该知道吧？她的那本册子里，不是有很多成员名单吗？”江云浦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秋水凝。
　　“呵……你倒是问问她，敢不敢把册子拿出来？”洛夫人冷笑一声，道，“我虽然没看过全部，但也能大致猜的出来。里面的内容只要公开，只怕立即就要天下大乱了！”
　　江云浦闻言，回过头看着秋水凝，期待她的答复。
　　秋水凝与他对看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行。那本册子绝对不能拿出来。别说交给警方，连你和陈警官，我都不会让你们看的。那里面的内容，只能烂死在我一个人的肚子里。”
　　“那名单……”江云浦仍不死心，即使只有名单，交给陈国豪调查，应该也能查出蛛丝马迹。
　　“也不行。”秋水凝再次否认道，“里面不少都是陈警官上司的妻子情人，还有一些他根本得罪不起的高官家眷，你让他怎么查？你这是想让他送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江云浦有些丧气的说道，“总不能坐以待毙把？”
　　“只有一个办法。”秋水凝正色道。
　　“什么方法？”江云浦问道。
　　“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江云浦闻言一愣，“你这是要以身为饵？不行，我不同意。”
　　“我又没说这个饵是我。”秋水凝神色淡定的瞟了他一眼。
　　“那还能是谁？”
　　“云浦，这个诱饵自然是你啊！”秋水凝似笑非笑的看了江云浦一眼。“‘罂粟’究竟是不是已经换了人，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是，无论这位首领是想吸纳我还是想杀死我，这其实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我突然有了弱点，那就简单的多了。”
　　“这个主意不错！”洛夫人抚掌大笑道，“真不错，这是组织一贯的手段。即使真的是想杀了你，那么她们也会选择先抓住你的弱点，设下连环的陷阱，让你的死亡看起来自然而且意外。组织从来不会选择直接动手袭击，毕竟，若是那样做的话，暴露自己的几率太大了。要不然，她们之前也不会特地选择我这个有弱点在她们手中，但是却早已脱离组织，无法威胁到她们的老太婆对你下手了。所以，无论‘罂粟’有没有换人，她们这个组织的做法总归是不会改变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假装你的弱点？”江云浦瞬间明白了秋水凝的打算。
　　“只能是你了不是吗？”秋水凝歪着头看着他，“毕竟我最近这一阵子，唯一接触比较多的男人就只有你，就算找别人来假装，也没人会信啊！总不能说我突然之间疯狂的迷恋上梦寒了吧？”
　　“你倒是敢！我估计你等不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出手，容絮暖就能直接灭了你！”江云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好啦，你也不用担心。”秋水凝觉得江云浦似乎仍在担心，于是拍胸脯保证道，“虽然这个任务确实是比较危险。但是我会保护你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江云浦忍不住气结。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啊！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呵呵……”洛夫人看着他们笑道，“你们俩这个状态挺好的。估计用不着演戏也能骗得过去了。”
　　“哪儿能呢！”秋水凝不满道，“终于到了我发挥演技的时候了，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让她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鬼迷心窍情根深重情比金坚生死相许！”
　　“别别别！千万别！”江云浦连连摆手，“你还是放过小的吧！我可没你那种逆天的演技！要是看着你对我鬼迷心窍情根深重情比金坚生死相许……我非得吓晕过去不可。咱们还是怎么正常怎么来好吗？求你了！”
　　“那好吧……”秋水凝颇为不满的勉强同意了江云浦的建议。毕竟，演戏的对手不给力，她也没办法啊……
　　“好了！”洛夫人拍了拍手，引起了他们两人的注意，“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你们的忙了。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在我老婆子面前秀恩爱，碍眼的很！”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随即起身告别了洛夫人。
　　走到门口，江云浦仍旧忍不住回过头又多问了一句：“洛夫人，您还有什么要提醒我们的么？”面对这么一个闻所未闻的组织，他实在有点心里没谱。
　　洛夫人微微愣了一下，缓缓笑了起来。笑容中仿佛依稀可见当年的芳华绝代。
　　“相信自己的心……”洛夫人道，“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听到的，只要信任自己心中所想，你便永远不会后悔。”
　　离开了养老院之后，江云浦与秋水凝之间。很久都保持着沉默。
　　“我还是觉得有些怀疑。”江云浦道，“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但是这么多年以来，这个组织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事？这有些不可思议了吧？如果洛夫人说的一切属实的话，这个‘罂粟’所拥有的势力，恐怕连改朝换代也不是做不到。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代的承传，这个组织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没有做过？”
　　“唉……”秋水凝轻轻叹息一声，道，“女人的心很硬，为了她们在乎的东西，哪怕再残忍再可怕的事情，她们也能够做的出来。但是……女人的心又很软……改朝换代……呵，说的容易，可是哪一次改朝换代少的了血流成河？女人心肠太软，始终做不了这样的‘大事’。即使拥有力量，但是能够护住自己身边在意的事物，对她们来说便已经足够。她们做不出那种，为了‘天下’‘大义’牺牲无数生命的事情。这样的魄力，是男人所独有的。而这样的女人……千百年来，也只有唐朝武后一个人而已。”


第82章 醍醐灌顶
　　江云浦闻言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是如此。在面对选择的时候，女性往往比较被动。她们首先想到的总是如何保护自己， 很少会主动产生野心或者侵略性。
　　即使是像秋水凝这种算得上心狠手辣的女人， 她也只会在面对极端威胁的时候才会出手反击。她们往往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主动攻击别人。这也是这个庞大的组织存在了这么多年，却依旧能够保持神秘， 没有引起外人注意的原因。
　　“女人要的，往往没有男人那么多。”秋水凝又分析道，“只要自己和身边的人过的安稳幸福。对她们来说就足够了。她们往往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颠覆天下，江山染血这样的事情。女人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其实我们面对的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严峻？”江云浦又问道， “能不能与那位‘罂粟’好好的沟通一下呢？如果她并不打算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我们又为什么不能与她们和平共处呢？反正那边‘美人帐’留在你手上也没有什么用处，为什么不能还给她算了呢？”
　　“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秋水凝轻笑道，“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我和洛夫人又何必如此忌惮。”
　　“而且，我只说了，女人心软， 做不了改朝换代的大事。但我何时说她们做不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秋水凝又道， “女人的心也可以是很硬的， 为了保护她们认为重要的东西， 即使伤害无辜的人， 她们也会在所不惜。伤天害理？她们其实从不畏惧。”
　　“所以女人果然还是很可怕。”这是江云浦最后得出的结论。
　　“呵呵，谁说不是呢？”秋水凝笑道， “所以， 诱饵先生，从今往后， 你可要小心一点咯！”
　　看着秋水凝脸上的笑容，江云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后有点凉凉的。
　　秋水凝笑罢，又突然严肃了起来。她认真的看着江云浦，正色道：“若是我们的推测不错，‘虞美人’真的换了首领的话，那我们面临的麻烦可不简单。以前洛夫人认识的那个‘罂粟’，听起来倒是比较好沟通的人。但是如今的这个……啧啧……从她的行事作风来看，只怕要比前任心狠手辣的多。”
　　秋水凝认真分析着：“如今我们唯一的优势，就只有这本‘美人帐’。但是我们却不能保证她手里一定没有复本。这个烫手山芋，我不敢轻易动用，而她却不一定有这个顾忌。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是被动被算计的一方的。一旦主动出手招惹她，将会面临怎么样的手段，我们都还不知道。所以，这样贸然把你牵扯捡来，我也不知道究竟对还是不对……其实到目前为止，她的几次行为，都没有实际牵扯到你。可见她至少现在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得罪这个神秘的组织的话，说真的我还是挺过意不去的。所以，你要不要还是先考虑清楚比较好一点？趁现在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置身事外？”江云浦不可思议的挑眉瞪了她一眼，“难道我还不算是你的朋友？你有麻烦，我不应该帮忙吗？而且，就算不是为了你，梦寒和絮暖不也是我的朋友吗？这个奇怪的组织害的他差点丧命。我的员工也被她们害的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剧团也被她们搅的一团糟……就算她们目前没有直接对我本人做什么，可我也不可能继续容忍她们如此放肆吧！”
　　“水凝！趁今天这个机会，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江云浦突然双手抓住秋水凝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双眸，认真的说道，“我一直都说过，你这个毛病不好，很不好！什么事情都想自己一个人抗下来，你以为你是神仙还是超人啊？就算你再聪明，依然不过是只有一双手，两条腿的普通人而已。甚至就体能而言，长期缺乏锻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根本连个普通人都还要不如……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能独力解决所有问题的？”
　　面对江云浦直白的话，秋水凝愣了愣，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个……我……”秋水凝顿时语塞。她的这个毛病，其实存在已久了。江云浦对她提过好几次，她也已经答应要与对方共同分担。但是每每事到临头，她的第一反应依然还是现将其他人撇清关系。然后再考虑自己一个人应该如何解决事情。
　　“我觉得你缺少一个起码的常识。”江云浦又道，“女人，天生就是应该让男人保护的！啊……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我看不起女性。恰恰相反，像你和容夫人这样独立又坚强的女子，我向来都是相当尊敬的。但是，不管你们再聪明能干，女性在身体素质方面，天生就是比男人弱，这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如果是像容夫人那样从小锻炼的倒还好些。可是你……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单纯依靠脑力搞定也就罢了。但是只要一牵扯到需要实际动手的情况，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根本连吴妈那样的都制服不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天天妄想着自己能独当一面了好吧！”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秋水凝明显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偷偷咽了下口水，又缓和了两句：“当然，我说这些，绝对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不久之前你不动一根手指就让三个大男人自相残杀的光辉事迹，我还历历在目呢。所以对于你的能力，我是绝对不会产生怀疑的……”
　　“但是，你也必须承认，即使是你，也总是会有顾虑不到的地方。”江云浦接着说道，“就像当初，你救杨紫陌的时候，如果不是紫陌作为女演员一直锻炼，身手不错，反应也快的话，你那两次突然之间扑倒她，你跟她两个都很可能会受伤的。最后你把自己关进地下室里的举动，更是危险万分。要是我了一点晚发现你留下的线索……哪怕只晚了那么一点点的话，你都有可能会发生意外……前几天容絮暖的事情也是如此，你虽然猜到了一切，但最后吴妈疯狂的举动你却没有料到。如果不是容絮暖自己意志坚定，并没有完全受到药物的控制……那么在梦寒冲进门的那一刻，根本就等于把自己送到了靶子上。就连跟在后面的我们两个，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而且这还是在我们并没有与这个组织正面对抗的情况之下！”江云浦强调道，“接下来我们面临的麻烦只可能更大更复杂，如果你不能扭转过来这个思维模式，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
　　江云浦的话尖锐，直接，并且确实不好听……但却直白的戳进了秋水凝的心里。
　　秋水凝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有这样的问题。她无法信任任何人，也无法依靠别人。即使是她真心以待的朋友，她可以为朋友们做任何事，冒再大的风险也再所不惜。但却从来不曾想过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与支持。
　　这大概与她的经历有关吧……她想。打小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妹妹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妹妹总是能够得到身边人的纵容与帮助。但自己却不同，父亲自小就把她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要求她时时刻刻都能做到独当一面。依靠别人，甚至听从别人的意见那都是绝对不可以的。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终其一生说一不二，从来也没有听过别人的任何意见。
　　即使在曾经拥有过的爱情中，她也不曾依靠过别人。她与楼尽雪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她为主导，楼尽雪脾气很好，又是她父亲的门生，尽管一直都对她颇为照顾，但却从来也不曾像江云浦这样反驳过她的意见。
　　所以，从潜意识里，她觉得，只有像她妹妹那样的女人，才会需要男人的迁就与照顾。而她自己是没有这样的资格，也没有这种必要的……
　　她在这短短的前半生里，还从来没有要求别人为她做过什么事情。仅有的一次，也只是要求曾经的爱人楼尽雪，能够在与家族决裂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共同面对风雨。然而就只有这么一次，她却仍然还是失望了……她并没有责怪过楼尽雪，但是，从那以后，就更加加深了她的这个信念：这个世界上，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其他人，无论关系再好，感情再深，依然是不能依靠的。
　　待到很多年之后，她再次回想起往事。才发现当年在与楼尽雪相处的时候，自己其实也并不是没有问题。如果她那个时候能够不那么强势，而是表现的更加信任，更加依赖楼尽雪一点的话……也许他们并不一定会走到那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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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接连出了好几次问题，之前几张发表时间还被我搞错了……真正该打……以后一定会每天检查的……


第83章 新出炉的恩爱情侣
　　秋水凝并不是一个无法正视自身错误的人。恰恰相反， 在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读过的书也越来越多之后，她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性格方面的缺陷。这些年来， 她也一直都努力的在改正自己。
　　无论是将自己性命的安危放到江云浦的手中， 赌上他对自己的了解。还是主动插手容絮暖夫妻之间的事情……这些事情，放在以前都是她绝对不会去做的。但如今她却都在努力尝试， 尽可能的让自己能够更加信任别人。
　　只是，这仍然不够，她的想法根深蒂固的埋在心底深处。每每到了抉择的关头，她的第一反应仍是会潜意识的将其他人排除在外。而江云浦的这一顿训斥，可谓将她彻底敲醒了。
　　“你说的对，是我又犯了糊涂。”秋水凝看着江云浦， 轻轻点了点头，认真的承诺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止如此， 不久的将来，我可能还会需要容絮暖，韦梦寒， 甚至杨紫陌， 柳从容她们的帮助……我很清楚， 我一个人是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 我确实应该更加相信我的朋友们。云浦， 谢谢你提醒了我。如果下一次我还是这样犯糊涂的话，你一定还要这样敲醒我！”
　　“你能够这样想， 就太好。”江云浦最终叹了口气， 也轻轻笑了起来，“你放心， 不管多少次，我都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敲醒你的！”
　　“那就要拜托你了！”秋水凝盈盈笑道，笑容是江云浦从来不曾见过放松，“从现在开始，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我的……‘男朋友’！”
　　“呵呵，好说，好说。”江云浦答应的也非常痛快，“也要请你多多关照咯！我的……‘女朋友’……”
　　毫无疑问，秋水凝是个很有效率的人。在理清了思路，决定了要怎么做之后，她便相当有节奏的展开了相关的工作。
　　其实炒作新闻这种事情，对于秋水凝来说，是相当轻车熟路的。当初她的各种新闻长期霸占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她能干的编辑张元应，罔顾她个人的意愿肆意捏造的。但是，能以各种捏造的夸张新闻占据头条位置，很明显张元应的宣传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而秋水凝虽然以前并没有参与过这方面的工作。但作为没见过猪走也天天看见猪跑的当事人。对于怎么样才能让一则新闻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还是很有章程的。因此，不过短短三天，“知名大作家找到真爱”这则新闻，已经红遍整个上海滩。
　　而身为他们两个共同友人的韦梦寒夫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相当震惊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来求证了。关于如何面对朋友们的关心，在消息发布之前，秋水凝与江云浦就曾经展开过讨论。
　　对于这个问题，两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江云浦并不想瞒着朋友们，他主张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们，从而得到他们的帮助。但秋水凝则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如果要瞒过敌人，首先就必须要瞒过自己人。她确实相信自己的朋友们是不会泄密的，但是要知道，“虞美人”的势力范围很广，而且几乎无孔不入。谁也不能保证韦梦寒他们身边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像吴妈这样的人。虽然她在江云浦的说服之下，已经愿意向朋友们寻求帮助。但她依然主张保守部分秘密。她觉得，将全部实际情况坦白的告诉朋友们，不止是自己冒险，同时也是让朋友们承担了不必要的风险。
　　“可是，我们如果事先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到时候，突然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求助，那不是反而更加危险吗？”江云浦依然不赞同，“至少也应该让他们心里有数，有所准备才行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秋水凝点头同意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防，毕竟‘虞美人’的势力可谓无孔不入，万一消息走漏，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那……说一部分？”江云浦建议道。“说一个即使泄露，也不会被怀疑的版本？”
　　“有道理！”秋水凝与江云浦对视一笑，相当狡黠。两个人一个是律师，一个是作家，对于玩弄文字游戏这一招，都可谓非常擅长了。
　　所以当韦梦寒急匆匆的打电话来追问传闻真假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这样经过两位文字高手过滤过的真相。
　　“是这样的。”江云浦随意的支在办公桌是，一只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另一只手拎着电话回答着。
　　“之前有个不长眼的混蛋，竟然看上了水凝。水凝不愿意，对方竟然还死缠烂打。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很过分。原本水凝的意思是想不搭理这这个人的。结果对方竟然还挺有势力的，等闲得罪不起。水凝也不想跟对方硬碰硬，所以只好找我来帮忙了。让我假装是她男朋友，好让对方死心。这也算是最简单，最有效率的方式了。这种事，你说我能不帮忙吗？对吧，必须不能袖手旁观吧！”
　　“原来如此……”电话那头的韦梦寒颇为遗憾的叹息道，“我还以为兄弟你已经成功了呢！我刚刚还跟絮暖说，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前几天还完全没声音，结果竟然这么快就如胶似漆了……这要是别的女人倒也还罢了，但对方可是水凝，你竟然也能这么有效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哼！对不起了！效率不高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哈！”江云浦颇为不爽的冷哼了一声。韦梦寒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追到秋水凝，难道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不过你还是得给兄弟一个准话。”韦梦寒追问道，“你跟水凝……这事儿究竟有没有希望啊？上次你俩一起从我们家离开之后，我跟絮暖就都已经压上赌注了。我说你对水凝小姐是认真的，你俩有戏，早晚得在一起。絮暖却说就算你有这心思，也不一定有这胆子；就算有这胆子，也不一定有这本事……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说兄弟，你可得争气啊！絮暖这么不看好你，你可更得争口气啊！虽然说吧……追求水凝小姐的这个技术难度嘛……大概确实是高了那么一点儿……但是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句话的事儿！兄弟我绝无二话！”
　　“我先谢谢你了！”江云浦道，“不过你还是算了，不用你帮忙了。我可是从水凝那里听说了，你当初追你老婆的时候，可没少闹笑话。明明是早就两情相悦，当初都被你给折腾的跟水深火热似的。最后要不是靠水凝出手帮忙，你连你自己老婆都还不一定能成功娶回家呢！帮我？你还是算了吧，你别把我眼下这大好的形势给我搅黄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说话呢你！我有你说的那么没用吗！”韦梦寒不满的嘟囔道，但很快他就又兴奋了起来，“话说起来，你那边现在是大好形势？这么说的话，就是有戏了？”
　　“有，必须有！”江云浦毫不避讳的说。他与韦梦寒是打小的交情，说起这些事情自然没什么顾忌。当年哪怕他人在国外，韦梦寒追求容絮暖的时候，也没少给他写信通报情况。所以他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隐瞒韦梦寒。
　　“原来如此。”韦梦寒一副我果然猜中了的语气，“我就说嘛，只不过对付一个纨绔而已，办法多的很，你干嘛要牺牲自己亲自下场演戏啊。果然吧，打着假戏真做的主意吧？呵呵，以你小子的精明，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嘘……嘘……小声点儿！”江云浦压低了声音，叮嘱道，“水凝可不知道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保密啊！这要是让她知道我在算计着假戏真做，那我铁定就没戏了。你可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啊！最好连你老婆也别讲。万一她为了打赌能够赢你，出卖我，那可怎么办！”
　　“哎呀！对的对的！”韦梦寒深以为然，道，“我肯定不告诉她。絮暖这人，为了赢我肯定会不择手段。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不能给你使绊子的！”
　　“你俩为了打个赌竟然这么拼啊！”江云浦感慨道，“话说，你们到底是赌了点啥啊？”
　　“哎呀，你不知道！赌注可重了呢！足足半年份的洗碗！”韦梦寒道。
　　“……我不认识你这种人！”
　　江云浦这厢刚刚气冲冲的将电话挂断，秋水凝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刚刚是梦寒打来的？”秋水凝看了看江云浦的脸色，问道，“你怎么感觉有点生气的样子？”
　　“梦寒那小子，竟然和他老婆拿咱俩的事儿打赌！赌咱们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过分不过分！”江云浦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
　　“他们果然是闲的太无聊了。”秋水凝闻言嗤笑道，“看样子，你这个老板给他放的假有点太久了。他的伤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硬逼着他在家里赋闲也太为难他了。我觉得你已经可以让他回来上班了。”


第84章 突然出现的哥哥
　　“有道理！”江云浦一边笑， 一边在心中给韦梦寒撒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同情眼泪。
　　经过上次一劫，他眼下恨不得黏在自家老婆身上。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分开。此时让他回来上班，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吧！
　　但是秋水凝既然已经这么说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听呢？
　　更何况， 韦梦寒确实休息了太久，所有的工作都丢给自己这个老板一个人来完成。他却还有心情为了下个月谁洗碗这样的问题， 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打赌！看样子果然是让他闲的太久了。
　　在心里默默的给韦梦寒判定了惩罚之后，江云浦心情愉悦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秋水凝也相当自然的沏好一壶茶，拿着刚刚拿进来的报纸，江云浦办公桌旁边的沙发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打开报纸看了起来。
　　他们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其实已经持续几天了。为了维持“热恋中”的公众形象。两人在这几天里一直都是出双入对，从未分开过。本来江云浦的的打算， 只不过是每天下班之后约个会，需要应酬的时候再一起约着出现。
　　但秋水凝却觉得这样做太没有效率了。如果要是约会或者应酬，还得让江云浦特地去她家接她。他们明明就住的很近， 只要江云浦每天上班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就可以了啊。反正她的工作是在哪里都是能做的。这样的话更加有助于两人之间培养默契。
　　而且，不管是一起出现制造话题，还是如果碰到什么意外情况， 他们都能立即沟通协力解决。同时也更加符合他们“热恋中如胶似漆”的形象。
　　这样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江云浦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所以最近的这几天， 他们一直都是同进同出的。除了晚上仍是各回各家， 两人几乎如同连体婴一半， 走哪都在一起。感情自然是突飞猛进，秋水凝眼下已经相当自然的将江云浦的办公室视为了自己的。江云浦的属下们对这位准老板娘的日日报到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每天一早， 则是秋水凝检验成果的时候， 最近，每天一到江云浦的公司， 她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份报纸来看。
　　而今天，正看着报纸的秋水凝脸色却突然凝重了起来，她放下报纸，面色有些难看的对江云浦道：“云浦，我想，我们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江云浦闻言一惊，两人认识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秋水凝的脸色这么难看呢。
　　“究竟怎么了？”江云浦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秋水凝身边安慰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分担。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
　　秋水凝的脸色依然凝重，她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江云浦的问题，只是愣愣的人盯着眼前的报纸，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
　　江云浦见状，也跟着转移了视线，想看看报纸上究竟有什么内容能让秋水凝如此为难。但他看了报纸，却更加迷惑了。因为秋水凝正看着的，是以往她从来不会关心的政治新闻的那一版。这一部分内容，往往只有身为律师的他才会关心。
　　对这些内容，秋水凝往常都只是一掠而过，毕竟这一版的内容，和他们这种平民百姓一般扯不上什么关系。跟他们有关的八卦娱乐的那一个板块，还在后面几个版面呢。
　　江云浦又仔细看了两遍，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他下意识的又靠近了秋水凝一些，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正在这时，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将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两人连忙回头，只见江云浦的办公室大门此刻已经寿终正寝的歪在一边。而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两人望过去的时候，那人伸出来的长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很明显的，此人就是使大门阵亡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青年男子，这一点，即使是对自己的外貌颇有自信的江云浦也不得不这么承认。与他斯文优雅的文化人气质不同，门口男人的长相更加精致，且具有明显的侵略性。英挺俊朗的五官美的张扬肆意，轮廓硬朗，仿佛刀劈斧琢一般。如果让江云浦来评判的话，他会说这是一个如同雕塑一般俊朗的年轻人。
　　但这位俊朗的年轻人却绝对来者不善。他不但一上来就踹毁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而且江云浦透过敞开的门看出去，还能看得到几个保镖样的人物，正在外面拦着自己的属下们，不让他们靠近办公室分毫。
　　江云浦简直惊呆了，他这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发火，眼前这个男人却率先发难了。
　　他一眼看到仍然挨的很近的江云浦和秋水凝，眉头立刻拧的死紧。只见他快步冲到了两人面前，一把将江云浦拽了起来，攘到了一边。但是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面色深沉的瞪着秋水凝。而秋水凝则别过了脸去，眼神闪烁着不肯与他对视。
　　“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江云浦一个不防备，整个人被攘了个踉跄。好容易稳住身形，只见那人仍是一脸凶相的瞪着秋水凝，心里顿时也来了火气。
　　“我想干什么？”来人冷笑一声，转过身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只怕你还没有这个资格知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江云浦闻言更怒，挽起袖子就想冲过去。不管输赢，这个时候是男人就应该先打一架再说话！
　　“云浦住手！”自男人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秋水凝，此刻却突然发声了，但是却是阻止了江云浦。
　　江云浦身形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秋水凝：“为什么？难道你认识他？”
　　“呵呵，你以为呢？”男人挑衅的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和水凝之间的关系，岂是你能够相提并论的。”
　　“你！”江云浦闻言更怒，又向前冲了两步。
　　“住手！”秋水凝再一次大声呵斥道，“云浦，冷静一点，别被这家伙挑衅了。”
　　“我挑衅他？”男人不满的瞟了秋水凝一眼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好吗？”
　　“你别闹了！”秋水凝没好气的瞪了男人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哥！”
　　“……”
　　“什么？你……你叫他什么？”江云浦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太够用。
　　秋水凝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瞪了那个男人一眼，并使了个眼色。男人耸了耸肩，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刺激江云浦的内容，而是转过身对门外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将办公室的门重新掩好，之后又退了回去。同时另一些人，则将门外那些眼中充满好奇的，江云浦的属下们拦在了离办公室一段距离之外。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男人再次回过身，相当不客气的在秋水凝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依然眼神挑衅的看了江云浦一眼。
　　眼见江云浦又要发作，秋水凝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江云浦怎么说也是一名律师，情绪控制还是相当到位的，他几乎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没有回应男人的挑衅，径直在沙发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着秋水凝，等待着她的解释。
　　“介绍一下。”秋水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指着自己身边那位闯进来的英俊青年道，“这位，是我的亲生哥哥——刚刚回国的驻法国外交官，叶修竹。”
　　江云浦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已经被秋水凝扔在茶几上的报纸，头版政治新闻那一页，某个角落里正写着我国驻法外交官日前回国的消息。秋水凝大概就是看到了这条消息，之前才会是那个反应的吧……
　　“你这边我就不用介绍了。”秋水凝没有理会江云浦的沉思，而是没好气的又瞪了身边那位名为叶修竹的年轻外交官，“能找到这里来，估计你连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已经查清楚了吧？”
　　叶修竹似笑非笑的着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你等会……”江云浦仍然觉得反应不过来，“你的身世我前阵子才刚刚亲自调查过的好吗？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不就只有一个孪生姐妹吗？哪里又冒出来这么一个亲生哥哥的？更别说你姓秋他姓叶，这算哪门子的亲兄妹？要是你真有个哥哥，你爸还用得着逼你继承家业？”
　　“是啊！我爸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好儿子，自然是用不着我了，可惜他没这么好的福气！”秋水凝边说边嘲讽的看了叶修竹一眼，又道，“当然，我也没这么好的福气，能摊上这么个好哥哥。反正这个哥哥永远就只会在不需要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添乱！”
　　“你就不打算……再仔细解释解释？”江云浦见秋水凝又面色不善的闭紧了嘴巴，忍不住提醒道。


第85章 水火不容的兄妹
　　“我没什么好说的， 让他自己说好了！”秋水凝回过身瞪了叶修竹一眼，“我懒得解释那么多，你自己说吧！”
　　“等会！”叶修竹叫道， “凭什么要我先跟他解释啊！要解释也应该先让他跟我解释解释， 这小子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跟我啊……就是咱们家那点儿破烂秘密都可以告诉他的关系！”秋水凝翻了个白眼道，“有本事你就什么都别说， 反正你现在想问的那些事情，人家全部都知道，而我是不会浪费工夫跟你解释一个字的！能不能让他开口跟你解释清楚，就看你自己怎么跟他沟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江云浦面前气势十足的叶修竹，在秋水凝的面前， 却像是矮了一节的样子。他丝毫不敢反驳秋水凝，而是狠狠的瞪了江云浦一眼。
　　江云浦有些尴尬的捏了捏鼻梁，缓和道：“这位……叶先生， 咱们眼下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您先给在下解个惑？回头您想知道什么，您只管问我， 只要水凝没意见， 在下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修竹又瞪了江云浦一眼， 才回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我确实是水凝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没错。只是她们姐妹从小就被送去秋家抚养，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相处过。”
　　“所以， 水凝其实是秋家的养女？”江云浦总算开始有点明白了。
　　“也不能完全算养女吧。”秋水凝依然别过脸，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哥。叶修竹只得自己继续解释下去， “我母亲就姓秋， 是秋老爷唯一的亲姐妹。秋老爷其实是我的亲舅舅。秋家一直人丁单薄，我舅母身体又不好，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年纪大了，舅舅急的不行。但是他又不愿意抱养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我母亲身上。但是，我母亲成婚多年，也只生了我一个孩子，算是叶家的独苗，自然不可能过继给他。后来，当我母亲终于再次怀孕的时候，舅舅简直比我爹还要激动。”
　　“为了掩人耳目，让宗族里其它的人没有闲话。舅舅从我母亲怀孕的时候开始，就让舅母也假装怀孕。”叶修竹接着说道，“后来，我母亲生下了水凝她们姐妹。虽然舅舅只需要收养一个孩子就好。但是她们是孪生姐妹。若是分开养大，将来只要看着她们如出一辙的长相。就会发觉其中有问题。于是舅舅索性一次收养了她们姐妹两个。”
　　“哼！”秋水凝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我虽然不承认自己是秋家的女儿，但是我更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叶家的亲戚！”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被瞒在鼓里的好不好……”叶修竹苦笑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年纪也还不大。他们为了怕我不小心说漏嘴，我爸直接把我丢到住宿学校住了一整年。等我放假回来的时候，你们俩早就被送到舅舅家去了。而我，从都到尾都不知道母亲曾经怀过孕，只是以为秋家多了两个表妹。在你们出生后，舅舅为了怕秘密暴露，这些年来跟我们家的走动都少了。我还是直到母亲去世的时候，才从她口中得知了这个秘密。”
　　“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定下要去国外留学了，根本没时间跟妹妹相认。”说到这里，叶修竹的脸上满是遗憾，“我只来得及跟我最好的朋友楼尽雪说了这个秘密。我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欢水凝，所以出国前，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妹妹。却没想到，当我再次回来的时候，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他确实好好照顾了你的妹妹，没错啊。”秋水凝冷笑了一声。从叶修竹进门开始，她就没有给过对方一个好脸色。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寒玉做的不对。”提到当年的往事，叶修竹的面色也有几分沉痛。他看着秋水凝道，“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就算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
　　“你觉得是我杀了她？”秋水凝怒急反笑，自从知道叶修竹回国的消息。她就知道两人之间早晚一定会有这么一场冲突，只是没想到叶修竹竟然来的这么快。只怕是这人即使人在国外，也一直让人关注着自己的消息。自己的死亡风波传出的时候，只怕他立刻就知道消息了。会任期未到就突然回国，只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还真是关心你妹妹啊！”秋水凝嘲讽道，“你的任职应该还没到期吧？怎么？一知道她死了，工作也顾不上了，立刻就赶着回来了。”
　　“我一开始以为出事的是你！”叶修竹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些年来，秋水凝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他自觉亏欠妹妹良多。可是，他现在自己肚子里也还憋着一肚子气呢！
　　想想看，他不过就是去法国工作了几个月而已，结果没过多久就天翻地覆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简直天天都过的心惊胆颤好吗？
　　先是国内传来消息，说秋水凝死了，死的还很莫名其妙。他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已经整个人都非常不好了。只是碍于工作无法立即赶回来。结果人还没走成呢，国内又传来消息。原来他这个妹妹并没有死！
　　但这对他来说依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因为死的虽然不是秋水凝，但却是他的另外一个妹妹！
　　对于这两个妹妹之间的恩怨纠葛，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能不清楚吗？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立刻派人去老家调查情况。结果得到的消息竟然是，连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也已经不幸身故了！
　　最后得到这一连串消息的叶修竹实在是坐不住了，匆匆交待了工作，连夜买了船票就回来了。回国后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想找秋水凝问个清楚，但却没想到赶到秋水凝家里，却发现那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自然又是连忙托了人调查，好不容易才终于查清楚秋水凝最近的行踪。终于得到准确消息的他，深知自己妹妹的个性有多别扭。很清楚她如果知道自己已经回国的话，绝对会对自己避而不见，到时候想要找到她就没那么容易了。唯恐迟则生变，于是，今天一大早就带着手下浩浩荡荡的来堵人了。
　　“好了，我都说完了，你也应该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修竹叹了口气，缓了缓口气问道。他不过出国数月，他妹妹身边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身为兄长，他自然无论如何也是要把这一切的原委给搞清楚饿……
　　秋水凝瞟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现在还来我这里装什么大哥的架子，楼尽雪跟秋寒玉堕落到那个地步，都不见你去管管。等到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死了，你却跑来找我兴师问罪，算是个什么意思？”
　　“堕落到那个地步？你什么意思？”叶修竹皱起了眉头。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秋水凝诧异道。
　　“够了！别再拐弯抹角了！你究竟想说什么！”从进门开始一直被鄙视到现在，叶修竹也有些不耐烦了。
　　“咳咳！”眼见秋水凝翻了个白眼又要开口讥讽，江云浦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一对一点都不合拍的兄妹的对话。
　　“很抱歉打扰你们两位的讨论。”江云浦先道了个歉，才接着说道，“只是如果你们再这么争执下去，恐怕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了。叶先生，之前水凝已经说过的，其实您想要知道的事情，在下也算半个见证者，所以大部分疑问应该都能回答的。在下是一名律师，又是局外人的身份，相信我的看法是相对来说应该还是比较客观的。如果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替水凝把您的疑问一一解答。”
　　秋水凝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叶修竹见状，瞪了江云浦一眼，才颇为不甘心的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水凝刚刚的意思是，楼先生和秋小姐他们夫妻两人，其实沉迷鸦片已经很多年了，这件事情，您不知道吗？”江云浦开门见山的问道。
　　“什么？”叶修竹闻言惊愕不已，“鸦片？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沾染这种东西！尽雪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身为外交官的叶修竹自然相当清楚鸦片对人的危害有多大。而在他的印象里，楼尽雪还是当初那个和他一起留过洋，积极向上，品行端方的进步青年。虽然他当年因为秋家姐妹的事情，与楼尽雪决裂。但也从来不曾想过，曾经那样一个阳光开朗的青年，最终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可事实确实是这样的。”江云浦认真解释道，“我事后特地去调查过，他们家附近的村民，还有楼先生后来住的医院里的护士都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秋水凝诧异道。


第86章 每见亲人被逼婚
　　“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叶修竹闻言， 整个人都有些颓然的瘫在沙发里。他抬起双手捂住眼睛，语气相当沉重，“当年我知道你离家出走失踪的事情， 回国之后就跟尽雪大吵了一架。我当时也努力的找过你， 但是却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我一气之下甚至连舅舅和父亲都怨上了……”
　　“没过过久，我父亲也去世了。我因为工作的关系， 干脆举家搬到了上海，跟老家那边彻底断了联系。后来偶然发现当时已经名噪一时的知名女作家竟然就是你……可是你却从来不肯好好跟我说话，我们总是没几句就吵起来。我知道这不能怪你，是我没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没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保护你。这些年来，我在心里一直有些责怪尽雪， 同时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寒玉。所以从来没有回过老家，和尽雪的联系也很少。就连舅舅去世的消息，我也是很久之后才从同乡那里知道的。就算偶尔跟尽雪联系的那几次， 他也从来没跟我提过他们的状况……”
　　“你一直都是这样迟钝，无论什么事情，等你反应过来， 早就黄花菜都凉了。”秋水凝忍不住又嘲讽了两句， “这么说的话， 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跟寒玉相认？”秋水凝终于明白为什么秋寒玉会被逼到跑来找她要钱了。要是她早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外交官哥哥， 只怕她早就已经找上门去了。
　　“没有。”叶修竹摇头道， “当时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楼尽雪的时候，就交待过他最多只能告诉你一个人。那个时候毕竟两家情况已定， 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应该与你们相认。寒玉的那个性子， 我实在是不敢告诉她真相……本想着等我留学回来再考虑是不是要私下跟你们相认的。结果没想到我刚出国没多久就出事了。”
　　“我觉得你是跟国外有仇。”秋水凝似乎已经把嘲讽当做了一种与哥哥对话的日常模式，“每次一出国就有亲人出事。我看你以后还是在国内好好待着吧。”
　　“我也这么觉得……”叶修竹对于秋水凝的嘲讽语气倒是相当习惯了， 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看样子我是真的不能出国……每次都是，待在国内这么久都没事，一出国就出事……”
　　江云浦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对兄妹的互相挤兑，这会儿他已经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所以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死的？”叶修竹又回到了正题，“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害死他们两个。你这个人，嘴毒心软，自我防备保护意识确实很强，但是要说你会主动谋害别人，却是做不出来的。”
　　秋水凝闻言，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江云浦一眼。而对面那位确实怀疑过秋水凝的江云浦先生，则忍不住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事情有点复杂。还是让他解释给你吧，我懒得说！”秋水凝抬了抬手指，随意的指了指江云浦道，“这位先生那时候可是好奇的要死，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总之我的老底儿差不多都被他给挖出来了。当然，就只剩下你是我哥这件事了……不过，反正这件事也不重要，你要是不回来，我自己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
　　江云浦在叶修竹尖锐的视线下，老老实实的将前因后果，包括自己事后调查出来的内容都仔仔细细的交待了一遍。
　　在江云浦不断讲述的过称之中，叶修竹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而秋水凝则有些不自在的在沙发上扭动着身子，明显有些心虚。
　　“秋水凝！你能耐不小啊！”耐着性子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叶修竹终于忍不住怒了起来，“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都是耳旁风是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懂不懂啊！你是个女子，就更加不应该把自己牵扯进这么麻烦的事情里！就算一开始寒玉来找你的那件事你没办法预料到。我知道她的性子，也相信那只是一个意外，这确实不能不怪你。可是后来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找我的人？我留在国内的副官你是认识的吧？你要是当时就找了我的人，后面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你说的倒是轻巧。”秋水凝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你可没告诉过你那副官，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吧。若是小事帮个忙也罢了，人命官司这么大的事情，我要是去找他，用你的关系帮我摆平。你信不信第二天所有报纸的头条就是咱俩的绯闻了！”
　　“就你那破名声，还计较这个？”说到这里，叶修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计较这个名声，那这个家伙是怎么冒出来的！”
　　叶修竹的手毫不客气的直接指着江云浦，怒气冲冲的问道。
　　秋水凝一个抬手，毫不客气的将叶修竹的胳膊打了下来，一脸不屑的说：“说话就说话，指着人家干嘛！有没有点文明人的风度啊！我就是乐意跟他传绯闻，就是不乐意跟你扯上关系。怎么地了！”
　　叶修竹气结，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很明显，他拿自家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云浦在一旁也是看的叹为观止。他自认这段时间里面已经跟秋水凝处的相当熟悉，也算是相当了解对方的性格了。但是，却还是第一次看到秋水凝这么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样子。看样子，秋水凝跟她这个哥哥的关系，并不像她自己嘴上说的那么糟糕。自己果然还是需要更加努力啊！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家伙是我的妹夫的！”眼见吵不过秋水凝，叶修竹索性也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
　　“美的你！你以为你妹是天仙，谁都想当你妹夫啊！”秋水凝看起来是铁了心时时刻刻不放弃给自家哥哥拆台，哪怕自损也在所不惜，“我们本来就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用的着你来反对？”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叶修竹闻言皱起了眉头，“你又在搞什么花样了？”
　　“这回真不是我惹事，我也是被逼的！”秋水凝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简单的将她目前面临的麻烦说了一遍。
　　江云浦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秋水凝应该会像对待韦梦寒夫妇那样，只会有条件的透露部分真相。但没想到秋水凝对她这位哥哥倒是颇为信任，直接就把全部情况合盘托出了。如此看来，这位大舅子在江云浦心目中的地位还需要仔细评估才行。单纯的讨好或者得罪都不适合，必须小心相处才是，江云浦暗自在心里做了个记录。
　　“虞美人啊……”叶修竹闻言皱起了眉头，“你竟然得罪了她们……这篓子捅的够大的了……”
　　“你知道？”江云浦有些意外，洛夫人不是说这个组织是只流传在女人之中的秘密么？他连听都没听过，但叶修竹却是一副相当了解的样子。
　　“废话，好歹我也是一个外交官，搞搞情报什么的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真正的秘密呢，能不能打听的到，还不是全看个人本事。”叶修竹相当不屑的瞟了江云浦一眼。
　　“算了吧，肯定是你不知道哪个女朋友不小心告诉你的。”秋水凝毫不客气的拆台，“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奇怪，那个‘罂粟’怎么还没对你下手啊？传说中的‘女性公敌’，说的不是就是你这种人么？”
　　“好歹我也是你哥好吧？用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啊！非得要在这小子面前拆我的台！”叶修竹不满的嘟囔着，“所以你跟这小子真的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给哥一个准信儿，有没有假戏真做的可能性？”
　　江云浦闻言一个冷颤，几乎以为自己刚刚跟韦梦寒的电话也被人给窃听了。
　　“你想的太多了！”秋水凝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你是想把我嫁出去想疯了吧？”
　　“这倒还不至于。”叶修竹赔笑道，“只是有胆子真的追你而不是只想泡你的男人，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哥不忍心看你错过嘛……水凝，你年纪也不小了，其实哥看这小子也算勉强凑合，可以考虑……”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秋水凝没好气的看了叶修竹一眼，“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找个嫂子回来，我再考虑也不迟！”
　　“我是男人好吗？和你怎么能一样呢。而且我虽然没结婚，那只是因为我不想被束缚嘛！女朋友我可是从来都不缺啊！”叶修竹分辨道，“可是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也没找一个正经的男朋友。难道还是想着尽雪？我说水凝，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更何况……如今那‘树’都已经死了……”
　　“谁还在想着那个没勇气没担当的家伙了！”秋水凝反唇相讥，“我自己一个人过的一直挺好的，既不是养不起自己，又没有碍着谁，干嘛非要谈恋爱。难道我还得像你一样，找个十个八个情人，你才开心是吗？”


第87章 明智的选择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哥这也是担心你好吗！还不是怕你太固执错过自己的缘分呐！”叶修竹可谓苦口婆心， “我看这个律师也算是勉强有个人样，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不放心的话咱们可以考验嘛！随便你出题，你哥我负责帮你实施！”
　　对面“勉强有个人样”的江大律师， 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兄妹之间的斗嘴， 颇有些无奈的说：“我说两位，你们这个话题是不是应该在我不在场的时候， 私下讨论啊？”
　　秋水凝闻言翻了个白眼，闭上眼别过头不再搭理两人。她觉得自从她哥出现之后，自己翻白眼的频率陡然增加。这可不行，万一这个动作养成习惯了那就麻烦了，对自己的形象太不好了。
　　“这没你小子什么事！”面对江云浦，叶修竹就相当不客气了， “你只要给我表个态就行了，你对我妹，到底有意思没？如今我已经回来了， 管他是‘虞美人’还是‘罂粟’。我都不会让她们有机会伤害到我妹妹的！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赶紧滚蛋。我叶修竹的妹妹，还用不着别人来保护！”
　　“啪！”的一声轻响， 江云浦还没来得及表态， 秋水凝就毫不客气的拍了叶修竹一下， 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你就算了吧！”秋水凝拆起哥哥的台来， 那是相当的不客气， “要是你有这个本事惹的起‘虞美人’，当初小云出事的时候， 你就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 还故意从中作梗让我什么都查不到！”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叶修竹闻言一惊，随即立即反应过来， “你这是是在诈我！你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我现在知道了！”秋水凝并没有否认，“不过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不会相信你的。你究竟有几分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当初小云的事情，我可是特地拜托了你的。结果你却告诉我什么都没查到。我自己当时也有动用自己的门路调查，也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当时我根本就没有怀疑过。”
　　“这件事如果就这样没有后续，也就罢了。可是前几天，我才从洛夫人那里知道，当初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有做的那么天衣无缝。那么，我的调查之所以毫无结果，就只能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是‘虞美人’的手笔，那么单单瞒过我的眼线还有可能。但连你的势力都一并蒙蔽了却绝无可能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从中作梗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你！”
　　“我只是不想你卷进麻烦里……”面对秋水凝的犀利指责，叶修竹并没有否认，“那个祝云芳虽然是你的朋友，但是我当初就觉得她很有问题。当时你介绍她认识我，是因为她说她未婚夫想带母亲去国外治病。但我跟她见了几次面，却发现她对接洽国外医院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只是急着问我怎么能够尽快出国。当时我就觉得，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威胁着。结果没过多久她就出了意外……”
　　江云浦瞬间明白了，原来那个时候和祝云芳私下接触，引起洛城东猜忌吃醋的官员，就是叶修竹。难怪当时秋水凝能够那么坚定的判断出祝云芳不可能和他私奔。
　　秋水凝闻言却显得相当愤怒：“你果然是知道的！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祝云芳的死困扰了她很多年，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但她却没想到身边就一直有个知道真相，但却一直瞒着她的人。
　　“我说过，我是知道‘虞美人’这个组织的。”叶修竹的脸上并无愧疚之意，他至今对当年的决定依然不后悔，“而且并不是因为祝云芳的那个事件才会查到。而是在那之前，我就一直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有很多案件其实背后其实都能看到‘虞美人’的影子。”
　　叶修竹顿了顿，又道：“你以为政府真的那么无能愚昧，什么都不知道吗？可即使知道了，我们也并不能做什么。‘虞美人’的领袖狡猾又谨慎。我们即使已经掌握了蛛丝马迹，但是却始终无法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一开始还有人想要调查到底，但是却始终受到来自上方的各种压力。甚至好几任负责调查这件事的官员，都先后莫名其妙的遭到了不幸。后来，‘虞美人’在政府内部就成了一个禁忌。所以，当我在调查到这件事与她们有关的时候，我就决定要瞒着你，不能让你知道真相。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是一头栽了进来……你也真是有本事，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关键线索原来就在你得手里。更没想到你竟然能够瞒着我查到这个地步。”
　　“哼！彼此彼此！你隐瞒我的功夫也不差！”秋水凝针锋相对道。
　　“等一下。”江云浦突然插话道，“叶兄不是说，当初政府之所以没有查下去，主要是因为没有线索和证据吗？可是现在的话，线索和证据我们都有啊！只是影响太大，我们不能拿出来罢了。可是如果是叶兄的地位的话，应该不会像我们这般有这么多顾虑吧？”
　　江云浦毕竟身为一名律师，关于政治方面的问题，他的的思路可谓相当清晰。之前他虽然同意秋水凝不能将“美人帐”拿出来的说法。那是因为无论他还是秋水凝，在政府那边都只能算是有些门路，根本算不上有什么势力。他的兄弟陈国豪虽然身份不低，但警察局说到底叶不过是政府下属一个跑腿办事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能做。
　　但叶修竹却不一样，虽然他只是一个外交官，身份算不上太高。但却是一个经常和国外各势力都有联系的敏感人物。‘虞美人’的人即使再肆无忌惮，但若是牵扯到国外的势力，却也一定会忌惮几分。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秋水凝想也不想的说。
　　“那‘美人账’究竟里面写着些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忌惮啊？”叶修竹问道，“我可不记得我妹妹是这么谨小慎微的人啊？”
　　秋水凝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过身来，附在叶修竹耳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名字。叶修竹听到之后，果然皱起了眉头。
　　他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但秋水凝却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同意的。我不过孤家寡人一个，就算真的怎么样了也无所谓。可是你不行，就算你自己不在乎，也要考虑考虑别人。要是你有了什么万一，你让婉清怎么办？或者，如果她们铤而走险，直接对婉清下手，又该怎么办？你已经对不起我和寒玉，难道你想让婉清也像我们一样吗？”
　　叶修竹闻言，果然皱着眉沉默了下来，低下头不再吭声。
　　江云浦看着两人之间尴尬凝重的气氛，觉得自己似乎是出了个很糟糕的主意。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低声问秋水凝：“这……婉清……又是谁？”
　　“他妹妹。”秋水凝简单答道，“秋家这个人丁单薄的问题，似乎只传男不传女。看看人家叶家，虽然儿子只有我哥一个，但算上我和寒玉，他们前后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呢！只是我们几个年纪差的都挺多的。我哥已经比我大不少了，小妹则更小。比我还要小上十岁，跟我哥差的就更多了。父母死后，她几乎就是被我哥带大的。说是妹妹，其实跟女儿也差不多了。几乎是我哥的眼睛珠子，真真的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生怕被我给带坏了，保护的可严密了，见也不肯让我见一下的。”
　　“水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叶修竹闻言忍不住反驳道，“婉清是我的妹妹，可你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愿意让你们相认呢！只是……”
　　“只是我名声不好，你怕对你妹妹有不好的影响呗。”秋水凝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反正我这辈子已经被‘妹妹’这种生物坑够了，并不想再多认个妹妹来自找麻烦。十几岁的小女孩子烦人的要死，你就算让我见，我也不想见。”
　　江云浦闻言，敏锐的察觉到秋水凝此刻情绪不佳。而且这种负面的情绪，和一开始虽然与叶修竹处处针锋相对，但是却毫无掩饰的状态完全不一样。看样子，这个妹妹才是她与叶修竹之间的心结所在。
　　江云浦并不是不能理解叶修竹的想法。对他来说，无法保护秋水凝和秋寒玉这一对姐妹，已经是他最大的遗憾。对于仅剩的妹妹，他自然是会倾其所有爱护的。
　　而秋水凝的名声，因为当年张元应的恶意炒作，也因为秋水凝自己在各种原因之下的自暴自弃故意纵容，这几年来实在是臭的不能再臭了。就连他自己，在没有了解她这个人之前，就因为各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对她有了成见。导致好几年里自己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也因此错过了很多了解她的机会。


第88章 异于常人的兄妹情深
　　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姐姐， 对于一个十几岁，正待开展自己交际圈的少女来说，那绝对是一个灾难。可能会有些人羡慕她有这么一个名噪上海滩的作家姐姐。但是更多人却会因此排挤她， 攻击她。甚至会连带对她有不好的印象和看法。这对一个稚嫩少女的成长来说， 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而秋水凝，未必不能理解叶修竹的做法， 也未必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那么讨厌自己的妹妹。秋水凝并不是那么乖巧听话的人，如果真的讨厌，那她就不会乖乖听话，真的不去和妹妹见面。也不会在制定计划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考虑到妹妹的安危。
　　只是理解归理解， 秋水凝的心里却多少还是会有些难受。自己从来不曾享受过的亲情，以及亲人无微不至的保护……那些她渴望，却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这个从未谋面的妹妹，却毫不费力的就拥有了这一切。秋水凝大概是真心疼爱这个幸运的女孩儿，同时也是真心的嫉妒着她……
　　秋水凝其实不曾责怪过叶修竹当年没有出现， 没有保护过她的事情。她也知道叶修竹是真心对她好， 她肯叫他一声“哥哥”， 便已经是承认了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但是， 她却始终觉得， 如果让叶修竹在自己与叶婉清之间做出选择，那么自己一定还会是会被舍弃的那一个。就像当年， 被父亲舍弃一样……因为她永远也不会成为他们心目中那个乖巧的， 符合他们期待的女儿或者妹妹……
　　这件事，叶修竹并没有做错， 秋水凝也没有。只能说是命运作弄吧……即使在叶修竹的心中，秋水凝与叶婉清相比并不差什么，都是他心爱的妹妹。但他却也无法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甚至会在做出抉择的时候，下意识的偏袒更加弱小的妹妹。这是人性的本能，并不能怪他，但却始终是秋水凝的心结。
　　想到这里，江云浦不禁有些心疼。同时也下定了决心，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让秋水凝知道，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一个人，无论怎么选择，始终都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将她放在第一位的。
　　“我想好了！”突然，沉默了半晌的叶修竹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一般的抬起了头：“水凝你把那个‘美人帐’给我。这件事，我管定了！”
　　秋水凝闻言大吃一惊：“你疯了！你就不怕婉清出事吗？”
　　“怕！怎么不怕！”叶修竹正直的回答，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担忧，“所以我决定，回去就给她联系国外的学校。正好我这次出去的时候接触了几个国外学校的朋友。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用最快速度送婉清出国。然后等婉清一离开，我们就动手！”
　　“送婉清出国？”秋水凝不可思议的看着叶修竹，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你之前连送她去寄宿制的女校都舍不得。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怎么可能直接送她出国……”
　　“我说过，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妹妹！”叶修竹态度坚定的打断了她，“我不可能一直把她关在温室里，却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威胁！”
　　“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婉清遇到危险的。”叶修竹缓了缓口气，又道，“我在国外有很多朋友，他们都会帮我照顾婉清的。而且我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即使我遇到什么意外，这笔钱也足够婉清生活了。只是……到时候，你就是婉清唯一的亲人了，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她。其实，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的书，她也很崇拜你。如果知道你就是她姐姐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谁……谁担心她了！”秋水凝生气的别过脸去，“要照顾妹妹你自己去！我才不管呢！妹妹这种东西，我最讨厌了！”
　　“好啦好啦！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叶修竹温柔的拉过秋水凝，揽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拍打着，“我知道你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其实你也很疼婉清的。那个经常在学校里欺负婉清的小恶少，最后是为什么被人给揍了个半死，他老子还莫名其妙的得罪了权贵进了局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秋水凝梗着脖子不承认，但眼圈已经红了起来。
　　“所以这次，给哥哥一个机会保护你，好不好？”叶修竹温柔的笑道，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和一开始破门而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咳咳。”江云浦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眼前这两位旁若无人的温馨气氛。
　　“能够见到你们兄妹两人冰释前嫌是很好。”江云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忍直视，“可是，你们也用不着这么生离死别的吧？怎么就到了交待遗言的地步了呢？我的建议也只不过是，现在我们有了叶兄这条门路。那么水凝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将那本‘美人帐’拿出来。咱们几个一起研究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样处理它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就算要把‘美人帐’交出去，那也不可能是整本直接丢出去吧？交给谁，怎么交，交哪一部分……这都需要咱们好好研究才行。”
　　“而且啊，报仇啊，真相啊什么的，总没有咱们自己的小命重要吧？要是这个‘虞美人’背后的势力真的强大到咱们惹不起，啃不动。那么，咱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拿自己的小命去跟她们死磕对吧？”
　　江云浦又道，“叶兄常年待在国外，我也是留过洋的，要是实在惹不起，咱们不是还能躲吗？实在不行就放弃国内的事业，咱们都去国外发展不就行了吗？说句不怕自负的话，哪怕只靠区区在下这点家财，也足够供咱们几个在国外逍遥一辈子了。如今选择跟这个组织磕，不过是因为她们欺人太甚。要是真的磕不过，咱们走不就是了么？就算认怂又怎么了，咱们又不是什么英雄大侠救世主。犯得着跟她们拿命死磕吗？”
　　秋水凝与叶修竹兄妹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真的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选择。只能说，江云浦作为一名律师，思维模式确实跟他们不太一样。虽然可能有点不够爷们儿，听起来也不太好听，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才是最明智，最现实的选择。
　　“那……我还用不用送婉清出国？”叶修竹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其实他也挺舍不得送小妹出国的。小妹今年才刚满十六，从来也没有离开家人一个人出过远门。要是直接送她一个人远赴国外，别说小妹愿不愿意，他自己也不能放心啊！虽然朋友们都很靠得住，也肯定会好好照顾小妹的。但也肯定没有身为亲哥哥的自己这么上心啊！
　　“你先联系着吧……”秋水凝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国外现在也挺乱的，婉清又小，贸然送去国外不一定就安全。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怎么使用那本‘美人帐’再说。关于高层那边的问题，确实是你比较擅长。如果分析下来确实会有危险，那我们就先把婉清送走再行动。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暂时不用动。如果情况更糟糕的话……说不定就像云浦说的那样，不止婉清，我们都得准备好往外跑，避避风头才行。云浦说的很有道理，不管做什么决定，保护自己都是第一要务，千万别冒险。真搞不定咱们就认怂，这没什么。咱们又不是什么侠客烈士，咱们的命金贵着呢，犯不着死磕。”
　　“所以，你究竟把那本‘美人帐’藏在哪儿了？”江云浦问道，“安全吗？现在它可是咱们行动的关键，万一丢了就麻烦了。”
　　“安全，绝对安全！”秋水凝拍胸脯保证道。
　　“你确定？”江云浦表示怀疑，“你当初也说你那保险箱是绝对安全的。可是却连放在里面的‘遗嘱’都被人偷了噢？要不是你谨慎还留了个暗格藏那个‘美人帐’，我看我们如今早就什么都不用忙活了……如今，连你保险箱里的暗格也被拆了，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安全的地方藏东西不成？”
　　“别的东西我不能确定，但是藏一本书嘛……没有比我那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秋水凝自信的说道，“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人就算知道在哪里也找不到！”
　　“难道……”秋水凝给出的暗示算是相当明显，两个智商都不算低的男人瞬间就领悟了。
　　“你把那本‘美人帐’藏在你的书库里了？”叶修竹也瞬间了然。
　　的确，要藏一片叶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藏在森林里。秋水凝的家里，藏书之多堪比图书馆。虽然她现在暂时搬到江云浦名下的别墅里居住，但是她大部分的书籍却还是留在原本的别墅里的。
　　毕竟她多年积攒下来的几十万本藏书，也并不是那么好搬运的。两家的房子又离的不远，所以秋水凝宁可需要的时候再回去拿。


第89章 牺牲的办公室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江云浦也称赞道。秋水凝的藏书之多， 他也是见识过的。在这样的书山书海，里找一本外貌毫无特殊之处的书……如果不是秋水凝本人的话，根本不可能找的到。
　　“对吧！”秋水凝得意道， “就算让你们两个去找， 你们也找不着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拿吧。”江云浦道，想了想， 他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叶兄怎么办？和我们一起去吗？会不会太引人注意了？”
　　叶修竹进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气势汹汹，还带着一大票属下，又是闯入又是砸门的……这个动静可是不小。如今他的办公室附近，什么不多， 就是跟拍的记者最多。只怕眼下他们已经被安排进明天报纸的头条了。刚刚闹的那么大，可眼下却又和和睦睦的一起出去，怎么看都不正常吧？被报纸乱编乱写还无所谓， 要是附近有‘虞美人’的眼线。引起‘罂粟’的怀疑，那就不好了。那就枉费他与秋水凝这么长时间的安排了。
　　“这倒无妨，你忘了么， 我们之前商量好的， 对朋友们交待的口径是什么？”秋水凝倒是相当轻松， 满不在乎的说。
　　“说是你被某个富家子弟纠缠， 才来找我假扮情侣的……啊……”江云浦立刻明白了秋水凝的意思， 他比了比叶修竹，“你的意思是说……让叶兄扮演那个……”
　　“什么玩意儿？”叶修竹不满了， “什么叫纠缠你的富家子弟啊！我吗？这什么鬼！我是你哥！亲哥！”
　　“对， 可是没人知道啊！”秋水凝丝毫不为所动的瞟了他一眼，“你看看你今天的举动， 带着一票手下过来示威，闯入，砸门……哪一点不像求爱不得，跑来找茬的纨绔子弟了？没毛病啊！等明天报纸一出来，那几个被我们告知过的朋友看着报纸一对比，不用我们说什么，直接就会把你对号入座了。”
　　“你……你这是算好的？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要把我算计进去了？”叶修竹气结，但他却完全无法反驳秋水凝。确实，他今天的行为，在完全不知道他们兄妹关系的人眼里，确实是有点那个什么……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完全不顾他个人意愿，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个恶霸的角色啊！
　　江云浦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秋水凝明明是今天早上看到报纸的时候，才知道叶修竹已经回国的消息的吧？怎么可能在几天前商量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把他的身份反应和戏份给安排进去了？
　　“很难猜吗？”秋水凝摊了摊手说，“算算时间，你差不多也应该回来了。要是我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我就真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哥了。所以我想，你要回来的日子就算不是今天，也差不了太多，估计也就是这几天里了。”
　　“而你回来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找我。”秋水凝接着说道，“结果去了我家，不但找不着我人，还知道我有了个男朋友……这个时候你的心情……嗯……反正肯定是不会特别美好的。毕竟，你这个人多别扭我还是知道的。当初知道我跟你的至交好友楼尽雪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是连他都揍了一顿的。所以你等见到云浦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对他太客气。所以只要简单的想一想你的行为模式，很容易就能给你预先安排一个特别合适的角色了。快点感谢我吧，如果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做了安排，你今天惹出的动静，想要有个合理的解释，还是挺麻烦的一件事呢！”
　　秋水凝掌控人心的能力，再一次让江云浦觉得叹为观止。叶修竹虽然人远在国外，但一举一动却从未逃过她的算计。叶修竹如果不回国，对他们的计划其实毫无影响。如果他在这段时间里回国，那么正好还可以印证他们之前布置下来的伏笔。无论从哪个角度调查，都无法查出他们事前曾经沟通过。所以自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她的算计之精准，细节环环相扣，让整个计划显得更加滴水不漏。
　　“唉……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算是载你手里了……”叶修竹显然比江云浦更加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对于自己被设计了这件事，短暂挣扎了之后便表现得相当无奈以及认命，“说吧，接下来你想让我怎么做？”
　　“鉴于我们三个目前在公众面前的关系，自然是不可能一起和和睦睦的出去的。”秋水凝沉吟道，“所以你可以先带着你的人出去。然后过一会儿，我和云浦回家。你么，作为一个纠缠不休的恶少，你可以‘跟踪’我们，在我们到家之后，你再相当不开心的‘闯进’我家兴师问罪……”
　　“我的形象啊！”叶修竹抓狂的叫道：“好歹我也是名噪上海滩的翩翩贵公子！什么时候做过这么掉价的事情！这种事情传出去，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我的芊芊，幽若，小蝶，茜雪……啊！”
　　“算了吧你，你又有什么形象了？”秋水凝嘲讽道，“赫赫有名的上海滩第一花花公子，你的名声可没比我好多少。还说怕我带坏婉清，依我看，第一个有可能带坏婉清的人就是你！”
　　“至少我的女朋友们都是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干过什么死缠烂打的事情！”叶修竹理直气壮的说。
　　“死缠烂打是没有，可是跟人争风吃醋的事儿，你可从来没少干过吧？上海滩几个著名纨绔：张公子李公子王公子陆公子……哪个没跟你干过架？”秋水凝嗤笑道，“这几位可都骚扰过你的女朋友们，但是好巧不巧的，他们正好也都骚扰过我，结果一个不漏的都被你给揍了。至今都没人联想过咱俩之间有什么关系，还真的多亏了你的广泛撒网了。”
　　“那是那些混蛋犯贱在先！”叶修竹争辩道，“揍了他们也只会增加我在女性之中的人气！可是凭什么到你这里，我就得当那个犯贱的混蛋啊！”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你妹妹我的魅力比较大？”秋水凝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而且我又没让你真的扮演恶少。花花公子浪子回头遇见真爱，结果却风水轮流转，恋情不顺陷入苦恋什么的……这种剧情肯定很受欢迎。说不定你还能因此多收获一批同情你的纯洁少女什么的，多好。”
　　“这个设定挺好！那么你就是那个脚踩两只船，玩弄有为青年感情的妖艳贱货？”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叶修竹瞬间脑补了出了无数后续剧情，顿时笑的乐不可支，“果然还是这个形象比较适合你！”
　　江云浦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对活宝兄妹的相互拆台互相陷害，对于他们这种异于常人的兄妹情深又有了新的理解。
　　事实证明，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妹，叶修竹的演技比起秋水凝来也不差多少。江云浦觉得，至少自己在这方面是远远不及的。
　　叶修竹愉快的接受了自己的设定之后，他便在江云浦和秋水凝的注视下，痛痛快快的将江云浦的办公室砸了个彻底。再加上坏掉的大门，江云浦估计，叶修竹离开之后，他就可以重新装修办公室了……
　　砸完办公室之后，叶修竹又大声放了几句狠话，大意就是威胁江云浦不得纠缠秋水凝。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拉开大门气势汹汹的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江云浦看着自己那扇勉强挂在墙上摇摇欲坠的门，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秋水凝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会让他赔装修费给你的！”
　　江云浦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一直被拦在门外的女秘书，此时终于鼓起勇气靠过来，隔着坏掉的门，战战兢兢的问道：“老板，你没事吧？需要报警吗？要不咱们把陈警官叫来吧？”
　　江云浦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停了停，又叫住秘书交待道：“待会我和秋小姐要出去一趟，你把我办公室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先放你办公室吧。然后找人来重新弄一弄。这几天大概我就不来办公室了。不重要的事情你先处理着，要是有重要的事情，你来我家找我好了。”
　　秋水凝全程没有吭声，只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江云浦收拾好私人物品和一些特别重要的文件。两人离开的时候，女秘书神色相当怪异的看了秋水凝一眼。
　　“她肯定把我当成祸害你的祸水了……”离开事务所，坐上江云浦的轿车之后，秋水凝笑道，“最后看我那一眼，可凶了。刚刚我哥走的时候，她都没这么义愤填膺。”
　　“她有点冲动了，你别介意。”江云浦有些尴尬的替自家的秘书道歉。其实他的秘书是个挺好的女人，年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算是早年第一批留过洋的女性。为人一向成熟稳重为人可靠。工作认真负责，生活上也很关心自己，除了上下级的关系之外，一直把自己当弟弟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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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天灾？人祸？
　　其实对秋水凝， 一开始这位秘书小姐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并没有受秋水凝以前各种传闻的影响，可以说每次见到她都是很热情的。只是今天这种状况，对她这么个一贯认真严肃的女性来说， 刺激可能略微有点大了……
　　“没事没事， 我不介意的。”秋水凝相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她也是担心你嘛。这说明她是真的把你当成亲人， 是真的关心你才会这样。我能理解的。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我哥找了个像我这么麻烦的女朋友。别说只是瞪两眼了，我要是不想法子给他搅黄了……那都是不可能的！”
　　“你也不用这么说自己吧？”江云浦皱眉道，“你怎么了？哪里不好吗？我就觉得你挺好的。你自己也知道，以前那些传闻都不是真的。今天的这个情况也是事出有因。她也只是不知道真相罢了，知道真相的人， 谁都不会怪你的。”
　　“嗯，所以我并不在意。”秋水凝轻声笑道，“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 只要对我来说重要的人能够明白我，就行了。”
　　江云浦听了，心里颇为动容。秋水凝这么说， 岂不是把他也包含在“对她重要的人”里面了？这个认知让他开心坏了， 虽然脸上仍是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对了， 刚刚你说的是真的吗？每个追过你的男人都被你哥揍过？”其实这才是江云浦从刚刚开始一直关心的问题。
　　他并不是怕被打， 但他只是个普通的， 最多是个身手还算可以的正常青年。可是，刚刚见识过叶修竹的破坏力之后， 他敢以自己的专业眼光保证， 对方那身手绝对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他们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大概有一千多个秋水凝那么多吧……虽然秋水凝的武力值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了。
　　江云浦觉得如果真的被揍的话， 自己的下场应该不会太乐观。就算不考虑武力方面的差距，面对大舅子，他也根本不敢还手啊！而且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是只考虑了叶修竹自己亲自动手，没有让手下参与群殴的情况呢！作为外交部中评价很高，前途无量的青年官员，叶修竹可谓被各方面相当看好。他手下的副官保镖人数，还是挺值得一看的好嘛！他一点也不想尝试一下。
　　“噢，那个啊……算是有这么回事儿吧。”秋水凝对此倒是不太在意，“不过你也知道的，我的名声放在那里的，一般来说敢来招惹我的不是纨绔就是流氓。本来我就不怎么想搭理他们，所以被我哥揍了也是白揍。”
　　“当然，我哥还是很有分寸的，每次都是找了其它理由才揍的。”秋水凝接着说，“也亏他掩饰工夫做的不错，所以至今都还没人联想到我身上。那个时候张元应还在我身边，我挺害怕他知道了我跟我哥的关系。那家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拿着大做文章的。所以这几年里，我跟我哥接触的时候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身边从来都没有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秋水凝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次的事，他应该是气急了，才会失了分寸。我知道早晚都会跟他有这么一场冲突的，其实他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像今天这样让他砸点东西发泄出来也就好了，只是让你的办公室遭了无妄之灾。唉……是我考虑不周，我原本以为他应该会再晚几天才会回来的，忘了提前告诉你一声……”
　　“没关系，反正我看我那办公室的装潢不顺眼也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把它重新装修一下。”江云浦倒是对这些身外之物很看得开，“而且你哥回来了，对我们只有好处啊，平添一大助力不是吗？”
　　叶修竹的本事能力比他们两个绝对只高不低，再不济，他的外交官身份，也能够保证他们能够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全身而退。算是有了个相当保险的后盾，与此相比，他砸掉的那点东西，简直不算是个事儿！
　　更不要提这个准大舅子，还很有可能是他追妻路上的一大助力啊！所以如果叶修竹砸砸他的办公室就能消气的话，那么无论几个都可以随便他砸啊！哪怕要砸他本人，只要不会致残，他觉得自己都是可以扛的住的！
　　“好啦，他不会揍你的啦！”秋水凝却以为江云浦在担心会挨揍，安慰道，“我哥并不会不讲道理就揍人的。嗯……只除了一开始的楼尽雪挨的那顿算是比较冤。谁让那会儿我哥刚刚发现自己身为哥哥的新职称，还在兴头上呢。他就立刻去触这个霉头，跟我哥说他想娶我，结果立刻就被我哥给揍了……不过要是跟后面发生的事情连在一起看的话，其实他这顿揍挨的也不能算很冤……”
　　两人的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秋水凝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缀着一辆眼熟的轿车，正是叶修竹平日里常用的座驾。
　　“其实啊……这几年我哥倒是不大敢揍人了。”秋水凝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现在倒是巴不得我能早点嫁出去，总说我再不嫁就该没人要了。要是如今有个正经青年看上我，别说揍了，他估计是恨不得直接把我绑了丢上花轿的。他这两年常说，不知道那家的神佛菩萨比较灵验，他要去拜一拜，让菩萨早点显灵，降个天兵天将下来把我这个祸害给收了，好为民除害。”
　　江云浦想了想，把自己和一般定义上的“正经青年”对比了一下，默默的给自己打了个√。深深觉得自己不管以什么样的标准来看，至少都还能算得上是个品行端正的有为青年。看样子，将来要是实在搞不定的时候，说不定可以考虑适当的走一走大舅哥路线。只是，依照秋水凝和叶修竹这一对兄妹之间相处的这个诡异情况来看，这作用究竟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那就不太好说了。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被种种传言蒙蔽，当年刚刚一回国就开始追求秋水凝的话……能不能活着过大舅哥那一关，还真的挺难说的……所以说，缘分这种事情，还真的挺奇妙的。
　　车子渐渐驶近目的地。突然，秋水凝轻轻的惊呼了一下。
　　“云浦，你看那边，我没看错吧？那里应该就是我家的方向没错吧？”秋水凝有些迟疑拉了拉江云浦的衣袖。
　　江云浦闻言减缓了车速，匆匆瞟了秋水凝指的方向，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那个方向正是秋水凝以前的家。那里如今远远就能看到大团大团的黑烟升起，那滚滚的浓烟实在不能让人产生任何好的联想。
　　“好像……真的是！不会吧！”秋水凝喃喃自语道，手却不自觉的抓紧了江云浦的衣袖。
　　江云浦神色一凛，再次启动了车子，加快了速度。本来就不远的距离，没过几分钟就已经近在眼前。
　　当事实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江云浦与秋水凝都打从心里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们并没有看错，着火的那栋住宅，确实是秋水凝以前的别墅。此刻已经被烈火与浓烟笼罩。不知是谁报的火警，他们到的时候，救火队已经到场开始行动，但是效果明显不太乐观。现在这个季节，本来就是天干物燥容易起火的时候。秋水凝家的别墅本来就是木质结构，里面又收藏了海量的图书。一旦燃烧起来更是不可收拾。
　　秋水凝紧紧握着江云浦的手。两人此刻离烈火熊熊的别墅已经不远了，明显能够感受到屋子那边传来的热浪。但是江云浦却能从两人紧紧相连的手中感受到，秋水凝就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我们回去吧。”半晌之后，秋水凝轻声说道，她的表情僵硬，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这栋别墅，虽然有些部分是当初的张元应为了迎合大众，塑造她的交际花形象特地安排的固定场景。但她的卧室兼书房却无疑是她的心血，里面不但放满了她这些年费尽心力从各地收集来的书籍，还保存着很多她各种作品的手稿，构思，大纲等等。
　　而如今，这一切都在浓浓烈焰之下付之一炬，但秋水凝此刻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可怕。
　　“我们先回家，麻烦你打个电话拜托陈警官一下吧。别墅起火的原因需要调查，还有很多后续的问题需要处理。”秋水凝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现在我们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那叶兄那边？”江云浦反而有些迟疑。他们原本商量好分头出发，最后到秋水凝这栋别墅里碰头的。现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将他们的计划都打乱了。
　　“他并不是个笨蛋。这种情况下，他现在肯定已经回去了。”秋水凝仍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头也没回的答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自己会处理的。不用管他，他会自己想办法来联系我们的。”


第91章 不打不相识
　　江云浦闻言回过头望去， 本来跟在他们车子后面不远处的，叶修竹的座驾，此刻已经不见踪影。看来果然如秋水凝所说的一般， 叶修竹见情况不妙， 已经先行离开了。
　　毕竟他们现在关系微妙，之前叶修竹在他办公室的那一闹， 肯定已经被最近一直潜伏在他办公室附近的小报记者什么的传出去了。如果此刻被人发现叶修竹也出现在火灾现场。那这个情况就解释不清楚了，要是一个不好很可能让人把火灾的原因往叶修竹身上联想。在真凶没有抓到的情况下，如果出现这种传闻，无疑会对叶修竹的仕途产生影响。
　　于是两人返回了秋水凝如今暂住的江家别墅里。
　　刚刚关上房门，秋水凝就深深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江云浦道：“看样子， 我暂时无家可归了，恐怕要继续麻烦你下去了。”
　　江云浦连忙表态道：“这算什么大事呢。这里你爱住多久住多久。要是不想住在这里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家房子还是挺多的， 你应该差不多都知道吧。随便你挑，你想住哪套都没问题。”
　　“谢了。”秋水凝轻轻笑道，她的脸上直到这个时候， 才终于开始出现一丝丝血色， “还好有你， 不然我真要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 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秋水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云浦忙紧忙出的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出来， 将暖暖的茶杯硬塞进秋水凝的手里。
　　“这下子， 我的全部家当差不多都没了。”秋水凝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 “看来，这个‘虞美人’是要逼着我跟她们拼命啊！”
　　“你觉得是她们做的？”江云浦问道。
　　“不然呢？还有其它解释吗？”秋水凝头也没抬，道，“我家那里现在连个住在那的人都没有，难道还能平白无故的着火不成？如果不是她们的人做的，难道还能是有小偷跑到我家里来偷东西。结果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却在我家抽了支烟，留了个烟头在那里，最终导致了火灾？”
　　“你这么说也挺合理的啊，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江云浦认真的分析道，“虽然这个时间确实是太巧了一点，正好就在我们准备去你家拿书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在针对我们的计划。可是，这件事虞美人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吧？就连我们三个也是临时起意，在知道你哥哥回来之后，才决定将‘美人帐’拿出来。在这之前，就连我都不知道你把‘美人帐’藏在什么地方。而知道这件事的人里面，无论你我还是叶兄，都不可能走漏消息，她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是与不是，还是等等看陈警官的调查结果吧。”秋水凝叹息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美人帐’有没有被保存下来的可能性。虽然我觉得以今天那里的火势来说，看起来是机会渺茫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秋水凝开始整理她带到江家别墅的东西，以此列出自己留在别墅里的物件明细，方便将来对照损失。
　　而江云浦则再一次联系了他的老朋友陈国豪警官。这位最近经常被他打扰的警官大人，也再一次感慨了他最近的运气之背。但仍是任劳任怨的揽下了这个麻烦，答应尽快将调查结果交给他们，同时会仔细彻查现场物品的损毁情况，如果有什么重要物品，能够幸免于难的话，会暂时不登案记录，而是第一时间带来给他们看过。
　　时间过去的很快，当秋水凝初步整理好清单，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深夜。
　　在这段时间里，江云浦相当勤快的当了跑腿的小弟，外出采购了两人的餐点，才保证了秋水凝在沉迷工作的时候不至于饿死。不过他也知道别墅里的那些书对秋水凝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并没有阻止秋水凝。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她记得吃饭。而秋水凝，则除了吃饭之外，将全部的精神投入了工作之中。
　　秋水凝终于停下工作，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微微皱起了眉头：“哎呀，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云浦，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到现在。其实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的，不用等我……”
　　“不行！”江云浦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我之前已经回家去过了，拿了我的换洗用品过来。我知道你多半是不肯搬去我家住的，那么我就搬来这里陪你好了。如今这种情况，放你一个人，我实在不能放心。”
　　“没有这个必要，我可以保护自己……”秋水凝道。
　　“不行！”江云浦再次打断了她，“现在你家失火的原因还没有查明，虽然我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是‘虞美人’的人故意纵火。那么就说明她们已经放弃了迂回，开始采取激烈直接手段。那么你的安危就相当成问题了。这个时候，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可是你自己也说了，这个可能性不大。”秋水凝道，“我一开始那会儿是太激动了，什么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我觉得我那个时候都有点被害妄想了。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她们不可能知道我把‘美人帐’藏在那里。我家里并没有人住，凭空烧掉我的房子一点意义都没有。不太可能是她们做的。反而是小偷纵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房子虽然空着，但值钱的古董什么的却还是有一些的。”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冒这个险！”江云浦坚定道，“坏事没有发生的时候，哪怕它百分之九十九会发生，都没有关系。可是一旦发生，那个百分之一，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百分之百。我从来不会赌这种事的几率。”
　　秋水凝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院子外突然穿来的声响惊动。
　　在这个非常时期，两个人都对这种不正常的声响相当敏感，立即停止了交谈仔细听了起来。没过多久，院外原本隐隐约约的声响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大了起来。不但如此，还隐隐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江云浦与秋水凝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江云浦抄起了厨房的拖把，秋水凝拿上了角落的鸡毛掸子。没办法，作为两个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斯斯文文的文化人，毕竟还是准备不够充分，家里并没有什么适合防身的东西。匆匆忙忙只找到一些勉强能随便用用的，虽然估计起不了什么很大的作用，不过至少聊胜于无。
　　两人小心谨慎的出了大门，靠近了打斗声传来的方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两人有些奇怪的对望了一眼，又走近了几步。借着屋子里传来的灯光，总算是模模糊糊能看到那两个纠缠在一起人的轮廓。
　　“国豪？叶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江云浦放下手中的拖把，无比诧异的问道。
　　“误会，都是误会。”当众人终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时候，江云浦有些焦头烂额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努力的解释着。
　　在江云浦和秋水凝的阻止下，陈国豪和叶修竹此刻当然没有再打架了，但此刻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仍是怒气冲冲的相互瞪视着。
　　江云浦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他们家门口打起来的。两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好友，一个是目前亟待讨好的大舅子。要是这两个人因此结下梁子，那夹在中间的他可就麻烦了。
　　江云浦偷偷瞟了秋水凝一眼。秋水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目前情况的严峻，只是忙着找来了医疗箱。还好他们两个出现的还算及时，陈国豪和叶修竹并没打几下就被他们阻止了，所以两人的伤势看起来都算还好。明显的外伤倒是没什么，只是叶修竹的左眼轻了一圈，陈国豪的嘴角破了一块。
　　秋水凝给叶修竹的左眼上敷了一块冷毛巾，又帮陈国豪的嘴角上了药。终于有时间理会江云浦求助的眼神。
　　“大家都是自己人。”江云浦热情的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陈国豪，陈警官，是我朋友，也是我过命的兄弟。这位是叶修竹叶兄，在外交部供职，是水凝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秋水凝一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叶修竹的身份。身为朋友他并不愿意对陈国豪撒谎，但是是否要告诉陈国豪真相，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并不在他，而在秋水凝。秋水凝与叶修竹之间的关系既然已经隐藏了这么多年，那么是不是要继续隐藏下去，他自然还是要尊重眼前两位当事人的意见的。
　　“这是我哥。”秋水凝并没有让江云浦为难，而是直截了当的承认了这个她隐藏了许久的秘密。同时简明扼要的将她与叶修竹之间的关系又解释了一遍


第92章 大火留下的线索
　　秋水凝会对陈国豪坦白真相， 自然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
　　陈国豪的身份不同于容絮暖和韦梦寒。他对于自己与“虞美人”之间的纠葛本来就已经有所察觉。而且即使面对危险，身为警官的他也有相当的自保能力。
　　更重要的是，江云浦非常信任陈国豪， 不愿意欺骗他， 她自然也不愿意让他为难。虽然此刻的她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江云浦的心情。
　　“他是你哥？”陈国豪有些不可置信的说， “这货不是那个外交部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么？我那儿光是今年就起码接过十几次跟他有关的出警通报。七八次是他为了女人跟别人打架，五六次是女人们为了他打架……”
　　“我擦！你认识我？！”叶修竹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你认识我你还动手打我？”
　　“我认识你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好人啊！”陈国豪相当嫌弃的说：“而且我一开始又不知道是你。大老远的看着你在翻我兄弟家的院子，这半夜三更的，任谁想也不可能认为你是个好人吧？”
　　“什么你兄弟，现在明明是我妹妹住在这里， 我是来找我妹妹的！”叶修竹反驳道，“我是她哥！爱怎么来，什么时候来都行！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你这半夜三更爬墙， 身上又没挂个牌子！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啊！谁会知道你身为人家亲哥不走大门却爬墙啊！”陈国豪丝毫不退让。
　　“不是，你们先等一下……”江云浦强行插入，打断了两个人的争执， “叶兄啊……容我问先一句， 你来找水凝我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要□□啊……”
　　“我这不是为了隐人耳目么……”叶修竹颇为不忿的说，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安排的啊！你办公室门口埋伏了一堆记者密探，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啊！万一让人看到我半夜三更来找水凝，又要乱传瞎写了！本来以我的本事， 你家墙的这点高度， 我要不了几秒就能翻过来了，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谁知道这么倒霉会正好碰上这个警探啊！”
　　“哼！你想的倒是挺美！”陈国豪鄙视的瞟了一眼，“你翻个墙可能确实只要几秒，可是，在你鬼鬼祟祟绕着院子转的时候，我就已经盯上你了！我在你后面跟了你十几分钟了你都没发现，要是真有记者，你估计早就被拍下来了！”
　　江云浦闻言，偷偷跟秋水凝对视了一眼。她之前说叶修竹一定会想办法跟他们碰头的，确实没有说错。但是这个方式还是有点特别。要知道，刚刚经历过火灾意外的他们，现在可谓草木皆兵。对于一点点声响就立即会惊起防备之心。
　　虽然陈国豪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叶修竹就不怕进门的时候，被他们两个在没有看清是谁的情况下，先给埋伏收拾了么？
　　“丢死人了，出去别说你是我哥！”秋水凝果然毫不留情的吐槽起来，“这么鬼鬼祟祟的，被人当贼打一点都不冤！就算人家陈警官不揍你，你摸进门的时候我肯定也得先揍你一顿再说。”
　　“喂！你究竟向着谁啊？我可是你哥好不好！亲哥！”叶修竹不满的抱怨道，“你以为想出这么个方法我容易吗？你又不跟我联系，不告诉我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又不知道你这栋房子里有没有电话，根本没办法联系你。除了偷偷□□进来我还能怎么办啊！本来我想着就算被你当做歹徒揍一顿也没所谓的，反正你那点花拳绣腿打人也不疼。谁知道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小子来啊！还有，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这家伙怎么还留在这里！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俩究竟想干什么！”
　　江云浦闻言一愣，突然之间这个矛头怎么就转到了他这边呢？
　　“这还不是考虑到，如果万一有人□□闯进来的时候，就算我‘这点花拳绣腿’打人不疼，身边起码也有个人能帮我揍！”秋水凝毫不客气的说。
　　江云浦闻言连连摆手，开玩笑，他可没胆子去揍叶修竹。大舅哥地位崇高不容侵犯好么！而且就算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心态的话，那么在围观了叶修竹与陈国豪的对打之后，他丝毫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要知道，以前他跟陈国豪闹着玩的时候，陈国豪对付他那一直都是秒杀啊！但叶修竹竟然能跟他打的不相上下，丝毫不落下风。敢冒险□□进来想必也是有恃无恐吧，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尝试……
　　“你还得感谢人家陈警官是个有原则的人！”秋水凝继续教训道，“要不然，看到你这样明显的不法分子，人家就算直接拔枪，一枪把你给结果了，你都没处喊冤去！我只是因为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干净，所以才不敢贸然给你打电话。我还以为你起码会先想办法让人给我传个消息再行动的。谁知道你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怎么，去了国外一趟连脑子都变成一根筋了吗？”
　　“你以为我想吗？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叶修竹冷哼一声，“当初在国外刚知道你出事的消息，我不过就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没有立即回国。结果后面传来的消息立刻就是你身边噼里啪啦死了一大串人。于是我赶紧回来，刚刚见了你一面，你家房子就被烧了，我怕再来的晚一点，眼下这栋房子都要不见了！到时候让我上哪儿找你去！”
　　听到这里，秋水凝略微有些心虚的缩了一缩，确实她这阵子惹的麻烦略微有那么一点多……可她也不想这样的啊！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咳咳。”江云浦见状赶紧干咳了两声，扭转了话题，“国豪啊，你这么晚来找我们，肯定是案子有进展了，对吧？”
　　“那是自然，不然我干嘛半夜三更这么急着来找你们啊！”陈国豪又瞪了叶修竹一眼，才说道。
　　“所以，我家失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秋水凝问道。
　　“目前还没有确定。”陈国豪犹豫了一下，道，“初步判断，有可能是……”
　　“你可别说是有小偷跑到我妹家里去偷东西。后来在她家抽了支烟，但是并没有熄灭烟蒂，最终导致了火灾啊……”叶修竹见陈国豪迟疑，忍不住插口道。
　　江云浦闻言，神色有些古怪的扭头看了秋水凝一眼。觉得这两人真不愧是兄妹，思维方式简直一模一样，绝对是亲生的。
　　秋水凝也是微微一怔，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真是这样我还过来干嘛啊！”陈国豪没好气的瞪了叶修竹一眼，“火灭之后我就问了消防队的哥们。他们说这么大的火肯定不是意外，就算现在这季节天干物燥，但火势也没可能蔓延的那么快。有经验的老消防员判断，房子里有人撒了助燃剂，应该是汽油之类的。所以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等消防员赶到的，房子基本上都已经没救了。”
　　在场的另外三人神色一凛，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那么，我家里真的已经烧的什么也不剩了？”秋水凝开口问道，她的面色此刻显得相当沉重。
　　“那到也不是。”陈国豪道，“事后我们情理现场的事后，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的。其实我这么晚过来的目的主要是这个。”
　　陈国豪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个不太小的纸箱。这个箱子在他和叶修竹打架的时候就扔在了一边。后来两人停手，进屋子的时候，他才又把这个箱子从路边的草丛里扒拉出来，带进来的。
　　秋水凝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陈国豪手中的纸箱。这么大的箱子，她当然在陈国豪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的。一直也在猜测里面究竟是什么。
　　“消防员离开之后，我的人整理了你别墅里留下的东西。”陈国豪解释道，“火烧的挺厉害，书籍之类的基本上都没救了。就算没被火烧毁的，再被水一浇那也就全废了。瓷器家具什么的差不多也都是这样。你家里唯一保存比较完整的，就是这个了。我估计这应该是个挺重要的东西，就给你拿过来了。”
　　陈国豪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箱子，带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轻轻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然而在看到陈国豪手中东西的那一刻，原本期待秋水凝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有些沮丧的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这东西没什么用，里面是空的。”秋水凝丧气的说。
　　陈国豪带来的，正是秋水凝家里的那个保险箱。原本嵌在房间墙壁里的箱子，由于墙壁的损毁整个脱落了下来，因为是整体金属构造，所以在大火之中保存的还算相对不错，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陈国豪见到是保险箱，认为里面可能会有比较重要的东西，箱子完整，里面的东西保存下来的几率也很大，所以就带了过来。


第93章 被泄露的秘密
　　“自从之前那次我把遗嘱放在里面被人偷了之后， 我就没有用过这个保险箱了。”秋水凝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我白忙活了。”陈国豪闻言，也显得有些失望。
　　“放在这里也能被人偷掉？”叶修竹有些不可置信，“这不是我特地从德国帮你定的那个保险箱么？那家工厂的老板跟我说过， 除非是原本就知道密码， 否则绝对不可能打开的啊？”
　　“谁知道呢？我没问。”秋水凝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膀，“拓飞那孩子跟了我很久， 赶稿的时候经常也会住在我家，我的书房又是对他开放的。他就算什么时候偷偷看到了密码，也不奇怪。反正我的密码重来都没有换过。”
　　“到现在都没换过？还是当年那一个？”叶修竹惊讶了，随手拉过保险箱摆弄起来，“我不是告诉过你，密码这东西， 要经常换的吗？”
　　“我只对文字有记忆，对数字特别不敏感，经常换我记不住啊！万一要是忘记了不是更麻烦吗？”秋水凝答道。
　　“那你后来干嘛不用了？就算被人破解过， 那也是你密码外泄的关系，这箱子的安全度又没有问题。只要换个密码，就还能用啊。”叶修竹抱怨道， “要是你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这箱子里， 就算火灾也毁不了的。”
　　“这难道能怪我吗？”秋水凝毫不犹豫的反驳道， “自从丢了一次东西之后， 我就对这玩意充满了不信任感。而且就算换了密码， 万一有人破坏墙壁，还是能够把整个箱子拿走的啊！我那房子现在又没人住。半夜三更潜进去毁个墙壁一点也不困难的好吗？就像今天陈警官这样不就把整个箱子搬来了？明显是藏在我的书堆里更加安全吧！我的书怎么样都没办法全部偷走啊！”
　　“偷是偷不走， 但毁掉它太容易了……”叶修竹一边说一边随手播了几个数字， 箱锁轻轻一跳，便毫无阻碍的打开了。看样子， 确实如那个德国老板所说，这个保险箱构造特别结实，防火防震放海啸。除非拿个炮弹去轰，否则一般的灾难根本不能损毁它。
　　“这我有什么办法，我怎么知道会有人丧心病狂到直接放火啊！”秋水凝抱怨道。
　　叶修竹打开保险箱的门，突然愣了一下。
　　“水凝，你真的没有在保险箱里放东西？”叶修竹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秋水凝有些奇怪叶修竹的反应。
　　“那么这是什么？”叶修竹一边说，一边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着的信封。
　　“什么？”秋水凝也惊讶了，她很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在保险箱里放任何东西。而这个箱子，虽然她没有改过密码，但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多啊。现在还活着的，应该只有自己和叶修竹两个人而已，就连江云浦也不知道。那么这个放进信封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打开这个空无一物的保险箱，并且留下一个信封的呢？在场的四个人顿时都紧张了起来。
　　叶修竹想打开手中的信封查看，却被陈国豪阻止了。
　　“等等，还是让我来。”陈国豪道，“很明显这多半是纵火犯留下的信息。这很可能会是唯一的线索或是证据，必须小心一点。”
　　“找不到其它的线索，难道不是你们警察的问题吗？”叶修竹一边有些嫌弃的抱怨着，但还是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陈国豪。
　　陈国豪没理会叶修竹的挑衅，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密封着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片薄薄的纸片，除此之外信封里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这……”陈国豪看着手中明显有些年头，纸边有些微微发黄的纸片，研究了片刻道，“是一张支票，看上面写的日期……似乎是五年前。”
　　“把支票给我！”秋水凝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立刻对陈国豪伸出了手。
　　“小心一点，纸张很脆弱了。”陈国豪闻言，从口袋中拿出一块软布，将手中的支票放在布上，这才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秋水凝接了过去，仔细的看着眼前薄薄的一张支票，她的神色虽然未变，但手却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微微的颤抖。
　　江云浦见状，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也看了看秋水凝手中那张支票，意图发现秋水凝反应异常的原因。
　　“水凝，这张支票的开票人是你？”江云浦惊讶了，虽然时隔已久，支票上的字迹已经不太清晰。但江云浦并不是其它人，即使不考虑他们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默契，单单作为秋水凝多年以来的专属律师，他对秋水凝的亲笔签名也是相当熟悉的。
　　“是我。”秋水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答道，“这是我五年前开给小云的支票。”
　　“你是说，你当年开给祝云芳的？不可能吧？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江云浦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年你名下的资金流动也是挺大的，会不会是因为别的原因开出去的支票？”
　　“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秋水凝摇了摇头，解释道，“她当年为了让洛城东能够带洛夫人出国治病，来向我借钱。那个时候我虽然已经出了几本书，但张元应分成扣的厉害，我手里好不容易才刚刚有了些余钱。那是从我手里开出去的第一笔大额支票。我答应借钱给小云，但希望她能答应我不要因为嫁人而退隐。她答应了我，但却因此成为了她与洛城东之间争执的□□。最终她香消玉殒，这张支票也从此再也没有了踪影。我后来曾经问过洛城东，他却说并不曾见过这张支票……他这个人，虽然有些优柔寡断没有担当，但是却并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人。”
　　“那么这张支票的来源应该就是……”江云浦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事情很清楚了。”秋水凝将手中的支票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这是‘虞美人’给我下的警告信，或者着说是挑战书也可以。”
　　在场的四个人，其中三个都是相当清楚秋水凝与“虞美人”之间纠葛的。陈国豪虽然之前并没有直接介入这件事，但是在上一次秋水凝找他谈过之后，他也私下做了很多调查，对于“虞美人”的事情，他所知道的虽然没有那三人那么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在强大的推理能力加持下，他基本上也已经能够迅速理清如今的情况了。
　　“她们这是在告诉我，我们之前所猜想的一点都没错。并且她们并不介意让我们知道这些，她们肆无忌惮。”秋水凝的语气此时忍不住有些忿恨。
　　“现在将这张支票拿出来，说明当年小云的死确实与她们有关系。还故意放在我的保险箱里，说明她们对我的了解超乎我的想象。”
　　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敲了敲保险箱：“这个箱子，从表面上来看，只是普通的金属保险箱。一只普通的金属箱子，里面放上纸制品，处于大火之中的话，纸张只会灰化的更彻底。但这个信封外面，却没有任何隔热措施。正常情况下，我们打开保险箱，看到的应该也只是一团灰烬。”
　　“可是这只保险箱却不是这样。”叶修竹接过话头，皱眉道，“这是我特地给你定制的，里面有特殊的隔热措施。本来就是因为你这里的贵重品以纸制品居多，特地做了防火方面的考虑。”
　　“确实如此。”秋水凝点头道，“可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将信封放进保险箱的这个人，不但知道我保险箱的密码，而且还知道这是一个能够防火的特制箱子。”
　　“这……听起来就有点可怕了不是吗？”江云浦觉得脊背有点发凉，“不但如此，如果这场火灾确实是有针对性的话，那么就还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们很清楚，你会把‘美人帐’藏在书堆里。她们知道没有办法找出来，索性就直接烧掉。”
　　在场的三个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虞美人”未免也太可怕了。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查出来，那么还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
　　“哥，你给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在女人床上说漏嘴，出卖过我！”秋水凝率先打破了沉默，毫不客气的对叶修竹开炮了。
　　“喂！你凭什么怀疑我啊！”叶修竹整个人跳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出卖你！对于你的事情，我再谨慎不过了好嘛？这么多年整个上海滩都没有人知道你是我妹！从来也没人发现过咱俩之间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人想打探你的消息，也不可能想得到从我这里着手啊！”
　　“可是，你知道我保险箱的密码，也知道它是防火的。”秋水凝仍然保持怀疑，“我藏东西的习惯，你也是知道的。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唯一你不知道的，就是我究竟会把‘美人帐’放在书堆里的哪个位置，于是这个她们也不知道，所以只能将我的藏书直接一把火全部烧掉……你说，我不怀疑你怀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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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觉得最近放到存稿箱里的文老是出问题，明明设好时间了啊？过了个清明又少发了几章……算了……果然还是要每天上来看一下。老规矩，欠文双更补……


第94章 简单与复杂
　　“这……我……”叶修竹语塞， “可是我真的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哪怕在国外面对那些完全不会中文的洋鬼子，我也从来没有说漏过嘴！”
　　“真的？就没有你喝多了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个时候估计你说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的。”秋水凝追问道。
　　“喂！我好歹是个外交官好吧！”叶修竹抗议道， “在外面应酬最多也就是意思意思， 怎么可能喝到自己神志不清！别说你这点私人秘密了，我身上还担负着很多国家机密好嘛？更加不容泄露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套出秘密！”
　　“这点我倒是可以证明。”陈国豪却突然插嘴道， “外交部的官员与别的部门不同，他们赴任前都必须要有这方面的特殊训练的。毕竟现在国际形势复杂，要是他们走漏了什么机密信息就麻烦了。叶修竹这个人的评价我也听闻过，虽然他在女性方面的风评确实不好，我个人也不太喜欢他。但是他既然能在外交部混到如今这个位置，这点方面的本事起码还是靠得住的。所以我认为他这里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大。”
　　叶修竹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陈国豪一眼， 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说话。
　　“可是……不是他的话，难道是我自己吗？”秋水凝更加疑惑了。其实她也不是怀疑自己的哥哥。只是这些信息确实隐秘，总共也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知道， 简直就是不是一就是二的选项。
　　“不是我哥的话，那就是我半夜三更会说梦话，被人偷听了？”秋水凝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能得出了这么一个颇为玄幻的结论。毕竟她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长久以来一直又都是自己一个人居住。自己究竟是不是有说梦话的毛病，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这也太扯了……”江云浦还是认为不可能， “且不说你究竟会不会说梦话， 就算你有这习惯，难道还能有人每天半夜三更潜入你家， 藏在你床边偷听你究竟说了什么不成？要是这样的话， 他们直接绑架你不就好了，干嘛搞的这么麻烦。”
　　“说的也是……唉， 那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对方有个催眠术高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或者我哥催眠了，套出话来？”秋水凝又设想出了一种可能性。
　　“你这纯属小说写多了！”这次是陈国豪毫不犹豫的反驳她，“这种洗脑控制的催眠术，我侦办刑侦多年，听都没有听过！”
　　“好了好了，与其追究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不如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叶修竹眼见话题越扯越远，终于忍不住插口道。
　　“能怎么办？就算我们现在讨论出结果来了，万一又被对方知道了呢？”秋水凝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束手束脚，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仿佛无论怎么做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她对自己向来有自信，一贯以来，一直都是她走在别人之前，将别人的想法计算于鼓掌之中。现在她终于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难受了。
　　“这……”叶修竹也觉得难办，“现在没有了‘美人帐’，我们就等于失去了唯一的线索。主动权等于完全丧失了……”
　　“谁告诉你我们现在没有了‘美人帐’的？”没想到，秋水凝却突然道。
　　“这……不是你说的吗？”叶修竹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你自己说你把‘美人帐’藏在你的书堆里，现在全部被焚毁了啊？”
　　在场的三人一起上下仔细打量着秋水凝，担心她是不是一时之间受刺激太大，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那是指‘美人帐’的原本而已啊。”秋水凝道。
　　“怎么！难道你这里还有复本？”陈国豪一下子激动了，身为警探，他对于线索这类的东西再关心不过。
　　“并没有，这东西这么危险，我多抄几份放在身边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嘛。”秋水凝却毫不留情的浇了他的冷水。
　　“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水凝……你都把我们弄糊涂了……”江云浦代替三人告饶道，他们实在是跟不上秋水凝的思路。
　　“原本是没有的，但是现在，可以有了。”秋水凝简明扼要的答道。
　　“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江云浦有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秋水凝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秋水凝倒是答的相当平淡，“这东西放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经常翻着它找线索，字里行间差不多都块给我掰碎了嚼烂了……要是这样还记不住的话，那我也差不多可以去申请治疗老年痴呆了。”
　　“水凝你真是太棒了！”陈国豪兴奋道，“那咱们还在这里纠结什么，你赶紧给默一本出来呗！那票人肯定不会想到，他们虽然煞费苦心的毁了原本，但只要你的头脑还在，就等于是一本活的‘美人帐’！”
　　“我只是担心……”秋水凝皱眉道，“会不会我就连能记住‘美人帐’里的内容这一点，也是在她们计算之中的。毕竟相比之前的那些秘密，这个不难猜对吧。我又不是个笨蛋，‘美人帐’在我手里这么多年，如果说我没有其它的复本或者后手，那才奇怪不是吗？但是他们只是毁了原件，却没有对我动手。并且还明目张胆的留下信息告诉我，就是他们做的。那么很明显的，他们无所顾忌。那么会不会，如今的‘美人帐’只是一个陷阱。一个引出我们一网打尽的阴谋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陈国豪率先表示，“要是他们真的有这么神，那咱们还折腾啥，直接躺平了任揉捏就是了。要是真如你所说，你手里那本‘美人帐’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那他们还这么针对你干啥？想保密的话，直接杀了你灭口不就行了么？比如说如果他们不是潜入你那个空置的家里放火，而是半夜三更直接潜入这栋房子里，泼上汽油放一把火，你觉得我们还能救得了你？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一个人住了多久了，他们如果真想杀你的话，我们都不知道给你收了几次尸了。”
　　“那你说说看，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秋水凝反问道，这是他们目前为止最想不通的。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她的命，那么就算秋水凝有几条命也不够的。但对方却并没有这么做，而且很明显的，似乎她们暂时也不打算这么做。
　　“我觉得，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把他们想的太神秘了些。”陈国豪认真分析道，“他们在你家放火的目的，可能并不是因为知道‘美人帐’藏在那里，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对你示威。你家保险箱的密码既然没有换过，之前有人通过李拓飞拿到这个密码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会不会只是对方派人潜入你家，认为你会把‘美人帐’藏在保险箱里，结果发现没有，所以一气之下纵火泄愤外加示威呢？结果误打误撞的毁了真正的‘美人帐’。我觉得这个结果未必是他们事先所预知的。”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叶修竹托着下巴道，“那么保险箱里的支票呢？他们如何会知道将支票放进保险箱里不会就不会被大火烧毁？”
　　“这个……说不定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呢？”陈国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主做命案刑侦，倒真的没怎么接触过纵火案。我看到保险箱完好，就以为里面的东西一定也保住了，所以才会特地拿过来的。我都不知道纸质品放在金属箱子里火烧的话会毁的更快。退一万步讲，就算毁了，那么我们打开保险箱看到灰烬。至少也知道这个箱子曾经被人打开过放进去了什么东西，那么威慑的目的也就已经达到了。我这个人思路比较简单，没你们几个文化人那么复杂。如果我是那个犯人，那么我的想法应该就是这样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想的太复杂了？”良久之后，还是江云浦总结道。
　　确实如陈国豪所说，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是七窍玲珑心的聪明人。秋水凝自不必说，江云浦身为律师的职业，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凡事都从最复杂的角度去想；叶修竹身为外交官，思路想法自然也是怎么复杂怎么阴谋论怎么来的。一点点情报，他们都能脑补出一整篇故事出来。
　　这个特质，在破案解谜的时候确实非常好用。但他们却忽略了，并不是所有的犯罪者都如他们一般，会是想法这么多这么复杂这么全面的精英人士。甚至可以这么说，大部分的犯罪者所受的教育程度相对来说都比较低，想法相对简单。反倒是常年一直奋斗在刑侦第一线的陈国豪更加理解这些人的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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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大人不容易啊……简直是操碎了心。


第95章 问题的关键所在
　　就好比有关于“虞美人”的事件， 他们只想着身为首领的‘罂粟’肯定是个非常厉害，心智堪比狡狐的人物。推断她的想法自然是怎么复杂怎么来，怎么深刻怎么想。却忽略了， 即使‘罂粟’再厉害再精明， 像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她多半也不会亲自动手。
　　上海滩亡命之徒如此之多， 买通一两个小混混偷点东西放把火什么，实在是太简单了。实际上执行任务的小混混会不会那么细心，那就说不准了。说不定他们以为对方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行动，其实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也有这个可能……”秋水凝沉吟道，“但是我还是不太|安心， 毕竟太巧合了。其实我最在意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的房子空关了那么久都没事，今天我刚刚准备将‘美人帐’拿出来， 就出了意外……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可是，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叶修竹道， “难道因为怕他们， 我们就直接认输吗？大家一起包裹卷一卷逃到国外？那未免也太怂了吧！”
　　“比起怂来， 我更怕没命！”秋水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不过你说的也对， 我们也不能这么简单就认怂了。事情并没有到这一步，反正看起来他们并不打算直接对我下手， 我们可以再试探一下。”
　　“他们这么一步步的吊着我们， 却偏偏又不赶尽杀绝。就像猫逗着老鼠一样，真是让人不爽。”叶修竹将双手枕在脑后， 靠在了沙发上。“说吧，你想怎么做？”
　　“我倒宁可他们吊着，他们有恃无恐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才有翻盘的机会。”秋水凝道，“我可以把‘美人帐’默出来，至于怎么用，就要看你了。”
　　秋水凝一边说着，一边把薄薄的几页纸递给了叶修竹。
　　“这是我下午刚刚写出来的，时间比较紧，我来不及默出全部。先把名单部分写了下来，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能够切入的点。”秋水凝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罂粟’。不然敌在暗我在明，实在太不利了。”
　　“要从这么多‘虞美人’里，找到那朵真正的‘罂粟’啊……”叶修竹轻轻的敲了敲手中的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没错。”秋水凝道，“这是‘虞美人’五年前的成员名单，小云出事就是在五年前，那么至少那个时候，如今的‘罂粟’一定已经加入‘虞美人’了。也就是说，她的名字肯定在这些成员名单里面。”
　　“这些人……我想水凝你这些年应该也没闲着，大部分你应该都有过接触或者调查了吧？有怀疑的对象吗？”叶修竹匆匆扫过一眼之后，问道。
　　“没错。”秋水凝点头承认道，“我这么多年的交际花也不是白当的。名单上的大部分人我都已经接触认识过了，能调查的我也已经委托侦探事务所调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这些女性，虽然大部分都很优秀，但是就我看来，还不足以成为‘罂粟’。”
　　“既然是你花整整五年调查出来的结果，那么我想不会有什么遗漏。”叶修竹道，“这一批人我们可疑暂时略去。”
　　“但是有几个人，我始终没有接触过。”秋水凝指了指名单，“就是我特地勾出来的那几个名字。以我的身份，还不能接触到这么高层的官宦豪绅家眷。我怀疑，如果这个名单里有‘罂粟’的话，那么很可能就在这几个人之中。但她们几位的身份，却是连陈警官也无法轻易调查的吧？”
　　秋水凝的目光看向陈国豪，陈国豪粗略看了一眼名单之后，点头道：“如果是简单的履历背景的话，我能调出来，但是更深一步的就不是我所能涉猎的了。若是得罪了这几位，别说我了，我们总署的老大也吃罪不起。”
　　“那么我们的主要目标就要放在这几位身上。”叶修竹弹了弹名单，敲定了下一步的目标。
　　“不知叶兄有什么好的方法吗？”江云浦问道。他觉得有些无奈，明明打算成为秋水凝的支柱的。但实际行动起来，却发现自己仍是那么弱小。秋水凝勾出的那几个名字，无论哪个的身世背景他都无法匹敌。难怪秋水凝一开始执意瞒着他，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实在是他的能力不够，虽然他好歹是个富商豪绅，算是上流社会的一员，但是在那些顶级门阀面前还是那么不值得一看。
　　“总之，先接触看看吧。”叶修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所幸‘罂粟’只有一个人而已。如果她能够沟通，那么一切好说。如果她过于偏激，那么在‘虞美人’内部，她也未必就是那么地位稳固的。毕竟这与‘虞美人’的一贯行事风格不符，不是吗？我们未必不能得到来自其它成员的帮助。”
　　“说的也是。”经过叶修竹的分析，秋水凝总算是不那么悲观了。“可是怎么接触这些人呢？”
　　“这个……凭我的身份……也很难见到她们……”叶修竹有些为难道，“毕竟男女有别嘛。就算是在大型的社交场合见到了，我也很难跟她们说上几句话。”
　　“不会吧？你女朋友那么多，竟然还会有你搭不上话的女人？”秋水凝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哥。
　　“就算是我，也是要命的好嘛？”叶修竹无奈的一摊手道，“你这里面打钩的这几个，随便哪一位，我要真是勾搭了，第二天你哥我就会被人发现沉尸黄浦江了！”
　　“我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秋水凝耸了耸肩，“我身为女的，搭个话倒是比较容易，只是我的身份见不着啊。”
　　“唉！对了！”秋水凝猛地一拍大腿，“你不能随便搭话，我又见不着……那么你带着我去，不就行了嘛！”
　　秋水凝越想越是这个道理，“之前保持距离是怕人联想到咱俩之间的关系，反正如今已经撇不清了，不如索性利用起来得了。明天一早新闻见报之后，在大众眼里你就是我的追求者了。这样的话，你带我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就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只要你带我进去，介绍我认识她们。到时候怎么接近那些夫人小姐，这就看我的了。”
　　“不是吧……”叶修竹有些头痛的扶额，指了指江云浦道，“我倒不是不愿意带你去。只是你前几天才跟这小子在各个社交场合亮了一圈，转眼就跟我去更高层的社交圈溜达。你这名声得毁成什么样子哟……”
　　“名声这个东西……我现在还有吗？”秋水凝满不在意的说，“反正已经都这样了，再难听一点也无所谓的。”
　　“你这样下去，将来谁敢娶你啊！”叶修竹痛心疾首的说。他这些年，简直为他这个令人头痛的妹妹操碎了心。
　　他这个妹妹，虽然不是什么传统型的贤妻良母，也算不上什么温柔善良小白莲。但却绝对是个坚强勇敢独立的好姑娘啊。在他看来，比起那些深闺小姐更加难得。可是，却到了如今这把年纪却还没嫁出去。
　　早年是他没能及时保护妹妹，导致她一个人流落至今。待他找到妹妹的时候，妹妹却已经坚强到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如今唯一的愿望，就算希望妹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但这个妹妹的名声却在各种原因的折腾下，如今已经被妖魔化的不能更惨烈了。
　　如果说自己在外面的形象只是一个浪迹人间的花花公子，不被那些传统的卫道士所待见的话。那么秋水凝的名声，就已经臭到任何一个正常人家都会对她退避三舍的地步了。会在她身边转悠的，只有那些垂涎她美色的浪荡公子好色之徒。对于这种人，叶修竹是向来不客气的。可是看着妹妹的青春一天天的蹉跎下去，他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心焦又上火啊！
　　而他这次出国一趟，回来发现，妹妹现在的名声已经不是妖魔化了，而是直接变妖魔了好么？身边原本最接近的三个男人莫名其妙自相残杀，警方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公布全部内情。那还不由着广大群众可劲的猜么？
　　就在他赶着回国的这阵子，外面已经传什么的都有了。连说他妹其实是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这种魔幻的说法都有！如今他再这么一掺合，他妹还不得被人说成妲己转世褒姒重生啊！这么一搞，他妹将来到底还要不要嫁人了啊！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然而秋水凝却丝毫没能领悟到哥哥的苦心，“大不了我不嫁了就是了嘛！我又不是养不起我自己，虽然我现在是暂时破产了，但我只要再写几本书就行了嘛。唉，我说哥，你不会这么点时间都不愿意养我吧？”
　　叶修竹有些头痛的看着她，这女人究竟有没有弄明白问题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第96章 兄长大人清场
　　“叶兄， 叶兄。”江云浦连忙出声安抚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真正跟水凝接触过的，都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会被那些外传的留言所动摇的。那些人云亦云的家伙， 肯定也不会是什么靠得住的，也不用太在意是不是。”
　　说罢， 他还特地挺直了腰板，往前靠了靠，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认真诚恳一些。非常有诚意的看着叶修竹，就差没在脑袋上顶块牌子，上面写“看我，看我！”了……
　　一旁的陈国豪有些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睛， 觉得自己这个精明多年的兄弟，如今的样子简直是蠢暴了。
　　“就是就是。”听到了江云浦的声援，秋水凝赶紧就坡下驴， “那种未经过了解就随便给人下定论的人，我还不稀罕呢！”说罢她还赞赏的看了江云浦一眼，用眼神称赞他真够义气。
　　叶修竹被堵的无话可说，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江云浦， 又看了看秋水凝。突然顿悟了什么， 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倒也是， 就算碰上了眼睛不瞎也没有人云亦云的， 你能不能看得上也是个问题。要是你看不上的，那什么都是白说。你说的对， 反正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人， 哥哥也完全养的起你，算是我白操心了。”
　　说罢， 还特地用挑衅的眼神看了江云浦一眼。江云浦连忙干笑两声，愣是没敢接话。
　　秋水凝却对此毫无察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旁观了这一切的陈国豪，用同情的眼神看了自家兄弟一眼。大舅哥难缠，心上人迟钝，他家这位兄弟还真是前路漫漫啊……本来追求秋水凝这样的女人，就已经是超难模式了。但这个对所有的一切都相当敏锐的女人，却偏偏在感情方面迟钝的令人发指。江云浦就差没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秋水凝却偏偏毫无所觉。
　　江云浦无语问苍天，现在不要说能不能顺利通过大舅哥那一关了，他连让秋水凝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并不同于普通朋友都还没有做到呢！按目前这个状态，就算他现在直接跑去告白，以他对秋水凝的了解，只可能会有一个结果，让秋水凝吓一跳，然后逃走，从此各种避着他躲着他。而且以秋水凝宅的程度，如果对方真的开启了躲避模式，那他真的是别想找得到人了……
　　几人回到正题之后，终于敲定了初步方针，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接触这几位比较可疑的夫人小姐，把“罂粟”找出来再说。
　　“我有个建议。”叶修竹道，“我当年求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将军，姓马。他为人不错，跟我的关系也很好，而且最近也调任到上海来了。只是不巧他们刚到上海来拜访我的时候，我却正好去了国外。但婉清却意外的和马将军的夫人一见如故。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马夫人照顾婉清的。所以想必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我会去拜托马将军，就说我在追求水凝，想带她见见世面，然后请马夫人出面办一场舞会，将名单上的这些名媛贵妇都请来。以我跟马将军的交情，这样的小事，他应该不会推辞。”叶修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你说的马将军，可是那位刚刚调任到上海不久的马恒川马将军？”陈国豪有些惊讶的问道，“那可是如今上海滩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没想到你竟然认识他。”
　　“机缘巧合罢了，以前求学的时候碰巧帮过他。”叶修竹轻描淡写的说，但是从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毫不犹豫的拜托来看，他与这位马将军的交情应该算是相当不错了。
　　“这位马夫人，我倒是也听说过。”秋水凝沉吟道，“听说是个性子很干脆爽利的女子，在贵妇圈子里风评相当不错。而且并不是那么计较门第，和一些小家出身的夫人小姐也能玩的到一起去。在这些名门贵女之中算是相当平易近人了，难怪婉清会与她交好。如果能请动她出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你只要负责带我入场，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那我呢？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江云浦有些郁闷的问道，在这整个计划里，他显得相当的没有存在感。就连陈国豪也能对那位马将军的身份地位有所评价，但自己却毫无发言的机会。只能看着那对兄妹制定好整个计划。
　　“你？有多远躲多远吧！”叶修竹斜瞟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自从发现江云浦对他妹有所企图之后，他原本对江云浦好不容易回升了那么一丢丢的好感度，一瞬间又跌落到了谷底。
　　其实叶修竹的想法比较复杂。一方面希望妹妹能够快点找到归宿，收获自己的幸福。另一方面又对任何一个企图接近他妹妹的男人看不顺眼。只能说这种为人兄长的心态，常人真的很难理解……
　　“云浦，这次确实你不适合出面。”秋水凝见江云浦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安慰道，“毕竟在明面上你们俩是情敌关系，要是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子里，那别人肯定要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而且这个计划是为了让我能够顺利接近那些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名媛贵妇们，需要的是低调。要是反而把我搞成了全场的焦点，那可就麻烦了。”
　　江云浦其实也很明白，这一次他确实只有乖乖靠边站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这郁闷总是免不了的。秋水凝本来就已经够独立，够不依赖他的了。在他的百般努力下，好不容易才刚刚有了那么一丢丢起色，把秋水凝那颗金刚钻一般的心撬出了那么一个小缝，如今却又来了一个哥哥大人。
　　秋水凝虽然嘴上总是不待见哥哥，但她对叶修竹的依赖，却明显比对自己要深的多。而叶修竹却明显是个不待见自己的超级妹控。如果叶修竹从中作梗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才能把媳妇追回家了……
　　“其实也有别的事情需要你来帮忙。”秋水凝对江云浦的郁闷心情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以为他对于不能参与计划有些失落，所以安慰道，“这个名单上没有被我勾画的名字，就是我曾经接触调查过的‘虞美人’成员。现在虽然不是我们的主要调查目标，但我也担心自己个人的判断会不会有遗漏的地方。所以我想拜托陈警官和云浦，希望你们能够再调查一次，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秋水凝拍了拍名单，接着说：“这部分名单占总数中的绝大多数，是很大的工作量。当年我一个人，花了好几年时间才逐一排查完毕的。让你们在短时间内再调查一遍确实有些为难。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最后发现我们的方向根本就弄错了，那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这没问题，我来负责调查，云浦负责分析整理。我们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我们是最佳拍档了。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出错的。”陈国豪拍胸脯保证道。他其实也已经将秋水凝视为自己人了，对于自己不能帮上忙这一点，他其实也很郁闷。如今见到能有自己发挥实力的地方，自然是答应的相当爽快。
　　“好，没问题，交给我们吧。”江云浦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么没别的问题的话，今天就先这样吧。”陈国豪一边起身一边说道，“都已经这么晚了，我可得先回去休息了。我这种政府劳苦员工可没你们这么好命，明天还得老老实实上班呢！”
　　不等几人起身相送，陈国豪洒脱的挥了挥手，干脆的走出了屋子，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客厅里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咳咳。”叶修竹干咳了两声，看着江云浦道，“人家陈警官都走了，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江云浦愣了愣，“我是要留下来陪水凝的啊？对方连纵火这招都使出来了，万一……”
　　“就算有个什么万一，那不也还有我吗？你觉得有我在这里，难道我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叶修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我只是来看我妹妹一眼，跟她随便聊聊天，然后就拍拍屁股就回家吗？我妹妹家里刚刚被人放了火，你以为我会放任她一个人吗？就算不防杀人防放火的，也要防着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啊！所以你现在不走还在等什么呢？是想试一试你跟我谁比较有做保镖的资质吗？”
　　江云浦闻言一瞬间石化了，对噢，人家亲哥已经来了，自己还赖在这儿企图过夜那不是只有讨打的份儿吗？虽然以人品保证自己绝对没有起过任何不好的想法。但在兄长大人面前……这些解释都没用的对吧……谁让人家不但是个超级妹控的哥哥，而且还战斗力超强呢……


第97章 情深情浅
　　“说的也是， 也是。”江云浦被叶修竹连讽带刺了一番之后，不但一点不敢生气，反而还赔着笑赞同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们一定要记得小心一点，注意安全。水凝，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记得通知我。”
　　秋水凝有点犹豫的点了点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其实在她看来，如果非要选一个保镖的话，她还宁可要江云浦陪着呢。至少江云浦不会数落她， 更不会跟她说不上两句话就吵起来。
　　可是眼下这个状况，她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如果她真的把想法说出来，叶修竹绝对会当场发飙。她这个哥哥虽然在她面前忍耐力还算好， 没有真的对她发过火。但那是因为他对自己一直都有愧疚心理在，实际上的叶修竹是个脾气相当火爆的家伙。一旦发起飙来太吓人了，她一点也不想尝试触碰对方的底线。
　　江云浦拎上刚刚拿过来的行李， 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明明属于自己的别墅。然而没走几步却发现， 早一步离开的陈国豪正靠在他的车旁边等着他。
　　“你怎么在这。”江云浦有些吃惊的问道。
　　“等你啊。”陈国豪理所当然的回答， “之前我为了掩人耳目， 过来的时候没开车子。出来的时候想了想， 走回去的话似乎去有点远，所以决定搭一搭你的便车。”
　　“……”江云浦有些无语， “你怎么会知道我也会出来。”
　　刚刚他明明也是一起送别陈国豪的成员之一好不好。这家伙怎么有本事未卜先知， 猜到很快之后自己就被扫地出门了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陈国豪两手一摊，鄙夷道， “人家亲哥哥都来了，难道还能留你过夜？没把你揍出来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有没有。也就只有你，这么没眼色，一看就是没经验，没泡过妞的。”
　　“行行行，你有经验，有经验还不一样是个单身汉？”江云浦不屑道。没想到在这方面竟然被陈国豪给鄙视了，这一点让他相当不爽。
　　“唉我说兄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两人上车之后，陈国豪忍不住靠上来八卦，“我知道你喜欢秋水凝，本来我觉得你们俩挺不合适的。不过，我现在觉得她人其实还算不错。虽然她身边的麻烦事挺多的吧，但人家聪明啊，确实很懂得把握分寸。任何过界的事情都会尽量避开不去牵累别人。至少比那种只会哭哭啼啼，只会四处招惹是非，等着男人搞定的女人要好的多了。”
　　“你别说了，我现在就是在烦这个。”江云浦一边开着车，一边眉头皱的死紧，“你说说看，这是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状态么？我喜欢她，自然不会怕被她连累，再危险的事情我都肯为她去做。像她现在这样，处处把我撇除在外，才是让我最郁闷的好嘛？你见过谁家是女人在外面冒险，男人却只能看着的啊！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答应我，将来有危险的事情一定会与我一起承担的。现在可好，她哥哥一回来，一切又回到原点了。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水凝跟她哥商量决定的，我完全说不上话！”
　　“这也不能怪你啊！”陈国豪赶紧安慰道，“你本质上是个律师兼商人嘛，如果在这两个方面那个叶修竹他肯定不如你。他本职就是搞政治的，现在牵扯到这种上层人物，我们肯定就不如他来的得心应手咯。”
　　“所以我才郁闷。”江云浦仍然情绪不高，“我原本打算，在同甘共苦的过程中，逐渐让她认识到我的重要和可靠，逐渐对我敞开心扉。这样我才有可能成为她心里唯一特殊的那个存在，对吧？这么一看，我这计划根本就执行不了啊！”
　　“……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太多。”陈国豪忍不住给自家兄弟泼冷水，“秋水凝那样的女人，哪怕是有个总统跑出来追她，本事大到能把全国都弄成她的靠山，她也不一定就会对人家死心塌地。你看看那叶修竹，身为她亲大哥，门路手段都厉害，我觉得也没多受她待见。何况你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她能像现在这样，有事还记得喊上你来帮忙，我觉得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下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追得到人啊！”江云浦闻言有些崩溃。
　　“是不是你方向搞错了？”陈国豪建议道，“你总想着按照正常追女人的套路，让她全心全意依赖你，我觉得这不大现实。要不然你反过来试试，你全心全意的去依赖她，我觉得说不定能成。这女人我看着，属于责任感特别强的那一种。之前几个案子不就很说明问题吗，只要是依赖她相信她的，她就会把人家划到自己的保护范围里面，对人家特别好。”
　　“你这是什么主意啊！”江云浦没好气的瞪了陈国豪一眼，“我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反而去依赖一个女人呢！”
　　“你就蠢吧！”陈国豪相当鄙夷的看着他，“在爱情面前，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那都是扯淡。像你这样顾虑这么多，是追不到姑娘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江云浦有些纠结的说，“我只是觉得，水凝这样的性格，是因为早年吃了很多的苦，才会被磨练成如今这样的。其实她本身并不是喜欢与人勾心斗角的性子。我知道她很能干，论能力才智我可能都比不上她。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会心疼的。我希望能好好的呵护她，保护她，有什么危难都用不着她再冒险再操心，她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写她的书就好了。”
　　陈国豪闻言，认真的盯着江云浦看了半天，良久之后终于叹了口气道：“完了，兄弟，你这是真的陷进去了啊！”
　　当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的一切事情，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她，而是为了让她能够过的更好。那么除了真的陷进去了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评价可以概括这种行为呢？
　　“我知道。”江云浦眼神坚定到的说，“当我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我就知道栽了。水凝这样的女人，也许花上一辈子我都不可能真正走到她的心里。说不定像你说的那样，反过来依赖她反而更容易成功。水凝看起来心狠嘴毒，但实际上再心软不过。所有相信她依赖她的人，她都不会放着不管。她现在已经把我视为自己人了，只要我让她相信我没了她不行，说不定她真的就会接受我。可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啊……我已经不想再让她感受到任何压力了，又怎么能自己反而成为她的负担呢？”
　　“说的出这种话，那我也就用不着再劝你了。”陈国豪叹息道，“秋水凝这个人，做她的朋友确实很好。但是作为爱人……我只能说……我还是为你祈祷吧！”
　　“别想的那么远，眼下我连她哥的那一关还没过呢！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要是我真的做了点什么，我毫不怀疑她哥会立即带着她玩消失，顺便连这一摊子烂事都不管了。其实要不是水凝自己坚持要调查，我看叶修竹是巴不得现在就直接把水凝打包带出国的。我可没胆子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你还是等我有底气告白了再祈祷吧！”江云浦苦笑道。
　　陈国豪无言的拍了拍江云浦的肩膀，为自家兄弟前路渺茫的恋情，默默的掬上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而作为两人讨论的对象，秋水凝和叶修竹目前正好也在讨论着他们。
　　“你给我说实话，你跟那个姓江的小子，到底是假装情侣呢，还是你们真的有一腿？”将江云浦赶走之后，作为兄长的叶修竹就立即开启了盘问模式。
　　“什么叫‘有一腿’啊！你说的也太难听了。”秋水凝生气的反驳道，“怎么，我在你眼里的人缘就这么糟糕啊？还不能有几个愿意为我两肋插刀的朋友了啊！”
　　“少给我岔开话题。”叶修竹毫不犹豫的揭穿了秋水凝，“我知道你虽然看起来名声狼藉，但实际上人缘并不糟糕，肯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肯定有。可是，向来都是你帮助别人多，什么时候你肯乖乖接受过别人的帮助了？你连开口找我帮忙的次数都少的可怜。这么多年，无论多大的困难，你都宁可咬着牙自己一个人扛，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会麻烦某个朋友到这种地步的。”
　　所以说这就是亲哥哥的特别之处了，对于秋水凝这种性格本来就与常人大相径庭的女人，根本就不能以常理作为判断标准。江云浦还在抱怨觉得秋水凝不够信任不够依赖自己。叶修竹却已经敏锐地发现，她对江云浦的依赖早已超出以往对朋友的范畴了。
　　“这……也许是我突然之间醍醐灌顶，想通了？觉得偶尔依靠一下朋友也不错？”秋水凝反驳的话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江云浦总是放低自己的底线。


第98章 其实是两情相悦？
　　秋水凝低下头仔细想了想，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抬起头来兴奋的说：“你看我也不止拜托了云浦一个人嘛，就连陈警官， 我不是也拜托了他不少事情的？其实， 要说具体的事情，恐怕我拜托陈警官的反而要更多一些。你怎么不怀疑我跟他有一腿呢？”
　　叶修竹听了秋水凝的话， 颇为好笑的看着她：“你以为我是傻的么？你一个叫‘云浦’一个叫人家‘陈警官’。这我要是还分不清亲疏远近，那我这么多年外交官难道是白混的么？你会拜托陈国豪帮忙，不过是因为他跟那姓江的小子是死党。”
　　说到这儿，他有意味深长瞟了秋水凝一眼：“而且你拜托的那点事，其实你哥我都能搞得定，那不过是你看着那姓江的小子情绪不高， 给他找了点事做安慰他罢了。你给我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连他的心情都考虑周到？”
　　“就算我为他着想， 那又怎么样。”秋水凝执拗的扭过了头，一边整理下午刚刚默写出来的资料，一遍说道， “我的朋友不多， 每一个肯把我当朋友的人， 我都会全心全意的回报他们。”
　　“可他是把你当朋友的吗？那小子看你的眼神， 当我看不出来？”叶修竹仍是步步紧逼的追问。
　　秋水凝理东西的手微微一顿：“他是不是把我当朋友这都不重要， 只要我是把他当朋友的，就足够了。”
　　“水凝， 你老实说。”叶修竹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姓江的小子喜欢你？”
　　“自然是知道的，他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我又不傻。”秋水凝语气平淡的答道。“还是我看起来情商真的低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若是秋水凝的这个回答，让刚刚离开的江云浦听到，只怕会当场吐血三升。要知道，江云浦眼下正为了秋水凝死活接收不到他的感情信号而头痛不已。却不想，人家其实早就已经了然于胸，只是演技精湛的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那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叶修竹接着问道，“你给哥交个底，要是你真的也喜欢他，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我确实不太喜欢那个小子的性子……我觉得他一点也不爷们！既然喜欢你，那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嘛。你又不会吃了他，我也不会揍死他……这么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连楼尽雪都不如。”
　　“我并没有什么想法。”秋水凝仍是一脸淡定的在理她的东西，“我是个理智冷静的人，他也是，两个理智冷静的人凑在一起，总是会考虑的比较多一些。本质上来说，他跟我是一类人，没有万全的准备不会去做冒险的事情。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女人，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不理智的事情了。”
　　“哼，这么理智冷静的话，那还谈什么感情。”叶修竹不屑的说，“我妹妹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女人，喜欢你只能说明他眼光好。”
　　“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以为了。”秋水凝笑道，“不过云浦的顾虑多，这不能怪他，要怪也应该怪我。是我故意给了他错误的信息，让他觉得我只当他是个普通朋友。他是怕万一告白了，我们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所以说……其实你并不当他是普通朋友？”叶修竹敏锐的抓到了秋水凝话语中的关键词。
　　“我现在确实只当他是普通朋友。”秋水凝答道，“也只能当他是普通朋友。我目前的情况你也非常清楚，在这个时候谈感情，对我们彼此一点好处都没有。我毕竟是个自私的女人，不管我对他是什么感情，我始终爱自己更多一些。现在这样隔着一层纸的状态刚刚好，若是现在说穿，无论我是否答应他，我们之间多少都会产生尴尬。目前的情况已经够糟的了，我一点也不想自己再增加任何一点不利因素。”
　　“我突然开始有些同情那个姓江的小子了……”叶修竹忍不住幸灾乐祸道，“根本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嘛！估计他那边还在纠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告白才不会吓跑你，结果你早就完全知道了嘛！”
　　“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这只是我因为还没有那么喜欢他。”秋水凝轻声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说，“按照你的说法，这么冷静理智的感情，不可能是爱。我能够这么客观的计算我们之间的感情，理智的分析彼此适合在一起的时间……只能说明我对他的感情还不够深。如果他不是那么在乎我，他的感情根本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我掌握。我能事事算在他之前，只能说明我足够冷漠。”
　　“水凝……”叶修竹觉得有些难过。他还记得曾经在老家时的秋水凝，那个当时还叫着他“表哥”的女孩子，是个虽然聪慧敏锐，但却真性情的姑娘。在她的世界里，没有阴谋算计；她会将所有的爱恨都写在自己的脸上。
　　她当年喜欢楼尽雪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每次见楼尽雪，她都会明明白白的把欢喜挂在脸上。那样简单快乐的妹妹，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呢？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责怪秋水凝，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能是很多人的过错造成，但唯独不能她自己。如果不是她选择了改变，她根本活不到今天。现在的秋水凝，谨慎到近乎自卑。明明心里喜欢，却仍然不敢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被家人，姐妹，爱人同时背叛……那样的伤害，直到这么多年之后的现在依然存在着无法弥补的伤痕。而身为兄长的自己，却没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的找到她，保护她，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背叛。
　　但水凝始终是坚强的，即使是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她依然努力相信着别人，帮助着别人。她至今仍能够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善意去面对整个世界，尽力回馈每一个对她友善的人。即使受尽磨难，她仍旧保持着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当叶修竹再次见到妹妹，发现这一点的那一刻，已经觉得无比庆幸和感激。
　　可是……已经形成的伤害，却永远不会消失。秋水凝虽然会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视为朋友的人，但是对于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却显得非常谨慎。她宁可花钱与毫无关系的人做交易，事后银货两讫，谁也不亏欠谁，也不愿意拜托明明有这方面资源能力的朋友。
　　即使对身为亲哥哥的自己，她也极少开口寻求帮助。这么多年以来，她主动开口求助，还是为了祝云芳的事情，依然不是为了她自己。
　　有一段时间，叶修竹甚至绝望的认为，说不定秋水凝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一次全心全意的接受一个人了。
　　她太害怕再一次被人辜负，也害怕辜负别人。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曾踏出过那一步。
　　所以这次回来见到秋水凝与江云浦的相处，叶修竹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是真的震惊了。他这个妹妹！竟然能够接受除他之外的其它人的帮助了！虽然仍是有所保留，但这个程度对秋水凝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了。他表面上虽然对江云浦各种嫌弃，但心里却很清楚，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走进秋水凝心里的话，那估计就是江云浦没跑了。
　　虽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是如果江云浦表现好诚意足的话，他还是不介意偷偷帮他一点小忙的。
　　所以说，江云浦的追妻之路，虽然算不上特别平坦，但实际上也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悲观。做人，还是更应该乐观一点的。
　　“对了水凝。”叶修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要不搬去我那住好了。我那有保镖，还有卫兵，比你这里安全多了。”
　　“搬去你那？”秋水凝吃了一惊，“这怎么行，你打算怎么跟婉清解释？”
　　“实话实说呗。”叶修竹不甚在意的说，“反正这次我闹出的动静太大，肯定瞒不住她，总是要跟她解释的，索性实话实说好了。你们毕竟是姐妹，总不能一直不让你们相认啊。婉清现在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想，她会做出独立的判断的。”
　　“我不同意。”秋水凝却坚决反对，“婉清还小，还要读书呢。咱俩传点绯闻没关系，反正你女朋友一贯不少，没人会太当回事。要是我直接搬去你那，就算婉清能接受，她的朋友们又会怎么看？你让她怎么与同学相处？”
　　叶修竹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该照照镜子，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秋水凝顿时语塞，有些怄气的别过头，不再搭理叶修竹。
　　“你总说说我溺爱婉清，要我说，真正太溺爱她的反而是你这个当姐姐的吧！”叶修竹没理会秋水凝的闹别扭，接着说，“你应该相信婉清，她是个坚强勇敢的女孩子，也是你的妹妹。你在她现在这个年纪，都已经离家一个人打拼了。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你为什么会觉得她面对不了？”


第99章 姐姐是偶像
　　“婉清与我……怎么能一样？”秋水凝低喃道， “我们本来不一样，以后……也绝对不应该一样……”
　　“你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因为她不但有我这个能干的哥哥，还多了个你这个厉害的姐姐啊！我们都会保护她， 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叶修竹轻轻揽过秋水凝的肩膀， 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可是你们本质上也是一样的。你愿意保护她， 如果她知道了你的存在，她也一定愿意保护你。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诉她，将来她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姐姐，但是在她的姐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没能帮上姐姐的忙。她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秋水凝终于做出了让步，“至少， 等我们找出‘罂粟’之后，心里有点把握的时候再说，我不想把危险带给她。”
　　既然已经说动了平日里最难说服的秋水凝， 叶修竹自然是浑身充满了动力。只期待着赶紧把眼下的难题解决，就可以期待着一家团聚了。
　　所以第二天他就立即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好友马将军，马将军一听说事关他的终身大事， 立即爽快的满口答应下来。热心的马夫人听闻之后， 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了不少具体情况， 仔细询问了需要帮忙的地方， 最终将举办酒会的时间定在了下个周末， 并且拍胸脯保证绝对会把酒会办的热热闹闹漂漂亮亮的。
　　当然，事情闹得这么大， 身为妹妹的叶婉清没得到任何消息的可能性自然是没有的。所以在事情拜托给马将军与马夫人之后， 叶修竹特地抽空回了趟家，果不其然的面对了自家妹妹的连环提问洗礼。
　　“哥！”叶婉清自打看到他哥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激动不已的扑了上去，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水凝小姐啊！怎么也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她了！”
　　“注意形象，形象！”叶修竹一个不防，被叶婉清扑了个趔趄，连忙站稳手忙脚乱的接住扑到怀里的妹妹，“就你这个样子，我敢帮你介绍吗？到时候见到人你也这么一扑，还不把人家直接吓跑了啊！”
　　“哎呀，我会小心的啦！”叶婉清赶紧从兄长身上跳了下来，保证道，“我肯定会装……啊呸！我肯定会表现的很好的，你还不了解我吗嘛！我在外人面前绝对是个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大家闺秀！”
　　叶修竹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妹妹，突然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冲动。人家的妹妹明明都是娇羞又可爱，腼腆又羞涩的。而他明明有三个妹妹，怎么连一个正常款的都没有呢？大的那两个，他还可以说那不是他的责任，不是他养歪掉的。可是这个小妹妹，却实实在在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记得小的时候，她明明是个内向又胆小，稍微吓一下就会哭着找哥哥，是个相当可爱的妹妹啊！怎么会一下子就长成了眼前这个假小子德行呢？
　　所以他才会觉得，秋水凝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他们家的这个小妹，心脏堪比金刚石，在学校里素来只有她欺负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没有成为校园一霸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被同学排挤欺负，怎么可能！更可怕的是，她的演技还特别好，在所有的老师领导面前，她都是全校最优雅，最文静的淑女！大概也只有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她才会暴露全部的本性。
　　叶修竹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将秋水凝的身份告诉叶婉清。这个小妹肯定只有兴奋的份，绝对不会出现接受不良的情况！
　　然而眼下，他还是不能把真相告诉小妹的。婉清毕竟年轻，虽然演技不错，但毕竟经验还少，并没有到水凝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这么大的事情放在心里，她肯定还是做不到神色如常的。万一因此被人看出破绽，或者套出话来，那不仅是他们几个局中人危险，就连婉清这个知情人都很可能会因此遇到危险。
　　“哥！你什么时候把水凝小姐带回来啊？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啊！”叶婉清连珠炮似得问着，“水凝小姐会成为我的嫂子吗？哎呀，想一想就觉得好兴奋啊！”
　　“嫂子什么的……那还早，你暂时不用想了”叶修竹思忖片刻，还是选择了隐瞒，“至于介绍你们认识嘛……婉清，你是知道你哥我的习惯的，没把握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而且……”
　　叶修竹说着又看了叶婉清一眼，道：“我不相信你，你要是见到了人家，肯定撒欢的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到时候我可拉不住你。”
　　叶修竹太清楚叶婉清的性子了，她绝对可以说是秋水凝的脑残粉。上次他不小心弄坏了她一本已经绝版的秋水凝初版书，愣是被自家妹妹追着从别墅的一楼打到三楼！自己还是跳窗才能逃走的！最后为了赔罪，他还腆着脸跑去找秋水凝又要了一本才算了结。末了还不敢告诉水凝这是陪给婉清的，只推说是自己新交的女朋友喜欢。
　　就算这样，他当时都没少被秋水凝明嘲暗讽，要是真让她知道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妹，竟然崇拜她到这个程度……自己还不知道要被嘲讽成什么样子呢！到哪个时候，自己在这两个妹妹面前只怕会连最后的一点身为兄长的威严都要没有了！虽然……眼下这东西好像就已经是所剩无几了。
　　所以说，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会垂死挣扎，不让这对姐妹相认的！一旦两姐妹相认，以秋水凝的敏锐，肯定立刻就能猜到，他这些年来始终拦着不让她跟叶婉清相认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了。到时候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期待小妹会站在他这边？别逗了，等叶婉清知道真相之后，叛变到她姐姐那边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哥……我的好哥哥……你就答应我吧……”这边的叶婉清可不知道她哥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仍是在争取着自己与偶像见面的权利，“我保证！我发誓！我肯定会乖乖的！保证淑女的不能再淑女！绝对不会吓到人家的！我保证当好你的助攻！争取早日让水凝小姐成为我们自家人！”
　　“我谢谢你了！”叶修竹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用不着你助攻，水凝早晚会成为我们自家人的！”
　　他这话也不算骗妹妹的对吧？秋水凝本来就是他们自家的人啊！她叶婉清助攻不助攻结果都是一样的。
　　“哼！你就自大吧！人家水凝小姐和你平日里那些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女朋友能一样吗？不要踢了铁板才回来跟妹妹我求助！”叶婉清不屑的冲她哥翻了个白眼，“不过既然说的出这种话，哥哥，你这次是认真的？别又像以前那样，换女朋友比我换衣服还勤快啊！要是你辜负了水凝小姐，我可是第一个不放过你的！”
　　“放心放心！我辜负谁也不敢辜负她啊！”叶修竹答道。叶婉清这不是废话么，也不想想他们家水凝大小姐是什么人啊！就算他不是秋水凝的亲哥，他也断断不敢辜负秋水凝的！曾经辜负了秋水凝的那些人，如今都在地底下躺着呢！他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介绍我跟水凝小姐认识啊！”叶婉清追问道，其实比起她哥能不能把秋水凝追到手，她更加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认识心目中的偶像。毕竟靠人不如靠己，指望她哥追人，不如自己先跟对方打好关系。这样就算不靠哥哥的关系，自己也能时常和偶像接触，想想就幸福。
　　“再等等吧，好歹让你哥我把关系稳定一下。”叶修竹含糊其辞的推脱道。
　　“说的也是。”没想到这次叶婉清倒是没有死缠烂打，反而是相当善解人意的分析道，“作为一个资深追随者，我可一直没少关注水凝小姐的新闻。我知道水凝小姐虽然一直都有绯闻，但都是些不靠谱的炒作。目前看起来，只有前几天突然被爆出来的，跟她私人律师的那个新闻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我本来还以为水凝小姐这次终于下决心要定下来了呢。谁知道哥哥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突然出手就把人家抢了过来。虽然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肯定会骂小三贱人不要脸的。可是，你毕竟是我哥嘛……我当然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别担心，哥，虽然你是第三者，但是我相信，只要你真心实意的，水凝小姐最终还是会被你打动的！妹妹支持你！”
　　叶修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妹认真的表情。虽然他早就想到，自己和秋水凝的传闻被报道出来之后，自己就会被无情的判定为是第三者。
　　当然，他本就风流，自然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闲言碎语。但是被自己亲妹子当面这么认真的一说，感觉还真是有点……微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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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出现过的马夫人与叶小姐，大家还记得吗？


第100章 参加舞会
　　“对了， 哥，马夫人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她家下礼拜天会举办一场酒会， 问我要不要去。”叶婉清又想起了一件事， 连忙问道，“你跟马将军关系那么好， 你也会去的吧？会带上水凝小姐一起去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你可以什么可以！”叶修竹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你才十六岁！不对，按周岁的话算还不到十六！参加什么酒会！给我乖乖在家待着！”
　　说完，他看了看妹妹失落的表情，又觉得有些心疼，忍不住又补充道：“其实这场酒会就是马将军为了帮我追人， 才特地举办的。我跟水凝都会去，但是带上你却不方便。你乖乖的，我争取在这个酒会上把事情解决， 然后就可以带水凝回来给你认识了。”
　　叶婉清闻言，神色间仍带着几分失落，但总算是接受了自家哥哥的这个解释。哥哥会特地拜托马将军举办一场酒会， 那就说明对水凝小姐是相当上心了。这么关键的时刻， 自己如果跟着去了， 哥哥自然不能丢下自己不管。那么等于自己到时候就是个大型电灯泡， 自然不方便发展恋情。叶婉清并不是个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跑去当电灯泡确实不合适。
　　“那么说好了， 酒会结束之后， 你就要介绍我跟水凝小姐认识！”叶婉清终于让步了，但是也认真的要求哥哥立下承诺。
　　“我保证， 保证还不行吗？这次酒会之后，不管结果怎么样，一定介绍你们认识，这样可以了吧！”对自己这个妹妹，叶修竹最终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为煎熬的，这一周，对于秋水凝他们几个人来说，无论对谁都算得上是漫长而难熬的一周。
　　在等待的日子里，大家当然也没闲着。江云浦原本是想着每天都来秋水凝这报道的至少得在大舅哥面前表达诚意混个脸熟不是么。奈何当他按照秋水凝提供的名单调查起来之后，却发现信息量和工程量远远超出想象。
　　因为陈国豪毕竟还有其它的工作，江云浦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调查的工作是没办法，谁让他的效率远远比不上业有专精得陈国豪。但分析资料他就实在不好意思再耽误自家死党宝贵的工作时间了。所以他这几天里，几乎天天都泡在陈国豪的办公室里，跟海量的资料拼搏去了。
　　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庆幸，幸好他还有另外一个兄弟在。韦梦寒与容絮暖夫妻原本并不知道他们这边的真实情况。但自从秋水凝家里遭遇火灾，他又每天泡在陈国豪的警署之后。这对聪慧敏锐的夫妻立即察觉出了不详的信息。
　　韦梦寒曾打了好几个电话向他询问情况，都被他含糊其辞的推脱掉了，但他们却并没有放弃。最后还是容絮暖去了趟养老院，不知道洛夫人对她说了些什么。自她从养老院回来后的第二天，韦梦寒就二话不说的主动接手了江云浦原本全部的工作。
　　江云浦相当感慨，所谓兄弟，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情。韦梦寒并没有再追问他忙碌的原因，只是默默的将剧院和律师事务所的事情，都暂时接了过去。这样江云浦才终于能够腾出全部时间，全心投入到资料奋斗中。
　　然而等到没日没夜的资料整理终于告一段落之后，江云浦才猛然察觉，今天就是秋水凝要与叶修竹去参加马将军家酒会的日子。
　　匆匆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江云浦连忙赶去了秋水凝那里。虽说这次酒会他并不会参加，但是如果在出发前不与秋水凝见上一面的话，他总觉得不安心。
　　紧赶慢赶，江云浦终于在秋水凝他们出门之前赶到了。他到的时候，秋水凝正好梳妆完毕，正从楼上的卧室走下来。
　　今天的秋水凝穿了一件带着暗色花纹的酒红色礼服。她今天选择的这身礼服，既不同于以往在张元应安排下，每次出场必然艳惊四座图案款式抢眼华服美裙；也不同于之前几次为了炒新闻，特地陪着江云浦出席各种酒会的时候，她自己挑选的以舒适随意为主，素雅低调的礼服。
　　秋水凝今天的打扮，正好介于抢眼与低调之间，偏暗的酒红色不会过于低调，但也不会惊艳到立即成为众人视线的重心。这个眼色很符合她今天的目的，既要让人看得到她，但又不能过于抢眼。
　　酒红色的连身裙装很好的衬托了秋水凝白皙的肌肤，衬得她的皮肤如雪一般白的亮眼，领口略低，露出脖颈上那颗优雅的红宝石吊坠，微微露出的锁骨性感迷人。肩膀和手臂的部位上覆盖着与裙装同色的半透明蕾丝，若隐若现的皮肤引人遐想。流线型的收腰设计充分突出了她的腰部线条，显得她的腰肢不赢一握。裙摆沿着臀部线条向下延伸，过了臀部之后才又散开，垂坠感十足的面料非常贴身，完美勾勒了她的腿部曲线，但散到底部的大摆设计又充满了飘逸感。秋水凝每走一步，裙摆都如同花瓣般散开，在她的腿边画出一道道波浪般的纹路。
　　比起衣服，秋水凝佩戴的饰品就显得更加简单了，除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小巧玲珑的红宝石吊坠之外，她全身上下只佩戴了相同质地的耳坠和一个简单的发卡。头发用发卡简单挽起了一部分，剩下的四散开来，在她的肩膀上蜿蜒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见到江云浦来了，秋水凝面上一喜，连忙快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
　　“云浦，你怎么来了？”秋水凝笑道，“听说你这几天可忙坏了，真是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江云浦下意识的回答道。
　　江云浦至今仍有些呆愣，秋水凝走近之后，他才发现，秋水凝今日的妆容比前几次与他出去的时候更精致几分。为了配合今天的酒红色裙装，秋水凝特地涂了颜色比往日更加鲜艳的口红，眉峰凌厉，眼角上挑，整个人艳若桃李。
　　江云浦只觉得喉头一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秋水凝。虽然以前的秋水凝经常盛装打扮出息各种社交场合，但那时他总是对她敬而远之。那个时候，秋水凝的妆容虽然更加艳丽，服装更加华美，但她的脸上却总是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防备。而现在的秋水凝站在那里，则宛若一朵完全绽放的花朵，一颦一笑尽是优雅，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看到这样的秋水凝，江云浦突然有一种不希望她出去见任何人的冲动。
　　“咳咳！”见到江云浦盯着自己妹妹发呆，原本站在门口的叶修竹不满的咳嗽了两声，上前一边拉过秋水凝，一边将手中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今天这个酒会，我们要是去晚了那可不像话。”
　　秋水凝点了点头，穿好大衣与叶修竹一起往门外走去。江云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打从心底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突如其来，但却强烈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
　　“水凝！”江云浦突然上前抓住了秋水凝的手臂。
　　秋水凝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
　　“一切小心。”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江云浦依然只能说出这一句最简单的嘱咐。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等我的好消息吧！”秋水凝微微一笑。
　　“有我在呢！你担心在担心个什么劲啊！”叶修竹不满道，“难道你以为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害到我妹妹？”
　　江云浦闻言，默默的松开了自己拉着秋水凝的手，目送两人离开。但他心中不断涌起的不安却丝毫不曾消失。
　　也许是江云浦眼中的不安太过明显，秋水凝也接收到了他的情绪。她与叶修竹出发之后，有些不安的问叶修竹：“哥，我们这次的计划真的不会有问题吧？”
　　这几天，秋水凝始终担心，他们这次的行动是否仍然在对方的计算之中。挖好坑给别人跳这种事，以往秋水凝自己常做，但这一次……却是自己的行动每每总是被人先一步料中，似乎对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这种被人反制的感觉非常不好，老实说，她的不安才是几个人之中最深的。
　　“不会有问题的。”叶修竹安慰道，“就算那‘罂粟’本事再大，这次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的。马将军那里，守备森严，亲兵更多，就算那‘罂粟’想做点什么，也绝对没有这个机会的。”
　　叶修竹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自己出国的时候，同意马夫人将叶婉清接走。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平常的佣人管家家政妇，根本就管不住自家那个野马一般的妹妹。所以每次离家，他都会留下副官看着妹妹。他的副官是个很靠得住的中年人，他们一家几乎就等于是他的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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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达成～～撒花～～纪念～～
　　正好是一百章的时候boss出来呢～～
　　这篇文终于也进入倒计时啦～新文筹备中，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告诉我哟～～


第101章 刺骨的寒意
　　可惜就算是这样， 看不住婉清的时候也有很多。所以马夫人提出要将婉清接走的时候，叶修竹几乎是立即就答应了。去马将军家暂住，不但婉清多了个伴， 而且马将军家更森严的守卫， 绝对能让叶婉清没办法随便乱跑。
　　“但愿如此吧。”秋水凝内心深处仍然觉得有些不安，但在叶修竹面前， 她还是把这种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
　　马将军的宅邸位于上海滩最繁华的地段，听说是特地请了国外的建筑师盖的，秋水凝几乎是一进门就震惊了，挑空的前厅几乎就是为了举办舞会而设计的，四周的欧式立柱粗壮高耸，柱头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天花板的穹顶上描绘着美丽的油画，地板用不同颜色的大理石拼嵌出优雅的几何图案。
　　秋水凝一开始几乎要以为这是哪里的高级会所，但是她立刻就看到了冲着他们走过来的马将军。
　　秋水凝其实是知道马将军这个人的， 毕竟他也是个经常出现在新闻报纸版面上的人物。在秋水凝看来，马将军是个有些奇特的军人，第一眼你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个从战场上靠战功拼杀出来的将军。和秋水凝平日里接触过的那些军官相比， 马将军并没有军人那种健硕的身材， 他的身材精瘦而挺拔， 气质看起来文质彬彬。如果不是一身显眼的军装， 秋水凝绝对会以为他是一个和江云浦一样的律师商人， 或者是一名自家兄长一样的文职官员。
　　不过虽然外表看起来比较斯文，但是在性格上， 马将军还是保持了军人一贯的豪爽。他快步上前， 很开心的给了叶修竹一个大大的拥抱，也与秋水凝简单握了个手， 就急急忙忙的示意叶修竹赶紧介绍。
　　叶修竹也爽快的给双方介绍了起来：“这位是知名女作家溪水凝，马兄，你跟我一样叫她水凝就好了。水凝，这位是我的生死兄弟，马恒川，马将军，他比你大不少，可以叫他马大哥。”
　　“马大哥好。”秋水凝微笑着行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问候礼。
　　“好好。”马将军豪爽着笑着说，“本来拙襟一直都想跟你认识一下的，结果不知为什么，昨晚她竟然感冒了！哈哈，我觉得她肯定是昨晚太兴奋了！这下子她就不能参加这次舞会了，可把她郁闷的……”
　　“嫂夫人生病了？严重吗？”叶修竹闻言连忙问道，“不严重不严重。”马将军连连摆手道，“就是点小感冒罢了，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过给别人就不好了，她现在正待在房间里休息呢。”
　　“那我去问候一下马夫人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呢？“秋水凝笑着问道。
　　“方便！特别方便！她特别喜欢看你的书，每本必买。要是能认识你，她指不定有多开心呢！”马将军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一旁候着的佣人，让人引秋水凝去夫人的房间。
　　秋水凝跟着佣人径直走到了位于三楼的夫人主卧，佣人隔着房门通报了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打开房门请秋水凝进去。
　　房间里是一个很大的起居室，房间里的壁炉里烧着熊熊的炉火，壁炉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美女。
　　屋内的温度明明很暖，但秋水凝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却猛的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冷意。
　　秋水凝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几乎觉得自己的血管仿佛都凝固了。她宛如机械般的一步步上前，甚至连佣人在她身后关上房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秋水凝的眼神定定的看着站在壁炉边的那个身影。那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虽然她一直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因为秋水凝的到来转过身来。但秋水凝却并不能因此阻断不断从自己骨子深处涌出的深深寒意……
　　那个人，那个人……她曾经那么熟悉，熟悉到只要一个背影她就能立即认出她是谁。
　　“……”秋水凝的声音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她拼尽全力，仍旧只能沿着嗓子眼发出最简单的单词，“……小云……”
　　壁炉边的女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秋水凝，笑的恬淡而优雅：“水凝，好久不见。”
　　过往的一切如醍醐灌顶一般涌入秋水凝的脑海，所有的疑问瞬间都有了解释。
　　谁那么了解她的一切？谁会知道她惯用的密码？谁能知道她藏东西的习惯？谁知道她与叶修竹有联系？谁知道她保险箱的性能？
　　祝云芳，只有祝云芳……这个她曾经最信任最要好的姐妹，知道她的一切秘密。只有她才会这么了解她，只有她才会拥有那张她亲手开出的支票。
　　“你没有死。”祝云芳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秋水凝觉得仿佛在做梦，做了一个她曾无数次期待，但如今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噩梦。
　　“不是这样的哟。”祝云芳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死了啊，在洛城东掐住我的喉咙的时候，我就已经停止呼吸啦。”
　　“你是假死？”秋水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祝云芳，她一直以为这只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也不算吧。”祝云芳笑着走到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还热情的招了招手，示意秋水凝也过来一起坐，“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死了哟。城东亲眼看着我咽的气，洛夫人亲手把我藏在了地下室。就算我假死，瞒过城东是不难，但洛夫人这么精明，我又怎么瞒的过她。所以那一天，我确实真的死了。”
　　秋水凝看着祝云芳灿烂如昔的笑容，觉得脊椎一阵阵发凉：“可是你明明还活着。”
　　“是‘罂粟’救了我，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但‘罂粟’确实有很多特别的本事。”祝云芳笑道，“啊！现在应该说是前任‘罂粟’啦……”
　　“现在的‘罂粟’……是你。”秋水凝用肯定的语气说。
　　“没错。”祝云芳大方承认道，“你果然一点都不吃惊呢！我就知道，水凝你肯定已经查出来我们组织的事情了。除了不能确认我的身份，其它的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可是关于你，我却依然是一无所知。”秋水凝强自镇定了心神，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但却并没有坐在祝云芳招呼的靠近她的那一边，而是坐在了离她最远的对面。她看着祝云芳的眼神，依然充满了防备。
　　“小云，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身边又发生了什么？”秋水凝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当年我们几乎无话不说，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当年的祝云芳天真善良，全心全意的帮助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有时候甚至单纯的让秋水凝看不下去。她深爱着洛城东，信任洛城东，甚至愿意为她放弃自己最爱的表演。秋水凝相信，当时她所熟悉的祝云芳绝对不是虚假的。那么，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孩子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我一直都认为，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懂我，那一定就是你了，水凝。”即使回忆起并不愉快的往昔，祝云芳脸上的笑容也丝毫不减，“当年你就告诉过我你的往事。呵呵，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理解，总觉得人是不会改变的。无论发生什么，我总归依然是我，不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是……直到我自己经历了那一切，我才发现，原来恨真的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呢……”
　　祝云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娓娓道来：“就为了自己能够脱身，洛夫人出卖了我。她利用了我对她儿子的爱，将我交给‘罂粟’。”
　　秋水凝闻言一震，她知道洛夫人不可能对她完全说实话。洛夫人曾经说过，‘罂粟’原本的目标是自己，只是祝云芳更加容易掌控，才会换成她。如今看来，想要掌控小云的，只怕不是曾经的‘罂粟’，而是洛夫人自己。这样一来，她不但可以自己全身而退，还能继续掌控“虞美人”的势力。
　　“但‘罂粟’是何等聪明的人啊！她怎么会看不出洛夫人的用心呢？她绝对不会愿意培养一个掌控在别人手中的接班人。”祝云芳笑道，“‘罂粟’对我算是很好，也很想栽培我。可是我啊……却始终对城东死心塌地。这样的接班人，‘罂粟’怎么也不能放心啊。”
　　“所以，当年洛城东所中的‘虞美人’，是‘罂粟’亲自下的？”秋水凝顿时了悟。
　　“洛夫人果然连这个也告诉你啦！”祝云芳笑道，“她是不是说，如果不是被下了药，洛城东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秋水凝反问道，“虞美人”的威力是她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啊……
　　“呵呵……”祝云芳笑道，“‘虞美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厉害的药物啊……它只能放大一个人心中的负面情绪，但却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所以，它只是加深了城东对我的怀疑，但真正想要杀了我的，却是城东自己。”


第102章 陌生的挚友
　　“水凝， 你应该也见识过‘虞美人’的效果吧？”祝云芳仍然笑的和煦优雅，“那可是我特地传达给你的信息哟！同样是服了‘虞美人’，吴妈的心中始终潜藏着对韦梦寒的不信任， 所以才会被‘虞美人’挑起杀意；但容絮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对韦梦寒产生过任何负面的情绪。她所服的药量， 绝对比当年的城东要多的多。但是，见到韦梦寒受伤的那一瞬间， 她就立刻清醒了。可是城东……呵呵，直到我断气的那一刻，他都不曾松开手。”
　　“水凝，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发不出声音，无法呼吸，感受着自己肺部的空气一点点减少， 眼睛越来越花，直至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你最爱的人，就这么在你眼前看着， 看着你慢慢断气……而且……在我断气之后，他似乎是醒悟了过来，但是……他却没有想过要救我， 他毫不犹豫的抛下了我， 跑了！”
　　秋水凝有些难过， 她能够了解祝云芳当时的感受。当她被洛夫人关在地下室里的时候，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感受着自己身边的空间逐渐稀薄，直到呼吸都觉得困难……她想， 那大概就是祝云芳当时的感受吧。
　　但不同的是， 那个时候的她非常清楚，江云浦一定在外面努力的寻找自己。他不会放弃自己， 所以只要等待，他终能找到自己。但是……当时的祝云芳心里，恐怕只有无尽的绝望。
　　祝云芳接着说道，“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洛夫人将我藏在了地下室里，但‘罂粟’却救了我，还换了另外一具与我身材相仿的女尸在那里。从那以后，我就当自己是真的死了。那个傻的可怜的祝云芳，已经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下来的是只为‘虞美人’而存在的‘罂粟’。”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美人帐’留给我？”秋水凝又问道。
　　“我那个时候太傻了，一心相信着洛城东和洛夫人，以为‘罂粟’才是那个要害我的人。”祝云芳自嘲的笑了笑，“未防万一，我偷了‘美人帐’给你。想着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至少还有你能帮我查明真相，不至于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说到这里，她又温柔的冲着秋水凝笑了起来：“水凝，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虽然过了五年，但你终究是帮我讨回了公道。”
　　“可是我却很失望。”面对祝云芳明显的示好，秋水凝丝毫不为所动，表情相当复杂的看着她，“不过就是爱错了一个男人，你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是！我能够理解你当时的绝望。可是，难道除了那个男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的值得你珍惜的东西了吗？洛城东和洛夫人是对不起你，你就算报复他们也无可厚非。可是韦梦寒和容絮暖呢？当年我们刚来上海，什么都不懂。且不说当年梦寒对我们的诸多照顾，絮暖当年也没少帮助我们啊！你怎么就能毫无顾忌的拿他们的性命做实验！丝毫不在乎他人的感受，随意玩弄无辜的生命……我认识的小云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这个样子……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祝云芳低下头吃吃的笑了起来，“我还应该是那个唯唯诺诺，什么事都躲在你身后，无论任何人随便骗一骗，就都会深信不疑的样子？”
　　说到这里，祝云芳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秋水凝：“秋水凝，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做到了吗？我与你相交数年，你什么时候曾经主动开口让我帮你做过什么？你当年可没有被你妹妹害死！不过是丢了男人丢了身份，你就已经谨慎到无法与任何人交心的地步。而我呢……我可是真真切切的死过一次了啊！”
　　“至少……我绝对不会伤害别人，尤其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半晌之后，秋水凝才终于喃喃说道。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却没想到仍是伤害了祝云芳。祝云芳嘴上从来不曾说过，但心里只怕一直是介意着的。她活过来之后，抛弃一切再也不曾出现，除了对洛城东的恨之外，只怕也有对自己的失望。
　　“当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总是帮助我，照顾我。只要我拜托你，无论再怎么困难的事情，你都会帮我。”祝云芳缓了缓语气，接着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想要帮你呢？但是……即使是我主动要求帮你做些什么，你也只会拒绝。你知道吗？只有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只是空中楼阁。我也想要被你信任，成为你的支柱啊！我是那么的信任你，但是你却始终不曾信任过我……”
　　“我承认这确实是我做的不好……可是……”秋水凝急欲分辨，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一向都是这样，以为只要全心全意为朋友付出就足够了，却不知道这样也会伤害到自己的朋友们。
　　“没什么可抱歉的。”祝云芳语气平淡的说，“无论怎么说，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始终是你。所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始终也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命令洛夫人杀我的，不是你。”秋水凝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也许祝云芳确实变了很多，但秋水凝依然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
　　“自然不是我。”祝云芳回答的毫不迟疑，“就算我真的想要杀你，又怎么会借别人的手。”
　　“我相信你。”秋水凝点了点头道，“你若是想要杀我，我绝对逃不过。”
　　秋水凝非常清楚，这世上，没有人比祝云芳更加了解她，她能轻而易举的猜出自己的所有计划，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自己死于非命。
　　“洛夫人不过是想让你我自相残杀罢了。”祝云芳不甚在意的说，“她应该是最早发现我还没有死的人。当年是她亲自把我藏在地窖里的，我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不过。就算我们能替换一具身形差不多的尸体，死时的状态也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以洛夫人的机敏，很容易就能猜到其实我并没有死。想通了这一点，那么其它的事情就很好猜了。她大概是害怕我总有一天会找她报复，所以就想先下手为强吧！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有所忌惮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那么……你打算报复她吗？”秋水凝问道。
　　“报复她？我为什么要报复她？”祝云芳嗤笑一声，“让她天天胆颤心惊的担心我的报复，这样不是很好吗？现在，她失去了她最爱的儿子，这辈子也再没有母子见面的机会。而且每一个路过她身边的人，她都会怀疑是不是我派来杀她的刺客。这样的日子，比起直接杀死她，更加让我觉得愉快。”
　　秋水凝神色复杂的看着祝云芳：“那我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烧了我的房子，留下当年我给你的支票，是想让我也生活在恐惧之中吗？”
　　“当然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祝云芳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秋水凝追问道，“‘美人帐’是你给我的，你不可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吧？如果你想拿回去，早就可以动手了。但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丝毫动静，为什么现在却突然放火烧了我家？”
　　“‘美人帐’放在你那里，我从来没有担心过。”祝云芳微笑道，“我知道以你的谨慎，你是绝对不会把这本册子拿给任何人看的。我很清楚你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是在你以为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你也绝对不会让旁人与你一起承担这个风险。所以，‘美人帐’放在你那里，我始终很安心。”
　　“那为什么……”
　　“可是，叶修竹回来了。”祝云芳不等秋水凝一句话说完，就打断了她，接着说道，“这大概是你唯一瞒着我的一件事吧？当年我就曾经怀疑过叶修竹与你的关系。毕竟就连我，都不曾受到过你的拜托，帮你做过什么事情。但是叶修竹却可以，虽然是为了我的事，但你却愿意去拜托他帮忙。所以，当时我就怀疑你们之间并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秋水凝闻言一凛，她与叶修竹的真实关系，她当年就连祝云芳也不曾提过。倒不是她当时想防着祝云芳，只是当年的她年轻气盛，对所谓的亲人仍旧是怨气难平，当时刚刚与叶修竹重逢，根本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认下这个哥哥。虽然因为祝云芳的事情，她勉强去拜托了叶修竹帮忙，但根本还没有与他相认。所以对祝云芳介绍的时候，也只说对方是她一个普通的朋友。而且还特地拜托了祝云芳，不要把她认识叶修竹的事情说出去。
　　而答应了她这个要求的祝云芳，却因此无法对其他人解释清楚，自己为何能从叶修竹那里得到帮助，恐怕这也是最后引起洛城东误会的原因之一。归根到底来说，祝云芳当年的不幸遭遇，她其实也是凶手之一。


第103章 挚友决裂
　　“我当年就怀疑过你们的关系，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话，你又何必遮遮掩掩的。”祝云芳没有理会秋水凝的想法，只是径直说了下去， “原本我以为你们是情侣关系， 但却怎么看也觉得不像。后来我掌握了‘虞美人’之后，就派人去了你曾提过的老家调查， 果然被我查了出来。叶修竹……他是你的表哥，对吧？所以你才会那么信任他，他才会那么维护你……呵呵……水凝，嘴上说着再也不相信亲情的你，最后信任的还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啊……所以一听到叶修竹回国的消息，我就知道， 收回‘美人帐’的时候到了。我虽然不介意‘美人帐’留在你的手里，但是我却不能容忍你把它交给其他人。”
　　“……”秋水凝无言以对。她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生怕祝云芳看出破绽。至少现在祝云芳还不知道，其实叶修竹与她并不是表兄妹，而是亲兄妹。这大概是她唯一掌握的一点点优势了。
　　“那么你与马将军是……”秋水凝心中不禁升起不详的预感， 如果叶修竹与马将军的相识也是祝云芳算计的结果的话……
　　“恒川……是个好男人， 对我也好。”祝云芳低吟道， “可是， 更好的却是， 他还是一个相当有权势的男人。”
　　“你利用他？”秋水凝吃了一惊，曾经的祝云芳对感情认真炽烈。她曾经嘲笑她过于相信爱情， 宛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秋水凝怎么也没想到， 不过是短短数年，祝云芳已经可以如此面不改色的利用别人的感情。
　　“利用吗？我觉得并不能算呢！”祝云芳歪着头想了想， 认真答道，“他喜欢我，所以对我好；我需要他，所以回报给他一个最完美的妻子。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是各取所需，我并没有亏欠他什么啊。”
　　“而且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因为他喜欢我，就故意利用他做些什么。我所借用的，只不过是他的身份罢了。”祝云芳接着说，“就连他会认识叶修竹，也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我知道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还好他并没有直接带着叶修竹回来介绍给我认识。要不然，我早就穿帮了。”
　　“既然你怕穿帮，那为什么还要故意接近他妹妹？”秋水凝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曾经毫不知情的与祝云芳相处了那么久，就觉得有些后怕。如果是以前的祝云芳，她是绝对不会有丝毫担心的。但是现在的祝云芳，就连她也觉得可怕。
　　“因为婉清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祝云芳笑着答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像她现在这么大吧？应该说不愧是表姐妹吗？她和当年的你几乎是一模一样呢！当然，性格上的差别倒是很大。可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很可爱啊，看着她我就能想象得到，当年我还没有认识你的时候……你尚未离开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秋水凝闻言陷入了沉默，她应该庆幸祝云芳对婉清并无恶意，接近她大约真的只是因为好奇。
　　只是……若是当年的祝云芳，她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如今的祝云芳……她却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信任对方。
　　秋水凝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那么……你今天……为什么会愿意见我？如果你想继续瞒下去，我根本也没办法查到你的头上。”
　　也许是太相信当年的祝云芳了，秋水凝至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她。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曾经唯一信任的姐妹，竟然有一天会欺骗她，她所深信的一切从头至尾都只是一场戏。
　　“自然是因为……我想你了啊。”祝云芳的笑容宛如当年一般纯洁，“我最近常常想起当年的事情。当年的我们那么年轻，初到上海滩无所畏惧，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就算是属于男人的世界，我们也有勇气闯上一闯。当年的蒲公英剧院，谁都不看好，所有人都认为它很快就会倒闭。可是，你的剧本加上我的编排……舞台上的我们配合的那么默契，我们合作的剧目从来没有失败过！短短几年里，我们就让蒲公英剧院重获新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相信。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
　　祝云芳的笑容充满了怀念与回忆，脸上的表情相当能够感染人。但秋水凝却依然清醒，并没有随她一起陷入回忆之中。
　　“也许当年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就未必了……”秋水凝相当冷静的说道。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现在的祝云芳，让她觉得非常陌生。“当年的我们始终有着一样的目标，所以才会心有灵犀。可是现在……我并不觉得我们所期望的目标还是一样的。”
　　“为什么呢？我以为……是你的话，肯定是能够理解我的啊！”祝云芳似乎不能理解，有些费解的看着秋水凝。
　　“我承认，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可能确实是你。”秋水凝道，“但是反过来，最了解你的人……则是我。之前我并不知道‘罂粟’就是你，所以才会处处被你牵制，被你骗的团团转。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那么你想要做些什么，也就不难想象了。”
　　“哦？你知道？”祝云芳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就好办了呀，难道你的想法不是和我一样的吗？”
　　“呵呵……”秋水凝轻声笑了一下，“怎么会一样呢？当年我无论做了多少事。目的不过是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够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我最大的目标了。可是你……如今你的实力已经足够保护自己一世无忧。洛城东虽然曾经辜负了你，但现在的马将军却对你很好。幸福明明已经掌握在你的手中。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还要破坏这一切。”
　　“够了吗？怎么会够呢？”祝云芳吃吃笑道，“水凝，你知道吗？我成为‘罂粟’之后，见过多少女人的悲剧？那都是因为她们相信她们已经足够幸福了，不需要再做些什么。才会在骤然之间跌落地狱，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你究竟想做些什么？”说实在的，秋水凝其实并不奇怪祝云芳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很早以前就调查过，所以很清楚“虞美人”是一个怎样的组织。老实说，她觉得祝云芳并不适合“罂粟”这个位置，她的心太软，人又太过单纯，很太容易被其它人的情绪影响。接触了太多的悲剧，就连她自己的心也会渐渐变得阴暗起来。
　　一个人的心，一旦走到了极限，就很容易钻牛角尖。祝云芳又是那种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加纤细敏感的性子。与生俱来的戏剧天分，使她很容易带入他人的感情，以他人的喜而喜，悲而悲。
　　这一特质，在作为一个女演员的时候，是最值得称赞的天赋。但是在作为“虞美人”首领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开始，比常人更加泛滥的同理心，让她能够更加积极的帮助其它受伤害的女性。但是，在接触到那么多场悲剧，经历了那么次多绝望之后……终于有那么一天，她的心到了承受的极限……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男人的错吗？”祝云芳幽幽的说，“那么多……那么多的悲剧，都是男人造成的！如果不是男人主宰了一切，却又从来不知道珍惜，女人们又怎么会活的这么可悲！”
　　“我并不这么觉得。”秋水凝反驳道，“虽然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加吃亏一些。但女人的悲剧，却并不一定完全是男人的过错。就拿你的遭遇来说，虽然实际伤害了你的是洛城东，但是，洛夫人的挑拨离间，前任‘罂粟’的推波助澜，我的刻意隐瞒，甚至你自己为了考验他而选择的冷眼旁观，这些难道不都是促成最后结果的原因之一吗？难道这就只是洛城东一个人的错？论犯错，其实男女的几率都是一样的。你难道认为，如果男人真的全部消失，女人们就能过的更好了？”
　　“我倒还没有这么天真。”祝云芳冷然一笑，“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男人太多了些，而且……太闲了一点罢了。总是应该给他们找些事情来做，他们才不会只知道折腾家里的女人……”
　　“你这是想……”秋水凝心头顿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水凝，你觉得……战争怎么样？”祝云芳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口中说出的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这个方法很好用的噢！”祝云芳有些兴奋，带着明显炫耀的语气说道，“只要把那些讨厌的男人送去战场，不用做任何事情，他们就多半都回不来啦！就算回来的，基本上也都是九死一生不伤也残，靠家里的女人养活还来不及，再也没有欺压妻女的气焰啦！”


第104章 可怕的计划
　　“你疯了！就为了这样的原因……”秋水凝现在觉得自己真的已经不认识祝云芳了。她似乎真的已经疯魔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的出来的主意。
　　“为什么你也这么说呢？”祝云芳有些不解的歪过头看着秋水凝，“前任‘罂粟’也是这么说我的，她说我是疯了， 她说她选错了人， 不应该把‘罂粟’的位置给我的。呵呵，她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为了‘虞美人’我都死过一次了啊！我是那么信任她的啊！她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组织。结果她却说我疯了！还要收回我的权利……水凝你说， 我能答应她么？”
　　“你……把她怎么样了？”秋水凝觉得越来越恐怖，她觉得现在的祝云芳就是一个疯子，一个相当理智的疯子。但她同时也觉得心疼，即使受到了背叛，祝云芳的本质还是善良的。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那些受苦的女性，她就不会将自己带入她们的悲剧之中， 与她们感同身受。最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知道自己应该阻止祝云芳，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拯救自己昔日的挚友。
　　“我？我只是让她不能再妨碍我了啊……”祝云芳低声道，“可是， 我一个人却管理不了这么大的组织，我需要有人来帮助我。水凝……这个世间我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来帮助我，好不好？”
　　祝云芳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 微微歪过头， 轻笑着看着秋水凝， 那一瞬间， 秋水凝差一点脱口而出一声“好”。因为祝云芳的神情， 和五年前她们仍是彼此最信任的好友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个时候，祝云芳就总是那么看着她， 说：“哎呀水凝， 这件事我做不好呢……你来帮帮我，好不好？”
　　但秋水凝终究还是忍住了。眼前的祝云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全心全意依赖着她的小云， 而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戒备着身边的一切，那个毫无安全感的人了。她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相信她，等着她回去的人。她不可能为了祝云芳放弃一切。
　　“如果你的目的是战争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帮你。”秋水凝道，“无论什么理由，只要有战争，那么最终受苦的，只有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民。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那么你看到的根本不会是被拯救的女人，而是更多陷入地狱的人。这与男女无关，所有人都会生活在地狱之中。”
　　“这种事情，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祝云芳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是努力的说服着秋水凝，“我当然知道战争会死人。但是无论如何，因为战争而死去的男人，总是比女人要多的多吧？为了拯救大多数的人，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这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祝云芳！”秋水凝突然愤怒了，祝云芳的话触怒了她心中最大的爆点，“你以为你是谁？神吗？你有什么资格判断谁应该被拯救，谁又是死了活该！无论是谁，他们都是想好好活着的！没有人应该被别人判定生死！更没有人应该因为自己的性别就被否定生命！”
　　“真的吗？”祝云芳冷笑道，“那么我这些年看到的这些又是什么呢？就因为是女儿，就应该被卖掉供兄弟读书；就因为是女儿，遇到灾荒的时候就会被率先丢弃；就因为是女儿，若是家穷养不起，一出生就会被溺死！真的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性别就被否定生命么？那这些女儿的生命，就应该被白白辜负吗？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而女人只是跟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就活该被沉塘！他们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这些女性，不就是因为男人比女人有更高的地位和力量吗？那么，我现在有了足以掌控他们命运的力量，我又为什么不能决定让他们去死！”
　　“……”秋水凝顿时觉得语塞，祝云芳所说的一切，她都曾经听闻过。她甚至说不出那些事件只是个别特案例这样的话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反驳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但她仍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你没有资格擅自决定他人的生命。那是神才有资格做的事情。而你……不过是个普通人。”
　　“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也有很多能做的事情。”祝云芳冷然道，“我救不了她们，至少，我能帮她们复仇！水凝，我如今不怕告诉你，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在乎。自从你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注定是我的共犯了！”
　　“你是什么意思！”秋水凝惊愕道。
　　“你过来，看看窗外，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祝云芳轻轻一笑，率先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秋水凝神色复杂，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跟着祝云芳的脚步走到窗边。
　　祝云芳待着的这间起居室，设计比较特殊，屋子的两边都有窗户，不同的是，一侧的窗户对着窗外的庭院，风景优美。而另一侧却是一个镂空的窗台，则正好对着楼下挑空的大厅，站在窗台边就能清晰的看见整个大厅里的情景。
　　秋水凝走到窗边，透过镂空的窗户，她能看到楼下大厅里的客人已经来的很多了，贵妇人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笑，而男人们则聚在另一边打趣聊天。殷勤的佣人们手中举着放着各色茶点饮品的托盘，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着。特地请来的乐队吹奏着旋律优美的曲子，其中，有几对男女已经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秋水凝还看到，她的哥哥叶修竹正站在角落里，和几个官员聊着天，脸上带着几分隐隐的焦虑，似乎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上去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下来。而刚刚见过的马将军则在大厅里来回着招呼客人。整个大厅里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应该是一场宾主尽欢的聚会。
　　然而，本该成为这场舞会中心人物的女主人，此刻却站三楼的卧室里，冷眼看着楼下的这一切。
　　“你……究竟想做什么？”见祝云芳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秋水凝不得不主动发问。
　　“这栋别墅，是恒川特地为我建造的。所有的房间设计还有布置，都是特地请了国外的专家，按照我的要求设计的。”祝云芳并没有回答秋水凝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他很宠爱我，对我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祝云芳接着道，“他的所有秘密，即使是工作上的机密，也从来不曾刻意瞒着我。譬如说……我就很清楚，我们现在所处别墅周围，有多少他的部下亲兵；我也很清楚，这栋别墅客厅下面的地下室里，还藏有一个小型的军火库呢。不但有大量枪支弹药，还有……炸|药……”
　　“你……不是真的疯了吧！”秋水凝惊愕道，祝云芳说这样的话，难道是想……“你这样做的话，大家都会死的！”
　　“不会的。当然不会的。”祝云芳认真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也没有白白荒废哟，我可是学到了很多非常有用的技能呢！我很清楚地下室里有多少火|药，也很清楚这栋别墅的构造。这种程度的爆炸甚至都不会波及到我们现在的这个房间。最多……嗯，会把客厅炸塌吧。”
　　“你从一开始就想过要用自己家的客厅设下陷阱？”秋水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地下室的爆炸只会炸塌客厅，却不会波及到三楼的起居室。而起居室里能够看得到客厅的窗户，还是特地镂空但却没有安装玻璃的。怎么看都是祝云芳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这个么……我总是要防范于未然的吧。至于会不会用得上，一开始我可不知道。”祝云芳道，“如果不是你这次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大概还不会想起这个办法吧？”
　　祝云芳一边微笑着，一边指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宾客们：“你看，我可是按照你的名单，把你想见的这些名媛贵妇都请来了噢！正好，我也看她们中的不少人不爽很久了。她们总认为自己出身名门，自视甚高，完全看不起从底层爬上来的恒川与我。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是‘虞美人’的成员，因为前任‘罂粟’的事情怀疑我，总是追着我让我给出合理的解释，在组织里也总是与我作对，真是让人无奈……”
　　“这些名门贵妇啊……金贵的不得了，我的面子等闲还请不动她们。”祝云芳笑道，“这次，还是恒川亲自出面，才能让这些高官政要带着他们的家眷一起出席。其实呢……如果是我亲自拜托恒川，他也肯定会答应。只是我却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我一定要把这些人全请来聚集一堂。尤其是我暂时还不想引起他的怀疑。所以这次真是托了你的福，我才有这个机会，把她们都聚在这个我特地准备的舞厅里呢！”


第105章 针锋相对
　　秋水凝打从心底发寒。没想到千算万算， 她果然还是被祝云芳算计了。他们原本想趁这次机会，从这些贵妇中找到真正的‘罂粟’，却万万不曾想到， 原来‘罂粟’早已藏在他们身边。他们所选择的的时机， 反而正中她的下怀。正好让她有了一个将自己的敌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可是马将军也在下面！你就不怕误伤了他？”秋水凝追问道，“他对你这么好， 你就一点也不动容？”
　　“怎么会呢？我其实也是很喜欢他的呀。”祝云芳无辜的睁大了眼睛，“我当然会尽量避开他啦，真的要引爆的话，我也会等到他走到里爆炸点最远的地方才引爆的。这样的话，他虽然有可能多多少少还是会受一点伤，但是应该是不至于会死掉的啦！如果这样他还是死了的话……嗯……那也只能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
　　“你……”秋水凝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祝云芳的思维如今已经崩坏到她无法理解的地步了。曾经的她，看到洛城东排练受个伤都能心疼不已；如今却可以这么冷静的说出就算自己的丈夫被自己炸死了，那也只是运气不好这样的话……
　　“不过你呢？你担不担心呢？”祝云芳反过来问道， “叶修竹是你的表哥不是吗？你会不会担心他的安危呢？”
　　“你从一开始就是算好的，就为了威胁我。”秋水凝突然明白了祝云芳的目的，她从一开始， 就想利用这个陷阱要挟自己。如果自己不同意与她合作， 那么她就启动陷阱， 把那些与她为敌的人一网打尽， 自己最后一样脱不了关系。
　　“那倒也不是。”祝云芳摇了摇头， 微微笑道，“我并不知道叶修竹这个表哥， 在你的心中究竟有多大分量。毕竟， 就连你的亲生妹妹都被你杀了不是吗？而叶修竹只不过是你的表亲罢了……所以，对于他的安危能不能威胁的到你， 我倒是并没抱太大的期待。只是，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我自然还是有其它办法让你站在我这边的。就像以前那样，水凝，你总归是没有办法拒绝我的。”
　　秋水凝浑身冷汗直流，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她绝对不能让祝云芳知道自己对叶修竹的在意。如果被祝云芳知道了自己与叶修竹的真实关系，那自己只怕就更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而且，她更加不能让祝云芳知道，其实能够用来威胁自己的，除了叶修竹之外，还有一个几乎完全无自保能力的妹妹——叶婉清！
　　“我本来还想着，叶修竹肯定会带着婉清来呢！毕竟婉清那个孩子是那么的崇拜你，我还特地通知了她你会来呢！我还以为就算有叶修竹拦着，婉清也会硬缠着要来见你的。”祝云芳仿佛知道了秋水凝在想什么似得，立刻提到了她最担心的话题，“如果是表兄加上表妹两个人的话，你应该会更加在意一点吧？没想到叶修竹还挺有本事的，竟然能说服婉清乖乖待在家里。”
　　“婉清那么小的女孩子，她还那么信任你，你竟然也下得去手！”秋水凝骨头都凉了，此刻她无比庆幸当时坚决拒绝了提前与婉清相认的主意，要不然……
　　“我也很喜欢婉清，并不想伤害她呀……”祝云芳无奈的两手一摊，“不如说，其实我谁也不想伤害的呀！如果你愿意帮助我的话，我就用不着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啦。水凝，你比我聪明，又比我能干。我想做的事情，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吧？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能想到这样的笨办法……如果下面大厅里的人都死了……不不不，甚至不用是全部，只要死上那么几个……那么就足以天下大乱了！”
　　祝云芳的眼中闪耀着狂热的神彩，仿佛自己所要进行的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秋水凝知道已经无法再说服她了，很明显她已经再也听不进任何反对的声音。秋水凝偷偷看了看楼下大厅的情景，心里暗自着急。
　　楼下的宾客来的越来越多了，除了高官政要，名媛贵妇，还有好几位外国使节及其家眷。如果祝云芳真的实施了她的计划……那么大乱的甚至很可能不止是国内而已！无论如何，她也要阻止祝云芳！至少也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只是祝云芳太了解她了，几乎自己只要一个动作，她就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所以秋水凝完全不敢轻举妄动。此刻仍旧没有想出脱身的办法。唯一能够指望的叶修竹，也依然站在楼下与马将军聊着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潜藏着的危险。
　　正当秋水凝沉思的时候，起居室的大门方向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沉浸在焦虑之中的秋水凝并没有发觉，但祝云芳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不动声色回过头，的向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祝云芳回过身，看着秋水凝微微一笑：“水凝，你慢慢考虑，时间还早，我不会逼你的。我们还是过来沙发这边，边坐边聊吧，我让他们上点茶点过来。”
　　祝云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边，顺着门缝状若无意的往外面看了一眼，随即按响了门边的呼叫铃。
　　秋水凝本来还在想有没有希望借佣人的手传递信息出去。但是在马家的下人进来的时候，她却陷入了绝望。
　　因为马家就连端茶的佣人，都是马将军的亲兵！这样的话，企图夹带消息出去的可能性几乎完全没有。
　　“实在是不好意思，人手不够，今天家里的佣人都在楼下伺候着，我这里，就只剩下这些大老粗了。”仿佛看穿了秋水凝的想法似的，在卫兵放下茶点的时候，祝云芳似笑非笑的说道。
　　在卫兵起身告退的时候，祝云芳状似无意的吩咐道：“对了，你下去的时候记得告诉负责打扫的小吴，上次他说发现阁楼上有老鼠，我没相信。但是早上的时候隐约听到楼上确实有动静，说不定真的有。所以你们今天千万记得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让老鼠跑去了大厅，惊扰了贵客。”
　　卫兵干脆的答应了之后，就退下了，关门的动作非常利落。
　　“都这样了，你还在担心老鼠？”卫兵离开之后，秋水凝忍不住讽刺道。
　　“怎么能不担心呢？”祝云芳一边慢条斯理的搅动着手里的咖啡杯，一边说，“我答应了让你好好想想，那至少要把筹码留下来吧？现在楼下大厅里已经开始上点心了，要是香味吸引了哪只不长眼的老鼠，冲撞着了那些豪门贵女怎么办。她们要是因此提前离场了，那我找谁哭去啊！”
　　“你怕什么，凭你的地位，下次再把她们请回来，不过是多找一个借口的事。”秋水凝冷笑道。
　　“对，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你答应了我之后会反悔。”祝云芳大方的承认了，并且回答的一点也不愧疚，“水凝，你是阻止不了我的，除非你能现在带着人冲进来，抓我个现行。但我想，你应该没有未卜先知到这一步吧？”
　　祝云芳看着秋水凝，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么温柔：“你现在想离开这里也可以，我不会拦着你。不过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答应我，那么在你离开之后我会立即解除炸弹。二是拒绝我，那么在你拒绝的那一刻，你就可以和我一起看烟花了。到时候，结局会怎样，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你要我答应你做什么？帮你催动战争吗？”秋水凝简直被她气笑了，“我不过是个作家！撑死了演过几场戏。既没势力又没背景，有什么本事能催动战争了！小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水凝，这个世上我最不会小看的就是你了。”祝云芳微微一笑，“谁说你没势力没背景了？我就是你的背景和势力啊。我当年给你的‘美人帐’，你用的很好吧？你看，你只动用了那么一点点资料，就混的风生水起，三教九流都得卖你几分面子。你知道什么时候该透露什么信息，知道透露给谁能得到最好得效果；也知道如何让几个不同势力的人相互牵制……水凝，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默默的看着你啊。看到你做的那么好，你简直不知道我有多么为你骄傲！”
　　“我那时……是为了查明你失踪的真相……”秋水凝有些艰难的说。
　　“我知道呀，我都知道的。”祝云芳动情的拉过秋水凝的手，“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么，这次你再来帮帮我，好不好？我们一起，一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对不起，我并不觉得……你这个荒谬的计划能够帮助任何人。”秋水凝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坚定的说。
　　“水凝……没想到你也不能理解我呢……”祝云芳似乎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但只是片刻她又打起了精神，“没关系，等你来‘虞美人’之后，就能理解了。当年的我刚加入‘虞美人’的时候，也是和现在的你一样，就连前任‘罂粟’的很多做法，我都不能理解呢。可是后来我就明白了，‘罂粟’的手段还是太柔和了呀！应该更加大胆一点才行。这样束手束脚的，只能看着悲剧不断重演……”


第106章 不速之客
　　“小云……你就放过我好不好……”秋水凝无奈的说， “我一点也不想拯救别人。我本来就是个最自私的人，楼下我表哥我都不怎么想去拯救呢，何况是那些与我不相干的人了……拯救苍生这种事， 真的， 你找其他人好吗？你是知道我的，只要不是必须， 我平常根本是连门都不想出的，还搞什么折腾打仗的事……这么祸国殃民的事情完全不适合我啊！”
　　秋水凝顿了顿，又接着说：“坦白说，你就算真的把楼下给炸了，我最多也就是把我表哥挖出来哭一哭罢了。这事儿牵涉的到我身上吗？完全牵扯不到啊。炸大厅的是你，请人的是你家马将军， 拜托马将军的是叶修竹，怎么说也跟我搭不上关系。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牵扯进天大的麻烦里呢！”
　　祝云芳似乎没想到秋水凝竟然会这么干脆的拒绝她， 看起来是完全不在乎下面那些人的样子。她仔细盯着秋水凝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破绽。
　　“你在说谎……”良久之后，祝云芳斩钉截铁的说， “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太了解你了……虽然你总是说自己冷漠无情， 但是你从来都见不得别人在你面前受苦。无论是当年的我， 还是后来的容絮暖， 杨紫陌，柳从容……那么多次， 你明明都是可以放着不管的， 可是你却还是插手了，甚至不惜让自己遇到危险。”
　　“至于叶修竹， 你就更不可能看着他不管了。他和婉清，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不是吗？当年对于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我，你都能倾其所有的帮助。何况是他！更何况他又一直对你很好不是吗？”
　　“呵呵……”秋水凝嘲讽一笑，“你也说了，那是‘当年’……且不说当年的我是如何，只想想你自己，当年的你又是如何的呢？你都已经变了这么多，总不能要求我还是一如往昔的吧？”
　　“你不是也很清楚吗，我啊……可是连自己的孪生妹妹都杀了啊。不止如此，一直欺压我的编辑，心术不正的私人医生，心怀鬼胎的学生，都被我害死了不是吗？”秋水凝一遍说，一边欺身靠近了祝云芳的耳边，“还不止如此噢，不知道你有没有细查，其实啊……就连当年那个辜负了我的楼尽雪，也已经被我害死了噢！比起你只是把洛城东送进监狱……我做的可是要彻底的多了不是吗？”
　　“小云啊……我可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和觉悟。如今的我，只为了自己而活。”秋水凝的笑容冷酷却又明艳，“现在这样多好啊……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我正想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好日子呢，可不想招惹你这里麻烦事。平时没什么大事，装装样子帮帮别人倒还可以。亲戚朋友什么的，如果有自然是好的。毕竟，看着他们一脸期待的围绕在自己身边，也是很过瘾的一件事不是吗？可是如果真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候，那我肯定也得先保住自己啊！”
　　“说真的，我真是想不通你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秋水凝一边说，一边歪过头带着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祝云芳，“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再让自己牵扯进这种麻烦里。老公不但英俊潇洒还有钱有势……更重要的是，还对你百依百顺！拜托，这么好的事情，你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好吗！要我说，你还折腾什么啊！那个麻烦的组织，赶紧的有多远丢多远就好了。楼下那些自诩为圣母的贵夫人们不是很想要吗，就让她们谁爱管谁管呗！”
　　“不是这个样子的！”祝云芳激烈的反驳道，“那些贵妇人懂得什么！她们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这个世上受苦的女人还有那么多。能拯救她们的只有我们而已！”
　　“那些命苦的女人……呵呵，谁爱救谁救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秋水凝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她们固然是很可怜，但难道就没有可恨之处了？身处地狱又如何，你我当年难道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自己没有挣脱命运的勇气和魄力，我又凭什么拯救她们？我难道是欠她们的？”
　　“你……”秋水凝一连串的提问噎的祝云芳无话可说，一时之间，她真的不能分辨秋水凝话语的真假。她虽然确信秋水凝并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但也确实知道，对方也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圣母。她曾经毫不犹豫的就舍弃了家人和爱情。如今在他人和自己之间，她会选择优先保护自己的利益，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只能执行自己的计划，只要能搅得天下大乱，那么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祝云芳想了想，仍是不肯放弃自己的计划。
　　“你要炸就炸，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秋水凝索性放松身体，让整个人深深陷在了沙发里，甚至从身后拿过了一个靠垫挡在了身前，似乎是准备好了随便祝云芳启动炸药的样子，“不过，我不喜欢打仗，我才刚刚被你搞得破产了。正指望再出几本书赚点稿费呢。要是打仗了，谁还会买我那些风花雪月的书啊。所以，我肯定还是会想办法给你捣乱的。”
　　秋水凝略微想了想，接着说，“对了，反正你也不在乎马将军，那就让他背黑锅好了。虽然高层政要我不认识几个，但起码基层警局里还是有朋友能说得上话的。我知道你的打算，你肯定是打算用自己作为筹码把水搅浑。如果查出来罪魁祸首是你，那可能确实会如你所愿。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是这么可怕事件的主谋。而你又肯定不会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所属势力。我相信你肯定也做好了安排，留好了证据，准备好让各大势力之间相互猜忌。只有这样，你才能最终达到你的目的，对吧？
　　“你的目的是把水搅浑，越浑越好……可是我呢，却偏偏要把事情往最简单的套路上推。其实只要想一想，炸药本来就是藏在马将军自己私人的地下室里的呀，虽然一般人不会相信有人故意会炸自己。但是，如果留下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一方向的话，他们也只能接受了不是吗？”
　　说到这里，秋水凝笑了笑，看着祝云芳道：“小云，你要不要和我赌一赌，反正都是假的线索，不如我们赌赌看，究竟是事先你布置的线索更加令人信服，还是我事后改动的线索更加无懈可击？”
　　祝云芳抿紧了嘴唇，死死的盯着秋水凝，企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而秋水凝则是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的双眼，脸上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而实际上她有多么紧张，大概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是一场最危险的博弈，就如曾经有人说过的一样，最要好的朋友一旦为敌，就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因为，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起居室里祝云芳与秋水凝之间的搏弈似乎陷入了僵局。但在另外一个不远的地方，一场更可怕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叶婉清长这么大，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她直到现在，还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本她只是打算着，就算哥哥不同意，她也可以偷偷摸摸溜去马将军家里。就算哥哥推三阻四不肯介绍她认识水凝小姐，她也可以去找马夫人啊。水凝小姐去马家参加宴会，不可能不和去跟马夫人结交一下的吧？而马夫人又那么疼她，肯定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而问题就在于，她要怎么瞒过哥哥的耳目，见到马夫人。以她哥的脾气，要是被发现，那肯定是立即派卫兵遣送回家没得商量。她才不要壮志未酬身先死咧！
　　幸好之前她哥出国的时候，她曾经在马家住过不短的一段日子。对马将军家的构造，甚至卫兵分布，都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了。其实她哥还是太天真了，以为马将军家防卫的更加森严，她就不能偷偷溜出去玩了？怎么可能！她在住进马家的没几天之后，就已经发现了能够瞒过全部守卫，平安进出的隐秘路线。
　　而这个本事，这一次正好可以派上大用场。还好马将军并没有因为宴会的关系改动家里的守卫布置。在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全部卫兵之后，她直接来到了三楼马夫人的起居室门外。
　　叶婉清是这样想的，直接大喇喇的去一楼大厅肯定是行不通的。她哥眼睛那么尖，肯定一眼就能发现她，到时候她躲都没地方躲。
　　所以她打算先躲到马夫人的起居室里去，然后伺机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佣人什么的，能够帮她给马夫人递个话。只要能见到马夫人，那就一切好说了。拜托马夫人瞒着她哥偷偷带水凝小姐来跟她认识一下，那简直不算个事儿！马夫人肯定不会拒绝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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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叶妹妹碰到了谁？


第107章 唯一的希望
　　只是， 当她好不容易溜到三楼起居室门口之后，她却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想的一般顺利。三楼的起居室里竟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她比较陌生， 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但另一个非常熟悉声音， 却很明显出自之前一直对她很好的马夫人。
　　叶婉清觉得有些尴尬，作为一名淑女， 她很清楚偷听别人的谈话并不是什么合适的行为。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去，打算先找个其它的房间躲躲的时候。突然很清楚的听到她们的对话中提到了她的名字，微微一怔多听了两句，却又听到了她哥哥叶修竹的名字。
　　以叶婉清的好奇心，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忍得住啦。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门口，屏住呼吸轻轻将大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趴在门上偷听了起来。
　　然而越听，她却越觉得心惊。原来起居室里的另一个人就是她一直很期待认识的水凝小姐！而且，对方竟然还是自己的表姐！
　　但另一方面， 马夫人却被称呼了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听两人的对话，马夫人似乎还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企图制造大混乱挑起战争！而她的计划， 则是在已经聚集了很多高官政要的大厅里安放了炸弹！
　　听到这里， 叶婉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房间里的那个马夫人， 和她平时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原来她的豪爽， 亲近都是假的！自己对她来说， 不过是一个能够用来威胁水凝小姐的筹码！
　　叶婉清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水凝小姐明显已经被马夫人牵制，因为楼下众人和哥哥的关系无法轻举妄动， 但哥哥却仍旧一无所知的待在最危险的楼下大厅里。叶婉清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如今只有她才能阻止这一切，她必须去通知哥哥。
　　叶婉清小心翼翼的合上门缝， 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发出了一点点声音。而她的灾难，正是从这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声音开始的……
　　叶婉清刚刚拐过二楼楼梯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卫兵，她虽然不认识对方，但看穿着至少知道对方是马家的卫兵。
　　“太好了，快带你带我去找你们马将军！”叶婉清刚刚准备松一口气，却见那卫兵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她从小在叶修竹身边长大，也见惯了家里的卫兵，很敏锐的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手|枪，而且还是一把上面装了消|音|器的手|枪！而那黑洞洞的枪口，则正对着自己！
　　“你……你想做什么！”叶婉清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叶小姐，我也不想伤害你，麻烦你合作一点。”对面的士兵面无表情的说。
　　“是马夫人让你来的？”叶婉清顿时明白，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一定已经被发现了。
　　“夫人说今天的宴会非常重要，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还请叶小姐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士兵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波动，仿佛是个机器人。
　　“你……你们知道你们夫人究竟想做些什么吗！”叶婉清忍不住喊道，还不要出现意外？根本马夫人的计划才是这场宴会最大的意外吧！
　　“我们不需要知道。对我们来说，只要服从夫人的命令就好了。”士兵冷漠的回答道，“还请叶小姐不要心存侥幸，大厅里的乐队是夫人亲自安排的，即使你在这里大喊大叫，楼下也不可能听得到。”
　　叶婉清闻言不禁有些绝望，自己与对方之间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对方手上有枪，自己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而且对方的枪上还装了消|音|器，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以大厅的噪杂，对方即使在这里开枪，楼下也不会察觉一丝不妥。
　　可是叶婉清很清楚，如果自己也被抓住，那就完蛋了。不但自己会成为马夫人威胁水凝小姐的筹码之一，哥哥的处境也会更加危险。她很喜欢水凝小姐，知道对方其实是自己的表姐之后，就更加喜欢了。她还期待着，相认之后能够堂堂正正的叫她一声姐姐。所以，她绝对不能容许自己成为对方的负担。
　　叶婉清一边慢慢后退，一边偷偷的打量着两边。在对面的士兵终于忍不住冲过来的时候，一个箭步冲进了旁边一间没锁的房间里。进门之后立即关上了房门，将自己手中的背包插进了门把之间。
　　这个时候叶婉清非常庆幸，为了见水凝小姐，她今天可是有备而来的。书包里放满了水凝小姐的作品，而且全部都是硬皮精装本。厚重，结实，卡在门把手之间刚刚好，就像门插一样抵住了房门。
　　当然，这样的门插依旧是很脆弱的，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叶婉清进门之后，立即将房间里她能搬得动的所有东西都推到了门口抵住房门。这样，至少能稍微支撑的久一些。
　　但这依然不是长久之计，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出口。如果自己长时间被困在这里，那跟被抓起来又有什么分别呢？
　　叶婉清焦急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着，在没有发现其它出入口之后，果断的冲到了窗边。
　　看到窗台和楼下的距离，叶婉清不禁咽了下口水。按常理来说，二楼的高度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平日里翻墙爬树，这样的高度对她来说不值得一提。但问题就在，马将军家的别墅，是特别设计的。每一层楼的高度，都比一般的楼层要更高一些。眼下虽然她身在二楼。但窗台到地面的距离，和一般情况下的三楼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样的距离，叶婉清并没有把握。窗外的墙壁上并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如果直接就这么跳下去，虽然死是死不了的。但受伤却肯定免不了。要是因此丧失了行动能力，那还不是一样只能任人宰割了？
　　叶婉清前思后想，终于下定决心，用力扯了扯窗户边上的窗帘。
　　窗帘安装的很结实。就算叶婉清用了全身力量去拉，也并没有把窗帘拉扯下来。
　　但这对叶婉清来说，就足够了。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把窗帘拉下来。虽然把窗帘扯成布条之后，顺着绳索下去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现在她的身边既没有剪刀，也没有刀片；房间里甚至连个能砸成玻璃刀片的杯子茶壶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只凭一双空手，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把马将军家这质地良好的丝绒厚窗帘扯成布条子。
　　整个房间里，唯一可以利用的，就只有叶婉清刚刚从桌子上扯下来的一块桌布了。
　　叶婉清匆匆估算着距离，她的时间不多了，门口已经开始传来撞门的声音。大概是为了怕惊动楼下的宾客，撞门的力道并不是特别大。但即使如此，仅仅靠着叶婉清堆在门口的那些障碍物，还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叶婉清将桌布牢牢的绑在了窗帘下方，扣除两端接口的距离，差不多把窗帘加长了一米左右。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看了看楼下，又听了听门口撞门的声音，叶婉清把心一横，跨出了窗台。
　　马家的窗帘本就是拖地的，再加上一米左右的桌布，叶婉清顺着爬下去之后，脚离地面的距离差不多还有两米左右。看了看仍然遥远的地面，叶婉清咬了咬牙，冲着墙壁蹬了一脚，松开手中的布，整个人朝着地面跌落了下去。值得庆幸的是，叶婉清跳下来的这个窗户下方的地面正好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落到地面之后，借着刚刚蹬墙的冲力，接连向前方打了好几个滚，总算是化解了下坠的力道。
　　落地之后，叶婉清也没停留，立即冲着不远处一丛灌木冲了过去。还好马家的庭院是她一早就熟悉的，找起隐蔽之处来，丝毫不用犹豫。
　　藏好之后，叶婉清轻轻舒了口气。但她同样很很清楚，眼下根本还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马家院子里的守卫同样很多。之前那个卫兵，在冲进屋子里发现她不在了之后，很容易就能发现自己顺着窗户逃跑了。所以，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到院子里来找她，她必须在那之前逃出去。
　　然而她毕竟依然还是太天真了，没等她走出多远，已经有不少士兵开始集中在庭院中。叶婉清不得不再次藏进了灌木从之中。
　　马家的庭院不算太小，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私家庭院，并不是什么原始森林，能藏人的地方着实不多。眼看着搜索的卫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叶婉清内心焦虑不已。
　　负责往这个方向搜索的卫兵几乎就要走到她的身边，就在叶婉清几乎要沉不住气冲出去的时候。旁边相邻的一个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从身后抱住那个卫兵的头，轻轻一下，那个卫兵就没了动静。


第108章 遇到救星
　　叶婉清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卫兵就已经倒下了。她只看到动手的是一个身手矫健的成年男子，穿着的似乎是与那些卫兵一样的衣服。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只见那人轻车熟路的将人拖进灌木从藏好，在叶婉清还在暗自祈祷的时候， 径直走了过来， 一把拉过叶婉清，将她拖进了不远处另外一丛更适合隐蔽的灌木从中。
　　叶婉清惊愕不已， 刚刚张嘴想喊，却立即被那人捂住了嘴。叶婉清拼命挣扎，奈何却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压制了她的全部反抗。她最终只能睁大双眼，惊恐的看着对方。
　　“你乖乖的，不乱喊乱叫的话，我就放开你。要是你不听话的话， 刚刚那个人的下场，我想你已经看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叶婉清耳边响起。
　　叶婉清只能选择乖乖点头。刚刚那个卫兵一瞬间就倒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可一点也不想尝试。
　　男人放开了捂着叶婉清嘴的那只手， 但仍是牢牢抓着她的胳膊。男人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意外的说：“小姑娘不错嘛！竟然没哭啊！”
　　叶婉清的瞪了他一眼， 没搭理她。虽然心中怕的要死， 但却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她可是叶修竹的妹妹， 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丢哥哥的脸！
　　叶婉清的心里在飞速的打算着， 眼前这个男人敌我未明， 虽然穿着与院子里卫兵同样的制服，但袭击卫兵的举动说明他绝对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更何况， 这人满脸胡渣不修边幅， 和马家笔挺干净的卫兵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依叶婉清的判断，这多半是个企图潜入马家行窃的小贼。不过， 无论这个人是谁，只怕他如今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好了不逗你了，你究竟是什么人？”男人板着脸问道，“刚刚我见到你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来。院子里这些守卫，是在找你的吧？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我是外交部叶修竹的妹妹！”叶婉清道。“我发现有人企图破坏这场宴会，本想通知我哥，但却被人发现了，他们要抓我！我才跳窗逃走的！不管你是谁，帮帮我！如果你帮我，回头我一定让我哥给你很多钱！”
　　叶婉清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说出主谋就是马夫人的事情。毕竟她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万一他是马夫人的人，那就麻烦了。只说出宴会可能被人破坏这一部分，叶婉清觉得问题不大。即使是自己人，相信马夫人应该也不会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很多人知道。
　　“你就是叶修竹的妹妹？”刚刚抓着她的男人吃了一惊，抓着她的手也松了开来。“那你不就也是秋水凝的妹妹？”
　　“你怎么会知道？”这回轮到叶婉清大吃一惊了，“我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水凝小姐是我的表姐的！”
　　“她才不是你表姐，明明就是你亲姐……”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叶婉清并没有听的太清楚。接着男人冲她咧嘴一笑，道，“误会，都是自己人，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高级警督陈国豪。”
　　“你是警察？”叶婉清严重怀疑的看着陈国豪，“警察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的？”
　　“喂！我哪里不像警察了！”陈国豪不满道，“啊……你刚刚还说要让叶修竹给我钱！你究竟当我是干什么的了！”
　　“看你这样子……我觉得你比较像一个小偷。”叶婉清诚实的回答。
　　“我究竟那里像小偷了！你见过我这么正气凛然的小偷哦吗！”陈国豪愤怒了。
　　“我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警察才对！”叶婉清针锋相对道。
　　“我……我那是工作忙！”陈国豪不禁气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叶婉清仍旧充满怀疑，“你说你还是我哥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啊？你不是骗我的吧？”
　　“准确的说，我其实是秋水凝的朋友，前几天才认识的你哥。”陈国豪回答的有些心虚，他确实算不上是叶修竹的朋友，他们唯一一次打交道，就是以打架开始的。要是让叶修竹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对他妹妹动粗，估计又有一架要打……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如今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虞美人”的成员都是女的。他又是眼看着叶婉清行动敏捷行迹诡异的跑过来的，当然是防备在先了。后来还是看到叶婉清年纪实在太小，怎么也不可能是传说中的“罂粟”，这才下手轻了些。
　　他想了想，连忙解释道，“你想想，如果我不是你哥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秋水凝是你姐姐！这件事可是很机密的，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的！”
　　“是够机密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叶婉清想到这里，忍不住生气起来。哥哥这次也太过分了，明明早就知道自己那么喜欢水凝小姐，也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的表姐，竟然就是不让她们相认！
　　叶婉清直觉的就排除了是秋水凝不愿意与她相认的可能性，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哥哥叶修竹的身上。
　　陈国豪看着叶婉清的脸色，默默的咽了下口水，同时在心里给叶修竹点了只蜡烛。他这个妹妹生气来的样子，跟秋水凝真的是一模一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叶修竹之后恐怕要倒霉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国豪立即就相信了叶婉清的原因。一是叶婉清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耍阴谋诡计的人；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长的和秋水凝确实很像。叶婉清如今尚未长开，两姐妹二人的外貌上还有些差距。但过几年若是叶婉清的五官长开了，只怕是个人都会看出她们之间的关系。
　　“你哥哥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同样作为男性同胞，陈国豪决定还是帮叶修竹一把，谁让他们身边的女人各个都是这么可怕呢……“你姐姐最近在做的事情非常危险。他们怕你受到连累。”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叶婉清想起了正事，急忙拉着陈国豪道，“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阻止马夫人！她在宴会厅下面埋了炸|药！用所有人，包括我哥哥的性命威胁水凝小姐！”
　　“什么！”陈国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但他瞬间就捂着嘴安静了下来，同时又拉着叶婉清压低了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过来，才又小声说：“事不宜迟，我立即带你出去。具体的我们出去之后再说。”
　　“我知道怎么出去。”叶婉清见陈国豪拉着她就要走，连忙拉住他说，“马家的院墙很高不好爬，只有院子东边那里有一处矮墙，高度比别的地方矮很多。我一直都从那里进出的。”
　　“你知道，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人家难道不知道自家墙院哪里好翻？”陈国豪一边拉着叶婉清继续往前走，一边略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以前你能翻过去，不过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知道了这样的秘密，还想走原路，是准备自投罗网呢？”
　　“我……”陈国豪的语气有点冲，叶婉清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之前一直被人追杀，还有刚才被陈国豪抓住，以为自己可能会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但这会儿却有点想掉眼泪，“你就不能好好说吗？凶什么啊！大叔！”
　　“大……大叔！”陈国豪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小姑娘，我比你哥哥的年纪还小好几岁好不好！”
　　叶修竹好歹都已经三十好几了，他可才二十八！凭什么叶修竹的妹妹要管自己叫大叔啊！
　　“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比我哥老多了。”叶婉清毫不犹豫的继续插刀。
　　“我这是男人味！男人味你懂吗！”陈国豪强调道。
　　“好吧，知道了，大叔！”这么一折腾，叶婉清倒是一点想掉眼泪的欲望都没有了。她忍不住催促陈国豪，“你刚刚那么凶我，那你带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带出去。”
　　说来也奇怪，其实现在的情形明明还很危急，自己哥哥的生命还在舞厅里被不知藏在何处的炸弹威胁着，表姐还被居心叵测的马夫人困在三楼，而自己竟然有心情和这个刚刚认识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警官斗嘴。
　　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警官，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能够让人安心的能力。看着他站在眼前，叶婉清就觉得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
　　陈国豪带着叶婉清边躲藏边走，很快走到了一堵高墙边。期间，陈国豪还曾担心，叶婉清可能会因为跟不上他的步伐，而引来卫兵的注意，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反侦查反追踪的本事倒是不差，动作敏捷反应迅速，相当具有专业素养。看样子，平日在家里没少被她那不靠谱的哥哥训练。


第109章 盟友会师
　　陈国豪还在心里腹诽竟然把亲妹子当做士兵培养的叶修竹， 却不曾想过，其实叶修竹根本没训练过叶婉清，这些技能， 全都是叶婉清自己在与哥哥的长期斗智斗勇中积累下来的生存经验……
　　两人来到了一处围墙下， 叶婉清看了看四周，这一处围墙正好被不远处的一片树丛遮挡着， 除非特地走的很近，不然即使有人从这里攀爬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可是这里也太高了吧……墙壁又光滑，也没什么支撑物，怎么爬啊？”叶婉清忍不住问道。
　　陈国豪闻言竖了个大拇指给她：“小姑娘，行家啊！听这话就知道你平日里肯定没少爬墙。”
　　叶婉清翻了个白眼给他：“说正经的， 怎么过去？”
　　“看我的。”陈国豪一边说，一边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一截绳索，绳索一头系着重物， 他将手中的绳索甩了两圈之后，将重物往上轻轻一抛，那重物便带着绳索笔直向上， 随后划了个优美的弧线， 坠落到了围墙的那一边。
　　“这里虽然比较隐蔽， 但是墙上多了个人毕竟还是太显眼了， 所以一定要快， 机会只有一次。”陈国豪一边说，一边将绳索在叶婉清身上缠了两圈之后系紧， 同时交待道：“拉着绳子往上爬， 爬不动也不要勉强，那边有人拽你， 你只要拉紧绳子，双腿蹬墙往上走就行了。做得到吧？”
　　陈国豪觉得，要是一般姑娘，他可能还得想想别的办法。可是叶婉清这个小姑娘，从一开始看到她拽着窗帘跳下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妹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这一路以来果断的闪躲动作更是加深了他的判断。这样高度的围墙，别的姑娘大约是不行，但这个小姑娘却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叶婉清果然回答的干脆利落。
　　“然后到了上面你就把绳子解下来扔给我，那边自然有人接应你下去。”陈国豪接着交待道。并且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用力扯成两截，往叶婉清的手里一塞，“缠手上，省的绳子磨手。”
　　叶婉清俏脸微微一红，有点意外于陈国豪的体贴。一边接过手帕，仔细缠在了自己的手掌上。缠好之后冲陈国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陈国豪随即拉了两下绳索，等了一会，对面也用力拉了两下。陈国豪见状冲叶婉清点了点头，道：“上吧！”
　　叶婉清双手拽紧绳索，开始向上爬。果然如陈国豪所料，她爬的不慢，而且很稳。加上对面有人扯着，几乎是很轻松就到了墙头。
　　叶婉清到了墙头才发现，原来墙头上还固定着一片与墙壁同色的皮料，皮料光滑又结实，颜色还不打眼，放在墙头完全不会引人注意，但在拉绳子的时候，皮料却能大大的减少绳索与墙壁的摩擦，难怪对面能够拉的这么轻松。
　　跨坐在墙上之后，叶婉清立即解下腰上的绳索，朝陈国豪丢了下去。
　　绳索丢下去之后，她才往墙的另一边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几乎想把陈国豪叫过来骂一顿了。
　　什么叫做“对面有人接应”啊！亏得她还以为墙对面至少也得有个□□或者垫子什么的吧！然而！没有！对面墙底下什么都没有！下面就停着一辆汽车！贴着墙根停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汽车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拽着绳索，抬起头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原来是个小姑娘啊……我就说国豪怎么可能突然变得那么轻了……”汽车旁边的男人有些失望的说着。这时绳子又被扯动了两下，男人认命的叹了口气，回扯了两下之后，继续用力的拉起绳子来。
　　陈国豪的动作明显更加敏捷。虽然对方扯动绳索的速度明显比叶婉清那时候慢，但他攀爬到墙头的速度却是更短的。
　　“干嘛不下去？”攀上墙头之后，陈国豪不禁推了推叶婉清。
　　“怎么下去？下去摔死吗？”叶婉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里离地面的高度起码也有两三米，比她之前顺着窗帘爬下来往下跳的高度还要高，从这里跳下去，死大概是死不了，但受伤肯定是难免的。
　　“怎么会呢！”陈国豪道，“我特地让云浦开了敞篷车来的，你就往他那棚上跳，肯定没事。”
　　“……这么点面积我万一跳歪了怎么办！”叶婉清仍旧不肯。
　　“不会吧，我刚刚看你跳窗户的时候就跳的很准啊。”陈国豪诧异道，“准确的跳进草坪却没有磕着旁边的花坛，瞄准度完全没问题的嘛！”
　　“那时候我是没别的办法逼的！”叶婉清低声道。
　　“可现在也是没别的办法啊。”陈国豪两手一摊，“我们总不能在人家家院子外面搭个□□或者摊个厚垫子吧，那也太显眼了。”
　　“可是……”叶婉清还想争辩，却被下面的男人打断了。
　　“容我插一句，”男人道，“你们两个再不下来，那才叫太显眼了。”
　　陈国豪冲叶婉清撇了下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幸好叶婉清并不是什么一般的女孩子，要不然死活挂在墙头上也是有可能的。但她却只是忿恨的瞪了陈国豪一眼，觉得自己怎么会相信这个男人，简直是脑子坏了！但另一方面，她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深吸一口气，两眼一闭，跳了下去。
　　虽然恐惧了些，但事实证明叶婉清的运动能力还是靠谱的，起码比她姐姐秋水凝要好上太多了。平安降落到车子顶棚之后，一直站在车旁等待的男人赶紧过来将她扶了下来。当她刚到地面还没有来得及站稳的时候，陈国豪就已经跟在后面跳了下来。
　　当陈国豪也落地之后，叶婉清刚刚狂跳不止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真是抱歉了，小姐。”刚刚站在车边的男人彬彬有礼的说，“我们只考虑到国豪的进出情况，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就没有带其它的工具。让小姐受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拽过了陈国豪，问道：“麻烦你解释一下，说好了你只是进去打探一下情况的，你怎么带了个小姑娘出来？”
　　“别提了。”陈国豪道，“里面出大事了，这小姑娘是叶修竹的妹妹，她是出来报信的，结果差点被人抓住，我正好碰上，就给她捎带出来了。”
　　说罢，他又看着叶婉清道：“这是我朋友，江云浦，律师，也是你姐秋水凝的朋友。特别要好的那种。”
　　“你就是叶婉清！”江云浦有些惊讶的看着叶婉清。
　　“你是……”叶婉清认真的看着他，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啊！你就是水凝姐之前的男朋友！”
　　“什么之前的……之后也是好不好……”江云浦非常不满叶婉清的定语。
　　“行了行了，别管之前之后了。”陈国豪匆匆打断了两人，“总之我们就是担心叶修竹和秋水凝在里面会出什么意外，才特地跟来的。婉清，你还是快点说正事，你在里面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我听到……”叶婉清稍微迟疑了片刻，便简单明了的将自己听到的内容总结复述给了他们。
　　“什么？你说水凝管那个马夫人叫祝云芳？”江云浦闻言惊愕不已。
　　“水凝姐生气的那个时候确实是这么叫她的。”叶婉清相当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祝云芳当年根本没死！‘罂粟’一直都是她！”陈国豪也立即反应了过来。
　　“‘罂粟’……对，她们一直都有提到这个词。”叶婉清确认道。
　　“云浦，怎么办，舞厅里埋了□□，如果我贸然带人冲进去的话，很可能打草惊蛇。万一祝云芳因此引燃开关，那可怎么办？”陈国豪觉得事情非常棘手。
　　“可能不止如此。”江云浦皱眉道，“现在他们在院子里找不到婉清，肯定会汇报给祝云芳。如果她判断消息已经走漏，那么很可能选择铤而走险。”
　　“我们必须先想办法疏散舞厅里的人，并且，不能惊动祝云芳……”陈国豪道，“在这之前，不知道水凝能不能稳住她，不让她发现异常。”
　　“这……我想……如果是水凝的话，应该是做得到的。”江云浦沉思道，“可问题在于，我们眼下并没有办法与她取得联系……”
　　“必须快点想出办法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国豪焦虑道，“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人硬冲进去。”
　　“别！千万别！”江云浦赶紧阻止道，“你以为这是哪里？你带着人就能冲进去？马将军能让你带人随便闯进他家，逮捕他老婆？听婉清的说法，马将军对祝云芳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我们即使告诉他实情，他也不太可能会相信我们而不是他的妻子。毕竟我们现在手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若是拖拉解释的时间一长，祝云芳肯定会发现有问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陈国豪抓了抓头发，沮丧的蹲在了地上。


第110章 分工合作
　　江云浦四处看了看， 突然眼前一亮，说：“我有办法了，你跟我过来。”说完， 他一把拉住陈国豪， 抬脚就过了马路。叶婉清不明所以，也只能跟在两人身后。
　　马将军家的地理位置相当好， 几乎就是市中心的位置，对面就是一家颇有名气的商行。江云浦跟商行老板经理以前曾经打过交道，还算有几分交情。眼下时间紧迫，只得贸然跑进人家商行，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借个电话，同时也借了一件空着的贵宾休息室。
　　几个电话打了过去， 简明扼要的交待了一下事情大概，江云浦就开始等待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没过多久，他等的人就到齐了。
　　“云浦，听说水凝还被困在里面？”很快赶到的是韦梦寒容絮暖夫妻， 他们一见到江云浦， 就焦急的打听秋水凝的状况。
　　“江老板， 你让我带的东西我带来了， 我也已经准备好了。”紧跟着到来的则是柳从容。只见柳从容出现的时候， 身上穿着一件参加晚宴的标准礼服，她从随身携带的手袋里拿出了一张请柬， 请柬的抬头正是马将军府。
　　柳从容的丈夫虽然如今经济上出了些问题， 但出身却是很高的，也算是世家子弟。所以这次也接到了马家宴会的请帖， 毕竟秋水凝她们当初也并不可能把一个直白的名单开给马将军的，只是划了一个大致的身份范围。而柳从容的丈夫，恰巧也在这个范围之内。
　　秋水凝赴宴之前，就担心会出意外，所以特地提前通知了柳从容，让她届时不要来马将军府参加。对于秋水凝的话，柳从容一贯是很信服的。所以今日并没有赴宴，而现在，这张请柬就派上用场了。
　　“这张请柬上写的是邀请我们夫妻二人赴约，但是，我丈夫今天却出门去了，我一时之间也联系不上他。”柳从容略有些为难的看着江云浦道。
　　“没关系，你电话里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想到办法了。”江云浦道，“祝云芳应该没有见过你的丈夫，对吧？”
　　“没有。”柳从容答道，“当年云芳姐失踪的时候，我还不认识外子。后来马将军来到上海滩之后，我们家已经没落，因此也并没有碰过面。”
　　“那就行。”江云浦点了点头，一边冲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喊着，“你们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渐渐走近，竟是杨紫陌，原来她才是到的最早的一个人。只见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高大英俊，气度非凡。
　　“我真是没有想到！”杨紫陌一边走一边感慨着，“我们的陈大警官好好收拾收拾之后，竟然这么帅！真是没有浪费我特地从剧团带过来的衣服！”
　　“什么？他是大叔！？”一直待在江云浦身边的叶婉清震惊了。她明明一直都在这里，也是眼睁睁看着杨紫陌把陈国豪带进化妆间的，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认出跟在杨紫陌身后，从化妆间出来的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就是之前一直邋邋遢遢的陈国豪。
　　“呵呵，小姑娘，吓了一跳吧？我是不是很帅？不要被我迷住哟！”陈国豪痞痞的冲叶婉清一笑。这一笑，叶婉清才确认这就是那个一直惹她生气的不良警官。
　　“哼！大叔依然是大叔！”叶婉清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小脸却微不可查的红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我们说正事。”江云浦有些头大的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也不知道陈国豪怎么想的，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吵的呢？
　　“从容，等一会就由国豪扮演你的丈夫，跟你一起进去。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叶修竹，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他应该会想办法安排其它人撤离。”江云浦安排道，“本来梦寒可能更适合这个角色，但是祝云芳当年就认识梦寒，如果她一直关注水凝的话，应该也见过我的照片，所以我们两个都不能露面。如今只有国豪可以陪你进去。就算祝云芳之前也调查过国豪……呵呵，他如今这个样子，应该也没人能认出来了……”
　　江云浦笑着打量了陈国豪一眼。如果他不是陈国豪多年的死党，曾经有幸见过他整理干净的样子。恐怕就连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和之前那个邋邋遢遢的警督是同一个人。
　　“这……我相信。”柳从容上下打量了陈国豪一眼，点头同意道。
　　“那是！”杨紫陌颇为自得的扬起了头，“陈警官底板本来就好，我的手艺更不是盖的！我敢担保，就算是陈警官的亲妈来，也不一定敢认这是她儿子！”
　　“喂喂！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陈国豪不满了，虽然听起来这话好像是在表扬他现在很帅，但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不对味呢！
　　“好了，你们这一组已经可以走了，国豪你知道我们的计划。记得提醒叶修竹，必须收到我们的信号，才能开始疏散人。”江云浦交待道，“我们必须先保证水凝收到信息，牵制住祝云芳，让她在整个疏散的过程中不能发现异样才行。”
　　柳从容与陈国豪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两人便相携离去，这两人，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女演员，一个是老奸巨猾的资深警探。就算他们相互之间并不熟悉，但在知道自己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仍旧迅速进入了状态。
　　柳从容迅速挽上了陈国豪的胳膊，脸上带着小鸟依人的羞涩笑意，而陈国豪则立即挂上了一副温柔体贴的好丈夫表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恩爱夫妻。
　　“这演技……没想到大叔也这么厉害啊！”对于这种变脸级别的高水平演技，江云浦几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小丫头叶婉清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想学的话，等回头你去找你的水凝姐取经吧，她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江云浦笑道，“好了，现在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想办法瞒过马家这些守卫，通知水凝，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只要能让她知道这个，她肯定就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我想了很多次，不惊动祝云芳又能见到秋水凝的办法只有一个……”江云浦一边犹豫，一边皱眉道。“以水凝的脾气，即使被威胁，她也绝不可能这么容易答应祝云芳，现在她应该还在与对方僵持。而祝云芳知道婉清和水凝的关系，为了威胁水凝，如果她有机会抓住婉清，肯定会将她带到水凝面前作为威胁她的筹码。只是……这个任务确实非常危险，祝云芳究竟会怎么做，我们谁也想不到……”
　　“我愿意！我去！”叶婉清不等江云浦说完，就急着叫了起来，她迫不及待的想做些什么。
　　“不行，这件事，只能有我才能做到。”容絮暖主动站了出来，“婉清去太危险了，这里除了陈警官之外，就是我的身手最好了，只要能够见到祝云芳，如果情况不对我至少还能最快速度的控制她。所以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我和婉清的身量差不多，我们换一下衣服就行。紫陌，我知道你的本事，拜托你了。”
　　杨紫陌有些犹豫，她看了看江云浦和韦梦寒的脸色，才终于点了点头，带着容絮暖与叶婉清向更衣室走去。叶婉清虽然有些不甘，但她也很清楚，眼下并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安排，她都会无条件配合。
　　韦梦寒有些纠结的看着容絮暖的身影，但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对。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妻子，但也同样清楚，这个任务非常重要，关系着所有人的安危。由身手极好的容絮暖去执行，成功的几率比其它人要高的多。她可以说是唯一适合的人选。
　　女人们都离开之后，江云浦才转过头，看着韦梦寒道：“我们的任务也很重要，梦寒，我需要你帮助我缠住马将军，让他没机会去帮助祝云芳。马将军手握重兵，如果他选择站在祝云芳那边，我们的所有计划都会功亏一篑。所以我们必须在掌握全部证据之前，牵制住马将军。这样即使他想庇护祝云芳，我们也有足够的证据把他扳倒。”
　　“我们要怎么做？”韦梦寒问道，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理由，马将军根本就不会搭理他们。
　　“我自然是早有准备！你以为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啊！”江云浦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一个刚刚从车里带过来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摞文件。
　　韦梦寒匆匆一翻，好家伙，厚厚一摞全是诉状啊！从家仆行凶，到部下肇事，到名下商户偷税漏税，到老家亲戚非法占地，林林总总，什么都有，光看罪名简直是罄竹难书啊！更要命的是，这些诉状都有写的有头有尾有理有据，有苦主有证据。光看这些，韦梦寒都要以为马将军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第111章 集体出动
　　“所以……这些资料都是真的？”韦梦寒问道。
　　“自然是假的， 但是除了中间最关键的几个地方有猫腻之外，其它的相关信息什么的，都是真的， 马将军要是想解释清楚， 恐怕一时半刻是做不到的。”江云浦面不改色的答道。“这是我之前为了今天特地准备的，就怕出点什么意外。”
　　“你一开始就知道马将军有问题？”韦梦寒太意外了， 如果江云浦早就怀疑马将军，叶修竹和秋水凝又怎么会毫无防备？
　　“我怎么可能知道。”江云浦理所当然地答道，“只是这东西我又不止准备了马将军的，里面每个参加今天晚宴的高官，我都准备了这么一份资料。都在我车子里呢，我今天全带来了。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
　　“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韦梦寒感慨道……难怪之前几天忙的日夜不分啊……同时他再次感慨， 还好自己是江云浦的兄弟，并且为这辈子大概也没机会成为对方的敌人而感到庆幸。
　　“其实也还好啦，”江云浦有些谦虚的搓了搓手， “打架动手什么的，我一点优势都没有，也就只能在这方面弥补弥补了……”
　　江云浦一边说， 一边把一套衣服递给了韦梦寒， 说：“你把这个换上， 这是我从国豪那里借来的高级警督制服， 你穿上， 相关证件什么的我也事先让国豪准备好了。等会你就冒充是查案警督，而我就是检方律师。你放心， 说话的事情都让我来， 你就负责在旁边打打官腔就行了。”
　　韦梦寒一边感慨一边接过了江云浦递给他的东西，顺手打开证件一看， 用的照片竟然还是他本人。他这次没问，只怕这也不一定是江云浦未卜先知，而是他早就已经把所有可能用得着的人的证件都做了一份备着了？
　　这就是身为律师的可怕之处了，他的想法有可能不够准确，或者不够迅速，但他永远都有备用方案，永远会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并且事先做好准备。保证无论何时何事，都能够做到无懈可击。
　　韦梦寒去房间的另一边换好了衣服，这时，在更衣室里换装的女人们也已经出来了。
　　容絮暖换上了叶婉清穿着的棉褂和长裙，简简单单的梳了两个麻花辫顺在耳边，模样清纯简单。韦梦寒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初刚刚认识她的时候。
　　不过，韦梦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皱起了眉头：“这不对吧……不是说让絮暖假扮叶小姐吗？这虽然打扮和感觉上是有几分像了，但仔细一看还是能认出来这是我老婆啊？”
　　“不然呢？你以为化妆是易容啊？”杨紫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能让不太熟悉她们的人分辨不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我能把你老婆画成跟叶小姐一模一样？韦经理，你小说看多了吧！”
　　“可是这样瞒不过祝云芳的吧？”韦梦寒担心道。
　　“本来就没有打算瞒她。”江云浦道，“祝云芳既认识絮暖也认识婉清，而且她还是我们剧院至今无人能超越的实力派女演员。像国豪他们那样隔着老远也就算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紫陌真的会易容术，真能把她俩画的一模一样，也未必能够瞒得住祝云芳。反而会暴露婉清其实已经逃出来，与我们交换过信息这个事实。”
　　“那你是打算……”韦梦寒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江云浦的思路了。
　　“我问过婉清了，祝云芳刚才并没有看到她的脸，见过她的只是那些士兵，他们对婉清并不熟悉。絮暖这个装扮，瞒过那些士兵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江云浦道，“而祝云芳见到这样的絮暖，也只会认为是絮暖在一开始潜入的时候就变了装，因此被她误认了。毕竟她们两个的身材确实相似，婉清今天穿的，也并不是以前曾在祝云芳面前穿过的衣服。”
　　江云浦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而且，对祝云芳来说，婉清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个没有与水凝见过面的表妹，分量未必比絮暖这个多年闺蜜更重。所以，对她而言，入侵者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威胁得到水凝就够了。”
　　“说的也是。”韦梦寒赞同道，“只要祝云芳还在试图说服水凝，那就肯定不敢贸然在水凝面前动手，所以，只要能平安到了水凝的面前，其实是谁都是一样的……只是絮暖……你一定要小心啊！”
　　韦梦寒的心里，其实非常不安，他们几个人之中，其实容絮暖的任务是最危险的，谁知道祝云芳下的是什么命令啊！万一她怕消息泄露，直接下了格杀令怎么办？会将人活捉用来威胁秋水凝，那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推测啊！
　　“对，絮暖，你一定要非常小心。”江云浦也交待道，“进去之后先试探一下，如果他们摆出的是一副格杀的架势，你就赶紧逃跑，千万不要犹豫。”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同意由叶婉清再次潜入的原因。如果对方真的企图杀人灭口，那么只要不是被包围的情况，凭借容絮暖的身手，想要脱身还是不难的。但如果是换成叶婉清，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我知道了。”容絮暖郑重的点头道，“万一不行，我就逃跑。按照婉清的说法，水凝所在的那间屋子是有一扇对着院子的窗户的。如果没办法见到她本人，我也会在院子里制造出一些动静，想办法让她注意到。我相信以水凝的聪慧，肯定会发现问题的。”
　　“很好。”江云浦道，“如果能成功见到水凝，你就尽量站到那间屋子靠舞厅的那扇窗前。婉清说过，从楼下的舞厅能够看到那扇窗户。他们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就会知道可以开始撤离了。如果见不到水凝，那就按你说的，在院子里制造一些动静。国豪和修竹肯定也会密切注意着院子里的情况，他们听到动静，也会伺机而动的。”
　　江云浦顿了顿，有点丧气的叹了口气道：“唉……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是漏洞有点多……虽然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计划过程中的可变性太大了。但是，眼下我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说……大家尽量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吧……”
　　“好了！”韦梦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以为这是打官司呢，非得所有漏洞都填满了，准备充分了你才上庭啊！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也要信任大家嘛！你看我，就特别信任我老婆！老婆，对吧！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噢！”
　　“放心！”容絮暖闻言回了他一个甜蜜的微笑，还附赠了一个飞吻。
　　江云浦无语问苍天，对于他们夫妻俩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行为充满了鄙视。
　　商量好了之后，众人就分批出发了。留下了叶婉清让杨紫陌照顾着。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叶婉清有些忧伤的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她其实也很想做些什么。刚刚在等待的过程中，江云浦对她解释了她与秋水凝的关系。没想到水凝小姐竟然是她的亲姐姐！
　　她不怪哥哥与姐姐之前一直都瞒着她，毕竟他们的立场也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如今，她的哥哥与姐姐深陷危机之中，大家都能帮上忙，可是却只有她，只能在外面默默的等着……
　　她也想进去和哥哥姐姐共同战斗啊！但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不能任性，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进去，只会拖大家的后腿。那些哥哥姐姐们都那么能干，而她，却什么都不会做……
　　“哪儿有的事啊！”杨紫陌闻言笑了，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要不是你，我们又怎么知道该做些什么呢？你做了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啊！你把最大的秘密带了出来，正因如此，江老板才能通知我们过来帮忙的！如果没有你带来消息的话，哪怕我们有天大的本事，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可是现在……”叶婉清仍是有些耿耿于怀。
　　“如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啦！这就够了。你看我，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这样就很好了呀！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就可以啦。”杨紫陌笑着说，“就好比演戏，总是有主角，也有配角的。只有大家配合，才能演好一部戏。每个人都有在台上表演的时间，也有在后台等待的时间，没有人能够把一部戏从头演到尾的。”
　　叶婉清在杨紫陌的劝慰下，渐渐平静下来。她想了想，又带着好奇的目光拉着杨紫陌的衣袖，问道：“紫陌姐姐，你们都是我姐姐的朋友吗？我觉得你们都好厉害啊！”
　　“啊，其实我们都算不上厉害啦，最厉害的其实就是你姐姐啦！”杨紫陌温柔的揽过叶婉清的肩膀，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坐了下来，说道：“我跟你说噢，你姐姐当年啊……”


第112章 一场豪赌
　　比起此时此刻， 叶婉清与杨紫陌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心情，实际上执行任务的人们倒没有那么紧张。
　　尤其是第一组出发的陈国豪与柳从容，他们两人的任务只是拿着请柬进去， 与叶修竹碰头， 将信息传递给他就完算成了，实在是没有什么难度。
　　如果不是江云浦与韦梦寒都不能在祝云芳面前露脸， 而柳从容又没有见过叶修竹的话……其实陈国豪实在是不想来执行这么没有技术难度的任务。
　　但是他又想了一想，这个任务也并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了。而下面埋了炸药的大厅，无疑是实际上最为危险的地方。由自己这样的警界精英，来这里随机应变拯救众人，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柳从容手中的请柬是真的，门口自然没有人会拦着他们。而柳从容的丈夫又一贯是个非常低调的人， 一直以来都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认识他的人其实很少。
　　柳从容自己，因为出身的关系， 一直被上流社交圈所排斥，认识她的人也并不多。所以两人通过了门卫的检查之后，顺利的进入了大厅， 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对假夫妻有什么异常。
　　进入大厅之后， 陈国豪一眼就看见了叶修竹， 没办法， 谁让叶修竹是个无论在哪个场合都无比显眼的美男子呢！
　　此刻， 他正站在舞池的角落里，一个人靠着柱子发呆， 眼光时不时的向楼梯的方向瞟去， 似乎在等着什么。面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有个别闺秀贵妇试图靠近他与他攀谈， 也被他一一婉拒了。
　　陈国豪拍了拍柳从容的胳膊，暗暗给她指认叶修竹的方向，又使了个眼神。柳从容会意一笑，顺手拿过身边一位侍者手上的香槟，向叶修竹走去。
　　叶修竹看到又有女人向他走来，下意识反应的又想要拒绝，但抬起头来，却是一愣。
　　虽然柳从容并没有见过叶修竹，但是叶修竹却是认识柳从容的，不如说，他妹妹身边的所有人他都认识且调查过。并且，身为外交官的他，记忆力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叶修竹很清楚，这个柳从容的丈夫身份不低，也在此次宴会被邀请的范围之内。但是，自己的妹妹应该提前通知过自己的朋友，让他们今天不要来参加宴会。但如今，这个人却依然还是出现在这里，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叶先生，好久不见。”柳从容径直走向叶修竹，冲他优雅一笑，“之前一直说要介绍外子给你认识，却总是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想必也是缘分，不知叶先生肯不肯赏个脸？”
　　叶修竹眉毛一挑，立即明白这是有言外之意了。他虽然认识柳从容，但柳从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自然也更不可能说过要介绍丈夫给自己认识。而且，她的丈夫，叶修竹当初也是调查过的，自然知道绝对不是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是不知道柳从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叶修竹跟着柳从容走到了陈国豪面前，但却完全没认出他来，没办法，谁让陈国豪的外形前后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陈国豪见对方见到自己却毫无反应，就知道他这是肯定没认出来。自己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借着握手的机会，轻轻说了句：“叶兄，您的左眼还好吧？”
　　叶修竹闻言整个人一怔，盯着陈国豪足足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声说道：“陈国豪？！怎么会是你！”
　　“自然是我，怎么就不能是我呢？”陈国豪收回刚刚一瞬间被叶修竹捏的生疼的手，有些不忿的低着头揉捏着。
　　“你……你的样子……算了！这不重要，你怎么来了。”叶修竹认出陈国豪，心里自然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于是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柳从容此时已经识相的站在了一旁，貌似是在看着他们聊天，其实是在警惕着四周，帮他们望风。
　　“出大事了！”陈国豪简明扼要的把叶婉清带出来的消息交待了一遍。
　　“什么？婉清也来了？”叶修竹闻言大惊，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
　　“嘘……你冷静一点！”陈国豪赶紧压低了嗓门，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婉清现在很安全。”陈国豪道，“按照云浦的安排，她现在应该是留在在外面，杨紫陌陪着她。放心，那里很安全，杨紫陌这姑娘我看着也很细心，她不会有危险的。”
　　“那就好，那就好……”叶修竹终于稍微松了口气。如今他跟水凝都已经陷进来了，要是再把婉清给折进去，他就真的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什么计划？”叶修竹问道。
　　“云浦和梦寒会去支开马将军，容絮暖假扮成婉清，准备自投罗网去见水凝。我们必须要等容絮暖的信号。水凝负责牵制祝云芳，让她不要发现大厅的异样。到时候我们就赶紧疏散人群。”
　　“感觉变数太多了，能成功吗？”叶修竹相当怀疑事情究竟能不能如江云浦计划的一般顺利。
　　“无论能不能成，如今我们也只有赌一把了不是吗？”陈国豪摊手道，“还是你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没有。”叶修竹再三思索，确实也没有想出更加合理的办法来。不如说，江云浦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一套可行性颇高的方案，已经是相当值得敬佩了。当然，最后这句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柳夫人，我和叶兄留在这里就够了。你想办法去庭院那边转转。如今的情形，还是容絮暖那边的任务最危险，你去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帮的上忙。”陈国豪交待道。
　　柳从容闻言，没有片刻犹豫，相当干脆的答应下来。她其实心里很清楚，陈国豪的真实目的只不过是让她离开最为危险的大厅。作为宾客，她能够拜访的就只有前院，而容絮暖前往的后院其实她是去不了的。
　　但柳从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与人争辩逞强的女人。她很清楚即使留在这里她也帮不上忙，只会让人担心，外加出事的时候多一个人需要照顾。所以她非常爽快，随即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大厅。她心里想的很明白，自己虽然帮不上忙，但至少能多多注意后院那边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信息也能够及时传递过来。
　　相比起陈国豪与柳从容这边任务进展的顺利，江云浦与韦梦寒那边的任务就要艰巨的多了。毕竟，韦梦寒素来不是个很会说谎的人，能否骗得过经验丰富的马将军，江云浦真的也吃不准。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人手紧迫，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韦梦寒知道自己任务的重要性，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要知道，他亲爱的老婆现在负责的可是最危险的部分，自己要做的这点事情，相对比絮暖那里的危机重重，简直是太简单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回头怎么有脸跟老婆交待。
　　“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江云浦发现了韦梦寒的紧张情绪，轻声宽慰道，“表现的自然一点，平常心就好了，你只要保持严肃，冷着脸就行了，其它的话都由我来说。”
　　说实在的，江云浦自己心里也着实有些忐忑。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发小了，韦梦寒一直都是再老实不过的性子。让他骗人，比要了他的命都难，演技也真的是烂的不得了。明明身为剧院的经理，却在缺人手的时候偶尔客串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都做不到。只要一上台，他就会直接浑身僵硬，简直可以说是没救了……
　　韦梦寒点了点头，没有搭话，看他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一些，但依然显得有些紧张。
　　拜托了门房将他们的来意通报给马将军之后，两个人耐心的在门口等待了起来。
　　江云浦倒不怕马将军托大不来见他们。毕竟他可是正正经经准备了拜帖的，并且还附了一封信简述了案件情形。
　　虽然案子都是他编的，但是细节丰富证据充足，看起来绝对真实。而且涉案人员都是马将军平时或者短时间内没有接触过的人，所以他即使想要查明真相，一时半刻之内也是做不到的。
　　按照江云浦这几日对马将军的调查，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却一直都是一个风评很好的人。换句话说，他很在意外界的评价。所以面对这些有损他名誉的事情，即使明知是假的，他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果然，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信息，让他们先去偏厅的休息室稍待片刻，马将军稍后就到。
　　两人见状总算心下稍安，作为不速之客，没有被直接赶出去，就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接下来只要见到马将军，他们就必须保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抽身去帮助祝云芳。他们两个的任务，就是能绊住马将军多长时间，就绊住他多长时间。


第113章 不祥的预感
　　来到偏厅休息室之后， 没等多久，马将军就步履匆匆的出现了。面对两个上门找麻烦的人，马将军自然也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对此江云浦反而觉得颇为庆幸， 若是马将军盯着仔细打量他们， 说不定反而会看出蛛丝马迹呢。毕竟韦梦寒的气场实在不像个警察，而他则是前阵子还在报纸上露过脸。虽然他与马将军并没有见过面， 也已经拜托杨紫陌将自己的形象稍加改动。但万一马将军慧眼如炬，仔细看看的话，仍是有可能认出他来的。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我的家人和部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马将军怒气冲冲的将江云浦之前递进去的那页信息甩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马将军，请您见谅。”江云浦在马将军进门的那一瞬间，迅速的换上了一副谦卑谄媚的表情，努力的赔着笑脸解释道， “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两个只是跑腿儿的。我们自然相信马将军您是不可能纵容家人属下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只是现在苦主不知通了哪路关系， 一状告到了上头，查下来一看证据也是有的。上头也是没办法，才会交待我们走一遭。其实要我说， 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马将军跟咱们说说清楚， 咱们再去跟上头反应反应， 这事儿估计也就过了。”
　　“解释解释就过了？我看恐怕没这么容易吧？”马将军冷冷一笑， “若是普通的案子，在当地就能直接办了。我可不曾记得允许过老家的下人们仗势欺人， 若是我家的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律都是打残直接撵走。所以，这么些年来， 我相信，我家从来没有下人有这样的胆子。如今你们却告诉我，不但有，而且还不止一人……难道你是想说我这么多年来都瞎了眼么？”
　　“这……说真的，在下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江云浦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犹豫片刻，又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马将军道，“说真的，不怕给您透句实在话，我打从一早就知道，这案子里肯定有蹊跷……”
　　江云浦一边说，一边神神秘秘的凑近了马将军道：“我身边这位韦兄，是我的死党，这里可以算是没有外人了。也就是在这里，我才敢说句实话。其实，这案子本来根本就不该我来接！”
　　马将军闻言一挑眉头：“此话怎讲？”
　　“我虽然是与政府挂钩的专属检方律师，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接经济案子的。”江云浦面色严肃，看起来非常认真的解释道，“但这桩案子最终却到了我手里，当时我就觉得非常奇怪。马将军您是什么身份啊？就算家人犯事，也不应该连累到您的身上。可这些案子，不仅来的又急又快，而且明里虽然说的都是您的家人或者属下犯案，但暗里却都是直指向您。这明显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马将军您一直以来风评都很好，谁能真与您结仇呢？说来说去，其实还不就是政治上面那点事儿。唉……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与韦兄会被安排来负责这桩案子，估计是已经被当做炮灰了。无论最后您是不是会真的获罪，我们两个马前卒恐怕都逃不了干系。”江云浦越说越显得义愤填膺，语气中充满了与马将军同仇敌忾的激情。
　　“我想，这很明显是有人针对您，究竟是什么人我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一点您的心里应该比我更加有数。但不管这个人是谁，对于我与韦兄来说，既然已经被当做炮灰，那么很显然唯一的出路自然是站在您这一边。”
　　江云浦一边说，一边认真的看着马将军，他的眼中充满了真诚与恳切，仿佛真的被人逼迫，除了投靠马将军之外别无其它出路。只是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的演技在认识了秋水凝之后，进步了很多啊！所以这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韦梦寒见状，也配合的摆出了沉痛的的表情，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确实非常不擅长演戏。但好歹也是在剧院经营了那么多年的，但江云浦已经连台词都给他省了，他要是连几个简单的表情控制都做不到位的话，那未免也太丢自家媳妇的脸了。
　　见到马将军眼里已有动摇沉思之色，江云浦再接再厉道：“后来拿到资料之后，我自己私底下也做了一些调查。果然，越调查反而越觉得可疑。虽然证据什么的看起来都是真的，但是……就是因为太真了，才显得更加可疑。毕竟谁做事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呢？这也太不正常了。可是，即使如此，想要推翻这么多这么确凿的证据，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依照我的经验，我建议您可以从这几个方面着手……”
　　江云浦一边说，一边摊开了自己带来的一份份资料，开始逐一解释起来。当然，里面列明的这些资料，全部……都是假的，马将军只要事后稍加核实，就会知道江云浦几乎没有一句是真话。但江云浦却不在乎，他的目的，就只是想要骗住马将军这一时半刻就可以了。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打算弄个案子冤枉马将军，所以只要资料里看起来够严重，够逼真，能骗得过人就足够了。
　　至于得罪了马将军，事后会不会遇到麻烦……拜托！眼下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有心思担心事后如何啊！所以江云浦这个谎撒的，是气定神闲毫无压力。
　　江云浦一边指点，一边将全部资料里自导自演的可疑之处一一解释了一遍。马将军虽然略有不耐烦，但却也觉得江云浦分析的很有道理，尤其是江云浦言辞着实恳切，听起来来毫无破绽，感觉他似乎确实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于是他思忖再三，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见此情景，韦梦寒总算是送了一口气。马将军至少眼下算是稳住了，以江云浦的口才，这一说起故事来，没个一两个钟头根本结束不了。更可怕的是，听故事的人完全不会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从来不说废话，也不啰嗦，好像每一句讲的都是正经事，语气语调明明也是平铺直述的，但就是有本事把严肃枯燥的话题讲的丝丝入扣引人入胜。
　　江云浦这本事，不但在学生时代校园辩论的时候所向披靡，后来在他成为职业律师之后，在法庭之上更是发挥的如鱼得水，有时候甚至都能把话题带的连对方都不记得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了。韦梦寒至今觉得叹为观止。
　　马将军这边的计划总算是成功了。放下了这边的心，如今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容絮暖那边的情况了……
　　此外，至今没人知道情况的，秋水凝与祝云芳那里的状况也很让人担忧。虽然他们已经尽力抓紧时间了，但是如今距离叶婉清偷听到秋水凝她们的对话，已经过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秋水凝一直被困在祝云芳那里，完全不知道他们这边的计划。而他们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秋水凝究竟是如何应对祝云芳的。
　　叶婉清逃离的时候，最后记得秋水凝的状态是颇为激动的，似乎已被祝云芳逼入绝境。如果她按耐不住，在想不出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一时冲动刺激了祝云芳，很可能就会导致他们如今计划的全盘失败。
　　虽然江云浦坚持认为，秋水凝不可能是这么冲动的人，她的激动，很可能仅仅只是一种伪装和掩饰。他相信，无论在怎样绝望的状态下，秋水凝一定都会冷静的寻找反击的机会。而他们所要做的，则是为她创造这样的一个机会。
　　话虽如此，但韦梦寒仍旧非常担心，这其实是他们整个计划中最大的漏洞。且不说絮暖能不能顺利的与秋水凝碰头，并成功传递消息了。如今就连秋水凝究竟能不能稳住祝云芳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再退一步讲，即使她们成功相见了，可是，在祝云芳的眼皮子底下，絮暖能不能顺利的将消息传递过去……这都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问题。
　　眼下的情况，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意外。在这之前，他们所有的预想中，都没有料到祝云芳才是那个最为危险的人。这就导致了他们目前的情势极其被动。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在今天一早，江云浦与秋水凝分别之后，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按照原本的安排，今天的宴会只是秋水凝与叶修竹打探情报的场合，根本不需要江云浦和陈国豪的参与。
　　但是在秋水凝离开之后，江云浦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静静等待。也许是直觉，也许是身为律师多年的经验，总之他总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当，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在与陈国豪商量之后，才临时决定潜入马家别墅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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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工作，忙了好多，每天码字的时间都没有了……啊……存稿完全用完了啊……这样下去真的危险了。


第114章 关键任务
　　其实江云浦并不是不想自己亲自去探听消息， 他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秋水凝身边才好。
　　只是，一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非常明白， 自己与陈国豪的身手毕竟还是有一段相当不小的差距的。
　　若是他也跟着潜入马家， 外面没人望风接应这还是小事。如果因此拖了陈国豪的后腿就麻烦了。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陈国豪的身份毕竟放在那里。按照江云浦的预想， 即使碰到最坏的结果，陈国豪被马家的护卫发现，只要亮名身份，马将军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最多就是后续处理上会麻烦一点。
　　当然，这一切预想的前提， 依然是建立在他们并没有察觉的，问题其实就是出在马将军家内部，这个基础之上的。
　　马夫人其实是祝云芳， 也就是“罂粟”这一点，他们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因此才导致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变的措手不及。
　　还好老天也并不是完全站在祝云芳那一边的， 叶婉清的一时冲动之举， 为他们带来了最大的变数。她意外的听到了祝云芳的计划， 并在逃跑的时候误打误撞的碰到了陈国豪， 最终成功的将消息带了出来。若非如此， 只怕他们如今依然被蒙在鼓里，那就真的只能靠秋水凝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只是如今， 所有能帮得上忙的朋友虽然都来了， 但是秋水凝却并不知道这一点！至始至终，她都是被完全孤立的， 没办法从他们这里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一直以来，秋水凝一贯只信任自己，向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解决的。即使是朋友多年，他们之中也没有人有这个自信，能够与她有什么默契。
　　而韦梦寒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们这个计划虽然不复杂，但是却需要秋水凝的全力配合，可他们之中却没有人能够与她事先沟通。容絮暖即使成功见到了她，最多也只能说一些似是而非暗示的话。秋水凝能否顺利了解他们的计划，依然是个未知之数。
　　祝云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能够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无论她当年曾经有多么善良单纯，至少今时今日，她的心机之深沉早已不亚于秋水凝。而容絮暖比起她们两人，多少还是弱了些。
　　如果话说的太少了，秋水凝不一定理解他们的目的。若是说的太多了，引起祝云芳的怀疑，反而惊动了她，那就得不偿失了。秋水凝能不能成功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就连容絮暖自己也没有这个把握。
　　在与江云浦进入马家之前，韦梦寒曾提过自己的担忧。若是容絮暖这一环出现了问题，那么他们这边所作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但是江云浦似乎对此却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甚至交代，如果情况危急，容絮暖并不一定非要见到秋水凝不可，一切以自己安危为第一优先考虑。只要能够惊动秋水凝，让她知道他们这里已经有所行动就够了。
　　必须要让秋水凝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有所行动，这是江云浦给容絮暖划下的任务最低目标。做到这一点，对容絮暖来说并不算难。但是容絮暖自然并不打算仅仅只完成到这里。
　　毕竟，秋水凝与祝云芳的博弈，是他们计划之中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秋水凝能够对情况掌握的越充分，整个计划成功的几率也就越大。所以，她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将尽可能多的信息传递给秋水凝。
　　容絮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虽然她曾经在口头上答应江云浦不会逞强，但实际上，她是抱定了一定要见到秋水凝的打算的。
　　尤其是在知道了祝云芳就是给吴妈药物，促使吴妈杀害了刘团长，并让自己差一点杀了韦梦寒的幕后黑手之后，她心里的痛恨比其他人更甚。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容许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潜入马家庭院，这对容絮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她的身手极好，虽然实战上可能不如一直接受专业训练的陈国豪或者叶修竹，但是在敏捷灵巧方面却是尤胜两人的。潜入马家庭院，对她来说可谓不费什么力气，比较为难的反而是如何自然且不着痕迹的被马家的护卫抓住。
　　毕竟当年容絮暖与祝云芳也算得上是熟人，虽比不得秋水凝与她关系那么亲厚，但也算有些交情。自己的身手如何，祝云芳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若是她被擒住的太过容易了，那反而会让祝云芳觉得事有蹊跷。但若是反抗的太激烈了那也不妥，谁知道祝云芳有没有下格杀令啊。依叶婉清的说法，卫兵手中的枪都是上了消音器的！那就说明，他们是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的！万一对方真的动枪，自己身手再好也躲不过子弹啊！
　　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反抗的这个度必须要拿捏好。容絮暖一边思忖着，一边朝着叶婉清跟她说过的那个她惯常出入的后院的方向奔去。她必须装作自己至始至终从未离开过这个院子，不能让祝云芳发觉她的行动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容絮暖心里很清楚，按照正常的行为模式，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偷听了情报，又急于通风报信的人。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是想办法去前厅，去通知叶修竹。或者是想办法离开院子，通知其他人。所以，马家庭院里必然也是这两个方向布置的埋伏最重。
　　往前厅的这条路她是不会选的，因为祝云芳绝对不会容许她去惊动“诱饵”们。所以在这条路上，她面临“格杀”的几率要高的多。反而是后院方向，因为对祝云芳的威胁较小，她比较有可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选择生擒她，用来威胁秋水凝。
　　容絮暖小心的潜行着，虽然她此行的目的其实是自投罗网，但她也不可能就这么大剌剌的站出来让人家抓。她必须让自己的被俘看起来真实，可信，迫不得已。这样才不会引起祝云芳的怀疑。
　　渐渐靠近了叶婉清说过的，她平日里出入的后院矮墙，附近的卫兵果然多了起来。为了逼真，容絮暖还特地偷偷袭击了两个落单的士兵，用的是和陈国豪当时一样的手法。毕竟陈国豪打晕那个士兵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多久，所以在她来之前，陈国豪还特地给她说明了自己当时所用的手法。
　　她必须假装那个士兵是被她击倒的。这样一来，才能解除祝云芳的怀疑。这也是为什么，来的人只能是她，而不能是叶婉清的原因。
　　当时陈国豪动手的时候虽然没有露脸，但他的手法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练家子下的手。这种身手，叶婉清是决计冒充不了的。只有容絮暖来，才能让祝云芳相信，入侵者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她的秘密依然没有暴露出去。只有这样，他们这边才有回旋的余地。
　　容絮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惊动任何人。但是，在接二连三有人失踪之后，终于还是引起了其他卫兵的注意。当那几个被打晕藏起来的卫兵陆续被发现之后，容絮暖所在的位置终于也暴露了出来。
　　数名卫兵荷枪实弹的围向了容絮暖所在的角落。容絮暖仍是不动声色，连续换了几个方向，试图脱围而出，但都遗憾的以失败告终。
　　“叶小姐，你还是放弃吧！”为首的士兵大声说道，“你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吗？”容絮暖很好的扮演者自己的角色，仍是不肯露面，只是隔空喊道，“你们是骗我的吧！明明你们手里都拿着枪！”
　　“如果你乖乖的，我们不会开枪的。”为首的士兵说道，“只是今天贵客来的特别多，将军交待我们加强警戒罢了。”
　　其实士兵也觉得奇怪，明明夫人一直以来都很疼爱叶家小姐，叶小姐偷溜爬墙进来也是常有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却让他们一定要把叶小姐捉回去呢？甚至交待，如果她靠近前厅，或者试图离开马家，真的到了阻止不了的时候，开枪也无所谓。实在是和平日里对待叶小姐的态度大相径庭。
　　容絮暖又磨蹭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着，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出来可以，但是我要见马姐姐。”
　　“这……”为首的士兵有些犹豫。按照夫人的交待，只是强调绝对不能让叶小姐逃走，也绝对不能让她去前厅与任何宾客接触，倒是并没有说能不能带去见她。
　　若是平常肯定没关系，只是今天夫人的态度很明显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还在起居室里接待据说非常重要的客人。能不能贸然去打扰，他也不是很能吃的准。
　　“要是你们不让我见马姐姐，我就不出去！”容絮暖见士兵犹豫，连忙学着叶婉清的口气加重了语气，“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好了！看你们到时候怎么跟我哥哥交待！”


第115章 最后的稻草
　　士兵们见状纷纷皱起了眉头， 容絮暖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里。虽然马夫人是下了令让他们可以开枪，可是他们却没这个胆子真的动手。
　　再怎么说，叶修竹也是马将军的至交好友， 在政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真的伤了他的妹妹……将军那么疼爱夫人， 当然不会为了叶修竹跟夫人过不去。可是像他们这些部下，却肯定会是被丢出来当炮灰的啊！
　　为首的士兵想了想， 叫来一名手下，吩咐道：“你去请示一下夫人，看看夫人现在方便不方便见叶小姐。”
　　士兵点点头，匆匆忙忙的去了。而剩下的士兵们，则是从四面包围了容絮暖，虽然没伤害她， 但也警惕着不让她逃走。反正夫人的命令只是绝对不许叶小姐接近前厅的宾客，也绝对不许叶小姐逃跑。他们虽然没胆子开枪，但围住她不让她离开， 也算是已经完成了夫人交待的任务了。
　　离开的士兵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来了马夫人的指示，让他们把人带过去。
　　容絮暖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她就能见到秋水凝了。看样子， 情况倒是比他们一开始想象的要顺利些。院子里至今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 估计其他人那边进行的也比较顺利。毕竟， 难度最大的她都顺利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 其它人更没有理由失败了。
　　然而，下一步才是她所要面临的最大难题。她终于要真正面对多年未见的老熟人——祝云芳了。
　　现在的祝云芳， 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容絮暖仅仅只是通过叶婉清的描述才有所了解。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叶婉清口中描述的那个形象， 和她当年认识的那个温婉和善的姑娘真的差的太远了。她其实很担心，自己在真正见到祝云芳的时候，会不会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
　　但是她同样也很清楚，自己的脸上，是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惊愕之色的。因为按照江云浦安排的戏码。她是一开始就准备好，假扮成叶婉清，就为了潜入马家打探秋水凝情况的。
　　她必须让祝云芳相信这个说法，必须让她相信一开始偷听到她们谈话的人就是她。只有这样，才能让祝云芳相信自己仍是安全的，她的秘密仍然没有被泄露。在这个基础上，她们才有可能借机与祝云芳谈判，稳住她，从而给楼下的陈国豪与叶修竹争取撤离的时间。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呢……当年的祝云芳就是名噪一时的著名女演员，演技在整个上海滩都是数一数二的。如今成为“虞美人”的首领，心机更是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而自己虽然也是从小在剧院长大，不至于像自家丈夫韦梦寒那样一上台就浑身僵硬。但是，能不能演的毫无破绽，骗过演技如此精湛的祝云芳，容絮暖心里实在有些没谱。
　　比起容絮暖的紧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祝云芳，此刻就显得心情愉悦多了。秋水凝油盐不侵水火不进，她正头疼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才好。对她来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说服秋水凝帮她。真的把那么多人炸死不过是最后的下下之策。
　　虽然，这样做也许确实能达到她的目的，但毕竟变数太多，后续处理也很麻烦。而且她也必须考虑到，如果真的炸死了叶修竹……她与秋水凝之间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她就等于平白多出一个最强的对手出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当卫兵进来悄声告诉她，入侵的女子已经抓住，并且要求见她的时候，其实她心里是求之不得的。她并不知道人已经换成了容絮暖，还以为就是那个她看见背影时认出来的叶婉清。
　　祝云芳非常了解秋水凝。她很清楚，秋水凝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无情，但实际上却特别心软，尤其是对自己人格外护短。在剧院的时候，无论是她，还是后来的杨紫陌和柳从容，都得到过秋水凝的帮助与保护。
　　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总是比男人低一些，即使在剧团里也不例外。但是在秋水凝的保护下，她们这些女演员，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男演员的欺负与歧视。甚至别的剧院常见的那些，与富商纨绔之间的应酬，在他们剧院也从未见过。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当年的江老爷对她们的维护到位。其实只有祝云芳知道，那些必不可少的应酬，都被秋水凝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为她们挡掉了。
　　当年的祝云芳是剧院的头号红牌，但她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身为红牌的压力与纠结。种种行业内肮脏的潜规则仿佛都与她无关。那时候的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与自己倾心的男子，谈一场毫不牵涉世俗的恋爱……
　　然而，直到后来，她离开剧院，来到“虞美人”之后，她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有多么幸福。那些肮脏的，世俗的，她想都不愿意去想的阴暗……它们其实并不是不存在。只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的为她挡下了一切罢了。
　　“虞美人”是女人的救世主，“罂粟”是“虞美人”的保护神……可是，祝云芳在成为“罂粟”那么多年之后。拥有那么了强大的实力，也终于拥有了对她有求必应的爱人之后。在她的心里，能称得上是保护神的，依然只有那么一个人。
　　所以祝云芳才那么想得到秋水凝的帮助。在成员渐渐叛离，管理力不从心，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的时候。她便更加觉得，如果像那个时候一样，那个人能够在她身边就好了。如果秋水凝能够帮她，她相信，自己可以面对任何困难。
　　“小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秋水凝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抱着抱枕，心不在焉的瞟着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想着依靠别人。无论前任‘罂粟’对你进行了怎样的训练，给了你多少力量，都没用。你始终还是以前那个喜欢依赖别人的小云。”
　　“小云，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佩服你。”秋水凝突然认真的看着她，缓缓说道，“其实当年，你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做演员。是我说你有天分，这条路适合你，你就拼命想要做好。呵呵，你适合吗？其实你根本不适合！一开始，你连剧本上的字都认不全，还是我一个一个教你认的。你记性不好，一段台词你要记好久，于是你就通宵不睡的背台词；你表演不好，动作总是不流畅，于是你就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练，直到瘫倒在地……”
　　“你究竟想说什么……”祝云芳的脸色变了。
　　“最后，你果然成功了，成为了剧团的顶梁柱。”秋水凝不搭理她，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可是你真的有演戏的天分吗？呵呵，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任何人，如果能够做到像你那么努力，绝对都可以做的比你更好。你之所以能成功，只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比你更加努力罢了。”
　　“你是想说，其实我比其它人都更加无能吗？”祝云芳冷着脸问道。
　　“不，我想说，你比任何人人都更加努力，这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但是，你也比任何人都要愚蠢。”秋水凝正色道，“只不过是我说你有天分，你就信了，就拼上性命一般的努力。你根本不会去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可实际上，如果当初你不被‘虞美人’带走。以你当时的练习强度，估计要不了几年，你的身体也会没有办法承受……”
　　“其它事情也是一样。”秋水凝摊了摊手接着说，“洛城东说你们是真心相爱，你就真的相信你们已经生死相许，即使为了他放弃一切都在所不惜。可实际上呢？真正经历过那样的生离死别之后，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有显得有多伤心，所以其实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秋水凝说着说着忍不住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如今，那个‘罂粟’说你可以拯救更多的女性，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连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有没有这个想法都不知道。小云，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时候才能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而不是只会在别人给你指好的道路上拼命努力？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再努力，也努力不出结果来的！”
　　“我……”祝云芳张口就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竟连她自己也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这究竟是自己的选择，还是真的像秋水凝说的那样，自己永远只会走别人指好的路？
　　“不对，不是这样的！”祝云芳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就定下了心神，坚定的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不愿意再看到有其他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有能力救她们！我也想救她们！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第116章 三个女人碰面
　　“那很好呀。”秋水凝闻言， 反而带着点欣慰的笑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你就应该自己想办法把这条路走下去。为什么还要想着依赖别人呢？无论是马将军的势力， 还是我的计谋……那些都并不是属于你的东西不是吗？马将军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了你也就罢了。你又为什么非得要我也站在你这一边呢？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我们当年虽然算是关系不错，但也就只是这样罢了。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好到， 能让我为你草芥人命的地步呢！”
　　祝云芳一瞬间又愣住了，但她很快也笑了起来：“我不会上当的，水凝，你又打算骗我了。可能我确实是没有什么演戏的才华，但是，也是我真心喜欢演戏， 所以才愿意那么努力。你当初所看出来的，难道不正是这一点么？城东的事情也是，无论他怎么想， 至少当年，我对他的那份感情是认真的。”
　　说到这里，祝云芳微微顿了一顿， 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阴寒起来：“一直以来， 我所遵从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从来不曾觉得， 我是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水凝， 你这么说只不过是想与我撇清关系，让我放过你罢了。呵呵， 我偏偏就是不让你如愿。水凝， 我想好了，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你都必须站在我这一边。无论最后我是胜是败，哪怕是下地狱，我也不要一个人！”
　　祝云芳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疯狂的扭曲，秋水凝一瞬间竟然也怔愣住了。她从未见祝云芳脸上露出过这般阴狠的表情。哪怕是在重逢之后祝云芳说着要炸死所有人，要引发战争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始终都是平和的。
　　成为“罂粟”的她，仿佛已经不再将自己放在一个与其他人对等的高度。那些在她眼中很可能会死去的人，对她来说不值得一提，他们只是她完成目的的工具而已。没有人会为了工具的死而激动愤慨。
　　可是，这一刻的祝云芳却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了。她带着有些疯狂的表情笑着，仿佛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一般，即使坠入地狱，她也毫不在意。秋水凝一瞬间领悟，如今的祝云芳，其实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也并不是那么在乎的。
　　确实正如同她自己之前所说，早在几年前被自己深爱的人掐死的那一刻，那个有血有肉的祝云芳就已经死了。如今苟活着的，不过是一个意图向全世界报复的亡魂。
　　她如此逼迫着秋水凝，也许并不是为了想要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结果。仅仅只是想要有个人能够站在她身边，与她分担一切罢了。
　　她太累了……在舍弃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对自己的人生早已没有了期望，唯独把身为“罂粟”的使命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可是，就连这个目标，却偏偏也进展的不顺利。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并没有像自己当初所期望的那样，能够帮助更多的女性同胞。甚至在组织的内部都不能得到更多同伴的支持。
　　马将军虽然深爱着她，但“虞美人”的秘密，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对方分享的。她本就不是那么坚强独立的女性，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那么久之后，她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于是，她便制定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与其这么孤单寂寞的一个人背负重担前行，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冲动一把，即使因此失去生命，她也已经无所畏惧。
　　想通了这一点，秋水凝不禁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其实无论我答应不答应你，结果都是一样的，对吗？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放过我。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决定要拖我下水了。正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就算你死，也要拖着我当垫背的……小云，我真是搞不懂，是不是我欠了你什么，让你需要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呀，水凝，我怎么会恨你呢？”祝云芳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她倾过身轻轻的抚摸着秋水凝的脸，说，“我只是希望你陪在我身边而已。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在我身边陪着我，听我说说心里话都是好的。”
　　“按照你的说法，我觉得你需要的是一个木偶娃娃。”秋水凝毫不客气的将祝云芳的手拉了下来，“无论你说什么，它都不会反对的，永远都会安安静静的听着。而我……哪怕你不让我做什么。只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胡作非为，还什么都不能管，这对我来说也太难受了。我没兴趣当你最后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是，由不得你选择。”祝云芳微微一笑着说道，“你想守护的，你所在乎的，都在我的手里，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只能听我的。”
　　“你开什么玩笑。”秋水凝皱眉道快，“叶修竹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没什么来往的亲戚。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还不至于能让我断送我自己下半辈子的自由。”
　　“是啊，我知道你一向讨厌男人，一个表哥的安危，你自然是不会在乎的。”祝云芳胸有成竹的笑道，“可是如果再加一个表妹呢？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之所以一直都没有跟她相认，其实就是想保护她吧？她的安危，你又在不在意呢？”
　　“你是说……婉清？”秋水凝脸色一变，“不可能的，你在骗我。叶修竹早就与我商量好了，这次不会带婉清来的，她在叶家安全的很。就算你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有本事去叶家绑人！”
　　“我是没这个本事，可是，你的这位表妹……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啊！”祝云芳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这个当表姐的，可能还没有我了解她。婉清这孩子，看起来温婉和气像个淑女，可实际上犟的要死。你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非做不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人虽然小，但主意却大的不得了，也确实有几分本事。说起来，还真跟你有点像，我这将军府的防护这么森严，她都能出入如无人之境，就不用说叶家那几个卫兵了，哪里有这个本事困的住她。”
　　“你的意思是……”秋水凝的面色难看的吓人，这个最小的妹妹确实是她的软肋。不但是她，叶婉清同样也是叶修竹的软肋。如果祝云芳真的抓住了她，那么无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恐怕也只能答应下来。
　　“不怕告诉你，其实刚刚我就已经发现了。你那位能干的小表妹，似乎不但偷偷潜了进来，而且还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呵呵，真是个能干的小姑娘啊！”祝云芳抿唇笑道，“我的卫兵费了好大工夫才逮到她，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有点小聪明，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本事。”
　　“难道刚刚你叫卫兵进来，并不是为了上茶，而是为了让他们去抓婉清？”秋水凝忿恨的叫了出来。
　　祝云芳微微一笑，低下头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默认了秋水凝的怒吼。
　　“……”秋水凝懊恼的倒在沙发上，有些沮丧的望着天花板，不久前刚刚有卫兵过来添送过茶水，还曾经附在祝云芳耳边说了什么。那么那个时候估计就是来通知她，他们已经抓到了婉清。
　　“不对，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秋水凝突然又振作了起来，“我要见婉清。”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祝云芳倒是完全不觉得意外，“你这个人，向来是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放弃希望的。想让你妥协，就必须让你彻底死心才行。”
　　正当此时，起居室门口的方向恰到好处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祝云芳得意的一笑，便起身到了门口拉开了房门。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竟然忍不住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咦？怎么会是你？”
　　秋水凝闻言循声望去，被卫兵押送着站在门口的，正是故意自投罗网的容絮暖。
　　“絮暖？是你？”很明显，容絮暖的出现不但让祝云芳惊讶，也完全出乎秋水凝的意料之外。
　　“嗨，是我。江云浦不放心你，拜托我溜进来看看情况。”容絮暖简明扼要的解释着，脸上带着些意外被抓的尴尬，“没想到我太不小心了，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实在是丢人……”
　　“你……是江云浦让你来的？”祝云芳明显有些怀疑，她明明认定潜入的人肯定是叶婉清。但如今却换成了容絮暖。虽然她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容絮暖与叶婉清的身量也确实差不多。但即使是门缝中的匆匆一瞥，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
　　“云浦不放心叶修竹，他总说那个男人靠不住。”容絮暖淡定的解释着。“所以他拜托我过来帮忙看着点。说真的，我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么吓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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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工作了，不方便码字了，到家就是十一点半了，洗漱完就已经半夜……还好我不卡文，但每天最多也就只能写出一章，已经完全没有存稿了orz……我努力不断更，每天更完差不多都一点半了orz……可是还是要坚持！自己立下的flag跪着也要完成！亲们如果可以的话点个收藏，支持一下我吧！


第117章 每个人的原则
　　在祝云芳不知道的信息里，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漏洞，那就是她并不知道叶修竹与秋水凝其实是亲兄妹。江云浦作为秋水凝的追求者，对她亲哥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防备之心的。但是对于表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简直必须就是天生的死敌好么。出动好友帮忙严防死守， 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骗人。”祝云芳仍是不信，“那你为什么又故意打扮成叶婉清的样子！”
　　“这不是……怕万一被发现了， 能安全一点儿么……”容絮暖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毕竟马家跟叶家比较熟，对吧……幸好云浦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估计我已经被你家的卫兵给打成蜂窝了。”
　　“既然如此……那也罢了，你来了也就来了吧。亏我还在奇怪， 婉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打倒我家的士兵。原来是身手一流的容大小姐你……这也说得通了。”祝云芳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同时交待负责押送的卫兵， “把这位容小姐拷到椅子上去。我们姐妹多年不见，也该好好聊聊了。只是容小姐身手太好，万一要是话不投机动起手来， 我可消受不起。”
　　卫兵立即从命， 将容絮暖安置在祝云芳指着的那把椅子上， 同时用两幅手铐， 将她的双手牢牢的靠在了椅子的把手上。
　　容絮暖面色有些发白。她虽然已经见到了秋水凝， 但任务却并没有完成啊。她不但没能与秋水凝顺利沟通，甚至也没办法再站到窗口， 给楼下的陈国豪与叶修竹传递信息了。这样的话， 他们的下一步计划又该怎么办呢？
　　虽然内心无比焦虑，但容絮暖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平静。她心里很清楚，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必须更加冷静。
　　士兵们执行完祝云芳的命令之后，便依照她的吩咐离开了房间。毕竟祝云芳的很多秘密，就连马将军都不知道。对于这些普通士兵，她自然也是必须瞒着的。
　　士兵离开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三个彼此都曾经非常熟悉的女人面面相觑。
　　很快，容絮暖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祝云芳一眼，道：“我还真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这个老熟人……祝云芳，梦寒当年也算待你不薄，我也从来不曾得罪过你。没想到你竟然连我们都害！如果不是梦寒命大，只怕如今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命丧黄泉了！祝云芳，你好狠的心！”
　　“啊，没错，我确实是很对不起你们夫妻。”没想到，面对容絮暖的狠历指责，祝云芳竟然丝毫没有反驳。反而是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只是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彼此相爱，相互信赖，能够凭借感情战胜一切困难的爱人罢了。”祝云芳淡淡道，“你们这一对，是所有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接近这种感情的存在了。所以，我想试一试……”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们啊！”容絮暖相当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絮暖，说实话，我是真的真的很羡慕你们。”祝云芳苦笑道，“即使你失忆了，神智不清了，你依然还是爱着他，依然不会伤害他。而他，即使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他依然还是相信你……这样的感情，我原本是不相信的。”
　　“如今你看到了，没找到合适的爱人只是因为你自己眼光太差！”容絮暖毫不留情的指责道，“别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也别老想着做那么恐怖的事情！你倒是想当上帝，但那些因为你这莫名其妙的原因死掉的人，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啊！你自己日子过的不舒服，也别拉着别人陪葬啊！”
　　容絮暖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着，期望能找到破局的机会。她想给秋水凝传递眼神，但却又不敢传递的太明显。只能拼命的东拉西扯，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继续寻找打破目前这个僵局的机会。
　　“絮暖，你还是别跟她说了。”这时，秋水凝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小云其实就是想拉个垫背的。我也好，你也罢，对她来说其实都一样……唉？说不定她本来想拉的就是你，要不然，她怎么是先对你动手的呢？要不是我多事主动招惹了她，说不定她还不会找到我头上来的。”
　　“哎？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水凝？”容絮暖连忙喊道，“你该不会是打算拿我当挡箭牌吧？要不要这么没有良心啊？我可是为了你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秋水凝不赞同的皱起了眉，“我又何尝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会牵扯进这桩麻烦事里？一开始出卖小云的洛夫人，可是你容家的人。让小云看着刺眼的模范情侣也是你跟梦寒。我至今是孤家寡人一个，比你们都可怜，再怎么样，羡慕嫉妒这种事情也落不着我头上吧。”
　　秋水凝一遍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向了容絮暖。正当她就要接近容絮暖的时候，祝云芳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们。
　　“够了！”祝云芳低声喊道，“你们不用在我面前演双簧了，我不会上当的。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今天你们两个一个也走不了。”
　　秋水凝闻言一怔，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祝云芳：“小云，你这话就有点好笑了。如今，你既然并没有抓到婉清，那我又凭什么留下来？至于絮暖，那就更没道理了，好歹她也是有头有脸的韦家夫人。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扣下她？她又不像我，人家可没有个可有可无的表哥让你捏在手里要挟，为什么要听你的？”
　　“凭什么？自然是凭我有这个实力。”祝云芳倒是并不慌张，“只要我不发话，你们谁也走不出这扇门。”
　　“所以呢？”秋水凝闻言不气反笑，“把我们困在这里，能改变什么吗？你并没有威胁我们的筹码，就算你把下面的人全炸死，我们也并不在意。困住我们，无非就是陪着你耗时间罢了。除非你真的把我们杀了，不然你那个离谱的计划我们谁也不会奉陪的。”
　　容絮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她很想说，不！其实她很在乎的！楼下的大厅里，不但有叶修竹，还有陈国豪！旁边的偏厅里，估计江云浦和她丈夫韦梦寒也已经在了！如果祝云芳真的启动炸弹，那他们就等于大家一窝端了！就算这个起居室不会被波及到，但如果朋友和爱人都死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秋水凝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她仍是肆无忌惮的挑衅着祝云芳。容絮暖心里着急，但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她只是能用眼神焦灼的盯着秋水凝，心中渺茫的祈祷着，对方能与自己心有灵犀。
　　突然只见，秋水凝回过身，让人非常意外的径直走向了面向大厅那边的窗边。容絮暖那一瞬间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站到窗前，原本就是她与江云浦约定好的暗号。但是她却因为被手铐锁在椅子上而无法完成。但如今，秋水凝突然之间却平白无故的走到了窗前。这究竟仅仅只是巧合，还是秋水凝真的领悟了她的暗示？这应该不太可能吧，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啊？
　　秋水凝走到窗前，相当随意的向外面瞟了一眼，回过头看着祝云芳道：“小云，我劝你还是快点做决定。如果要炸的话，你估计得抓紧时间了。毕竟这晚宴也进行了有一阵子了。估计再过一会，就会开始有宾客陆续告辞了。要是这些‘诱饵’都跑了，你却也没有其它逼迫我们的筹码……呵呵，那你这次计划不就等于徒劳无功了么？”
　　容絮暖闻言心头一紧，看样子秋水凝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计划。否则她绝对不会这么嚣张的挑衅祝云芳，不但不想办法拖延时间，反而还催促她快点动手。看样子秋水凝真的是被祝云芳逼的很了，想挺而走险拼出个结果来。
　　容絮暖相信秋水凝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也许她是对叶修竹的身手很有自信，觉得即使有危险，至少他也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其他人却没这个本事啊！尤其是自家那个文弱书生的丈夫。若是碰上爆炸，他肯定是伤的最重的那一批！同样的，江云浦也没有这样的身手，如果秋水凝知道他也在下面，肯定就不会用这么冒险的办法。但是，这一切容絮暖却都只能急在心里，什么都不能说。
　　“该什么时候动手，我自然心里有数，用不着你催我。”祝云芳缓缓的说。秋水凝这样百般催促她快点动手，她这里反而谨慎了起来。秋水凝的为人，其实她最了解不过。她虽然护短，但是更加记仇。如果真的得罪了她，无论过了多久她都一定会报复回去。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她并不想与秋水凝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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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伤心……下班的路上下雨，因为打伞，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结果被偷了……orz……太伤心了……重点是好麻烦啊，所有的账号都要换密码。还要补卡，还要买新手机……心累……但是还是坚持更新了。写完又是一点半……唉……


第118章 人为刀俎
　　“水凝， 你真的不肯帮我？”祝云芳再次确认道，“只要你答应帮我，叶修竹与叶婉清的安危我都可以保证。容絮暖和韦梦寒我也不会再找他们麻烦。你想要做什么， 我也都可以帮你完成。如果你真的不想杀人， 不想挑起战争，那么我也不会逼你亲自动手， 你只要保证站在我这一边就可以了。”
　　祝云芳其实已经退让了很大一步。如果让容絮暖来选择的话，她这个时候肯定会高举双手赞同，接受这个条件。只要答应了她，目前的危机就算解除了啊！将来想反悔或者翻盘，再想其它办法就是了，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嘛！他们这次毫无防备的跌进了祝云芳的陷阱，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些妥协退让的条件，答应了也就答应了， 反正也不是不能反悔不是么？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与祝云芳硬抗，眼下，先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啊！
　　但容絮暖毕竟不是秋水凝。秋水凝这个人的思路， 向来和旁的人不一样。她愿意忍耐的时候， 即使像李拓飞， 张元应， 刘舜民那样， 各怀鬼胎的与她朝夕相处数年，她也毫不介意。但是， 当她不愿意再忍耐的时候， 她便一时一刻也不愿意见到这些人。为了避开他们，她宁可假死逃避。虽然没能做到完全避开， 但是她放下的诱饵却成功的让这三人自相残杀，他们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所以说，如果秋水凝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情。那么就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也是会坚持去做的。她的字典里，只有做，或者不做，从来就没有妥协。
　　所以，听了祝云芳的话，秋水凝根本动都没动，仍是站在窗边，不咸不淡的看着楼下喧闹的人群，嘴角微微一翘，说道：“小云，真不是我不想答应你。按理说，你已经挺给我面子了，只要挂个名，什么事都不让我做。我们好歹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不答应你着实有点过意不去……”
　　说到这里，秋水凝突然话锋一转，“可是呢，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自私又势力，胆小又怕死，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秋水凝突然回过头，远远的看着祝云芳道：“你想做的这件事，可能会死很多人，也可能会救很多人，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国家的格局……结局是好是坏，这些都是未知之数。但是，我唯一能够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你，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接手‘虞美人’的时候，上一任‘罂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权利这个东西，只能看，能利用，但是绝对不能亲自沾手吗？”秋水凝意味深长的说，“上一任‘罂粟’选你当继承人，真的是选错了，你走上的根本是一条不归路。我虽然不在你们组织里，但是却比你更懂你们组织的生存之道。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虞美人’的存在始终是个秘密？游离于权利之外，依附于权利之中，这才是你们唯一的生存之道。一群女人聚集起来的势力，能有多强？如果那些男人真的想要整治你们，随时都可以做到。隐藏在世俗之中，超脱于世俗之外。这才是你们赖以生存的真正法则，而你却硬是破坏了这一切……”
　　“想想看吧，在你接手‘虞美人’的这几年，不但是我，就连叶修竹，甚至陈国豪，都能多多少少查到你们组织的行踪，何况其它更高层的机构？动作越来越大，管理却始终松散，内部矛盾重重……小云，你真的还觉得，你们的组织依然那么安全，毫无破绽么？”
　　祝云芳闻言意欲反驳，但秋水凝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
　　“听我说完。”秋水凝道。
　　“你大概觉的自己的组织依然强大而又隐秘，因为你的行动至今从来不曾受到过什么阻碍……”秋水凝仿佛读出了祝云芳心里想说的话，“可是，那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中有不少人，地位挺高，牵扯也广，动起来相当麻烦罢了。反正你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影响大局的事情，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们胡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旦你们真的做出了什么威胁统治影响政体根本的事情。我相信，等着你们的立即就是灭顶之灾。”
　　祝云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秋水凝说的话，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当年“罂粟”在将组织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就曾经千叮万嘱，无论什么时候，保持组织的神秘性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罂粟”曾教导过她，要学会放弃。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如果不能做，那就直接放弃，千万不要逞强。
　　但她却始终不以为然，并且认为“罂粟”太过于谨小慎微。明明拥有那么强大的势力，有的时候却连一个平民女子都救不了。这也放弃，那也放弃，那么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不能帮助更多的人，那她又为什么要为此放弃自己的一切投入其中呢？
　　她与“罂粟”终究是因此产生了矛盾，而且愈演愈烈。终于，两人再也无法达成共识，“罂粟”决定放弃她，重新选择继承人。那一刻，祝云芳终究是怒了。凭什么！她已经为此舍弃了一切！连身份，名字，爱情，她都已经放弃！如今，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老女人的胆小怕事，就要让她再次失去一切，她怎么可以容忍，怎么能够容忍！
　　“你可以一意孤行，但是我却不想陪着你一起死。”秋水凝仿佛没有看到祝云芳惨白的脸色似的，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小云，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边帮你，为你做什么都行，就像当年一样。我会劝你不要去送死，我也会愿意帮你做出更加明智的选择。可是问题是，现在的你，还会听我的吗？”
　　不等祝云芳反驳，秋水凝又接着说了下去：“如今的你，早就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你说让我帮你，呵呵，这根本就是个笑话。其实你只是需要我站在你身边，给你歌功颂德，称赞你做的好，做的对罢了。任何反对的意见，你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又为什么要自讨苦吃，非要坐上你这艘必定沉没的船，眼睁睁的看着你带着所有人一起沉下去？”
　　“秋水凝！你不要太过分了！”祝云芳终于忍不住愤怒了，“你这种冷漠的人，怎么能理解我做的这些事情的意义！”
　　“对，我确实是不能理解，恭喜你终于发现了。”秋水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我早就已经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必强求我们再走在一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呵呵，你说的真好……”祝云芳低下头喃喃道，“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不是吗？你曾说过，我们会一起努力，会永远都在一起的……那么，就算下地狱，你也会陪着我的，对吧？”
　　祝云芳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子，起身缓缓走到了房间一角的化妆台前，打开了放在台子上的一个精美的梳妆匣，拿出了一把造型精致，但威力却绝对不容小觑的□□。
　　回过身来，祝云芳将枪口对准了秋水凝，微笑着看着她道：“既然事已至此，我觉得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水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绝对不可能帮我的。而且你这个人，冷血冷心，我手中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威胁到你。前阵子的这些事情，我也算已经把你得罪的狠了。如果我今天让你离开这里，你绝对会想办法破坏我的计划的，对吧？”
　　秋水凝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祝云芳仍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你之前说过，如果我真的启动炸药，你也有办法将所有罪责推到我丈夫身上，不让战争打响。呵呵，我相信你确实有这个本事。那么，在此之前，你就先去死就好了。只要你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再能够阻止我了，对吗？”
　　秋水凝还没说话，坐在一旁的容絮暖先急了：“喂！有话好好说啊！那么危险的东西不要随随便便拿起来啊！好歹你们也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姐妹，水凝当年对你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杀了她，你这辈子能安心吗？”
　　“絮暖，你别劝她了。”秋水凝却出言阻止了容絮暖，“浪费口舌罢了。安心？她已经早就不再奢求这个词了。恐怕从她杀了对她有栽培之情救命之恩的前任‘罂粟’，自己站上权利巅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放弃心灵的安宁了。而我……呵呵，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有点交情的昔日姐妹罢了，就算杀了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119章 棋逢对手
　　“水凝！你怎么能这么说！”容絮暖忍不住焦急起来， 她当然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秋水凝这么说，只是故意刺激祝云芳罢了。
　　容絮暖不禁感到一阵绝望……祝云芳铤而走险也就罢了， 怎么秋水凝也自暴自弃了起来？
　　如今她们两个手无寸铁， 自己还被拷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说服祝云芳， 期望她能够良心发现。但是从她进了这个房间直到现在，她却发现，秋水凝的言辞，丝毫没有劝服祝云芳的意思。一字一句都是怎么刺激对方怎么来的。
　　如今祝云芳已经对说服她完全失去了希望，枪都已经亮出来了。这样下去，估计底下的人还没有遇害， 她们两个倒是要先命归黄泉了！
　　从刚才开始，秋水凝误打误撞的正好站到了窗口。现在这个时候，楼下的陈国豪和叶修竹估计已经在组织人们撤退了。可是， 要是当下面的人都成功撤离，她们两个却死于非命的话，那未免也有点太冤了吧！
　　“咳咳……我说水凝啊……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不得已， 容絮暖只得出言打起圆场。不管怎么说， 也不能让祝云芳真的开枪啊！
　　“我就不考虑了， 不过你倒是可以。”秋水凝一边说， 一边指了指容絮暖道， “小云，反正你只是要个助手而已， 不如考虑一下絮暖？呵， 不如我再透个话给你？其实洛夫人告诉过我，最开始‘罂粟’看上的， 既不是我，也不是你噢。你呢，太软弱，容易钻牛角尖。而我呢，心又太硬，不太会把自己以外的事情放在心上。真正适合这个位置的，其实是絮暖噢！坚强，善良，关怀别人，又意志坚定不容易动摇，无论身手还是心智，丝毫都不输给任何男人……呵呵，絮暖她啊，比你适合这个位置多了！”
　　“你说什么！”秋水凝突然的言辞，让容絮暖与祝云芳都震惊了，两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我说的有错吗？”面对两人的震惊，秋水凝无所谓的笑了笑，“絮暖比我更懂得关心他人，也比你更懂得选择与放弃。更不要说，她的姑姑洛夫人，本来就是你们组织的高层，也是‘罂粟’原本定好的接班人。如果要选继承者，当然是首先考虑她的血亲了。所以，你现在的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絮暖的。”
　　“是洛夫人对你这么说的？”祝云芳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她对前任“罂粟”其实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如果没有她，自己根本活不到今时今日。自己后来的一身本事，也都是“罂粟”手把手□□出来的。正因如此，当“罂粟”说要放弃她，重新选择继承人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愤慨。可是，如今秋水凝却说，她原本就只是个残次的后备品。“罂粟”想要选择的，根本就不是她！
　　若只是输给秋水凝，她也就认了。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她一直都觉得秋水凝比自己优秀能干的多。如果“罂粟”的首选是她，祝云芳丝毫不会觉得奇怪，就算是她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秋水凝此刻却突然告诉她，其实不止是秋水凝，她在“罂粟”的心目中，甚至连容絮暖也比不上。“罂粟”原本所看好的继承人里，根本就没有她！
　　“你说呢？”秋水凝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洛夫人心疼自家侄女，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絮暖牵扯进麻烦里，你以为你会有这样的机会？要不是这样，明明你与洛城东也算般配，她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百般挑剔？其实还不是为了想早点断了你的念想，促成你早日加入‘虞美人’。谁知道你竟然那么死心眼，只怕洛夫人也为此头疼了不少呢！”
　　容絮暖在一旁听的冷汗直冒，心里却充满了疑惑。为了这件事情，她前阵子特地去找了洛夫人求证过。在她的追问下，洛夫人终于还是吐露了当年全部的真相。但是这其中，根本就没她什么事啊！
　　不但如此，洛夫人也说过，她当年虽然推荐了秋水凝，但当时就被“罂粟”给否决了。当年“罂粟”看中的人本来就是祝云芳，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别人。这件事情，秋水凝明明也是知道的。却不知为什么却要编出这种谎言骗祝云芳呢？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呵呵，所以，你想告诉我，‘罂粟’所看重的，本来就是容絮暖？而我应该把这一切都还给她？”祝云芳一边低声笑着，一边用枪口比了比容絮暖。
　　容絮暖咽了咽口水，没有答话。她仍然不知道秋水凝究竟是什么打算，所以也不敢贸然接话。
　　祝云芳眼神有些阴郁的看着容絮暖说：“容絮暖，你说……的命怎么这么好呢？从小你就有富裕的家世，疼爱你的双亲。即使后来家道中落，但却依然有人深爱着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性子好，能力强，‘罂粟’看好你，洛夫人也全心全意护着你……呵呵，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啊……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拥有一切，而有的人却只能一无所有！”
　　“喂！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容絮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我可是从小就亲眼目睹父亲自杀母亲病逝的啊！好不容易有个爱人，还差点被你给害死。抚养我长大的老嫲嫲被你害的精神失常，大概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多年未见的姑妈一见面身份就是杀人犯……结果你这个被害者根本就没死，却把我表哥给坑到监狱里去了！祝云芳，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啊！我都被你害成这样了，如今你却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你嫉妒我？就为了一个我根本就连见都没见过，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前辈？就因为她有可能看好我超过看好你？你不觉得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吗？”
　　“这么看，你确实也挺倒霉的……不过，人家有实力，自然用不着跟你讲什么道理。”情况明明已经如此紧张，秋水凝却还在旁边不咸不淡的说着风凉话，“反正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咱们且受着就好。”
　　“水凝！你在那里说什么风凉话啊！”容絮暖受不了的大叫道，“就算你打算跟她同归于尽，但我可还有大好人生呢！我跟梦寒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还没生呢！前几年太忙条件不允许，最近好不容易轻松一些了，我们正准备开始人生新计划呢！你就算想自暴自弃，也别拖我下水啊！”
　　“絮暖……你这是在炫耀你们夫妻恩爱么……”秋水凝语重心长的看着容絮暖道，“你难道不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两位感情生活非常不顺利的女性么？你没发现，你们夫妻感情越好，小云就越不开心么？”
　　“让我不开心的是你！”祝云芳也忍不住出声斥道，“我和恒川的感情好的很！我才不会因为这么愚蠢，会因为这个去嫉妒容絮暖！”
　　“是吗？”秋水凝面带惊诧的看了她一眼，“看你这副与整个社会为敌的态度，我还以为你婚姻不幸，是个深闺怨妇呢。原来你和马将军感情挺好的啊！那你这副报复社会的姿态是为了什么啊？我还以为只有像我这样，人老珠黄没人要嫁不掉的大龄女青年，才会有这种愤世嫉俗毁天灭地的情绪呢！”
　　容絮暖这会儿总算是有点领悟过来了。秋水凝现在这个状态，纯属是在胡编乱扯胡说八道了。什么叫“人老珠黄没人要”啊……
　　别的人不说，就说现在应该已经潜藏在楼下某处的那位江家大少爷吧！那是何等优秀的青年才俊啊！
　　上海滩上多少人家抢破头都想把姑娘嫁给他，人家还不是只对她秋水凝一个人死心塌地吗？更不要提那些社交圈里的追求者们了……
　　要知道，水凝的追求者，无论什么时候那都是多的乌泱乌泱的……向来只有她看不上人家，什么时候轮到她“人老珠黄没人要”了啊……
　　秋水凝的话越说越离谱，就连祝云芳很明显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秋水凝，问道：“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激怒我的？水凝，你究竟想做什么？莫非……是想拖延时间？”
　　“现在已经不用做什么了。”秋水凝两手一抱，往墙壁上一靠，随意的往楼下指了指，“小云，你的宴会，似乎是提前结束了呢！宾客都已经散场了。”
　　祝云芳大吃一惊，连忙快步冲到窗台前，探出头往下一看。只见大厅中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稀稀拉拉。负责演奏音乐的乐队，倒是依然在卖力的演奏着歌曲，但整个大厅中零星站着的，就只有他们家的佣人们而已，早已经见不到任何一个宾客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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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被偷了，没有老婆的日子过的好痛苦啊……明天休息日，终于可以去买新老婆了……


第120章 道高一丈
　　“这是怎么回事！”祝云芳惊愕不已， 她回过头，只看到面前秋水凝气定神闲的表情。祝云芳不禁气的双目圆瞪，她双手再次举起了枪， 直直的对准了秋水凝的额头， “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秋水凝不为所动的低下头笑了笑，“自打我们两个见面以来， 我做的哪件事，说的哪句话，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我连这个房间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不是你……那就是她！”祝云芳猛的回过身，枪口指向了容絮暖，“容絮暖！我果然还是被你骗了！一开始偷听到我们对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你！那就是叶婉清！你们已经见过她了， 是她告诉了你们一切！”
　　“反应不慢嘛！小云，你果然是聪明了很多。”秋水凝不紧不慢的说道。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祝云芳不可思议的看着秋水凝。
　　据她的调查，秋水凝根本就没有见过叶婉清这个表妹。之前叶婉清逃离的时候， 秋水凝人也根本不在门边，不可能看到她逃跑的背影。
　　自己算是很熟悉叶婉清的人，最后都还是被容絮暖给骗过去了。但秋水凝根本就没见过叶婉清， 又怎么可能一早就知道， 最开始潜入的人并不是容絮暖呢？
　　其实不但是祝云芳吃了一惊， 就连容絮暖自己也不能理解。自打她进入这个房间以来， 根本就没有机会与秋水凝说上一句传递信息的话， 秋水凝应该连她的目的也不知道。但她却似乎会读心术一般，完美的衔接上了他们的整个计划。无论是主动站到窗边提示楼下， 还是用语言干扰祝云芳的思考， 拖延时间，她都做的天衣无缝。
　　如今想来， 之前那些故意激怒祝云芳的言辞，只怕也是为了故意惹祝云芳生气，让她没办法分心关注楼下的情形。就连自己都完美的被她骗了过去，还以为她是自暴自弃了呢。却没有想到，她原来早就已经胸有成竹。
　　“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啊……”秋水凝又漫不经心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婉清在门口偷听的时候，我比你要更早发现她噢。她刚来，我就知道了。她当时所听到的内容，其实也是我故意引着你说给她听的。后来你特地叫了卫兵上来送茶，我也很清楚是为了什么。虽然我并没有见过婉清，也并不知道偷听那个人就是她。但我至少知道，已经有一个人知道了你的全部秘密。”
　　秋水凝笑了笑，接着说道：“小云，你应该知道我的啊，我这个人啊……一向喜欢算计别人，最讨厌被别人算计了。这次被你摆了一道，我是真的真的很介意的啊……你也别奇怪我怎么会那么早就发现婉清在门外。毕竟今天你家所有的女佣都在楼下服侍宾客，二楼之上只有负责守卫的士兵。一个小姑娘，和士兵的脚步声差距总归是很大的。当时，你胜券在握说的正兴奋，可能没有太在意。可是，心急如焚等着每一个翻盘机会的我，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祝云芳脸色气的发白，容絮暖也觉得叹为观止。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闺蜜，心思缜密远胜常人。但是因为自己一贯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从来没参与过什么阴谋倾轧，所以对秋水凝这方面的特质并没有什么直观的了解。如今一见，真的觉得着实庆幸，还好自己一直以来都与秋水凝的关系很好……
　　“其实当时我也没什么把握的。”秋水凝接着解释道，“我并不知道逃走的那个人是谁，虽然我当时就猜测，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婉清。但是我却不知道她能不能逃出你家士兵的包围。不过，我也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把期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所以你明明知道，你的表妹很可能落到了我的手里，说不定已经被我灭口了，但你却仍然可以装作一无所知毫不介意？”祝云芳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她明明很清楚秋水凝对姐妹的看重，也相信叶婉清绝对是秋水凝的软肋。但却没有想到，秋水凝明明知道自己的表妹随时可能遭遇危险，却依然能够在她面前表现的那么气定神闲。
　　“谁让我弱呢……我并没有别的办法啊！”秋水凝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如果她真的逃不出去，那也只能说，她命该如此。那就算我倒霉，今天我们一家都交待在你这里了呗。对了，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婉清并不是我的表妹噢，她是我的亲妹妹。当然，叶修竹也是我的亲哥哥。”
　　“什么？”祝云芳吃惊道，“你们是亲兄妹？”
　　随即，她便恍然大悟的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对叶修竹那么信任！难怪你会那么在乎叶婉清！难怪你又根本不在乎叶婉清！这全都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秋水凝的妹妹，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我的人捉住！”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秋水凝仍是淡淡的答道，“不过，我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是走投无路之际豪赌一把罢了……我原本以为，最好的情况，就是她能顺利的见到叶修竹，能把消息带给他。但我相信，你对此绝对有严密的防范。婉清真的想要见到修竹……恐怕真的不太容易。”
　　“说真的，当时我确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秋水你管你认真的说道，“我当时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拼命表示，我根本不在意下叶修竹的安危，也不在意下面那些人的生死。你如果想要挟我，就得拿些更有分量的东西来。譬如……叶婉清的命……至少我希望，如果婉清真的逃不掉的话，你会为了要挟我，暂时保她一命。”
　　容絮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那么顺利就见到秋水凝。原本她以为是自己幸运，或是祝云芳依然心存仁慈。没想到，原来这也是秋水凝早就有所准备，未雨绸缪。
　　“所以，后来我发现，你的手下抓到的人是絮暖的时候，我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秋水凝接着道，“一开始偷听的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絮暖。絮暖走路步子极轻，若是她，我绝对不可能听到那么明显的脚步声。而且，依絮暖的性子，肯定会选择在当时直接冲进来把你给撂倒，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呵，呵呵……”祝云芳冷笑道，“我果然还是比不过你。我只不过是算计了你一次，最后却依然还是被你给骗的体无完肤啊！”
　　“别说你，我也被蒙在鼓里的好不好。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容絮暖沮丧道，“难道看我一眼，你就能猜到我们全部的计划了？”怎么可能呢？那也太神了吧！最后这句话被容絮暖放在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秋水凝不以为然的歪了歪头，“你一开始不就说了么，云浦不放心我哥哥，才让你跟来的。呵呵，他怎么可能不放心，那是我亲哥，又不是所谓的什么表哥……这个秘密小云不知道，但云浦可清楚的很啊。他故意让你这么说，不就是告诉我，他已经见过婉清，并且婉清的话已经带到了么？”
　　“没想到，仅仅只是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我竟然就此全盘皆输。”听到原因竟是如此，祝云芳也不禁感叹。这一局，她可谓占尽一切先机，唯一所不知道的，就是秋水凝与叶家兄妹的血亲关系。仅仅只是表兄妹与亲兄妹这个一点点细微的信息差异，竟然就让她满盘皆输。不知道该说是她疏忽大意了，还是该说秋水凝推测人心的能力太过可怕。
　　“古人说的好，细节决定成败嘛。”秋水凝淡淡说道，“其实只要想明白这一点的话，剩下的就不难了。依云浦的性格，既然会让絮暖来这里，那么肯定是做了安排的。如果是他的话，想联络到我哥哥并不困难。办法多的是，哪怕是最简单的，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都可以。一旦让我哥哥知道了这里的情况，那么不动声色的将楼下的人疏散走，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我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是在他们成功之前，不能让你发现他们的动作而已。”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暗号就是站在窗口？”这是容絮暖始终想不通的。就算其它的都能推算出来，只有这点是不可能的吧？她根本一句相关的话也没有说过啊！
　　“不然呢？”秋水凝理所当然的反问道，“除了这么做之外，你告诉还能用什么方法跟楼下的人沟通？尤其是当我站在那里之后，很容易就能看见，楼下的人开始渐渐减少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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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昨天终于把新手机买了回来，然而，不小心装了个新游戏。就是那个非常无聊非常无聊的……别踩白块……然后我踩了一天的白块……连更新都晚了orz……我怎么这么没有意志力啊……


第121章 坐困愁城
　　“这……说的也是哈……”容絮暖闻言， 不禁干笑了两下。确实就像秋水凝说的那样，方法只有唯一的那么一种。除非他们根本没想过要约定暗号，不然的话， 就只有这一种做法而已……
　　这个推论简直是太简单了， 简直是一目了然，简单的不得了噢！
　　才怪！这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思维方式吗？容絮暖觉得， 她开始严重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水平了……
　　但这也只是对像秋水凝这种多智近妖的人来说才是这样吧！像她这种正常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哪里想的到啊！掀桌！
　　难怪江云浦从一开始就说过，她不用太勉强自己。如果实在危险，只要想办法惊动秋水凝就足够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没错。自己虽然成功的见到了秋水凝，其实真正做到的事情， 也只不过是比较直观的通知到秋水凝，她来了而已。剩下的信息，全部都是秋水凝自己推理出来的。自己根本什么都没说也没做！这样的推理能力， 简直太可怕了。至少，远远出乎于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就算你猜到了一切，那又怎么样！”祝云芳冷笑道， “今天这一局， 就算我输了。不过， 宾客是我请的， 我既然能把他们请来一次， 就能请来第二次。下一次，没了你这个碍事的人， 想怎么料理他们， 还不是我说了算！”
　　“呵呵，小云， 你早点这么想该多好，你本来就不应该想着把我拖下水的。”秋水凝轻轻摇了摇头，“我是个独善其身的人，如果你没有想着要把我拖下水，那么，不管你想做什么。大开杀戒也好，搞得天下大乱也罢……那都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却偏偏要扯上我，还要扯上我家人的安危……真的是，让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啊……”
　　“家人……我倒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你不是从来不承认自己有家人的吗？”祝云芳嘲讽道。
　　“人嘛，总是会变的。大概是我们已经分开的太久了吧……”秋水凝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的说道，“我也不记得，你什么时候是这种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的人啊！”
　　“这么说来，我们倒像是颠倒了。我变的心狠手辣了，你却变的心软懦弱了……早知如此，我真的不该找你的，你若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那该多好……”祝云芳带着些怀念的表情看着秋水凝，手中的枪却缓缓举了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用非杀死你不可了呢！水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要不然人们怎么总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呢？生命中可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呢……”即使再次被枪口瞄准，秋水凝的表情却依然显得非常从容，“小云，我当年，也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即使是现在，我依然还是很喜欢你。其实，你骨子里依然还是那么天真善良的，总想着帮助别人。只是方法没选对，手段激烈了些，注定要走上弯路……我想阻止你，但是却并不想责怪你呢……”
　　“你这是想怀柔政策？想让我放过你？”祝云芳冷笑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杀了我容易的很，可是，你想过以后的事情吗？”秋水凝冷静的问道。
　　“以后？只要杀了你，以后谁能干涉的了我？”祝云芳不屑一顾的说道，“不过是失败了一次罢了，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恐怕你不会再有以后了呢。”秋水凝正色道，“经过今日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我哥哥是会这么简单放过你的人。”
　　“那又怎么样，恒川会保护我的。”祝云芳不屑的说，“叶修竹不过是个外交部官员，他能有多少势力？你认识的那个陈国豪，撑死了也就是个督察罢了。没有证据，他们敢随便搜查将军府？敢随意逮捕将军夫人？”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哥哥了，毕竟，他可是我的‘亲哥哥’呢！”秋水凝笑道，“那可是一个有严重妹控倾向的哥哥，你一次性威胁到了他两个妹妹的生命安全，小云啊，你准备好迎接这位兄长的怒火了吗？”
　　“我……”祝云芳顿时语塞，她当年就认识叶修竹。那个时候，叶修竹就对秋水凝好的过火，甚至她还曾经以为他是秋水凝的追求者……就算后来知道了叶修竹表哥的身份，祝云芳也依然觉得他对秋水凝好的有些过分。
　　后来，接触到叶婉清之后，叶修竹对叶婉清的种种过分保护，她更是看在眼里的。可以说，祝云芳比其他人都更了解叶修竹对这两姐妹的看重。如今她对这两姐妹出手，只怕叶修竹即便拼上仕途前程不要，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还有啊，那边的絮暖，你又打算怎么办？”秋水凝用下吧随意的比了比仍焦急的坐在一旁的容絮暖，进一步补充道，“絮暖可是活生生的人证噢，你打算也杀了她灭口吗？人家可是有一个痴情到你都承认的丈夫噢。梦寒虽然是个斯文人，身份地位都威胁不到你，但他对絮暖的感情，却绝对是可以做到生死相随的。你只要真的敢杀了絮暖，梦寒就敢自己绑上炸弹跟你同归于尽。你信不信他做得出来？呵呵，反正我是相信的。”
　　祝云芳回过头看了容絮暖一眼，容絮暖见状连忙拼命点头。
　　“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丈夫绝对会这么做的。”容絮暖严肃的说道，这个时候她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也太傻了，“我要是死了，梦寒肯定不会独活。但是他肯定也会给我报仇的。都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们家梦寒本来人就愣，不要命起来更可怕！他才不会管你是什么将军夫人还是总统夫人呢，大不了一起死，谁都别活！”
　　“你是想让我放过你们？”沉吟片刻之后，祝云芳突然笑了笑，道，“我不怕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打算把容絮暖怎么样，事情过后，我就会放她离开的。你说的很对，韦梦寒和容絮暖的身份地位都威胁不到我，那我又何必跟他们过不去？就算我放她平安离开，我也不怕她将来阻碍我的计划。她说的话，根本没人会信。”
　　祝云芳顿了顿，接着道：“可是，只有你……水凝，我是不会让你走出这间房门的。就算将来叶修竹找我算账，报复我，我都认了。大不了跟他硬磕，我不怕。但是，对付你我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而已。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与我为敌的人就会是你！那我才真的是毫无胜算！”
　　“竟然这么看得起我啊……”秋水凝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在你心中，我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明明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作家，竟然能让堂堂将军夫人如此忌惮。这可真是让我惊讶。”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我最不会小看的就是你。”祝云芳自嘲的笑道，“我明明都已经知道的这么清楚了，但是今天，我却依然还是小看了你。竟然让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成功的搅黄了我的计划。同样的错误，如果犯两次的话，那就是我太愚蠢了。”
　　“水凝，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也看过很多话本或是戏剧。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们现在面临的局面是一出戏的话，那么我就是那个戏里每个人都讨厌的反派。”祝云芳笑的艳丽逼人，“所以，一次次放过主角这种愚蠢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自从我打算与你相见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准备让你全身而退。”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这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决定。‘绝对不要给对手第二次机会……’呵呵，我记得，这还是当初我教给你的。”秋水凝感慨的笑了起来，“那时候的你，总是太容易心软。无论被人怎么欺负怎么伤害，别人只要一道歉，你就会原谅对方。我说了你多少次，你从来都没改过。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你倒是终于记住了这句话，只不过……正好是用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水凝，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祝云芳面色如铁，“可是，为了我的理想，和我必须完成的使命，你必须死。”
　　旁听的容絮暖听到这样的话，心渐渐的沉了下去。如果祝云芳是因为仇恨或者误解甚至利益的原因，要对秋水凝动手的话，那么她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劝服她改变心意。
　　但很明显，祝云芳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不起秋水凝的。但是，她为了自己心目中更加崇高的理想，哪怕明知自己的心灵会因此饱受煎熬，也决定要这么做。她打从心眼里认为，为了达到最后的理想，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如今想来，秋水凝只怕也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从一开始就没有试图说服祝云芳的吧。


第122章 一线生机
　　容絮暖又看了看秋水凝的神色， 发现她仍是一脸从容。她真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前这个无解的局面究竟该怎么打破才好？虽然他们今天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算是成功阻止了祝云芳的计划，但是如果最后秋水凝却因此有了什么三长两短， 那他们所做的努力依然是白费了。
　　更让她觉得担心的， 是她现在依然不知道秋水凝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她与秋水凝好友多年，虽然她相信秋水凝的为人， 也信任秋水凝的能力，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摸清楚过秋水凝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秋水凝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但她相信，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信赖，秋水凝既然选择瞒着她， 那么她总是有自己的原因，作为好友，她只要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朋友， 在她需要的时候支持她，那就足够了。
　　原本，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最近， 她却渐渐发现， 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
　　不久之前， 秋水凝假死的那件事情， 真的是吓了她一大跳。一开始， 他们都以为秋水凝真的遇害了。为此还无数次跑去警局追问真相，着实伤心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 没过多久， 秋水凝却又活着回来了，还稍带了更加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戏。
　　虽然事后秋水凝有对她解释过原委， 当初事发突然，又为了保守秘密，所以并没有来得及与她联系。她也能够理解当时的情形紧迫，但是同时，她也确实发现了，秋水凝一直隐藏着的另外一面，是她完全不曾了解过的。
　　在那件事情之后，容絮暖曾深深的自责，她觉得自己作为秋水凝的朋友，是十分失格的。一直以来，她都只是享受着秋水凝的帮助与关心。却没有察觉到，其实秋水凝身边的状况早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秋水凝凭借一己之力脱困的时候，作为朋友的她却后知后觉的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紧接着，他们的身边接二连三的又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之中，秋水凝又帮了他们很多次忙。尤其是自己被受伤导致意外失忆的那件事，更是多亏了秋水凝帮忙，才不至于酿成惨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秋水凝都是睿智，冷静，充满了智慧的存在，但是容絮暖却隐隐觉得不对。
　　因为工作的关系，容絮暖也算是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经历过不少事情的。她敏锐的发现，秋水凝的精神状况似乎并不正常。
　　她似乎完全不在于自己的安危。虽然在表面上，她总是标榜着自己是个如何势力，自私，只顾自己的人。但实际上，每每有了危险的事情，她总是冲在最前面。并且总是下意识的将所有风险瞒着其它人。从容絮暖学过的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秋水凝这个状态，是属于有很明显的自毁倾向的。
　　虽然秋水凝嘴上从来不曾提过，但是，与孪生姐妹之间的生死相博，以及自己身边亲近之人的相互残杀，都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依然积极乐观，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自残或者自杀的举动。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却是隐隐期待着自己的毁灭的。所以她才会屡次挑战危险，并且下意识的增加别人帮助拯救自己的难度。
　　作为朋友，容絮暖非常担心秋水凝的精神状态，她曾想找秋水凝好好的谈一谈，但是，接连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一直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
　　不过，在与江云浦越走越近之后，秋水凝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至少她愿意与江云浦分享她的秘密，也愿意让他知道自己打算做些什么，会有哪些危险。虽然分享秋水凝秘密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但容絮暖却依然觉得欣慰。在她看来，江云浦与秋水凝无疑是非常般配的一对。他们都偏于冷心冷情，不容易喜欢上别人。但如果真的动了心，那就一定会是一生一世的爱人。
　　所以，她非常期待秋水凝与江云浦的发展。如果秋水凝能因此走上正轨，并从此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就太好了。
　　但事情却并没有那么简单。祝云芳的出现将所有的一切都打乱了。说真的，容絮暖并不担心祝云芳会真的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在她看来，只要能和爱人朋友在一起，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即使有什么困难，那么大家一起面对，她也不会畏惧任何阻碍。
　　但是，她却很担心……秋水凝不会这么想。
　　她怕秋水凝会钻牛角尖，认为祝云芳的所作所为是她的责任。
　　秋水凝与祝云芳曾经是感情甚笃的挚友，当年，为了查清祝云芳的死因，秋水凝几乎得罪了剧团里的所有同伴，她将身边所有的人都怀疑排查了一遍。
　　虽然他们当时能够理解秋水凝的心情，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秋水凝自己却从此之后，与这些曾经一起奋斗的伙伴们有了隔阂。后来宁可与张元应李拓飞他们打交道，也很少回到剧院里来。
　　不久之前，因为祝云芳当年的案子被翻了出来，洛城东和洛夫人都被抓了起来。后来洛夫人虽然被她保释了出来，但从此也只能待在养老院。而洛城东则是身陷囹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获自由。
　　可如今祝云芳却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了。不但根本没有死，而且还是之前自己受袭，刘团长惨死一案的罪魁祸首！若是她根本没有死，那么洛城东的那桩案子也应该算是冤案了。当年洛城东虽然确实袭击了她，确实也对不起她。但却罪不至此，不应该白白承担杀人的罪名啊！
　　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后，比起没怎么接触过的表哥和姑妈，容絮暖反而非常担心秋水凝的状况。
　　她知道，自己虽然不曾因为这些事怨恨过秋水凝，但却怕她自己的心里却会为此耿耿于怀。就像当初，在误以为祝云芳出意外的时候，她也是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都是自己不够谨慎，才会导致祝云芳落得一个生死不明的下场。
　　如今这件事，恐怕在秋水凝看来，没有能够及时识破祝云芳的阴谋，导致所有人遭遇危险，都是自己思虑不周的责任。
　　因此，在尽全力保下了所有人的命，也确认了祝云芳并不会对她动手之后。秋水凝对于自己的生死，就显得不是那么放在心上了。在她看来，自己责任已了。即使遭遇不幸，她也并不会觉得遗憾。所以她才会在祝云芳意图对她动手的时候显得那么平静。
　　此时此刻，容絮暖无比痛恨自己没能拥有秋水凝那么好的口才和智商。如果秋水凝真的想从祝云芳的手下保护自己，她肯定能够想出最合适的办法。可是，如今的她，却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祝云芳，并没有一丝一毫要反抗争辩的意思。似乎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祝云芳宣布她的命运。
　　“你不能伤害水凝！”思考再三之后，容絮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主动开口争辩道。
　　“噢？为什么？”祝云芳似乎很意外容絮暖会突然插口，于是反问道。
　　“如果你杀了她，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一定会一辈子与你为敌，与你死磕到底。”容絮暖正色道。
　　“可是，我并不怕你们啊。”祝云芳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真实，絮暖，你连成为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我放过你，只不过是不想将来与一个疯了的韦梦寒为敌。叶修竹虽然有几分本事，他可能也会为了水凝与我拼命。可是，只要他还顾虑着婉清的安危，就不可能与我死磕到底。”
　　“所以，你认为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我而找你拼命的。”秋水凝有些自嘲的笑了，“小云，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吗？所以，我们才会那么羡慕絮暖啊。这样美好的感情，是我们始终求而不得的。”
　　容絮暖很想说，才不是这样的呢！别的人她不敢说，但至少云浦绝对不会……但是，当她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秋水凝却突然瞟了她一眼，随即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在感叹于自己与祝云芳感情方面的不顺利，但容絮暖却敏锐的觉得，那是对她的暗示，警告她，不要说什么多余的内容。于是，容絮暖连忙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对了，我都忘记了，小云你可是比我幸运的。”秋水凝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一拍手掌，说道，“小云你可是有一个情深似海的丈夫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家的宴会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身为男主人的马将军不但没有过问，甚至也没有向身为夫人的你汇报一下的意思呢？”
　　“你什么意思？”祝云芳脸色一变，“难道你要告诉我，叶修竹他们胆敢在我家对我丈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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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外景太累人了……回来之后差点直接睡过去，不过还好坚持把字码完了……


第123章 反派死于话多
　　如果秋水凝真的打算这么说的话， 祝云芳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这个府邸内的卫兵，都是跟随马将军多年的心腹亲兵， 绝对不可能背叛。马将军虽然看起来斯文， 但身手可不简单。就凭叶修竹他们几个人，想要无声无息的制服他，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有人想要在马家宅邸之内对马将军动手，绝对没有胜算。
　　“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可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并没有听到过他们安排的计划呢。”秋水凝偏过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不过我想， 他们还不至于有这个本事吧。如果他们真的对马将军做了什么，你们家的卫兵也不会这么安静了，对吗？”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祝云芳厉色道。
　　“他们不可能对马将军动手， 但宴会里的宾客都反常的离开了，而身为主人的马将军却并没有干涉。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秋水凝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恒川知道了我的计划？”祝云芳的神色渐渐不安起来， “不， 不可能的。恒川不可能相信你们。”
　　“相信不相信并不重要， 如果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呢？”秋水凝道， “你在地下室里安放炸药的事情， 有告诉过马将军吗？如果他看到了这个事实，心里又会怎么想呢？无论他之前有多么爱你， 也不会有人喜欢在自己脚底下安炸药的女人吧？虽然你说过， 你会尽量避开马将军。但是，如果他运气不好的话， 还是有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的。在你的计划里，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安危放在考虑范围之内，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祝云芳冷然道，“他是我的丈夫，为我做一些牺牲，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马将军就未必这么认为了。”秋水凝道，“要不然，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你现在杀了我倒是容易的很。可是，如果你真的失去了马将军的信任，接下来还有谁能护着你？你要怎么面对我哥哥与朋友们的报复？更不要说你的计划了，失去了马夫人这个身份的话，你还剩下什么？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秋水凝的一字一句，祝云芳的脸色变的越来越沉，似乎手臂也越来越重，几乎要拿不动手中那把其实并不沉重的手|枪。
　　“如果我是你，今天就会就这么算了。”秋水凝再接再厉道，“反正注定也是徒劳无功的，那么还是保护自己比较重要吧？毕竟如今你还没有铸成大错，诚心道歉的话，马将军说不定会原谅你的。即使不成，那么凭借你如今的势力，自己一个人过活总是不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将来总是有机会的。”
　　“可是，如果你真的在这里杀了我，你确定马将军真的还会无条件的护着你吗？人命官司可不是小事，我哥哥也并不是个无名之辈，总不会任由我死的不明不白。如果没有了马将军的权利庇佑，你确定你还能全身而退？”秋水凝神色淡定的看着祝云芳，声音轻缓平和，宛如耳语一般娓娓道来，“其实何必这么冲动呢？今天这一局你已经输了，不如冷静一点，下次用你们‘虞美人’更加擅长的方法，想想看怎么抹杀我于无形会比较好吧？那就是我们下一局的博弈了。小云，你说呢？”
　　祝云芳明显陷入了犹豫，手中原本指着秋水凝的枪口也慢慢地有些松动。
　　正当此时，局面却突然出现了变化。一直被忽略的，起居室另一侧靠庭院的窗户，突然被人猛的击碎。伴随这声巨响的，是一个人影攀着一根悬吊着的长绳荡了进来。
　　祝云芳听见巨响猛然回头。在她回过头的同时，秋水凝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容絮暖身边，一脚踹翻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容絮暖。自己跟着蹲下的同时，一把拉过沙发旁边的茶几竖了起来，护在两人身前。
　　祝云芳听到动静再次回头的时候，视线里已经失去了秋水凝与容絮暖的踪影。她心知不妙，决定先对付那个意外的闯入者。毕竟容絮暖的行动依然被控制着，秋水凝又手无缚鸡之力。只要解决了这个外援，回头再来收拾她们不费吹灰之力。
　　可事情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在秋水凝整个人蹲下躲起来之后，起居室靠宴会厅的窗户那边，原本被秋水凝的身体遮起来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跃进了第二个人影。
　　在祝云芳转过身，准备先解决从庭院方向冲进来的闯入者的时候。第二位闯入者极其敏捷的接近了祝云芳的身后，并且飞起一脚，将祝云芳手中的枪支踢飞。
　　“叶修竹！”祝云芳惊愕万分的回过头。发现悄无声息的接近她，并且将她手中枪支踢飞的人正是叶修竹。而从庭院方向破窗而入的第一个闯入者，则是陈国豪。
　　“哥，陈警官，你们来的也太慢了。”眼见警报解除，秋水凝才缓缓从茶几后面站了起来，并且也把容絮暖扶了起来。她一边扶着容絮暖，还一边抱怨道，“我嘴巴都快说干了，你们要是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编下去了。”
　　“抱歉抱歉。”叶修竹非常殷勤的上前查看自家妹妹有没有受伤，一边分辨道，“都是那个陈国豪不好，找个路都要那么长时间，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在房顶上迷路了。”
　　“这难道能怪我啊！”陈国豪一边上前，一边顺便拾起了那把被陈国豪踢飞的枪。他走过来帮容絮暖松绑的同时忍不住反驳道，“我又不熟悉马将军家的地形，万一找错了窗户怎么办，当然要谨慎一点才行。其实明明是你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啊，为什么不是你从外面闯！破窗而入很危险的好嘛！”
　　“那当然是因为你跟我妹妹完全没有默契啊。”叶修竹理直气壮的说，“如果是你，只用眼神沟通，你能跟我妹妹配合的那么好么？”
　　“……不能”陈国豪沮丧的承认道，“你们这种变态的世界，恕我这个普通人类不能理解。”如何只用眼神传递清楚这么复杂的计划啊！他完全想象不到好不好！当叶修竹说出他们可以这么干的时候，他还以为他终于疯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笨。”叶修竹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所以……难怪水凝从站在窗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原来是因为看到了你哥哥在那里，你是为了遮住祝云芳的视线，对吗？”重获自由的容絮暖，此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自暴自弃同归于尽什么的，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过。秋水凝自始至终都在想着怎么自救。而叶修竹他们也没有放弃对秋水凝的营救。最后，这对兄妹终于凭借过人的智商与默契，再一次击败了祝云芳的计划。
　　“呵呵呵呵……”又一次失败的祝云芳颓然的跪在地上狂笑不止，“水凝啊水凝……我竟然又被你骗了……又一次……又一次……我根本一句话都不应该听你说完！我根本就应该第一时间就杀了你！”
　　“你既然记得我曾教过你‘不要给敌人第二次机会’。却怎么又会忘了还有另外一句更重要的话呢？”秋水凝走上前来，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她道，“那就是‘反派总会死于话多’啊……既然你自认自己是反派，那又怎么能忘了这一句话呢？”
　　“不管怎么样，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你。”祝云芳自嘲的笑了笑，站了起来，“看，我就说过的吧，与你为敌，我绝对没有胜算。如今都用不着等以后了，看样子，眼下无法全身而退走出这间屋子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呢。”
　　“谁叫你要招惹我妹妹的。”叶修竹自豪的搂住了秋水凝的肩膀，一边依然保持警戒的看着祝云芳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仍有什么阴谋诡计。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江云浦与神色复杂的马将军。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祝云芳见到马将军进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马将军径直向祝云芳一步步走来，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说道：“阿云，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了你的真名，原来你叫祝云芳……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祝云芳见到马将军向她走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她面色铁青，嘴唇颤了颤，但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秋水凝脚步轻快的走到了江云浦的面前，颇为赞赏的在江云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表扬道，“云浦，干的不错嘛！原本我最担心的，就是马将军会为了保护小云，毫无原则的给我们施加障碍。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真的毫无办法了。不过，看样子你们做的很不错嘛！这都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哪里哪里，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江云浦谦虚道，“如果不是大家全力合作，事情也不会进展的那么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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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没有及时写完，竟然把文带到公司写完的……还好已经快完结了，不然我大约真的要断更了……orz……


第124章 弱点与牵挂
　　“顺利？哼！我可不这么觉得！”马将军闻言相当不满的回头冲着江云浦冷哼了一声， 似乎对他非常有意见，“这位江律师可真是好计谋，把我骗得团团转啊！不知道江律师打算怎么给我个交待？冒充政府官员， 捏造罪名， 欺骗我这个将军。你以为这件事就算这么完了？只要我报上去，你和你的同伙都别想脱罪！““喂！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秋水凝见状， 连忙小声问江云浦。看马将军这个生气的程度，看起来不是小事啊！
　　江云浦小声附在她耳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秋水凝听在耳里，脸上的表情那是越来越丰富。
　　“你……厉害……”最终，秋水凝也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论是未雨绸缪的准备如此海量的资料，还是如此胆大妄为的撒下弥天大谎。她都不得不为江云浦赞叹一声， 这样的魄力和行动力，连她也觉得敬佩。她真的不知道该说江云浦的性子，究竟算是谨慎还是鲁莽了。
　　“我也不想的啊！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么……”江云浦小声嘀咕道。当时实在是事态紧急， 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太多，直接就采取了行动。只想着要能阻止祝云芳就好，其它的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可是， 如今时过境迁， 一切都平定下来之后。身为律师的他自然非常清楚， 自己这一连串的胆大妄为究竟触犯了多少条法律。更不要说以马将军的权势地位， 即使他一条法律都没触犯， 只要马将军乐意，依然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不过即使不知道马将军事后会如何处理自己， 江云浦依然不觉得后悔。能够看到秋水凝平安无事的站在他面前， 他觉得这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了。至于之后马将军会怎么报复……这个……嗯……将来再说吧，总是会有办法的。毕竟……他心爱的姑娘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总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不是吗？
　　江云浦热切的看着求水凝，并没有掩饰自己希冀的眼神。敏锐的秋水凝毫无阻碍的接收到了他传递过来的信息，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说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马将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原来是你是用这种方法绊住了他。你们是等我哥把客人们都疏散完毕，并且搜过了地下室，等到证据确凿了之后，才去找马将军谈判的吧？这个时候就算马将军再想庇护小云也不能够了。”
　　“确实如此。”陈国豪正色道，“马将军，与其考虑怎么找云浦的麻烦，您还不如先思考一下，怎么解释您的夫人意图谋杀如此诸多的高官家眷吧！”
　　因为此事牵连甚广，为了能够快速疏散宾客，叶修竹他们干脆直接对宾客中一些他们相熟的同僚说明了部分的真相，陈国豪也干脆直接亮明了身份。宾客中一些军警界的官员甚至直接参与了疏散以及后续的搜索行动。不少人都看到了藏在马家地下室的大量火|药，这样的分量藏在自家的地下室里，要说没有阴谋那是任谁也不能相信的。
　　如今的马将军早已是自身难保，他想要撇清自己与这件事情之间的关系只怕都不容易。毕竟大量的炸|药就放在他家的地下室里，就算他想要证明自己毫不知情，只怕也很难让大众相信。
　　祝云芳抬头看了马将军一眼，马将军别过脸不肯看她。祝云芳眼神中闪过的一丝转瞬即逝的水光，目光随即变得冰冷。
　　此时，一直在楼下处理后续工作的韦梦寒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他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啊……原来大家都在这里，那太好了。陈警官，你的部下让我来告诉你，地下室里的炸弹被嵌入了墙体之中，很难拆除。如果强行拆除的话，他们担心会有引爆风险。所以建议我们现行撤离，等回头再拜托专业的人员来处理。”
　　陈国豪闻言，回头瞟了一祝云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女人，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要给我们出难题。”
　　祝云芳不屑的回了他一个白眼，冷声道：“你该知足了，至少我懂得愿赌服输，要不然，在你们冲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按下炸弹的启动开关。这样最起码还能拖着几个炮灰一起下地狱。”
　　“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此时秋水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不能？”祝云芳冷笑道，“除非你们当时一冲进来，立即就把我绑起来，不然的话，按下开关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小云，你就不要虚张声势了。”秋水凝叹息道，“你明明就把炸弹连着炸弹引线的开关藏在能看得到一楼大厅的这扇窗台下面。而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这一边。虽然你按下开关只要一瞬间，可是你也应该很清楚，我是不可能让你这么做的哦。”
　　“你怎么会知道！”祝云芳神色大变，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除了帮她埋下炸弹的心腹之外，这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把开关装在何处。她坚信心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秋水凝就算再怎么智计无双，但她又不会读心术，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这当然是……我猜的啊……”秋水凝轻轻摇着头道，“因为这里是这个房间唯一可以看得到一楼大厅的地方。所以我想，你不可能把开关安在别处。就算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是至少大致的方位是不会错的……”
　　“这不对吧？”陈国豪有些奇怪的问道，“如果楼下爆炸的话，那么窗口这个位置毫无疑问是整个房间里最危险的地方，因为谁也无法预料爆炸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很可能一些飞散的爆|炸|物会飞进窗口，从而对站在窗边的人造成伤害。按照正常的选择，最合适的起爆地点，应该是在沙发这样的大型屏障之后才对。”
　　“可是，安全的地方就看不到楼下的情形了噢。”秋水凝接着说道，“如果真的不在意楼下所有人的死活。那么她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最安全的地方，在保护好自己之后按下开关，那就可以了。可是，如果她不放心，担心楼下某个人的生死，想要确保自己按下开关的那一刻，那个人确实身处安全位置，那么她就必须盯着楼下不可了。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说？”一直在沉默的听着他们对话的马将军，闻言心头不由猛然一跳。
　　“胡说！”祝云芳声色俱厉的喝到：“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肮脏卑劣的存在！他只不过是我利用的工具罢了！对一件工具产生感情……你别开玩笑了！”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秋水凝叹息道，“爱与恨，都是世间最无法隐藏的感情。我虽然从来不知道你与马将军是如何相处的，但我却听得出每每你提到他时，藏在字里行间的感情。我也始终相信，你终究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心中有爱的小云……”
　　陈国豪听到这里，连忙上前仔细观察一番。最后果然在靠近大厅的窗台下，扯出一个不显眼的开关。他四下鼓捣一番，将那危险的开关拆了下来。
　　事到如今，真相如何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祝云芳也许确实是为了顾虑马恒川的安危，也许是为了其它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但不管是为了什么，她把炸弹的开关藏在了这么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地方，却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一切。”祝云芳不再反驳她，神色凄然的说道，“就算陈警官和叶修竹不冲进来，你也不会给我机会，按下炸弹的开关。你站到那里，就是打定了主意吧！除非我真的杀死你，否则你绝对不会让我接近开关的。”
　　“而我相信，你是不会真的对我动手的。”秋水凝看着她，微微笑道。
　　“看来……还是我太心软了。”祝云芳苦笑道，“亏我还自诩无坚不摧，没想到早就已经漏洞百出。我败的果然不冤枉……”
　　“你输在心中仍有牵挂。”秋水凝道，“可是，心中仍有感情，依然知道如何去爱……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啊！”
　　“好了，既然事已如此，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回头等我从总局那边借两个弹药专家过来处理这边的问题。”陈国豪道，“祝云芳女士，麻烦你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秋水凝闻言，上前搀起祝云芳，拉着她一起向门口的方向走去。众人见状，也开始离开房间，毕竟这里也并不是安全之处，房子里藏着那么多炸弹，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秋水凝与祝云芳走在最后。祝云芳神色萎靡，似乎已经放弃一切。
　　“小云，你……唉……”秋水凝思虑再三，终究还是开口劝道，“你的计划并未成功，这一次并未有人因此受伤。所以就算追究，也并不是罪无可赦。只要你愿意回头，将来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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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事太多……这次真的更晚了……我会补回来的！相信我！


第125章 唯一的结局
　　“将来？呵呵， 我早就已经没有将来了……”祝云芳低声呢喃道。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房间，祝云芳与秋水凝也已经走到了门口。只见祝云芳突然发难，伸手重重的推了秋水凝一下， 一把将她推出房间。秋水凝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一下子栽倒在一直关注着她的江云浦怀中。
　　“小云！你！”秋水凝一惊，连忙回头。却只看到祝云芳在她面前重重的关上了起居室的大门， 将所有人隔绝在了大门之外。随即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传来，祝云芳在房间内落下了门锁。
　　马家的大宅完全是按照祝云芳的想法修建的。而这间几居室，作为祝云芳计划中的重中之重，自然是最受关注的地点。起居室的门结实厚重，丝毫不输给主入口的大门。一旦落锁，几个大男人也很难突破。
　　秋水凝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撕声问道：“小云，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放弃了，我也并不想再做什么了……”门内隐约传来祝云芳平静如水的声音， “我知道我已经一败涂地，可是，就算我输了， 我也不会容许任何人来审判我， 那些肮脏的臭男人……他们根本没资格审判我！就连想想会被他们碰到， 都让我觉得恶心！”
　　秋水凝并不理会她说了些什么， 她重重的砸了几下房门， 发现纹丝不动。于是开始四下打量有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
　　同时她焦急的推了几把周围愣住的男人们：“都愣着干什么！来帮忙砸门啊！”
　　“水凝！”秋水凝仍在继续砸门，祝云芳却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放弃吧！我是不会离开的！你应该知道， 若我被当局逮捕， 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怜悯，就不要管我了！”
　　秋水凝砸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怔愣的看着禁闭的房门，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是如此的聪慧，怎么会想不到等待着祝云芳的将是什么……
　　她可是“虞美人”的首领啊……仅仅一份不完整的“美人账”，稍加利用就足以让秋水凝拥有在上流社会呼风唤雨的能量。而祝云芳，却是如今这世间唯一拥有完整“美人账”的人……
　　那样庞大的力量，那样虽不起眼，但却足以动摇国体的能量……试问谁会不眼红，不窥伺呢？如果祝云芳落到当局手里。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她，无论如何也会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将来等待着她的，恐怕不会是公正的审判，而是无休无止的折磨与拷问……是的，她不会死，可是她将来的日子，只会生不如死……
　　“小云……你出来……”秋水凝抚着房门的手轻轻滑落……
　　“……水凝啊……不要为我难过……”祝云芳的声音缓缓从门缝中传来，她的声音低沉且平静。她缓缓的说道，“早在决定动手的那一刻，我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其实我知道的啊……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如果我能真的死在五年前的那一天……该有多好……”祝云芳空洞的声音继续传来，“明明早就已经是一个幽魂，为什么却偏偏还要复活呢？”
　　“小云……”秋水凝声音哽咽，几乎落下泪来。
　　“是我辜负了首领的期望啊……”祝云芳接着说道，“她救了我，明明是希望我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可是，我却伤害了这么多人啊……”
　　秋水凝还想说些什么，她身边的江云浦却猛地拉住了她。
　　“不好，这是汽油的气味，她在房间里撒了汽油！”江云浦正色道。
　　众人大惊，正待反应，门内却又传来祝云芳的声音。
　　“小云，你走吧。”祝云芳说道，“我的双手沾满了罪孽，早就已经回不到当初了……既然如此，就让所有的一切跟着我一起离去吧。我不能让这利刃落在别人手上，继续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
　　秋水凝还想挣扎，叶修竹也上前拉住了她。
　　“她说的没错，当局不会放过她的。”叶修竹道，“此事之后，马兄也是自身难保，再也护不住她。虽然残忍，但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事先完全不曾想过，“虞美人”的幕后黑手会是祝云芳。所以之前调查的时候，并不曾替“虞美人”隐瞒。他们既然能查到那么多资料，高层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早就有人盯上了这股足以颠覆政坛的力量。
　　今天来了这么多达官显贵，当时又情况紧急，这里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瞒住所有人。即便他们有心袒护，祝云芳终究再也无法隐于人后。无论是为了她闯下的这弥天大祸，还是为了她手中的力量，那些政客军阀都不可能放过她。
　　所以，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不让那些力量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中。祝云芳这样的选择都可以说是唯一的结局。
　　“快走！”陈国豪一把扯过他们，开始向外走去，他边走边说道，“你们还没发现吗？房间里火已经开始烧起来了！如果火势蔓延到楼下，点燃了那些炸|药，那么整栋房子估计都保不住！”
　　众人闻言，连忙跑了起来。江云浦一把拉过仍不愿意离开的秋水凝。干脆一下把她抱了起来，强行扛着她向楼下奔去。他们身后，叶修竹看着他们的背影连连皱眉，但终究还是沉默着追了上去。
　　“水凝！记得替我对婉清带一句话！”在他们的身后，远远的传来祝云芳的声音，她语气悠远的说着，“就说我对不起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没有人再停留，众人一口气冲到楼下，陈国豪一边催促他们赶紧离开，一边也招呼自己的手下们立即撤离。
　　当所有人都离开大宅的时候，三楼的火光已经映红了窗口。众人回头看着那绚烂的火光，回想起祝云芳多舛的命运，忍不住案子惋惜。
　　突然之间，叶修竹猛地叫了起来：“马兄人呢？谁看到马将军了？”
　　众人大吃一惊，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马将军早已不在人群之中了。众人连忙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看到马将军的身影。
　　而大宅内的祝云芳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在众人都离开大宅之后，终于还是打开了起居室的房门，顺着楼梯缓缓走了下去。
　　绚烂的火光在她身后灼热燃烧，她缓缓走向一楼的大厅。那是她最爱的地方，也是在她计划中，实现她野心的地方……这里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设计装潢，是她曾经最向往的，梦中殿堂的模样。
　　在祝云芳贫寒微贱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过，梦想将来能够拥有这样豪华美丽的宫殿。可是当她终于拥有了这样的殿堂，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抓住幸福的能力，即使幸福近在咫尺，她却终究无法拥有……
　　但是在本该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里，祝云芳却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所有人都遍寻不见的马将军。听到祝云芳的脚步声，马将军缓缓回过头来，申请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她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一瞬间，他突然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他仿佛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楚，自己妻子的样子。
　　祝云芳见到是他，神色一惊，连忙上前几步，喝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马将军没有动，他看着祝云芳一步步向他走来。等到祝云芳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定定的看着她，神色平静的问道：“阿云，你觉得呢？”
　　祝云芳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但她仍是坚持的挺直了身子，梗着脖子道：“怎么，你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吗？你想说什么？你对我那么好，我竟然还恩将仇报，你现在，只怕是恨死我了吧！”
　　马将军摇摇头，正色道：“不，我并不恨你。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问你一句话而已。”
　　“你想问什么？”祝云芳神色冷厉的瞪着他道，“赶紧问！问完了快滚！”
　　马将军认真的看着她，神色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我这个丈夫，当的真是失职……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过去的遭遇。我知道，你恨着所有的男人……那么我呢？在你的眼中，我究竟算什么呢？”
　　“你说呢？”祝云芳冷笑道，“我厌恶全天下的男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例外？”
　　“我知道当年是我主动追求的你，我也知道你虽然嫁给了我，但是并没有那么爱我。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虽然是在质问，但马将军的声音却依旧平静，“你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竟是无论如何也捂不热的吗？”
　　“不然呢？莫非你觉得，你对我好，我就应该感动，应该视你为救世主，把你当做我生命中的救赎吗？”祝云芳厉声道，“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我选中利用的工具罢了！谁让你位高权重，又对我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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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欠账还是没有补出来。不过一定会补的。一定会。不过今天虽然是周末却要去外地，应该是没办法了。等周日吧！周日争取把本文一口气完结！


第126章 生死与共
　　听到这里， 马将军却突然笑了起来。
　　“阿云……你骗人。”马将军笑道，“每一次，你在说谎话的时候， 总喜欢一瞬不瞬的盯着别人的眼睛。你越是心虚， 就越是会盯着别人不放。仿佛这样就让人觉得你特别真诚，从而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这些年我都被你骗过好多次了， 这一次，我才不会被你骗到。”
　　“我并没有骗你。”祝云芳眼神坚决的说，“你以为我应该被你感动吗？是，这些年你对我是很好。你事事以我为先对我言听计从，无论我想要什么，再难你也会想办法帮我弄来。天底下简直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丈夫。”
　　“可是那又如何呢？”祝云芳声如裂冰一般， 一字一句敲击在空旷的大厅之中，“我依然恨你！”
　　“你对我是好！你也是真心实意的爱我！”祝云芳惨笑道，“可是， 即使如此，你在外面依然有三个姨太太，两个相好！”
　　“那是……”
　　马将军急急的想分辩， 但却被祝云芳打断。
　　“当然我都知道啊， 那怪不得你……”祝云芳又接着说道， “上峰送的， 不能拒绝；至交好友介绍的， 抹不开面子；曾经的恩人托付的，不能辜负……”
　　“这些事情， 你从不瞒我， 我也相信你的心始终在我身上。”祝云芳笑的凄凉，“那些姨太太， 你基本上都不怎么去理会，只不过偶尔去个一两次敷衍一下。说实话，像你这个地位的高官，如果家里没有养几个姨太太，外面没有几个知己相好，那简直太不像话。说出去，都会被人嘲笑，看不起……”
　　“这……我当初也问过你的，如果你介意的话……”马将军喃喃的说道。
　　“我不介意啊，我怎么能介意呢？我是你的妻子啊……我当然应该为你着想。”祝云芳接着说道，“如果这种场面上的事情，我还要跟你纠结，让你为难，那岂不是我太不懂事了？有这样胡搅蛮缠的妻子，你却还宠着，纵着，岂不是让你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你又如何在官场上立足？而我，又要如何面对交际圈里那些豪门太太们的指指点点？接纳几个无关痛痒的姨太太，就能解决这种事情，这难道不是最简单的选择吗？”
　　“可是……”马将军不明白，既然她都懂，两人也早早将干系说开了，而事实上那确实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他并没有做出过任何对不起妻子的事情，那妻子究竟又为何始终耿耿于怀呢？
　　“可是我终究是不甘心啊……”祝云芳苦笑道，“究竟是为什么……我非得要向这种面子功夫妥协呢？为什么明明是我的丈夫，竟连光明正大的承认只有我一个女人，都要遮遮掩掩，思虑再三呢？”
　　“其实……我也想爱你的啊……可是我也恨你。”祝云芳伸出手，轻轻抚在马将军的脸上，一字一句接着说道，“我很同情那些被送来姑娘们，她们比我还可怜，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像一只猫儿狗儿，书画摆件一样，被人随意处置……我应该同情她们的……可是我又恨着她们……”
　　“所以你看，爱一个人太难了，一点点瑕疵，就足以让人放弃……可是恨一个人却又那般容易……”祝云芳神色迷茫的呢喃道。
　　“这些事情……如果你能早点告诉我的话……”马将军将妻子揽入怀中，声音沉痛的说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妻子心中一直藏着这么多的痛苦。
　　其实他只是怕麻烦，不想和那些人多做纠结。他以为只要和妻子说清楚就没事了，将来再找机会将那些女人一个个打发了也就是了。却没想到给妻子本就脆弱的心灵带来如此多的负担。
　　“所以，你走吧！”祝云芳的语气突然坚定了起来，她一把推开马将军，坚决道：“你固然对不起我，可是我也利用了你，你我从此两清。以后你再娶几个老婆，多少姨太太，都跟我没关系了！”
　　“不，我不走。”马将军紧紧把她揽在怀中，任凭她怎么捶打，死活也不肯松手。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用不着你多事！”祝云芳声色俱厉的喊道，“我瞒着你闯下这么大的祸事！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啊！你从头到尾都把我蒙在鼓里。发生在我家的事情，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可生气了！”马将军认真的说。
　　“那你还赖在这里干嘛！”祝云芳喝道。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啊……”马将军的声音突然轻柔了起来，难得的温柔中还带着一丝腼腆，“你在这里，我当然也应该在这里。无论你做了什么，所有的后果我都应该与你一起承担。”
　　“不需要你多事！”祝云芳忍不住怒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我都说过了，我根本没有爱过你！”
　　“可是我爱你呀！”马将军索性厚起脸皮耍赖了，“你是我老婆，这里是我家，你可不能把我丢出去。咱俩可是要同生共死的，这样下辈子可以再做夫妻。”
　　眼见火已经烧到了一楼，祝云芳急的直跳脚：“你要不要脸！谁要跟你下辈子！”
　　“真不想的话……”马将军一边说着，突然将一把枪塞进了祝云芳的手里。他将祝云芳的双手拉的近了些，将枪口死死的抵在了自己的胸口，道：“真不想让我缠着你的话，你就杀了我吧。你是‘虞美人’的首领，一定知道怎么开枪吧？你看，朝这里打，一枪就可以致命。杀了我，我就不能再缠着你了。”
　　“疯了，你真是疯了……”祝云芳双唇忍不住的颤抖，双手也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马将军闻言，反而笑了起来：“那我们岂不是绝配？你看看，你做下的这些事，谁看了不说一句‘疯子’？疯婆子配疯汉，我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祝云芳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中流出。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
　　马将军此刻却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着祝云芳，“阿云，就让我保护你最后一次吧……是我不好，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害得你这么伤心，这么绝望，这都是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的守护你，至少这一次，别让我再失职了……”
　　祝云芳愣愣的看着他，终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划过自己的面颊。她以为，自己注定一生不幸。却没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究还是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
　　马家的大宅终于在火光和爆炸声中化为一片废墟。这一次，还不像之前秋水凝家的那一把火。大火和炸药，让这一栋豪宅毁坏的更加彻底。就连试图找回些什么幸存物件的必要都没有了……
　　早已退到远处的众人看着那片仍未平息的硝烟，心中无限感慨。他们的心中都很清楚，至始至终不曾出来的祝云芳，和不知去向的马将军……他们二人从此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直到此时，一直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叶婉清，才终于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姐姐，可是此时她却全然来不及体会姐妹相遇的喜悦。因为与此同时，她失去了另外一个曾经无比疼爱她的姐姐……
　　“她想对你说……‘对不起’。”秋水凝见到叶婉清哀伤不已的神色，忍不住劝慰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伤害你。”
　　叶婉清神色凄婉，泪水涟涟。其实，在今日之前，她是真的把祝云芳当做自己的姐姐一般亲近的。
　　她父母早逝，一直都由哥哥叶修竹抚养长大。哥哥待她虽好，但她在家里却再也没有别的姐妹。除了帮忙做事的仆妇之外，她身边连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都没有。在学校虽然和同学们的关系也算不错，但却始终隔着一层。
　　多年以来，叶婉清始终渴望着生命中能够出现一个如师长母亲一般的引导者。而祝云芳的出现，则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与秋水凝偶像般的地位不同，祝云芳完美的扮演了叶婉清心目中那个长姐形象。与她相交以来，叶婉清曾无数次期望，如果自己能真的有个这样的姐姐，那该有多好。在叶婉清年轻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与她反目的一天。
　　可是今天，短短的一天之间，叶婉清的世界就崩溃了。
　　自己一直崇拜的对象，其实是自己的亲生姐姐。而自己一直视为姐姐一般的存在，其实根本把自己当做工具一般，只是想利用自己来威胁自己的姐姐。
　　当时的叶婉清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反抗。但她毕竟还是年轻，虽然也知道事情严峻。但总想着只要能够来得及阻止，总应该有回旋的余地。却不想最终这一切还是进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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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没有按约定更完……不找理由，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尽快补齐的……


第127章 时代的悲剧
　　对叶婉清来说， 自己的哥哥与姐姐总算是平安归来，这自然是值得她欢欣喜悦的事情。可是，同时她也无法忘记， 曾经那么疼爱她的马姐姐和马将军， 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为能够救回自己的亲人而庆幸，同时又觉得， 正是自己间接导致了马将军夫妻不得不最终走向死亡的结局。
　　“婉清，你别多想。”面对这个把一切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秋水凝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跟你没关系。”秋水凝道，“小云的心，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走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会有今天， 其实与任何人无关……只是……原本与马将军的相遇，是有可能成为她的另一段救赎的，只可惜……”
　　马将军家的情况， 秋水凝事前也多少有所了解。她深知祝云芳的性子，因此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如果马将军是个身份普通的平民，那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如此波折。平民百姓无力纳妾， 如果他们自己愿意， 只娶一妻很正常， 没有人会因此被排挤嘲笑， 可是如今的上流社会却并非如此。
　　纳姨太太， 几乎已经是上流社会男人们的风俗。似乎只有姨太太越多，才能显示出这个男人的实力与地位……其实有些男人也并不是贪花好色， 非得娶上好几个姨太太不可。只是社会风俗如此， 若有人坚持只有一个妻子，那简直是怕老婆， 吃软饭，耳根软。是无能，懦弱的象征。不止在政坛上会被上司排挤，在军队中更是会被下属看不起。
　　马将军要带兵打仗，还要混迹政坛，如果没有什么必要，他自然不想过于标新立异。添几个姨太太，对他来说不过是家里多了几个摆件罢了。无关痛痒又能息事宁人，那他又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多生事端？
　　而对祝云芳来说，最重要的是借助马夫人的名号掩饰自己的身份，并且利用马将军的权势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隐藏身份，她自然也不愿意太出风头，引人注意。所以，在马将军来找她询问的时候，她自然也不会提出反对的意见。一开始的她，确实并没有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里。
　　若是祝云芳一直只把马将军当成利用的对象，那也就罢了。就像她自己所说的，他们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互不亏欠。
　　只可惜，祝云芳终究还是在马将军日服一如的情深似海中动了心。她再也做不到扮演一个识大体，懂进退，知情识趣的完美妻子。那些曾经觉得无关紧要的女人们，渐渐成长成她心头的刺……扎得深入骨髓，鲜血淋漓……
　　祝云芳终究不够坚强，她做不到成为先驱，站出来大声的表达，就算身为女人，她依然希望自己是爱人身边的唯一。她的内心，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之中反复煎熬，终究走向了崩溃的道路……
　　上流社会的风俗与恶习，他们并不是无力反抗，只是一个闷在心里，一个想不到。祝云芳的性子又注定了她不能迁怒于那些无力反抗自己命运的可怜女子。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的，两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马将军不是位高权重，身陷在这样畸形的圈子里。那打从一开始，祝云芳根本就不会接近他，自然就更加不可能爱上他。
　　可以说，祝云芳与马将军的相遇，既是救赎的开始，同时也是悲剧的序章……
　　想到此处，秋水凝神色沉痛的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有错……当年我和小云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给她带去什么好的影响。那个时候我刚刚离家，自己一直都沉浸在被抛弃，被背叛，自暴自弃的极端负面情绪里。她依赖着我，但我却反而将自己最阴暗最负面的感情都传递给了她……她如今的性格，受我影响极深。会走到这一步，其实我也应该付相当大一部分责任……”
　　“你们两个！都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叶修竹突然插进了这对意志消沉的姐妹中间，两只手一掌一个，轻轻拍在自家两个妹妹的头上。
　　“祝云芳和马兄的事情，与你们两人都没有关系！”叶修竹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旁人干涉不了他们的选择！”
　　“秋水凝，叶婉清。你俩给我好好听着！”叶修竹一脸冷酷的教育着自己的妹妹。“你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水凝，你对祝云芳难道还不够好？你只不过是她的挚友，又不是亲妈！你帮过她那么多次，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吧！她莫非是个稚龄幼童不成？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行差踏错走上歪路，难道还要别人来为她负责吗？”
　　“我……”秋水凝头一次被自家哥哥训的说不出话来。其实她也并不是不知道，祝云芳落得如此下场与自己并无干系，她只不过是心里难受罢了。
　　“婉清就更不用提了！”叶修竹继续道，“就算她对你再好，从没想过害你，那也依然是打算利用你威胁你家兄姐的！今日是你命大，运气好才逃过！要是你真落在她的手里，你家兄姐不知道要被她要挟到什么时候！以祝云芳那偏执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收手的。到最后被毁掉的，就不是她自己，而是要捎带上你家兄姐一起陪葬了！现在这样，无论是对我们这些被牵连进去的无辜群众，还是对她自己来说，都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你俩意思意思伤心一下也就得了！可别这么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在叶修竹看来，祝云芳纯属自己作死，死有余辜。不但如此，还差点连累自家两个妹妹。自家的好兄弟马将军，也被她坑的尸骨无存。作为资深妹控的他，早就心里恨的牙痒痒了。眼下当然见不得自家无辜的妹妹们，竟然为这样一个女人自责伤感。
　　秋水凝闻言，苦笑了一声，不再接话，但总算是放弃了这个话题。
　　今天这一天，所有人都过的惊心动魄。如今大事抵定，不觉深感疲劳起来。
　　陈国豪命最苦，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作为本地警督，自然还要坐镇现场，处理善后事宜。而其他人，则在短暂商讨之后，决定各自回家歇息了。
　　毕竟这事闹的不小，当局不可能不做调查。作为当事人的他们，日后还少不了要配合调查审讯。伤脑筋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趁如今还能清净，还是早日回家休息的好。
　　送走了来帮忙的韦梦寒他们，陈国豪也带着他的部下们去忙碌了。于是现场就只剩下了叶修竹兄妹三人和江云浦。
　　叶修竹看了看自家两个妹妹。按理来说，既然如今婉清已经知道了水凝的身份，那么水凝终于没有了推脱的理由。自己今天总算是可以如愿以偿的，将这个独自在外流落多年的妹妹带回家了。
　　叶修竹看了看自家的小妹妹，叶婉清回望他的表情一脸的期待。她刚刚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前因后果，对于偶像变成亲姐，从此可以朝夕相处的未来充满了向往。
　　叶修竹又回头看了看秋水凝，只见她低头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她的身后，江云浦正深深凝望着她，但她却似乎毫无察觉。
　　“水凝……”叶修竹暗自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上前说道，“我……我看婉清今日受惊了，我这就带她先回家去了。你……唉……你也自己回家先整理一下吧，这里有江先生陪着你，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先走了，你跟他……你们还是好好聊聊吧……”
　　说完，不等秋水凝反对，他便拽走了正在用眼神强烈表示不满的叶婉清，强行将她塞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十分神速带着她一路绝尘的离开了。
　　“……我这算是……被我哥抛弃了？”秋水凝啼笑皆非的看着叶修竹离去的方向，只不过是一低头的功夫，等到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已经只能看见她哥哥的汽车尾气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如今，叶修竹对江云浦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这次事件中，江云浦表现的相当惊艳，可以说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直接拯救他们兄妹三人于危难之中，这个人情，他不能不领。
　　原本叶修竹以为，江云浦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是他素来最看不起的那种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人。但是江云浦够为了他妹妹将生死置之度外，毅然冲进危险之中的这份决心，他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祝云芳在秋水凝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叶修竹比其他人都更加清楚。昔日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如今反目成仇，并且最终以其中一方的死亡而告终。其实秋水凝心底所收到的打击，比表面上看到的更甚。


第128章 阴差阳错的天作之合
　　叶修竹的心里非常明白， 虽然自己刚刚努力岔开了话题，但秋水凝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放下心结。他自然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妹妹，但他同时也很清楚， 无论自己还是婉清， 都不是那个能够在这个时候安慰她，解开她心结的人。
　　叶修竹知道， 自己这个妹妹，心思细腻而且敏感，顾虑之多，心思之重，远超常人。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接她回家，那么为了不让他和婉清担心， 她只会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压在心头。不让他人看出端倪的同时，继续压在心里折磨自己。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她说出心中苦闷，发泄所有情绪的人。而这个人是谁， 至少在叶修竹心中，是已经有了答案的。
　　叶修竹此时既然已经认可了江云浦，所以他走的毫不犹豫。只留下反应不过来的秋水凝一脸的无可奈何望着江云浦苦笑。
　　“看样子， 我哥对你的改观还是挺彻底的。”秋水凝歪着头， 看着江云浦笑道。从防火防盗防云浦， 到“我家妹妹就交给你了”， 竟然只隔了半天的功夫。不得不说， 叶修竹的态度转变也算是颇为神速了。
　　“这……承蒙叶兄信任。”江云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在江云浦的心里，此时此刻也是充满了不安的。
　　从刚刚开始， 秋水凝其实就一直在回避与他的接触。在这次的事件尘埃落定之后， 她主动感谢了柳从容与杨紫陌的鼎力相助，也不忘肯定韦梦寒与容絮暖的冒死救援， 当然也没忘记询问陈国豪的善后工作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甚至宽慰安抚了刚刚相认的妹妹叶婉清，中间抽空还和哥哥叶修竹绊了几句嘴……
　　只是从头到尾，她一个字也没有与他说过。甚至故意回避他的眼神，他好几次想要主动与她搭话，都被她借故岔了过去。
　　江云浦简直要相信，如果不是叶修竹故意给他创造机会，秋水凝说不定就会一直这样不搭理他了……
　　江云浦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做错了什么。他很想主动追问，但他也看得出来，秋水凝虽然看上去显得还算平静，可是实际上她的情绪并不正常。现在开口，也许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两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江云浦率先开口道。
　　秋水凝点了点头，不过她同时建议道：“不要开车了，这里回去路不算太远，我们走一走吧。”
　　秋水凝这样的提议，江云浦自然不会反应。他随手招呼了一个陈国豪手下的小探员，将车钥匙扔给他，嘱咐对方替他将车子开回去，随即便与秋水凝一起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们所有人都心惊动魄的地方。
　　此时的上海已经到了早春时节，虽然已经出了正月，但天气仍是冷的厉害。街头两旁的树木仍是光秃秃的，依旧是一副春寒料峭的模样。因为此时天色已晚，所以空气愈加寒冷，街头冷冷清清，看不到几个人影。
　　“现在想想……你看，我们两个明明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似乎还从来没有像这样，一起心平气和的好好一起走走……”秋水凝一边缓缓走在冰冷寂寥的街道上，一边说道。
　　“是啊……我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了解一下对方……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江云浦忍不住轻笑着说道。
　　明明在这几年里，他们一直都是私人律师与客户的关系。不但如此，秋水凝还是江云浦名下剧院的专属编剧。
　　因为有业务往来的关系，他们其实经常会通电话，一个月里起码还要见面两三次。按理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也算是相当亲近了，但是这个冬天之前却从来没有发生过除业务以外的接触。
　　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发生最开始的那桩意外事件。很可能他们两人就会如同两条渐近线一般，即使无限接近，但却永远不会相交。
　　“如果我们能够早一点了解对方，也许会有更好的结局。但是……也许会因为时机不对，反而更糟也说不定。”秋水凝笑道，“不管怎么说，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觉得……这样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秋水凝说的确实是真话，他们相遇的确实很早，但却一直没有遇到一个很好的时机。他们两人都属于理智远胜于感情的类型，对外人的防备之心相当重。
　　尤其是秋水凝，受过情伤的她，可以说是本能的排斥着任何一个接近她的男性。在江云浦之前，与她走的最近的男性，也不过是韦梦寒这种程度，那还是蹭了容絮暖的面子。
　　而对于江云浦来说，因为有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所以他对于和秋水凝的接触，打从一开始就保持着防备的态度。
　　两个明明应该很接近的人，一直就这样彼此防备着，直到秋水凝的假死事件，才终于打破了僵局。
　　虽然看似并不在意，但其实孪生姐妹的死，对秋水凝是个很大的打击。无论是爱是恨，那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半身。即便反目成仇……即便不想再与对方相见……但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让对方死去……
　　结果后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这对秋水凝的打击其实是非常大的。于是，她做出了人生中最不明智的一个选择……
　　就像当时江云浦始终不能理解的那样，秋水凝自己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将姐妹两人的身份互换，实在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主意。只要警方稍加调查，自己老家还有一个孪生姐妹的事情根本瞒不住。顺着这条线下去，姐妹二人见过面的事情也不可能隐瞒多久。互换身份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将自己从一个正当防卫的被害者，变成一个有备而来的加害者。
　　但是，即便非常清楚这一点，秋水凝依然还是这么做了。说实在的，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当初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是为了换回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还那么执着于找回曾经的一切。
　　名字和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真的换回来了，她难道还是当年那个单纯快乐的秋水凝吗？
　　也许……潜意识里，她其实是期待着自我毁灭的，秋寒玉既然已经不在了，那么秋水凝……也没有必要留存……
　　但是江云浦却突兀的打破了这一切。以前的他，从来没有过如此穷追不舍的举动。他是一名律师，更是一名商人。他所看重的是生意和利益，真相于他，从来都不是那么重要。
　　有的时候，就算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另有隐情，他却会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深究到底而选择忽略。他这样的性格和习惯，也正是秋水凝当初选择他作为遗嘱执行人的原因。
　　当秋水凝决定借江云浦之手回到上海的时候，原本是打定了主意的。若是一切顺利，能够瞒天过海，那她就当做老天赐予了第二次生命，从此之后好好的活下去。如果真的案发，被当做杀人凶手问罪的话，那就当是老天决定要让她为秋寒玉陪葬吧。
　　但她千算万算，却从未想过会被江云浦揭穿身份。她对自己的演技本来是极有自信的，也很清楚江云浦并不是这样多事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江云浦却在秋水凝的这件事上展现出了他与往常不同，异常执着追根究底的本性。
　　说到底，这也改怪秋水凝对江云浦的了解同样不够深刻。
　　江云浦心性淡漠，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是多看一眼都嫌麻烦的。若是以前顶着“秋寒玉”面具的时候，她是死是活，江云浦根本就不会关心。但是，若是他在意的人，江云浦却是恨不得连一根头发丝的状态不对，都要细究到底的。
　　而秋水凝在当时，已经是心如死灰，对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淡漠的态度。所以她反而卸下了多年以来伪装着的面具，释放出了一部分自己一直被隐藏着的真实性格。
　　而江云浦，却因为带着一丝丝对这一双孪生姐妹截然不同性格的好奇，而关注了这个自己从未仔细了解过的女子。
　　正是这样的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吸引了原本对秋水凝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江云浦，并且，让他在感情的路上越陷越深……
　　她与他的开始，远远算不上风平浪静，更是与温馨浪漫扯不上一点关系。
　　只是彼此之间的相互了解一旦开始，就如同风暴一般，不由自主的就为对方所吸引。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就已经脱不开身。虽然从来不曾挑明，但是他们两人的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天底下，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比对方更为契合自己的存在。


第129章 白玉兰，开了
　　“云浦你看， 树上的白玉兰快要开了……”
　　原本两人正沿着悠长而又寂静的马路走着，秋水凝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 站在一颗光秃秃的树下， 借着街头的灯光，指着树上那几个隐隐若现的白色花苞说道。
　　江云浦并没有看那颗树， 而是定定看着眼前那个牵动着他的心弦，让他心动，让他焦虑，让他辗转反侧却又无可奈何的女子。
　　秋水凝此时，身上依然穿着白天参加宴会时的那件酒红色的晚礼服。她上身披了一件厚绒大衣。大衣的长度只到膝盖，衣摆的下方， 酒红色的裙摆大大的撒开，随着她的脚步荡漾在脚边，仿佛绽开在夜中的绝美花朵。
　　今天他们都经历了很多， 连翻的奔走与挣扎，早已让她的发鬓不如一开始那么整齐华顺，一头秀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她的肩头。再加上近距离的经历了爆炸与火灾， 她的身上， 头上， 都落了不少烟灰， 脸上的妆容也有些蹭花了。
　　按理说， 秋水凝此刻的样子，应该是万分狼狈的。但是江云浦却觉得， 他从未见过比此刻的秋水凝更美的女子……
　　她的身子半隐在黑暗之中， 一张秀美的脸庞却在街灯的映照下显得绚丽非常。她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燃烧着火焰， 又盛满了整个夜空中的星芒。
　　“这个冬天……真长啊……”秋水凝仿佛觉得有些冷了，她缩回了手，放在嘴边轻轻呵了两下，接着说道，“长到我几乎觉得，春天不会再来了……”
　　“是啊……”江云浦点头道。上海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而一连串接踵而来的灾难，则让它显得无比漫长。江云浦还记得，自己从江西将秋水凝带回上海的时候。那个时候，上海明明才刚刚进入冬天，可是却已经冷的浸入骨髓……
　　“当年……我和小云刚刚来到上海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秋水凝站直了身子，缓缓开口道。
　　“我是江西人，小云是北方人，可是，我们却从来不曾经历过像上海这样潮湿，阴寒，冷的侵入骨髓的冬天……”秋水凝慢慢回忆道，“那个时候可真冷啊……当时我们没有钱，我和小云两个人，挤在一间四面漏风，偶尔还会漏水的小阁楼里。相互打气，鼓励自己一定要挺过去。”
　　“我们白天拼命工作，赚取微薄的生活费。晚上则两个人一起挤在床上畅想未来。”秋水凝的嘴角微微噙起一抹笑意，放回回忆起当年那段虽然艰难困苦，但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的美好时光……
　　“那一年的冬天，也是像今年这般漫长，长的仿佛春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了一般……”秋水凝接着说道，“然而，就在我们几乎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门口的玉兰花开了……”
　　“玉兰花开了，天气就变一天天的暖了起来。”秋水凝再次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树干，眼神温柔的看着树梢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小小花苞。
　　她的思绪，似乎已经全然陷入了回忆之中。她语带感慨的说道：“那时候我就觉得，玉兰花真好看啊，它是那样的洁白无瑕清丽脱俗……我当时就认定了它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朵……我和小云约定，我们一定一定，要留在这个开满了白玉兰的城市，一定要在这座大都市中，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大房子……”
　　“你们后来……确实都做到了……”江云浦道。身为律师，见惯了世间百态的他，深知秋水凝与祝云芳这一路走来，究竟有多不容易。
　　这个看似繁华，实则残酷的大都市里。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本来就不容易站稳脚跟。更何况还是两个毫无根基的女人。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无论是秋水凝还是祝云芳，确实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可是，我们最终还是都失去了……”秋水凝摇头苦笑道，“就好像是报应一样，我们两人的命运何等相似，好不容才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家，最后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忙忙碌碌这么多年，我们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下……”
　　“不！你跟她不一样！”江云浦连忙上前，拉住秋水凝的双手，语气坚定的说道，“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你有才华，有能力，还有那么多支持你的书迷。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再阻碍你了，你的将来还大有可为！不过是几栋房子罢了，对你而言又算的了什么呢！”
　　“不会再有将来了……”秋水凝平静的声音中，带着的却是无比的惆怅与茫然，“就在刚才，哥哥对我说了，他让我做好准备。他会尽快安排我出国，少则几年，多则……至少，短时间内我是不能回来了。这个开满了白玉兰的城市啊……我终究还是不能留下来……今年的玉兰花，我应该是看不到了。”
　　“怎么会！”江云浦愕然道。好不容易尘埃已定，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虞美人”的威胁也已经不在了。叶修竹怎么会反而在这个时候安排秋水凝出国？
　　“哥哥说，‘虞美人’的存在，上层其实一直都是知道，只是一直无从下手罢了……”秋水凝语气低沉的解释道，“眼下，他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自然不可能就此放手。这样可怕的力量，各方势力都希望攥在自己手中才好。若是让‘虞美人’再次隐藏下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一次机会了。因此无论哪一方面，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小云就是因为清楚这些，所以宁可自我裁决，也不愿意落到那些人手上。”秋水凝接着说道，“可是，虽然完整的‘美人账’已经随着小云的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我们都知道，这世间还有另外一本‘美人账’……而它，就藏在我的脑子里面……”
　　“可是，我们之中没有人会出卖你的！”江云浦急急道。
　　“是啊，我相信，我们之中没有人会将这件说出去。”秋水凝沉声道，“可是，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若是上层有心调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而哪怕仅仅只是猜测，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唯一的线索……”
　　“所以，最稳妥的方案，就是在上面还没有查到我头上之前，赶紧送我离开。”秋水凝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的，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哥哥的势力，绝大部分都在国外。而只要我到了国外，天高皇帝远，那些大人物也不能再拿我怎样。”秋水凝道，“唯一遗憾的就是，至少在这件事被所有人遗忘之前，我都不能再回到这个国家……”
　　“怎么会……这样……”江云浦颓然道。他本以为，“虞美人”的事情已经查的水落石出。所有的秘密也已经随着祝云芳的死石沉大海，秋水凝应该不会再有任何危险才对。却不曾想，权利对人的诱惑超出他的想象。不曾混迹政坛的他，始终不曾明白，为了权利，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高官权贵们，究竟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来。
　　“听说，在我出生的时候，曾有高僧为我批过命。”秋水凝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高僧说我注定一生亲缘淡薄，一生漂泊……我曾经嗤之以鼻，如今却不得不相信这终究是我的命数。我终究……还是和‘家’这个词无缘呢……好不容易重逢的家人，好不容易终于得到的第二个故乡……终究还是要失去了……”
　　江云浦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道：“叶兄打算安排你去哪个国家？你放心，我曾经在国外留学多年，好几个国家都有我的朋友。无论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我们总会……”
　　“不，我们不会了……”秋水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江云浦的唇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用担心，我哥哥可是外交官呢！无论哪个国家，他都会帮我安排妥当的。”秋水凝道，“而我们……我们……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江云浦怒道，他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水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我们本来也没怎么样啊……”秋水凝眼神闪烁，眼中似有水光，但却强迫自己不去回避江云浦灼热的眼神。
　　“我们只是假装的绯闻情侣，不是吗？”秋水凝沉声道，“当然我们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可是也仅止于此罢了！从今往后，你有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本来就应该这样！我们各有各的世界，彼此本来就不相干。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时间久了总会忘记的。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国外偶遇的话，也许我们还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天。说不定，我还能请你喝上一杯咖啡……”
　　“去它的喝一杯咖啡！”江云浦气急，一贯文雅的他几乎连粗口都要冒了出来，“秋水凝！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你是看事情结束了，不需要我了，你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干系了！你敢不敢摸着良心说一句，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第130章 独一无二的女子
　　“我……”秋水凝嘴唇颤动， 踌躇片刻，仿佛豁出去了一般，语气激烈的说道， “是！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按照如今科学研究的说法， 人类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时的情绪激动， 肾上腺素的飙升罢了！爱情，与日复一日的生活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爱情一定需要一方的牺牲妥协才能维系，那么它注定不会长久！你又何必为了一段注定不会长久的感情，断送自己的将来！”
　　秋水凝非常清楚，江云浦与她不同。她孓然一身， 无牵无挂，即使远走他乡，对她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江云浦却不一样， 江云浦有家族，有事业，有很多需要依靠他才能生存的下属， 有为之奋斗了多年的理想……
　　江云浦不可能像她一样， 抛下一切说走就走。而她也不愿意让他放弃一切， 只为了一段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的感情。
　　“水凝……你……”见到秋水凝激动的样子， 江云浦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说道，“你是不是在害怕……害怕我们最终也会走到祝云芳和马将军那一步？”
　　“我……”秋水凝顿时语塞。是啊……她不能否认， 自己确实是在害怕……
　　其实， 叶修竹原本对她说的是，希望她能够和江云浦一起到国外去， 但是她却在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提议。她不介意自己一个人远赴海外，但是却不愿意带上江云浦一起。
　　“水凝，我不懂你究竟在怕什么……”江云浦拉着她的手，语气真诚的说道，“你不是祝云芳，我也不是马将军。我没那么高的权势地位，你也没那么大的偏执野心。我们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呢？”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们其实根本与他们不同……”秋水凝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江云浦却紧紧的拉着她，死活不肯放手。她无奈，值得任由他拉着，语气苦涩的说道，“可是……我却不能不害怕啊……”
　　“我与小云非常相似，我们都是曾经被人背叛，被最爱的人放弃的人……”秋水凝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注定了我们无法信赖感情。一段情感当中，只要出现一点点瑕疵，就会被我们无限放大。马将军明明已经对小云生死相许，但他却仍旧无法让小云全然撤下心防。而全无瑕疵的感情，注定是不存在的！”
　　“这世间没有不存瑕疵的感情……”秋水凝接着说道，“我承认，我对你动了心。可是，那也只是在一时激情之下感觉罢了。等到热情消退，柴米油盐变成每天的日常。猜忌和矛盾就会渐渐浮出水面，成为越来越长的尖刺，磨损着你我之间的感情。”
　　“你是家世渊源的世家弟子，是前途大好的法律界新贵。你需要的，是能够帮你四处交际，开拓人脉的名门淑女。最不济，至少也要能够帮安定后宅，主持家务。而我……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我名声狼藉，风流浪荡。你的族人下属不会接纳我，你的同僚上司不会尊重我……你也不可能为了我，得罪他们所有人。”秋水凝理智冷静的分析道，“原本，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总有机会让他们慢慢对我改观。可是如今……就连最基本的时间我们都不再拥有了……”
　　“如果你就这么抛下一切跟我走了，那我真的就成了祸害你的罪人。”秋水凝接着说道，“那些在乎你，关心你的人，都不会原谅我。而我也不能让你为了我，失去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我不在乎！”江云浦低声吼道，“那些东西怎么能与你相比！和你比起来，放弃什么都不可惜！”
　　“可是我在乎！”秋水凝大声说道。
　　“别急，你听我说完。”紧接着，见到江云浦又欲争辩，秋水凝连忙又加上一句，打断了他几欲出口的话。
　　秋水凝接着说道：“云浦，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也并不觉得，你我之间的感情，真的就比不上你那些事业家人来的重要……”
　　“而我不让你因为我放弃这一切，归根到底，只不过是因为我自私罢了。”秋水凝神色肃穆的剖析着自己心底的想法，“如果你就这么跟我走了，短时间内，我会感激你，而时间长了，我就会觉得，是我对不起你……”
　　“每次看到你，我就会觉得，‘啊……这个男人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倾尽所有都无法报答他呢……’不但我会这么认为，我身边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久而久之……终有一天，恐怕……连你也会这么认为……我会在愧疚之下一步步退让，事事以你的想法为先，渐渐失去自我……而我的骄傲与坚持，会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之中一点点消退，终究变成另外一幅完全不同的模样。”
　　“你明白了吗？”秋水凝沉声道，“我终究是个自私凉薄的人，见不得自己变成那么卑微的样子……我害怕终有一天，当我照镜子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竟不认识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更怕有朝一日，你终会发现，你所爱着的，那个胆大妄为离经叛道的女子，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看……爱上我有什么好的呢？”秋水凝终究还是挣开了江云浦的手，后退两步，看着他认真道，“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考虑的仍旧只是自己。很可笑吧？你明明都已经愿意为我放弃一切，而我却还在斤斤计较着得失，害怕的竟是自己会因为爱你，付出太多感情……”
　　江云浦面色沉静的看着她。哪怕是听到秋水凝这般匪夷所思不合常理的言论，他也丝毫没有觉得惊诧。
　　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秋水凝是这样的女子了……
　　秋水凝是自私的，而她也从不掩饰这种自私。至始至终，她终究还是爱自己更多。无论是家人还是爱人……无论她对那个人多好，但是在她心里，最爱的始终还是自己。
　　可是江云浦却并不觉得秋水凝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这个世界，对女人本就残酷。女子生来心软，无论在家庭中还是在爱情当中，她们总是付出的更多。人们歌颂女子的深情，母爱的伟大，但却也默认了女性的这种付出。久而久之，女性的这种付出，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男人可以从事任何职业，女人可以选择的范围却极其有限。如果男女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大家口诛笔伐的一定是女人；如果当一对夫妻的利益产生矛盾的时候，女人总是被默认应该牺牲妥协的那一个。无论是社会风俗，大众认知，还是国家律法，似乎都默认了女性的退让与付出。
　　所以，江云浦觉得，秋水凝这样很好。这世上，她所能得到的爱太少了，她合该更爱自己一些；能够保护她的力量太少了，她就应该把自己保护的更好一点……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能在一次次的磨难中走到今天？
　　若不是秋水凝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根本就不可能认识今时今日的她……
　　想到这里，江云浦反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江云浦反常的笑容反而让秋水凝觉得不安，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江云浦仍旧笑的恣意开怀，“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对！你本来就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人，值得世上最多的爱。不但我爱最你，你自己确实也应该最爱自己才对。”
　　“你……”秋水凝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她万万没想到，在她下定决心剖析自己，揭开自己的真实想法之后，江云浦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爱人如此自私，连多付出一点感情都要斤斤计较，他不是应该心灰意冷吗？怎么会反而一副庆幸不已，无比开心的样子！
　　“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江云浦一脸轻松的笑道，“无论这个世界对你多么残酷，无论经历怎样的磨难，你始终没有忘记应该更爱自己……而你既然爱着自己，就绝对不会放弃去爱这个世界……”
　　“我相信，无论将来你的世界里有没有我，你都会过的很好。”江云浦接着说道，“这样很好，真的很好……答应我，你一定要尽可能的多爱自己一些，无论遇到什么，无论失去什么……你始终都要记得，要爱自己更多一点……”
　　“仔细想想，我对你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呢……”江云浦看着她微微笑道，“想想看，你还有那么多书没有读过，那么多美食没有吃过，那么多美景没有看过……还有那么多的地方你没有去过，那么多的事情你没有体验过……你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让自己过得无聊，爱情与家庭，对你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这样看起来……像我这样，牵绊这么多，只会扯你后腿的爱人，确实是配不上你呢……”


第131章 向前走，别回头
　　江云浦觉得， 遇上秋水凝这样一个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人，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婚姻，爱情， 家庭……这些对所有女人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对秋水凝来说，只不过是她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装饰品……她早已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 也懂得自己生命的意义。因此，她不会为任何人或者感情妥协停留……
　　他无比欣赏这个女人的坚强，但却无比挫败于她的独立……
　　“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江云浦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缠烂打让你为难的。既然叶兄安排你出国，那你就放心的去吧！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自然应该尊重你的选择才是。”
　　秋水凝闻言，默默回过头，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在开口之前，她早已想的清楚明白，这段感情对两人都是有害无益。当断则断是最好的选择， 趁两人感情还未很深的时候断开， 将来日子久了， 也就渐渐淡忘了。总好过像祝云芳和马将军一样， 在误会与纠结中一日日消磨着彼此的感情， 直到把情侣变成怨偶……
　　可是，当如今江云浦如此干脆的答应放手之后， 她的心中却仍旧忍不住涌出苦涩……
　　思及此， 秋水凝连忙轻轻摇头，杜绝自己继续想下去。这般不干脆， 实在是太不像她了。要是再这样优柔寡断下去，就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日子总是要过的，每个人都应该向前看。她从不会为那些终将逝去的东西停下自己的脚步。她秋水凝，无论遇到怎样的磨难，都应该抬头挺胸的继续前进。
　　秋水凝相信，无论是她还是江云浦，将来的日子都会变得更好。也许终有一日，真的会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数年之后，他们终会在外国的某处相遇。也许那时，他们彼此已经找到了新的归宿。她还能如自己所说的一般，心平气和的请江云浦喝上一杯咖啡……
　　秋水凝默默加重了脚步，暗暗压下心头的酸涩。
　　马家大宅的事情过后，转眼间已经过了小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所有人都非常忙碌。
　　那件事过后没几天，住在养老院的洛夫人就传来了死讯。韦梦寒夫妇匆匆赶去，也没能来得及见老太太最后一面。随即，接下来的日子里，韦梦寒夫妇开始为了料理洛夫人的后事而忙碌。一连几天都不曾露面。
　　因为去的仓促，洛夫人什么话都没有留下。至于死因，似乎是正常的寿终正寝，至少警方那里并没有查出什么。秋水凝也不想再关心这些事情，毕竟她也需要开始为自己出国的事情忙碌了。
　　叶修竹的效率很高，他很快就安排好了秋水凝的出国事宜。反倒是秋水凝，她自己的事情比较麻烦，数量不少的藏书，未写完的手稿，没处理完的合同……每一样都需要她亲自操心。还好之前的一场大火，把她绝大部分的藏书都付之一炬了。要不然，单是处理那些数目惊人的藏书，都要花去不少的时间。
　　叶婉清对于刚相认的姐姐就要远赴海外这个事实表达了极度的不满。为了保护她，叶修竹并没有告诉她关于“虞美人”的事情。可这样一来，秋水凝如此仓促出国的原因就不好解释了……虽然对外他们说的都是秋水凝连受打击，决定出国散心外加留学。但是这个理由自然是无法说服知道部分内情的叶家小妹的。
　　当然，她也隐约知道，关于这次的事件，兄姐还有一些隐情是瞒着她的。而姐姐需要匆匆出国，自然是跟这些隐情有关系。可是，这并不妨碍她装作不知道，抓住这个机会大吵大闹一番，借此谋求属于自己的权益。
　　是的！权益！她也要出国！既然姐姐都要走了，而哥哥是外交官，一年里面至少有半年都是待在国外，那么凭什么单单把她一人留在国内！她不管！她要跟姐姐一起走！好不容易才相认的姐姐！她才不要放手！
　　“婉清出国……也行……”听到婉清的要求之后，秋水凝思索了片刻之后，就同意了这个想法。
　　“咱们都在国外，留她一个人在国内确实也不放心。”见叶修竹仍有些不太赞成，秋水凝劝慰道，“反正你本来就有过两年就让婉清出去看看的打算，现在这样只不过是提前几年而已。况且，有我在一旁看着，你也应该比较放心才是。”
　　“……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叶修竹呲牙道。
　　对于自己这个大妹妹招惹是非惹麻烦的能力，叶修竹可是深有体会的。在国内自己的地盘上，她都这么能折腾，这要出了国，她还不得上天？
　　国外社会风气倒是比较开放，但是那些外国人的心智想法却比国人要单纯直接的多。自己这个多智近妖的妹妹跑到国外，还不得把人家玩死？
　　他真怕有一天，他突然一回头，发现小妹妹也已经变成这样了……这可是他们老叶家唯一纯洁的一根小苗苗了啊！
　　“我就知道！叶修竹！”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叶婉清突然愤怒不已的狂吼着扑向了自家哥哥，“我之前就奇怪，明明我们姐妹同在一个城市，怎么这么多年就都不让我们相认！原来果然是你！说！你是不是跟那些无聊的凡夫俗子一样！看不起我水凝姐姐！觉得她离经叛道品行不端？”
　　“这……这……我真没有……”叶修竹觉得自己真的很冤。不跟叶婉清相认，这个决定明明是秋水凝自己决定的，如今却要他来背这个黑锅……
　　叶修竹抬头去看秋水凝，只见秋水凝有些心虚的默默移开了眼神。他绝望的发现，自己被自家妹妹无情的出卖了。
　　其实秋水凝的心里是这么想的，毕竟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既然道友都已经死定了，那实在没必要再搭上贫道一条命对不对……她好不容易才跟妹妹相认，总要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不是嘛。至于叶修竹，嗯……反正他作为哥哥的形象一直以来就是那样，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估计也没什么下降的空间了。
　　于是秋水凝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把自家亲哥给卖了。
　　于是叶修竹就在一个亲妹妹的陷害与另一个妹妹的谴责之中，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绝望……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分啊！”叶婉清继续揪住她哥的耳朵怒吼道，“你明明就知道的！在我还不知道水凝小姐就是我姐姐的时候，我就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喜欢她！那么期待跟她见面！然而你却因为介意那些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害我损失了那么宝贵的跟姐姐相处的时间！”
　　叶修竹完全无言以对，行吧，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了，当这个秘密曝光的时候，这口黑锅最后肯定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毕竟以他家大妹妹的性格，是决计不可能站出来帮他洗白的。没有落井下石顺便再踩上一百只脚，就已经算是她心慈手软了。
　　“现在，你竟然还想阻止我跟我姐一起出国！”在相依为命多年的哥哥，与新出炉的空降姐姐之间，叶婉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素未谋面的姐姐。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偶像加亲姐呢！
　　“行行行……我同意，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叶修竹只能无条件妥协，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坚决的阻止叶婉清出国的。毕竟现在国内形势渐渐紧张，放妹妹一个人在国内，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放心。
　　“不过……那个谁呢？他真的不跟你一起走？”反复想了想，叶修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自从那天让江云浦送秋水凝回家之后，那小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是身为律师，需要处理一些与秋水凝相关的法律文件，他也只是派了助手过来处理的。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叶修竹并不知道那一天江云浦与秋水凝究竟聊了些什么。在他看来，他是很支持江云浦跟秋水凝一起走的。毕竟他的工作需要在各个国家之间经常来往，并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国家。放妹妹单独在国外，他也不放心。如果江云浦能跟着一起走，那他就安心多了。
　　“他不会跟我们一起走的，我们都已经说好了。”秋水凝语气平淡的说道。
　　如今，她已经能够神色如常的说出这句话了。虽然在出口的时候，心头仍旧会涌起一股股苦涩。
　　“亏我还那么看好那小子！没想到也是个靠不住的！”叶修竹忍不住忿恨道。
　　“哥你别这么说。”秋水凝为江云浦分辩道，“是我不让他跟的。人家有家有业的，做什么让人家跟着我颠沛流离？”
　　“有家有业怎么了？难道家业比得上我妹妹？我妹妹难道不值得吗？”叶修竹理直气壮道。他坚信他家妹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第132章 何谓真爱
　　“哥……你别闹了……”秋水凝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孩般任性的叶修竹， 宽慰道，“我连人家的女朋友都都还不是，做什么让人家放弃那么多？欠了人家的， 将来总归要还。你不是也说过吗？这人情债啊……最难还了。你想啊， 他要是真跟我走了，那我岂不是以后就只能对他死心塌地了？我还好意思甩了他吗？世界那么大， 这万一以后我要是发现了其他好男人，岂不是就没机会了？”
　　“那也是……”叶修竹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他突然又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妹妹道，“妹啊……你说这话，以后不会给哥找个黄毛妹夫回来吧？哥哥我可是个保守的人，这可有点接受不了啊……”
　　叶修竹虽然身为外交官，常年在各个国家之间来回跑。但始终是个相对保守的中国人， 对于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始终还是有点抵触情绪的。他想象了一下，很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家宝贝的妹妹， 会挽着一个金发碧眼或者红发蓝眼的外国人回来，亲亲热热的跟他介绍，这是他妹夫的场景……脊背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谁知道呢！”秋水凝见到哥哥脸上铁青， 忍不住故意逗他道， “也许不是金发碧眼， 干脆找个漆黑如炭的回来， 也说不定啊！”然后成功的看着她家哥哥的面色从绿到紫， 从紫到蓝，那眼神变的好看极了。
　　“不行不行！哥哥我坚决不同意！”叶修竹猛的蹦了起来，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强烈的散发出反对的意见。
　　然后紧接着， 他就看到对面的那对姐妹已经笑做一团，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顿时知道自己这又是被耍了。
　　于是他狠狠的瞪了自家不省心的妹妹一眼，又坐下来，小心的问道：“可是我看那江家那小子，对你确实是真心的。你真的舍得？”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秋水凝神色一紧，但随即放松面色，接道，“当年楼尽雪对我不也很好？说舍不也就舍了。”
　　“那怎么能一样。”叶修竹正色道，“当年，我从头到尾都没觉得你有爱过尽雪。你对他，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更接近于亲情与憧憬。”
　　“你不肯让江云浦跟你出国，可是为什么，当年却能开口让楼尽雪跟你走呢？”叶修竹一针见血地问道，“楼尽雪当年如果跟你一起走了，他不也是抛弃了一切吗？你当初怎么没有觉得不能这么做呢？可是如今，江云浦需要放弃的其实并不是那么多，只不过是要将事业的重心转移到国外去罢了。但是你却反而不肯了，为什么？”
　　“我……”秋水凝被问的愣住，她仿佛第一次考虑这样的问题。
　　“因为你有这个自信，你觉得你能回报给楼尽雪的更多。所有他为你放弃的，你都能帮他挣回来。”叶修竹认真的分析道，“最重要的是……如果有朝一日，楼尽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你根本也不怕他离开，这是你能够大胆开口的底气。”
　　“这……我……”秋水凝顿时语塞。但她不得不承认，他们毕竟是兄妹，叶修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想法与她最为接近的人。他所说的，可能就是事实。
　　楼尽雪从小在她父亲身边求学，吃住几乎都在他们家。她自从懂事的时候起，就认识了楼尽雪，从小就把他当哥哥一般看待。对于秋水凝来说，成熟稳重的楼尽雪其实比跳脱活泼的叶修竹更像一个哥哥。她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有促成她与楼尽雪婚事的意思。所以在她的心中，其实早已默认了这个选择。
　　她与楼尽雪，还未来得及相爱，就已经成为了亲人。所以，在楼尽雪没有选择她的时候。她虽然伤心失望，但却不曾痛不欲生。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她过于冷情理智，即便是深爱之人，在她看来也要算清楚是不是值得付出。
　　但是……也许如同叶修竹所说的，这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曾真正的爱过楼尽雪。
　　“可是江云浦却不一样。”叶修竹接着说道，“你害怕他为你付出的感情你无法回报，更害怕……万一有一天，他反悔了，你会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你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干脆自己先逃了。免得将来愈陷愈深，无法自保。”
　　叶修竹一针见血的揭穿了秋水凝的伪装。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妹妹，知道她虽然看起来坚强，但是内心柔软纤细，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她将自己用厚厚的坚甲保护起来，用一层层硬刺将自己伪装的无坚不摧。总是与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任何人的交往都保留几分，生怕自己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也许你是对的……”长久的沉默之后，秋水凝才缓缓开口道，“能够算清楚得失的感情，从来都会不是真正的爱情。说来也是可笑，身为名满沪上的作家，我明明写出了那么多本爱情小说。但我自己却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也许……我确实已经爱上了云浦而不自知……”秋水凝幽幽道，“所以我才会患得患失，不知所措……可是我终究是个胆小鬼，害怕这种不能自己的改变……所以我才会反而把他推的远远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已经拒绝了他……像我这种自私的人，终究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我只希望，错过这份感情，将来你不会觉得后悔……”叶修竹沉声道。
　　他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妹妹，虽然舍不得妹妹嫁人，可是他更舍不得妹妹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秋水凝默默低下头去，叶修竹与叶婉清见状，也不再开口。感情这种事情，只能让她自己想通，其他人终究无法干涉。
　　日子很快过去。又过了几日，叶家兄妹终于登上了前往美国的客船。
　　看着眼前的大陆在海平线上一点点退去，秋水凝不禁感慨万千。这片曾经给她带来过无数伤害，但她却始终深爱着的土地啊……她再怎样不忍离去，可是终究却却不得不离去……只是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这片土地上……
　　“姐姐，你既然舍不得江哥哥，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只要你肯开口，他一定是愿意跟你走的啊！”身边叶婉清再忍了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很明显？”秋水凝闻言不禁一愣。
　　“简直太明显了好吗？”叶婉清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我真该给你拿一面镜子瞧瞧，一向睿智的大作家，什么时候这么魂不守舍过！这几天咱们办理出国的事情，你说说，从头到尾你出过多少次错了？最后连你的行李都是我打包的，要不是哥哥盯着你，你估计连船票都能忘记！”
　　“我……我那是……”
　　“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思念故土，不忍远离。”叶婉清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道，“十几岁就能一个人包裹款款离家出走，直接横跨半个国家的人，我才不相信你对故土有那么留恋……你舍不得的，根本就是那个人吧！最后上船的时候，看你磨磨蹭蹭的样子，一会儿数行李，一会儿买这买那，不到最后一刻简直都不肯登船，还不是想等那个最终也没有出现的人？”
　　“舍不得……也要舍……”秋水凝难得倒是没有继续反驳，而是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想必这些天里，她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不过江哥哥也是的！”紧接着，叶婉清又忍不住抱怨道，“竟然真的不来送我们。就连那个警官大叔都来了，他也没来。真是的，不就是被姐姐甩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烈女怕缠郎懂不懂啊！被我姐姐这样的女神拒绝个十次八次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婉清，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嘛！”秋水凝哭笑不得的说道，“不过，已经都无所谓了……我早已做了选择，他也是。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你看，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出现，这就是他给我的答案。”
　　“那……如果江哥哥最后出现了呢？你会开口让他跟你一起上船吗？”叶婉清俏皮的歪着头看着她说道。
　　“我也不知道……”秋水凝的眼神中也带出了几分迷茫。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
　　那一刻，她真的是在等江云浦吗？如果他真的出现了，自己又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邀请他一起上船吗？这不可能，她自己也知道这不现实，她不可能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
　　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对江云浦说什么呢？她又希望江云浦对她说些什么呢？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仿佛是想要坚定自己的想法一般，秋水凝重复的说着，“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们之间，该说的话，早就已经说完了，再见面不过是徒增烦恼。剩下的，会随着时间抚平的……”


第133章 为何而来
　　““姐姐！”叶婉清有些懊恼的看着她。这段时间的相处， 她也算了解了自家这个姐姐无比别扭的性格。眼见她好不容易才有点松动，似乎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了，没想到一个回头她就又缩了回去。
　　“算了， 我们别想这些了！婉清你知道吗？我啊……可是很期待外面的世界的！”秋水凝话锋一转， 语气中带着些异于寻常的兴奋，“在海的那一边， 风土人情，饮食习惯，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在那里，有的是我们没见过没吃过没玩过的东西！那里的女孩子可以随便上街，可以穿任何自己喜欢的衣服！世界这么大这么精彩，再过一年半载， 谁还记得那什么江哥哥王哥哥的啊！”
　　“秋小姐，你这话说的……可真是让我伤心啊……”正在此时，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姐妹二人闻言大惊， 连忙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沿着甲板向她们走来的那个英俊男子，不是江云浦又是谁？
　　“竟然只有一年半载吗？我以为再怎么不济……起码也应该被人记个三年五载的呢……”江云浦微微笑着走近了两人， “某人还说什么， 再过几年国外偶遇的时候要请我喝咖啡呢……原来竟都是骗我的。幸亏我当机立断， 不然等到相遇的时候， 某人说不定连我姓什么都要不记得了。”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秋水凝捂住双唇，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涌出了泪水都没有发觉。直到此刻，她才终于察觉到， 自己竟至始至终都是期待着这一幕的……
　　“我不跟来， 怎么会知道你竟然如此绝情呢？”江云浦缓步上前，轻轻拉起秋水凝的手， 微微笑道。
　　一旁的叶婉清见状，连忙捂着嘴，掩着脸上几乎就要掩饰不住的笑容，快步离去了。
　　“你……”秋水凝语气哽咽，却不防江云浦一下靠在了她的肩上。
　　“先别说话，让我靠一靠……”江云浦将头种搁在秋水凝的肩头，靠在她耳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都好几天没睡过觉了，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差点把没累死。”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啊！”秋水凝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交接工作嘛！”江云浦低声说道，“差点没赶上！还好叶兄偷偷放水，又找借口拖了两天……”
　　“原来你俩是说好的！”秋水凝还没来得及感动多久，竟被气笑了，“我就说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一趟航班，竟是为了配合你！你倒是很厉害嘛，连我身边的亲人都买通了！”
　　“这还不是叶兄担心你！”江云浦理直气壮的说道，“他说，他害怕你不知道哪天，就给他带个不知道金发碧眼还是红发蓝眼，说不定是漆黑如炭的妹夫回来，所以只能选择支持我啦！”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人呢？”秋水凝质问道。
　　原来如此，她就说嘛！之前在码头的时候，她总觉得陈国豪他们几个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要说依依不舍确实是有的，只是当最后她开始磨磨蹭蹭不肯上船的时候，这几个人反而表现的比她还要焦急。大概是因为某人已经早早上了船，要是最后一刻她反而反悔不肯上传了，那这篓子可就大了……
　　“让我算算，这么大的事情，陈警官肯定是知道的。”秋水凝开始掰着手指一一盘算起来，“我哥是你的同谋就不用说了，梦寒肯定也知道吧？你是他老板，跑路不可能不跟他交待一声。哼！就他那破烂演技，从头到尾竟然没出什么差错，也算是奇迹了。”
　　秋水凝一边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湿润，一边数落着。其实哪里是韦梦寒演技突然爆发，明明就是她自己心绪不宁，从都到尾都没有仔细看过人家罢了。
　　“梦寒既然知道，那絮暖自然也是共犯。所以，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我和婉清两个人吧？”秋水凝分析了一圈，干脆利落的下了结论。
　　“大人英明。”江云浦面带讨好的笑了笑，没有否认。
　　“你的工作呢？你跑来了，你的工作和产业要怎么办？”秋水凝继续追问道。
　　“我已经把剧院交给梦寒了，家族的产业也都托付给了我的一位堂兄，至于事务所，则交给副手打理了。那小子这几年几步很快，如今的实力也足够独当一面了。”江云浦一脸风轻云淡的解释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冷静下来之后，秋水凝忍不住质问道，“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怎么还是跟来了？”
　　听了江云浦的解释之后，秋水凝依旧不能平静。她心里很清楚，事情并不是像江云浦说的这么简单。
　　剧院还好说，本就是江老爷子强行托付给江云浦的，能转交给韦梦寒，江云浦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家族产业也不是重点。毕竟江家是个大家族，江云浦虽然是江家公认这一代的掌舵人。但若他真的执意推脱，江家也并不是没有其它优秀的子弟能够接手。
　　唯一的问题是江云浦的律师事务所，那才是江云浦多年心血所在。
　　秋水凝清晰的记得，早在江云浦还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江老爷子就曾面带骄傲的对她说过。自己这个儿子，立志将现代律法带到国内。为更多的人谋求法律的公正，成为推动国家进入现代法律社会的先驱。
　　江云浦的这个理想，是他从小就已经立下的。很崇高，也很伟大。多年以来，他也确确实实走在这条道路上，并且一步步的缩小着与自己最终目标的距离。
　　正因如此，在决定离开的时候，秋水凝才那么坚定的不同意带江云浦一起离开。因为她深深知道，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她带走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男人而已。还会是无数人得到法律的守护，获得公平，公正的希望……
　　想到这里，秋水凝心中刚刚涌起的喜悦，顿时渐渐冷却下来。
　　“这你可就说错了。”江云浦突然开口反驳道，“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我去美国，可是为了自己的事业。”
　　“呵！你这是骗鬼呢！”秋水凝冷笑道，“我可不知道，你的事务所什么时候业务已经拓展到可以接跨国案件了。”
　　“那暂时还没有。”江云浦道，“我是为了别的事情去的。”
　　“说来听听。”秋水凝索性靠在栏杆上，抱着双臂准备看他能扯出什么理由来。
　　“这些年来，我也已经看得很明白了。”江云浦正色道，“如今国内所谓的律法，其实不过是财团军阀们的一言堂，普通人想要寻求所谓的公正难如登天。现在的国家之内，军阀势力无比强横，所谓的律法，法制，公正……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这样的局面，根本就不是靠一个或者几个律师能够改变的。”
　　“而我的律师事务所，这些年来看似风光，其实只不过是权贵之间相互博弈的工具罢了。离我心中想要的正义还差的太远。”江云浦接着说道，“这几年我也想了多，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走的路，这也并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
　　“那么，这与你去美国又有什么联系呢？”秋水凝问道。
　　江云浦所提到的这些问题，秋水凝当然也非常清楚，因此她很容易就接受了江云浦的这番说辞。
　　“我并不想多年所学被白白荒废，也不想继续担任权贵们博弈之间的棋子。”江云浦正色道，“这些年来，前往他国谋生的国人越来越多。而欧美的法庭，则几乎一直都是白人的一言堂。”
　　“没有人能保护我们的国人，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江云浦道，“而我，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在国内又难以施展才能。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走出国门，为漂泊在外的同胞们做些什么呢？”
　　“所以你明白了吗？”江云浦总结道，“我并不是为你而来，我只是正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推动我迈出这一步罢了。”
　　“云浦……”秋水凝深情的望着他，眼眶湿润，眼中满是自豪的神色。
　　“‘整个华人界最优秀的大律师’！水凝，你觉得这个名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适合我？”江云浦一脸骄傲的问道，“你男人这么优秀，有没有特别感动！是不是觉得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是啊！我感动极了！”秋水凝忍不住扑在他怀里笑了起来，同时又忍不住嘴硬道，“不过当初究竟是谁说的，对我这种人来说，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毕竟我还有那么多书没有读过，那么多美食没有吃过，那么多美景没有看过，那么多的地方我没有去过，那么多的事情我没有体验过……你看，我既不缺钱，也不缺兴趣爱好，一辈子都不会让自己无聊……所以，世界第一优秀的江先生呀！你要怎么留住我的心呢？你就不怕哪一天，我再次把你给甩了吗？”
　　“不管你跑到哪里，我总归是能追上你的。”江云浦胸有成竹的说道，“等到我把事业开展到全世界之后，无论哪里我都能陪着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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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换工作，忙的一团乱。不过终于快完了，争取明天更新大结局。新文等下个月换好工作稳定下来再开坑吧……


第134章 永远的白玉兰
　　“而且我可不怕你为了兴趣爱好甩了我，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江云浦接着说道，“想想看吧，如果有我在身边的话， 你将来的日子可是会更加精彩的哦！”
　　“你喜欢读书， 我可以跟你一起读。可是我们喜欢的作品类型肯定是不太一样的，然后我们会为了书的内容和结局争论不休……”
　　“你喜欢美食，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品尝。不过你是江西人，我是上海人，我们喜欢的口味可能会不太一样，每天都可以为了哪种口味更加好吃讨论一番……”
　　“你喜欢美景，我可以跟你一起四处旅行欣赏。只不过你怕冷我怕热，这样正好， 冬天的时候我为你取暖，夏天的时候我帮你降温……”
　　“而且我们有两个人，那些没体验过的事情， 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种的尝试方式；也会从更多的角度发现我们所好奇的，想要去尝试的事情……”
　　“这样想一想，有没有觉得， 有我的日子更加精彩呢？”最后， 江云浦总结道， “一个人体验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 每天想着怎么说服对方， 就觉得很有趣了。以咱们俩的口才，我们每天都能想出一百零一种理由说服对方赞同自己的观点， 哪怕是不出门待在家里， 我们也能有做不完的事情……”
　　秋水凝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她猛的捧住江云浦的脸， 用力的吻了上去。
　　是啊！他们都是如此骄傲与优秀，既不愿意委曲求全，更加不愿意让对方为自己妥协。他们谁都不是那种需要有一方牺牲退让，才能让感情维系下去的人。
　　他们是平等的，是默契的，在这段感情里，没有谁需要为谁牺牲。他们只是一起携手，共同走向了另一段新的旅程。
　　面对意中人的投怀送抱，江云浦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客为主，将秋水凝压在自己怀里，重重的深吻了下去。
　　不远处，正猫在角落里偷看着这边的叶婉清，此时拼命拽着她哥的衣角，死活也不肯让那个怒发冲冠的兄长冲出去。
　　“你这混蛋，明明在那一天就已经决定好了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偏偏要瞒着，害我情绪低落了这么久……”一吻过后，秋水凝懒懒的靠在江云浦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胸口，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如果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做什么不跟她直说呢？她的顾虑和犹豫，她拒绝对方的原因……她相信他都明白。他们一向是那么有默契，有些事不需要说明就已经心意相通。
　　她又不是是那种不明事理，听不得人劝的女人。若是江云浦当时就有这样的想法，完全可以直接告诉她嘛，难道她还会掩耳不听不成？
　　秋水凝懊恼的想着，她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估计早就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了。她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只怕也被这人看了笑话。
　　理智冷静的活了二十多年，事事讲原则摆道理，冲动这种事情，跟她永远都是无缘的。难得被感情控制了一回，还做了不少傻事，竟然就这么被人耍了。要说秋水凝心头不恼火，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该！就该让你尝尝这种滋味。”江云浦这次完全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而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轻轻弹了一下秋水凝的脑门，“跟你讲道理？你哪一次做决定，有事先问过我的意见了？哪一次不是表面上说的好好的，结果一回头你还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就像这次，你问都没问过我，凭什么就替我决定了我就不能出国？就该让你知道，被人蒙在鼓里是个什么感觉，省得你下次又擅作主张！”
　　“在你毫不犹豫的告诉我，说我们没有以后了的时候，你想过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江云浦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又弹了她一下。“我不过是晾了你几天，你就受不了了，可是你呢？毫无征兆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说分手就分手，当时立马就要跟我江湖再见了，你知道我那会儿有多绝望吗？”
　　“我们那个时候还没确定关系，算不得分手……”秋水凝忍不住弱弱的说道。
　　“你还说！”江云浦闻言又是一下。他可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秋水凝一个深刻教训的。
　　江云浦觉得，秋水凝这毛病一定不能惯着，什么事情说决定就决定，完全不跟别人商量，一点也不给人留反对的余地……下次要是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他可不一定还经得起！起码能让他少活好几年！他可是盘算好了要跟这个女人白头偕老的，在此之前，当然要保证自己不能被这女人活活气死。
　　原本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直到在美国登陆之前，都要一直躲着秋水凝不见她的。客船航程不短，抵达美国少说也要好个把月的时间，这一次说什么也要让秋水凝受一个深刻的教育才行。
　　而这一次，就连身为大舅哥的叶修竹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秋水凝这种动不动就擅作主张乱来的性格，一直以来都让叶修竹颇为头痛。眼看就要前往那个社会关系更为复杂混乱的国度了，叶修竹可不想自己依然每天都要活在提心吊胆当中。
　　只可惜，刚上船没多久江云浦就已经忍不住了。看到秋水凝那副魂不守舍郁郁寡欢的样子，直让他心疼不已。本来还有几分犹豫，但是秋水凝那句“再过一年半载，谁还记得那什么江哥哥王哥哥的啊！”彻底把他炸了出来。
　　他就知道！他就不应该期待这个女人拥有所谓的多愁善感这种情绪的！再怎么样深刻的打击，也不可能让她消沉太长时间，她永远都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若是他真的按照计划，消失一个多月之后再出现……呵呵，他相信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真的有本事把他直接给忘在太平洋里！
　　“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眼看江云浦越想越气，抬起手来又想弹她的额头。秋水凝连忙捂着脑袋，语气哀婉的低声讨饶起来。
　　此刻的秋水凝竟然显现出了几分属于小女生的娇俏，这种神情，在一贯气势逼人，冷静自持的秋水凝身上是前所未见的。江云浦看的眼神发直，这样的秋水凝在他眼中充满了不一样的魅力。
　　他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这个女人就像一个迷宫一样，永远又挖掘不完的宝藏。他不知道，秋水凝究竟还有多少付面孔是他所不知道的……当然，这些宝藏，他会在将来的日子里，一一挖掘出来的。
　　秋水凝这样女人，千载难逢的撒一次娇，简直就是大杀器。任凭江云浦心头憋了再多的火气，此时此刻也再发不出来……
　　“对了，水凝，我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你。”江云浦轻轻叹了口气，默认了自己终究还是拿秋水凝没有办法。
　　他微微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郑重其事的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来。红色的丝绒盒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映出美丽的光斑。
　　秋水凝接过盒子轻轻打开，瞬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随着秋水凝的轻呼，被她从盒子中轻轻取出，放在摊开的手掌上的，是一枚精致的白玉兰胸针。
　　金色的底托轻柔的包裹住那一丛娇嫩的白色花朵，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花瓣，都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花朵姿态舒展，美不胜收，花瓣薄的仿佛透出光来，但却每一片都栩栩如生，就连花瓣上的脉络都几乎清晰可见，花蕊上还沾着几颗露珠，宛如真的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花蕊滑落。
　　“这是……”秋水凝动容道。
　　她不是不懂金玉，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样高品质的羊脂白玉万金难求。但如果只是玉石也就罢了，毕竟再怎么珍惜的玉石也是有价的，可这雕工则更是难得。有这般手艺的人都是大师国手。
　　到了他们那个地位，一般只会雕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旁人想要请托他们出手专门定制一样物件可谓极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求到这样一件堪称艺术级别珍品，江云浦不知道花费了几多心思。更不要说，这段时间里他本就忙的脚不沾地了……
　　“你这人……你这人真是的……”秋水凝哽咽道。
　　她又如何能不明白，江云浦为什么会送她这样一枚胸针？
　　那白玉兰是她最初的希望，也是她最后不舍的期盼……是那个她想要停留，却最终错过的城市的象征，是她认可的第二个故乡的寄托……
　　“本来想要送你一整套白玉兰的首饰的……”江云浦解释道，“可是大师说，时间仓促，最多只能做到这样了。”
　　“这样一来，你最爱的白玉兰，就可以一直跟着你了。”江云浦拥她入怀，微笑着说道，“你看，这样多好，只要有你在，那里就会有白玉兰；无论你走到哪里，那里都是盛开着白玉兰的地方……”
　　客船渐渐远去，那缓缓消失在地平线之下的，是他们永远的故乡。他们也许再也无法回来，但他们却永远希望那片土地会变得更好。直到他们终能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那里依然是盛开着白玉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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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篇完结的长篇文，也是一篇难产严重的文……从最开始发文到最后一章结束，竟然经过了三年多。
　　其实全文很早就差不多完结了，只有最后一章拖了整整三年……写到结局的时候，怎么写都觉得很不满意。于是反复修改……一拖二拖的就……嗯……
　　直到三年后，终于有了灵感，一口气把最后一章写完不说，还把整个结局都大改了……后面的五六万字差不多都是重写的，最后一个故事的结局整个都不一样了……
　　这个结局告诉我们，写文，千万不能拖，一拖，就会对以前的想法各种不满，拼命想要改了它……
　　然后这文就这么成了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