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温柔甜美》
作者：画盏眠


　　文案：
　　乔皙熬了两年的项目被人中途截胡，她人美心善，直接反截了对方心尖尖的大项目。
　　大项目原著难搞，OK，她去搞。
　　原著指定导演沈醉，OK，她去敲。
　　沈醉行踪不定难以联系，OK，她去找。
　　好不容易找到人说明意图送上厚礼。
　　对方礼貌回拒：“虽然家里刚从财富榜第一掉到第三，但暂时不需要我赚钱维持，比起暗无天日的工作，我更向往一场浪漫纯粹的爱情。”
　　乔皙心里骂骂咧咧，笑容温柔甜美：“那就更要收下了。”
　　沈醉不明：“嗯？”
　　乔皙声音清悦：“礼物本来是送给一个才华横溢潇洒倜傥的乙方，现在，”她顿了顿，眼波潋滟，“是送给我心神俱往的一见钟情。”
　　*
　　沈醉知道乔皙的嘴骗人的鬼，乔皙唯利是图项目第一。
　　他绝不可能喜欢乔皙，只是闲得无聊，想纠正一下这位“烧命赚钱”“爆款推手”“资本印钞机”的价值观而已，只是纠正着纠正着，把自己赔了进去。

　　【小剧场】
　　恋爱前。
　　沈醉：“美好事物千千万，恋爱这事我不干。”
　　“女人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恋爱后。
　　沈醉：“老婆，我想你了。”
　　“老婆，剧组其他人都有人探班，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老婆，多陪陪我好不好QAQ”

　　外温柔甜美内果断狠辣能嗲能刚专注事业·女制片X温柔倨傲不羁主要是不想工作的导演不是好霸总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乔皙 ┃ 配角：沈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打脸日记！
　　立意：努力工作天天向上！


第1章 一分甜1   越绝世的难我越喜欢上。
　　三月春意盎然，风过花苞，揉出阵阵香气。
　　乔皙边出高铁站边讲电话，快而清晰的咬字似清泉脆落动听：“我跟了《雨霖铃》两年，策划换了两个，编剧换了五次，剧本初稿试了十三个版本，全稿大改超过四回，从Word只有《雨霖铃》三个字到项目过会拿S，演员敲好筹备做好临开机了被方雨妍拿两个所谓顶流平台亲生的主演合同整个截下，”乔皙眉眼弯弯地笑说，“我要不从她心窝子里剜块肉，怎么对得起我和团队这么多人熬过的夜秃过的头爆过的痘。”
　　通话那头的前上司兼闺蜜·现全职妈妈唐素问：“所以你动了《见江山》？”
　　乔皙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其他馊汤馊饭我没兴趣。”
　　唐素提醒说：“《见江山》是方雨妍手里最大也是最硬的饼，原著二复指明导演要沈醉，沈醉又极其难敲，不然方雨妍不可能抱着二复亲自操刀的剧本两年不敢开机。”
　　乔皙挑眉笑说：“越绝世的难我越喜欢上。”
　　唐素语重心长：“人沈醉靠处女作就票房十亿横扫国内奖项入围柏林的电影大导凭什么下凡拍剧？你能怎么上？你要怎么上？”
　　乔皙菱唇浅勾：“正面？”
　　唐素破功：“好好说话。”
　　“好好好，”乔皙换了正经语气，话仍旧不正经，“那就要看命运的安排了。”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唐素忍不住吐槽：“我不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但方雨妍属实有病，是不是只要是你的东西她都格外惦记。”
　　乔皙想到了自己和方雨妍种种纠葛，哂然：“人家可不是惦记，人家只是刚好在私人饭局碰到他们，他们刚好有档期。”
　　几步路到停车场，她清清嗓子，模仿方雨妍的语气：“我想说帮皙姐搭个线，没想到他们只和我签，我们都是公司的人，当然要以公司利益为重，皙姐我不是故意的，皙姐你不会生气吧，皙姐你千万不要误会——”
　　唐素阻止：“别说了，我隔夜饭都要吐了。”
　　乔皙认同：“所以我在公司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几天瘦了好几斤。”
　　唐素忍俊不禁，“就你那小脸细腰的，可不能再瘦了，”又细碎地唠叨她一阵，临挂电话问：“那你现在在哪？做什么？”
　　白色埃尔法停在乔皙跟前，车门自动打开，乔皙躬身上车：“渝市。”
　　她意有所指，笑音乘了春风般自在上扬。
　　“旁人敲不动的沈醉答应同我见面。”
　　*
　　车窗外风景如画，乔皙却无暇欣赏。
　　她收起先前的轻松，快速而精准地回复各方信息，冷静气场与甜美面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她向《雨霖铃》导演组致歉，由于工作变动，自己团队全数退出，后续将由方雨妍团队跟进，开机时间暂时不变。
　　导演组只认乔皙不认方雨妍，问乔皙要不要解约走人，乔皙劝导演组和气生财，要是方雨妍给他们摆谱，他们随时来找自己，自己给他们撑腰。
　　接着向《雨霖铃》被换掉的主演致歉，解约流程将由方雨妍团队和他们走，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年轻艺人，希望将来有机会合作。
　　乔皙是谁？手握《飞花令》《问剑》两大爆款的顶流推手、资本印钞机、95后扛把子，星光传媒S评级第一顺位制片人。
　　方雨妍呢？和星光副总裁吴霜关系颇好的资源型制片人，数量堆积，强捧不爆，或者换个好听点的说法，稳中求进。
　　孰好孰劣，一目了然。
　　两个原主演的经纪团队猜到点弯弯绕绕，和乔皙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表示有事支棱一声，大家都是朋友。
　　乔皙真诚地让两个原主演有新组记得邀请自己探班。
　　两个主演表示一定。
　　乔皙没再回复，点开烂熟的备忘录，第无数次复习关于沈醉的信息。
　　沈醉，新锐导演，影史上迄今为止唯一一位靠处女作《弑宴》斩获导演大满贯的的神坛人物，比神坛更夸张的是，剑桥肄业，年龄不明，家境不明，好友不明，兴趣不明，《弑宴》片花里的背影糊得一批，能让虚荣心膨出天际的各大颁奖礼，沈醉撂了句“没空”，一次都没有出席。
　　*
　　沈醉约的地方是露天观景水吧。
　　装潢雅致，极具特色的阶梯式碧绿山景尽收眼底。
　　进店前，乔皙默念三遍“保佑敲沈醉顺利”，然后拿出手机无比虔诚地抽了张塔罗，看到“恋人正位”代表合作顺利谈判愉快，唇角弯了弯，这才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
　　刚进店，她便循着聊天记录的位置图看到了沈醉，目光初接，她饶是见过无数神颜也不自知地屏了呼吸。
　　男人西装革履，神色清淡，五官棱角利落分明。
　　眼尾锐收，朝上稍挑，深棕色瞳眸比山景更幽邃些许。
　　他不看人时，似薄雾，温缓而疏离。
　　看人时，薄雾便化作了钩，是是而非地在人感官轻慢划落，掠起一点敛而勾人的笑意。
　　乔皙强行稳住心神，嘴角调出一道得体的弧度。
　　她正要走上装饰台阶去沈醉那，沈醉朝她颔首，示意她不必。
　　乔皙身着及膝套裙，上台阶确实不方便。
　　她以为沈醉要下来与她同桌，正想说沈导不仅长相出众万里挑一性格也温柔绅士完全不似传闻中的不近人情，便见一个唇色正红西服正红高挑靓丽的女人越过自己走到沈醉桌旁。
　　乔皙表情戛然，清澈的水眸写满了问号。
　　什么情况？也是制片？来抢档期？？
　　只是乔皙还没猜出个所以然，便见女人落座，向沈醉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顾芸，基本情况我姑妈应该有发给你，31岁，经营一家国际贸易公司，年收入千万上下，我可以买房买车承担家庭开销，所以希望男方名校毕业全职主夫相妻教子，我对你的外形比较满意，但我太忙，没来得及看你的情况，麻烦你介绍一下，”不待沈醉开口，顾芸补充，“高收入必然对应高工作强度，希望你理解我的忙碌，”不待沈醉开口，顾芸又道，“孩子一定要跟我姓。”
　　乔皙消化片刻，好的，懂了，体贴地随便坐下，没上前去。
　　只见沈醉致歉：“顾女士不好意思，我大学没毕业——”
　　剩下的话未出口，顾芸直接离桌。
　　乔皙以为结束，扬起笑意准备过去，来了第二个。
　　白色连衣裙，留着及腰黑长直，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不是个看重物质的人，但车房是结婚的必需品而且一定要由男方出。”
　　沈醉换了长腿交叠的方向，委婉道：“我收入不太稳定。”
　　好了，第二个相亲对象头也不回地离去。
　　然后来了第三个。
　　裙装时髦，妆容精致，乌黑蓬松的卷发垂如海藻。
　　对方是投行女高管，知书识礼，认真相亲，两人好不容易聊到咖啡上来，对方问沈醉职业，表明只要不是自由职业自己都能接受，她曾经有个自由职业的前任把她伤得千疮百孔，她打量沈醉，满意地说沈醉看上去就不像自由职业。
　　沈醉表示穿着是出于对相亲的尊重，无比抱歉地：“我是自由职业者。”
　　对方似乎想责备沈醉浪费他时间，话到嘴边，连说话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甩脸离开。
　　沈醉嘴角扬了点情绪不明的弧度。
　　乔皙是个不能反抗就接受的人，既然要等，她索性点了杯招牌果汁在旁边边喝边兴致勃勃地看戏。
　　沈醉相了第四个亲，似乎也不愉快，五分钟结束。
　　果汁味道不错，乔皙在桌角扫码又点了一杯。
　　就这样，沈醉当着乔皙的面相了第五个、第六个。
　　乔皙忍不住感叹，大佬就是大佬，相亲都讲究效率。
　　沈醉态度不错，但好巧不巧总能踩到小姐姐们的雷区。
　　也有小姐姐表示爱沈醉这张浑然天成帅到没边的脸，沈醉一句“有过整形美容”硬生生让小姐姐的笑容僵在原地，尔后，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第六个小姐姐走后，第七个小姐姐迟迟未到。
　　乔皙朝门口看一眼，先前的紧张早已烟消。
　　她怀着看完连续剧的放松和舒适脱口问沈醉：“您号喊完了吗？”
　　沈醉看向乔皙：“？”
　　乔皙起身面向沈醉：“我的意思是您号喊完了的话，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和您正面，”她差点嘴瓢，圆回来后笑容愈发甜美从容，“正面谈谈《见江山》的事情。”


第2章 一分甜2   你是唯一一个。
　　想找沈醉的界内人很多，乔皙是唯一找到的那个。
　　沈醉工作室对外的统一说辞是“老板休假期间我们也联系不上”“不清楚”“不知道”，所以一周前、被加微信好友时，沈醉极度好奇，凭什么其他人都被挡住了，乔皙就能从一堆糊弄中变出联系方式？
　　乔皙素来讲究效率，验证一通过，直接进入正题。
　　【星光制片乔皙：沈导您好，我是星光传媒制片人乔皙，制片作品有《飞花令》《问剑》等，冒昧添加您是想向您介绍《见江山》，看看您有没有执导兴趣。】
　　沈醉没回，乔皙紧接着发了第二段。
　　【星光制片乔皙：《见江山》是由二复原著二复编剧的一部古装权谋作品，以匡扶明君振兴山河为主线，讲述了大历首辅顾朝清力排众议推行新政将百废待兴的大历王朝推向大历盛世的故事，IP价值过亿，项目评级S+，拟邀演员、拍摄周期、片酬等空间都非常大。】
　　沈醉还是没回。
　　乔皙理解大佬的高冷，补发了项目策划书正要敲第三段，对方回复过来。
　　【SZ：请问怎么加的？】
　　乔皙怔了一下，很快反应。
　　【星光制片乔皙：微信？】
　　对方回复。
　　【SZ：1】
　　敷衍的问询快溢出屏幕。
　　乔皙做事有一套自己的思维，复杂问题简单化，困难问题容易化。
　　我问你，我求你，主动权在你，你问我，你求我，不管大小，主动权在我。
　　而拿到主动权的乔皙当然不会解释或道歉，她把手机放到一边，优哉游哉洗了个澡又处理邮件。
　　两小时过去，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拿起手机有条不紊地回复。
　　【星光制片乔皙：沈导不好意思刚刚在忙……能否见面谈？】
　　乔皙笑眼懒散，成竹在胸。
　　而沈醉不缺朋友，不卖面子，本打算知道了原因就删人，谁知他和季礼等人打牌两小时，分心看手机两小时，血输两小时，迟来的回复更如同隔靴搔痒。
　　沈醉一个“否”字下意识敲在了聊天框，硬生生退掉，然后换成时间地点发过去。
　　他视线无比自然地落在屏幕上方。
　　乔皙。
　　很好。
　　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
　　此时此刻，乔皙历经等待终于与沈醉相对而坐。
　　她开了个拉近距离的玩笑：“差点以为自己是沈导的七号选手。”
　　沈醉面上同样浮出不达眼底的笑：“我以为美貌之人少有幽默细胞，看来乔总是个特例。”
　　乔皙莞然：“沈导同样。”
　　沈醉并不谦虚，颔首应下。
　　乔皙笑容未变，看似征询实则保持节奏：“那我们直接聊项目——”
　　下一句尚未出口，沈醉轻巧地掐了话头：“我们先聊微信的事情。”
　　沈醉没留商量的余地。
　　乔皙应：“好。”
　　沈醉礼貌：“请讲。”
　　讲完他就买单走人。
　　他对电视剧没兴趣，对女人也实在没耐心。
　　而乔皙挂着认真作答的神态，在沈醉期待下开口：“机缘巧合。”
　　就四个字。
　　沈醉淡笑着看乔皙。
　　乔皙回以淡笑。
　　隔了十几秒，沈醉颇感意外：“没了？”
　　乔皙嘴角弯了弯：“是的。”
　　沈醉内心宛如遭遇一场网友奔现见光死，面上云淡风轻：“乔总搪塞人的本领一流。”
　　乔皙赶紧：“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沈醉挑问：“怎么说？”
　　乔皙柔声分明又清楚：“既定结果已经发生，太详细的描述配不上您温雅柔和自由随心的气运。”
　　一串形容词用得恰到好处。
　　沈醉带刺的情绪刚冒出来便被凉甜的蜂蜜水灭得干干净净。
　　他企图从乔皙表情中寻找破绽，女人清亮的眼眸满是诚意。
　　沈醉“有事先走”到了嘴边不知怎的就变成：“我接受这个理由。”
　　乔皙得到意料中的答案，笑意轻轻：“那我们继续。”
　　沈醉叫来服务员重新点了两人的饮品，对乔皙：“请。”
　　*
　　阳光明朗，万物可爱。
　　同一时间，星光传媒总部大厦，方雨妍攥着项目变更通知书直接杀到了副总裁吴霜办公室。
　　“为什么把《见江山》给她？凭什么？”方雨妍气得浑身发抖。
　　主位上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头也没抬：“你拿她的《雨霖铃》，她拿你的《见江山》，很公平。”
　　“公平？”方雨妍宛如听到天大的笑话，“《见江山》体量至少5亿，《雨霖铃》撑死2亿，《见江山》有二复原著基础，没开机超话阅读过亿，《雨霖铃》原创项目毫无热度，还有，《见江山》主导权在班底，二复保证口碑，《雨霖铃》主导权在平台，平台审美让人窒息。”
　　吴霜提醒：“平台审美是你能拿到《雨霖铃》的重要原因。”
　　方雨妍激动：“那我把《雨霖铃》还给她行不行？”
　　吴霜终于抬头：“你换了主演换了团队怎么还？你拿着《见江山》就敲得下沈醉开得了机？要你能开你会留到现在让乔皙拿去？”
　　方雨妍红着眼睛：“我不甘心！”
　　吴霜朝外看一眼：“把门关上。”
　　方雨妍照做，尔后泪眼涟涟折回吴霜桌前。
　　吴霜道：“乔皙和我签了对赌。”
　　方雨妍未出口的话骤地卡在喉咙。
　　吴霜复述乔皙协议的内容：“一个月内敲下沈醉，三个月内开机，明年Q4之前双卫视黄金档上星全平台联动，净利润五个亿，其中一个环节没达到她自动放弃手上全部星光原始股净身出户，全部达到她拿四成制作利润，升P9内容副总裁，比我低一级。”
　　大开大合，无所畏惧，典型的乔皙作风。
　　方雨妍光是听着都心惊胆战，又有点牢骚：“四成利润，她岂不是要拿走两个亿，她手上的原始股值多少钱啊，一个亿有吗？就……”
　　方雨妍留了白。
　　“她和唐素学的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但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吴霜颇有意味地对方雨妍道，“她连沈醉都搞不定。”
　　*
　　乔皙把头别到旁边打了个喷嚏。
　　沈醉绅士地抽了张纸递过去。
　　乔皙堪堪擦了一下，给相谈甚欢的沈醉道了实情：“不是我坚持，是二复老师指定导演要您，不然不开机。”
　　沈醉也坦诚：“乔总劝二复换导演的概率大于我接这个项目的概率。”
　　乔皙道：“但您喜欢这个故事的概率大于不喜欢的概率。”
　　沈醉道：“可我不看这个故事的概率大于我看的概率。”
　　乔皙柔柔一笑：“所以很巧，我是小概率偏好者。”
　　沈醉没想到乔皙这手巧劲把自己套了进去，有点不可思议但也坦然道：“乔总很会聊天。”
　　乔皙浅浅抿了口果汁：“和您投了点缘。”
　　沈醉发了点笑音，面上如春风融雪：“叫我沈醉就好，不用您。”
　　乔皙听一半换了“沈导”：“沈导嫌看大纲麻烦的话，我这有剧本前六集。”
　　沈醉仍是拒绝：“没必要。”
　　乔皙不恼，换个思路：“不然我们直接聊合同，主演您，”立马纠正，“你定，周期你定，剪辑你定，片酬可以开到法律允许范围内任何一个你想要的价格。”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沈醉说这样的话。
　　他忍俊不禁：“乔总实在财大气粗。”
　　乔皙忙不迭叫冤：“我一向把一块钱掰成两半花，这样开价不过因为一个值得。”
　　沈醉浅啜一口水，放杯子时，嘴角弧度有点绷不住：“乔总谈判一向是这种令人愉悦的风格吗？”
　　乔皙笑得清透宛转毫不犹豫：“你是唯一一个。”


第3章 一分甜3   yes！下套成功！
　　人类的本质是爱听假话，沈醉深以为然。
　　他本想揭穿乔皙的口不由心，钢刀过嘴变成低低一笑，无奈又惬意。
　　“本来我准备见完面就删微信，”他接着杯子落桌的细微声响坦诚道，“这样，乔总，微信不删了，但项目也不聊了，我们交个朋友，以后有机会再吃饭喝茶聚一聚。”
　　以后有机会等于永远没机会。
　　再等于绝不。
　　沈醉拒绝得委婉层叠。
　　乔皙一眼洞析。
　　沈醉望向乔皙的目光极其平和。
　　乔皙心说不谈项目你还听得到我的好话约得了我见面吗，面上却是微怔，“真的吗，”尔后难掩惊喜，“真是莫大的荣幸。”
　　沈醉手机震动，“乔总客气，也是我的荣幸，”他收回视线，回了不知道是谁发的微信。
　　乔皙不着痕迹看沈醉一眼：“沈导有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我们下次约？”
　　沈醉对乔皙的识时务意外又欣赏：“我和你一起出去。”
　　乔皙柔声：“好。”
　　起身时，乔皙望向窗外明亮的日光，状似无意地感叹：“今天天气真好，下午打打球晒晒太阳散散步都不错。”
　　沈醉毫无戒备：“我准备和朋友出海钓鱼。”
　　yes！下套成功！
　　乔皙边和沈醉朝吧台走边揶揄：“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啊，沈导可没什么绯闻噢。”
　　继续放饵。
　　“男的，”沈醉道，“我很珍惜自己的独狼身份。”
　　乔皙倒是真的认同：“我也是，恋爱麻烦且无聊，一加一小于二的话，不如工作，不如单身。”
　　沈醉向乔皙伸出自己的手：“知音。”
　　乔皙轻握一下松开：“知己。”
　　沈醉想到什么：“乔总待会儿怎么走？有车吗？”
　　乔皙仿若顺口：“我下午刚好没事，沈导介不介意带块背景板去？”
　　话音落，乔皙停下脚步，盈盈藏笑的眼光主动投向沈醉。
　　说不打扰是欲擒故纵，说天气是声东击西，开玩笑是破防同化，聊恋爱观是拉近距离。
　　《见江山》对沈醉来说可有可无，对乔皙来说却是生死棋局，沈醉不是她能压制的人，但她决不允许自己这次见面无功而返陷入被动。
　　乔皙看沈醉的时候，沈醉也在看乔皙。
　　貌美，话甜，识趣，坦荡，和自己有点志趣相投的意思。
　　乔皙在赌沈醉的同意。
　　快点，点头，点了头你沈导就是我乔皙心中第一完美帅气高大工具。
　　而沈醉实在没有拒绝乔皙的理由：“没有这么好看的背景板？”
　　答应了。
　　乔皙朝沈醉甜美一笑：“所以我也是唯一啊。”
　　*
　　吧台人离得远，过来需要时间。
　　沈醉和司机通话的间隙，收银员回来了，乔皙对了账单正要付款。
　　沈醉拦下：“没有让女士买单的道理。”
　　乔皙坚持：“是我有求于你。”
　　沈醉也坚持：“我没有应。”
　　乔皙道：“抛开这一层，沈导刚刚说交朋友以后一起吃饭喝茶，现在就用这种让人不好意思的方式把人推远，出尔反尔令人伤心。”
　　乔皙说着，当真做了个泪眼涟涟又伤心的样子。
　　沈醉忍笑：“可你买单的话，不好意思的人就变成我了。”
　　乔皙道：“所以女士优先，这次我来，下次你请。”
　　沈醉好笑：“好，这次你来，下次我来。”
　　乔皙难过的表情一秒收住：“开心。”
　　沈醉愈发觉得乔皙有意思，可以建立友谊。
　　而乔皙对友谊毫无兴趣。
　　她要的仅仅是下次。
　　她很谨慎，多次机会，多重保险，多点成功的概率。
　　两桌消费共计201.3元。
　　乔皙买了单，娴熟地递了印着税号的名片过去：“麻烦开票谢谢。”
　　“好的稍等，”收银问，“零头要吗？”
　　乔皙不假思索：“要。”
　　沈醉肯定地：“乔总的税务习惯很好，乔总的组账务也应该很漂亮。”
　　“相当，”乔皙在这些事情上并不谦虚，“我一直觉得该怎样就怎样，该我拿的我一分都不少拿，不该我拿的我一分都不多要，我消费201.3就开201.3的票抵201.3的税，这些精明抠搜爱钻空子的老板或许能在其他顾客身上占点小便宜，但我这，只能说他们来错了地方。”
　　乔皙语气难得小骄傲。
　　沈醉眼里裹笑，欲言又止。
　　乔皙跟着沈醉抿出点笑意：“沈导在笑什么？”
　　这时，穿工作戴店长胸牌的中年男子不知从哪个方向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站到沈醉面前：“老板你怎么想起到这边来了。”
　　乔皙看看店长，看看沈醉，笑容逐渐凝固：“？”


第4章 一分甜4   我们是清者自清。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是什么，阴阳人被当面撞破。
　　更尴尬的是什么，阴阳对象是上一秒自己还千吹万捧求而不得的乙方。
　　乔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的字典里只有解决没有逃跑。
　　解决，解决，解决。
　　乔皙脑袋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漆黑纯净的眼眸泛出一点和先前不同的茫然的光。
　　与此同时，沈醉觉得乔皙尴尬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有点可爱。
　　只是不到三秒，乔皙就反应过来了。
　　她眼里的光随着唇边笑容层层散开，宛如湖面粼粼的波纹，嗓音更是清澈悦耳，宛如湖水撞在嶙石上。
　　“没想到我们先于合同产生了别的联系。”乔皙矜持掩笑。
　　沈醉刚捕获的可爱丢了，不太客气：“你在尴尬。”
　　乔皙保持微笑：“我没有。”
　　沈醉确定：“你有。”
　　乔皙坚决：“我没有。”
　　沈醉幽邃的眼眸绘着乔皙的影，尾音拖了点散漫的腔调：“你耳朵红了。”
　　不仅耳朵红了，脸也热热的乔皙骤地没了声音：“……”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很累我需要安静我不想说话。
　　揭穿别人能让你获得快乐吗？
　　乔皙大而灵动的眼睛好似会疑问。
　　沈醉回了肯定的眼神，会快乐啊。
　　乔皙勉强扯了一下唇角：“……”
　　你快乐就好，我的悲喜不重要。
　　沈醉读出了前半句，礼貌地再回眼神。
　　客气。
　　乔皙：“……”
　　店长亲自把打好的票递给乔皙，乔皙道谢接过，车刚好到。
　　沈醉绅士地：“乔总请。”
　　乔皙：“好。”
　　沈醉让乔皙先走，自己在后面拉出一米左右的社交距离。
　　乔皙走慢了些，不着痕迹把自己和沈醉的距离缩到半米。
　　*
　　出城去海湾的路上，沈醉闭目小憩，乔皙把手机和平板开成静音，状似聊天地回复各种信息。
　　策划小孩给乔皙吐槽《雨霖铃》导演组见方雨妍之前骂方雨妍不做人，见了方雨妍“方总长”“方总短”，马屁拍得震天响，把乔皙忘得一干二净，简直对不起乔皙交接项目还不忘为导演组争取利益。
　　乔皙并不意外，教策划小孩没有永远的情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策划小孩表示乔皙对自己最好，自己会永远向着乔皙。
　　乔皙脸上无笑，手上给对方回了个“加油”的可爱表情包。
　　平台朋友给乔皙发消息说自己确认了《见江山》更换制作班底的通知函，询问《见江山》能否按通知函日期开机。
　　刀架在脖子上的事情，乔皙只有一个选项，可以。
　　平台朋友夸赞乔皙效率快水平高，继而向乔皙倾诉内部斗争问题，乔皙安慰连连。
　　然后是另外两个拍摄中剧组的问题……
　　事情很多很杂，乔皙井井有条地处理。
　　只有沈醉不经意动脖子或者抬手的时刻，乔皙才会像猫咪被命运捏住后颈皮般忽地停下所有动作，怀着做贼的心虚等沈醉接着睡了才敢继续。
　　工作真好，不仅让人忘却烦恼，还能加厚因说错话变薄的脸皮。
　　不加厚搞不定沈醉，搞不定沈醉就丢饭碗，丢了饭碗就活不了。
　　简单粗暴却是真理。
　　待一个小时车程结束，乔皙轻搡一下沈醉，唤：“沈导到了。”
　　沈醉撩眼看乔皙。
　　乔皙笑得娇美克制，彻底恢复了元气。
　　*
　　渤浪湾散沙如金，白浪抚岸，日照在渐变的碧海蓝天间镀出漫无边际的光晕。
　　沈醉带乔皙去海边别墅换了差人提前备好的沙滩装，出别墅时，两艘游艇已经停在了岸旁。
　　先前在室内沈醉没注意，如今走在室外，他才发现沙滩裙遮得虽多，并不妨碍乔皙锁骨、后背露出大片肌肤，细腻莹润，白得发光。
　　待会儿其他人都是男性，只有乔皙一位女性。
　　出于尊重女士也出于避免问题，沈醉叫住乔皙，让别墅保姆送了两件崭新的防晒外罩出来。
　　乔皙接过，边穿边道：“其实刚刚有涂防晒。”
　　沈醉换了宽松的白T沙滩裤，整个人的气质也从温润放至散漫随意，推了一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镜，语气漫不经心：“海边紫外线比其他地方强。”
　　乔皙偶尔太忙或者犯懒连防晒都不涂，由衷夸奖：“沈导细致。”
　　活得细致。
　　沈醉觉得乔皙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又觉得没看穿，再觉得看没看穿无所谓，出口却莫名有些不自在：“还行。”
　　说话间，到了游艇。
　　三个男人在客舱玩扑克，沈醉把乔皙带过去，他轻踹最边上那人一脚，给乔皙介绍：“这我发小黎嘉洲，”然后是中间，“贺清宴，”再到最里面，“堂妹夫季礼，”再然后给三人介绍，“这我，”顿了下，“朋友，乔皙。”
　　黎嘉洲朝乔皙点了下头，转而调侃沈醉：“朋友。”
　　乔皙抿笑。
　　“就是朋友，”沈醉帮黎嘉洲拿了手牌，“你好好说话。”
　　贺清宴反身从冷柜里拿了两罐汽水，一罐给沈醉，一罐给乔皙，对沈醉道：“阿洲不过重复了一下你的话，你紧张个什么劲，”问乔皙，“对吧。”
　　乔皙仍是笑。
　　“贺清宴你不挑事能死啊。”沈醉作势要锤贺清宴，手却被挡住了。
　　季礼端着副主持全局的样子对乔皙道：“他们闹惯了，乔总不要介意。”
　　乔皙莞尔：“不会。”
　　沈醉赞扬：“看看人季礼多成熟稳重，”数落剩下两人，“再看看你们，一个黎嘉洲，一个贺清宴，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结果，季礼下一句：“只是阿醉以前从没带过朋友过来，大家觉得惊喜。”
　　沈醉不敢置信地看向季礼：“？！”
　　最像人的最不做人吗？
　　季礼和黎嘉洲曾经也是无感情不八卦潇洒自在，他们用实际变化向沈醉证明，婚姻真的会把人棱角磨平。
　　他沈醉光明磊落骄傲坦荡，再次血誓绝不涉足情场像好友一样变得狗里狗气。
　　乔皙看向沈醉，眉眼弯弯的：“是吗？”
　　沈醉不想让局面尴尬，随口道：“不是，你别听他们乱说，我朋友蛮多的。”
　　黎嘉洲抽了沈醉手里的牌：“你朋友多少我们不知道，但一个都没带过来过，人季礼哪有乱说。”
　　沈醉辩驳：“哪没乱说。”
　　贺清宴悄悄赢了牌：“你举个反例。”
　　沈醉妄图蒙混：“去年夏天吧，也是在这，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季礼道：“做饭阿姨。”
　　“是吗？”沈醉毫无被揭穿的气弱，“那春天，二月还是三月。”
　　贺清宴道：“保洁阿姨。”
　　沈醉假意思考，更加囫囵：“那十月？二十出头，金发大波浪。”
　　黎嘉洲毫不留情：“那是冲浪教练，一拳打死你我。”
　　沈醉举例不成，开始反咬：“我怀疑你们诓我，反正你们诓我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贺清宴道：“诓没诓你心里没点数吗？”
　　沈醉呵笑：“我懒得和你们鬼扯。”
　　乔皙本就抱着打入沈醉朋友圈刷脸的目的，其他人玩笑开得越大，她进度条越快，脸上笑意愈发无辜融洽。
　　*
　　以往沈醉他们四人分乘两艘游艇，今天沈醉带了乔皙，另外三人沉迷扑克，沈醉刚好可以带乔皙乘另一艘游艇出海钓鱼。
　　沈醉清者自清，巴不得早点远离狗群。
　　乔皙求而不得，满脸写着乐意。
　　“他们和我太熟了，什么玩笑都开，你别介意。”上到另一艘游艇后，沈醉对乔皙抱歉。
　　“当然不会，”乔皙用含光的眼眸看沈醉一眼，柔柔说出满分答案，“我们是清者自清。”
　　沈醉心里愉悦，面上却没露痕迹。
　　他自持地“嗯”一声，边带乔皙参观游艇边给乔皙介绍：“前甲板可以钓鱼、晒日光浴，左边壁钮按一下可以升遮阳板，艏尖舱有储鱼池、饵料箱，随取随用。”
　　乔皙兴趣颇高：“好。”
　　沈醉带乔皙去另一个地方：“前座舱里是驾驶室和通讯室，驾驶员和管家在里面，后座舱是厨房和湿贮藏室，保姆在厨房。”
　　乔皙看一眼：“嗯。”
　　沈醉又带乔皙下了段台阶：“下面这层是客舱，前面是客厅，后面是游戏室、洗手间和睡房，”沈醉抬腕看表，下午一点多，“保姆在做午饭，你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会儿，做好我叫你。”
　　乔皙道：“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这是真话。
　　午睡这种投入时间零回报的事情对于乔皙而言太奢侈。
　　沈醉作为地主对客人颇为周到：“那我们上去。”
　　*
　　两人再回到甲板，管家已经备好了躺椅和钓具。
　　乔皙望着久违的鱼竿，微微有些出神。
　　沈醉去艇尖帮乔皙调钓竿角度：“钓竿最前面有个红外感应器，有鱼游过或者咬饵会闪烁红光——”
　　沈醉没得到回复，回头见乔皙还在原地没跟上来，渐渐反应：“我让管家准备的两副，没考虑到女生怕晒不爱钓鱼。”
　　沈醉“不好意思”尚未出口，乔皙神识归位，勾着笑容走过去：“我想试试。”
　　沈醉怔了下，回神：“OK，”继续帮乔皙调，“这个把手是控制方向的，滑轮控制钓线长短……”
　　沈醉声音低而温缓，清晰好听。
　　乔皙视线不自禁地顺着沈醉修长白净的手发生转移。
　　他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窄腰，行走衣架，肩胛漂亮，线条舒展流畅，喉结弧度稍显锐利，随着动作起伏滚落，再朝上，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被阳光勾得恣肆帅气，照影明晃晃地投落，贴着墨镜在俊脸上流动晃淌，从高挺的鼻梁到削薄的唇……
　　近看比远看更勾人。
　　乔皙故意拉近的距离，拉近了又有点挪不开眼睛。
　　工具就工具吧，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好看也没问题，正好训练她本就强大的自定力。
　　乔皙想着，俯身靠得更近些。
　　沈醉没得到反应再次回头：“乔总。”
　　毫无征兆地闯入她漆黑缀亮的瞳眸。
　　海风拂来，将他身上清冽的植物香和她身上浅淡的甜香糅在一起。
　　呼吸交错间，两人的距离显然过近，他的脸和她的脸仅隔一拳，她眼睫扑闪扑朔时颤在了他眼里。
　　沈醉蓦地别开脸，语速飞快：“你要走就告诉我，我找人接你回去或者我送你回去，可能无聊——”
　　乔皙铺垫至此根本不给沈醉缓和空间，她眼神干净地追着他，柔软无辜的腔调将直球又准又狠地打出去。
　　“可是有你。”


第5章 一分甜5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哲不哲……
　　乔皙以往的谈判对象分两种：一，钱能搞定的；二，很多很多钱能搞定的。
　　很明显，沈醉两种都不是。
　　乔皙只能赌一把。
　　赌传说中很好用但她不喜欢也没用过的美人计。
　　乔皙纯新手，不确定自己媚眼有没有抛好，边有没有擦对，但冲沈醉一上午相亲六次，对女士温柔体贴，她觉得多多少少能搞出点事情。
　　而让乔皙没想到的是，沈醉的温柔当真出于教养，体贴当真出于礼貌。
　　她还没开始下一步。
　　察觉她话超出正常工作社交范围的沈醉默了片刻，回看她，道：“乔总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好的，垃圾美人计，首战失败，再用是狗。
　　乔皙心里奔涌而过一万个“呵呵”表情包，面上不见丝毫松懈。
　　“是吗？”她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那我以后多看看说话之道，力求表达更准确。”
　　沈醉担心自己和乔皙刚准备建立的友谊出现问题觉得自己有必要明确细节，又觉得多说反而会有更大的问题，帮她把钓竿调整好了：“我去拿水，乔总喝什么？”
　　沈醉不着痕迹地在称呼上拉开点距离。
　　乔皙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沈醉就别想让自己尴尬的原则，格外轻松地：“橙汁，谢谢！”
　　*
　　海风轻轻，游艇晃晃，海面粼粼。
　　一长一短两根钓竿在日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沈醉和乔皙躺在甲板的沙滩椅上等鱼咬钩，屏息凝神仿若静画。
　　倏然，纤细短巧的钓竿竿尖急速颤动，乔皙眼睛一亮，快步过去，生疏但极有条理地抬竿收线，钩上果然咬着一条巴掌大小通体淡红的鱼。
　　乔皙惊喜地将鱼取下，拿到沈醉面前：“这是什么？”
　　沈醉隔着墨镜看一眼：“真鲷，”他语气愉快地肯定道，“很难钓，乔总厉害。”
　　乔皙收下赞美并反赞美：“第一条一般有新手光环，之后就该我看沈导表演了。”
　　沈醉道：“今天一天都有光环，乔总等着丰收就好。”
　　乔皙表示怀疑：“真的吗，我不太信，我运气一向不好。”
　　沈醉轻笑：“乔总试试就知道了。”
　　不知是沈醉的嘴开过光，还是乔皙从老爸那里继承的基因好，十分钟不到，乔皙竟然钓起了第二条，是难钓的青斑。
　　沈醉薄唇勾着点弧度：“我就说。”
　　乔皙真的有点开心：“真好。”
　　然后是沈醉的第二条，乔皙的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沈醉的第三条，乔皙的第六条、第七条、第八条、第九条。
　　中途有条花鲈颇重，把钓竿压成了拱状。
　　乔皙起竿费力。
　　沈醉好心：“需要帮忙吗？”
　　乔皙很有干劲地脱口而出：“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就后悔了。
　　多好的装柔弱的机会啊！
　　多么完美的破防助攻啊！
　　他过来帮自己，自己站不稳，跟着游艇摇摇晃晃不小心跌到他怀里，自己很正直地站起来，他或心如擂鼓、或面红耳赤，反正就有个不一样的反应。
　　乔皙想着，手就松了点力。
　　她酝酿着情绪刚要娇滴滴喊“沈导”，花鲈在空中腾跃出两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噗通”一下自己蹦到了甲板上的储鱼桶里。
　　水花四溅，居然没有溅到人身上。
　　乔皙：……？？？
　　沈醉挑笑：“我就说乔总运气好。”
　　乔皙嘴角弧度灿烂又僵硬：“啊哈哈哈哈哈，好，好。”
　　*
　　下午五点，沈醉和乔皙都钓得差不多了，躺在沙滩椅上闭目晒太阳。
　　夕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触手可及的小圆桌上放着冰镇汽水、西瓜、薄脆鱼片和小蛋糕，想起了吃一口，没想起就不吃，舒服得不像样。
　　乔皙已经从勾引滑铁卢和错失良机的双重挫败中缓过劲来，主动找话聊天：“我爸爸特别爱钓鱼，小时候一到周末他就带我去家附近的湖边，他钓鱼，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写作业陪他钓。”
　　沈醉道：“挺好的，我爸爸陪我的时间很少。”
　　乔皙接着道：“然后有一次他钓上来一条特别大的鲤鱼，”她比划了半米，“大概这么大，可能快二十斤，我觉得惊奇，就要去抱，谁知刚抱上，鱼就从我手里挣脱了，我着急去追，结果脚踩滑，不小心掉到湖里，我爸当时在和人聊天，要不是他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找我看到我在湖里想也没想就跳下来，我估计就凉了。”
　　乔皙笑着轻拍胸口：“感谢爸爸，捡回狗命。”
　　“父爱本能，”沈醉同样淡笑，“然后呢？发生这种情况你爸爸可能再也不钓鱼或者你至此恐水，再也不敢去水多的地方？”
　　“都不是，”乔皙眉眼弯了弯，“我学会了游泳，水性变得特别好。”
　　沈醉微怔一下，调侃：“乔总从来就这么特别吗，克服困难迎难而上。”
　　乔皙实事求是：“我不喜欢被制约的感觉。”
　　沈醉笑说：“和我一样。”
　　钥匙和闸门的缘分一旦匹配，话题就像开闸泄流般源源不断。
　　两人从沈醉早上起不来床所以天天旷课剑桥肄业聊到乔皙本科念金融绩点专业第一，本可能成为投行精英，结果乔皙认识十年的游戏好友唐素团队缺人，乔皙刚好暑假无聊飞过去帮忙顺便面基，谁知面着面着就走不掉了。
　　从沈醉兴趣广泛且一样比一样烧钱——天文摄影、赛车、游艇、无人机、景观酒吧、人工智能酒店种种——拍《弑宴》绝非实现导演梦，只是闲得无聊、没试过拍电影加上过年打牌输给季礼一笔钱刚好还债聊到乔皙第一次赚一百万时，极其浮夸地去商场圆梦“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都包起来”，钻石一定要选最闪的，奢侈品logo一定要露出来。
　　沈醉噙笑：“有点可爱。”
　　乔皙笑怼：“别说我，你第一次买车的时候绝对也是这样，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都要了，而且造型越乖张越好。”
　　沈醉不否认：“猜得很对。”
　　乔皙小得意又傲娇：“那是。”
　　然后聊到现在。
　　乔皙蛮喜欢现在的工作，工作一两年会休息一两个月。
　　沈醉恰好相反，《弑宴》之后，休息一两年会工作一两个月。
　　乔皙很会聊天，每个话题的起承转合恰到好处。
　　沈醉不是防备低的人，好像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乔皙脑子宛如装着台精密的打字机将沈醉口述的每个细节镌刻入档，嘴上则分外放松地感叹自己上次聊这么多还是和唐素，唐素真的是她超好的朋友，她后来有了很多包包，最常背的还是唐素送她的人生第一只Birkin。
　　沈醉也想到了以前，道自己和三条狗关系不错，他们送自己的18岁生日礼物——羽毛镯子——自己戴了快十年，前不久搬家不小心弄掉才换了表戴。
　　乔皙笑着要去看沈醉的表。
　　*
　　乔皙觉得自己突破了沈醉防线，沈醉不过如此，哪有传说中堪比登天的难敲。
　　当她以“朋友之间交换礼物”为名状似随口试探沈醉新家地址时，沈醉更随口的“有心就好”“不用麻烦”让乔皙骤地清醒。
　　突破什么？好敲什么？
　　他给自己说的话给季礼、黎嘉洲、贺清宴都能说。
　　并非自己特别、他和自己相见恨晚，只是海钓无聊，他沈导礼貌绅士不拂女士面子而已。
　　乔皙越想，细节越多。
　　聊天都是她先说，他后说，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而且没有什么内容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
　　他可能拿自己当朋友，但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朋友，连他主动道出的“知己”都像客套。
　　对，还有称呼。
　　她偶尔会故意将“沈导”模糊为“你”或者“沈醉”，他没点破，却一直叫她“乔总”，没有一次“乔皙”。
　　她自己已然是越温柔越无懈可击的人。
　　谁想沈醉有过之而无不及。
　　*
　　半轮残阳如倾倒的颜料盘般在海面泻出艳丽的光。
　　沈醉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驾驶室吩咐驾驶员返航。
　　乔皙趁空托了五重关系买到一个全新限量的羽毛镯子，委托对方今晚在自己回市区后面对面交给自己，对方为难说有事，乔皙开了个令人难以拒绝的加价，对方立马回“我随时有空，等您消息”。
　　乔皙道了谢，然后冷静思考自己最后敲动沈醉的机遇。
　　美貌没用，那只能是内在。
　　过往经历和不服输精神她在看似无意实则故意间都试过了，沈醉嘴上夸，大概率内心毫无波澜。
　　那剩下的选项只有一个——价值观。
　　出发点越小，越精巧、越准确越能直击心脏。
　　在水吧、目睹沈醉相亲之后随口一提的恋爱观让他主动和自己握了手，那现在，蓝天，白云，海浪，游艇……
　　乔皙搜寻的目光停留在甲板的储鱼桶上。
　　钓鱼是一门学问，考验耐心、技巧和秉性。
　　有的人钓鱼在钓，有的人钓鱼在鱼。
　　乔皙不用想都知道排场五千万钓得鱼两斤的沈醉属于前者，那自己完全可以在他从驾驶舱的时候凹个绝美的造型，然后放掉自己桶里的鱼。
　　如果他不问，说明自己猜对了，在钓不在鱼，自己适时给他一个一眼万年灵魂契合的wink。
　　如果他问了，自己就秀一段在钓不在鱼的发言，即便他在鱼不在钓，自己也能和他发生思想上的碰撞。
　　两路互补，完美至极！
　　开舱门的声音顺着海风传到乔皙耳里，乔皙怀揣着顺利在望的激动，火速抱起一个储鱼桶来到艇尖，按计划坐上甲板凹一个绝美的造型。
　　乌黑的秀发随风飞扬，纤细匀称的小腿在艇外轻晃，她温柔恬静，一条一条把桶里的鱼放向大海。
　　“走吧，你自由了。”
　　“恭喜回家。”
　　“……”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乔皙身边。
　　对方沉默。
　　乔皙心里的小人疯狂撒花旋转。
　　看到放鱼了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哲不哲学！
　　对方无声。
　　乔皙抿了抿唇，找个契机开口，声音如水浪相击般清灵悦耳：“我以前做事还蛮急功近利，成王败寇，简单粗暴。”
　　现在也这么觉得。
　　“现在吧，”她道，“就觉得很多事情的过程和意义远比结果重要。”
　　并不。
　　沈醉没接话。
　　乔皙继续：“比如看结果，一天早上是八点，傍晚是十八点，看意义，才有朝与暮。”
　　沈醉仍旧没接话。
　　乔皙不着急，很懂走位地看了眼身旁已经空掉的桶、看了眼自己脚尖、再看向海面：“再比如钓鱼，旁人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之于我而言，钓的乐趣远大于鱼的乐趣，很多人生不曾明确的时刻在看似空白的等待中会得到答案，很多抱憾的过去会在平静中得到安抚，很多是是而非的勇敢也能在这样的时刻被确定。”
　　然后及时掐话，脸上含着点几不可查的笑意等待沈醉回应。
　　是不是找到了红颜知己？
　　是不是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被叩开了心扉？
　　当然，一见钟情怦然心动也没问题。
　　乔皙自认有道德底线，不吊胃口不养鱼，会在《见江山》导演合同签完后给沈醉一个委婉但明确的拒绝。
　　他很好，可她的字典里没有爱情。
　　好了，来吧，让她倾听他的心声吧！
　　乔皙嘴角上扬，美眸漾光地抬眼看沈醉。
　　沈醉斟酌措辞：“乔总的想法我认同，有些事情意义大于结果。”
　　乔皙暗喜。
　　继续。
　　沈醉又默几秒，“只是乔总，”他视线落在乔皙身旁某处，委婉但明确地指出，“你错拿了我的桶，放的是我的鱼。”
　　“……”


第6章 一分甜6   小丑竟是我自己？！
　　乔皙抬头看天空，湛蓝的天空忽然浮现出沈醉的笑脸。
　　乔皙低头看海面，清澈的海面好像荡漾出沈醉的笑脸。
　　在托马斯三百六十度回旋跳海和强行失忆间，她，乔皙，当代打工人楷模，不完成KPI誓不罢休，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后背顿一下，很有节奏感地回头，宛如才发现沈醉过来般，脸上扬起一个诧异又明媚的笑容：“沈导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待沈醉回答，她垂眸看向储鱼桶，“咦”一声，语气更无辜地：“好好的储鱼桶怎么说空就空了？”
　　不光声情并茂，说完，她还很有细节地拍了储鱼桶一下。
　　沈醉：“……”
　　要不是目睹全程，他差点就信了。
　　既然目睹全程，他没有让真相蒙尘的道理，先就近回答了第二个问题：“鱼是被你放空的。”
　　乔皙：“……”
　　沈醉没注意乔皙表情的僵硬，语气平缓地接着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是在你放鱼的时候过来的。”
　　乔皙：“……”
　　好好的帅哥怎么长了张嘴？
　　虚与委蛇的时候那么游刃有余，这种时候看不出问题不需要回答？
　　乔皙怀疑沈醉故意，但她没有证据。
　　乔皙微笑的眼神中包含了复杂的信息，沈醉回以屏蔽的笑意。
　　乔皙不恼，保持嘴角弧度起身，顺手写了一个蹲太久腿麻跌到沈醉怀里的剧本。
　　如果他抱住她，那最好不过。
　　再不济他搭把手，她也能顺着他的手状似无意实则故意地变成与他十指相扣。
　　他绅士，那她给绅士一个机会。
　　他让她进退维谷，那也请他帮她拉回进度。
　　双向互惠，非常完美。
　　乔皙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总结失败抓住机遇以手扶额轻晃身形为跌倒做准备。
　　某人看到了，可以准备伸手了。
　　好，乔皙在心里数数。
　　三，二，一。
　　沈醉当然看到了。
　　然后，他将一把叉鱼生涯中日日夜夜风吹雨淋被磨得黝黑发亮的钢铁三叉戟递到了乔皙手里。
　　“……”
　　*
　　返航途中，乔皙异常沉默，沈醉也没说话，两人对坐舱中，不约而同看向窗外，海风透过窗隙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乔皙想到什么，忽然转回头道：“对啊，在钓不在鱼，过程大于结果，所以放的是我的鱼还是你的鱼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就是这样！
　　乔皙越想越合理，腰杆都不由得挺直了些。
　　沈醉看向乔皙：“乔总想了这么久就圆回来这一句？”
　　“……”
　　乔皙被温柔刀割了一下，笑容仍然稳定：“没有圆，有感而发而已。”
　　沈醉轻慢地笑了一下，状似随口：“我看乔总的表情像在做题。”
　　乔皙差点就给沈醉精准的措辞能力跪了，嘴上却无辜：“哪有，”她轻抬手在脸旁虚扇了两下风，“可能是空调热风对着吹。”
　　“座舱没开空调。”沈醉没给乔皙留余地。
　　乔皙不恼反笑，就这样顶着发红的耳朵用明亮盈盈的眼神望着沈醉：“那就是沈导的眼神有同样的功效。”
　　乔皙对自己设下的埋伏深感满意。
　　而沈醉一秒没停，直接将热风属性的眼神挪到舷窗外。
　　乔皙：“……”
　　她不说谢谢应该没关系？
　　*
　　二十分钟，游艇泊岸。
　　天色如墨，覆着明黄灯带的海边别墅犹如月亮浸落在墨海。
　　乔皙和沈醉刚进别墅，黎嘉洲就迎了上来，他接过沈醉手里的鱼桶，看了眼，有些嫌弃：“怎么这么少？”
　　乔皙心虚着还没开口解释，沈醉回道：“你行你上。”
　　“我就随口一说，怎么这么冲。”黎嘉洲腹诽一句，把鱼拎去了厨房。
　　乔皙还没来得及感动，刚到一会儿的沈醉奶奶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边玩消消乐边头也不回：“相亲相得怎么样？”
　　沈醉先给乔皙拿了双拖鞋，再自己换：“我态度非常认真，但人家看不上我。”
　　老太太哧了一声：“半小时不到全部相完叫认真？”老太太背对道，“我给你说了多少次，男儿先修身齐家再治国平天下，你看看人黎嘉洲，小孩都会打酱油了，再看看你，快三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活该人家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老光棍阿巴阿巴。”
　　沈醉朝老太太走：“我也在努力，可缘分不到，我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你在敷衍我。”
　　沈醉揽着老太太的肩：“我哪敢敷衍您。”
　　老太太拂下沈醉的手：“你哪里不敢。”
　　“我哪哪都不敢，”沈醉冤枉，“我今天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提前等人体贴礼貌，人家说话我听着，人家问话我回答，真的，不信您问乔总，我相亲的时候她就在我旁边，她可以给我作证，”沈醉说着，双手指向乔皙，“来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乔总乔皙。”
　　老太太放下手机应声回头。
　　正津津有味吃瓜的乔皙把瓜吃到自己头上猝不及防：“？！”
　　敢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7章 一分甜7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
　　一切迹象表明，沈醉从答应乔皙同行开始就在为此刻——让乔皙在长辈面前替自己作证——做铺垫。
　　从来都是乔皙压榨别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工具。
　　好，沈醉，很好！
　　乔皙在心里把沈醉骂了无数遍，面上笑得愈发明艳：“是的，奶奶，我可以给沈导证明。”
　　老太太看到乔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姑娘好俊。”
　　乔皙抿笑：“谢谢奶奶。”
　　老太太又问：“哪个乔，哪个皙。”
　　乔皙回：“大乔小乔的乔，白皙的皙。”
　　“好听的，”老太太怕乔皙拘谨，拉了乔皙的手让乔皙坐自己旁边，“那我以后叫你小乔好不好。”
　　乔皙柔声道：“好。”
　　老太太本就对温柔淑女的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乔皙这一声应更宛如糖水淌进了她心里。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继续问乔皙“哪一年的”“什么星座”“家住哪里”“父母如何”。
　　乔皙耐心回“刚好95”“摩羯”“霖城人”“父母离异，爸爸做生意”。
　　老太太想说什么，莫名沦为背景板的沈醉忍不住打断：“人乔总是我工作关系认识的朋友，不是相亲对象，奶奶您问这么细做什么。”
　　“我和小乔互相认识一下啊，”老太太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小乔是你相亲对象，你急什么急。”
　　“……”
　　沈醉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乔皙难得见沈醉吃瘪，差点笑出声，不过她是个素养良好的工具人，忍住了。
　　*
　　沈醉奶奶是个很时髦的人，玩最火的游戏，追最热的剧，吃最新的瓜。
　　饭桌上，身处娱乐圈一线的瓜田贩子乔皙和老太太几乎一拍即合，乔皙把自己知道的、圈内暗锤过的瓜讲给老太太，老太太无数次瞳孔地震：“真的吗！不会吧！他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乔皙讳莫如深点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老太太满脸不可思议。
　　乔皙又附到奶奶耳边低声说什么，奶奶惊得高血压差点犯了，乔皙笑着拉住奶奶的手。
　　晚饭结束，黎嘉洲等人有事先撤了，乔皙又陪老太太聊了会，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准备搭沈醉的车离开。
　　老太太把两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小乔下次还来玩啊，”想到什么，“不过我不常在这，我常在市区，反正你来渝市给我打电话，我派人来接你。”
　　乔皙笑应：“好。”
　　沈醉提醒老太太：“人乔总没那么多时间，来渝市基本都出差。”
　　老太太明理：“那还是工作要紧。”
　　乔皙道：“我有空就给您打电话。”
　　老太太知足：“好。”
　　*
　　回城路上，沈醉向乔皙抱歉：“我奶奶性格比较直，如果说了什么欠妥的话，乔总不要放在心上。”
　　乔皙道：“挺可爱的。”她这话是发自真心。
　　沈醉忖道：“她是不是加你微信了？”
　　乔皙道：“让我有瓜记得分享给她。”
　　沈醉道：“可以不用理。”
　　“没关系的，”乔皙道，“我只是没想到，”乔皙顿了声笑，“沈导会这么听老太太的话。”
　　“倒也不是听话，”沈醉声线懒了些，“老太太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明眼亮，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只会催我相亲催我恋爱但绝对尊重我的意愿，不会说多久之前必须脱单或者必须和谁在一起，她偶尔也会说想我和我爸妈，但从来不会要求我们什么时候必须去看她。”
　　沈醉道：“老太太陪我的时间比我父母都多，小时候我要什么她给什么，要去哪她带去哪，如今我长大了她老了，很多事情做了又不会少块肉，顺从点孝敬点应该的，孝顺孝顺，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保姆车后座椅背朝后调了点弧度，沈醉本就颀长的身形被拉得更为舒展，他指节分明的好看的手散漫地搭在暗面棕木扶手上，棱角利落的俊脸被车厢顶部微昧的暖色光源烘得半明半暗。
　　旁人的骄傲的自内而外地炫耀，沈醉的骄傲是自外而内的收敛。
　　很奇怪，有时候沈醉分明沉默着，却总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乔皙也不例外。
　　沈醉抬眸遇上乔皙的目光，眼神询问，乔总怎么了？
　　乔皙大方又坦荡：“沈导好像在发光。”
　　乔皙说完，自己都觉得这马屁拍得想当自然且有氛围感，麻烦沈导膨胀了一下最好不小心答应她什么。
　　而沈醉也分外捧场，语气带着科学求知的严谨和惯用的温和：“哪种光？”
　　乔皙干笑：“……”
　　这话没法接，谢谢。
　　而乔皙的沉默让沈醉薄唇也勾出点几不可查的弧度来。
　　*
　　半小时至酒店，保姆车停稳，自动门徐徐打开。
　　沈醉探身从后排给乔皙拿了盒伴手礼：“乔总好好休息，有空联系。”
　　乔皙当然知道“有空”就是“没空”的意思：“沈导可以等我两分钟吗？”
　　沈醉礼貌：“当然。”
　　乔皙看沈醉一眼，快步下车进入酒店大堂。
　　乔皙和前台交涉时，后面有车过来，沈醉索性下车抽烟，让司机把保姆车停到旁边。
　　远天夜色黑冷，近处灯光明亮，明暗交界的台阶上，男人站得随便，一手插袋，一手夹烟，猩红的烟火拽点亮亮灭灭的光坠在地上，化烬处映出男人俊美慵懒的姿态来。
　　乔皙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沈导不该拍戏该出道，妥妥顶流印钞机，敛了敛心神，三步并做两步过去。
　　沈醉掐了烟。
　　乔皙把手中精致的丝绒盒子递过去。
　　沈醉挑眉：“这是？”
　　乔皙：“看看。”
　　沈醉依言接过打开，看到了里面那个花纹繁复质感厚重的羽毛镯子。
　　这是个手工品牌，分裸镯、钻镯、宝石镯，发小们送沈醉那枚中间嵌的玛瑙，乔皙送的这枚嵌的祖母绿。
　　多年前就六位数起拍的东西，现在破七位数很容易。
　　沈醉没流露出什么情绪，盖上盒子，递还回去：“我和乔总一面之缘，太贵重了。”
　　乔皙没接盒子：“贵重才能代表诚意。”
　　沈醉没接话。
　　乔皙不恼，看着沈醉，语气认真又诚恳道：“虽然沈导表达了态度，但我还想再争取一次，见您之前，您之于我而言是二复老师指定要敲的导演，今天接触下来，在我心里，您是能驾驭《见江山》的唯一人选，”乔皙道，“我表达诚意不是要您接，而是想争取一个给到剧本的机会，不过我很肯定，您看了一定会接。”
　　乔皙很会谈判，铺垫承接递进，每一环都恰到好处，给人一种亲近感，而这样的亲近感与感情无关，是乔皙未曾失手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此刻，楼台上的月亮拉过乔皙的手，把盒子放回她手中。
　　“不是剧本的问题，是古装剧拍摄的强度和周期，”沈醉礼貌，“虽然家里刚从财富榜第一掉到第三，但暂时不需要我赚钱维持，比起暗无天日的工作，我更向往一场浪漫纯粹的爱情。”
　　乔皙在心里恨不得骑到沈醉头上将他暴揍一顿，笑容却是温柔甜美：“那就更要收下了。”
　　沈醉不明：“嗯？”
　　乔皙声音清悦：“礼物本来是送给一个才华横溢潇洒倜傥的乙方，现在，”她顿了顿，“是送给我心神俱往的一见钟情。”
　　沈醉看向乔皙。
　　乔皙不闪不避，眼波潋滟着给了沈醉最大的暗示和肯定。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场。
　　她，一个以猎物方式出场的美女猎手，乔皙??


第8章 一分甜8   祖宗。
　　沈醉愣了片刻，唇间漫出道不可思议的笑音。
　　他身边不缺爱慕者，也不缺敲工作的合作方，但上一秒还在谈工作下一秒就表白的人，乔皙绝对是第一个。
　　沈醉道：“其实见面之前我就听过乔总，”迎着乔皙清澈透亮的目光，沈醉继续，“先是星光债务危机高层丑闻缠身，乔总单枪匹马把存剧打包卖给蓝海卫视救星光一命，然后操盘《飞花令》和《问剑》，《飞花令》直接把两个十八线捧成顶流，《问剑》帮沈言曦复出二夺视后。”
　　沈醉道：“都说乔总做事干脆，思路和手段非同一般，但我没想到乔总能洒脱到，”顿了顿，“拿爱情做筹码来谈项目。”
　　沈醉的态度已经裹在了微冷的声线里。
　　而乔皙听完不觉得羞愧也不急着辩解，反而温温和和回：“其实见面之前我也打听过沈导。”
　　乔皙道：“天才，随性，但凡好好当导演能在豆瓣250出个小合集，但我没想到，”话锋轻转，“沈导这么天才的同时还这么，”学沈醉顿了顿，“不自信。”
　　不得不说，乔皙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上一秒让人觉得她的言行有失妥当，下一秒让人觉得没关系。
　　沈醉明明在质疑她动机不纯，她反而捧了沈醉的个人魅力。
　　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沈醉看向乔皙，乔皙回看沈醉。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沈醉能用视线去描摹乔皙柔润精致的五官线条，从下颌到菱唇，再到小巧的鼻尖，她眉眼漂亮，对视的目光大胆且平静。
　　不远处塔吊上的指示灯闪了一下，两下，三下。
　　沈醉脸上重新浮出笑意：“人在美好事物面前自卑很正常。”
　　乔皙：“？”
　　我吹捧你是有求于你，你吹捧我是要做什么？
　　乔皙觉得自己挺普通，好吧，她不谦虚了，她是有那么一点小美貌，也很会聊天，可也不至于让沈醉上头到说这种放低姿态的话啊。
　　就在乔皙嘴角上扬，纠结提在一起会不会太快，提项目会不会太明显的时候，沈醉微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说的是今晚的月亮。”
　　乔皙脸色霎时僵住，难得拿捏不住话题。
　　而沈醉不再斡旋，直截了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乔总都很特别，我欣赏你对待工作的态度，所以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徒劳无功的事情上。”
　　乔皙嘴角弧度缓缓放平，沉默着看两人在地上的影子。
　　沈醉看着乔皙：“这么说吧，”斟酌，“如果乔总你在进行很多种尝试之后，确定了人生的第一目标是自由，而你刚好拥有自由，你会为了财富或者功名去放弃自由吗？”
　　乔皙攥了攥手里的礼盒：“沈导刚刚拒绝项目时说的是向往爱情。”
　　沈醉语气平静：“用爱情回绝项目，用自由回绝爱情。”
　　思路很清晰。
　　沈醉把话说到这份上，其他人多抵撤了，乔皙嘴角努力地朝上扯出个弧度，还想争取：“真的没有那么一点可能吗？如果可以。”
　　乔皙故意模糊了主语。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抓住。
　　而不管主语是项目还是爱情，沈醉的答案都很肯定。
　　“抱歉，没有。”
　　沈醉把冷掉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哒”，很细微一声响。
　　不远处塔吊上的指示灯急剌剌地亮了几秒，骤地，光火灭在乔皙眼里。
　　*
　　哪怕沈醉后来说当朋友没问题，哪怕两人作别时是沈醉目送乔皙，回房间后，乔皙仍被挫败感铺天盖地地席卷了。
　　这种挫败不是刚开始就告诉你不行，而是无数次给你希望，无数次接近成功，最后完全落空，再告诉你之前的希望是幻觉，是你自我感觉良好。
　　温柔刀，无情刀，刀刀致命。
　　乔皙有些失神地卸妆、冲澡，直到整个人如烂泥般瘫在床上，她心口还是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乔皙给唐素发了一条长微信讲了前因后果，五分钟后，接到了唐素电话。
　　唐素问：“睡得着吗？”
　　乔皙深深叹了口气：“真的，从来都是我拿捏别人，就算我老爸，就算傻x前任都没拿捏过我，今天竟然被拿捏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电话那头的唐素大概在哄孩子：“能到敲沈醉层面的圈里人谁不是人精，人精都说搞不定的人，你怎么会觉得容易？”
　　乔皙腿夹着被子仰天长啸。
　　唐素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回去？要不要再努力一下？”
　　乔皙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努力？再努力也没结果。”
　　唐素补刀：“还要加一条不识好歹的罪名。”
　　乔皙“哇”一声，更绝望了。
　　“……”
　　这天晚上，睡眠一向差的乔皙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和沈醉站在酒店门口分别，自己谢谢沈醉的坦率，沈醉谢谢和自己的相遇，自己问沈醉可以做朋友吗，沈醉说没问题，乔皙笑着说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沈醉忽然变成怪兽一口吃掉她，吃完还咂吧咂吧嘴，说朋友什么的，最好吃了。
　　城市另一端，睡眠素来好的沈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知道原因，辗转良久，还是吃了两片褪黑素才勉强睡去。
　　*
　　第二天早上，乔皙醒来时，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用床头电话叫了个早餐，手机插上电，哈欠连天地去浴室冲澡，出来时，哈欠没了，早餐到了，手机也自动开机了。
　　乔皙坐到早餐架前，用马克笔在“四季祝乔女士拥有美好一天”水晶卡板下回了个“谢谢＾＿＾”，这才慢条斯理边吃早饭边回复微信99+的消息。
　　先和助理勾兑了近几天的日程，让助理订了今晚回霖城的高铁票，然后和一个同在渝市新项目有签约意向的编剧约了中午的饭局，再回复老友乔悦说下午可以去她剧组探班，最后点开《晚街》剧本群，看编剧新发来的前六集。
　　剧本很精彩，恰如窗外大片云朵与朝晖掩映。
　　乔皙倚在窗边沙发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二复不可能改变要沈醉执导的意愿，沈醉不可能来，自己和吴霜的对赌刚开始就被逼到了生死局——乔皙心态有些崩，转念想，大不了跳槽，大不了出局，大不了东山再起，退路有的是，这么想着，乔皙心里好受了些许。
　　乔皙看完剧本前六集，已经快中午了，她给编剧发了个简单的反馈，接着预约了酒店提前将行李送去高铁站寄存的vip服务，然后开始收东西。
　　沈醉昨晚送的伴手礼和拒收的礼盒都在茶几上，而昨晚还柔情蜜意对沈醉表白一见钟情的乔皙此刻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随手把两个盒子扔进行李箱。
　　*
　　编剧叫五十步，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和乔皙加了三年微信好友，现在才有机会合作。
　　饭桌上，乔皙大概阐述了一下项目内容，《时代洪荒》，一部讲国企改革的年代剧，难点有二，一是对细节的要求比较高，没有亲身经历很难写，二是人物群像塑造问题。
　　刚好，五十步上部剧是历史群像，五十步转编剧之前是国企技术员。
　　乔皙让五十步报价，五十步表达了想和乔皙合作的强烈意愿，让乔皙先开，乔皙开的含税八位数刚好是五十步的预期。
　　五十步豪迈地以茶代酒：“乔总爽快。”
　　乔皙从不克扣创作者，笑着举起茶杯和五十步轻碰：“合作愉快。”
　　从饭店出来，乔皙打车去了乔悦剧组，乔悦见到乔皙万分惊喜，两人拥抱毕，乔悦把当红炸子鸡陶然叫过来给乔皙打招呼，没想到陶然来了就不走了，一口一个“皙姐”嚷嚷着要和乔皙合作。
　　乔皙敷衍，忍不住笑：“是不是每来一个探班的制片姐姐你都这样。”
　　陶然连连呼冤：“哪有，我只对皙姐这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
　　乔皙故意：“真的假的？”
　　陶然信誓旦旦：“比真金还真。”
　　乔悦嫌弃：“就会看人下菜碟。”
　　乔皙笑。
　　三人聊了一会儿，陶然被现场导演抓去上戏，乔悦又把其他主演喊过来给乔皙认识，乔皙挨个打了招呼加了微信，有个刚满十八选秀出道的小女生长了双水灵的鹿眼，乔皙忍不住夸了两句，然后买给全剧组的奶茶就到了。
　　乔悦笑得虚情假意：“又麻烦乔总破费了。”
　　乔皙轻搡乔悦：“你可拉倒。”
　　乔皙又和乔悦聊了会儿项目的事情，准备离开。
　　乔悦让自己的保姆车送乔皙，乔皙没和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客气。
　　*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铺了一地。
　　保姆车上，乔皙收到刚加微信的年轻演员们发来的卖萌表情包，乔皙一一回复，聊天框再朝下拉，乔皙看到了方雨妍发来的语音矩阵。
　　乔皙把手机拿远了些，皱着眉头点开第一条，方雨妍嗲里嗲气的声音响彻车厢。
　　【方雨妍：每次我自己开项目，不是主演改剧本要疯狂出飞页就是筹备那边搞不定事情，大大小小一堆鸡毛逼得我处理，我还是第一次接这种什么都安排好的项目。】
　　“……”
　　乔皙心说，你不叫接，叫抢。
　　【方雨妍：我还给林程说刚进组可能会很累，没想到什么都不用我操心，皙姐就是厉害。】
　　“……”
　　乔皙心说，不是我厉害，纯粹你垃圾。
　　【方雨妍：不过这样也不好，要我操点心吧，我愧疚感还能少点，偏偏我什么心都不操，就很过意不去，你知道的，我脸皮很薄。】
　　“……”
　　乔皙心说，自信点，你脸皮很厚。
　　【方雨妍：皙姐皙姐，下次我手上有好项目一定还给你。】
　　乔皙槽多无口，忍住想吐的恶心感，一个字一个回复。
　　【乔皙：不用下次，你已经给了《见江山》啊。】
　　方雨妍“说话中”断断续续，然后发来一个六十秒长段。
　　【方雨妍：皙姐，有个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才知道原来人沈醉是华视大股东，沈言曦堂哥，妥妥资本圈大佬，人家说他拍《弑宴》都是玩票，更别说其他……】
　　方雨妍故意。
　　【我知道你和吴霜签了对赌，但大家都是为公司好，对不对赌没关系……】
　　方雨妍继续。
　　【不然这样，等你这阵忙完回来，我和你一起去见吴霜，我帮你在吴霜那里求求情，吴霜应该会松口……】
　　车窗外风景不断后退。
　　乔皙一遍遍听着方雨妍的语音，冷笑不止。
　　乔皙和方雨妍之间的恩怨说俗套俗套，说狗血狗血。
　　四年前，乔皙弃财从影进了星光唐素团队做发行，半年后，方雨妍也进来了，先入职的乔皙拿后入职的方雨妍当妹妹处处照顾，方雨妍转头就和乔皙交往四年的初恋男友林程搞在了一起。
　　乔皙撞破后，高大帅气的林程跪在乔皙面前哭得声泪俱下认错挽留，甚至一巴掌一巴掌朝自己脸上扇，乔皙道了句“没必要”，把门一摔走得头也不回。
　　半个月后，林程进入星光财务部，一个月后，方雨妍在朋友圈秀恩爱表示和林程在一起了。
　　林程和乔皙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送乔皙来公司，不少同事知道林程是乔皙男朋友，这厢方雨妍和林程在一起，大家多多少少都在非议。
　　方雨妍也不急，只是时不时给团队走得近的人吐露心声，诸如：林程是和乔皙分手后和自己在一起的，乔皙外看性格好其实骨子里冷漠强势控制欲强，林程和乔皙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痛苦抑郁，自己的出现简直是一道光，拯救了林程……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换了风向。
　　有人问乔皙要不要跳槽，方雨妍属实膈应人。
　　乔皙回说，我为什么要走，错的又不是我。
　　有人问乔皙要不要在同事面前揭穿方雨妍和林程的真面目。
　　乔皙回说，没必要，死者为大。
　　用经济学比喻讲，乔皙从不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后来，方雨妍担纲制片的小网剧一会儿有个水花一会儿没个水花，乔皙在所有人说唐素压榨她劝她离开唐素的声音中跟在唐素总制片后面挂了三部制片人，等到第四部 《问剑》，乔皙帮公司渡过难关，唐素作为奖励，亲手给乔皙牵了“视帝视后”的组合，自己退居总策划，乔皙任总制片。 
　　正剧，权谋，收视纪录，仅用这一部戏，乔皙就站上了行业头部。
　　眼看乔皙甩开方雨妍一大截，没想到公司重组、唐素辞职，来了个特别“欣赏”方雨妍的副总裁吴霜，一路喂资源，硬生生用数量把方雨妍推到和乔皙差不多的位置上，然后有了现在，乔皙做什么发型，方雨妍也去做，乔皙买什么包，方雨妍也去买，乔皙跟了两年的《雨霖铃》，方雨妍光明正大抢走……
　　乔皙收回思绪之际，乔悦来了电话。
　　乔悦道：“有个事我忘给你说了，之前蓝海二把手不是想挖你去平台做制片吗，就总在我这打听你，后来有一次有个饭局，吴霜和方雨妍都在，吴霜和方雨妍给那二把手说了什么，后来那二把手见我，再也没提过你，”乔悦压了点声音，“这事儿怎么说呢，就很微妙，你感受感受。”
　　乔皙眼睫微垂：“谢了。”
　　乔悦嗐道：“我们之间说这些，有空一起玩啊。”
　　乔皙和乔悦闲散聊了两句，乔皙刚挂电话，方雨妍语音又来了。
　　【方雨妍：皙姐，你在公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正《见江山》你吃不下，不然我给吴霜说，把你团队并到我团队来，我们一起做，你觉得怎么样？】
　　乔皙鼻子里漫出丝嗤音，毫不客气。
　　【乔皙：我并到你团队的话，谁署总制谁署执行？】
　　方雨妍回复。
　　【方雨妍：我当然想把总制片署名让给皙姐，但吴霜肯定不同意，没关系皙姐，我们可以明降暗升，事情决定权都给你，我署个名就行。】
　　谁都知道署名最值钱，大家拼死拼活就争个署名，方雨妍这话几乎就等于把巴掌朝乔皙脸上扇，一边扇还一边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你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吴霜来了条微信。
　　【吴霜：进度如何？[呲牙][呲牙]】
　　掐点掐得像和方雨妍□□白脸一样。
　　乔皙紧握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脸上却被气出了笑。
　　她素来是，碰壁，可以，向贱人低头，不行！
　　你越搞老娘，老娘越牛逼。
　　从前因为唐素在，她没走，如今P9层级以下她手里的股权远多于方雨妍在内的其他制片人仅少于吴霜，所以要走也是别人走，绝不可能是她。
　　乔皙笑着取消了回霖城所有安排，交代助理高铁退票，然后扫了眼车窗外，客客气气对前排司机道：“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
　　司机“啊”了声，迟疑说：“不是去高铁站吗？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司机好心提醒，“而且这里是开发区，前不着春后不着店的，连个车都不好打，天气预报还说待会儿有雨。”
　　乔皙笑容愈发灿烂：“就是这里。”
　　*
　　傍晚六点，绵绵暮雨给城市加了个柔光滤镜。
　　晚高峰的车水马龙在城市中央汇成一道道喧嚣的亮线，稍偏的水云间园林别墅则安静得连雨敲瓷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醉最喜欢这样的天气，自己炒个底料，买堆新鲜食材，屋外雨越下越大，他一个人在家里边涮火锅边看电影，滚热的红油咕噜噜冒着泡，鲜香软嫩的滑浸着油面恣肆散香，这种时候，别说工作和甲方，就算他沈家祖宗叫他他也不可能离开他饭桌分毫。
　　只是电影刚开场，“嗡嗡嗡”，手机震动。
　　沈醉拿过手机一看，来电人，乔皙。
　　沈醉觉得自己昨晚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而乔皙绝对识趣。
　　那能有什么事呢？
　　沈醉想不出来。
　　出于礼貌，他按下接听，一秒静默后，一道着急无助的清弱女音裹着风雨传到他耳里。
　　“沈导，很冒昧打给你，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醉不确定：“乔总？”
　　乔皙似乎不想让自己显得委屈，语气强撑着平稳：“沈导是这样，我去高铁站的路上不小心下错了地方，我想重新打车，可是没有打到。”
　　沈醉：“……”
　　“我给我助理和朋友打电话，她们都没接，”不管乔皙工作上多雷厉风行，抛开工作，她也不过是个敏感脆弱的女孩子，“沈导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醉仍旧：“……”
　　乔皙察觉沈醉的沉默，想努力平复情绪，可她越平复，压抑的哭腔在风雨中越是清晰：“我一个人，找不到路，手机快没电了，”控制不住地哽咽，“而且天好黑，雨好大……”
　　乔皙对自己堪称天赋、惊为遗珠的精湛演技非常满意，但她很有上进心，试图稳中求进，于是她在沈醉的沉默中哽咽着哽咽着，还如湿漉漉的雨夜白莲般不胜柔弱地轻轻一下。
　　“阿嚏”。


第9章 一分甜9   乔总，我们要相信马克思主义……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说，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放弃即将沸腾的火锅时，他将为另一个人放弃更多，只是在放弃火锅这一秒，当事人并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乔皙在沈醉家客房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沈醉奶奶的碎花睡裙，然后坐在原本沈醉坐的最佳位置上，烫着原本是沈醉独享的火锅时，坐在乔皙对面的沈醉开始怀疑这是个圈套。
　　首先，距离乔皙上车地点不到五百米有个醒目的开发区治安亭，其次，沈言曦之前在群里说乔悦在渝市开了个项目，乔皙完全可以找乔悦，再者，有困难找警察……
　　凭乔皙处理问题的能力，怎么都不会“走投无路”来找自己。
　　就在沈醉思忖措辞准备质疑时，乔皙那张吃过无数饭局的嘴已然尝出这顿火锅不是底料，而是大厨的手艺。
　　她没在沈醉家看到保姆，那只可能是沈醉自己。
　　沈醉看乔皙一眼：“乔总——”
　　好了，开始我的表演。
　　乔皙咽下火锅牛排，掐着沈醉的话头，语气满足：“沈导你这食材好新鲜，是不是鲜切的？”
　　沈醉不吃她这套，语气沉了些：“乔总，我们——”
　　乔皙夹了个香菜丸子入口，继续：“沈导你这菌汤锅的高汤也好香，是不是炖之前加了什么秘制调料？”
　　沈醉脸上略有松动：“乔总——”
　　乔皙从红油里捞了块鱼片入嘴，语气愈发惊喜：“还有这红汤！不得不说也很绝！辣而不伤，麻而不腻，乍一吃是辣椒在日光下晒出来的香，过程是食材的鲜香和配料的醇郁。”
　　沈醉不动声色收了话。
　　乔皙再品：“最有特色的其实是回味，辣过之后一股淡淡的香萦绕出来，怎么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乔皙故作无知地问，“沈导你去哪找的宝藏厨师，”乔皙羡慕，“我吃了无数火锅，就数今晚最绝，这手艺，这味道，千金都不换，这厨师不该做厨师，应该开家火锅店，真的，就叫金不换。”
　　乔皙说得掏心掏肺慷慨激昂。
　　沈醉终于绷不住了：“不得不说，乔总很有眼光。”
　　乔皙惊讶地看向沈醉。
　　沈醉难掩自豪地分享：“食材一定要鲜切，不鲜切不香，菌汤锅的高汤不是普通高汤，是佛跳墙高汤，但没有猪手，所以不腻，至于红油底料，炒香之后要加罗勒叶提味，就是乔总最后吃到的那缕回味香。”
　　乔皙满脸惊叹崇拜：“沈导！”
　　沈醉收下肯定，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我炒火锅底料的手艺确实一绝，主要是有罗勒叶秘方，”沈醉道，“开火锅店就算了，太麻烦，没必要。”
　　乔皙善解人意：“确实是，”边吃边问，“那沈导还会其他菜吗？”
　　沈醉道：“当然，八大菜系的招牌我几乎都会。”
　　如果乔皙只夸不吃或者吃得少，沈醉没那么受用，偏偏乔皙一边竖拇指一边还在啃鸡翅，含混着：“太强了，沈导。”
　　沈醉笑意更大：“我还考过高级中式烹调师的证，相当于国家职业资格三级。”
　　乔皙叹为观止：“谁能想到处女作拿三金的导演拥有专业厨师资格证呢。”
　　沈醉笑：“老太太总说我不务正业，但我会的东西确实不少。”
　　乔皙顺着气氛：“当沈导女朋友一定很幸福，”乔皙吃饱了还舍不得放筷子，“最主要是有口福。”
　　沈醉当然明白乔皙的暗示，没接话。
　　乔皙不恼，自给氛围感地柔声道：“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有这种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乔皙说完，撩起如水般的眼神，温柔轻盈地看沈醉一眼，收回来，仿若欲说还休。
　　而在这样的情境下，99.99%的男人都免不了自我代入想入非非。
　　但凡沈醉透露出那么一点旖旎的心思，她乔皙必定当场表演顺杆子朝上爬。
　　而在乔皙牌粉色空气笼罩的餐桌下，沈醉慢条斯理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拿纸擦净了嘴，眉眼轻挑，看至乔皙。
　　“唯物不讲三辈子，”沈醉嗓音平缓清冽，“乔总，我们要相信马克思主义。”
　　“……”


第10章 一分甜10   出奇才能致胜。
　　火锅收尾阶段，乔皙表现得异常沉默，沈醉也没有多话。
　　饭后，乔皙想帮沈醉收拾桌上的残局。
　　沈醉虚按下乔皙端碗的手：“没有让女生做家务的道理。”
　　乔皙目送沈醉把碗碟端进厨房，再次竖起大拇指：“沈导体贴。”
　　她身为敲不下乙方的卑微甲方，二次恢复吹捧战斗力。
　　沈醉在这方面并不谦虚：“还行。”
　　乔皙是个厨房白痴，家里三个厨房——中式、西式、烘焙房——之于她而言的意义仅仅是去冰箱拿可乐或者解酒汽水，沈醉不一样，他能熟练地将碗碟一个个放进洗碗机，洗锅洗水槽，甚至还能把流理台擦得光洁如新。
　　旁人做这样的事会显得琐碎，大抵是沈醉个子高，身材好，脸太帅，乔皙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不舍得挪开眼睛。
　　乔皙想，等她事业再稳定一点，或者再有钱一点，就包养个沈醉同款小鲜肉，天天给她做饭暖床，她让向东就向东，她让向西就向西，钱-色-交-易不谈感情，简直美滋滋。
　　或者沈醉突发奇想和某个当红女星谈恋爱上恋爱综，不是她吹，沈醉这款男嘉宾，她带头磕到死去活来。
　　反正爱情这东西和她没什么关系。
　　当然，在这之前，无论如何，沈醉得被她敲到《见江山》剧组去。
　　于是，乔皙看沈醉的眼神从看帅哥到看男嘉宾，然后变成《见江山》开机仪式C位的大佬导演，再变成扇在方雨妍和吴霜脸上的巴掌，pia……
　　乔皙光是想想，就差点笑出声音。
　　沈醉不知道乔皙复杂的心路历程，他只注意到自己收拾完出厨房的时间，差不多十点。
　　以往沈醉夜生活开始的时间，现在——
　　乔皙见沈醉出来，眉眼弯弯地迎上去，她想问沈醉晚上的安排，看有没有机会促膝长谈，碰撞一下灵魂。
　　沈醉仿佛知道乔皙的目的：“乔总平常睡得晚吗？我准备睡了。”
　　“……”
　　自由导演？？十点睡觉？？？
　　乔皙从头到脚到影子都不信，表情却在卡一下后重新漾出笑意：“今天事情好多，很消耗体力，我也准备睡了。”
　　沈醉朝乔皙点了一下头：“乔总有事叫我。”
　　“好的，”乔皙礼数周到地合掌，“今天实在叨扰了，谢谢沈导收留。”
　　沈醉颔首：“不客气。”
　　*
　　沈醉家以黑灰为主色，高级简洁，格局开阔，客房和沈醉的卧室分列走廊两头。
　　乔皙在沈醉目送下被迫进入客房，沈醉立马熄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房间。
　　沈醉是个极其自由又自我的独身主义者，收留乔皙一晚已经是他出于人道主义做出的最大让步，而且是在乔皙很识趣的既定前提下，总归不可能有明晚，不可能有下次，所以姑且忍一忍。
　　沈醉深吸一口气，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乔皙同样明白，苦肉计这种东西用第一次是超神，用第二次是无脑，今晚可能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但是，示好，表白，借宿已然是她突破极限的操作，再出格绝对不可能。
　　乔皙眸光忽地闪了一下。
　　那不出格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的吧。
　　十分钟后，乔皙找不到客房的漱口水，给沈醉发微信。
　　沈醉刚好从浴室出来，随手披了浴袍系好，过去。
　　二十分钟后，漱完口的乔皙觉得身上还是有股火锅味，她想再洗个澡但打不开复杂的淋浴器。
　　沈醉擦着头发赶过去。
　　三十分钟后，冲完澡的乔皙想把房间的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些。
　　沈醉过去，耐心周到地给乔皙介绍了房间内其他可能用到的东西，诸如WiFi、智能语音助手、自动窗帘、按摩椅……甚至给乔皙打开了天花板上隐藏的助眠星空灯，乔皙一一记下。
　　沈醉抓了下乌黑的湿发，垂眸问乔皙：“真的记下了？”
　　沈醉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可乔皙还是听出了他不想再过来的潜台词，她心里半是项目半是愧疚，脸有些发热：“记下了。”
　　沈醉看出乔皙的窘迫，解释一句：“我不是其他意思，不然也不会开车过来接你，乔总你拿我当朋友，我也拿你当朋友，只是女生借住在男生家会比较容易吃亏，”沈醉顿了顿，“无论如何，要学会保护自己。”
　　沈醉不确定自己表达得是否准确，但他尽力了。
　　而乔皙有些出神，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醉说出来的是这样的话。
　　乔皙短短几年就从实习发行走到现在的位置，靠的绝不仅仅是唐素的荫蔽，更多的是她自己在污水里搅动风云后全身而退的本事，她见过太多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很少见沈醉这样明明可以万花丛中过却连花丛都不进的话语权方，很多人教过她怎么为人怎么做事，沈醉却是极少的、让她保护好自己的人……明明有所图谋居心不轨的人，是她。
　　乔皙心里不可遏制地涌出一股暖流，温热而熨帖，泛着几不可查的甜意。
　　乔皙很感动。
　　乔皙是个唯强者论的人，不断进步，绝不扶贫，很多合作方合作完便会被她妥善安置在一边，但沈醉不一样，她发誓，《见江山》之后，她会好好给沈醉做维护，节假日问候、同城请吃饭，起码三年质保，不，三年看不出诚意，五年。
　　乔皙感动之际，忘了抓住机会吹彩虹屁说“沈导如何”，她轻快地“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沈醉听到乔皙应话，莫名提起来的心不动声色放回肚子里。
　　沈醉问：“那我给你讲这个空调怎么用？”
　　乔皙彻底回神：“好。”
　　乔皙去到门旁墙面的控制板前，沈醉跟过来站在乔皙身后半步的距离。
　　乔皙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指按键：“这是什么？”
　　沈醉借着身高优势手越过乔皙直接按到键上给乔皙示范：“左上这个圆点是开，左中这个圆点是26度休眠，左下这个圆点是维修时整机断电……”
　　“嘀”的脆响，空调应声而动。
　　乔皙之前没发现，沈醉声音很好听，语速不急不慢，声线温柔平静，极富质感地传入耳膜时，宛如月夜下的淙淙泉水淌过山涧青石。
　　乔皙心念微动，纤长白皙的食指无声地落在沈醉指边：“这个呢？”
　　乔皙指尖从中间第一个挪到旁边空白处，沈醉长指挪到乔皙刚滑走的第一个：“方向键是控制风向。”
　　乔皙觉得沈醉的手近看也比远看好看，白净的肤色下脉络起伏。
　　乔皙指尖从空白处挪到滑到第二个：“这个呢？”
　　乔皙再挪开，沈醉指尖滑到乔皙刚放的第二个键，按下：“波浪键是风速大小。”
　　沈醉视线从显示屏稍稍下滑，落至乔皙白腻莹润的指尖。
　　乔皙指尖更加故意地落到第三个：“这个方块键？”
　　乔皙挪开时，沈醉长指轻按上去：“全功能显示。”
　　两人动作一前一后，正经裹着暧昧，默契挟着情调。
　　乔皙非常满意。
　　“这个电辅热是什么意思？”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扭头问沈醉。
　　“增加制热量，如果室内和设定温度相差2度会自动打开，”沈醉忍不住问，“乔总不太在家住吗？”
　　“大半时间在剧组，小半时间在出差，”乔皙声音越来越小，“间隙会回家……”
　　乔皙之前的注意力在沈醉声音和手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和沈醉站得有多近，她蓦地转过头来时才发现沈醉为了给她指键手撑在她身侧，隔着一点虚距离，她近乎在沈醉怀里。
　　沈醉头发没干，发梢水汽和眸里的光烘托出他在外少有的清澈少年感，未干的水痕缓沿着他脸侧线条、下颌、喉结，至劲薄的胸膛消失不见，他浴袍系得懒，锁骨弧度延展，一颗细小的红痣点在右边锁骨中下寸方，微妙得让人心尖发痒。
　　乔皙屏了点鼻息，心跳却强烈起来。
　　乔皙看沈醉时，沈醉也在看乔皙。
　　不似在游艇上笑得娇艳灼灼，此刻她眉眼明净，清透中带了丝无辜，像夜晚露珠滴在粉玫瑰花苞上。
　　窗外夜响细碎，两人身上相同的洗发水气息和沐浴露气息混了，是柠檬和积雪草的淡香，香气起伏间，呼吸又碰在了一起。
　　乔皙耳根烫红，心如擂鼓。
　　沈醉是想后退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收手——
　　“沈导晚安。”乔皙撂完，飞快从沈醉臂下脱困，然后飞也似地逃去床上裹住被子一秒入睡。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沈醉怔了片刻，随后禁不住轻笑出声。
　　纸老虎么？
　　*
　　后悔……
　　无尽的后悔……
　　沈醉离开后，乔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脑海里只有这两句话。
　　后悔错过刚才那么好的天时地利，后悔没亲沈醉。
　　不管能不能一吻定情，亲过的人和没亲过的人始终不一样，而所有的不一样都是关系更进一步的开始。
　　想想《见江山》，想想那么大的饼,《孙子兵法》讲，出奇才能致胜，亲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要只错过这次，乔皙还能忍，偏偏自她和沈醉接触，类似的情况已经出现多次。
　　从游艇到酒店门口告白再到现在。
　　乔皙明明是个看到丁点机会都能抓死朝上爬的人，怎么到了沈醉这一而再再而三错过？
　　乔皙想，下次一定！
　　可下次一定有用的话，这次不就是上次的下次？
　　乔皙越想越气，干脆预设场景锻炼胆量和执行力，光是嘴上说说不够逼真，她从床上坐起来抱起枕头假装是沈醉。
　　临别前，车站，乔皙再次表达心意后。
　　乔皙用枕头装沈醉沉声问：“乔总总说喜欢我？嗯？喜欢我什么？”
　　乔皙转回自己：“沈导身上难道有不值得喜欢的地方？”
　　乔皙又用枕头装沈醉，笑一下：“乔总说话一向——”
　　按照乔皙预想，沈醉话没说完，自己踮脚飞快亲一下沈醉的脸，然后走掉，给沈醉留下一个又美又飒的背影。
　　但她作为一个正常的美女，沈醉都没亲，面对沈醉家蓬蓬圆圆的枕头，怎么可能亲得下去？
　　但不破不立，亲得下枕头，亲沈醉肯定没问题。
　　乔皙嘟嘴亲向怀里的枕头，想法亲不下去，身体在强迫自己，周遭的世界仿佛都与乔皙抽离。
　　距离二十厘米，十厘米，五厘米。
　　乔皙心一狠，眼一闭，正要亲——
　　“乔总你看到我手机了吗，”沈醉推门进来，正好撞见乔皙满脸情绪撅嘴朝枕头亲。
　　沈醉脚步停住：“……”
　　乔皙大脑短路，僵在撅嘴的姿势：“……”
　　沈醉看着乔皙，乔皙看着沈醉。
　　一切仿若静止。
　　良久。
　　“我手机落这了，我敲门你没应，然后门没关，我就，”沈醉探手从贵妃榻上拿过手机，给乔皙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事，你继续。”
　　“……”


第11章 一分甜11   嗯，昨晚看到了。
　　知道人类关于太空移民目前还停留在设想阶段，乔皙失落得睡不着。
　　沈醉以为自己会因为家里多了个人不自在，相反，他带着愉悦的心情睡了个好觉。
　　*
　　第二天早上，乔皙醒来，刚好九点。
　　她睁着眼睛感受片刻，翻身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掀开床单拍下沈醉家床垫的品牌型号。
　　怎么有人这么会生活，下雨天一个人都能搞桌鲜切火锅，还自己炒料。
　　怎么有床这么舒服，又大又软，让她睡得少但没有丝毫不适，大抵床芯有记忆棉，熨帖得像量身订造。
　　乔皙在家从不整理房间，在沈醉这却是一边感慨一边把自己动过的东西恢复原状，想敲沈醉归想敲，她收拾完房间还细心地把全部垃圾都归到卫生间垃圾桶里，然后才处理日常信息——
　　她想找个理由留在沈醉这，争取接触机会，可是找不到，不出意外的话，她今晚回霖城。
　　乔悦让她回霖城前再去探一次班，乔皙问乔悦什么事，乔悦故意卖关子。
　　接着看五十步发来的编剧阐述，乔皙很满意，直接转给平台制片。
　　再抽张塔罗，“魔术师”正位，乔皙把总体、事业、财运、健康仔细看完，感情版块直接跳过去。
　　……
　　乔皙处理完事情出房间时，沈醉正在吃早饭。
　　大抵骨瓷餐盘好看，千篇一律的牛排、通心粉、酱蔬菜、华夫饼竟显得色泽诱人。
　　“沈导早上好。”乔皙坐到沈醉对面。
　　“乔总好。”沈醉放下手机，把留好的那份早饭推到乔皙面前，从置物架上给乔皙拿了她可能需要的沙拉酱，又折身从微波炉里给乔皙端出温热的牛奶。
　　沈醉在送神。
　　乔皙则在心里敲锣打鼓地给沈工具人的周到加了无数分：“谢谢沈导。”
　　沈醉道：“不客气。”
　　乔皙和沈醉都是能在场面上周旋的人，乔皙吃着，时不时问一两个生活家居类问题，沈醉回答。
　　沈醉偶尔回一两个生活习惯类问题，乔皙回答。
　　你来我往，一顿饭吃得倒也不算尴尬。
　　两人快吃完时，乔皙想到什么，忽然问：“沈导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沈醉停下手上动作，看向乔皙：“乔总是？”
　　乔皙笑一下：“是这样，”她说，“我今晚回霖城，如果沈导中午或者晚上有空，看我有没有机会做东请沈导吃个饭，感谢沈导昨晚的收留。”
　　乔皙对自己的措辞非常满意，一方面告诉沈醉自己真不是故意的，让沈醉降低戒备，另一方面，上天没给她机会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比如吃饭，比如误车。
　　乔皙想想就很完美。
　　沈醉慢条斯理用纸巾拭了嘴：“小事情，心意到了就行。”
　　“……”
　　乔皙顿了一下，笑容没变：“哪是小事，昨晚事发突然，要是没有沈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话裹上一层厚厚的糖衣，贴心地递到沈醉嘴边。
　　这下是男人都得吃了吧。
　　谁知沈醉浑然不在意，拿着手机回复不知道是谁的微信：“下次吧，今天确实有事情。”
　　沈醉话到这份上，乔皙笑着退步：“那下次沈导来霖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或者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乔皙这话说得有倒几分真心。
　　别的不谈，就冲沈醉昨晚撞破她抱枕头亲今天决口不提的绅士体贴，乔皙也愿意拿沈醉当半个朋友。
　　乔皙说完，沈醉陷入思考，几秒后，他眉眼微抬：“乔总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一件事。”
　　乔皙眸光轻亮：“沈导你说。”
　　沈醉看着乔皙：“是这样，我和朋友投了部电影，上次探班时看到一个配角演员情感不够充沛，乔总有空来探班的话，可以客串一下。”
　　乔皙觉得沈醉可能在暗示什么，但她没有证据。
　　但在这个微妙而快速发生的瞬间，乔皙选择相信沈醉，以真心换真心。
　　“好啊，”乔皙道，“我去其他朋友那探班也经常客串，有时候是丫鬟，有时候是领导，”乔皙没有防备地笑说，“她们都说我业务能力很强。”
　　沈醉语气平静：“嗯，昨晚看到了。”
　　“……？”


第12章 一分甜12   简直干脆又自信。
　　“不要相信男人，会变得不幸。”
　　当乔皙在片场棚监看器前第三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乔悦忍不住多了句嘴：“乔总这是被哪个男模骗了感情？”
　　乔皙表情一顿，随后笑着纠正：“别乱说啊，我清纯美少女。”
　　乔悦对乔皙还是了解个七七八八：“清纯就算了吧，你钢铁美少女。”
　　乔皙好说话道：“也不是不行。”
　　“好了继续正事。”乔悦示意导演把刚才给乔皙放的素材再放一遍，乔皙再看一遍。
　　乔悦这戏是生活剧，素材内容是一家三姐妹因为父母买房发生冲突。
　　进度条走完，乔悦满脸期待地看着乔皙，希望乔皙说点什么，乔皙不确定乔悦想听什么。
　　乔悦不急，让导演把素材放了第三遍，乔皙跟着看了第三遍。
　　再次看毕。
　　“怎么样？”乔悦问。
　　“还可以，”乔皙道，“节奏状态都不错，有个小姑娘还蛮灵，原音都有点胯，但后期配配，问题不大。”
　　不功不过。
　　乔悦道：“我不是让你说这个。”
　　乔皙抬眼看乔皙：“那？”
　　乔悦终于憋不住道：“你看到那扎丸子头的小姑娘了吗，演三妹那个，你昨天夸她讨人喜欢有观众缘。”
　　“我就是说她灵，我还记得她名字，”乔皙回忆，“岑萌？”
　　“对，”乔悦道，“她是星锐的人，星锐老板你应该认识，麦昆。”
　　乔皙“嗯”一声：“麦昆之前带从雪来试过《问剑》的戏，最后定了沈言曦，我想着麦昆那么大一经纪，人从雪拿过影后，拒了挺不好意思，就做东一起吃了个饭，两个人都挺好说话。”
　　乔皙说完，乔悦看导演一眼，导演很识眼色地带着导演组出去上戏，片场棚仅剩乔悦和乔皙。
　　乔悦这才道：“从雪入了星锐的股，星锐几个大合伙人牵头重新整合资源，他们以后只做大一线，想把小艺人的约都转出去。”
　　乔皙立马明白了乔悦找自己的目的，“我不带艺人，”乔皙抗拒，“太麻烦了。”
　　一方面带艺人的琐碎程度不亚于带孩子，乔皙没那耐心，另一方面艺人也是人，人心隔肚皮，乔皙从不投资人性。
　　“要是别人我哪会让你来，”乔悦拉过乔皙的手，“岑萌和别人不一样。”
　　乔皙问：“哪不一样了？”手没有抽出来。
　　乔悦问：“你知道麦昆怎么发现她的吗？”不待乔皙回答，乔悦自己答了，“直播。”
　　乔皙目光看至乔皙。
　　乔悦道：“这小姑娘山区的，家里条件不好，爸爸卧病在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靠妈妈养，她职高没毕业就去镇上服装店打工养全家，别人是相貌平平开个美颜当颜值主播，你敢信她顶着那么一张脸老老实实直播卖衣服，然后麦昆刷到了她。”
　　乔皙没出声。
　　乔悦接着道：“麦昆说自己是明星经纪人想签她，人小姑娘直接把麦昆举报到网警那说麦昆诈骗，网警澄清后麦昆好说歹说，人小姑娘压根不听，你手上多少资源多少顶流和她有什么关系，最后还是麦昆说一个月五千块包吃包住又朝她卡上打了两千保证金，人小姑娘这才信。”
　　乔悦把自己说笑了。
　　乔皙也忍俊不禁。
　　“麦昆订票让她去公司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出坳，不会坐飞机，不会坐机场磁悬浮，甚至连酒店办入住都不会，麦昆真的手把手教，还有形体仪态普通话，全部从头学，然后参加选秀，没成团，solo出道开始拍戏，”乔悦说，“你别看小姑娘不声不响，其实很有韧劲，又刻苦又听话，”乔悦意有所指，“有些人拍戏台词都懒得念，人岑萌不光背自己的，还能背别人的，我这是她第一部 戏，天然地会走节奏，她才十八岁，假以时日……” 
　　乔悦说着，不动声色打量乔皙。
　　乔皙背靠椅背，一手被乔悦握着，另一手轻托下巴，她纤长的眼睫半覆住眸光，让人看不清情绪。
　　*
　　天天在剧组吃盒饭的生活枯燥又乏味，所以当乔皙把外卖火锅点到剧组时，主创们高兴得像他乡遇故知、久露逢甘霖。
　　导演揶揄年轻主演们以后要多上乔皙的戏，有火锅吃。
　　乔悦骂导演胳膊肘朝外拐。
　　乔皙笑问乔悦说好的姐妹呢，自己怎么就成了外。
　　年轻主演们则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不存在的架，待火锅油滚，架也不劝了，饿狼扑食般酣畅吃起来。
　　“这家捞火锅味道真的好，尤其毛肚黄喉鸭肠三大宝，超新鲜。”
　　“这个菌汤也很好喝，加点小米辣味道绝了。”
　　“切土豆片的师傅刀工好好，这个土豆片薄如蝉翼。”
　　“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夹着土豆片在我面前晃。”
　　“我就要，这个芝心年糕也好吃，奶香浓郁。”
　　“……”
　　这家火锅全国连锁，乔皙以前在剧组尤其爱点，大抵嘴巴被昨晚沈醉那顿火锅养刁了，她今天吃着，竟觉得味道也就那样。
　　菌汤没有沈醉家的鲜，红油料没有沈醉家的香，食材没有沈醉家的嫩……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去沈醉家蹭几顿！
　　乔皙思绪发散，眼神也跟着游离，然后看到在一群自己吃都不够、你笑我抢的年轻主演中，本就坐在长桌边缘的岑萌默默把菜夹给坐在更边缘的小女生。
　　乔皙看着岑萌，岑萌再夹菜时视线不小心撞上了乔皙的。
　　岑萌有些窘迫，羞怯地朝乔皙笑一下。
　　乔皙笑着朝岑萌轻点一下头。
　　下次上菜时，乔皙状似无意地招呼着把菜朝岑萌那边放，岑萌有些受宠若惊，其他演员把长手伸到岑萌那，岑萌给自己和旁边那女生夹了点烫着，赶紧主动把菜端到中间去。
　　乔皙看着岑萌，眼里笑意明显了些。
　　*
　　午后柔光如纱，渤浪湾水天如画，光与水波辉映，泛出粼粼金芒。
　　微风掠至远处，一艘私人游艇漂浮在渤浪湾安静的海面上。
　　四根钓竿并排架在舱头，一场小型烤肉趴被安置在甲板上。
　　黎嘉洲和季礼几人拍下滚油冒辣的烤肉发给家里“领导”时，沈醉在和保洁阿姨打电话。
　　“嗯，要收拾一下……嗯，换了吧……”
　　沈醉挂了电话继续烤肉，黎嘉洲很有兴致地八卦：“什么情况啊。”
　　沈醉把架子上的牛排翻了个面：“昨晚有人借宿。”
　　他话音刚落，其余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和季礼、黎嘉洲这样需要站在公众视野的人不一样，沈醉家从父母开始就是一条资本投资、背后持股、参与董事会决议不参与管理的幕后路线，沈醉没有必须维持的商业关系，没有一定要见的人，甚至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一切都凭他乐意。
　　偏偏沈醉天纵才华，通透至极，于是自上而下的不在意很多，乐意少之又少。
　　几个发小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借宿的人是谁，最后还是黎嘉洲赌了一把：“乔皙？”
　　沈醉眼神默认。
　　黎嘉洲眉眼一松，骤拍桌面：“我就说——”
　　沈醉平静地朝牛排上撒盐：“美好事物千千万。”
　　黎嘉洲慨叹道：“爱情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突然发生——”
　　沈醉换了胡椒粉：“恋爱这事我不干。”
　　季礼等人在旁边发笑。
　　黎嘉洲坐到沈醉旁边，语重心长：“我给你讲，很多事情不是看你想不想，首先，你看，她主动到你家借宿肯定是喜欢你——”
　　沈醉轻嗤一声：“她没病。”
　　一个说话做事全都算计好、唯利是图甚至把感情都算计上的女人能有喜欢这种东西？
　　当然，除开抱枕头亲。
　　黎嘉洲换了个角度：“那你喜欢她？”
　　沈醉把烤好的牛排放进黎嘉洲盘子里：“我没病。”
　　别说自己对爱情毫无兴趣，就算有兴趣，自己会喜欢一个说话做事全都算计好、唯利是图甚至把感情都算计上的乔皙？
　　黎嘉洲觉得沈醉和乔皙的关系不对，但他也说不上来，思忖片刻：“那你知不知道，真香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沈醉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要是真香，这游艇姓黎。”
　　黎嘉洲不亏：“也行。”
　　季礼和自家老婆聊着天，看热闹不嫌事大：“游艇多没意思。”
　　沈醉无所谓：“赌什么都行。”
　　季礼好心提醒：“你忘了你逢赌必输。”
　　沈醉笑：“所以这次要一把通杀。”
　　跑车、酒庄、酒店列了一遍，劲都不大，还是黎嘉洲不知从哪找出一副大冒险牌，沈醉翻开第一张就是……
　　“穿百褶裙跳女团舞”。
　　沈醉没问题，百褶裙没问题，女团舞也没问题，可这三个词连在一起属实地狱。
　　黎嘉洲难得心软，笑问：“沈导撤注吗，这一跳我估计这辈子都得有个坎了。”
　　季礼笑：“何止坎，简直。”
　　黎嘉洲和季礼都觉得沈醉输不起可能会撤注。
　　谁知沈醉保持着躺沙滩椅的舒展姿态，笑着从黎嘉洲手里拿过牌：“不撤，我稳赢。”
　　简直干脆又自信。


第13章 一分甜13   试试让我做你女朋友行不行……
　　日薄西山，游艇返岸。
　　渝市另一端的片场棚内，乔皙和乔悦换了个位置。
　　乔悦问：“确定吗？”
　　乔皙干脆：“嗯。”
　　乔悦不确定：“这么快？”
　　乔皙再一声：“嗯！”
　　乔悦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你说想想，我以为至少想一周，”乔悦笑道，“结果某人上午还说不带艺人，下午就可以。”
　　乔皙拉着乔悦的手：“你知道我啊，结果一定的事，犹豫的过程都是成本。”
　　乔悦就着乔皙抱在自己手上的手给麦昆发信息：“真的，要不是我们公司版块分太细我不能带人，我都想自己带的。”
　　乔皙声音温柔话却干脆：“说这些，算我欠你人情。”
　　乔悦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嘴上却是：“我们俩之间谈什么人情。”
　　乔悦当乔皙听了自己的话，然后看中岑萌当真漂亮上进好控制，承了这个情。
　　乔皙心里却很清楚，给位置更边缘的女生夹菜说明了岑萌的共情，好菜上来时朝碗里留菜说明了野心，把菜端出去说明了气度，而最后，其他年轻演员吃完饭直接撤掉的最后，岑萌留下来帮保洁阿姨收了碗并道谢，但只到收碗，刚好说明了岑萌的善后责任感、分寸感和心底深处对他人为自己做事的感激。
　　外形决定了艺人的起点，共情和品性决定了艺人的爆发期和终点。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乔皙看人的本事早已藏在每个不曾对外人言说的细节里。
　　就像沈醉，他待人接物总是温和有礼，经过这几天的徒劳，乔皙清楚地知道他骨子里的骄傲和拒人千里。
　　想想就难搞。
　　“麦昆后天来渝市，看你能不能在渝市多留两天，等他过来见面聊聊。”乔悦打断了乔皙的思绪。
　　乔皙神态恢复：“可以啊，刚好我盯一下岑萌在你们组的情况。”
　　乔悦点头：“那我叫酒店把我隔壁套房留给你。”
　　乔皙刚想说“不用”——自己二蹭沈醉家的借口还没找好，为了工作多待两天什么的难道不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乔皙忽然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忽然改了口，眉眼浅弯：“好。”
　　*
　　乔皙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下午借着乔悦的口和麦昆沟通了一下签岑萌的意向，晚上就找到乔悦组里的跟组编剧、统筹、导演了解岑萌在戏份和状态，大家对岑萌评价不错。
　　乔皙这边送走导演，岑萌刚好下戏来到乔皙房间。
　　乔皙长了张甜美可人的脸，偏偏眼神冷静气场淡定，不笑时容易让人心生敬意从而拘谨。
　　由着乔悦提前给岑萌透了口风，岑萌知道乔皙是自己人了，于是拘谨中又有点讨好和亲近。
　　“坐。”乔皙关了房门，给岑萌指了沙发。
　　岑萌过去，小心翼翼坐下。
　　乔皙给岑萌倒了杯温热的柠檬水：“喝水。”
　　岑萌双手接过，小声地：“谢谢。”
　　“不客气。”乔皙坐在岑萌旁边的沙发上。
　　岑萌看乔皙一眼，不敢直视地垂下头。
　　乔皙把岑萌全部反应收在眼底。
　　乔皙不开口，岑萌不敢开口，两人安静片刻，乔皙先笑了：“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比方说打游戏、拍拍短视频？”
　　而伴着乔皙这一笑，岑萌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放松了一点。
　　“我不太打游戏，手笨，短视频也拍得少，不知道拍什么。”岑萌说。
　　乔皙保持着温和：“那你喜欢做什么？”
　　岑萌道：“背诗。”
　　这个回答让乔皙颇为意外。
　　岑萌脸红地解释：“我书读得少，没什么文化，害怕看剧本不识字闹笑话，所以就想多看点书，多认点字，但我看书容易犯困，所以就从背诗开始。”
　　岑萌悄悄看了眼乔皙，怕被嫌弃。
　　乔皙笑着给岑萌竖大拇指：“很好的习惯，但要坚持。”
　　“我会的。”岑萌因为乔皙的鼓励信心满满，端正坐姿准备迎接下个问题。
　　没想到乔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地接着道：“那我们以后每周抽查一次。”
　　“……”
　　大抵从前在山里，出来后遇到的每个人都比自己见过的世面大，岑萌是不太愿意表达自己的，比起被误解被笑话，她宁愿沉默，所以她和星锐带她的团队甚至麦昆的相处模式都是她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异议也不反抗，小心翼翼触摸着这个世界。
　　但乔皙和别人不一样，明明她表态比其他人都干脆，可她说的话却是——
　　“我们不是上下级或者老板员工，我到时签了你，那我们就是伙伴，战友。”
　　“遇到风雨我们要共同避险，遇到机会我们也要一起抓住。”
　　“我会保护你，照顾你，尽可能地满足你的要求，为你铺一条最好的路，作为交换，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钱、资源、人脉，包括以后某天你想离开我。”
　　“……”
　　乔皙的语气明明平静而理智，每句话却像小锤子，前所未有地敲开岑萌敏感自保的心。
　　聊到后来，岑萌的话甚至比乔皙还多。
　　乔皙问岑萌对演戏的看法，岑萌说，是一份赚钱的工作。
　　乔皙问岑萌有钱以后要做什么，岑萌说，买房，又补充，要大一点房子，最好能有两间屋，爸妈住一间，弟弟妹妹住一间，她自己无所谓，可以打地铺。
　　乔皙问再有钱一点呢，岑萌还是买房，只是目标上升到了一百平，三间屋，这样她自己也能有个卧室。
　　乔皙笑着问更有钱一点呢，岑萌说出了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梦想——开小卖部——想吃什么零食可以自己拿，工作是坐着收钱，关键是钱还是自己的。
　　乔皙耐着性子加钱，岑萌的梦想换成了大一点的小卖部。
　　乔皙把钱加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想给岑萌引入奢侈品和时尚圈的概念，岑萌终于向往起更大的梦想——连锁小卖部！
　　……
　　直到把岑萌送出房门，小卖部这坎都没迈过。
　　乔皙关了门朝回走，一边疲惫地活动肩颈一边感叹自己最近怎么总遇到这么轴的人，小轴轴岑萌，大轴轴沈醉，一个对钱没概念，一个完全没有事业心，这到底是她乔皙的劫还是她乔皙的命？
　　乔皙沮丧一秒，转念想，既然自己花不到1%的功力就搞定了岑萌这个小轴轴姑娘，那只要自己努努力，花99%的功力，大轴轴沈醉也一定没问题！
　　乔皙这么想着，瞬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打铁要趁热。
　　乔皙在沙发上趴了个舒服的姿势缓解颈椎疼痛时，点开微信准备给沈醉发信息，目光触及沙发前小茶几上散落的剧组资料，她动作一顿，思及什么，清澈的眸里闪过一道浅而亮的光。
　　乔皙翻身坐起，关掉和沈醉的聊天框，然后打开相机，找了个避开具体信息的角度拍下桌上的资料。
　　她拍的时候故意露出桌角吃剩的甜品，接着点开朋友圈，添加照片，配文“被迫进组”，定位“渝市四季酒店”，检查，发送，发完把手机扔到一旁继续伸展。
　　乔皙预估了一下后续，菱唇朝上翘了点弧度。
　　行兵布阵，讲究的就是沉住气。
　　半小时后，乔皙伸展完毕，酒店总务处刚好把她之前寄存去高铁站的行李箱送过来，乔皙道谢，然后慢慢整理行李。
　　行李整理完，乔皙开始卸妆，慢条斯理卸完妆，她抱着睡衣哼着小曲去了浴室。
　　手机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听了半小时灵魂音乐演唱会，淋浴声终于停止，继而“哒”地轻响，乔皙拢着一身水气出来。
　　出来也不急，她有条不紊地把水乳涂完，甚至难得有兴致地看了半小时书，这才去到沙发，重新拿起手机。
　　*
　　上午乔皙离开时，沈醉预判乔皙会想尽办法再留宿一晚，就算没借口留宿，她也会不断给他发消息，就算白天忙，晚上也会有消息。
　　可晚上沈醉到家时，没消息。
　　洗澡时，没消息。
　　沈醉都处理完事情躺到床上准备睡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放弃《见江山》？
　　沈醉觉得乔皙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那是有急事回霖城了？
　　回霖城就晾着他，下次来渝市再热情，一方面保证手里其他项目正常推进，另一方面把隔着屏幕不好操作的劣势转化为忽冷忽热吊胃口的优势，不得不说，乔皙这套高效冷血又充满暧昧的迷惑性。
　　很可惜，他不吃。
　　沈醉轻嗤一声，怀着愉悦的心情随手点开乔皙的猫猫头像，看到了一条朋友圈。
　　发工作图刷人设？
　　沈醉心情仍旧愉悦地点开那条朋友圈，看到了配文、配图和定位。
　　沈醉唇角弧度不自知地小了些，他猜测是乔悦剧组有事，乔皙去救场。
　　可当他点开图片，看到了更细节处——桌角那半块无意入镜的、一般点给去剧组打酱油客人的甜品！
　　*
　　沈醉关于乔皙的预判完全正确，可惜，乔皙预判了沈醉的预判。
　　所以才有了本想去沈醉家，改了主意，本想发消息，改了主意，还有此刻，本想发糖衣文学，也改了主意。
　　【星光制片乔皙：沈导，我想给你说个事。】
　　乔皙措辞官方又冷静，末尾甚至还严谨地打了个句号。
　　而在看到乔皙朋友圈至乔皙发消息这短短几分钟内，沈醉经历思绪震荡，重新把乔皙放回识趣的位置上。
　　沈醉是个怕麻烦的人，但凡乔皙继续撩他或者穷追不舍，一定会多生事情，所以不管什么原因，她还在渝市逗留但重新住回了酒店就很好。
　　桥归桥，路归路。
　　乔皙退了步，沈醉也给面子。
　　【SZ：乔总你说。】
　　乔皙回。
　　【星光制片乔皙：不对，是问个事。】
　　乔皙纠正了一下细节。
　　应该想问电影相关的事情，沈醉更加确定。
　　【SZ：乔总你问。】
　　沈醉完全没有戒心，他甚至停留在聊天框等待乔皙行业上的问题。
　　而在这种情况下，乔皙的回复快速、直接且清晰。
　　【星光制片乔皙：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根本没给沈醉反应时间。
　　乔皙面上漾着最无辜甜美的笑，一记直球却是快准狠地朝沈醉心窝捅去。
　　【星光制片乔皙：试试让我做你女朋友行不行？】


第14章 一分甜14   凭着骨子里对工作的执着和……
　　旁人表完白都是满怀期待地等着对方回复，乔皙表完白像完成任务般直接把聊天框拉到不显示。
　　她猜沈醉不会回复，而这表白如她所猜，石沉大海。
　　*
　　倒春寒卡着日子一过，天气逐渐转暖。
　　渝市市中心某高档下午茶餐厅一角，身着彩绘长裙白色套衫的女人正在补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脚边，给她明艳精致的模样添出几丝柔和来。
　　几米远外，麦昆看到乔皙，脸上有一闪而逝的阴郁，但当他走向乔皙时，笑声比脚步都快。
　　“哎呀乔总，真是不好意思，说好13号过来，结果临时有事，不得已推到15号才来见你，”麦昆在乔皙对面落座，双手合掌，无比诚恳，“实在抱歉。”
　　乔皙有条不紊地把方才将麦昆神态收入眼底的化妆镜合上，抬头时面无表情变成落落大方的笑：“麦总说这话就见外了，”乔皙道，“我在渝市也有事，不打紧的。”
　　麦昆翘着兰花指推了下眼镜：“那就好。”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先生需要点什么？”
　　麦昆示意乔皙：“和她一样。”
　　“好的。”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
　　麦昆和乔皙一个对视，不约而同一笑，如同老友般聊起天来。
　　麦昆笑道：“我和乔总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去年还是前年？乔总做东请我和从雪吃饭。”
　　乔皙笑道：“前年，也是三月。”
　　麦昆笑着夸赞：“这么久不见，乔总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乔皙笑着礼尚往来：“麦总还是喜欢穿紫色衬衫，还是那么帅。”
　　麦昆抹了一把头发，有些小得意地应了这夸：“乔总还是那么会说话。”
　　乔皙笑得面不改色：“尊重事实。”
　　“……”
　　麦昆和乔皙都是擅长打转的人，明明两人是为了岑萌坐在一起，但两人都沉住气地不提。
　　两人从近期行程聊到圈内八卦，又从圈内八卦聊到各项新规，一顿下午茶都快吃见底了，麦昆这才一拍脑门，故作惊讶：“哎呀呀，和乔总聊得太高兴，怎么把最重要的事忘了，瞧我这记性！”
　　麦昆破功。
　　乔皙这才想起般，恍然：“哎呀，麦总不说我也忘了！”PanPan
　　乔皙心里轻嗤，你也有胆和老娘比耐心。
　　麦昆用喝咖啡掩盖了自己骂人的冲动，再抬头时又是笑：“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麦昆道，“萌萌的基本情况悦悦都告诉乔总了哈，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又努力又听话。”
　　乔皙笑：“还是麦总慧眼识珠。”
　　麦昆又抹了一把头发：“还好还好，”麦昆看向乔皙，“那我们现在正式谈萌萌的经纪约？”
　　乔皙：“好。”
　　*
　　合作也好，解除合作也好，所有交易和谈判都分市场。
　　如果乔皙签岑萌的需求大于麦昆把岑萌转出去的需求，则是麦昆主导的卖方市场，反之，像此刻，麦昆转岑萌的需求大于乔皙签岑萌的需求，则进入乔皙主导的买方市场。
　　麦昆在两百万和八十万之间犹豫了一秒，选择稳妥的八十万。
　　麦昆算账道：“乔总你知道，萌萌之前什么都不会，光是形体仪态表演课程公司就花了十多万，包装、学唱歌、选秀，又是一笔钱，solo出道的MV，又一笔钱，还有团队啊，粉丝运营啊，八十万真的是卡着公司成本的价格，”麦昆舍不得道，“萌萌虽然是新人，但进公司以来，可一直都是大家的心尖宝。”
　　乔皙心说，都心尖宝了也舍不得买个出道位，嘴上却是：“麦总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带艺人，这次要不是乔悦好说歹说，我真的都——”
　　乔皙也点到为止。
　　麦昆装傻：“说明乔总和萌萌有特别的缘分嘛。”
　　乔皙挑破：“有作品的新人演员才二三十，你这八十万实在高。”
　　“真的都是成本，”麦昆为难，“乔总你体谅体谅我。”
　　乔皙体谅地卡了个成本价：“二十万，麦总，一分都不能高。”
　　麦昆微笑着没接话。
　　乔皙看着麦昆，先晓之以情：“麦总你知道，唐素走了，我一个人在星光是怎样的处境，说话做事都有无数人盯着挑错处，二十万真的是我最大的诚意了，”再动之以理，“另一方面，你清楚我手上有多少资源，岑萌将来会念你的好。”
　　麦昆表情复杂：“乔总，二十万真的不够啊，成本都不够，而且萌萌真的很好。”
　　乔皙温温柔柔但斩钉截铁：“二十万。”
　　麦昆语噎，挣扎片刻，艰难地：“好。”
　　答应了。
　　麦昆对乔皙掏心掏肺状：“乔总，这把我是真拿你当自己人了。”
　　乔皙承情状：“麦总我知道。”
　　两人七七八八又聊了会细节，麦昆提走，乔皙去结账。
　　这家下午茶的老虎虾沙爹卷不错，乔皙秉承着对工作雨露均沾的态度下单了一份外卖送到沈醉家。
　　乔皙结完账，走至麦昆旁边：“麦总今晚有约吗？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前面就有一家捞火锅。”
　　麦昆遗憾：“我要陪从雪回趟老家，下次。”
　　乔皙不勉强：“好，我回去让法务走合同，争取早点签了把钱打过来。”
　　“好的，乔总，随时联系。”麦昆车到了，和乔皙作别。
　　乔皙面带微笑目送完麦昆，上了自己的车。
　　*
　　【沈导，下午好。】
　　天都黑了，下什么午，删掉。
　　【沈导，晚上好。】
　　太干巴，删掉。
　　【沈导，想我了吗？】
　　太常规，不出彩，删掉。
　　……
　　从市中心回酒店路上，乔皙一边挂着腾讯会议听五十步和平台的人battle《洪荒》人设问题一边酝酿怎么给沈醉发信息。
　　半小时，到酒店，五十步和平台的人没battle出结果，乔皙也没想好给沈醉发什么。
　　乔皙脚步匆匆走过大堂。
　　耳机里传来五十步愤怒的咆哮：“年代戏就年代戏！搞什么玛丽苏？九十年代那帮国企高管谁不是技术顶级铮铮铁骨，他们踩着日日夜夜血汗堆出来的成果爬到高位凭什么爱一个干啥啥不行犯错第一名的女主？”
　　平台那边对接的制片叫付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也很有情绪：“《洪荒》定的S+，数据要求放在那，年轻女性观众是一切流量的主体，我烦请五十步老师好好想想逻辑。”
　　五十步激动：“年轻女性观众的品位就得玛丽苏？麻烦你们把自以为是收一收！”
　　付杰语气不善：“五十步老师，能不能好好交流，大家都是想着项目好。”
　　五十步：“你们早上让加张小婉这个角色，我加了，你们中午让张小婉有事业线，我写了，然后现在又让来一条鬼迷日眼的爱情线，我不加，不可能加，”五十步的犟脾气出来了，“看不惯就解约，什么玩意儿！”
　　付杰也怒了：“真当缺你一个吗——”
　　付杰话没说完，五十步直接退出会议。
　　乔皙上了电梯，按下楼层，打开会议麦，开门见山问：“你们想捧苏玉？”
　　苏玉——和平台有长期协议的当红小花，也是方雨妍拿走《雨霖铃》的助力之一。
　　付杰和《雨霖铃》现在的制片是同期，也互为竞争对手，由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付杰和乔皙的关系还算可以。
　　“上面的人喜欢，”付杰叹气，“我们也没办法。”
　　“我懂，五十步那边我去做工作，你们放心，”乔皙说着，话锋微转，“但《洪荒》这个项目吧，还真只有五十步能写。”
　　“我也是话赶话说到那了，”付杰道，“反正我这边的态度是其他可以任由五十步老师发挥，我们尊重五十步老师，但张小婉这个角色的戏份一定要提起来，辛苦乔总。”
　　乔皙道：“不辛苦。”
　　“叮咚”，电梯到。
　　乔皙下电梯，退出了会议。
　　乔皙走到房门口，边开门边给五十步弹语音。
　　五十步接起，一米九的壮汉声音有点哽咽：“乔总。”
　　乔皙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以后不用和平台开会了。”
　　五十步怔住了，他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难道现在又要沦为无业游民？
　　下一秒。
　　乔皙道：“你就按照你之前发给我那个阐述写，平台那边我给你兜着，出什么事我给你扛，钱一分不少按合同付。”
　　五十步心情经历大起大落，哭腔浓重：“乔总。”
　　乔皙忍笑：“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再说一遍，你录音留证。”
　　五十步感动不已，嚎啕大哭：“乔总，我太爱你了，你什么时候结婚，我要把我们村翠芳奶奶的大孙子介绍给你……”
　　乔皙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倒也不必。”
　　“……”
　　*
　　乔皙解决完五十步和平台的事，又开了个《晚街》的线上剧本会，剧本会开完，高效的法务发来了岑萌转约的合同草稿，乔皙挨着每个字每个字看完，和法务沟通条款细节……
　　凌晨一点。
　　乔皙把所有事情处理完，已然累得整个人瘫倒在床。
　　她眼皮沉沉，好像一闭上就能睡着。
　　但不能睡，她还没给沈醉发信息。
　　乔皙强撑开眼皮，点开百度网址，开始复制。
　　第一条。
　　【星光制片乔皙：昨天很喜欢你，今天很喜欢你，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很喜欢你。】
　　发过去。
　　对方没回复。
　　乔皙眼睛闭了又睁，开始第二条。
　　【星光制片乔皙：我是9你是3，我除了你还是你。】
　　发过去。
　　对方还是没回复。
　　第三条。
　　【星光制片乔皙：你不回消息是想怎么地？哦，是我对你的死心塌地。】
　　……
　　乔皙想多发点表诚意，可她困得迷迷瞪瞪，凭着骨子里对工作的执着和热爱……直接把土味情话大全链接给沈醉发了过去。


第15章 一分甜15   握手一小步，攻心一大步。……
　　熹光划破远天夜幕透出一丝浅而淡的白，近处，歇雨在低矮的灌木叶片上聚成将滚未落的露珠。
　　沈醉一觉醒来，关掉飞行模式，然后收到了乔皙凌晨发来的信息。
　　什么今天喜欢明天喜欢，什么9什么3，什么死心塌地……
　　刚开始还是中规中矩的土味情话，后来，她竟然直接扔了个土味情话大全网址过来？
　　沈醉眉心微沉，和看到表白的反应一样，下意识想删人，确定与否的提示框弹出，沈醉的动作顿住。
　　一方面，除开“谢谢沈导收留”卡片背后夸张的飞吻和爱心，那家下午茶的老虎虾沙爹卷味道还不错，另一方面，自己删她，说明自己对她发的信息产生了情绪，沈醉算是明白了，对待乔皙这种太擅长左右他人操控局面的人，重要的是让她摸不清情绪。
　　沈醉眸里的暗转为亮，浅嗤一声，退出删除界面。
　　*
　　几小时后，渝市另一端四季酒店。
　　乔皙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和沈醉的聊天框，视线触及最后的土味情话大全，她整个人骤然清醒。
　　自己昨晚在干嘛？怎么发生了这种恐怖故事？沈醉看到了会怎样？天呐！
　　转念想，不对啊，多难道不比少招人喜欢吗？
　　比方说有人要送自己一只包，然后送了自己一只不太感冒的款式，碍于情面，自己不会说什么，但如果有人说送自己一只包，然后给自己把官网链接发过来，告诉自己，这上面的我都可以送给你，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喜欢多少就买多少，自己一定欣喜若狂。
　　自己昨晚发给沈醉的土味情话大全不就和官网一个性质吗？
　　想看哪句情话沈导你自己看，想看几句看几句，整个情话大全都是我对你诚意！
　　乔皙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
　　乔皙是个很讲策略的人，既然沈醉是冰封的湖，那她就先用表白把湖面炸条缝，然后用很多锤子去敲，敲着敲着炸一下，敲着敲着炸一下，冰总会破。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什么时候敲什么时候炸都由她决定看她心情，她能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乔皙颇为愉悦地继续看聊天框。
　　事不过三，她觉得沈醉会回复和她划清距离的话，挺好的，划清距离等于再次降低戒备。
　　可乔皙等了好久，沈醉都没回复，乔皙想到了第二种可能性……
　　他删了自己？
　　乔皙心里有一刹的复杂，再转念，删了也没关系，说明表白和情话他都看了且对他造成了情绪。
　　乔皙点进沈醉头像，朋友圈还在。
　　没删？
　　那是什么情况？
　　情话和表白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如果没看到，不太可能啊，都2021年了还有人几天不看微信？
　　可如果看到了，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
　　默许自己继续发？还是在给自己永不回复警告？
　　乔皙难得思绪有点乱，乱着乱着，她忽然生出一种被沈醉拿捏的感觉来。
　　*
　　乔皙以前来渝市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次蓄意多留了一段时间，倒维护了不少老关系。
　　下午出去见人前，乔皙想沈醉在想什么。
　　下午见完人回酒店，乔皙还在想沈醉在想什么。
　　半罐冰可乐都没能给乔皙灵感，就在她思索要不要直接杀去沈醉家又觉得太过失礼而无比纠结时，手机震动。
　　乔皙拿过来一看。
　　来电，沈言曦。
　　华盛总裁夫人，一骑绝尘的大满贯视后，《问剑》合作后和乔皙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乔皙这厢接起，电话那头的女生清亮娇气：“你来渝市怎么不给我说，要不是我今天心血来潮刷朋友圈，我都不知道！”
　　乔皙在贵妃榻上换了个姿势，脸上带着笑意：“一堆事情。”
　　沈言曦撒娇：“我管你事情不事情，快来给我探班，象都影视城，立刻，现在！”
　　乔皙看了眼时间：“现在六点了，过来快七点，待不了多久就得走。”
　　沈言曦故意哭啼：“不是真爱，我好伤心。”
　　乔皙哄美女：“明天或者后天好不好，我给你说我这几天天天都在外面见人，巨累，一回酒店真的，就算绝世大帅比叫我我都不想动。”
　　绝世大帅比的程度确实很夸张。
　　沈言曦妥协：“好嘛，那你等我哪天有空来找你玩也行，”沈言曦可惜，“沈醉带了海鲜刺身过来，我本来还想说你过来可以蹭顿好吃的。”
　　乔皙眼睛逐渐亮起。
　　沈言曦说着，想到什么：“对了，我有给你说过沈醉吗，我堂哥，一电影导演，《弑宴》就是他拍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乔皙没回答沈言曦，而是嘴角上扬着问了另一个问题：“刺身好吃吗？”
　　“当然，”沈言曦不明所以，“我给你说，沈醉那嘴和他人一样挑，他能带过来的绝对不会差。”
　　乔皙心里那个小人都快蹦跶着放烟花了，嘴上矜持委婉：“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累。”
　　*
　　晚上八点，夜浓霜重，象都影视城《纸折船》片场却亮如白昼。
　　沈醉看到沈言曦把乔皙朝片场棚带时，只是稍怔一下，随后回过神来，俊脸没什么情绪。
　　乔皙打量片场，笑容明媚灿烂。
　　入棚后，沈言曦先把乔皙带到一个六十出头、穿着普通、长得更普通的老头面前。
　　沈言曦给乔皙介绍：“这是导演，申霁申老师。”
　　申霁太神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沈言曦可以直接报名字而省略他上世纪末靠“午夜乌托邦”系列斩获国内和国外A类大满贯，尔后靠“寻梦”系列拿到终身成就奖，被誉为“标杆”和“开创者”等诸多荣誉。
　　近几年相对低调，没想到是在这里。
　　乔皙满眼惊喜，说自己是看申霁电影长大的，这种话申霁听过很多次，不以为意，没想到乔皙说了申霁比“午夜乌托邦”更早的处女作，不着痕迹地彩虹屁。
　　申霁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硬是被乔皙“看过好多遍”“台词都记得”，接着当真背出大段台词夸得笑逐颜开，主动问起乔皙。
　　沈言曦又把乔皙介绍给申霁：“要拉个制片人总榜，乔皙能进前十，要拉个90后95后制片人势力榜，乔皙妥妥第一。”
　　乔皙谦虚：“不值一提。”
　　申霁笑：“哪是不值一提，我看过《飞花令》，不就是你做的。”
　　乔皙如蒙大喜。
　　三人又聊几句，沈言曦把乔皙带到沈醉面前。
　　沈言曦给乔皙介绍：“这我堂哥沈醉，《弑宴》导演，也开了些餐厅酒店什么的，反正全凭他乐意，”又介绍乔皙，“我好朋友，乔皙，我好像给你说过，人美心善，做人做事都万里挑一，”沈言曦笑道，“我记得拍《问剑》的时候，有事情就找乔皙，反正没有乔皙解决不了的事情。”
　　乔皙主动朝沈醉伸手：“幸会沈导。”
　　乔皙已经做好握到沈醉的手要多握一会儿的准备。
　　握手一小步，攻心一大步。
　　乔皙就是吃准申霁和沈言曦在旁边，沈醉不会翻脸。
　　她姿态体面又无害，计划流氓又完美。
　　“乔总幸会。”沈醉知道乔皙吃准了自己，他同样体面无害地接下乔皙的话，然后，以更绅士照顾的姿态就着洁白的餐巾从桌上拿了个澄黄油亮的大鸡腿递到乔皙伸过来的手上。
　　“……？”


第16章 一分甜16   摸够了吗？
　　片场嘈杂。
　　一棚之隔的饭桌上，几人你来我往地聊。
　　从电影周期比电视剧长太多，有时候一场戏要拍好多天，说到为什么沈醉是监制申霁是导演而不是申霁是监制沈醉是导演？
　　申霁说沈醉是资本方，自己这叫向钱看，沈言曦说沈醉不想工作，导演要出工，沈醉瞥沈言曦一眼，沈言曦有些怂地清清嗓子。
　　几人笑。
　　乔皙笑得尤其欢。
　　沈醉视线回挪时，不着痕迹地在乔皙身上停了一下。
　　饭后，统筹来通知游乐园鬼屋的大夜戏。
　　不想干活的沈醉被申霁怼去看打光走场。
　　沈言曦被经纪人抓去旁边背台词。
　　乔皙在申霁邀请下看之前拍的素材。
　　申霁一边拖进度条一边腹诽其实自己是准备退休的，沈醉非把本子给他看，他一看吧，还真喜欢，就揽了这活，一筹备一开机，两三年就过去了，申霁表示，自己真是老了，胳膊腿都不太好使了，将来还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纸折船》虽然是犯罪题材，但戏剧核心和人文温度和《见江山》神似。
　　乔皙一边笑着应申霁的话一边更加确定，一定要想办法把《见江山》剧本递到沈醉那里，只要沈醉看了，申霁怎么接的《纸折船》，沈醉就会怎么接下《见江山》。
　　*
　　电视剧分S+-、A+-、B+-，每个评级对应不同预算，电影也一样，根据总成本来确定小制作、大制作或巨制。
　　身为金融出身的制片人，乔皙看一段素材会自动核算场地、道具、人工等各项成本并在脑海里冒数字，基于《纸折船》无比烧钱的拍法，乔皙以为沈醉之前某天早上给自己说有个配角不行纯属阴阳自己，但她看完第一段素材还没开始看第二段，演员副导就冲进了片场棚，急赤白脸地：“我把群演翻遍了都找不出一个年轻女领导，年轻人演不出左右逢源话里藏话爆发处又不怒自威的感觉，上了年纪又不符合人设，编剧哪是要人，编剧是要我的命！”
　　“不至于，”申霁安慰了一下，“隔壁那个女强剧组你去了吗，有合适就借一下。”
　　演员副导绝望：“别说隔壁，整个象都影视城我都快翻遍了……”
　　申霁目光偶然地落在乔皙身上。
　　演员副导跟着申霁把目光落在乔皙身上，没了声音。
　　在电视剧里打酱油不需要技术含量，电影不一样，乔皙乐意帮这个忙，但是不确定：“我吗？”
　　申霁眉头紧锁地盯着乔皙看几秒，蓦地松开：“当然！”直接吩咐演员副导，“让阿醉带小乔走戏。”
　　申霁拍了板就代表没问题。
　　演员副导在心里感谢了昨晚转发的微博锦鲤，对乔皙和申霁眉开眼笑：“好。”
　　申霁对乔皙道：“辛苦小乔。”
　　乔皙笑：“不辛苦，是我的荣幸。”
　　演员副导只当自己被好运撞了下腰，殊不知乔皙才是开心得冒泡。
　　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就叫！
　　虽然刚刚没握到沈醉的手，但走戏嘛，要讲戏，要挑戏服，要走场……
　　树下、墙角、换衣间……
　　每个沈醉不愿意和她独处的逼仄空间，都是她大放异彩的魅力广场。
　　乔皙跟着演员副导朝棚外走，走着走着禁不住偷笑。
　　*
　　鬼屋外的临时筹备区比主棚热闹，月色被挤到边缘区域和灯影抢了块暗昧的晕。
　　沈醉颀长挺拔的身形模糊在晕里，他在和人说话，低侧的脸庞线条好看到让人心惊。
　　乔皙看沈醉时，沈醉宛如受了某种磁场牵引般，抬眼看向乔皙。
　　没有申霁和沈言曦在旁边，乔皙故意朝沈醉笑得甜美恣肆。
　　沈醉对乔皙跟着演员副导来串戏并不意外，对乔皙的笑容更是视若无睹，宛如看夜色般没给半分反应便低下头继续和其他人说话。
　　乔皙笑容微顿：“……”
　　沈醉，行！
　　演员副导把乔皙带到沈醉旁边两米左右，给乔皙指了下沈醉，便去忙其他事情。
　　乔皙站近了才看到，沈醉旁边是男主角，沈醉在给男主角讲戏。
　　男主角是拍电视剧出身的实力影帝，和唐素关系颇好，故而认识乔皙。
　　他听沈醉说完戏，转身看到乔皙，惊喜地喊名字：“乔皙！”
　　乔皙和他压根不熟但很接戏地惊喜喊：“伯奕！”
　　两人很塑料地虚虚拥抱一下放开。
　　“乔总是专程来看我给我惊喜的吗？”伯奕说着说着一拍脑门，可惜状，“想到了，探沈言曦。”
　　乔皙笑着换了个话题：“我来客串，申导叫我来跟沈导走一下戏。”
　　“我刚好和沈总聊完，你们聊。”伯奕和乔皙说完，朝沈醉点了下头，离开。
　　乔皙再次眉眼盈盈地看向沈醉：“沈导——”
　　沈醉神态比先前对视时还要冷漠：“跟我进来。”
　　他大步流星激起身风略过乔皙，乔皙目光追着他背影，胸口蓦地微凉。
　　*
　　准备室本来闹哄哄的，沈醉和乔皙一进去，大家像触发了某种开关般，闲话不说了，天不聊了，补妆的补妆，背台词的背台词，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事。
　　时不时有人用眼神偷看坐在主位沙发的沈醉和坐在沈醉旁边小沙发的乔皙，和其他偷看的人用眼神交流。
　　——噗呲噗呲，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女朋友泥？
　　——不可能啊，沈总万年黄金单身，再说，两个人肢体距离那么远。
　　——那不是女朋友为什么沈总亲自带。
　　——好像说是申导交代的，女什么朋友啊，你们看沈导的脸，和淬了冰渣似的。
　　——就是。
　　……
　　旁边沙发，沈醉在给乔皙讲戏。
　　虽然讲戏前沈醉周到地给乔皙递了杯温水，虽然讲戏时他语气是惯有的温和平缓，但乔皙就是知道，他在生气。
　　可为什么生气？
　　怪她故意让申导让他带着走戏？可是是申导开的口。
　　怪她刚刚笑得太好看？拜托，笑得好看也是错？
　　可除此之外，乔皙想不到别的原因。
　　乔皙抬眼偷看沈醉，沈醉也在看乔皙，乔皙一不留神便撞进沈醉深邃如墨的眼里。
　　换之前，乔皙必然百般挑衅，但此刻，视线触及沈醉眸底冷冽的淡光，乔皙莫名心虚地收回视线。
　　好了好了不看了，这么冷淡做什么？
　　乔皙腹诽时，沈醉思绪同样乱。
　　他觉得自己在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可能因为剧组拖了点进度，也可能因为乔皙明明没心没肺对每个人都一样——见到伯奕也是又笑又惊喜又拥抱——偏偏为了《见江山》装出一副很喜欢自己穷追不舍的样子。
　　项目就那么重要？
　　他无法理解乔皙，所以不好意思，他没兴趣入她的局。
　　*
　　沈醉给乔皙讲完戏，把乔皙带到服装间。
　　造型师很忙加上乔皙不用定妆，于是麻烦沈醉把乔皙带到了女士外套区域。
　　乔皙的角色是两千年初准备回收游乐园设备的国企年轻女领导，衣着要求端庄干练，乔皙和沈醉对服装都有把控力，于是一个从左边开始挑，一个从右边开始，挑着挑着，两人的手同时落在一件藏青夹克外套上。
　　这个细小的默契如羽毛拂水般激活了乔皙的小心思。
　　她看眼沈醉，抿了下唇，不仅没拿衣服，反而放下手。
　　沈醉将她反应收入眼底，替她从架子上取下夹克，拉开拉链，取下衣架，再递到她手里。
　　乔皙故意的，想让沈醉帮忙拿，而沈醉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如了她的意。
　　这个认知让乔皙很开心，换上夹克后，她夹着几分娇气喊：“沈导。”
　　隔着半步距离，沈醉转身看乔皙。
　　乔皙朝沈醉眨了眨眼，分外无辜地得寸进尺：“我拉链拉不上，沈导可以帮我一下吗？”
　　拉拉链，碰碰手，简直是暧昧的绝佳时机。
　　乔皙想得很美。
　　沈醉视线清淡地在乔皙手上扫了一下，收回来：“不用拉。”
　　乔皙笑容微微凝住：“可不拉会不会显得不端庄。”
　　沈醉淡道：“没关系。”
　　“……”
　　五分钟后，坐在梳妆台前的乔皙拖长调子喊人：“沈导，”开始第二轮攻势，“我不太会绑头发，你可以帮我简单捆一下吗？”乔皙想到什么，语气俏皮地补充，“我头发有洗噢。”
　　沈醉低头看乔皙。
　　她黑发如瀑，蓬松柔软地垂在肩头。
　　沈醉收回视线：“披着吧。”
　　乔皙递发圈的手悬在空中：“披着会不会不干练？”
　　沈醉面无波澜：“没问题。”
　　“……”
　　现场A组确定完鬼屋的景和点位，带着主演转去鬼屋外的售票亭，B组带着群演到鬼屋走戏。
　　沈醉走在一行人最后面，乔皙把自己后台词的几个点记住，走在了沈醉旁边。
　　穿过一条细长的单人巷后，沈醉和乔皙远落后于大部队。
　　鬼屋灯光昏暗，空间压抑，棺材、骷髅、藤蔓、僵尸等骇人元素在忽明忽灭的昏灯下格外醒目，大部队的说话声通过曲折的通道传回来时已经变成了白噪音，这样的白噪音和拖拍的鬼屋音乐交杂在一起，恐怖而惊惧。
　　乔皙走在前，沈醉走在后。
　　乔皙偶尔一个趔趄，沈醉虚扶住她胳膊。
　　乔皙时不时有非分之想，沈醉宛如知道她在想什么般不着痕迹垂下手。
　　就这样，两人从炼狱殿走到中庭，再从中庭走到修罗场，修罗场结束有一扇门，推开便是全鬼屋最恐怖刺激的地狱十八层。
　　乔皙方才在后面的时候便听到前面人在这尖叫，她身为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也很害怕，而人在害怕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无意识的举动，比方说抱住身边的某个人啊，比方说扑到某个人怀里啊……
　　乔皙算是明白了，热爱自由的男人，比如沈醉，可能不喜欢被钓，但所有的男人骨子里都有保护欲，试问，当一朵小白花扑到哥哥怀里楚楚可怜求保护时，哥哥又怎么拒绝得了？
　　乔皙已经在心里敲锣打鼓迎接胜利的到来，面上则格外清纯无害。
　　她和沈醉从修罗场朝地狱十八层走，和想象中一样。
　　她和沈醉触发了地狱十八层的自动门，和想象中一样。
　　门徐徐打开，她见到令人惊骇的场景花容失色娇喊“沈导”扑进沈醉怀里，只是鉴于沈醉之前的回避，乔皙行动比计划快了半秒。
　　门开到一半，乔皙花容失色娇喊“沈导”，倏地扑到沈醉怀里。
　　沈醉当真没来得及躲。
　　抱到沈醉那一秒，乔皙有点不敢相信。
　　成功了？这就成功了？
　　难道之前那么多次的失败都是在为这次的成功做铺垫？
　　乔皙是个实干家，但凡沈醉能用其他方式敲到，她绝不会硬撩，但当硬撩成为唯一手段，乔皙比谁都奋发图强。
　　她闻着沈醉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楚楚可怜地把头埋在沈醉胸膛。
　　阴间音乐咋咋呼呼，沈醉平缓沉静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你睁开眼睛。”他说。
　　这种时候面前一般都有一只恐怖的鬼，乔皙抗拒：“我不。”
　　沈醉说了第二次：“你睁开眼睛。”
　　“我就不，”乔皙把沈醉抱得更紧些，拿出天赋般的撒娇演技，“沈导你一定想吓我，我才不要上你的当，”乔皙忍住胃里的翻涌，声调夹得更腻人，“沈导你好坏……”
　　沈醉根本没反应。
　　乔皙说着，感受到什么般，偏过头，睁开眼，然后看到——
　　地狱十八层的特效已经关了，执行导演正组织扮鬼群演们朝下个点位撤离，白炽灯明晃晃，照在群演们目瞪口呆的脸上。
　　单薄的阴间音乐和执行导演的催促将乔皙的世界拉得分崩离析。
　　轰隆！
　　她的灵魂好像离开了这个星球，又好像没有。
　　直到群演们撤离完毕，乔皙这才把城墙拐角搬到自己脸上，她想想《见江山》，想想方雨妍，想想两个亿，硬生生从脸上挤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小时候我爸爸总给我讲恐怖故事，所以我胆子很小，别说怪力乱神了，就算打个雷，我都怕得不行。”乔皙声音是细弱的、略带委屈的，手看似害怕实在故意地放在沈醉劲窄的腰上。
　　沈醉没接乔皙的话。
　　乔皙不急，娓娓煽情：“我在剧组几乎不串晚上的戏，更别说去鬼屋，可为了沈导，两肋插刀我都愿意。”
　　沈醉仍旧没接乔皙的话。
　　乔皙把沈醉抱得再紧一些，把并不想要的脸埋进沈醉怀里：“沈导该不会嫌弃我胆子小吧，”她更委屈了，手轻攥着沈醉后背的衬衫布料，“对不起沈导，只要你高兴，我愿意为了你改变，为了你把胆子变大。”
　　沈醉肌肉薄且紧，衬衫下的腰线又削又劲，乔皙方才无意碰一下，心里像装了钩子似地发痒，这厢她动情表白，情到深处，特别不小心又不好意思地再来一次，“只要你不讨厌我，不嫌弃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为了让沈醉只注意到表白，注意不到其他，乔皙说着，还抽噎两下，可谓把少女情愫、柔弱、为爱勇敢等多种情绪渲染到极致。
　　而沈醉没回抱，也没推开。
　　安静中。
　　沈醉垂眸看她，他根本不上她的趟，嗓音如同月色落青石，沉而平静：“摸够了吗？”


第17章 一分甜17   我在追你。
　　甜宠剧刚兴起的时候，乔皙帮星光版权部买了很多言情IP，其中不乏女主对男主一见钟情或者女主因为别的目的靠近男主。
　　小说里，男主要么之前见过女主、暗恋女主，表面的高傲冷酷只是欲擒故纵，要么被女主的硬撩打动，觉得女主怎么这么特别，怎么这么可爱，怎么这么尴宇宙之大尬，和自己身边那群只会办事的职场精英完全不一样，好喜欢好心动！
　　现实中。
　　沈醉问乔皙：“摸够了吗？”
　　火花般短促的瞬间，乔皙没能藏好骨子里的放肆和傲慢，黑眸清亮地反问沈醉：“没摸够可以继续摸吗？”
　　说完就后悔了。
　　自己是来求沈醉接项目的，不是来调戏帅哥的。
　　当然，她并没有调戏帅哥的嗜好。
　　当然，她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是调戏，也没有否认沈醉绝世大帅比。
　　她只是……
　　乔皙想解释两句，又觉得解释什么都显得无力，只能作罢。
　　沈醉面色极冷地把乔皙的手拂了下去。
　　乔皙手落空时，抬头看沈醉一眼，悄然把视线垂了下去。
　　难搞。
　　明明冷漠的人是沈醉。
　　可当乔皙和他走出地狱十八层，在鬼屋门口碰到之前那行群演时，忽然扭头对乔皙说“刚刚那场戏不行”的，也是沈醉。
　　沈醉的艺术鬼才早在多维谋杀的《弑宴》中显露无疑，加上没人敢在沈醉和申霁的剧组造次，所以当沈醉说出这句话时，群演们瞬间相信刚刚那一幕不是乔皙加戏，而是特殊安排，相信之余，大家又有点羡慕，那姑娘运气真好，同为群演她就有特殊安排，他们就没有……
　　乔皙从来就不是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她上一秒能社死，下一秒也能社牛，一切都为达到目的。
　　所以就算沈醉不补那一句，就算乔皙在剧组对沈醉上下其手投怀送抱的八卦传出去，乔皙也无所谓。
　　偏偏沈醉补了。
　　就那么一句，那么短一句，宛如一颗小石子，突如其来又轻又巧地砸进乔皙心湖，泛起丝丝涟漪。
　　怎么有人这么冷硬，男性惯常追逐的被崇拜和荷尔蒙征服在他那里惊不起半分波澜，甚至不如一块在火锅里咕噜冒泡的肥牛或者一场煦日和风好天气。
　　偏偏最冷硬的人最温柔，温柔到在细枝末节里照顾同行女性，从出海钓鱼那天的防晒衫到冒雨到开发区接她，从烫火锅时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她到鬼屋门口的一句解释。
　　乔皙知道沈醉抗拒她的纠缠，她自己也不喜欢处于劣势方，硬撩的每时每刻她都像戴着枷锁别扭无比，但凡她有别的办法，她一定不会这样，关键是她没有。
　　她工作这些年，见过很多人，做过很多事，有过很多情绪，沮丧、懊恼、挫败……这是她第一次生出愧疚的情绪。
　　对他不动声色的温柔愧疚。
　　对自己不得已的纠缠愧疚。
　　……
　　客串完从剧组回酒店的路上，乔皙手肘撑着车窗叹了无数次气。
　　迟疑再三，她还是将输入框中的“谢谢沈导”还是发了过去。
　　被删就被删，谢还是要道的。
　　同一时间，沈醉刚好到家。
　　收到乔皙微信，他再次点出删除好友的界面，犹豫片刻，放弃了。
　　首先，人乔皙没有帮《纸折船》客串的义务，其次，角色很小，但她完成得很出彩。
　　虽然她很多行为都怀揣着其他目的，但他没有上一秒麻烦人帮了忙、下一秒就把人踹开的道理。
　　基于乔皙道谢的真心，半小时后，沈醉勉为其难地回复。
　　【SZ：不客气。】
　　半真不切的春雨细绵绵地下了一夜，天快亮才停。
　　*
　　乔皙昨晚到酒店差不多凌晨四点，睡下时凌晨五点，体力劳动比脑力劳动更耗费精力，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她摸到手机努力睁眼，微信消息又是99+。
　　乔皙再看一遍沈醉回的“不客气”，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她一边思考今天不搞事、给自己和沈导都放个假的可行性一边坐起来看其他消息——
　　平台过了《晚街》前六集且反馈非常好，她把这个消息发到编剧群，编剧们很开心。
　　五十步小孩发烧了，要拖一下交稿时间，乔皙关心孩子病情。
　　助理汇总了几个项目的进度，询问乔皙回霖城的时间，乔皙回复“待定”。
　　最后是麦昆以“乔总不好意思”开头的一大段文字。
　　乔皙看着，脸色跟着就沉了下来。
　　乔皙看完，一个电话拨给麦昆。
　　几秒等待，电话接通。
　　乔皙脸色难看，声音却是笑着的：“麦总下午好啊，”她开门见山，“只是麦总我没看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幺鸡，”麦昆那边似乎在打牌，声音有点断续，“乔总你知道，萌萌是我亲自签的，签过来之后是我们星锐的人一点一点带到现在的，养个小猫小狗都得有感情，更别说人，”麦昆道，“所以我和从雪她们商量了一下，其他人的约放出去，看萌萌我们要不要自己留下。”
　　麦昆这话很具有迷惑性，但乔皙不上套：“可我们上次谈的就是你亲自签下来、星光一点点带到现在的岑萌啊，上次没有小猫小狗有感情，这次就有了，”乔皙笑了一下，“麦总的感情有点突如其来啊。”
　　麦昆装傻：“感情就是很奇怪的事，再说，萌萌很特别。”
　　乔皙在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是唤：“麦总，”语气真挚恳切道，“你是乔悦好朋友，也就是我好朋友，我没拿你当外人，你这么和我兜圈子真的太伤我心了。”
　　乔皙掏心掏肺。
　　麦昆没接话。
　　乔皙继续：“《问剑》没和你和从老师合作一直是我心里的遗憾，我就想着有一天把这遗憾补全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有的是机会合作。”
　　乔皙画了一手好饼。
　　麦昆仍旧没接话。
　　乔皙不急，忍了一口气，以退为进：“当然，麦总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有点，就，觉得……”
　　模糊的代词表露了乔皙复杂的心情。
　　麦昆还是没开口。
　　乔皙点到为止。
　　麦昆没挂电话。
　　乔皙也没挂。
　　片刻。
　　“九万，碰，”电话那头麻将清脆的碰撞声通过听筒传到乔皙耳里，然后有几道模糊的人声，紧接着是麦昆一句“卧槽”惊呼：“你居然截胡——”
　　“嘟嘟嘟。”
　　麦昆那边电话挂了。
　　而乔皙已然明了。
　　乔皙在床上静坐几秒，继而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星光制片乔皙：谢谢麦总。】
　　对方回得比电话里快。
　　【星锐麦昆：乔总实在不好意思。】
　　麦昆的身份不允许他做无中生有抬价的事，截胡说明真的有。
　　但乔皙不急。
　　【星光制片乔皙：方便透露吗？】
　　这次对方又没回了。
　　乔皙也不追问。
　　【星光制片乔皙：《晚街》前六集平台刚过，反应很好，清冷型女主很少，和从老师很贴。】
　　对方还是没回。
　　乔皙继续。
　　【星光制片乔皙：如果可以，之前谈的20万加《晚街》剧本前六集，要是从老师喜欢，我们两份合同一起签。】
　　唐素隐退后，手上资源有多少算多少都给了亲手栽培出来的乔皙，于是好些旁人求不来的大编剧都心甘情愿留在乔皙这写东西。
　　比如《洪荒》编剧五十步，比如《晚街》编剧云烟。
　　好演员易得，好剧本难求。
　　从雪是《晚街》备选女主之一，乔皙开这条件不亏，赚从雪和麦昆一个人情，但对瓶颈期的从雪来说，《晚街》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乔皙清楚，麦昆也清楚。
　　乔皙相信麦昆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气定神闲下床洗漱，等她洗漱完回来，麦昆的消息刚好到。
　　【星锐麦昆：从老师今天上午收到的《晚街》前六集。】
　　乔皙怔了一瞬，看了一遍，两遍，三遍。
　　截胡的答案已经出来，她不气反笑。
　　【麦总是担心《雨霖铃》的情况再次出现吗？和我签了《晚街》，《晚街》被人截胡……】
　　麦昆不会回答，没意义。
　　删掉。
　　【不会再出现《雨霖铃》的情况，《晚街》小说和剧本版权都在我个人手上……】
　　除沈醉外，乔皙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所以，有人截《晚街》也只是给乔皙做嫁衣。
　　但没必要为逞一时之快告诉麦昆。
　　删掉。
　　【可以冒昧问一下是谁发的吗……】
　　麦昆敌友未明。
　　再删。
　　……
　　乔皙删删敲敲，最后给麦昆发了个握手的表情。
　　乔皙切掉聊天框，在朋友圈文案敲了“傻-逼”二字，手悬在发表键上好一会儿，逐字退掉。
　　乔皙深呼吸，调出收藏里和吴霜签的对赌协议——搞不定《见江山》，她放弃手上全部星光股权净身出户，搞定《见江山》，她拿两亿制作利润加新增股权，升P9内容副总裁，仅在吴霜之下，负责所有项目和制片团队。
　　完成《见江山》指标后的条款乔皙看了足足三遍，整个人彻底平静下来。
　　*
　　春天的太阳不晒，柔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地上洒下细碎明亮的光斑。
　　沈醉吃了个简单的午饭，收到了酒庄发来的红酒快递。
　　他把酒拿去地下酒窖放好，再回来时，又有人敲门。
　　沈醉当快递员快递没送完随手开了门，毫无防备便看见一卡车玫瑰——黑武士卡车如同一头低调蛰伏的猛兽，粉、白、红、蓝及香槟玫瑰在猛兽内腹肆意馥郁，很懂沈醉审美地没有别的装饰，玫瑰饱满的苞、翠绿的杆层叠锦簇，新鲜的露水在娇嫩的瓣上将滚未落，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乔皙穿了条吊带碎花短裙，纤瘦娇小的身形躲在车边玫瑰投落的小片影中。
　　她笑眼弯弯望着沈醉。
　　沈醉眼神对上她的，无声询问来意。
　　“如果喜欢只是嘴上说说，那多虚无空洞，”乔皙娇美明艳的笑容比光更耀眼些，她说，“所以我在向你表达诚意。”
　　沈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乔皙——疯批美女？理智清醒？说她不识趣，她做事比谁都妥帖有礼，说她识趣，她一而再再而三……为什么有人为了项目能做到这份上？明明不喜欢，明明不在意，是不是自己不答应她会更得寸进尺？如果自己答应了，自己不可能答应，答应什么？《见江山》还是其他，不重要——沈醉已然没办法思考，他也不想思考。
　　“乔总，”沈醉委婉，“我觉得我们需要把话说明白——”
　　乔皙眼眸缀光，笑意更大，从善如流地把话说明白。
　　“我在追你。”


第18章 二分甜1   亲亲~
　　沈醉看着乔皙, 乔皙看着沈醉，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都仿若远离。
　　不知名昆虫从玫瑰花里偷了点养分, 喜滋滋飞离；不远处树梢上的鸟儿呼朋引伴地看热闹；更远的天际，随风流动的云朵变换了五次形状。
　　尔后。
　　乔皙眨了眨眼睛，声音如泉水清悦：“今天下午《面具》在渝市首演，沈导要不要一起去, ”她轻笑, “说来我都好久没有看过话剧了。”
　　乔皙想，反正要面对困难，不如选个最直接的方式。
　　而沈醉不出她所料：“我不太方便。”
　　乔皙不恼：“那电影呢？最近好多新上的电影, 沈导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都方便。”
　　她把时间范围拉大了些。
　　沈醉淡淡回道：“我手里有电影的时候不习惯去看电影, 所以不好意思。”
　　行，很合理。
　　乔皙笑容不变，语气更温柔了些：“那沈导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吃好吃的, ”乔皙抿笑，“乔悦和言曦给我推了好多特色菜我都还没尝过。”
　　话剧电影可以不看, 饭总要吃吧。
　　乔皙对自己欲扬先抑的邀请非常满意。
　　沈醉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乔总可以找之前很少来渝市的朋友同行, 我在渝市长大，对特色菜不太感冒, 口味可能更家常些。”
　　乔皙试图把死路走活，言笑晏晏：“那我有荣幸再次尝试沈导的手艺吗？”
　　一方面, 乔皙连针眼大的机会都不想放过，另一方面，沈醉的手艺着实一绝。
　　沈醉开始还很委婉，发现乔皙的韧劲后, 薄唇勾了勾，落下两个字。
　　“没有。”
　　“……”
　　OK，很好。
　　乔皙笑容微顿，随后接受了自己拉扯失败的事实。
　　她以退为进：“确实是我冒昧了，”继而弯唇浅笑，“那沈导先把花收下，我明天再过来，人是情绪生物，情绪都善变，今天想要的说不定明天就不想要了，而今天不想要的说不定明天就想要了。”
　　她企图用瞒天过海的话术让沈醉收花。
　　而沈醉从不上趟，直接明了地：“乔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花我就不收了。”
　　“沈导这花园种玫瑰刚刚好，”乔皙给出一个选项，再使用人情大法，“再说，就算沈导不收，这花我也退不掉。”
　　沈醉软硬不吃，云淡风轻：“乔总足智，思考思考。”
　　“……”
　　沈醉虽拒绝了乔皙，但乔皙没走，沈醉便礼貌地在门口陪她。
　　乔皙思忖片刻，目光落在别墅前院的花园上：“我能借沈导的花园用一下吗？”笑着补充，“当然，还有旁边的工具。”
　　沈醉颔首：“好。”
　　沈醉不相信乔皙能亲自动手把一卡车玫瑰种在花园，他略微好奇乔皙的解决方法。
　　乔皙当然不会种玫瑰，未经他人允许侵犯他人土地使用权是违法行为，而她作为遵纪守法好公民只是搬来了沈醉花园工具房的小板凳和工具箱，在卡车旁坐下，百度修剪玫瑰的视频，看一遍，然后按照步骤戴上专门修剪花园的园丁手套，再从车上拿过一支粉玫瑰，剪掉翠绿茂盛的茎叶使其至规整可手持状，然后放旁边地上，拿起第二支……
　　乔皙想得很明白，表达心意是自己的自由，拒绝心意是沈醉的自由，既然沈醉那么周到平和地听她把话说完、尊重了她的自由，她也会周到平和地把被拒绝的礼物以自己的方式处理掉，尊重沈醉的自由。
　　只不过她选择在他眼皮子底下处理，只不过她刻意拗了姿势……带着欲盖弥彰的小心机。
　　沈醉双手环臂倚着门楹，颀长身形在门口大理石地面上投出绰绰的影。
　　他看着乔皙看流程、剪玫瑰、拗姿势，漆黑的眼睫半覆了情绪。
　　乔皙是个聪明人，很懂规则，很会斡旋，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相当顶级。
　　如果她不死磕《见江山》，如果她没那么功利，沈醉还真愿意交她这个朋友。
　　遗憾的是，没有如果。
　　乔皙在剪玫瑰那一秒就想到了这些玫瑰的去处，但她试图在过程中牟取其他红利，诸如沈醉的关注。
　　沈醉确实关注了她，只是这毫无反应的关注不如不关注。
　　没事，是她求人，不是人求她。
　　乔皙想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头看沈醉：“沈导，”她满脸无辜二次出击，“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沈醉唇间发了道是是而非的笑音：“乔总觉得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吗？”
　　乔皙看出了沈醉的不可思议：“沈导好不好说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说动你吗？”
　　乔皙太擅长借力打力，偏偏黑玛瑙般的眼眸尤为无害地望着沈醉。
　　沈醉和乔皙再次对视。
　　片刻。
　　“希望乔总早点弄完。”沈醉话说得冷清，人却是拎着小板凳坐到了乔皙旁边。
　　沈醉眉头轻皱地从乔皙手上接过玫瑰，跟着乔皙的动作开始帮乔皙剪。
　　乔皙偷看了眼沈醉，嘴角不可遏制地翘起。
　　*
　　保安大叔从园林监控看到沈醉花园的场景，过来询问沈醉和乔皙是否需要帮助，沈醉和乔皙需要。
　　保安大叔来了没一会儿，负责沈醉片区的保洁阿姨也到了。
　　四个人的手比两个人快，加上保洁阿姨破产前是花店老板，于是乔皙计划四小时完成的工作不到两小时便进入尾声。
　　保安大叔帮乔皙把剪完的玫瑰搬到车上，保洁阿姨则把地上的茎叶扫走，帮沈醉把工具和板凳放回花园的工具房。
　　保安大叔和保洁阿姨离开时，乔皙想要两人的微信收款码，两人拒绝，乔皙不知从哪找出几百块，硬是塞到两人手里，保安大叔和保洁阿姨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乔皙关上卡车门，向门口的沈醉道别：“给沈导添麻烦了，我先走了。”
　　沈醉询问自己劳动成果去向：“乔总剪花是为了？”
　　乔皙干脆利落：“卖掉。”
　　“……”
　　乔皙明显感受到了沈醉的气场波动，但她假装看不到，大剌剌地：“反正退不掉，放着也是坏，不如剪了卖掉，还有钱拿。”
　　旁人表白被拒大都伤心失落，乔皙表白被拒不伤心就算了，还拉着表白对象剪花，拉着剪花就算了，还要拿去卖，因为有钱拿。
　　沈醉不知如何评价，只想乔皙赶快离开，最好这辈子不要再纠缠。
　　乔皙看眼色的能力偏偏在这时候失灵了，歪头看沈醉：“怎么？沈导要和我一起去吗？”
　　沈醉看着乔皙，默了片刻，嗤音掷地有声。
　　“荒唐至极。”
　　*
　　大抵是工作日，电影院门口人不多，夕阳漫洒，各式小摊贩稀落落地摆了一街。
　　吃的有红糖糍粑、锅盔、冰粉、凉面、奥尔良烤翅、烤肠，玩的有小火车、各种各样电动闪光的小动物，其他有氢气球、十块钱两条的红绳手链以及因为去得早所以位置靠近入口台阶的……卡车玫瑰。
　　夕阳给城市上了个暖黄色滤镜，烟火气渐浓时，吆喝声渐起。
　　乔皙和沈醉找隔壁卖草莓的大妈借了两根小板凳，戴着口罩坐在卡车尾箱前卖玫瑰。
　　乔皙起初定的十块一朵市场价，有讨论她和沈醉颜值动机的路人但没有顾客。
　　乔皙心一狠改成五块一朵，生意立马到位。
　　沈醉给顾客拿花，乔皙举微信收款码。
　　人再多点，乔皙去打印店花一块把自己收款码彩印出来贴在卡车上，自己和沈醉双管齐下帮客人拿花。
　　乔皙是个讲究的人，有小情侣随手拿一把，八朵，乔皙收八朵的钱送一朵，九朵，长长久久。
　　有男生只愿意花五十块买十朵，乔皙送一朵，十一朵，一生一世。
　　还有人只买一朵，乔皙也送一朵，好事成双。
　　比起乔皙，沈醉就很随性了。
　　年轻爸爸给年轻妈妈买花，沈醉给爸爸怀里的小姑娘送一朵粉玫瑰花苞。
　　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给老奶奶买，沈醉给老爷爷送一朵优雅永不过时的香槟玫瑰。
　　路边的流浪狗过来凑热闹，沈醉甚至给狗狗送了一朵，狗狗好似通人性，叼着红玫瑰撒欢般跑向不远处等待的小母狗。
　　乔皙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狗狗，沈醉偏头看着乔皙。
　　微风过境，空气里尽是浪漫。
　　……
　　休息间隙，乔皙从卡车副驾驶拿出两瓶矿泉水递给沈醉，沈醉开了一瓶递给乔皙，自己边开第二瓶边道：“美好的事情有很多，身体健康，家人团聚，一顿好吃的饭，一场好看的电影，”沈醉看一眼乔皙，状似无意，“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个不行有下个，不一定要在一件事情上死磕。”
　　沈醉在暗示《见江山》。
　　乔皙当然听懂了。
　　她咕噜噜灌一气，整个人都舒服了，这才眼眸清亮地回看沈醉：“坚持是另一个名字是奇迹。”
　　沈醉喝了两口矿泉水：“奇迹是小概率事件。”
　　乔皙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我是小概率偏好者。”
　　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醉无声片刻：“乔总人设不倒。”
　　只是于他无用。
　　乔皙眉眼俱弯，声音是和沈醉极相视的平静：“沈导过奖了。”
　　沈醉和乔皙还想说什么，方才接受了沈醉赠花的狗狗从垃圾桶里翻了块别人不要的炸鸡朝两人跑来。
　　狗狗把视若珍宝的炸鸡放到沈醉脚边，摇着尾巴让沈醉吃，沈醉把炸鸡还给狗狗，狗狗又把炸鸡放到沈醉面前，沈醉又拿给狗狗，狗狗又放到沈醉面前……两人陷入循环之际，乔皙拿走了炸鸡，走两步给到了等伴侣回礼的小母狗面前，小母狗砸吧砸吧把炸鸡吃掉了，流浪狗在沈醉腿上蹭了两下，欢天喜地地带着小母狗走了。
　　乔皙去副驾驶找了湿纸巾擦手，给手吊着的沈醉也拿了两张，两人擦着擦着，相视一笑，方才因为谈及《见江山》生出的嫌隙好似跟着烟消云散。
　　*
　　卖完玫瑰差不多六点，沈醉和乔皙上了卡车。
　　乔皙坐在驾驶座上统计今天的收入，沈醉当乔皙在计算损失，看向乔皙的眼神理智又清明。
　　但让沈醉没想到的是，乔皙细致谨慎地算完后，连同自己之前的微信余额一起捐给了红十字会专项救助。
　　红十字会给乔皙回了个电话，乔皙给对方说名字：“沈醉，三点水那个沈，沉醉的醉。”
　　对方说了什么：“……”
　　乔皙“啊”了声，装傻：“哪个电影导演，我不知道，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对方又说了什么：“……”
　　乔皙笑：“不用谢。”
　　乔皙挂完电话，看向沈醉，沈醉视线和她的对上。
　　“都说行善会有福报，”乔皙柔声道，“本想给你我的心意，但你拒绝了，我就把心意换成福报，我想你心想事成，每天都有好运气。”
　　娱乐圈捐款的人很多，做了不妥的事求心安的、迫于公众影响的、日常给基金会打钱的……但像这样自己一朵朵把花剪了、自己戴着口罩半卖半送、卖完亲自动手捐出去的，乔皙一定是第一个。
　　捐了不说，还写他名字，眼神坦荡清澈地祝他有好运气。
　　沈醉遇到过太多喜欢，花样百出的方式，俗不可耐的桥段，但从没有人的喜欢能像乔皙这样，掰开了砸烂了碾碎了，如糖入水般，丝丝入扣地浸没在每个细节里。
　　之前，沈醉觉得没有《见江山》，自己会想和乔皙做朋友，此刻，沈醉有些动摇，没有《见江山》的话，自己甘心只和她做朋友？
　　幸好有《见江山》，他或许得以逃过丧失自由的爱情劫难。
　　沈醉思绪如同烟花炸在黑夜，危险的绚烂一瞬而过，随后恢复了深邃隽永的平静。
　　于是，乔皙看到，沈醉眼里出现了一丝笑意。
　　虽然乔皙做这事的心很纯粹，但有额外收获的话，她也会高兴，然后便见沈醉捐出一笔同样金额的款项，名字写的乔皙。
　　乔皙明白了沈醉婉拒的意思，偏要问：“沈导这是？”
　　沈醉温柔地：“我也希望乔总心想事成，每天都有好运气。”
　　沈醉的拒绝都比别人好听。
　　乔皙投桃报李地表演一个顺杆子朝上爬：“我的心想事成是请沈导吃冰粉。”
　　沈醉笑回：“那我的心想事成是乔总不请我吃冰粉。”
　　乔皙忽然理直气壮：“打游戏进服务器都得排队呢，心想事成不得分个先来后到。”
　　沈醉嗤地轻笑，难得地：“好。”
　　*
　　一般情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之于乔皙和沈醉，大概是乔皙忍一时，沈醉风平浪静，沈醉退一步，乔皙得寸进尺。
　　冰粉摊的小桌上，乔皙和沈醉相对而坐。
　　沈醉吃口冰粉。
　　乔皙道：“沈导你知道吗，这不是冰粉，是我和你的永不离分。”
　　“……”
　　沈醉不吃冰粉，吃枸杞了。
　　乔皙道：“沈导你知道吗，这不是枸杞，是我和你爱情的传奇。”
　　“……”
　　沈醉枸杞也不吃了，挑了更小的桂花冻。
　　乔皙语气惊喜又感慨：“沈导你知道吗，这不是桂花冻，是我每时每刻为你的心动。”
　　“……”
　　沈醉总算忍不下去，俊脸上是在乔皙那学的无害：“乔总是在向我展示土味情话大全背诵成果吗？”
　　果然，乔皙脸色一尬，登时没了声音。
　　这人就这么喜欢翻旧账吗？
　　冰粉摊的老板娘颇为羡慕地感叹：“年轻就是好，爱啊，情啊，心动啊，张嘴就来，多热情，多浪漫，”转而阴阳，“不像某些木头疙瘩，让他给我买朵玫瑰吧，说不如田里的油菜花。”
　　老板大着胆子顶嘴：“我不是买了吗？”
　　老板娘瞪老板：“可你不会说好听的话。”
　　老板讪讪：“老夫老妻的，说什么好听的话——”
　　“那我刚刚说一句你顶什么嘴！”老板娘操起汤勺作势要揍老板。
　　老板抱头讨饶：“下次不了，错了错了。”
　　“……”
　　老板娘气不过叉着腰拧了两下老板耳朵，老板惨叫。
　　乔皙被这动静吓得身子朝后微仰一下，随后恢复一个年轻有为制片人该有的成熟稳重。
　　沈醉注意到乔皙的小动作，唇边勾着一点不自知的笑意。
　　沈醉的身材和脸太过出众，仅这一下笑便引得不少结伴的女生的侧目，只是尴尬中的乔皙并未注意。
　　吃完冰粉，乔悦剧组的人刚好到。
　　乔皙给他们道了谢，让他们拉走黑武士道具卡车。
　　剧组的人刚走，乔皙叫的保姆车就到了。
　　送沈醉回水云间路上，乔皙想让沈醉赞扬自己的时间管理能力。
　　沈醉意有所指：“果然是道具。”
　　乔皙早已从冰粉摊中的尴尬缓过劲来：“能用就行。”
　　车窗外的风景在沈醉眸底不断倒退：“有没有人说过乔总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乔皙从容反问：“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你？”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了水云间，沈醉下车，乔皙跟着下车，沈醉给乔皙递了个疑问的眼神，乔皙道：“我请你吃了冰粉，你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沈醉恍然，他就说乔皙不可能吃没意义的冰粉，原来套在这。
　　他停下脚步，挺拔的身形微向乔皙倾着：“最多一菜一汤。”
　　白嫖沈醉的话，一菜一汤会不会太亏。
　　乔皙站在沈醉的影子里讨价还价：“五菜一汤行不行？”
　　沈醉摇了摇手指：“两菜一汤，不能再多。”
　　就在乔皙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百般纠结不愿妥协时，别墅门开，沈醉奶奶从里面出来，看到乔皙，她惊喜唤：“小乔！”
　　*
　　最终，这顿晚饭以沈醉亲自下厨的七菜一汤结束。
　　饭后，乔皙陪沈醉奶奶说了好一会儿话，沈醉奶奶不舍得乔皙想让乔皙留下来陪自己睡，乔皙委婉说自己还要工作，沈醉奶奶遗憾但也只能作罢。
　　后来，沈醉要送乔皙回酒店，乔皙想让沈醉躲陪会奶奶，自己打车回去了。
　　沈醉奶奶不住地夸赞小乔漂亮大方懂事体贴，沈醉好像听到了，好像又没听到。
　　乔皙不会做无用功，沈醉同样，陪乔皙卖花绝非心软或心动，只是见识到乔皙的坚持不懈后他企图用怀柔政策让乔皙放弃对自己的纠缠，而他和乔皙的关系的确在此过程中得到了缓解。
　　后来奶奶过来，沈醉以为乔皙会借奶奶提《见江山》，毕竟她很迫切，毕竟她知道他对老太太格外迁就和纵容，如果老太太开口，他还真不好拒绝，至少得费些功夫。
　　可是乔皙没提，非但没提，老太太的挽留都被她很懂分寸地婉拒了。
　　一时间，沈醉心绪颇为复杂，如平湖泛起阵阵涟漪。
　　只是，虽有涟漪，仍是平湖。
　　城市另一端，乔皙回到酒店，日常瘫倒在床。
　　她不否认自己做的很多事都为博沈醉好感，她也知道沈醉对老太太有多妥协，只是她实在做不出借家人拿项目的事情，老乔从来就教她，项目归项目，做人得有规矩。
　　乔皙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凭着毅力翻身起床冲澡，热水兜头而下，疲惫消除大半。
　　洗完，乔皙靠着沙发拨了沈醉语音，等待过程中，她眼里划过一抹狡黠。
　　规矩归规矩，她当然有别的办法。
　　几秒后，接通。
　　电话那头的男声冷质清淡：“乔总？”
　　“沈导，”乔皙回了声，平静中掩藏着明显的着急，“是这样，你看到《见江山》剧本了吗，我吃饭之前好像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不小心落到了你家里。”
　　台词完美，情绪到位，一气呵成。
　　乔皙愿把自己这段表演称为神迹。
　　她想得很好，一方面，自己要从情感上突破沈醉，另一方面，她相信《见江山》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得想办法把剧本递到沈醉面前，而“不小心落下”无疑是个优秀的办法。
　　乔皙气定神闲地翘了翘嫩白的脚。
　　平稳的男声从电话那头接着传来。
　　“第一集 在餐桌，第二集在茶几，第三集在走廊，第四集在厨房，第五集在玄关，第六集在阳台的秋千上，”沈醉淡笑一声，“乔总的不小心真是面面俱到别出心裁。” 
　　乔皙预判过这一幕，笑说：“还好。”
　　沈醉跟着乔皙的笑音哂然：“但凡我把卧室门打开了，剧本是不是还会出现在我床上？”
　　乔皙脸皮厚，拖着散漫的长调：“也不是不行——”
　　沈醉是想挂电话的，乔皙听得出来。
　　PanPan
　　但他忍住了。
　　“明天跑腿给你。”沈醉道。
　　曾经的乔皙受不了挫败，如今接受得非常熟练。
　　“好。”
　　*
　　次日，周五，平台召开每半月一次的选题过会。
　　其他制片人参会均量在2个左右，乔皙有五个，旁人两场阐述就累到不行，乔皙五场阐述，散会时仍精神抖擞。
　　不少制片人约她晚上饭局，乔皙一碗水端不平，索性都拒了。
　　回酒店后，乔皙在前台签收了沈醉同城过来的剧本，她红唇勾着给前台留了串地址，又给沈醉递回去。
　　有乔悦组里出工的演员在大堂和她照面，乔皙寒暄两句，各自分别。
　　乔皙一路高贵美飒地回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踢掉累赘的高跟鞋，解掉内衣，去客厅给手机插上电，开始回消息——
　　平台一把手亲自过问《见江山》进度，乔皙回复“没问题”。
　　然后是五十步的再拖稿申请，他因为照顾孩子翻了急性胃病，乔皙让他注意身体。
　　再是麦昆，他大概从作者那得到了消息，小心翼翼询问《晚街》版权在星光手里还是在乔皙个人手里，乔皙拿回主动权，心情很好。
　　【星光制片乔皙：麦总，我们见面详谈？】
　　这次，麦昆回得很快。
　　【星锐麦昆：好的乔总，我尽快过来。】
　　……
　　还有方雨妍发来的微信文章，题目是《女人长期单身有哪些隐患！太可怕了！》。
　　乔皙不知道方雨妍这咬牙切齿的阴阳是为自己参会五个项目全过，还是为麦昆知道《晚街》版权在自己手上……乔皙光看这文章名字，就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
　　最没良心的是沈醉。
　　乔皙故意没给沈醉发“早安”，她想着沈醉怎么也得发一条“已快递”，她到时就顺着沈醉发的信息和沈醉聊。
　　她没想到一天都快过完了，沈醉和自己的聊天框安静如鸡。
　　乔皙一边腹诽一边随手拆了盒吃的，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她瞬间被惊艳！
　　凤梨和莲蓉的香味层层弥漫，松子和栗子在冬瓜柔软的质地上增加了香酥颗粒感，最绝的是芝士，化在最后，浓郁的香味勾得人吃了第一个就想吃第二个，根本忍不住！
　　乔皙拿起盒子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剧组和酒店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这么出神入化的味道，这是自己和沈醉见面第一天晚上，沈醉送自己回酒店时拿给自己的伴手礼！
　　只是彼时她沉浸在被沈醉拒绝的初次挫败中，根本没注意。
　　乔皙是个口腹之欲很淡的人，她从前根本不理解“要征服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男人的胃”，如今想想，要是有个沈醉同款鲜肉天天给自己做好吃的……
　　不行不行，乔皙光是想想就笑得合不拢嘴。
　　乔皙拆了第二个凤梨酥，切到和沈醉的聊天框，她脸上含笑，屏幕上飞舞的手指透露出愉悦的心情。
　　【星光制片乔皙：老公，你在干嘛？看到记得回消息，网上说三天不联系默认分手，我们好几次都打了分手擦边球，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刚开完会，有点累，我先去洗个澡，你要是想我，等我洗完澡就过来找你。】
　　最后句号太生硬，乔皙故意改成波浪号。
　　她复查一遍，满意点击发送。
　　她和沈醉认识这些时间，发的微信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从没哪一条沈醉像此刻回复得这么快。
　　【SZ：？】
　　乔皙继续。
　　【星光制片乔皙：对了，老公，你吃晚饭了吗，没吃晚饭记得吃噢，饿着伤胃，老婆会心疼的~】
　　沈醉的问号更快更多。
　　【SZ：？？？？？？】
　　他什么时候有了老婆？？？
　　这么突然发生毫无征兆的老公？？？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感受到沈醉剧烈的情绪波动，乔皙等第三个凤梨酥入肚，这才开始提示。
　　【星光制片乔皙：你还记得你送我的凤梨酥伴手礼吗？】
　　沈醉近乎踩着乔皙发信息的速度。
　　【SZ：111111】
　　慌了，他慌了。
　　乔皙笑意更大，一个字一个字敲。
　　【星光制片乔皙：你在黑漆漆的夜里送了我一盒亲手做的手作凤梨，可不就是黑凤梨。】
　　乔皙笑得明艳灼灼。
　　【星光制片乔皙：虽然不知道我在哪个不经意的瞬间惊艳了你，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总算明白了你的心意，你不再是一个人的孤单暗恋，爱情要双向奔赴才有意义，从现在起，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我接受你的表白，我也喜欢你。】
　　末了，她笑得愈发恣肆地加一句。
　　【星光制片乔皙：小笨蛋老公，亲亲~】


第19章 二分甜2   抱了一下？
　　夜凉如水, 乔皙和沈醉并排坐在酒店景观花园的秋千上。
　　秋千轻摇，落影晃晃。
　　沈醉来之前，乔皙给他说自己想喝杨枝甘露, 沈醉说，好。
　　沈醉来之后，乔皙下来得急仅着睡裙没穿外套，沈醉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此刻, 乔皙感受着西装外套内温热的体温, 手上抱着沈醉亲手做的杨枝甘露小口小口喝。
　　微风浅浅，芒果、西柚和奶昔的混香随风四溢，乔皙漆黑清亮的眼眸微眯了眯, 满足得不像样。
　　沈醉坐在旁边陪乔皙, 当乔皙转头看他、舌尖轻舔唇边奶沫, 沈醉及时从西服口袋摸出洁白整叠的纸巾递到乔皙手上。
　　竟然不是轻捧起她的脸给她擦！
　　啧！
　　乔皙在心里给沈醉减了一分，嘴角却不甚明显地弯了一下。
　　算了，继续喝杨枝甘露。
　　而沈醉一直观察着乔皙的反应, 稍微预判了后续，他收回视线, 状似无意：“乔总以前是学金融的吗？”
　　“对啊, 我们见面第一天我就给你说过。”乔皙道。
　　沈醉继续：“那你会理财吗？”
　　乔皙好奇沈醉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出于对杨枝甘露的回报, 还是很耐心：“大学时会买基金和股票，后来就不会了, 有钱到账基本放封闭。”
　　沈醉看向乔皙。
　　“说来奇怪，”乔皙想到什么，“我家有个卖水果的亲戚，对金融一窍不通, 但他随便挑挑，那些股票就能涨停，”乔皙软声埋怨，“我明明学的金融，每次技术基本盘分析一大堆，结果买什么什么亏。”
　　沈醉嗓音温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运气。”
　　“对，”乔皙很信这个，“后来有个大师说我命里没劫财，吃不了二级市场这碗饭，所以我更坚定地选择了制片这行。”
　　沈醉夸：“制片行业因为你的选择而荣幸。”
　　乔皙觉得沈醉花言巧语的能力和自己不相上下：“还好，”她不受迷惑，“也就混个温饱。”
　　沈醉道：“乔总谦虚。”
　　杨枝甘露快见底，乔皙舍不得地喝慢了些：“你呢？沈导，”她问，“你财运怎样？”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遇到了解。
　　了解并非对方谈及的一切你都知晓，而是一种兼容，发自内心地尊重并兼容对方的想法和世界。
　　显然，乔皙和沈醉互为彼此的了解。
　　之前在游艇上聊天，两人的默契已然有了轮廓，经历了某些事情再坐在一起，两人如春风遇春风，有着万物不及的和煦。
　　沈醉说自己财务状况受两个年份影响较大，乔皙立马反映出两次金融危机。
　　乔皙说到世界经济史上金融危机的周期性和轮回性，沈醉提出哲学规律。
　　乔皙表示数学规律和哲学规律在某些程度上具有相通性，比如哲学中的天地人空间维度和数学中的高阶行列式具有高度相似性，沈醉举出多个经典的不等式定理，乔皙不太认同，皱着秀气的眉心和沈醉争论，沈醉条分缕析地陈述自己的观点，两人各持己见地辩论，辩论着辩论着不约而同笑出了声音。
　　乔皙又喝了口杨枝甘露，因为方才激烈的辩论，她脸颊泛出淡淡的粉色，问沈醉：“沈导你相信命运吗，很多天才物理学家和数学家最后都归顺于命运。”
　　“分事情吧，”沈醉给了和乔皙预想完全不同的答案，“电影开机相信命运，爱情、生活相信自己。”
　　四舍五入就是不信了。
　　乔皙沉吟，换了个角度：“那你相信星座吗？”
　　沈醉很想唤起乔皙关于“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回忆，话到嘴边忍住了：“还好。”
　　乔皙也没多想：“按理说摩羯很理性，但我很相信，”她自然而然地问，“沈导你是什么星座？”
　　沈醉：“天蝎。”
　　乔皙抱着杯子，满脸惊喜：“摩羯和天蝎天生一对诶！”
　　沈醉笑道：“或许你听过巴纳姆效应？星座都是概率问题。”
　　乔皙：“我相信概率的尽头是规律。”
　　“……”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
　　沈醉眺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塔：“乔总。”
　　乔皙顺着沈醉的视线朝前看：“嗯？”
　　沈醉敛了点神色，进入正题：“二复去年拿文学奖的时候，我翻了一下《见江山》，大概框架是知道的。”
　　乔皙隐隐猜到什么，但她没出声。
　　沈醉接着道：“我相信它是个好故事，非常值得影视化，”顿了顿，“但这个故事之于我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更不足以让我为了它去打破我的生活秩序。”
　　沈醉近乎把话说透了。
　　乔皙还想努力：“《见江山》相对慢热，十万字之后才算渐入佳境。”
　　沈醉目光从远至近地落到乔皙身上：“既然乔总相信命运，那乔总是否觉得我没看到十万字并且没兴趣重读也是一种命运？”
　　乔皙默然不语，看向前方。
　　花园里有玫瑰，乔皙侧脸白皙娇美，竟比玫瑰更惹眼一些。
　　沈醉将乔皙和这夜色一同绘入眼里，“乔总，”他终于暴露出自己今晚对乔皙异样温柔的真实目的，绝非喜欢，而是，“如果可以，我想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而不是很好的甲乙方，”他说，“乔总你知道，人和人相遇是缘分，不容易。”
　　乔皙已然反应过来，他今晚的好、今晚的杨枝甘露、今晚的外套和纸巾……一切的一切，都在怀柔。
　　她如何用糖-衣-炮-弹炸掉他的戒备妄图更进一步，他便如何用温柔体贴炸掉她戒备换不纠缠。
　　一模一样，如法炮制，还不交学费。
　　夜风愈凉。
　　乔皙眼底有一瞬波动，很快稳住：“既然是缘分，为什么不能是情侣？”
　　沈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友谊不会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但爱情会。”
　　他神态无害，颇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味道。
　　“可是沈导，”乔皙心里堵着一口气，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平静里，“困扰本身就是一种爱情。”
　　一句话宣告沈醉今晚的策略彻底失败。
　　沈醉想说什么，看着乔皙表面平和实则挑衅的笑，又感觉话不投机。
　　他温和的气场同样卸得干净，“乔总早点休息，”脸色恢复了往常的礼貌疏离，“我先走了。”
　　“好。”乔皙想脱掉外套还给沈醉。
　　沈醉虚按住乔皙的手：“穿上去，改天递到剧组来。”
　　绅士倒是刻在了骨子里。
　　乔皙眸光微暗，轻“嗯”一声。
　　她握了握手上装杨枝甘露的杯子，没事，至少赚了杯杨枝甘露，不亏。
　　沈醉同样看到了乔皙手上快喝完但没喝完的杨枝甘露，他明明朝前走了两步，硬生生退回来，从乔皙手里拿走了自己亲手做的杨枝甘露。
　　乔皙垂头看看空荡荡的手，抬头看看沈醉高大挺拔拿果杯的背影，简直目瞪口呆。
　　朋友？礼貌？绅士？
　　你走就走，拿我杨枝甘露做什么？
　　沈醉知道乔皙在看她，故意举着杨枝甘露的杯子在空中朝她挥。
　　“……”
　　*
　　乔皙是有点情绪的，她猜测是因为杨枝甘露，好像又不尽然。
　　她回房间再冲了个澡，在脑海里把事情脉络重新捋了一下，大概知道了——他说做朋友，想让她放弃，可自己“老公”都喊了，怎么甘心退到安全距离功亏一篑？
　　或者，她得想个权宜之计。
　　与此同时，水云间别墅。
　　沈醉算是知道了，乔皙这人固执得不可理喻。
　　软硬兼施没用，怀柔政策没用，唯一有用的大概只有再发信息就拉黑。
　　沈醉盯着西式岛台上狼藉的杨枝甘露原料想，只要她再发一条，只要一条，不管什么，他立马拉黑。
　　神奇的是，沈醉做这个决定的两小时前，乔皙还在“老公”“亲亲”各种暧昧沙雕轰炸他，两小时后，沈醉正式做出这个决定后，乔皙好似猜得到沈醉想法般，一条消息都没发。
　　*
　　周末两天晃眼就过，到了周一。
　　午后阳光温暖柔和。
　　乔皙上次和麦昆见面的下午茶餐厅一角，麦昆提前点好了一大桌精致甜品翘首期盼。
　　乔皙刚入大堂，麦昆便站起来朝乔皙招手：“皙姐！”
　　乔皙眉眼一抬，笑着朝麦昆走去。
　　麦昆提前起身，笑容更大地帮乔皙拉开自己对面的软椅。
　　大抵麦昆提前吩咐过，乔皙刚落座，服务员就把乔皙上次点的茶水端了上来。
　　乔皙向服务员道谢，转头撞见麦昆灿烂的笑意。
　　“皙姐啊皙姐，你说说，我们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又漂亮了这么多！”
　　乔皙今天穿了套藏青色西装，戴了对色泽莹润的珍珠耳环，偏偏她小脸白皙娇美，比珍珠更让人挪不开眼睛。
　　麦昆这话夸得不假。
　　乔皙交换了一下双腿交叠的方向：“为了见麦总好好化了妆。”
　　麦昆受宠若惊状：“皙姐这话说得，我可以理解为我是皙姐重要的朋友吗？”
　　“当然。”乔皙随手叉了块小点心。
　　麦昆很有眼色地把奶酪蘸酱递到乔皙面前：“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和皙姐兜圈子了，”麦昆道，“从雪很喜欢《晚街》，那女主角叫什么，江清婉，简直和她一模一样，皙姐你知道，演得好不如演员本身就是角色，这是《晚街》和从雪的缘分。”
　　乔皙抿笑：“你和我想得一模一样，我当时看剧本，脑子里就是从雪的模样。”
　　麦昆见乔皙好说话，很有诚意：“从雪还说愿意低一到两千接。”
　　“可以啊，”乔皙猜到了这个结果，她没吃午饭，保持优雅但一直在吃地把下午茶当成午饭，“到时我们两份合同一起签。”
　　麦昆赶紧应下：“没问题，那我们这边出了合同尽快发给你。”
　　乔皙笑：“好。”
　　麦昆没说截胡的事情，表明他会处理，乔皙也知道规矩地没有追提。
　　两人把从雪和岑萌的细节聊完，这才提起《晚街》版权的问题。
　　“说来也巧，”麦昆道，“我去参加我发小的婚礼，在婚礼上碰到了《晚街》作者云烟云老师，我们不是刚聊过《晚街》吗，我就顺口提了一下版权问题，云老师说《晚街》版权没在星光，在你个人手上。”
　　乔皙终于说出憋了几天的话，语气仍是轻柔从容的：“《晚街》剧本的版权和制作版权也在我个人手上。”
　　麦昆给乔皙斟茶：“我就知道，”他夸赞，“皙姐考虑得就是周到。”
　　乔皙脸上笑意不减：“人总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乔皙不着痕迹点了方雨妍一下。
　　麦昆自然听出来了。
　　《晚街》对从雪很重要，他拍着胸脯向乔皙表忠心：“皙姐你放心，既然我叫你一声皙姐，以后你在哪摔了，我就把哪的路填平。”
　　乔皙对场面上的话早已免疫，面上仍是笑着：“真好。”
　　麦昆见乔皙胃口好，不动声色加了几份甜品，乔皙吃到杨枝甘露班戟时，脸色有一瞬变化，但很快掩了下去。
　　之后，麦昆给乔皙递了星锐十周年庆典邀请函。
　　周三晚上，刚好在渝市举办。
　　乔皙道：“要是没事一定来。”
　　“有事也要来，”麦昆用兰花指扶了下眼镜，“从雪还想和你当面碰个杯。”
　　话说到这份上。
　　乔皙红唇弯起：“好。”
　　两人又聊了会，麦昆关心乔皙这次为什么在霖城呆这么久，乔皙提了《见江山》。
　　有个女配适合从雪，所以她提前铺一下。
　　麦昆没想这么深，听乔皙说沈醉难敲，他思及什么：“二复老师只要沈导是基于其他电影大导不下凡，沈导是封神级别最年轻那位，如果其他电影大导要下凡，不就可以替了沈导？”
　　乔皙考虑过麦昆的说法，颇为无奈：“关键是没有下凡的大导。”
　　麦昆故作玄虚地摇头：“不不不。”
　　乔皙放下手上的刀叉，眼眸微亮地看着麦昆。
　　麦昆给了乔皙一个口型。
　　申霁。
　　乔皙微怔。
　　麦昆左右看看，越过桌面向乔皙倾身，声音压低：“申霁儿子在外面欠了很多钱，申霁本来都和老伴在太平洋小岛上养老了，为了帮儿子还债，不得已重新出来，去年还是前年接了个电影，叫什么我不知道。”
　　乔皙宛如在沙漠中行走良久的渴人忽然之间看到绿洲。
　　她呼吸微屏，心跳很快：“《纸折船》？”
　　麦昆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名。”
　　乔皙看上去很惊喜：“麦总太神通广大了吧。”
　　乔皙半是吹捧半在试探真假。
　　麦昆道：“申霁是从雪远房舅舅，还找从雪借过钱，从雪出道拿影后那部电影的导演是申导的拜把子兄弟。”
　　乔皙脑子里装着圈内大部分艺人的基本信息，回忆提取：“《山水不相逢》？”
　　“对的，”麦昆这人爱憎分明，之前由着乔皙拒了从雪的《问剑》试镜对乔皙颇有怨气，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乔皙人还不错，颇有些当自己人的味道，“这样，皙姐，”麦昆道，“你周三过来，我帮你给申霁牵线。”
　　乔皙压抑住内心狂喜。矜持道：“好了，现在轮到我欠麦总人情了。”
　　“说这些，”麦昆道，“不过皙姐要真过意不去的话，《见江山》有什么适合的角色给我们从雪留一留。”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这午餐乔皙付得起，她笑道：“完全没问题。”
　　这次见面显然比上次愉快。
　　乔皙有事要提前撤退时，麦昆起身朝乔皙张开双臂：“实在感谢皙姐。”
　　“说什么话，”乔皙和麦昆虚虚抱一下，“是我感谢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重情重义的麦总。”
　　麦昆高兴地：“冲皙姐这话我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乔皙美眸漾笑：“还是要珍爱生命。”
　　两人又贴耳说了什么，乔皙朝麦昆点点头，踩着高跟鞋甜美飒气地离开。
　　麦昆在座位上坐了几分钟，叫来服务员结账，也起身离开了。
　　茶餐厅二楼的vip包间有个全景落地窗，可以将一楼及商圈外的热闹尽收眼底。
　　沈醉工作室负责人给沈醉汇报季度工作时，沈醉看到乔皙和麦昆见面、两人谈事情、麦昆倾身和乔皙说悄悄话、乔皙脸上有明显笑意、两人又谈事、越谈越愉快，最后乔皙临走前听麦昆说悄悄话不说，还和麦昆抱了一下？
　　沈醉唇边勾出一丝冷而讽的弧度，和她划清界限的想法非常对，她眼里只有工作，她对谁都是笑脸相迎。
　　还“爱情双向奔赴”“我也喜欢你”“小笨蛋老公亲亲”……
　　沈醉思及她两天零二十个小时之前发来的那些话和之后便空荡荡的聊天框，越发哂然，她没有心，不过无碍，沈醉转而，他不在意。
　　沈醉工作室负责人和沈醉接触不多，但之前每次见面沈醉都带着老子身家几十亿你们随便造作的温和从容，这还是负责人第一次看沈醉有情绪波动。
　　不大，但足以惊奇。
　　负责人循着沈醉视线朝下看，除了角落一盆花，什么都没看到。
　　负责人觉得奇怪又有些小心地询问：“沈总怎么了？”
　　沈醉收回视线，神态淡淡：“没什么。”


第20章 二分甜3   （双更合一）他好奇怪啊。……
　　周三晚上, 西郊会所灯火通明。
　　二三线艺人、制片、经纪人在大宴会主厅谈笑碰杯、交换八卦；大宴会厅左侧，流线型喷泉水流潺潺，一泉之隔, 一线艺人、制片、经纪人在小宴会厅香影攒然、互通资源；小宴会厅尽头竖着一排刺绣精美的曲面屏风，屏风后的包厢里，一线艺人稽首难见的神坛制片人、投资人、平台领导言语晏晏，时不时有两人贴耳说悄悄话, 心思各知。
　　乔皙穿一袭黑色露背晚礼服入场, 后背线条纤雅，露出来的肌肤白如脂玉，披肩栗色卷发衬得她小脸精致, 唇红齿白, 她最近钟爱珍珠配饰, 耳垂和脖颈处的珍珠在琉璃灯照射下散发出莹润光泽。
　　她刚在酒水台拿了支高脚香槟，便有好些艺人和经纪人围过来敬酒。
　　她们有些在几年前和乔皙合作过，有些只是几面之缘, 不敢玩笑或者揶揄，只敢简单夸乔皙漂亮。
　　乔皙大方道谢。
　　胆子大点的艺人和经纪人会主动介绍自己的作品, 希望和乔皙合作。
　　乔皙礼貌聆听, 时不时点头，遇到真有合作机会的艺人, 她让对方把档期发过来。
　　对方嘴甜：“乔总的档期就是我的档期。”
　　乔皙笑道：“抓住了女人爱听花言巧语的致命弱点。”
　　对方高兴：“乔总也爱听吗？”
　　乔皙心说我爱事业我爱钱，面上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穿过大宴会厅至小宴会厅, 熟识的人渐渐多起来。
　　一个艺人满脸惊喜：“皙姐！你也来了，还以为你在霖城不会来。”
　　乔皙笑：“刚好在渝市，就过来了。”
　　两支酒杯清脆一碰。
　　对方慨叹：“我们记得上次约见面，结果两个人都有事耽误了, 没想到这次没约还见到了。”
　　乔皙笑：“这叫山水总相逢。”
　　对方笑：“真的，能见到皙姐太开心了。”
　　乔皙和对方的关系也就一般，脸上笑意却不减分毫：“哎呀，你怎么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一个经纪人凑上来嗔说：“乔总什么意思，见到我就不开心了吗？”
　　乔皙和来人上一次微信聊天还是半年前，面上笑着：“必然开心。”
　　对方不依不挠：“那是见到我开心还是见到他开心？”
　　乔皙声音轻软：“那不能比较嘛。”
　　上一个艺人也故意凑热闹：“如果一定要比较呢？”
　　“那就，”乔皙笑着对艺人道，“见到你是上一秒的开心，”对经纪人道，“见到你是这一秒开心，”乔皙菱唇浅弯着总结，“一个是生命已知，一个是此时此刻，你们说说，怎么比较好呢？”
　　艺人和经纪人心花怒放甘拜下风，乔皙又和几个相熟的圈内人寒暄，然后提着裙摆步伐婀娜地从小宴会厅进了包厢。
　　包厢也分外桌和内桌，外桌是平台领导和各种电视剧的出品人，内桌是神坛咖、卫视一把手和S+总出品人们。
　　乔皙在外桌还得说说客套话，内桌大佬普遍和她交好，她反而亲切得像回家一样。
　　和某卫视一把手拥抱。
　　对方佯怒：“去年当着唐素的面还说有机会来渝市就来看我，结果某些人在渝市待了这么多天，都到广电过会了，也没想着来看我一眼。”
　　乔皙完全不心虚：“我去了一趟您办公室，秘书说您在出差。”
　　对方道：“出差了就不回来了？微信不会发消息捐了好不好。”
　　乔皙哭笑不得：“行行行，下次一定发微信。”
　　对方这才放过乔皙。
　　乔皙又和某大出品人抱了一下。
　　对方道：“看看又瘦了，虽说年轻吧还是要爱惜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要把人累垮了。”
　　乔皙道：“笨鸟先飞嘛。”
　　对方睖乔皙一眼：“你要不要脸。”
　　乔皙理直气壮：“不要。”
　　说完，两人都笑了。
　　和沈言曦拥抱。
　　沈言曦低声道：“外面有个小鲜肉可帅了，你看到了吗，听说演技也好。”
　　乔皙回忆了一下：“还行吧？”
　　她对鲜肉的兴趣不大，除了帅且听话好像没别的优势，不过加上沈醉做饭技能、体贴技能……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哎，”沈言曦颇为遗憾地叹气，“你说说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不知道用起来。”
　　乔皙笑：“下次当着你老公的面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沈言曦一卡：“你没良心，我拿你当朋友才说的！”
　　乔皙给了沈言曦一个飞吻：“么么哒！”
　　沈言曦撒娇地搡了乔皙一下。
　　……
　　伯奕、申霁和沈醉在内桌最后面打牌。
　　乔皙和伯奕互喊名字抱一下然后碰杯。
　　申霁也和乔皙礼节性抱一下然后碰杯。
　　轮到沈醉。
　　沈醉这人不喜欢从众，更不喜欢也从没有为了彰显熟悉和工作伙伴抱来抱去，但他是个善良的人，怕别人都和乔皙抱、自己不和她抱她会下不来台，所以勉为其难抱一下也行。
　　不过只能一下，就一下，不能多一下，也不能抱很久。
　　沈醉在心里做好了准备，面上清冷矜贵，没露分毫。
　　乔皙了解沈醉，看着面若春风实则恣肆骄傲，以两人现在并不和谐甚至称得上因为一杯杨枝甘露结仇的关系来看，自己朝他张开手臂，他很可能故作不懂地握一下。
　　乔皙不想让他尴尬也不想让自己尴尬，于是朝沈醉举起酒杯，笑容灿烂：“沈导晚上好。”
　　直接省略了拥抱这一步。
　　沈醉眸底闪过什么，快而轻。
　　乔皙没能捕捉到。
　　然后，沈醉随着乔皙举杯，语气是惯有的清冽平静：“乔总晚上好。”
　　沈醉给了乔皙先说话后拥抱的可能性，没想到乔皙只是朝他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
　　乔皙再斡旋一圈坐到沈言曦身旁，沈言曦看看沈醉再看看乔皙，附在乔皙耳边低声问：“你和我哥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乔皙心里咯噔一下：“啊？没有吧。”脸上没露半分。
　　沈言曦自言自语：“我看他看你眼神怪怪的，就有点，”沈言曦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说不上来，反正不太对劲。”
　　乔皙帮着分析：“可能是这种场合有点吵，”乔皙道，“感觉沈导还蛮喜欢安静。”
　　沈言曦也没多想乔皙的“感觉”是从何而来，道：“可能是。”
　　又和沈言曦七七八八地聊了会儿，乔皙收到了岑萌说到的消息，乔皙本想让岑萌来包厢找自己，想了想，改成了自己去大宴会厅找她。
　　乔皙和沈言曦打了个招呼出包厢。
　　沈醉打牌间隙抬头看墙上的古董挂钟，只是视线下移时，刚好落在了乔皙出去的背影上。
　　*
　　岑萌从没来过这样的聚会，但她也不怯场。
　　有人向她点头，她照葫芦画瓢地把头点回去。
　　不知道哪些酒能喝哪些酒不可能喝，她就端了杯橙汁小口小口抿。
　　旁人聊的话题她她听不懂，她就不社交，乖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乔皙。
　　怕自己坐姿不好给乔皙丢脸，她时不时挺一下背脊。
　　乔皙出来时便看到岑萌如学生时代课代表般乖巧端正的坐姿，她抿一下笑，端着酒杯袅袅婷婷朝岑萌走去。
　　岑萌看到乔皙，站起身来：“乔总，”没忍住夸，“你好漂亮。”
　　乔皙故作不满：“乔总？”
　　岑萌反应过来，害羞地改成：“皙姐。”
　　乔皙这才笑着坐到岑萌身边。
　　几日不见，岑萌以为乔皙会关心自己工作，没想到乔皙第一件事是检查岑萌诗歌背诵情况。
　　还真说什么是什么，一点也不耍花腔。
　　幸好岑萌没偷懒，清晰流畅地背了《蜀道难》和《长恨歌》，乔皙满意了，这才关心岑萌的工作状况。
　　其他都还好，就是中途某天，麦昆让她和一个女人视频了一下。
　　岑萌道：“我听麦总叫她方总。”
　　应该是在自己和麦昆确定初步意向后，麦昆给自己发毁约信息前。
　　乔皙轻嗤一声：“方雨妍？”
　　“对，”岑萌惊异于乔皙的神算，转而有些担心，“皙姐，麦总会不会，会不会，”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麦总会不会把我签给别人啊。”
　　她虽然不想，但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毫无选择权。
　　乔皙故意问：“啊，如果把你签给别人了怎么办啊？”
　　岑萌失落地：“那我只能叫别人老板了，”末了补充一句，“不过你永远是我皙姐。”
　　岑萌圆得僵硬又青涩。
　　乔皙一副要问罪的神态盯着岑萌看。
　　岑萌很紧张。
　　几秒后，乔皙笑着取下自己左耳的耳环戴到岑萌有耳洞但空荡荡的耳朵上。
　　白珍珠旁边是圈满钻，岑萌周遭平淡的气场瞬间提亮了几个度。
　　岑萌受宠若惊：“太贵了，皙姐，你戴，我不戴，”岑萌用那双清澈的鹿眼看着乔皙，“哪有戴一只耳环的道理。”
　　乔皙将自己左边的头发撩到耳前，朝岑萌轻挑了下柳眉：“造型。”
　　沈醉只是觉得包厢闷，想出去透气，他刚到包厢出口，远远地，便看见乔皙拨弄头发，然后含情的眼神朝自己这边递了一下。
　　沈醉真的不喜欢乔皙的纠缠，但他是体面人，做不出甩脸的事，只能将就回乔皙以颔首。
　　乔皙正在和岑萌说话，看到沈醉朝自己点头，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也朝沈醉回了下点头。
　　沈醉担心自己再点一次头或者去阳台会被乔皙围堵，于是转身回了包厢。
　　岑萌看到了沈醉和乔皙的互动，“皙姐，”她有些茫然地，“那个人为什么出来和你点了一下头又回去了啊，”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对包厢里的人妄加评论，但她没忍住，“他好奇怪啊。”
　　乔皙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岑萌这么一说，她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经过，认真地：“嗯，我也觉得。”
　　没忍住笑了一声。
　　*
　　八点整，宴会正式开始，先是岑萌在内的星锐现役艺人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把气氛烘热了，再是麦昆和从雪等一众合伙人的发言，内容无外乎回忆星锐这一路风风雨雨然后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出于星锐在艺人经纪的龙头地位，大家对麦昆和从雪的发言分外共情，该掌声的时候掌声，该落泪的时候落泪，互动非常到位。
　　发言结束，是看似吃饭实则社交的自助晚宴。
　　岑萌下舞台之后和星锐艺人去了一桌，乔皙交代两句便没管了，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挨着去敬酒。
　　卫视一把手总喜欢翻旧账——那时唐素还没退，带着乔皙去卫视审片子，唐素的片子当然没得说，只是彼时还是二把手的一把手对唐素身边仅需要唐素一个眼神便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的乔皙分外感兴趣，他状似无意问一嘴，那时就把乔皙当嫡系培养的唐素满脸自豪，像介绍女儿一样，什么拿国奖的金融大学霸，双商爆表思路清晰做事利落，自律恪守审美一流……凡是她能想到的好词都朝乔皙身上堆，一把手状似无意说想把乔皙挖过来给自己做心腹，唐素当即翻了脸，甩给一把手三个字，你做梦！
　　旁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许会和一把手闹崩至少有隔阂，唐素和乔皙非但没有，反而和一把手关系越来越好，后来甚至常去一把手家吃饭，一把手老婆也很喜欢唐素和乔皙，有时候和一把手吵架了甚至会跑去唐素乔皙的组里。
　　一把手叹息扼腕：“没把你拐到卫视就算了，连带着我老婆都差点被你俩拐走。”
　　乔皙翻个白眼：“那不是每次都给您送回来了吗？”
　　一把手叹气：“哎。”
　　乔皙弯了弯唇角：“不然我现在来给您当秘书。”
　　一把手骇然：“你想让我官-商-勾-结吗？”
　　乔皙一阵好笑，和一把手又说了两句，去敬大出品人。
　　乔皙和大出品人也很有缘分——大出品人去自己投的剧组探班，乔皙在另一个剧组探班，两人下榻到同一家别墅酒店的相邻两栋，大半夜，两人都在阳台上哭，大出品人因为失败的婚姻，乔皙因为唐素离开、吴霜继任、本该属于她的东西第一次被方雨妍无端分走，两人越哭越伤心，然后隔着墙开始骂人，一个骂吃软饭还出轨的老公，一个骂德不配位的同事，自己骂不说，还帮对方骂，骂完后，两人便各自睡觉去了。
　　没过多久，两人在一场酒会上相遇，这才发现一个是赫赫有名资产雄厚的大出品人，一个是接下唐素所有资源并持《飞花令》爆款的当红制片，两人默契地没提那晚的痛哭，加了微信。
　　两人以为到这就结束了，结果意外地聊得来。
　　大出品人感慨，贵人、机遇、自身，三者缺一不可，乔皙刚好不缺，乔皙早晚超过唐素走到自己这位置甚至超过自己，只是时间问题，唯一一点，大出品人提醒乔皙注意身体。
　　乔皙并不谦虚，道目前自己没遇到能力范围外的事，本来有一件，眼看着要成为她职业生涯滑铁卢，绝境之中硬是有人给自己送来了plan B。
　　乔皙道，自己虽然犯小人，但运气一向很好。
　　大出品人告诉乔皙，运气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乔皙不置可否。
　　两人正聊着，麦昆助理过来叫乔皙。
　　乔皙知道是什么事，给大出品人说了两句，跟着麦昆助理去了会场另一个方向。
　　*
　　和一楼会场的热闹不同，二楼内景观阳台装潢古典，氛围雅致。
　　视野最好的主室内，星锐其他几个合伙人在陪沈醉打牌。
　　沈醉是谁，沈家长子、华视独立董事、《弑宴》导演、电影节颁奖礼都不去的祖宗。
　　星锐本来是给申霁、沈言曦和伯奕发邀请函，想到三人都在《纸折船》，《纸折船》投资人是沈醉，于是斗胆给沈醉发了封，星锐这边的人是不报希望的，没想到沈醉问了申霁星锐老板是谁，竟然来了。
　　几人刚和沈醉组上牌局的时候还有点小心局促，怕哪里没做好得罪这位大爷，没想到沈醉脾气不差，相反，还很好相处。
　　几个合伙人聊八卦，诸如公司那小孩叫什么，岑萌，本来要签给乔皙的，被方雨妍截胡了，一般来说这种经过权衡利弊的截胡只会发生一次，没想到硬是被乔皙反截回去了。
　　沈醉很耐心地听。
　　几个合伙人感叹乔皙天选之女。
　　沈醉好似随意接话般平淡：“有吗？听上去还好吧。”
　　要是换做别人，几人也就顺着沈醉的话说了，但乔皙实在厉害，未来还可能和星锐深度合作。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夸又感叹。
　　合伙人们明明逆着沈醉意思在说，奈何沈醉教养太好，非但没生气，嘴角反而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第21章 二分甜4   （三更）皙姐开个班，我必天……
　　从雪和麦昆在偏厅小包厢内说贴己话, 麦昆助理把乔皙带到后，从雪和麦昆起身迎接。
　　从雪笑着和乔皙碰杯，热情道：“早就想和乔总好好见一次, 敬乔总一杯酒，今天可算等到了这机会。”
　　乔皙酒杯和从雪清脆一碰：“和大美女喝酒是我的荣幸。”
　　到从雪这份上的人，“影后”“富婆”已经无法打动，唯独一声“大美女”, 瞬间到了心坎上。
　　从雪道：“乔总你这嘴太厉害, ”转而对麦昆，“麦昆多学学。”
　　麦昆应话：“行啊，皙姐开个班, 我必天天上。”
　　乔皙故意叫屈：“我一个靠劳动吃饭的人怎么硬是被你们说成靠嘴吃饭的人。”
　　从雪道：“是靠嘴吗？”表情无辜, “我以为是靠脸呢。”
　　好了, 这下乔皙也高兴了。
　　乔皙和从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申霁过来了。
　　麦昆道：“申叔叔，这就是我给你提到的朋友, 乔皙，乔总。”
　　从雪也道：“乔总人很好的。”
　　申霁望着乔皙笑：“小乔。”
　　乔皙也望着申霁笑：“申导。”
　　两人碰一下杯, 笑意更大。
　　从雪和麦昆发现不对劲：“你们认识？”
　　乔皙笑：“何止认识。”
　　申霁道：“那天小乔来给言曦探班还在组里客串了一下。”
　　麦昆一拍大腿：“你们早说嘛, 既然认识那话就好说了。”
　　乔皙故意：“我这不是怕申导不记得我不敢高攀吗。”
　　申霁还就吃乔皙这套：“小乔你要讲良心的啊。”
　　从雪跟着起哄：“我要进的《晚街》和《见江山》都是乔总的项目，舅舅你得帮我捧着乔总。”
　　乔皙故意垮脸：“我怀疑你们在搞我, 但我找不到证据。”
　　麦昆道：“去掉怀疑。”
　　小包厢内，几人说说笑笑。
　　小包厢外的大宴会厅, 有宾客陆续离开，又有新的宾客到来。
　　*
　　岑萌和星锐其他同事吃完饭，坐在大宴会厅等乔皙。
　　星锐艺人总监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吃过岑萌妈妈亲手做的榨菜, 蛮喜欢这个踏实的小姑娘，见岑萌一个人坐着无聊，她把岑萌带到身边给岑萌介绍人。
　　“这是草田娱乐的刘导，拍正剧很厉害的，好多流量转型的时候争着上。”
　　岑萌听话地：“刘导。”
　　“这是速腾传媒的夏总，专门做电视剧发行的。”
　　岑萌喊：“夏总好。”
　　“这是坤杰集团的王总，旗下好多艺人，魏易就是他家的。”
　　岑萌软声：“王总好。”
　　“……”
　　甲方们对岑萌赞不绝口，小姑娘真美，小姑娘真乖，小姑娘真听话。
　　岑萌赧然地垂下头。
　　这时又来一人，星锐艺人总监眼前一亮，把岑萌拉到对方面前：“萌萌，这时星光集团的制片人方雨妍，叫方总。”
　　岑萌：“方总好。”
　　方雨妍冷淡地“嗯”了声，本来都要离开了，视线触及岑萌耳垂上的满钻珍珠耳环，走两步倒回来，忽然变成了温柔的神色：“我想起来，我们上次好像视频过，麦总带着，萌萌记得吗？”
　　岑萌细细“嗯”一声。
　　方雨妍又道：“这耳环是皙姐给你的吗？”
　　岑萌忍不住弯了唇角：“嗯。”
　　要是乔皙不签岑萌，方雨妍对岑萌毫无兴趣，花瓶而已，娱乐圈有的是，只是乔皙要签，所以她有抢一手的兴趣，但让方雨妍没想到的是，自己把麦昆说动了，带着人视频了，条件都谈好了，乔皙都能反截回去，反截回去不说，还把十几万的耳环给这么个土妞戴，大概是有点喜欢的。
　　方雨妍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脸上笑容却更灿烂了：“我和皙姐是很好的朋友，我刚进公司那会，皙姐也是这样，什么都让着我，处处照顾我，”方雨妍回忆道，“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公司楼下有家包子店很好吃，皙姐上班早，每次排队都要给我带，有时候她自己不想吃但她也会买，因为我想吃。”
　　岑萌直觉方雨妍没说假话，对方雨妍降低了戒备。
　　方雨妍又道：“虽然现在我和皙姐在公司平起平坐，平时会怼啊闹啊，但在心里，她就一直是我皙姐，关系好才会怼啊闹，再说，皙姐人真的很好，”末了还追问岑萌，“你说我说得对吗？”
　　岑萌点点头：“对。”
　　方雨妍朝岑萌点了一下头，指着小宴会厅道：“王强他们在里面，我就先进去了，”恍若想到什么，“不然萌萌和我一起去。”
　　岑萌有些犹豫。
　　星锐艺人总监帮岑萌答了：“好啊，”搡了搡岑萌，“还不快谢谢方总。”
　　岑萌迟疑。
　　星锐艺人总监对岑萌使眼色，嘴型道：“抓住机会。”
　　岑萌讪讪，星锐艺人总监半推半就把岑萌推到了方雨妍那边。
　　方雨妍亲昵地拉着岑萌的手进了小宴会厅被屏风遮挡的简易角落包厢。
　　又一轮介绍。
　　“这是滕文娱乐的王总。”
　　“王总好。”
　　“这是浙视传媒的彭总监。”
　　“彭总监好。”
　　“这是宁简互娱的文总。”
　　“文总好。”
　　“……”
　　方雨妍介绍一个，岑萌就喊一个人。
　　桌子上的男男女女先对方雨妍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和惊喜，然后和岑萌打招呼，夸岑萌嫩，身材好，萝莉脸，眼睛好看。
　　方雨妍把岑萌带到自己旁边坐下，笑问：“你们猜猜签给谁了？”
　　大家好奇：“谁啊。”
　　方雨妍故意卖关子：“你们猜。”
　　大家报了好几个名字，方雨妍讳莫如深摇摇头。
　　大家还想追问，这时，方雨妍手机来电，方雨妍拍了一下岑萌肩膀示意岑萌好好的，拿着手机起身出了包厢。
　　酒过三巡，饭局酣热。
　　好几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来敬岑萌，岑萌道自己酒精过敏，本以为能躲过去，没想到那几个中年男人让人去换了橙汁，再敬岑萌。
　　岑萌百般推脱，架不住众目睽睽被起哄，她将橙汁一饮而尽，饭桌顿时满堂彩。
　　岑萌脸色如饮酒般微微有些酡红。
　　岑萌想尽量降低存在感，偏偏不知道是谁说见过岑萌，参加过选秀，差点成团出道。
　　饭桌上那几个中年男人宛如打了鸡血般瞬间起哄让岑萌跳舞。
　　岑萌脸颊通红：“我不会跳舞。”
　　“没事，跟着学。”滕文娱乐的王强不依不挠，甚至让人打开靠墙的投影，伴随突然冲出的热辣音乐，女团舞赫然出现在墙上。
　　岑萌面色僵着：“我真的不会。”
　　王强让人换了个肚皮舞。
　　岑萌强扯唇角：“我不会跳舞。”
　　有人说岑萌是害羞。
　　一个中年男人“嘭”地把酒杯砸饭桌上，怒道：“什么害羞！害羞当什么艺人！”
　　包厢鸦雀无声。
　　岑萌怕事情闹大：“不然我给大家唱首歌，我唱歌还可以——”
　　岑萌努力圆场。
　　“谁缺你那首歌？”摔杯子那人吼道。
　　岑萌吓得浑身一抖，偏偏桌上那些人开始二次起哄：“跳舞！！跳舞！！跳舞！！”
　　音乐越来越擦边，投影里充满暗示的舞蹈动作和地上的衣服挑动无数暧昧神经。
　　岑萌眼眶已经湿了：“我真的不会。”
　　大腹便便的彭总监和王总围到岑萌身边：“不会有什么关系，哥哥们教教你嘛！”
　　“哥哥们给你壮壮胆。”
　　“……”
　　*
　　乔皙和申霁谈完项目概况，在大宴会厅没找到岑萌，心里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临近十一点，现场混乱而热闹，大小宴会厅角落林立着不少屏风遮住的简陋包厢。
　　乔皙看着攒然的人头，听着闹麻麻的背景音，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此时，两个小艺人恰好路过。
　　一人道：“装什么装，喊她跳个舞而已，又没要她的命。”
　　另一人附和：“就是，简直不识抬举。”
　　先前说话那人道：“这种人看着清纯无辜，背地里指不定怎么乱呢。”
　　应话那人道：“也指不定人家欲擒故纵，嘴上说不，身体很诚实呢。”
　　先前那人道：“也对。”
　　两人给了对方一个心知肚明的坏笑，越走越远。
　　乔皙心跳加速，挨着查看大宴会厅被屏风遮住的包厢。
　　乔皙高喊“岑萌”，速度很快。
　　这间没有，这间也没有。
　　整个大宴会厅都没有岑萌的影子。
　　乔皙没停一秒，踩着高跟鞋拎着礼服裙摆跑向小宴会厅，角落传来“跳舞”起哄和拍桌子的声音，乔皙直奔声源而去。
　　能在圈里砸出点水花的，没谁是省油的灯。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很多事情暴露无遗。
　　比如方雨妍接了这么久电话都没回，这岑萌的老板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看方雨妍那表情，说不定还有丑闻缠身。
　　比如岑萌身上的礼服是十年前的旧款，背后大概率没资源。
　　最亮眼的是她耳垂上的耳环，但只有一只，很可能是大花或者大制片人不消息掉了，小姑娘爱慕虚荣捡起来戴。
　　关键是小姑娘确实漂亮，巴掌脸杨柳腰，一双水灵的鹿眼无辜又清纯，勾人得不得了。
　　乔皙快到。
　　“跳舞！跳舞！跳舞！”
　　包厢内起哄声和尖锐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彭总监觍着肥脸：“不要坏大家的兴致嘛，让大家高兴了随便给你个女主角起码少熬十年。”
　　岑萌吓得连连后退：“你们别过来。”
　　彭总监和王总眼色一对，逼得越来越近。
　　“不是选秀出道吗，怎么连个女团舞都不会跳。”
　　“不会跳女团舞也没关系，跳脱衣舞。”
　　“脱衣舞的精髓是脱，舞跳得好不好看没关系。”
　　酒桌上起哄声趋于白热：“跳舞！跳舞！跳舞！”
　　岑萌无助尖叫。
　　“蹦恰恰，给哥哥跳个蹦恰恰，扭一扭，跳一跳——”王强的手眼看着要摸到岑萌裙摆里。
　　岑萌绝望流泪。
　　“喜欢跳去你他妈坟头跳啊。”乔皙喝声清晰掷地，她一手还端着高脚杯，另一手操起门口沾满垃圾的扫把直冲中年男人脸上怼去。


第22章 二分甜5   第一次喊她名字。
　　包厢安静一刹, 紧接着陷入沸腾的混乱中。
　　被扫把头怼得面目全非的王强和彭总监让乔皙等着，以后一定要让乔皙付出代价。
　　乔皙干脆表示，别以后, 就现在，但凡多等一秒她都看不起他们。
　　乔皙想报警，忽然发现之前还满格的信号变为了零。
　　这时，从雪和麦昆进来劝乔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乔皙讲道理：“不是我想把事情做绝, 是他们不做人事。”
　　从雪和麦昆还想劝乔皙，乔皙把岑萌揽在自己怀里，态度很坚决。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在讨论, 有些说岑萌之前跟着星锐艺人总监在敬酒, 有些说后来跟着方雨妍了, 星锐艺人总监把岑萌交给方雨妍后被方雨妍带进的包厢。
　　乔皙听着，面色没变分毫，持高脚酒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方雨妍接完电话进来, 神态很无辜：“发生什么事了？”她道，“我刚接完电话, 这电话接得有点久, ”好似没看到岑萌在乔皙怀里发抖般，找人, “萌萌呢——”
　　方雨妍戏没演完，乔皙红唇勾着一道冷冽的弧度, 反手把香槟直冲方雨妍脸上泼去。
　　方雨妍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乔皙的举动般：“我带萌萌也是想让萌萌认识更多的人，皙姐你怎么这样，不管我们在公司怎么闹, 我们在外面还是一家人，都是星光的人……”
　　乔皙连配合方雨妍演戏的兴致都没了，她猜出从雪和麦昆是故意屏蔽信号，也不急，将岑萌朝怀里揽紧了些，怼着那群中年男人的脸录视频。
　　“有一个算一个……脸都别要了……”
　　岑萌扯了扯乔皙衣角，水润的眼里噙满泪光。
　　乔皙预感到什么般抬手摸岑萌的后背，礼服果然被扯坏了，松松垮垮堪堪欲坠。
　　乔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低声问从雪休息室在哪。
　　从雪让乔皙跟她走。
　　被麦昆安抚住的中年男人忽地腾身怒喝：“你以为你是谁？想走就能走啊！”
　　乔皙一个字没说，直接在桌上砸了高脚杯反手用锋利的杯口对着男人。
　　乔皙面色冷静，尖利的杯口折出刺眼的光。
　　中年男人噤若寒蝉。
　　*
　　怒骂声、议论声、收拾残局声、大宴会厅未停的音乐声交织出一片白噪音。
　　二楼休息室内，安静如待针掉地。
　　从雪送来新裙子，岑萌换上。
　　从雪见岑萌和乔皙要说话，留了句“有事随时叫我”便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岑萌先前在楼下没哭，当着从雪面没哭，但从雪走后，房间仅余她和乔皙，岑萌看着乔皙，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朝下掉。
　　“皙姐对不起，”她难掩哭腔，“我知道我不该跟许总监走，不该跟方总走，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的约只要一天没转到乔皙手上，许总监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她的约只要一天没转到乔皙手上，她就得听许总监的话。
　　方雨妍笑得太无害，她不确定她话的真假，如果方雨妍和乔皙关系好，那她跟对了，如果方雨妍和乔皙关系不好，她以为最多也就敬敬酒，发现苗头不对她可以找乔皙，她有机会走掉。
　　可她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些事。
　　她没想到那些一块表一件衣服就是老家一栋楼房、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生死、指点江山光鲜体面的大人物会有那样的举动，她没想到他们一套连着一套，她连离开都没力气。
　　城市像一座复杂庞大、猛兽丛生的钢筋森林，她就是森林里的蝼蚁。
　　不，连蝼蚁都不是。
　　蝼蚁可以根据自己想要的轨迹运动，她不能。
　　她出来还不到一年，爸爸还等着钱治病，妈妈晚上赶针线活眼睛坏掉了，弟弟妹妹还等着上学，她离开家时带走的全部积蓄一千块甚至不够在渝市交一个月房租，麦昆说，她要立足就只能听话，只能服从，只能被安排，她连表达自己和自我选择的权利都不曾被赋予。
　　岑萌觉得自己不配，不配乔皙为自己和那些人闹翻，不配乔皙为自己出头。
　　她就是一根草芥，一根一无所有、可以被任何人踩在地上的草芥。
　　岑萌连连说着“对不起”，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乔皙扯纸给岑萌擦着眼泪，心里同样后怕。
　　怕自己晚到一步，怕岑萌真的出事，怕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被万丈深水逼到绝路，到时她能找谁，她能怎么办……
　　乔皙不敢想下去。
　　岑萌哽咽到快喘不过气，乔皙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待岑萌呼吸平稳些，乔皙仔细检查了岑萌手上和背上的抓痕，确认无碍，这才捧过岑萌的脸让她正视自己。
　　乔皙说：“你没有他们有钱有地位有身份，可权力地位不是他们伤害你的资本，别说你身上没有半分不好，就算你满身毛病，他们也不具备以任何形式伤害你攻击你的权利……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真正该道歉是他们。”
　　“麦昆说的也不对，就算你是乙方的乙方，就算仰人鼻息，只要你有想法，你就有表达自己的权利，这条路走不通那就下一条，下一条不行那就下下条……内心向善的勇者和强者或许会遭遇挫折，但她们永远受到命运眷顾。”
　　“不勇不强也没关系，”乔皙说，“我说过保护你，就会保护你。”
　　“……”
　　休息室内，岑萌悸然的情绪终于平复，眼泪也不再掉，只是盈在眼眶里。
　　休息室外，大家仍在议论。
　　有人道那堆中年男人里有和星光长期合作的下游服务商，乔皙和人翻脸了以后在星光怕是不好过。
　　有人奇怪，乔皙那么会处事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一个新人和合作方说翻脸就翻脸，方雨妍对那些人都得礼让三分。
　　也有人表示乔皙一直这么刚，只是大家不知道。
　　……
　　从雪有些怅惋，她觉得岑萌很幸运，要是自己当年遇到的经纪人是乔皙不是他。
　　麦昆揽了揽从雪的肩，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
　　从雪费力地扯了扯唇角。
　　*
　　西郊会所前院的大批娱记从离场宾客的口中知晓了今晚饭局的闹场，架好了长-枪-大-炮等待主角出场。
　　沈言曦给乔皙通了气，乔皙带着岑萌从后花园撤离。
　　西郊会所是从雪的府邸，将近五百平的后花园种满了名贵花草，一条青石板修成的小路在路灯烘托下显得曲折雅致，再外是一圈栅栏，栅栏外是另一条主干道。
　　乔皙牵着岑萌，步子迈得小心：“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告诉我要报警还是要道歉，我的立场是报警，但比起听我的话，我更希望你能自己选择，而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岑萌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好。”
　　“当然，”乔皙道，“如果你今晚不想思考也没关系，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告诉我结果。”
　　岑萌更乖：“好。”
　　乔皙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岑萌在小路上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了光里，声音更软了：“好。”
　　乔皙非常欣慰。
　　乔皙带着岑萌从后花园朝外走时，方雨妍一边接电话一边出前院大门：“我肯定会和皙姐共进退，真的，你不知道，我接完电话回去看到，我都被气得不行，”状似无意，“皙姐现在啊？好像带着岑萌从后门走了，”又带着几分故意，“乔悦剧组的人说陶然很喜欢皙姐，我还以为皙姐带的第一个艺人是陶然，没想到被岑萌抢了先，”笑两声，“哈哈哈都是缘分……”
　　娱记嗅觉何其敏锐，乌压压一群人当即从前院转到后花园。
　　岑萌走着走着，浑身忽然发热：“皙姐，”她面前出现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乔皙的晃影，意识跟着模糊起来，“我好难受。”
　　乔皙望着岑萌红得不正常的脸，猛地反应过来岑萌没力气离开不是胆子小，是真的没力气，那些人非要岑萌喝的那杯橙汁绝对有问题！
　　“车马上到了，坚持一下！”乔皙扶着岑萌加快步伐，岑萌浑身软得像泥一样顺着乔皙的手直直朝下滑，乔皙试图把岑萌扶起来，看看能不能把她挪到自己背上背她出去，可岑萌喃喃着“难受”，浑身软得站一秒都没办法。
　　乔皙想打电话让候在门口的司机来接，信号还是不行。
　　岑萌濒临失去意识，只觉得浑身发热，胡乱扯着身上的衣服，乔皙帮岑萌拢衣服，可她拢衣服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岑萌扯衣服的速度，偏偏娱记不知道从哪听了风声，齐刷刷朝后院轧。
　　千钧一发四下无援之际，一辆库里南如猛兽出笼撞破栅栏，快而疾的速度带着十二缸的轰鸣声碾倒一片名贵花草回转漂移停在乔皙和岑萌面前。
　　改装过的车门自动打开，穹形星空顶明灭的光笼着男人清俊卓绝的侧脸。
　　“上车。”
　　沈醉没省略主语也没叫她“乔总”，他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两人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她名字，清楚而明确地。
　　“乔皙。”


第23章 二分甜6   无比温柔小心。
　　夜幕如墨, 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在楼道中肆意弥漫。
　　急诊室内，岑萌在洗胃，医生断断续续的“用力……再喝……吐出来……坚持一下……”和岑萌痛苦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急诊室外, 警察接到乔皙报警赶了过来。
　　警察询问事情经过，乔皙快而清晰地叙述完并用视频做佐证。
　　乔皙以为自己说得差不多了，明天或者后天等岑萌舒服点带岑萌去警察局再做次笔录就行，没想到警察让乔皙在岑萌醒后的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乔皙问原因。
　　随行警察从急诊室端出一个装着过胃水的托盘, 道：“可能涉及敏感药品。”
　　乔皙连忙应下。
　　这时, 急诊室医生出来让乔皙签意外状况告知书。
　　乔皙逐字阅读，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
　　“有这么严重吗？”她问医生。
　　医生道：“先天心脏发育不足就存在发生危险的概率，一般来说是没有危险的, 但我们要尽到告知义务。”
　　乔皙：“好。”
　　乔皙快速签了字。
　　接着, 麦昆到了。
　　麦昆关心了一下岑萌, 告诉乔皙有娱记拍了乔皙带岑萌上库里南的画面，问乔皙是否需要帮忙，乔皙向麦昆道谢并转了费用, 麦昆道应该的，收下转账。
　　然后是从雪, 之前在会所屏蔽信号的是从雪, 现在拿着监控给乔皙看的也是从雪。
　　虽然监控里没有声音，但娱记确实是在方雨妍出门后才从前院转向的后花园。
　　从雪觉得对不住乔皙。
　　乔皙让从雪放宽心, 从她手机上拷下了监控视频。
　　再是饭桌上那圈中年男人的秘书或律师，他们想私了, 乔皙耐心地听他们分析利弊开出条件，手里则握着正在录音的手机。
　　沈醉坐在等候长椅上帮乔皙拿着乱七八糟的私了协议，同时跟进急诊室中岑萌的治疗状况，有什么动静他立马叫乔皙。
　　事情很多很杂, 乔皙一件件处理，有条不紊。
　　沈醉抱着乔皙随手新递过来的包，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想起牌桌上星锐合伙人说乔皙那些话。
　　沈醉只知道乔皙曾在星光危难之际把存剧打包卖给蓝海卫视力挽狂澜，不知道乔皙卖的过程。
　　那时，她明明可以找今天宴会到场、和她关系交好的一把手卖卖惨，她没有，她找的是最能出价的蓝海。
　　最能出价的同义词是最难搞，乔皙丝毫没怯。
　　蓝海一把手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妈妈有多年老寒腿，乔皙便托了无数重关系帮一把手妈妈约到了有价无市一号难求的老中医。
　　二把手儿子上私立幼儿园要面试，乔皙委了无数人情找到开高级私立连锁幼儿园的大佬，请对方吃了饭，对方快速准确地帮二把手儿子押了面试题。
　　另一二把手准备搬新家之际发现开发商统一硬装的精装房偷工减料变成了“惊吓房”，业主们维权路上举步维艰，乔皙为了帮卫视二把手维权，找到同市同开发商修建的其他小区业主，果然发现了相同的问题，乔皙组织联合全市受害业主集体维权并通过艺人在微博进行曝光……这次，开发商态度端正诚恳，解决异常迅速。
　　别的发行、制片送什么都被拒，有些甚至被甩脸色，乔皙明明什么都没送却约到了一正二副同时来的饭局。
　　领导们要感谢乔皙，乔皙表示力所能及。
　　领导们要敬乔皙酒，乔皙忽然脸色怔忪。
　　领导们关心乔皙，问怎么了，乔皙酝酿几秒，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星光目前的困境。
　　说完，她也不要结果，红着眼睛就着领导们的沉默将一整瓶茅台一饮而尽。
　　一周后，星光收到了那笔堪称救命稻草的十位数订单。
　　星锐合伙人在牌桌上道，乔皙真的是狠人，没软肋，没弱点，但凡给她点时间，未来不可限量。
　　另一合伙人道，连唐素都得吃感情的苦，乔皙是真的没感情，乔皙眼里只有事业，和事业无关的一切都会被她摒弃。
　　几个合伙人讨论乔皙多心狠手辣冷酷绝情、做人还是有人情味好些比如某某之际，乔皙在一楼大宴会厅疯了一样喊“岑萌”，找“岑萌”，合伙人正准备派人下去帮乔皙，便见乔皙从大宴会厅到了小宴会厅。
　　包厢内。
　　一群中年男人满脸横肉地狞笑，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岑萌失声尖叫惊惧无比。
　　那些被表扬心慈手软有情有义的人在冷眼旁观甚至揶揄起哄，而被说冷酷无情唯利是图的乔皙拿着扫把直冲中年男人脸上怼去。
　　*
　　往来人散，春夜寂静，露珠从医院外侧低矮的灌木叶片上滑落至土壤。
　　“嘀嗒”。
　　很缓，很轻。
　　宛如某个时刻忽然漏拍的心跳。
　　急诊室外走廊，乔皙和沈醉并排而坐。
　　乔皙说了太多话做了太多事累得眼皮撑不开，坐在休息椅上昏昏欲睡，脑袋时不时朝身前点一下，再点一下，想提起精神但提不起。
　　沈醉手上还抱着乔皙的各种东西，他安静地看着乔皙，看她妆容褪去依然精致娇美的五官，看她略微苍白的唇色，看她昏昏沉沉没有依托睡不安稳。
　　沈醉喉咙不自知地动了一下，然后，宛如受到某种蛊惑般，他温暖的手掌轻抚上她脑袋，稍稍一带，将她脑袋无比温柔小心地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乔皙隐约感觉到枕处，呼吸逐渐平稳，只是眼皮时不时动一下。
　　未经允许让乔皙枕着自己已是贸然，沈醉无法做出更逾距的举动，于是将另一边的手掌抬到乔皙眼前，隔着半拳距离悄然无声地替她挡住明亮照眼的灯光。


第24章 二分甜7   什么时候改口叫嫂子？
　　岑萌的事情解决完——先是几个中年男人被依法刑拘, 在看守所向岑萌道歉，然后是警方通报，中年男人身居要职的公司要么股价暴跌要么业务雪崩——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乔皙回了霖城, 沈醉仍在渝市。
　　除却医院那晚，乔皙在沈醉肩上醒来，拿过自己东西时真心实意向沈醉道谢：“谢谢沈导。”
　　沈醉道：“不客气。”
　　沈醉想到什么，补充说：“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随时找我。”
　　在没有特殊目的的情况下, 乔皙是不太愿意麻烦别人的, 但还是接下了话茬：“好。”
　　沈醉欲言又止，尔后送乔皙和岑萌去警察局。
　　沈醉想等乔皙和岑萌出来，乔皙道不必, 沈醉不再坚持, 和乔皙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之后, 两人再没有联系。
　　*
　　四月春光和煦，水云间别墅茶厅清香四溢。
　　沈醉着宽松家居服，姿态闲适地在泡茶, 滚水浇壶、落茶高冲、刮沫烫边、茶瀑入杯，转而关公巡城, 韩信点兵, 袅袅热雾随着他白净修长的指节起、落、扩、敛，然后在他身前笼出一圈飘渺朦胧的晕。
　　黎嘉洲盘腿坐在沈醉对面, 看着沈醉清风朗月的姿态，嘴巴像装了发动机：“啧啧啧, 啧啧啧。”
　　沈醉眼皮都不抬。
　　黎嘉洲继续：“啧啧啧，啧啧啧。”
　　沈醉气定神闲冲茶。
　　黎嘉洲再：“啧啧啧。”
　　沈醉把一盏茶递到黎嘉洲面前。
　　黎嘉洲终于忍不住，满脸八卦道：“还以为某人多断情绝爱，没想到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入了俗啊。”
　　沈醉瞥黎嘉洲一眼：“说人话。”
　　黎嘉洲凑近了些，视线对上沈醉的：“什么时候改口叫嫂子？”
　　沈醉避开了黎嘉洲视线：“什么嫂子？”
　　“装，继续装，”黎嘉洲调侃道，“事实都摆在面前了，有这个必要吗？”
　　沈醉垂眸看茶，眼睫半覆住情绪。
　　星锐在西郊会所庆祝十周年那晚黎嘉洲没去，所以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和乔皙在包厢的互动，不可能听到自己故意在星锐合伙人面前提“乔皙”，更不可能出现在后花园看到自己接走乔皙。
　　沈醉抬眼，面色未变分毫：“什么必要？”
　　黎嘉洲从未见过如此嘴硬之人，叹了口气，干脆利落说出事实。
　　“你，喜欢，从雪！”
　　沈醉端杯的手骤地悬在空中，表情微怔，继而有些不可思议。
　　黎嘉洲身为第一个发现沈醉秘密的人，啜了口热茶，万分得意地分析：“你嘴上从来不说，但行为出卖了你，你看看，”黎嘉洲道，“人乔皙追你那么久，你理都不理，从雪在那公司叫什么，星锐，随手一张邀请函，你就颠颠地赶过去。”
　　沈醉：“……”
　　黎嘉洲继续：“赶过去不说，平常你在宴会上露个脸都嫌烦，那天在人家那打了那么久的牌。”
　　沈醉：“……”
　　黎嘉洲接着：“打那么久的牌就算了，我刚开车进来的时候，保安说你也有辆新订的库里南，某某日期晚上开出去后就再也没开回来，那个日期就是从雪在西郊会所举办宴会的日期。”
　　沈醉：“……”
　　黎嘉洲把沈醉的无语当心虚，更来劲了：“还有那晚，你给我老婆转了521300让她以杂志封采稿费的形式转给从雪，5213，可不就是吾爱一生！”
　　沈醉：“……”
　　要是黎嘉洲不说，沈醉都没注意从雪后花园轧坏的花草赔偿款这么有寓意。
　　沈醉抬眸看黎嘉洲。
　　而黎嘉洲彻底沉浸在发现秘密的情绪里：“没想到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搞起爱情来一套又一套，”他想起什么，又一声长叹：“你说你，以前赌运那么差，怎么赌不和乔皙在一起这件事就能赢个通盘呢，”黎嘉洲感慨，“幸好你用游艇下注的时候我只下了两千万，我都不敢想季礼和贺清宴要放多少血。”
　　沈醉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你看事情比季礼和贺清宴细。”
　　黎嘉洲自得：“那是。”
　　沈醉道：“也可能是我和你关系很好更默契。”
　　沈醉和黎嘉洲从前一起浪的时间确实比和季礼、贺清宴在一起更多。
　　黎嘉洲道：“有可能。”
　　“这样，”沈醉不动声色给黎嘉洲斟了茶，声线如平静的茶面，“看在你今天这么到位分析的份上，我和你提前结束赌约，到时官宣，你就一分钱都不用付，看着季礼和贺清宴表情失控。”
　　黎嘉洲点开手机录音功能：“再说一遍。”
　　沈醉一字没差复述一遍。
　　“我同意，”黎嘉洲高兴地，“果然单身狗出手都比较大方，两千万说不要就不要，不像我们这种已婚的，得想着两千万要给老婆买什么，要给儿女买什么，在外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沈醉听着，几不可查勾了点唇角。
　　黎嘉洲暗戳戳撒了一波狗粮，很有道德地把话题转了回来：“但我觉得你和从雪不一定能长久，毕竟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沈醉自然接道：“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黎嘉洲点点头，开始自恋于季礼和贺清宴虽身价比自己高，但在未雨绸缪这块和自己不能比。
　　沈醉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脑海里想的却是如果黎嘉洲问家里那位要什么礼物，预算两千万，黎嘉洲家那位可能要画、瓷器、雕塑，黎嘉洲还得绞尽脑汁去挑去选，如果自己问乔皙要什么礼物，预算两千万，乔皙百分百回答两个字。
　　折现。
　　这么一想，沈醉觉得乔皙俗。
　　再转念，乔皙喜欢钱和陶思眠喜欢书画的性质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喜欢，只是钱比书画更具有普适性，这么想着，沈醉又觉得乔皙不俗，相反，还有那么点真实的可爱。
　　沈醉想了很多。
　　直到黎嘉洲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等等，不对。
　　黎嘉洲考虑送陶思眠礼物，因为陶思眠是黎嘉洲老婆。
　　乔皙，一个叫完“老公”就翻脸、上一条微信停留在十七天零五个小时之前的微信网友，自己为什么要送礼物，为什么要给她钱？


第25章 二分甜8（修）   打动我的从来就不是故……
　　星光顶楼吴霜办公室会客区。
　　乔皙和方雨妍分坐在两方沙发上。
　　乔皙交叠的双腿拉长了身体线条, 她明明长了张娇气秀丽的脸，却将红裙红唇驾驭得恰到好处，不经意间左顾右盼, 眉眼灿若星辰。
　　方雨妍穿着惯常的浅色裙装，坐姿端庄，神态无辜。
　　她看着乔皙，欲言又止, 片刻, 还是忍不住道：“皙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乔皙仿若没听到。
　　方雨妍继续：“我承认，麦昆介绍我和萌萌认识之后, 我确实欣赏萌萌想签萌萌, 但知道你也想签萌萌, 我就主动放弃了。”
　　乔皙没反应。
　　方雨妍接着道：“西郊那晚上，我真的是好心带萌萌认识人，那些人你知道, 确实是公司长期合作方，我中途也确实接了个电话, 《雨霖铃》跟组编剧打来的, 你知道，剧本一聊就没个准头, 我也没注意时间。”
　　乔皙没应方雨妍，和门口路过的同事颔首致意。
　　“还有门口那通电话, ”方雨妍解释，“当时林程问我，我顺口说你和萌萌在后花园，我不带艺人, 没那么敏感，真的就没注意到娱记。”
　　方雨妍语气很诚恳，甚至带着点卑怯。
　　乔皙听完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所以？”
　　方雨妍一顿，硬生生把为乔皙装傻的怒气压下去：“现在公司很多人说我是故意让萌萌出事的，我真没有，真冤枉，”方雨妍说，“大家都知道皙姐你仗义，加上皙姐你最近对我有点……回避，”方雨妍斟酌了一个委婉的用词，“所以谣言越传越凶。”
　　乔皙“哦”了声，再一次：“然后？”
　　方雨妍只当有希望，脸上赶紧赔出笑意：“然后我想说不然我发条朋友圈澄清，皙姐你和我互动一下，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乔皙面色没有一丝起伏：“那你想想吧。”
　　方雨妍垂在身侧的手轻攥成拳：“我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没必要这样摆谱，”她搬出靠山，“要真闹到吴总面前，吴总肯定希望我们以和为贵。”
　　乔皙轻笑：“我以为和《见江山》开机相比，我们的和气无关紧要。”
　　方雨妍脸色骤僵：“《见江山》？”
　　乔皙眼神肯定。
　　方雨妍不相信：“你能敲到沈醉？”
　　乔皙道：“沈醉没答应。”
　　方雨妍一口气松下来。
　　乔皙接着：“我敲下了申霁。”
　　*
　　“你不知道她当时那表情，太好玩了，白转红转黑，做什么制片啊，她该去唱川剧变脸，一定是个名角。”
　　霖城某下午茶包厢，乔皙一边抱着唐素家小正太热情投喂一边吐槽。
　　坐在对面的唐素探身过来给儿子擦了下奶乎乎的小手，哭笑不得看着乔皙：“你这嘴怎么越来越损了？”
　　“有吗？”乔皙故作无辜，“还好吧？”
　　唐素嘴上那么说，脸上却是欣慰的表情：“你啊。”
　　日光过境，空气甜暖。
　　乔皙给小正太擦了擦唇边的奶油渍，忽然有些感慨：“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方雨妍挺可怜的。”
　　唐素笑了声：“茶到你心软？”
　　“倒不是，”乔皙道，“就是她能力、心智、眼界……种种种种，没有一样能和我匹敌，吴霜忌讳你不想重用我把她捧起来和我拉锯，就像给一个小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说是将军，但我怎么看，怎么是小丑。”
　　乔皙嗤出轻音。
　　“所以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唐素给乔皙加了茶，“把星光股票低价转出去，钱绝对够用，不够你给我说，差多少我补多少，”唐素说，“吴霜在位一天，你就不可能起来，他可以让你做项目拿你打头阵，但论功行赏的时候，绝对没你的份。”
　　乔皙端茶浅饮：“我知道。”
　　“我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有默契，唯独在你留在星光这件事上，”唐素放下水盏，无奈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唐素叹气，“天高才能任鸟阔，天不高，再厉害的鸟也只是个家雀。”
　　乔皙以前不愿意给唐素说，大概是唐素家正太太好抱，此刻，乔皙迈过心里的崇山峻岭，出口的语气稀疏平常：“整个星光在我上面的人，我只认你，除了你，都不行，包括吴霜。”
　　唐素隐约猜到点什么。
　　而乔皙完全印证了她的猜想。
　　乔皙说：“自立门户要从零到一再朝上走，我觉得没必要，吴霜位置、吴霜上面的位置和整个星光就放在那，”乔皙淡笑着说了三个字，“我想要。”
　　唐素瞬间明白了乔皙从前不告诉自己的原因。
　　唐素和乔皙认识快十年，大部分时间里，唐素是老师，乔皙是学生，学生是不适合向老师表达自己想当校长的决心的，除非老师彻底退休，唐素彻底退休了，可免利益冲突。
　　除非学生已经成长为一位优秀的老师，乔皙早已独当一面，可挑大梁。
　　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唐素嘴上不说，心里会不屑。
　　但乔皙说这样的话，唐素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她立马站到了现在乔皙的处境，提醒道：“那你要抓住《见江山》《晚街》《洪荒》，一部都不能垮，加上《问剑》和《飞花令》，足够了。”
　　乔皙应下：“这三部剧本都很强，演员选择面广，最大的问题是导演，现在《见江山》定了申霁，《纸折船》一杀青就进组，《晚街》和《洪荒》还没着落。”
　　唐素问：“申霁呢？愿意扛两部吗？”
　　“你还真是资本家吸血本质深入骨髓，”乔皙笑，“人申导年龄大了，经不起劳动力压榨，一部《见江山》极限，《晚街》和《洪荒》我另外想办法。”
　　唐素白了乔皙一眼：“你能说这样的话说明你也动过这样的心思。”
　　乔皙非但不生气反而傲娇地：“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教的。”
　　唐素这话听得高兴，还在叮嘱：“不一定要大导，一些新锐也可以关注。”
　　小正太打着哈欠想睡觉，乔皙帮他脱了鞋子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我知道。”
　　“……”
　　唐素和乔皙本想约个简单下午茶，硬生生弄成了退役制片和现役制片的心得交流。
　　日光从白变黄至暮色的橘暖色调，唐素和乔皙才差不多聊完。
　　唐素叫来服务员把没吃完的点心打包，对乔皙道：“还有一点，别光顾着工作，注意解决个人问题。”
　　乔皙敷衍：“嗯嗯，我一定会注意。”
　　“你，”唐素就猜到是这个结果，忽然想到什么，“沈醉呢？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敲他？还给他表白了好几次？”
　　唐素脑补了一下乔皙硬撩，一阵暗笑。
　　乔皙很久没和沈醉联系，乍一听这名字还有些恍惚。
　　“逢场作戏，”乔皙状若无常，“确定申导之后就再没联系过。”
　　小正太从乔皙那回到唐素那，唐素一边给儿子整理衣服一边道：“你没哪点差，家境、学历、长相、事业，样样拿得出手，沈醉也是，”唐素道，“两个人要真聊得来的话，可以试试，”唐素说，“以前觉得真爱能战胜一切，现在觉得格局相当势均力敌很重要。”
　　“势均力敌勉勉强强，”乔皙把盘子里打包遗落的马卡龙吃了，“最大的问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唐素给了乔皙询问的眼神。
　　乔皙慢吞吞吃完，咽下，擦擦手，才道：“你知道，我就是一个很俗的人，追名逐利百般手段，感情不抱期待，生活得过且过，他是完全反过来，怎么聊，怎么试？”
　　“这你就想岔了，”唐素道，“叶子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也是，比起做一样的事，更重要的是兼容并包，你在百米赛道冲刺，他在旁边摇旗呐喊，他不觉得你鲁莽，你不觉得他多余，你们认可彼此互相鼓励，这就足够了。”
　　乔皙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太麻烦了，没必要，一个人挺好的。”
　　唐素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快乐，两个人有两个人的快乐。”
　　乔皙眉头拧起来：“我觉得你这话很奇怪。”
　　唐素打哈哈：“那你奇怪，以后你就懂了。”
　　乔皙嫌弃：“你这种过来人的口吻好妈啊。”
　　唐素作势抬手：“你欠揍是不是！”
　　小正太护着乔皙：“妈妈不要打小乔阿姨。”
　　乔皙在小正太面前装模作样：“妈妈要打我，我好惨嘤嘤嘤。”
　　“你们俩！”唐素拿这两只没办法，笑着垂下手。
　　*
　　把唐素母子送回家，乔皙没立刻走。
　　她单手托腮坐在驾驶位上，另一只手细长的食指轻敲着黑马金盾方向盘。
　　五分钟前，她听唐素话地点开手机，点开微信，点开和沈醉的聊天框，在“沈导好”“下午好”“晚上好”之间徘徊许久，最后全部退掉。
　　可以发吗？可以，但没必要。
　　乔皙知道沈醉不恋爱怕麻烦怕纠缠，从前纠缠是迫不得已，现在没了迫不得已，人家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自己不能真蹬鼻子上脸啊。
　　路前其他泊车的尾灯打断了乔皙的思绪，她眼睫垂颤，在颇受好评的朋友那插队订了两盒凤梨酥邮给沈醉，付款后，这才觉得浑身都舒服些。
　　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在《纸折船》里客串了，收过他一盒凤梨酥，好了，现在还了。
　　自己果然不喜欢欠太多人情。
　　乔皙把手机放旁边，唇边挂着浅浅笑意，驱车汇入夜色。
　　*
　　几天后，渝市水云间。
　　半个月时间，沈醉给乔皙的备注从“星光制片乔皙”变为“乔皙”变为“满嘴跑火车”变为“眼里只有钱”，再变为“再发消息就拉黑”“你最好别给我发消息”，最后变为置顶的“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
　　半个月时间，沈醉已经想到乔皙不像要从星光出走的样子，那《见江山》就一定得推，二复指定要自己，乔皙如果不敲自己，那一定会给二复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plan B。
　　沈醉原本想，乔皙做事周全有后路，自己对她又何必在意。
　　但此刻，沈醉吃着乔皙递过来的凤梨酥——虽然快递上只有“沈导”，但沈醉知道是乔皙——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会不会她没有plan B？但她太识趣，不方便打扰自己？
　　会不会她把所有压力独自扛住，只因为自己不喜欢纠缠？
　　还有这盒凤梨酥，会不会她千转百回纠结后小心翼翼的试探？
　　乔皙是个太会隐藏的人，就像别人都以为她无情，其实她最仗义，就像自己以为她没心，她递过来了这盒凤梨酥。
　　漆黑夜晚的凤梨，不就是黑凤梨。
　　喜欢你。
　　旁人大多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沈醉觉得乔皙是刀，却又在冰冷锋利的刀刃上舔到了一点糖来。
　　出于乔皙的主动，沈醉眉眼含笑，主动给乔皙发了微信。
　　*
　　“嗡嗡嗡”，乔皙收到微信时正在和五十步线上剧本会。
　　她当沈醉是谢谢凤梨酥，没有立即点开，直到会议结束，她把自己扔沙发里，这才点开看。
　　没提凤梨酥。
　　【SZ：之前你把《见江山》剧本递到我家，我看了一下，还不错。】
　　乔皙想起自己故意把剧本落在沈醉家、沈醉递过来之后自己又递回去这茬，她不知道沈醉说这话的目的，但还是客客气气的。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谢谢沈导喜欢，我会转告二复老师。】
　　沈醉回得很快。
　　【SZ：我的意思是乔总看看什么时候方便，来一趟渝市，或者我来霖城也行，我们把合同条款落实一下。】
　　乔皙看到这话，有点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感叹命运的神奇。
　　之前她水逆，没有申霁，沈醉也敲不到，现在水逆过了，有了申霁，沈醉也看了剧本主动来问了。
　　乔皙心里有了点思量，但还是很诚恳地交代了现在的状况。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沈导是这样，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您那边之前没有明确的意向，所以我们找了别的导演，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要进组筹备了，实在抱歉。】
　　沈醉看到也不气，留着后路做事周全才是她认识的乔皙。
　　【SZ：方便问一下价格吗？】
　　有个想法在乔皙心里初具模型。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不好意思沈导，有保密协议。】
　　沈醉继续。
　　【SZ：方便问一下周期吗？】
　　乔皙对想法可行性进行了延展。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不好意思沈导，有保密协议。】
　　沈醉接着。
　　【SZ：方便问一下对方导演是否参投吗？】
　　乔皙继续。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不好意思沈导，有保密协议。】
　　沈醉坚持。
　　【SZ：方便问一下对方几组执行、后期参与度吗？】
　　乔皙按捺住想法成形的高兴。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不好意思沈导，有保密协议。】
　　乔皙发完，屏了屏呼吸。
　　她在把沈醉逼到死角，赌沈醉的的骄傲和胜负欲。
　　她想到沈醉会让步，但没想到沈醉能让到这种程度——
　　【SZ：乔总，我不是想问你给别人开的条件，我是想说，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零片酬，用最少的执行组，跟完后期全程，配合一切宣发物料，甚至你们投资盘差多少钱，在比例允许的情况下，我参投。】
　　乔皙看了足足三遍才缓过来。
　　她见过零片酬出演大导电影的影后，从没见过零片酬执导电视剧的大导，执导不说，“用最少的执行组”“跟完后期全程”“配合一切宣发物料”……不就等于躺平任制片方压榨劳动力？！
　　乔皙一边在心里感叹二复就是二复，当真能把沈醉从神坛上拽下来，一边回。
　　【你给我发消息我必不回：太感谢沈导抬爱，我知道《见江山》是个好故事，但我没想到它这么能打动您。】
　　这条消息之后，沈醉没回复。
　　乔皙起初不以为意，几分钟还没回复，乔皙不由想，是不是自己拉扯得太过分，他把自己拉黑了？应该不至于？
　　乔皙一颗心悄然提起之际，手机再次震动。
　　“嗡嗡”，沈醉微信进来。
　　窗外夜色静谧，一句短语音似坠泉般平缓清冽地敲进乔皙耳膜里。
　　“打动我的从来就不是故事。”他说。


第26章 二分甜9   是特别，是优先，是例外。
　　沈醉隐约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 但他出于某种不确定的、似潮水起落的心情，无法遏制地说了出来。
　　他觉得乔皙应该感受到了，可能会提出来, 可能不会。
　　没关系。
　　无论如何，他不后悔。
　　同一时间，霖城。
　　乔皙完全没感觉这话不对，她只觉得二复老师果然厉害, 笔下的人物具有超大的魅力。
　　安静中, 她在脑海里拉了个提纲，然后给沈醉拨了电话，道出自己刚刚拉扯的目的。
　　“我从来没做过违约的事, 既然沈导您认可了《见江山》, 那您就是我第一次破例。”
　　“不用零片酬, 不用跟全部，不用参投，条件还是看您。”
　　“但我也有顾虑, 天价违约金对您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万一您中途有事或者出现不想继续履行合作的情况……哈哈哈押上一半身家吗？别说我了, 就算您敢给, 我和星光都不敢要啊。”
　　“……”
　　挂电话的时候，乔皙脸上满是笑意, 请君入瓮，真开心。
　　挂电话的时候, 沈醉耳边回响起乔皙的第一句。
　　“那您是我的第一次破例。”
　　自己是她的第一次破例。
　　第一次破例。
　　沈醉觉得人总要有第一次破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想笑，只是俊脸敛着敛着，控制不住地扬了唇角。
　　*
　　乔皙头天晚上和沈醉通完电话, 第二天就带着法务从霖城赶到渝市水云间和沈醉谈细节。
　　乔皙害怕夜长梦多，沈醉则觉得乔皙果然一有理由就用最快的速度来找自己，两人怀着对彼此的包容，谈判进行得格外顺利。
　　到乙方酬劳及支付方式部分。
　　沈醉道：“昨晚说了零片酬就是零片酬，用最少的执行组，跟完后期全程，配合一切宣发物料，然后在你们需要的情况下我参投。”
　　乔皙摇头：“您愿意接《见江山》已经是我们莫大的幸运，哪有顺杆子朝上爬的道理？”
　　沈醉道：“我不可能收回我的话。”
　　乔皙笑：“我真的很想压缩成本，但该给您的一定不能少。”
　　沈醉抬眉，带着几分故意：“不然算了？”
　　他在赌，赌乔皙不敢算。
　　果然。
　　“别别别，”乔皙虽不愿做白嫖沈醉的事，但更不可能算，她是个把谈判桌当饭桌的人，红唇从平翘弯的一下，折中方案就出来了，“不然这样，沈导，我们直接把片酬转换为投资权。”
　　一方面缓解她在建组初期的现金流压力，另一方面以利益参与者的责任感降低沈醉中途撂挑子的概率。
　　乔皙嫣然巧笑：“不少给一分钱是我该尽的本分，您把现金转投资权是您给我的情分。”
　　在庞大的利益面前，人性是复杂的。
　　沈醉以为自己和plan B相比最大的优势是零片酬，所以在一开始就亮了底牌，而乔皙的种种反应说明他的优势在于他就是沈醉。
　　是特别，是优先，是例外。PanPan
　　百般暗示，让人难以抗拒。
　　乔皙手抚咖啡杯，眼眸清澈澄亮地看着沈醉。
　　“好，”沈醉目光触上她的，漆黑深邃的眸底染上一层笑意，他说，“有没有人说过和乔总一起共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虽然尚未经历，但已经预料。”
　　说过的人可太多了，但乔皙抿笑不提：“别人是别人，沈导是沈导。”
　　沈醉面上温润矜贵，本就柔化的心坎宛如铺上了一层糖。
　　乔皙和沈醉谈完，乔皙带的法务当场就把合同拟出来了，乔皙让沈醉确认无误，吩咐法务直接将一式三份合同发回星光总部盖章，总部起初没回复，乔皙一个“我是乔皙”开头的电话过去，十分钟过后便收到了回函。
　　一般合同拟定需要工作日，盖章需要工作日。
　　而从乔皙踏入水云间至三方章落，总共不到三小时。
　　乔皙后面还有行程，合同弄完后，她笑着向沈醉道别：“沈导回见。”
　　沈醉本想留乔皙吃饭，见乔皙行色匆匆在和法务交流什么，同样笑着把乔皙送到了门口。
　　“回见乔总。”
　　*
　　夕阳在天边烫了个澄黄亮丽的洞。
　　渝市市中心乔皙常去那家的高档下午茶包厢，申霁和乔皙相对而坐。
　　乔皙周到地给申霁斟茶、夹点心，笑容礼貌恭敬：“申导有看我发给您的《晚街》剧本吗，感觉怎么样？”
　　“我还蛮喜欢这种女性互助救赎题材，”申霁道，“现在很多本子都爱把男性放在高位去构建世界观，因为是男性所以天然拥有话语权，因为是男性所以天然强，因为是男性所以可以将自我意志凌驾于女性甚至女主身上，这些其实是不可取的，在很多先锋领域，很多女性都表现出了无可替代的实力并且留下了突出成果，《晚街》在这一块的诠释也很合我心意。”
　　乔皙道：“我看《晚街》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您早年的午夜乌托邦系列，两个港漂女孩跌跌撞撞互相搀扶，哪怕身处泥泞，也想成为对方生命里的光。”
　　申霁眼光微有闪烁：“午夜乌托邦系列的原型是我的大姐和二姐，她们都非常优秀。”
　　乔皙稍显诧异，尔后弯着唇角：“我真的很喜欢您这个系列，希望有空拜访一下您两位姐姐。”
　　申霁道：“都已经故去。”
　　乔皙微怔：“节哀。”
　　申霁摆摆手：“没事，走好多年了。”
　　“……”
　　两人谈完内容，开始聊细节。
　　乔皙把给沈醉说过的话给申霁又说了一遍：“您能接《见江山》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台词稍有变动，“您说您只接一部剧，我知道也理解，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真的不愿带《晚街》来打扰您。”
　　乔皙语气诚恳。
　　申霁端杯啜了口茶，没有回应。
　　乔皙继续：“《晚街》这个IP其实是S，但剧本太扎实，加上女主定了从雪，卫视和平台直接抬到了S+，评级在那，剧本在那，从雪在那，一下子就变成了非大导没办法开机。”
　　申霁看着乔皙，没有出声。
　　乔皙接着道：“《晚街》和《见江山》的预算是接近的，但《晚街》后期成本比《见江山》少一半，通过投资权转换加成，开出来的导演片酬实际能到《见江山》的两倍，”乔皙开了天窗说亮话，“《见江山》四月开机，《晚街》六月开机，我们之前说您《纸折船》这边杀青直接去《见江山》，然后现在我想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您四月到六月把《见江山》重点戏份拍完，然后进《晚街》，《晚街》重点戏份拍完再回《见江山》，”乔皙道，“考虑两边轧戏，可以多两组执行。”
　　要以前听到“轧戏”这种字眼，申霁能当场翻脸。
　　如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叹了口气：“小乔啊，我快七十了，不是十七，很多事情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知道，”乔皙同样无奈，“一方面是《晚街》这个故事真的很好，另一方面，但凡我有别的办法，我都不会厚着脸皮来求您把《晚街》和《见江山》同时接掉。”
　　申霁这辈子风云浮沉见过太多人，他把乔皙归到“好”的类别。
　　小姑娘走投无路来找自己，但凡可以，他是想帮的，加上他缺钱，奈何身体实在不允许。
　　乔皙做事是实干家风格，骨子里却潜藏着巨大的野心和赌性，比方说忤逆唐素留在星光，比方说此时此刻，她包里装着沈醉签完字的《见江山》导演合同，在申霁这赌他和沈醉不通气，赌他会选择《晚街》把《见江山》让掉。
　　暮色渐沉，包厢里沉默在发酵。
　　良久。
　　“小乔，同时接《见江山》和《晚街》真的不现实，”申霁道，“你让我考虑一下，三天，三天后给你答复。”
　　乔皙仿佛在算两个项目火烧眉毛的日程。
　　片刻。
　　“好，”她应下，双手合掌，“无论如何感谢申导。”
　　*
　　只有申霁一个人接《见江山》的时候，是天大的好事，但沈醉用零片酬的条件插一脚，这事就没那么好了。
　　第一，沈醉说零片酬，不可能真零片酬，白嫖的恶名乔皙担不起；第二，不管条件怎样，没有制片方能拒绝沈醉，更不可能换掉申霁。
　　明明是个两难局面，乔皙硬生生破了局——先把沈醉签在《见江山》防后患，再想办法让申霁主动放弃《见江山》选择《晚街》，这样一来，沈醉满意，申霁满意，最满意的莫过于《见江山》和《晚街》拿下双大导质保的乔皙。
　　等在商圈外的星光法务是乔皙心腹。
　　乔皙和申霁分别、上车。
　　法务听乔皙说了大概，奇怪：“《晚街》不是S吗？什么时候变成了S+？我记得平台那边说剧本和从雪抬不了级。”
　　从雪是影后不假，但在这流量当道的行情下，话语权还是少了些。
　　乔皙对法务道：“申霁抬得了。”
　　法务担心：“你这是在两边吃。”
　　“只要最后结果一样，过程如何又有什么关系，”乔皙轻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法务保持着谨慎的职业病：“万一申霁两个都接或者只接《见江山》你就得凉。”
　　乔皙看向法务：“没有万一。”
　　法务觉得乔皙太过自信，押了三千块。
　　乔皙问法务为什么要送钱给自己。
　　法务看着乔皙连连叹息。
　　*
　　申霁让乔皙给自己三天时间，事实上，当晚，乔皙从渝市赶回霖城，刚进家门就收到了申霁的微信。
　　乔皙放下包，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咕噜噜灌一气，躺沙发上给申霁回拨。
　　申霁接得很快。
　　“小乔，”申霁语气颇为歉意，“有件事我很对不起你，但还是得告诉你，就是我想了想，想问问《见江山》能给别人吗，我想只接《晚街》。”
　　乔皙毫不意外，无声挑眉。
　　申霁道：“一方面，比起《见江山》那样的恢弘大架构，我个人更擅长《晚街》这种细腻内核的表达，就像《纸折船》，乍一看是悬疑，落到深处其实是亲情，另一方面，我之前就觉得《见江山》进组时间太急，我可能没办法好好盯《纸折船》剪辑，但筹备期还好，所以就应下来了，《晚街》开机晚三个月，我刚好把《纸折船》剪辑盯完，轻松充分地进组。”
　　《见江山》开机比《晚街》急，自己放下《见江山》去接《晚街》着实不厚道，尤其在乔皙几乎所有条件都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情况下。
　　申霁臊得老脸发红，但也不想和乔皙打太极。
　　他预想乔皙会犹豫，没想到乔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延续干脆利落的做事风格：“那我明天让法务把《见江山》合作终止函和《晚街》合同一起发给您，您看行不行？”
　　乔皙越这样好说话，申霁越愧疚：“《见江山》和《晚街》都是好故事，只是我更喜欢《晚街》，档期也更合适。”
　　这也是乔皙拿《晚街》给申霁看而非《洪荒》项目书的原因。
　　乔皙笑：“这么一想还真是。”
　　申霁觉得搁自己都翻脸了，乔皙脾气真的好，连道：“小乔，真的不好意思。”
　　乔皙道：“您能接《晚街》也是我莫大的荣幸，哪有什么不好意思。”
　　申霁道：“我认识的朋友很多，有合适的我立马推给你，你放心，他们虽然不如我，扛个S+电视剧还是绰绰有余。”
　　“真的吗？”乔皙惊喜，“那我先提前谢谢申导。”
　　申霁道：“我们之间说这些。”
　　乔皙笑。
　　申霁想到什么：“虽然不太可能，但你可以试试沈醉，他前几天在组里总和沈言曦讨论电视剧的事，他那人脾性很奇怪，不对味天王老子都请不动，对了味吧，自己就能找上去，”申霁贡献了一则轶事，“你不知道，之前有个投资商想让他执导个片子，价格随便他开，他一脸劳资最拽硬是不接，后来遇上《纸折船》，一个小IP硬生生被他抬成大制作，砸钱砸得眼睛都不眨。”
　　申霁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笑了。
　　乔皙也笑：“好。”
　　同一时间，水云间。
　　沈醉犹豫要不要给乔皙发消息。
　　如果她没离开渝市，自己可以带她玩几天，带她去试试自己开的咖啡馆、餐馆、电影院、游乐场、商场、温泉、跑马场、高尔夫球场种种种种，如果她离开了，可以问问她最近的行程，《见江山》不一定要在霖城的影视城拍，渝市也不错，那么问题来了，那他什么时候去渝市呢？
　　沈醉一大段话敲在聊天框了又在想，这些话隐约、似乎、好像逾越了自己和乔皙的甲乙方身份。
　　沈醉长指摩挲着乔皙的猫猫头像，纤长的眼睫覆住情绪。
　　*
　　乔皙和申霁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电话，把所有关于《晚街》的细节聊透了，两人才挂。
　　乔皙刚切回微信界面，便看到沈醉发来的数条信息，她没急着看，而是给法务交代了加班内容，还从法务那收了说明“承诺赠与绝不索回”的三千块，这才点开和沈醉的聊天框。
　　【SZ：乔总回霖城了吗？我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宵夜，乔总没回去的话可以过来一起，这家店味道还不错。】
　　【SZ：签合同的时候你说《见江山》拍摄地可能要调，是调到霖城？】
　　【SZ：我没别的意思，渝市和霖城都可以，我不会无故中断合作，你放心。】
　　隔了一会儿，他好像意识到话不对，补了一句。
　　【SZ：有故也不会中断。】
　　对方措辞是沈醉式的克制平和，乔皙却觉得不像沈醉，好像在找什么借口，又好像例行询问。
　　具体哪里不对，乔皙说不上来。
　　仔细想想，好像从提零片酬开始，沈醉就在做一些反常的事，过于主动，过于奇怪，仿若受到了某种……蛊惑。
　　对，蛊惑！
　　虽然乔皙是沈醉反常的最大受益者，但出于内心那一丝尚未泯灭的良知，乔皙委婉地提醒。
　　【甲方：沈导，你最近有没有失眠？然后总有些突然的情绪？某些时候想做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某些时候又和自己和解了。】
　　不是有些时候，是很多时候。
　　也不是无法理解，只是全部关于你。
　　沈醉回复。
　　【SZ：1】
　　乔皙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甲方：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后来去霖城这边的清潭观问师傅，师傅说是事情未定杂念太多，沈导可以去看看。】
　　沈醉视线落在“杂念太多”。
　　【SZ：乔总和我一起吗？】
　　乔皙秒回。
　　【甲方：当然。】
　　沈醉没回复，乔皙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大部分时候她在说，沈醉在听，乔皙以为沈醉对自己的事情不感兴趣，没想到沈醉听得分外专注。
　　两人聊天向来愉快。
　　临末，乔皙尾音微微上扬：“今天我还从别人那里赢了三千块，沈导你过来我带你去吃霖城特色。”
　　得把乙方爸爸供着。
　　沈醉音质平缓清冽：“好。”
　　乔皙和沈醉聊完，口头互道晚安。
　　乔皙在别人那从来都是后挂电话的人，在沈醉这，她习惯性等沈醉挂，沈醉也默着没挂。
　　乔皙想问沈醉还有什么事，即将开口的刹那又意识到什么，她垂长的眼睫颤了颤，试探着挂断电话。
　　下一秒，沈醉发了月亮表情进来。
　　乔皙唇角微扬着。
　　【甲方：晚安。】
　　沈醉回复。
　　【SZ：晚安。】
　　乔皙更加确定心里那个想法，再试一次。
　　【甲方：晚安。】
　　果然，沈醉耐心地再回了一次。
　　【SZ：晚安。】
　　所以……沈醉是在等她挂电话？
　　所以……沈醉先发“月亮”不发“晚安”是因为她会发，他会回，他不想让她一个女生结束对话？
　　乔皙隐约觉得沈醉对自己不一样，又知道沈醉是个教养刻在骨子里的人，合作升级体贴升级也不是没可能。
　　乔皙不想自作多情，偏偏沈醉的语气，沈醉的措辞，沈醉的主动都让她产生一些暧昧的遐想。
　　乔皙是个彻头彻尾的细节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沈醉那些温柔无声的细节刚好淹没了乔皙。
　　不止细节，沈醉做饭好吃，个高腿长脸帅，偶尔臭屁，偶尔谦虚，善良的时候会把玫瑰花送给路边的流浪狗，粗暴的时候撞飞围栏伴着震天轰鸣漂移甩尾把车停在她身边。
　　沈言曦说沈醉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申霁说沈醉不喜欢则以，喜欢起来最喜欢。
　　乔皙对爱情的感觉不及股份期权的千万分之一。
　　但如果，如果沈醉真的喜欢自己，如果，如果自己和沈醉在一起……
　　好像也还行？
　　乔皙觉得想想就想想，想着想着发笑过分少女了。
　　她清清嗓子端起严肃姿态，只是端着端着，又忍不住笑得眼眉弯弯。
　　*
　　沈醉和《纸折船》制片方确定完杀青时间，开始打游戏。
　　游戏太无聊，死一次之后他便挂了机，然后点开浏览器，搜索“乔皙”。
　　前几页是电视剧相关，开机啊，路透啊，杀青啊，宣传啊，成绩啊，加红的是“制片人乔皙”。
　　第十页开始是一些艺人的微博或者采访，加红的是“好友乔皙”“称自己的伯乐是制片人乔皙”。
　　再后面是一些论坛的帖子。
　　沈醉点开其中一条，标题为“我才知道《飞花令》和《问剑》总制片是亲学姐，牛批！”
　　下面回复破百。
　　【1L：乔皙？】
　　【楼主：yep。】
　　【2L：好像说是金融学霸改的行。】
　　【3L：纠正一下，不是学霸，是学神，真的做什么什么行，大学时候从不上自习不去图书馆连续三年GPA第一，大三还是大四自己做各种生意就买了车买了房，后来在星光鼎盛时期去星光面试，据说是三万份简历筛选排名第一，中英群三场面试全部第一，直接被唐素要去当嫡系培养，但也有说唐素和她之前就认识的。】
　　【4L：长相气质一顶一绝，大学时候，我们寝室八个人，八个都爱她。】
　　【5L：现在也很好看，但不至于？】
　　【6L：西装封印了她。】
　　【7L：无图Biss。】
　　【8L：图，速！】
　　【9L：没那么夸张吧，美女很多的。】
　　4L连发五张图。
　　【22L：卧槽，老婆！】
　　【23L：爱了爱了，做什么制片，自己出道吧。】
　　【24L：哇，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要脑子有脑子，所以上帝为她关上了哪扇窗？】
　　【……】
　　【67L：当初要不去某圈，应该是个美女VC或者及基金经理，反正真大佬做什么都是真大佬。】
　　【68L：人也很好，大学时候找她借东西什么的都很爽快，很仗义，愿意帮忙。】
　　【69L：+1，所以想不通她为什么看上林程了，说是财管院草，看着也就那样，脾气好像还行，听说后来劈腿了。】
　　【70L：完整版——乔照顾方，方和林搞在一起，林挽留乔，乔分得很干脆，不知道为什么，乔没走，方和林也在星光没走。】
　　【71L：乔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走？】
　　【72L：唐素走了星光就不如之前了，新老大好像很喜欢方，不喜欢乔，乔手上很多资源都被方抢了。】
　　【……】
　　【101L：我皙姐和她们完全不在一个段位啊，比什么比。】
　　【102L：配和乔皙相提并论？】
　　【……】
　　八卦又零又碎，沈醉看了很多遍，挨着百度了“唐素”“方雨妍”“林程”“吴霜”，他回到帖子，把乔皙那几张大学时候的照片保存下来。
　　都是抓拍，画质很糊，抵不住乔皙气质脱俗，娇琢的眉眼裹着一缕清冷，复杂又勾人。
　　沈醉挑了乔皙回眸那张做屏保，思及什么，他想换掉，犹豫良久，没舍得。
　　她好好看。


第27章 二分甜10   那以前的呢？
　　《见江山》导演确定为沈醉, 《晚街》导演确定为申霁，《洪荒》拟邀导演是申霁多年好友、同样手握大满贯的林若海。
　　周一，星光顶楼会议室例会, 乔皙气定神闲地打出三张王炸。
　　在场瞬间消音。
　　吴霜坐在主位，表情有一瞬裂痕。
　　片刻。
　　吴霜假意：“这三个项目进度都比较紧，乔总如果忙不过来可以扔一两个给其他人，像小庄, 手里项目刚杀青, 应该有时间，不然晓月，两个项目都在剧本阶段, 可以跟组, 或者方雨妍, 《雨霖铃》开了机，她时间最多。”
　　被叫“小庄”“晓月”的人连连推辞，她们就是方雨妍的垫脚石, 可不敢截胡。
　　方雨妍应话：“我确实时间比较多，”笑得单纯无害, “要是皙姐忙不过来我可以帮皙姐, ”接着意有所指，“大家都是公司的人, 当然想着怎么把公司利益最大化。”
　　方雨妍在乔皙脖子上架了把无形的刀，挑眉间有些得意。
　　在场所有目光聚集到乔皙身上。
　　一个月前, 方雨妍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地拿走了乔皙的《雨霖铃》。
　　一个月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乔皙学方雨妍惯用的无辜口吻把话还给方雨妍：“他们签的不是星光, 是星光乔皙工作室，换句话说，”乔皙状若平常，语速和缓，“他们只认我，不认你，”乔皙脸上挂着莞然的笑意，“所以方总，不好意思啊，项目可能给不了你。”
　　方雨妍后背僵了一下，随后强扯唇角：“没关系皙姐，我们之间说这些。”
　　乔皙笑着朝方雨妍点点头，尔后一个白眼翻得不加掩饰。
　　方雨妍想用喝水缓解自己的情绪，手抖着，“嘭嚓”一下把杯子摔碎在地。
　　散会后，乔皙和两个交好的制片边说话边朝外走，乔皙想把岑萌放在其中一个制片的青春甜宠剧组，那制片爽快答应，尔后委婉地提出能不能到乔皙组里探班，乔皙知道对方怀着认识大导的心思，也不藏私，自然道好，对方千恩万谢，乔皙让对方不用客气。
　　方雨妍和另外几个制片走在一起。
　　会上被叫“小庄”的人感叹：“不得不说，乔总运气真的好，用可控价格可控条件签下沈醉不说，还签下了申霁，申霁和林若海是老交情，申霁介绍的话，林若海应该也能签下。”
　　方雨妍瞥乔皙一眼，转而对小庄道：“别把什么都归咎于运气。”
　　小庄点点头：“确实，除开运气还有实力。”
　　方雨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深呼吸好几下，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语气夹枪带棒：“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拿非常的成绩，肯定要做出一些非常的事情，”方雨妍话里有话，“就像有的人，在同事面前傲得和什么一样，在导演面前指不定怎么奴颜婢膝百般跪舔，大佬爱答不理，她还纠缠不放，”方雨妍拿捏出一点高傲的姿态，“我倒不是说求人不行，只是一些见不得光的讨好付出，”方雨妍连连甩头，“我做不到。”
　　和乔皙同行的制片用肘捣了捣乔皙胳膊，示意乔皙。
　　乔皙落落大方地对同行制片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方雨妍和乔皙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气得咬牙：“不知道是谁舔着脸去人导演剧组客串，听说直接朝人身上扑被人甩到了地上，”方雨妍故作吃惊地叫唤，“哎哟，我就不行，一是我丢不起这个脸，二来林程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唠叨我——”
　　小庄捧哏：“林男神心疼你。”
　　方雨妍笑得娇羞又炫耀：“可能——”
　　方雨妍话没说完。
　　一声清冽欣然的“乔皙”。
　　一行制片循着声源抬头，便看到明亮的主厅灯光下，男人穿着剪裁合度的黑衬衫黑西裤，微敞的衬衫领口烘托出修长的脖颈和锐利的喉结，五官棱角分明，漆黑深邃的眼眸缀着亮，亮里站着乔皙。
　　饶是制片们见多了娱乐圈神颜男艺人，都禁不住轻怔，顷刻面面相觑。
　　乔皙新签的艺人？看年龄和腕表不像啊。
　　男朋友？乔皙现在处于事业上升期，恋爱几率几乎为零。
　　那是朋友？不得不说，帅得有点过分了。
　　大家思绪碰撞间。
　　乔皙见到来人，美眸一亮。
　　“沈导，”乔皙喊了声人，带着交好的制片朝沈醉走去。
　　站定，乔皙给沈醉介绍，“这是我朋友、同事，宋仪，”转而又给宋仪介绍，“这是《见江山》导演，沈醉。”
　　宋仪听到介绍，忽然之间就紧张了，但还是维持着社交仪态：“沈导好。”
　　沈醉朝宋仪礼貌颔首。
　　宋仪打完招呼，识趣地后退了点。
　　乔皙问沈醉：“你怎么过来了？”
　　沈醉道：“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乔皙笑：“我在开会。”
　　“我不知道，”沈醉看着乔皙，自觉逾距的他语气藏着几不可查的温柔和哄意，“所以我能来接你下班吗？”
　　在场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乔皙微楞，不知道沈醉是随口还是故意。
　　沈醉单手插袋，身姿挺拔，明明他眉眼间皆是倨傲，偏偏面对乔皙时，嗓音如碎玉撞泉地补充：“说好的，我来渝市你请我吃饭。”
　　倏而乔皙缓过神，漾开笑：“当然可以。”
　　沈醉给乔皙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皙和沈醉对视而笑，尔后一同离去。
　　从乔皙介绍来人是“沈醉”开始，方雨妍一行震惊近乎石化，乔皙和沈醉熟稔对话并肩离开后，方雨妍一行才勉强拉了点意识回来。
　　沈醉？？刚刚那是沈醉？？她们看到了传说中的沈醉？？
　　沈醉来接乔皙，是不是说明……
　　在场各怀心思。
　　方雨妍胸口起伏，调整好情绪：“乔总在这种非一般关系上果然很有天赋，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方雨妍状似无意地笑，“舍身取义。”
　　小庄看方雨妍一眼，弱弱道：“可我看着好像是沈导对乔总比较好。”
　　晓月跟着道：“感觉沈导有点喜欢乔总，在追，乔总还没同意，”这些都是猜测，唯一确定的是，“沈导真的好帅啊啊啊，他要出道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对！还超有钱！”小庄星星眼道，“上次方总不是说了吗，沈导拍《弑宴》纯属玩票，他是沈家长子，还是华视最大个人股东！”
　　“……”
　　方雨妍没想到自己当初噎乔皙那些话现在会原封不动地噎到自己嘴里，她望着乔皙和沈醉离开的电梯口，气得几乎咬碎银牙。
　　*
　　暮色褪成夜幕，华灯攒然升起。
　　霖城一家藏得很深的小巷火锅店人满为患，窄小的方桌上叠着鲜切的食材，滚过红油腾起喧嚣和热辣的雾。
　　乔皙是个聪明人，沈醉没提接她下班的事，她也没再提。
　　巧合也好，解围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醉人真的不错。
　　灯盏流光溢彩。
　　乔皙出于地主之谊也出于越看沈醉越顺眼，一边烫火锅一边热情地给沈醉介绍：“这家店都是本地人来，味道和分量都很绝，别家店里土豆片都差点功夫，你看她家土豆片，当真薄如蝉翼……这个虾滑也很新鲜，可能是加了蛋黄和生粉，口感也很好，”乔皙握着公筷不停给沈醉夹菜，“还有这个鲜切毛肚，劲弹爽口，裹点香菜味道奇绝……”
　　乔皙每给沈醉夹一样，都会看着沈醉吃。
　　沈醉一个点头可以换乔皙灿烂的笑。
　　乔皙开心：“真的好吃，要不是这家店不开分店不送外卖我能天天吃，在点评上评分不高，在我心里绝对第一。”
　　沈醉鲜少见乔皙这么鲜活的一面，眉眼噙笑：“那和我的手艺比呢？谁更好。”
　　乔皙脱口而出：“当然是你。”
　　这次，乔皙的不假思索换了沈醉明朗的笑意。
　　乔皙也笑：“排名这种事配不上沈导。”
　　沈醉投桃报李：“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乔皙在沈醉示好和在剧组做中选择了后者，爽快利落地：“好。”
　　她顺便向沈醉确定，《见江山》在霖城拍摄，沈醉要做饭的话，是在酒店套房就行，还是单独给他租一栋别墅。
　　沈醉随和常规地选择了酒店套房。
　　乔皙又问沈醉打扫房间的频率、饮食习惯、睡眠习惯等等。
　　沈醉告诉乔皙自己会带保姆和厨师，睡眠质量低，所以定的酒店不仅要离剧组近，还得很安静。
　　沈醉怕乔皙觉得自己挑剔，隐瞒了一些状况，比如“酒店房间要每天消毒”“整层都要包下来，不能住外来人员”“演员不能迟到，迟到直接换”，说着，见乔皙很有耐心，便说了出来。
　　乔皙见过无数刁钻要求，和那些相比，沈醉简直天使。
　　服务员端了两盏甜品过来，乔皙给沈醉递一盏道：“后面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沈导您随时敲我，我电话24小时畅通，微信24小时可弹，如果没回没接，可能在开会，您放心，只要一散会，我立马就回您，”乔皙有着制片人的最高素养，“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乔皙尽可能地给宝贝乙方展现自己负责任的态度。
　　沈醉听着乔皙清丽动人的嗓音，舀了一勺甜品送进嘴里，芒果、柚子和奶盖的香甜混着冰沙弥漫在口腔，是她叫他“老公”那晚胡搅蛮缠让他做给她喝过的杨枝甘露。
　　她说喜欢，确实喜欢。
　　沈醉放下糖匙，语气稀疏平常：“乔总说话算数吗？”
　　乔皙以为沈醉会问个高等代数行列式，没想到沈醉问了个小学1+1。
　　她信誓旦旦利落干脆：“当然。”
　　话说到这，似乎没什么聊头了。
　　乔皙笑看着沈醉，准备提下一个。
　　而乔皙眼眸里的沈醉没给乔皙开口的机会，但也不急切，隔着朦胧的热雾和满室喧嚣，他嗓音温缓，回看乔皙的目光专注沉静。
　　“那以前的呢？”他问。


第28章 三分甜1   碰了那么一下。
　　要是对面坐着的是别人, 乔皙可能会想到自己以前叫过的“老公”，说过的“我在追你”“让我做你女朋友行不行”。
　　可对面坐着的人是沈醉。
　　“用爱情回绝工作，用自由回绝爱情, 乔总，我逻辑很清晰。”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生活之于每个人的意义不同, 很明显，爱情不在我考虑的范畴内。”
　　“……”
　　无数次聊天中的无数句话清晰回荡在耳边，乔皙有点想又不敢想, 害怕在《见江山》开机前搞出幺蛾子, 她用甜美的笑意掩盖了保守和谨慎：“沈导指的是？”
　　沈醉反问：“乔总觉得呢？”
　　乔皙仍笑：“沈导不说我猜不出来。”
　　沈醉想说什么, 看着乔皙弯弯的眉眼，看着她眼里的清澈和碎光，话到嘴边放过了她。
　　“好, ”他缓声，“那以后再说。”
　　饭后, 乔皙去结账开票, 沈醉知道她要做《见江山》的账，所以没抢。
　　乔皙结完账和沈醉一起出店, 保姆车刚好到。
　　自动车门在两人面前徐徐打开。
　　沈醉体贴地想让乔皙先上：“乔总请。”
　　而乔皙作为地主出于照顾想让沈醉先上：“沈导请。”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后退, 垂在身侧的手同时碰到了一起。
　　之前在游艇和沈醉家，两人脸仅隔咫尺都能撑着暧昧不转开，此刻，在烟火与人声构成的背景下, 两人站在安静的小巷口，手只是碰了那么一下，都不约而同地弹开。
　　像触电一样。
　　沈醉喉结微伏，垂眸：“乔总请。”
　　“好。”乔皙这次没推辞，弓身先上了车。
　　沈醉和乔皙都是能应付场面的人，从前刚见面就能聊得火热，宛如多年老友，如今，只是手不小心轻碰一下，两人便齐齐消音。
　　繁华街景在车窗上闪退，鸣笛喧嚣构成泛泛如海的白噪音。
　　簌簌车风扑进车内分明带来凉意，乔皙借看车窗时不时看一眼沈醉，沈醉借着身高优势时不时看乔皙。
　　两人想说什么，思绪又被刚刚碰那一下手时起的电流酥得乱七八糟，于是什么也说不出。
　　呼吸声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强烈。
　　两人想屏，又屏不了，一时间都有点脸红心跳。
　　*
　　司机先送沈醉回酒店，再送乔皙回家。
　　沈醉回房间后，想给乔皙发信息，信息可以不发，但想发个“晚安”，转念想到乔皙怀疑自己出问题暗示自己去清潭寺看师傅，沈醉好气又好笑，怕再吓到她，他连“晚安”都硬生生删掉了，切出聊天框。
　　同一时间，仍在车上的乔皙单手托脸，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时不时看一眼身旁尚有余温的空座位。
　　没消息进来。
　　想想也对，哪个乙方愿意在非上班时间看到甲方呢。
　　沈醉对自己大抵也没别的意思。
　　那自己对沈醉呢？
　　只是欣赏，还是有点欣赏以外的情绪？
　　不过那不重要。
　　她是个极理性的人，只要不扰乱生活秩序和工作节奏，那点情绪有也好，没有也好，都无关紧要。
　　月亮藏进云层，夜幕褪亮，便是第二天了。
　　*
　　乔皙本想下周再建组，先带沈醉在霖城玩两天，没想到清潭寺师傅在闭关清修，沈醉想去的另一个古镇也在封镇重建，沈醉不想去热门景点凑热闹，提议把建组提前。
　　乔皙带沈醉玩的目的就是激励沈醉好好工作，现在沈醉主动提前，乔皙当然求之不得。
　　就这样，《见江山》制作组其他人被两个老板从全国各地的度假村召回霖城影视城，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筹备工作。
　　沈醉不想干活归不想干活，带来的导演组却是万里挑一的专业，沈醉边看剧本边给分镜思路，分镜师便能直接出结构图给到执行，执行一边选场一边就能把具体要求给到灯光和服化道。
　　服化道是乔皙亲手带的团队，执行力同样一流，这边导演组要求一出，那边立马有人落实并反馈，导演组收到反馈回复也快，能过干脆说过，不能过打回去重做，绝不拖拉。
　　乔皙白天在星光处理之前在渝市待太久累积的事情或催《晚街》和《洪荒》的进度，晚上到《见江山》筹备酒店，总能看到自己团队和沈醉团队推进清晰，进度神速。
　　乔皙爱惨了这种有实力又高效的乙方，每次去筹备酒店都要请宵夜。
　　大家都在就一起吃，她作为总制片很自然地坐在总导演沈醉身边，言笑晏晏给大家介绍什么好吃要怎么吃，都是霖城人最爱吃的宵夜。
　　要是人不齐，乔皙就给每个人单独点了差人挨着送到房间去，沈醉身为总导演统领全组，乔皙自然会自掏腰包给他多点一些。
　　导演组其他人都会给乔皙发“谢谢乔总”，沈醉自然也发，只是沈醉的“谢谢乔总”后面比其他人多了两个字，以“1”为提醒清楚地现在在乔皙大部分呈屏蔽状态的聊天框置顶处。
　　【SZ：晚安。】
　　随着《见江山》筹备步入正轨，《晚街》开始定全部主演合同，乔皙去筹备酒店的频率从每晚变成了一周三四次。
　　即便她人不在，宵夜也会到场。
　　而宵夜到场了，沈醉便会发“谢谢”，后面跟“晚安”。
　　乔皙自然会回。
　　只是乔皙每次回了“晚安”，沈醉还会发一次，温柔又固执地不想让她结束称不上聊天的聊天。
　　一周后，主景拍摄棚搭建完成。
　　乔皙本想下午就过去看，晚上光线不如白天，谁想吴霜找她有事，一磨蹭加晚高峰，到影视城又是□□点。
　　制作组在吃沈醉请的人均两千黑珍珠烤肉，大着胆子派出对黑珍珠毫无兴趣的沈醉带乔皙参观。
　　拍摄棚大而安静，几个工作人员默默收尾。
　　沈醉一边带乔皙走棚一边给乔皙介绍各个还原剧本的房间和布景。
　　两人一起走，并排走，影子在沈醉清冽平缓的嗓音里摇得长绰绰。
　　乔皙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有两个人的感觉，她弯了弯唇角，嘴里说的却是：“建组第一天，你是说一不二的沈导，我是甲方爸爸，建组半个月，你是任人差遣的劳动力，我是不用接待的边缘人，”乔皙笑着摇头，“啧啧啧。”
　　沈醉随口接话：“那乔总想被制作组隆重接待还是想和我单独在一起。”
　　乔皙毫不犹豫：“当然是单独。”
　　沈醉眉眼含笑，停下脚步，绅士地向乔皙半鞠躬：“我的荣幸。”
　　乔皙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快，不仅不恼，反而从容笑“嗯”一声，和沈醉继续逛。
　　逛完拍摄棚出来，乔皙保姆车刚好到。
　　沈醉送乔皙，乔皙上车坐好。
　　沈醉和乔皙道别，乔皙没急着走，反而隔着车门开出来的大空间落落大方地看沈醉：“说起来，我这几天想做什么又总忘，刚刚突然想起，是想把一句话还给沈导。”
　　车外的沈醉从善如流：“乔总请讲。”
　　乔皙抬起缀亮的眼眸：“能和沈导共事太美好了。”
　　原封不动还给他。
　　乔皙以为沈醉会道谢，他如果道谢，她就说“又要说晚安吗”，然后暗示他下次道谢之后可以聊点别的，如果他想，她很乐意。
　　沈醉显然没有按乔皙预设出牌。
　　“有多美好。”他追问。
　　好像这反应是更沈醉。
　　乔皙微怔片刻，尔后笑意更大：“无法形容。”
　　沈醉抬眉跟笑：“那以后天天来可以吗？”
　　沈醉语气随和。
　　乔皙当他随口一说，也没在意地随口一答：“天天来有点困难，”，哪怕随口，她也实事求是地盘算，“虽然影视城、星光和我家都在霖城东边，但跨了三个区。”
　　拍摄棚顶灯在车门打开的车身处落下一束暖黄庞大的光。
　　乔皙抬脸时，顺着这光，沈醉可以看清她白皙娇美的脸庞以及在眼窝处投下弧影的、轻轻颤动的长睫。
　　“能来我肯定来，只是有时候我忙完你们这边都收工了，我可能就会直接回家。”不知怎的，乔皙声音越来越小。
　　沈醉为了听清乔皙说话单手虚撑着车门顶，逆着这光，乔皙可以看清他清俊如刻的脸、他深邃眼里的自己。
　　“那天天见呢？”他眼底漾开了笑。


第29章 三分甜2   沈醉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乔皙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 整个人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半小时前，拍摄棚那盏强有力的灯光下。
　　沈醉让她天天来，她说能来肯定来, 沈醉又说天天见，乔皙当沈醉在再次争取，巧笑嫣然：“我必然尽量。”
　　沈醉直直地注视着她：“是不用乔总尽量的。”
　　沈醉眼眸幽邃缀亮，仿若黑暗海域的灯塔, 带着式微引诱的味道。
　　乔皙是个素来清醒的舵手, 启唇想说什么，不知怎的，蓦然在他眼里那缕光里迷失了方向。
　　乔皙脸颊微红, 笑得有点无措：“沈导。”
　　沈醉舍不得为难地：“晚安。”
　　乔皙朝沈醉点点头, 柔声地：“晚安。”
　　乔皙记得沈醉没生气, 而是笑了一下，但他唇角弧度太轻微，她又不确定。
　　是笑了, 还是没笑？
　　笑了吧？感觉又没有。
　　家中，乔皙纠结地把整个人埋进被子, 就着被子翻个了面。
　　如果天天见不用她尽量, 那是他尽量？
　　如果她到不了剧组，那他尽量的行为是什么？动机是什么？
　　床上的被子扭来动去, 越想越纠结，越扭越纠结, 最后就着凌晨愈深的夜幕，探出个热乎乎、红彤彤的漂亮脸蛋来。
　　*
　　《见江山》筹备至尾声，演员陆续进组准备剧本围读，乔皙要和每个进组的演员、经纪沟通, 要组织安排工作，要确定各种细节，回家麻烦且浪费时间，她让助理送了些换洗衣物过来，索性住在了沈醉套房旁边自己的预留套房里。
　　早上，乔皙最早起来给参加围读的演员和导演组安排酒店早饭，陪同上午的围读，中午安排午饭，短暂的午休后陪同下午的围读，晚饭时间她会关心一些演员的状态，简单聊两句后，继续陪同晚上的围读。
　　一般电视剧剧本围读是相关主演直接对着剧本念台词，有不懂的地方提出来，导演和编剧给演员解释，演员理解了，就算过。沈醉是电影导演，要求演员直接走戏，轮到某演员时某演员要站起来，伴动作，肢体幅度小一些没关系，主要是带状态和感情。
　　有的演员走得好，沈醉也不夸，冷淡地一个字“过”。
　　演员戚戚然。
　　有的演员走完，沈醉不做评价，而是问：“编剧老师为什么提醒这段台词整体语气上扬？”
　　演员默着不敢回答：“……”
　　沈醉也不为难，换了个问题：“语气上扬之前编剧老师为什么提醒念白要不假思索不加停顿？”
　　演员仍默着不敢开腔：“……”
　　沈醉耐心提醒：“你最好的朋友出事了，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种二选一的问题比较简单，演员胆子大了点但不太确定：“高兴？”
　　沈醉问：“出事的是你的青梅竹马，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山里的无数岁月，一起规划过人生梦想，你为什么高兴？”
　　沈醉语气蕴着微怒。
　　演员立马改了答案：“那不高兴？”
　　沈醉接着：“这段场景发生前他已经背叛你了，为什么不高兴？”
　　演员跟着沈醉思维：“那是高兴？”
　　沈醉再问：“可你已经原谅他，和他达成了和解？为什么高兴？”
　　演员吞了吞口水：“那是不高兴？”
　　沈醉再追：“可你只是和他达成了和解，并没有和自己的内心达成和解。”
　　演员彻底被绕晕了，顶着“嗡嗡嗡”的脑袋不敢再说。
　　其他演员纷纷低下头，沈醉带的导演组及乔皙带的制片组则看看被抽问的演员，又看看沈醉。
　　待针掉地的氛围持续了几秒。
　　“演员是你不是我，当你带入角色之后，你完全可以站在角色的立场上来质疑甚至反驳我这个题外人的观点，”沈醉道，“就因为你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背叛造成的情感创口最深，原谅只是粉饰太平，基于这样的状况，当他出事，你的第一反应就应该是你说的高兴。”
　　沈醉的肯定让演员暗自吁一口气。
　　“但高兴之后呢，”沈醉继续，“你旁边有人同行，你要掩盖自己内心的情绪，掩盖之后又怀着对方无法看破的侥幸，所以在最开始高兴的情绪下，要带着高兴不高兴又高兴的情绪节奏，清澈，奸诈，复杂，隐忍，圆融，都要出来，”沈醉对演员道，“你是主角的青年时代，主角位极人臣之后反反复复想起的就是这一段，枭雄雏然的形态要把握住。”
　　演员受教：“谢谢沈导。”
　　沈醉颔首：“稳一点。”
　　演员连连点头。
　　有些演员戏份较少，其他演员走戏时她们或把手机藏在剧本里刷微博或对着美颜镜头悄悄照镜子。
　　沈醉余光瞥到但没提。
　　要是走戏好，沈醉也就过了，毕竟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结果开小差就算了，走戏还走得一塌糊涂，“自省（xing）”这样简单的常用词念成“sheng”不说，断句都断不通顺。
　　那演员走完意识到自己有问题，讪讪举手：“导演，我可以再走一次吗？”
　　沈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那演员当沈醉默认，再走了一次。
　　仍旧不行。
　　演员的经纪人臊着脸插话：“沈导，我家娇娇状态不好，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沈醉抱臂不言。
　　经纪人给叫“娇娇”的女演员疯狂使眼色。
　　娇娇大着胆子又走了一次，这次，直接连台词都漏了一句。
　　沈醉把剧本朝桌上一扔。
　　在场鸦雀无声。
　　沈醉抬眸看向娇娇。
　　二十出头，新晋流量小花，简历还行，粉丝吹说敬业人品好。
　　沈醉唇边牵起一个略显刻薄的弧度，声线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主演念一页剧本你照十次镜子，怎么？觉得有脸就能演？”
　　“就算有脸就能演，关键是你有吗，总一段不超过两百字，缺字少字错字，真当念个数字就能过劳资后期给你配？脸在哪？”
　　“对了，不是说本科毕业吗？有毕业证吗？学信网查得到吗？没有尽早把简历改一改，不然到时候爆出学历欺诈你和粉丝都过不去。”
　　娇娇噤若寒蝉。
　　沈醉三句甩完收回视线，“什么东西，”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弃，转而叫了下一个演员的名字。
　　接触下来，演员们发现沈醉其实很简单，不看咖位不看番位不看颜值就看走戏，走得好“过”等于夸，走得欠佳会稍加提点，就算走得不好但态度端正他也会耐心讲解，那种走得不好态度还不端正的，他则不留情面。
　　上午的剧本围读会结束，娇娇在内的好几个艺人被乔皙安排着离开了剧组。
　　自助午餐时间，有几个和被换走艺人关系颇好的小艺人觉得沈醉为了满足个人喜好提出的走戏要求在扭曲电视剧的行业水准，而且沈醉也没什么代表作，就一部《弑宴》还不温不火，要年龄没年龄，要资历没资历，凭什么给娇娇甩脸还换掉人家，娇娇上个月可上了快十个热搜，论坛讨论度也进了前三。
　　几个艺人商量着写封联名抗议信递给乔皙要求换掉沈醉，还找大主演商量要不要一起签字，包括被沈醉骂过的大主演们纷纷推脱，忍笑看戏。
　　果然，午饭刚吃完，几个艺人的联名信还没开始写，乔皙就安排着他们离开了剧组。
　　下午，新进组的艺人便坐在了离开艺人的位置上，态度友好端正地和大家打招呼。
　　至此，凡沈醉在场的围读会、讨论会，演员们兢兢业业，无人再敢造次。
　　对演员来说，制片组和导演组都属于甲方制作，但细分来看，制片组是制作组的甲方，而导演组是制作组的乙方，所以，一般来说，代表制片组利益的总制片和代表导演组利益的总导演会在某些小事上保持相左的意见以平衡话语权，但在《见江山》剧组，乔皙几乎完全彻底地和沈醉站在一边。
　　围读会第三天。
　　到《见江山》探班的星光制片提醒了乔皙这个问题：“你这样惯着会不会不太好，要是导演组不受控提一些过分要求，换人改戏什么的，你会很被动。”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乔皙淡道，“既然我选择了沈醉，那沈醉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乔皙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具有远见和手法，比方说把沈醉、申霁等人的合同签到自己工作室而非大星光，但在某些问题处理上又显得固执而单一，比方说毫不保留地站在沈醉立场。
　　星光制片也不好多说什么，岔开了话题。
　　对方岔开了话题，乔皙自然也按住不提。
　　一墙之隔的小会议室，沈醉在和导演组开小会，最后一集某些细节迟迟没讨论出结果，会议气氛略显紧绷。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好像是乔总，导演组的人也没在意。
　　沈醉脸色本不好看，听到什么，他忽然轻笑了下。
　　正在讨论的导演组看向沈醉，齐齐消音。
　　沈醉收到导演组不明所以的目光，敛了敛神色。
　　“继续。”
　　尾音仍裹着点笑意。


第30章 三分甜3   温柔而闪耀。
　　清潭观师傅闭关前, 乔皙就送了自己、沈醉和男女主的八字过去，清潭观师傅出来后，给了乔皙算好的开机时间, 五月一号。
　　开机时间一确定，乔皙就忙了起来，先勾兑平台、卫视的邀请嘉宾，然后确定受邀媒体和制片, 跟进实到人数, 安排不同来宾的招待规格，细化现场布置，敲定流程, 五一当天官博会官宣主创信息, 定妆照还要二次确认。
　　乔皙脚不沾地的同时, 沈醉也在调整第一天的拍摄计划，不能甩进度，不能出大夜, 因为换了部分演员，所以还涉及出飞页, 二复把剧本所有权利给了乔皙, 乔皙给到沈醉，沈醉要求飞页不能影响任何叙事线和故事基调。
　　……
　　乔皙和沈醉明明就在一个组, 乔皙就在沈醉隔壁，一方面两人都忙, 另一方面出入两人房间的人多，两人硬生生好几天没说话，直到开机前夕。
　　开机前要准备的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两人都得了闲。
　　乔皙照旧安排人把宵夜送到沈醉房间, 沈醉收到宵夜想直接过去，走到门口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身回房。
　　晚上十点，乔皙送走男女主的大经纪，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正要护肤，门铃声响起。
　　“来了。”
　　乔皙随手拽了件浴袍披在睡裙外，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
　　“来了。”
　　开门。
　　是同样洗漱完换了家居服的沈醉。
　　肤白个高，清爽帅气。
　　他顶着团湿润折亮的碎发，笑得温柔又灿烂。
　　沈醉在笑，乔皙不由自主也扬了唇角。
　　沈醉见乔皙笑了，笑容更大。
　　乔皙眉眼同样弯了起来。
　　“谢谢乔总宵夜。”沈醉双手插袋，笑漾在眉目里。
　　乔皙轻哼一声：“我八点送的宵夜，沈导十点才来道谢。”
　　她有点不想买账。
　　“八点就想过来的，想到乔总在见两个经纪，硬生生等到了十点，”沈醉故作受屈，“这难道还不叫诚意？”
　　网上总爱说人眼里有光，乔皙觉得虚，如今看到沈醉那双狭长黑眸里的亮，才明白那话多么有理有据。
　　她心里被沈醉的理由熨得舒服，嘴上却报着他总这样撩拨的仇：“沈导不厚道。”
　　有些娇嗔的意味。
　　沈醉问：“怎么了？”
　　乔皙道：“像沈导这样长得帅能力强性格好的人说话不应该这么好听。”
　　沈醉抬了抬眉：“嗯？”
　　乔皙笑音清丽：“我再怎么清醒也是女生，”她带了点明亮又大胆的羞涩，故意，“很容易……”
　　乔皙尾音淹没在沈醉弯腰倾身的动作里。
　　整层楼都被包下来了，只有沈醉和乔皙。
　　听得见走廊新风系统运行的安静里，两人起起落落的鼻息都变得清晰。
　　心跳好像擂鼓。
　　可乔皙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沈醉的。
　　沈醉越倾身，两人靠越近，近到乔皙能看清眼眸里的自己，近到他的唇好似下一秒就能落到她唇上。
　　乔皙倏地避开看进他眼里的眼神，她垂眸，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窝处颤出浅浅的影。
　　沈醉把她的所有反应收到了眼底，从对视，到闪躲，从故意羞涩到双颊酡红，再到她轻咬的莹润的唇。
　　沈醉眸色很暗，喉结起伏，最终他笑了一声，温热的指腹轻抚上乔皙眼窝。
　　“要好好睡觉，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他忍耐又怜惜地，“晚安。”
　　乔皙觉得沈醉知道自己“容易”后面的意思，好像又不知道，她感官被抽离了，人如絮般陷在沈醉清冽冷甜的气息里。
　　“晚安。”她抿唇。
　　乔皙第一次在沈醉面前出糗时，细腻白润的耳垂会染上一层浅浅的粉，后来定力强大，就不会了。
　　此刻，沈醉又看到了。
　　那点浅粉像钩子一样在沈醉心坎轻轻一挠。
　　沈醉眉眼含笑，实在没忍住，抬手轻摸了一下。
　　她好乖啊。
　　*
　　五月一号是个大晴天。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洲际酒店后面空置的小广场前搭了《见江山》开机发布会的台，来宾、媒体和《见江山》剧组的人都穿着印着《见江山》字样的白T往来穿梭，握手道贺。
　　“祝贺乔总，《见江山》开机大吉，大火大爆。”
　　乔皙取下墨镜挂在领口，言笑晏晏：“一起火，一起爆。”
　　“果然《见江山》这盘子只有乔总操得了。”
　　乔皙谦虚：“哪有，真的运气好。”
　　“要拍多久啊，演员呢？怎么样？”
　　“暂定八个月，演员都不错，”乔皙努嘴示意不远处的沈醉，“沈导□□得好。”
　　“怎么敲的沈导？”
　　乔皙认真地：“拿命。”
　　问话人一惊：“不至于吧，这么夸张。”
　　乔皙倏然莞尔：“开玩笑啦，”继而，“我先去和王台他们说会儿，你自己就人就自己照顾哈。”
　　对方欣然：“好。”
　　“……”
　　热场结束。
　　上午十点，开机发布会正式开始。
　　台下看似无序实则有序地站着到场全体，台上，乔皙妆容精致气场从容言笑大方地介绍《见江山》项目从发起到建组概况，然后感谢到场来宾以及未到场的总编剧二复老师，感谢各位主创在前期的辛苦付出，尤其不喜欢上班的沈导。
　　大家哄然大笑。
　　摄像师镜头很懂地给到沈醉。
　　沈醉的身高在人群中本就出众，此厢间镜头过来，他懒洋洋地抬手示意，同为墨镜白T他便帅得一塌糊涂，瞬间激起尖叫。
　　乔皙在台上忍笑：“别这样，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淡定点。”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失声尖叫着喊了声“老公”。
　　台下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尖叫。
　　乔皙在台上笑道：“你们这样我快控不住场了啊。”
　　台下有个组织秩序用的话筒，沈醉长手一伸，把细细的话筒杆拽到自己身前，清泉撞石的嗓音透过扩音传遍现场：“别乱叫，万一她生气了哄不好了你们这些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负责。”
　　台下起哄：“她是谁啊？”
　　日头逐渐出来，乔皙脸都被太阳晒得有点红了，拉回秩序：“你们给我点面子，怎么有一个算一个都关注沈导。”
　　男主皮喊：“那不是你提的吗？”
　　台下又一阵哄笑。
　　“好了好了。”乔皙让大家热热闹闹地作了一阵，笑着把流程拉回正轨。
　　乔皙希望大家在《见江山》剧组大家庭齐头并进带来好的作品，然后介绍卫视、平台的领导、星光吴霜依次发言。
　　沈醉和乔皙沟通过，他不想发言，鉴于大家对沈醉的关注和热情，乔皙临场插播：“沈导呢？要讲两句吗？”
　　沈醉摇头，谦让状：“我把话语权全权交给乔总。”
　　乔皙嗔笑：“你少来。”
　　乔皙觉得自己全程都是正常社交笑容社交情绪社交语气，和以前一样。
　　台下却有人交头接耳。
　　“喂喂，有没有觉得乔总和以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以前乔总很像唐素，气场全开干脆直接，现在刚柔并济，很有魅力，刚刚她和沈导说话我竟然觉得她又美又娇。”
　　“没有吧。”
　　一人举手插话。
　　“有有有！我也觉得！尤其她和沈导，互动好甜！妈耶！”
　　“你少来，爱了爱了。”
　　“讲真的，以前开机不会这么活络，氛围超级好。”
　　“……”
　　发言环节结束，刚好午时上香。
　　乔皙、沈醉、领导、男女主站第一排，小领导、男女配站第二排，导演组制片组站第三排，更小的演员站第四排。
　　三次鞠躬，挨着上香。
　　上香之后是发红包，也是从大到小。
　　红包发完，便是揭幕开机。
　　四台蒙着红布的摄像机分列四方，乔皙、沈醉和男女主站一方，大领导站一方，小领导站一方，男女配站一方。
　　站四方的各执红布一角。
　　乔皙举着话筒：“我宣布，《见江山》正式开机。”
　　红布应声而扯，彩带、礼炮轰鸣绽放，掌声四起雷动。
　　乔皙见惯了这样的热闹，大抵这次身边站着沈醉，在这样的氛围你，她竟忍不住有点别的幻想，如果放在古代，这种共同揭开一块红布的关系是不是……
　　乔皙假装看别人实现掠过沈醉，谁想正好撞进沈醉蕴笑的黑眸里。
　　乔皙心虚仓皇地别开视线，沈醉直勾勾地看着乔皙，笑意更大。
　　开机仪式进入尾声，在场全体上台合照。
　　仍旧是核心主创和大领导站中间，小领导和半核心主创站外围和后面，然后按照身高适当微调。
　　乔皙和沈醉中间本来隔着男女主，沈醉先朝旁边挪了点，然后对女主道：“麻烦过来一个位置。”
　　女主以为要插个人进来，挪了一点过去。
　　沈醉又对男主道：“麻烦过来一个位置。”
　　男主也以为哪个领导要过来，跟着女主朝旁边挪了一点，男女主各挪一点，男主和乔皙中间就空了个位置出来。
　　男女主左看右看看哪个领导调过来，便见沈醉自己过去，站在了男主和乔皙空出来的位置上。
　　乔皙的身边。
　　乔皙在和左手边的吴霜耳语，没注意右手边的动静，等摄像师举着扩音喇叭让大家整理妆容要摘帽子墨镜的赶紧了，乔皙这才注意到身边换成了沈醉。
　　她没立马给沈醉打招呼，反而在吴霜道贺后社交地承谢并道“吴总我太爱你了”，又一个卫视领导就着很近的距离道乔皙越来越厉害，自己越来越爱了，乔皙道自己也爱对方，道了一圈爱，乔皙转到左边，仿若才发现沈醉般，惊喜地叫了声：“沈导！”
　　她就着刚刚的社交语气对沈醉道：“沈导真的，谢谢有你，”她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剧烈心跳，“沈导我太爱你了。”
　　依照乔皙对沈醉的了解和沈醉的礼貌，自己能从沈醉那听一句“乔总我也爱你”，乔皙觉得这波不亏。
　　鞭炮声响。
　　沈醉却没有说“乔总我也爱你”，他用并住食指和中指的比耶手势在自己唇上点了一下，存好吻，然后客观细致地将两点温热的指腹轻按在乔皙脸颊上。
　　乔皙顶着瞬间红透的脸颊蓦地偏头看沈醉。
　　沈醉直视镜头，正午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软的亮。
　　他知道乔皙在看自己，在镜头里笑得温柔而闪耀。


第31章 三分甜4   别误导小朋友啊，我们家乔总……
　　“啊啊啊啊我人没了！！C位是谁啊！！五分钟内我要知道全部信息！！磕到了！！！”
　　“左边女乔皙, 金融学霸、《见江山》总制片、星光集团内容副总、《问剑》《飞花令》总制片、影视圈最年轻的S+旗手、唐素钦点接班人，右边男沈醉，《见江山》总导演、《弑宴》导演、最年轻满贯、华视个人股东……什么概念呢, 搜搜财富榜就知道了。”
　　“导演和制片比男女主好看是什么个情况啊！！颜狗盛宴我直接爱！！”
　　“有一说一，男女主演技颜值流量都一顶一能打，不要捧一踩一，期待《见江山》, 虽然但是麻烦官博多放点幕后花絮。”
　　“楼上实力演绎口嫌体正直, 本想说从雪排五番不科学，看这阵容算明白了，最高也就五番了。”
　　“插楼, 所以导演和制片是在一起了吗？制片姐姐的眼神好甜脸好红哇！！导演大哥笑得也很绝！”
　　“沈导一世英名竟成导演大哥, 《弑宴》真封神系列, 吐血推荐！”
　　“之前论坛讨论SZ为什么要接《见江山》，现在算怎么一回事？因为爱情？”
　　“等波官宣！期待《见江山》！”
　　“你们重点是不是偏了，顶配男女主啊！！放眼你圈还能找到第二部 剧吗？” 
　　“男女主后面还有发不完的通稿, 我的幕后CP是磕一次少一次啊呜呜呜！小说照进现实啊！！”
　　“血书出道啊！！神颜为什么要在幕后啊！！”
　　“楼上有听过一句话吗，幕后多出真大佬。”
　　“嗷嗷嗷甜得我托马斯回旋劈叉血槽已空！！我宣布全片亮点是C位制片姐姐看导演哥哥的眼神和导演哥哥的笑。”
　　“哈哈哈哈制片姐姐哈哈哈导演哥哥, 网友奇绝。”
　　“……”
　　微博因为《见江山》官博发出的开机大合照闹得沸沸扬扬, #见江山##见江山导演制片##导演制片能有多绝##导演制片美如明星是种怎样的体验##乔皙##沈醉#轮番上热搜。
　　同一时间，《见江山》片场也进入了热火朝天的拍摄状态。
　　乔皙送走领导回到监看棚, 男女主正坐在沈醉旁边休息。
　　见乔皙过来，男主把沈醉旁边的位置腾给乔皙：“皙姐你知道你和沈导上热搜了吗？”
　　“刚助理给我说了, 已经在安排撤了，”乔皙笑，“要把你们放到热搜第一，不能喧宾夺主。”
　　“倒不是喧宾夺主, 是好多人在磕您和沈导的CP，”女主眼睛亮闪闪地八卦道，“皙姐，您知道您和沈导的CP名叫什么吗？”
　　“什么CP名？”五月日头已经开始晒了，乔皙热得拿手虚扇风，沈醉见状，拿了一瓶不冰的冰水拧开瓶盖递给乔皙。
　　乔皙接过，“谢谢，”保持姿态地喝了几口，又收到了沈醉递过来的湿纸巾，“谢谢，”再道一遍，用湿纸巾轻轻拍脸，果然舒服多了。
　　乔皙拿着用完的湿纸巾找垃圾桶，左看右看没看到，沈醉把手放在乔皙面前，乔皙不愿，沈醉无声坚持，乔皙再道声“谢谢”，把湿纸巾拿给沈醉，沈醉扔到了另一边的垃圾桶。
　　同事之间拿个水扔个垃圾再正常不过了。
　　可乔皙嘴角就是微微上扬。
　　沈醉故意把水、湿纸巾和垃圾桶放到自己那边的，薄唇跟着翘了翘。
　　沈醉和乔皙怀着细枝末节的心思无声愉悦，旁边，男女主找到什么，兴高采烈地告诉沈醉和乔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网友们给你取的名字是白酒CP。”
　　女主道：“皙是白，皙姐是白，醉是酒，所以沈导是酒，乔皙沈醉，白酒CP，哈哈哈网友们太有才了。”
　　男主笑着念评论：“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白酒CP意重重。”
　　“春江水暖鸭先知，白酒CP甜出丝。”
　　“人生得意须尽欢，白酒学霸沾一沾。”
　　“多情却被无情扰，白酒CP相携老。”
　　“……”
　　都是网络上常见的词，乔皙乍一听没什么，越听到后面耳根子越红。
　　不过她藏得很好。
　　“好了好了，不要开玩笑了，”乔皙虚拍一下男主握手机的手，话说得严厉，语气却是对晚辈的溺爱，“要是影响拍戏我饶不了你。”
　　女主在旁边咯咯笑。
　　乔皙又对女主道：“还有你。”
　　女主俏皮地吐舌收声。
　　男主白女主一眼：“让你幸灾乐祸。”
　　沈醉薄唇上扬：“他们戏都挺好的。”
　　男女主眼睛一亮，如蒙大恩：“谢谢沈导。”
　　沈醉朝男女主轻点一下头，转而看向乔皙，他坐姿慵懒随和，笑语更是散漫：“所以乔总，可以开玩笑了吗？”
　　男主感觉沈醉在向着自己说话，胆子又大了起来，揶揄说：“人家剧组的导演制片是左右护法，我们剧组的导演制片是严母慈父，我想想。”
　　女主反应很快，脆生生接话：“真的诶！皙姐是严母，沈导是慈父。”
　　乔皙心说脸皮再厚都得臊红，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揉着男女主发顶，又恼又羞：“你们就仗着沈导给你们撑腰一天天皮得要命，等你们经纪过来我非得告你俩的状。”
　　“别误导小朋友啊，我们家乔总说了算。”
　　夕光层层染开，片场喧嚣热闹，沈醉眼含笑意，学着乔皙摸男女主发顶的样子宠爱地把手放在乔皙发顶上。


第32章 三分甜5   谁拒绝得了乔皙。
　　第一天拍摄计划是到晚上七点, 最后那场戏调光出了点问题，所以实际收工时间会比预计稍晚些。
　　乔皙本想说开机第一天大家辛苦了一起吃个宵夜，结果她刚把宵夜点来剧组, 就遇到了事情。
　　沈醉透过监看器反光看到乔皙接了个电话，表情先轻松后凝肃，挂了电话一直在发消息，不到两分钟, 保姆车停在她跟前, 她站在车前和助理交代两句，匆匆弓身上车。
　　夜色如墨渲染，保姆车从片场疾驰驶出。
　　*
　　四十分钟后, 湖光山色某独栋别墅会客区。
　　乔皙和申霁相对而坐。
　　乔皙作为主人, 探身打开茶几旁的储饮柜, 热情大方道：“申导要喝什么？我好些天没在家，家里只有瓶装矿泉水、可乐和咖啡。”
　　申霁看着乔皙，没说话。
　　乔皙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 一瓶虚拧开瓶盖放在申霁面前，一瓶自己打开喝了两口, 放下。
　　“或者要不要吃点什么, ”乔皙笑说，“小区门口就有家晚茶, 味道还不错，不然叫其他外卖也可以。”
　　申霁探询的目光落在乔皙身上, 仍旧没说话。
　　乔皙不急不恼，弯着唇角：“霖城好吃的东西还蛮多，申导你准备留几天，我安排一下行程, 带您去吃好吃的，”乔皙笑，“之前邀您来《见江山》开机仪式您说走不开，早知道您今天有时间，我说什么也要把嘉宾C位留给您……”
　　申霁想从乔皙身上找到那么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乔皙语气诚恳眼神真挚，就连双腿交叠的方向都是朝着他的。
　　按照微动作心理学的理论，说明乔皙向着他，在心里与他亲近。
　　申霁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尔后翻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递给乔皙。
　　是处理申霁日常事务的工作室群聊。
　　先是有人发了条营销号爆料，爆料说《晚街》就是个S级项目，但乔皙两头吃，先用S+骗申霁签约，然后又用申霁的导演约去平台抬级，申霁明明接的《见江山》，为什么要换成《晚街》呢？因为沈醉插了一脚，乔皙想用沈醉想换掉申霁。
　　营销号虚虚实实，一般工作室都不会在意。
　　好巧不巧，申霁工作室有人认识这个营销号，就去问了。
　　好巧不巧，营销号这料来自星光内部工作人员。
　　营销号把星光内部人员的微信推给申霁工作室的人，申霁工作室的人再次确认。
　　确认后，申霁工作室的人把聊天截图发群里，虽然头像没截全，但从那露出来的一丝，就那一丝，乔皙就知道是谁了。
　　乔皙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冷意，很快掩了下去。
　　“乔总你也是明白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申霁道，“《晚街》先S+再找的我还是S用我抬的S+我根本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你是真的想让我同时接《晚街》和《见江山》，然后我选择了《晚街》，还是你先确定《见江山》交给沈醉，想把我换掉，基于这个目的，想办法让我接触的《晚街》。”
　　爆料人想用抬级让申霁动怒，但对申霁这种出道就爆红除了有个败家儿子哪里都好的导演来说，抬级刚好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无所谓，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地位。
　　自己是首选，OK，备用，不行。
　　乔皙当然明白申霁的心理，她没慌没乱，浅笑的面容皎美如月：“假设，”她说，“申导，假设我想换掉你，理由是什么？”
　　申霁没出声。
　　乔皙道：“论满贯，沈醉只有一轮您有多轮，论代表作，沈醉只有一部《弑宴》您有一个系列，论资历，那沈醉和您更没得比，”乔皙笑，“所以我换掉您的理由是什么？”
　　申霁心里舒坦了点，嘴上仍没开腔。
　　“好，假设像爆料人说的那样，我的动机是让《见江山》和《晚街》同时拿下S+大导，假设我先签的沈导再给您做的局，万一沈导只是一时兴起呢？万一您当时选了《见江山》没选《晚街》呢？”乔皙道，“《见江山》提名过茅奖、拿过学院银奖，故事很好，再退一步，我和您也不是一次两次接触，您觉得我是那种，”乔皙觉得不可思议，“喜欢孤注一掷，做事不稳不妥的人吗？”
　　申霁内心开始动摇，但想到工作室的人对自己说过的乔皙的过往战绩，他道：“孤注一掷的回报率也会相应高，乔总身上有这样的魄力。”
　　乔皙做事一向会留后手，这次也不例外。
　　她先和沈醉签的合同再给申霁做的局不假，但她在沈醉《见江山》合同上填的日期晚于申霁的《晚街》合同。
　　申霁说完，乔皙没立马应话，她直接从手机里找出两份合同的扫描件递给申霁。
　　《晚街》合同在8号，《见江山》合同在13号。
　　爆料全凭一张嘴，合同为期实打实。
　　这下，申霁拿不准了。
　　而乔皙看准了申霁的拿不准，顺势道：“申导，您在我心里一直是第一顺位，不要说申导，就是其他同级大导演过来，您也是第一顺位，”乔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见江山》和《晚街》都是大饼，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已经经历了太多误会，但我觉得没关系，您能坐在这里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是我们的缘分和我的荣幸。”
　　申霁在心里相信了乔皙，但没完全信。
　　申霁忽然想到什么：“给沈醉打个电话吧。”
　　“……”
　　乔皙表情微僵，随后：“沈导可能还没下戏。”
　　申霁道：“就是在戏上，想不到那么多，容易把事情说清楚。”
　　乔皙想拦。
　　申霁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嘟”——
　　“嘟”——
　　每一下，都是对乔皙的凌迟。
　　但凡。
　　万一。
　　乔皙真的输不起。
　　沈醉还没接，就有转圜的希望。
　　“沈导可能在忙，不然这样，”乔皙笑道，“申导您看看您明天有没有方便的时间，我们一起去《见江山》探班，到时您当面问沈——”
　　乔皙话没说完。
　　“申导。”
　　清冽男音伴着片场嘈杂的背景音从申霁手机免提传来。
　　刹那，乔皙世界安静了。
　　乔皙从前觉得沈醉声音好听，如泉如天籁，如今听到，她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乔皙知道申霁要和自己谈谈时，预估一切会在自己拿出两份合同后结束，她千想万想没想到申霁在看到合同后会提出给沈醉打电话。
　　如果自己事先找沈醉说了，那问题不大，关键是自己事先没找沈醉说。
　　乔皙拿不准，真的拿不准。
　　申霁叙述平静。
　　乔皙心如擂鼓。
　　申霁说完，沈醉那边没回答，他好像在走路，去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沈醉声音清晰传出：“刚刚那边太吵了。”
　　乔皙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
　　“我想想，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快中旬了吧，13号14号？”沈醉道，“我记得当时她来找我，说之前接《见江山》的导演接了另一部剧，《见江山》窟窿留在那，平台又要求五月之前开机，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虽然申霁给乔皙出过敲沈醉的法子，但还是奇怪：“你不是不想工作吗，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合同刚签就筹备。”
　　沈醉似乎笑了一下，然后道：“不想工作归不想工作，长得漂亮双商爆表格局开阔执行一流，申导我们讲道理，谁拒绝得了乔皙。”
　　申霁眼里忽然冒出点八卦的光：“你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沈醉笑：“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
　　沈醉忽然反应过来：“鸽《见江山》的是你，你接《晚街》去了？”
　　申霁老脸一红，摸着鼻子：“什么鸽不鸽的，会不会用词，两个都是好故事，你好好拍啊。”
　　申霁和沈醉又闲聊两句，乔皙却没注意听了，她耳里反复回荡着沈醉那声散漫的笑和“谁能拒绝得了乔皙”，脸又赧又热。
　　好清晰，好近。
　　近到她明明一句腔都没开，却觉得沈醉在说给自己听。
　　*
　　申霁是个爽快人，有不舒服的地方立马问，问清楚了，和沈醉挂了电话了，他向乔皙颔首：“对不起，小乔，我误会你了。”
　　申霁说着，想站起来给乔皙鞠躬，乔皙哪里受得起，忙不迭把人拦住了。
　　“申导说这些，是我没把细节做好，”乔皙反而给申霁鞠了一躬，“感谢申导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申霁笑道：“小乔你这么说就是在和我见外了。”
　　乔皙挑眉：“刚刚叫我乔总的人是谁？”
　　“你呀你。”乔皙的记仇反而让申霁觉得真性情，和乔皙对视，又笑了。
　　*
　　送走申霁差不多晚上十点。
　　乔皙没给沈醉发消息，她拿了外卖的拉罐啤酒，边灌边处理《见江山》组里的事情，处理完也没找沈醉，她反而把执行制片发给自己的一组现场拍摄照发给了吴霜。
　　《见江山》开机伊始便受到了空前关注。
　　吴霜作为星光大当家面上也有光。
　　他回复得很快。
　　【星光吴霜：乔总厉害！】
　　后面跟了两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乔皙回复。
　　【星光制片乔皙：是吴总领导得好。】
　　吴霜心里舒服。
　　【星光吴霜：还是乔总个人能力强。】
　　乔皙字笑脸不笑地和吴霜礼尚往来好一会儿，这才开始试探。
　　【星光制片乔皙：对了吴总，今天傅台长也来了，听说他在副里升序了，现在拍板蓝海所有剧集的采购。】
　　乔皙从唐素那听过吴霜和傅台长的八卦，大概是工作死敌加情敌，最主要的是，傅台长是那个赢家，唐素和吴霜关系差和她跟傅台长关系好也有一定关系。
　　果然，吴霜语气有点变了。
　　【星光吴霜：是吗？那恭喜傅台了。】
　　乔皙眸光微暗，发出去的语气却没露出端倪。
　　【星光制片乔皙：哈哈哈我和傅台不是很熟。】
　　先撇清自己和傅台的关系，然后继续。
　　【星光制片乔皙：我的意思是可以让方总去维护一下关系。】
　　这次，吴霜没有回复。
　　乔皙也不急，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敲着沙发旁边的桌几。
　　一下，两下，三下。
　　吴霜语音来了。
　　乔皙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很沉住气地等语音震动一会儿才点击接听。
　　电话那头的吴霜没表现出过多情绪：“方总？哪个方总？”
　　乔皙又灌了几口酒：“方雨妍，”乔皙解释，“今天傅台不是过来了吗，我就去打了个招呼，傅台说方雨妍和他聊得挺好的，《雨霖铃》前三集片子出来本来拿给下面人看就可以，方雨妍到了卫视还亲自给他送上楼，”乔皙道，“傅台夸方总单纯率性，吴总你知道的，”乔皙笑，“方总为人处世很亲和，尤其她的笑容，她一笑，连我一个女孩子都没抵抗力，更别说其他人。”
　　吴霜没给评价，而是问：“傅台和你说这些？”
　　乔皙忖然而笑：“可能因为方总是星光的，我也是星光的？”乔皙道，“而且您知道唐素和我的关系，傅台和唐素关系很好。”
　　乔皙说完，吴霜也没接话。
　　语音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估计吴霜想得差不多了，乔皙带着点酒意接着开口：“吴总，平时没契机也没想到，今天我喝了点酒，就有点心里话想对你说，又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吴霜没阻止就是默许。
　　乔皙极其真实又绵长地打了个酒嗝：“我和唐素的关系您知道，您和唐素不合我也知道，当初素姐离开星光让我也走，但我没走，您知道为什么吗？”
　　吴霜没回答。
　　乔皙也不需要吴霜的回答，又一个酒嗝，但还保持着清醒：“因为素姐是准备退的，我没打算退，而除了素姐，我在星光还认一个人，那就是您，”乔皙借着酒意掏心掏肺，“素姐在的时候，我认素姐，再认您，素姐走了，我在星光就只认您。”
　　吴霜没出声。
　　乔皙发了一串朦胧的音节。
　　“说我飘也好，说我狂也好，我学东西就是快，我退路就是比很多人多，就算我不做制片，我还可以做金融，就算我不做金融，我还可以回去继承我爸那摊子，小是小，怎么说也有那么点东西，可我没有，为什么，就因为认您。”
　　乔皙清醒自持越来越少，不可控制的情绪越来越多。
　　“您刚到的时候，因为素姐的关系对我戒备，我理解，后来，很多时候，您偏向方雨妍不偏向我，我很想找您，但我觉得没必要，我相信您有您的安排和用意，再后来，方雨妍做的很多事情真的让我觉得我在星光快待不下去了，我太难过了，我快窒息了，您知道吗，吴总！”
　　吴霜依旧没发声，静静在听。
　　而电话那头的乔皙已经委屈到不行。
　　乔皙说：“《雨霖铃》的事就不提了，我签岑萌是为我自己吗？我脑子有病想做费力不讨好的事给人当爹又当妈？”乔皙难过，“是因为苏玉啊，”乔皙道，“苏玉签在平台被平台强捧，《雨霖铃》这几部剧连着出来她一定一家独大，到时能上S+的95花就只有她，本来平台的话语权就很大了，再拿个苏玉，其他制作方怎么活？星光怎么活？岑萌戏好脸好听话分成低，这不是万里挑一的天菜是什么？我保证，我好好带，不出两年，她就是我们星光的下一个苏玉，”乔皙难过得语不成音，“可方雨妍呢？方雨妍把她带到荤局去，差点毁了她。”
　　乔皙说：“《见江山》和《晚街》都是我凭自己本事攒出来的盘子，没偷没抢，方雨妍去申霁那告我抬咖换导，幸好申导刚刚过来和我把事情说清楚了，要是事情没说清楚呢？《晚街》申霁解约，《洪荒》林若海不来，《见江山》沈醉解约，我自己多少制片费是没关系的，星光呢？星光会损失多少制作利润？”乔皙说，“您也是看到的，每次开会，每次在公司，她都拿星光共同利益压我，我一次又一次为了星光退让，可换来的是什么，”乔皙情绪激动，“是她以小乱大，是她因为个人私利给星光捅刀子，扒星光的皮，喝星光的血，把个人署个总制片的得失凌驾于星光全体之上。”
　　乔皙说：“还有星光法务华欧，吴总您知道，我和华欧是大学校友，很多年的好朋友，这次去签沈醉和申霁我全程带着他，方雨妍为什么能在申霁那告一状呢，华欧刚给我说，因为方雨妍请他吃饭，灌他酒，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吴总真的，好好一个星光，大家好好做同事共同进步共同努力不好吗，为什么要搞成这样？拉帮结派乌烟瘴气，方雨妍她网红喊麦听多了非得弄个东厂西厂锦衣卫才算满意吗？！吴总真的，”乔皙难以遏制内心的无助，“我在前面为星光冲锋陷阵，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身后同事放冷箭，这感觉真的太难受了，我出的力我做的贡献我没要求过褒奖，为什么还有人在大后方想置我于死地？！”
　　乔皙全程哭腔浓重，至最后，她在吴霜耳里情绪近乎崩溃。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她作为《见江山》对赌的优势方道，“《见江山》对赌赢不赢我不在乎，P8还是P9我不在乎，制片费多少我也不在乎，”乔皙呜咽，“我和星光的缘分大概在《见江山》之后就结束了，要说离开星光，我当初多舍不得素姐，以后可能就会多舍不得您。”
　　乔皙梗了一下，继而抽泣：“您还记得“敢问今朝”的题目吗？”乔皙道，“那是您七年前在上影的演讲，那时，我就坐在台下——”
　　这边吴霜家中，吴霜听到乔皙哽咽得说不下去，失控得挂断电话，内心百感杂陈。
　　湖光山色乔皙家中，乔皙随手把手机扔一旁，扯张餐巾纸擦了擦眼角飙戏飙出来的泪水，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
　　整场表演，她在内容上起承转合条分缕析，看似无序，实则以“酒后吐真言”为契机，经由《雨霖铃》跨板，在吴霜那告了方雨妍带岑萌去局不顾星光新人发展前景的状、为在申霁那里陷害自己不顾星光天价制作利润的状，给华欧灌酒在公司内部结党营私的状，开头结尾再辅以自己对吴霜深藏不露的崇拜，完美至极。
　　吴霜能和唐素相提并论吗？当然不能，乔皙在吴霜跟前费力表演的时候用平板和唐素连着游戏麦。
　　唐素笑骂乔皙“新时代影后”，乔皙理直气壮地回“下次我给你签名”。
　　乔皙真的听过吴霜在上影的演讲吗？乔皙打电话的时候顺手搜的，除了一个“敢问今朝”的题目她一无所知。
　　不然为什么要用哭为理由挂电话？
　　吴霜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可惜他遇到的是乔皙。
　　吴霜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所以乔皙在一个最合适的时候用最合适的理由佐以做合适的条件打了这个电话。
　　乔皙和唐素赌吴霜回电话的时间。
　　唐素猜半天。
　　乔皙猜半小时。
　　而半小时后，吴霜果然给乔皙回了电话。
　　吴霜来电，乔皙挂断。
　　吴霜二次来电，乔皙再挂断。
　　吴霜第三次来电，乔皙接起，声音带着未尽的哽咽。
　　“乔总你情绪还好吗？”吴霜对乔皙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乔皙开始道歉：“对不起吴总，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情绪很乱很杂，刚送走申导，我和您聊着聊着，就委屈得控制不了，”乔皙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希望您别介意，别放在心上。”
　　吴霜道：“你知道《见江山》拿学院银奖那次，拿金奖的IP吗？”
　　乔皙是行走的行业知识储备库，她稳住情绪，尾音留有哭腔：“《长相忆》。”
　　“嗯，”吴霜知道乔皙知道，他道，“IP估值过了五亿，是《见江山》的两倍，我亲自买的，影剧联动开发，你把《见江山》《晚街》《洪荒》推到正轨后就着手跟这个项目，影剧都跟。”
　　乔皙没有狂喜，保持着对预计范围外事情的谨慎：“吴总，我今晚说这些不是这个意思。”
　　吴霜道：“不是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这个结果在乔皙意料之外，仔细想想，也是意料之中。
　　乔皙也不矫情，破涕为笑：“我会全力以赴。”
　　吴霜道：“我相信你。”
　　乔皙道：“谢谢吴总。”
　　吴霜道：“现在道谢还早。”
　　乔皙笑：“那等开机？”
　　“不是，”吴霜道，“晚点我让助理把下季度待开发剧集表发给你，你先挑，你挑完再给其他制片，还有制片工作室整顿问题，我想让你出来牵头，做个脉状领导体系，明天我要飞渝市，等我回来你找我，我们详细聊……”
　　曾经，吴霜对乔皙的心思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乔皙灿若明珠可挑大梁，另一方面这明珠是他的死对头唐素亲手发现并打磨的，乔皙总是笑着，乔皙从不喜形于色，饶是吴霜断人如神也猜不到乔皙在想什么，他很想用但决计不敢用，只能拉个鱼目方雨妍来平衡乔皙手里的权利，事实证明，鱼目就是鱼目，鱼目攥久发黑，珍珠攥久发亮。
　　吴霜没想到方雨妍会鼠目寸光到在申霁面前捅乔皙的刀，更没想到在这《见江山》开机第一天，一连串事情会让乔皙情绪失控，也正是乔皙的失控，一下让他也破了防。
　　好似个寻常夜晚，也好似不寻常。
　　对吴霜来说，他彻底信任了乔皙，正式拥有一员大将。
　　对乔皙来说，她攥住了方雨妍这虚虚一晃的枪头，她将枪头快准狠地刺进方雨妍的权利心脏，她拥有了吴霜这块跳板，她更靠近自己的事业目标。
　　而对星光来说，乔皙下凡与众制片拉锯的局面彻底结束，制片向乔皙汇报，乔皙仅低于吴霜。


第33章 三分甜6   乔总，你觉得呢？
　　乔皙结束和吴霜的电话, 已经快凌晨，她下意识想给沈醉分享小开心，但又觉得不妥当, 一大段话敲在输入框又全部退掉。
　　她身上热热的，脸也热热的，一双眸子璨若明星。
　　她想了想，抿着笑意给他发了四个字过去。
　　沈醉和主创们吃宵夜的时候一直看手机, 吃完宵夜聊天也在看手机, 他也说话，但兴致不高，直到快散场, 他收到条微信, 这才真的高兴起来。
　　乔皙的。
　　【甲方：谢谢沈导。】
　　在为申霁的事情道谢。
　　沈醉有很多想和乔皙说的话, 怕显得唠叨，于是回了最关键的。
　　【SZ：说的都是实话，道什么谢。】
　　不管沈醉发的什么, 乔皙看到是沈醉的微信就忍不住笑，她不想结束和他的聊天, 于是问早已清楚的拍摄状况。
　　沈醉也不想结束聊天, 耐心细致地回答。
　　两人从文字换成电话，从剧本演员聊到灯光道具, 聊到后来，两人甚至聊起了吃宵夜时艺人们讨论的星座问题。
　　乔皙怀着点小心思, 声音又软又甜：“他们有说天蝎座吗？沈导你是天蝎座。”
　　“有啊，”沈醉同样怀着心思，语气却状若平常，“他们说天蝎座可能比较会宠女朋友。”
　　乔皙没应话, 她笑着咬唇，耳廓漫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沈醉好似猜不到乔皙赧然般。
　　“我对星座不太懂，”他故意拖着散漫的长调，平缓温润的嗓音染上了低低的笑意，“乔总，你觉得呢？”
　　乔皙脸红透了，比和吴霜飙戏还紧张地给沈醉解释。
　　可解释着解释着，她忽然反应过来沈醉要的不是解释，而沈醉绷不住的笑音印证了乔皙的猜想。
　　“沈醉你很烦诶。”乔皙又恼又羞，终于端着甲方爸爸的架子甩脸挂了沈醉电话。
　　沈醉作为乙方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卑微再卑微，只能蕴着笑意发表情安慰甲方爸爸。
　　【SZ：[抱抱]】
　　这下，乔皙更恼羞了。
　　乔皙很早之前就知道，沈醉的套路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此刻窥见一隅。
　　怎么办啊。
　　她好喜欢他。
　　*
　　五月栀子盛开，肆无忌惮的香气漫满整个霖城。
　　乔皙得吴霜授意，从楼下办公室搬到星光顶楼吴霜旁边的办公室后，开始着手整理星光数年来累积的、庞大复杂的制片工作室，该注销的注销，该合并的合并，该分类的分类，乔皙思路清晰升降分明大刀阔斧不容置疑。
　　得好的制片自然对乔皙感恩戴德忠心拥趸，不得好的制片清楚自己的弊病，对乔皙的明察秋毫也是心服口服。
　　仅一人除外。
　　吴霜二次出差归来，对乔皙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他心情颇好地乔皙汇报邮件上回了个“棒棒哒”，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吴霜微微拧眉：“进。”
　　门开。
　　吴霜看到来人，眉头拧得更紧一些。
　　方雨妍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点，可她想到自己这些天受的气，想到自己工作室并到了别人工作室，她根本没办法控制住情绪。
　　她唤了声“吴总”，眼泪开始在发红的眼眶里打滚：“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安排？为什么是乔皙？您不是最看不惯乔皙怕她是唐素留下来的定时炸-弹吗？为什么要让她接《长相忆》？为什么要让她搬到顶楼？为什么要让她做制片管理？”
　　方雨妍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吴霜心说好吵，嘴上不咸不淡地回：“为什么让乔皙接《长相忆》，因为《见江山》在你手上两年没动静，在乔皙手里两个月开了机，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你觉得乔皙担不起现在的位置？”
　　方雨妍气笑：“所以我算什么？我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又算什么？”
　　从前，吴霜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和乔皙聊开后，他愈发觉得乔皙哪哪都好心胸开阔，方雨妍哪哪不好愚不可及。
　　比方告状，乔皙矛头对准的方雨妍，方雨妍矛头对准的自己；比方被打压，乔皙说的是“吴总有自己的安排和想法我接受”，方雨妍说的是“所以我算什么”“我为你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乔皙考虑问题很全面，具有上位者的共情心和包容心。
　　方雨妍呢？短视肤浅，眼里只有自己那丁点利益。
　　从前，吴霜还会哄方雨妍两句，如今面对一颗弃子，他全然没了耐心。
　　“是为我做的？”他冷笑一声，目光凛冽地落在方雨妍身上，“是我缺《雨霖铃》那个总制片署名？是我准备买婚房缺那两千万制片费？”吴霜道，“人乔皙能几年不休年假，一休年假就把《见江山》《洪荒》《晚街》同时搞定，人乔皙忙着公司一堆事情，大大小小项目都能到场安抚各方，你呢？迟到早退就不说了，《雨霖铃》怎么到的你手上你很清楚，拿到了又不珍惜，片场就在霖城你又去过几次？”
　　方雨妍哑口。
　　吴霜冷脸接着道：“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想谈恋爱想做林程的贤妻良母那你去做好了，但《雨霖铃》那边甩戏甩三周了你端个鸡汤去财管部看林程是什么意思？让《雨霖铃》全组上上下下一千号人看看星光总制片的没名堂？还是准备《雨霖铃》之后辞职不干就待在家里为你的好老公洗手作羹汤？”
　　方雨妍一下就慌了，她以为这些事只会成为剧组工作人员的牢骚不会被吴霜知道，她没想到《雨霖铃》剧组里的人会跑到吴霜面前告状。
　　吴霜来星光想平衡乔皙手里的权利无可厚非，为什么另一个山头是方雨妍？曾经，星光对此有很多传闻。
　　有人说吴霜是方雨妍继父，有人说吴霜是方雨妍舅舅，有人说方雨妍家世背景显赫，方雨妍家里人亲自给吴霜打的招呼。
　　吴霜不会自上而下去解释这些传闻，方雨妍也莫名享受。
　　事实上，方雨妍妈妈是吴霜的远房表姐，给吴霜打过一个招呼，而这招呼分量几何，只有吴霜和方雨妍清楚。
　　方雨妍企图打亲情牌：“我妈妈……”
　　吴霜淡淡睖方雨妍一眼，方雨妍便收了音。
　　“我错了吴总，”方雨妍隐隐有什么预感，崩不住哭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平衡好工作和私人生活的关系，我以后对您的决定也不会再有异议，您能不能……”
　　“凡事少反思领导，多反思自己，以后有事向乔总汇报，越级是大忌，”吴霜想到什么，如方雨妍猜测般，“对了，既然你和林程快结婚了想把重心放到家庭上，那你就把《雨霖铃》交给宋仪。”
　　和乔皙交好的那个制片。
　　“不行，不可以，”方雨妍近乎崩溃地，“我一定要把《雨霖铃》跟完，”她至吴霜面前央求道，“吴总求您让我把《雨霖铃》跟完？”
　　吴霜拂开方雨妍把在自己小臂上的手，轻描淡写地反问：“让你跟然后甩更多的戏？”
　　“……”
　　方雨妍从吴霜办公室出来，泪眼肿如核桃。
　　而她的委屈求全没有给结果带来一丝一毫的改变。
　　乔皙办公室常年没人。
　　桌椅布局和楼下一样，门口却多了很多尚未拆封的礼品。
　　很多方雨妍明示暗示才会收到的品牌礼物在乔皙这落了厚厚的灰尘。
　　一切稀疏平常，方雨妍却被刺得眼睛生疼。
　　她垂在身侧的手无法遏制地攥紧松，松了攥，带着深切的寒意和恨意。
　　*
　　乔皙在唐素那继承了宽戏的优良传统，即正常进度两天半能拍完的戏她会交代统筹给三天时间，九天能拍完的戏她会交代统筹给十天时间。
　　所以五月还剩一天，进展空前顺利的《见江山》剧组就完成了五月全部戏份。
　　乔皙大手一挥表示31号剧组全员放假，剧组全员在群里喊着“皙姐yyds”，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气氛都到这了，乔皙顺势发了一堆人人有份的大红包。
　　男女主被沈醉迁就得天不怕地不怕，收了乔皙红包说“乔妈”发了，还起哄让“沈爹”发，其他工作人员无暇起哄屏息凝神盯着屏幕。
　　十秒左右，果不其然，沈醉也发了一堆红包！
　　而比两堆红包更喜庆的是，手气王抢了一百多，吼得最凶的男女主一个抢了三分，一个抢了一毛。
　　男女主心态爆炸。
　　偏偏场记还在喊：“最后一场，马上开始，去上戏缓一缓。”
　　男女主“哇”一下，心态更崩了。
　　*
　　男女主场外闹归闹，戏上状态却很好。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镀在片场花草上、工作人员身上、男女主对指的剑尖上，生动又美好。
　　乔皙和沈醉同款叠腿抱臂地坐在监看器前讨论男女主问题。
　　沈醉道：“只要男女主状态保持，后面基本不会甩戏。”
　　“就怕他们保持不了，”乔皙担心，“很多艺人都是前期状态好，后期会疲掉。”
　　沈醉倒不怕：“那是秩序混乱缺乏引导的剧组，”沈醉道，“他们现在的心态很对，就是那种学霸了一次得到老师表扬同学羡慕就想一直当学霸。”
　　乔皙笑：“那是沈老师教得好。”
　　沈醉也笑：“这么说来我还欠乔老师一个人情。”
　　沈醉说的是剧本围读会刚开始他一不爽乔皙就换人的干脆。
　　乔皙笑：“已经还了。”
　　乔皙说的是申霁那次。
　　沈醉想了想：“也行。”
　　乔皙和沈醉的椅子隔了十公分的距离，乔皙和沈醉的手都搭在椅子扶手上。
　　两人在认真聊天没看手，手却随着说话一晃一动，眼看着乔皙的小指要碰到沈醉的小指，不知是谁动了一下，又没碰到，眼看着沈醉的小指要挨到乔皙的小指，不知是谁又动一下，又堪堪错过了。
　　“嗡嗡嗡”，乔皙手机来电打断了她和沈醉的无声斡旋。
　　乔皙拿起手机去旁边接，回来时，面上挂着惯常的笑意问沈醉：“沈导，星光有个制片要过来探班，您看看方便吗？”
　　乔皙的笑放别人眼里没区别，放沈醉眼里却读出了该制片和乔皙关系不好、碍于工作原因不得不应下等信息。
　　“好。”沈醉这边应乔皙，那边指着监看器给副导演交代了几个需要更换的点位。
　　副导演朝沈醉点点头表示明了，朝乔皙点头问好后离开监看棚。
　　乔皙坐回自己位置：“就简单探个班，不用特别准备。”
　　沈醉道：“明白。”
　　这厢，沈醉手从之前搭在扶手中间变为搭在扶手前端，肤色白净指节修长而富有美感。
　　乔皙先前就对沈醉的手有想法，接完电话回来看到沈醉给副导演指监看器，想法更为强烈，此刻，沈醉的手好看又勾人地晃在乔皙眼里，乔皙心头发痒，实在忍不住，她顶着热热的耳尖、无比大胆地用手去碰沈醉的手。
　　乔皙想着就碰一下，一下就行，毕竟实践是检验想法的唯一标准。
　　谁想，就在她碰到那一刹，蓄谋良久的沈醉倏地握住她的手。
　　刹那。
　　片场人来人往好似消音。
　　沈醉默着，乔皙也默着。
　　沈醉在看乔皙，乔皙没看沈醉。
　　两人越是这样视觉相错，手上的触觉便越清晰，温热通过相碰的皮肤源源不断地涌，涌过四肢五骸，涌到心坎，涌到脑海。
　　“沈导这样你看行不行。”副导演进棚问沈醉。
　　乔皙想把手抽出来，沈醉感觉到了乔皙的力量放开乔皙的手。
　　副导演没注意沈醉和乔皙的微动作，自顾自地说着情况。
　　沈醉脸上淡定眼底漾笑地回复副导演。
　　乔皙把两颊酡红的脸别到旁边，吐了口气，用手虚虚扇着风。
　　吁，好热啊。


第34章 三分甜7   那一刻，乔皙差不多想完了自……
　　乔皙和沈醉勠力同心一个月, 《见江山》剧组的人终于看到乔皙对沈醉露出了接近怨怼的神情。
　　凭什么她不淡定了，他还能那么淡定？
　　男人果然都没有心吗？！
　　很气！！
　　而沈醉对乔皙的怨怼非但不安抚，反而很乐意, 好像她越怨怼，他越高兴。
　　*
　　乔皙对方雨妍有过不屑，有过反感，有过针对, 但在心里, 她从来没把不在同一水平线的方雨妍当过对手和敌人。
　　方雨妍来探班，她自然要妥帖招待，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见江山》制作很大, 光主拍摄棚就有近十个, 个个仿真精细气势恢宏。
　　乔皙尽地主之谊地给方雨妍介绍, 言笑热情。
　　方雨妍脸上同样挂着笑，认真回应。
　　片场来来往往的人向两人点头，两人礼貌颔首, 完全看不出她们在星光内部互相甩脸刀光剑影。
　　参观完拍摄棚，乔皙把方雨妍带向监看棚。
　　方雨妍目光所及, 顺口问说：“男女主怎么样啊？我听朋友说脾气挺大的, 会迟到早退擅自改戏。”
　　“还好，”乔皙没把功劳朝自己身上揽, 笑说，“二复的剧本不能动, 他们在片场也顺从沈导。”
　　方雨妍笑：“皙姐和沈导会做沟通。”
　　乔皙笑着没再接。
　　方雨妍又问：“棚呢？搭得很漂亮，预算超了吗？”
　　乔皙走在前面：“应该是审美和比例做得不错，预算没超。”
　　方雨妍道：“羡慕不超预算。”
　　乔皙笑笑。
　　沈醉在监看棚和副导演说话，见乔皙带着方雨妍进来, 礼貌起身。
　　乔皙给方雨妍介绍沈醉和副导演：“这是沈醉沈导，卢新卢导。”
　　方雨妍笑着打招呼：“沈导好，卢导好。”
　　乔皙又给沈醉和副导演介绍方雨妍：“这是星光制片方雨妍方总。”
　　副导演喊人：“方总好。”
　　沈醉礼貌颔首。
　　乔皙让沈醉介绍一下《见江山》基本情况，沈醉从善如流介绍。
　　乔皙夸方雨妍温柔有1耐心情感细腻，很攒社交氛围地让沈醉找一段男女主对手戏素材给方雨妍看，说不定方总能提出什么宝贵意见。
　　方雨妍做人不行，看人还是很准，她觉得沈醉这种出生在金字塔顶尖、骨子里带着骄傲的才子就算对乔皙一时兴起接了《见江山》，也不会乔皙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他面子朝哪搁？
　　结果沈醉不仅听乔皙的把素材调出来给她看，乔皙问某段能不能调色，沈醉当真亲自动手调色，乔皙问某段能不能加光，沈醉当真亲自动手加光，乔皙又说调色了不如原版好，沈醉又恢复原版，乔皙说加光了不如原版好，沈醉又恢复不加光。
　　甚至，乔皙问有没有果盘，她想招待方雨妍，沈醉都能让副导演端个果盘进来。
　　种种种种。
　　刺目显眼。
　　乔皙、沈醉和副导演在说什么，方雨妍笑着点头。
　　副导演忽然想起方雨妍是不是《雨霖铃》总制片，乔皙说是，方雨妍笑着应话。
　　乔皙、沈醉和副导演又聊明天放假的事，方雨妍看似在聊天氛围中，看着乔皙和沈醉等人和睦的样子，她神识恍惚，耳边一声声回荡着吴霜说的话。
　　“因为《见江山》在你手里两年没动静，在乔皙手里两个月开了机。”
　　“你觉得乔皙担不起现在的位置？”
　　“人乔皙几年不休年假，一休年假就能把《见江山》《洪荒》《晚街》同时搞定，人乔皙忙着公司一堆事情，大大小小项目都能到场安抚各方，你呢？”
　　“既然你和林程快结婚了想把重心放到家庭上，那你就把《雨霖铃》交给宋仪。”
　　“让你跟然后甩更多的戏？”
　　“……”
　　然后是晚上回家，她想给林程说《雨霖铃》被宋仪接手的事。
　　方雨妍很清楚，林程和她在一起是基于她和乔皙在差不多的位置，吴霜偏爱她，她前途大好，她很爱很爱他。
　　先前乔皙把办公室换到顶楼，林程就露出过端倪，那时，方雨妍告诉林程，这是吴霜的策略，吴霜让她卧薪尝胆准备捧杀乔皙。
　　所以方雨妍不确定，如果林程知道吴霜拿走了她的《雨霖铃》，会不会翻脸，会不会……
　　方雨妍有话对林程说，林程也有话对方雨妍说，两人欲言又止又同时开口。
　　“你先。”
　　“你先。”
　　方雨妍素来让着林程，笑道：“你先。”
　　饭桌上，林程顿了顿，尔后眼神满是愧疚地看着方雨妍，道：“我们分手吧。”
　　方雨妍怔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仔细想想，好像又有迹可循，可她脑海嗡嗡麻麻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浑身力气只够扯扯唇角，声音颤抖：“原因。”
　　林程留有余地地说性格不合，方雨妍不信。
　　几下拉扯后林程忍无可忍吼了出来。
　　他说方雨妍情绪化严重，总是疑神疑鬼，一天就24小时她要无数次顶他微信，他必须随时随地报备，出门和同事吃个饭还要给她录视频。
　　是，方雨妍是爱他。
　　可是方雨妍的爱像绑架，像一根绳子勒住他喉咙，他快窒息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方雨妍眼眶通红地问：“是不是因为乔皙？”
　　因为乔皙搬到了顶楼，因为乔皙手里握着三个S+大剧，因为乔皙得到了吴霜的信任正式执掌权柄，而自己，一败涂地还被踢出了《雨霖铃》。
　　“我和乔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你总揪着不放？而且人乔皙身边有沈醉了，公司不都传沈醉是为了乔皙才接的《见江山》吗？”
　　林程想表达自己和乔皙更不可能的意思。
　　方雨妍哭着质问：“吃醋了？嫉妒了？是不是乔皙身边没有沈醉你就巴巴贴上去了？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选择和我在一起？”
　　林程觉得方雨妍不可理喻，起身要走。
　　方雨妍哭着抱住林程不让他走。
　　林程甩开方雨妍的手，决然的关门挡住了方雨妍撕心裂肺的哭吼。
　　“……”
　　方雨妍收回思绪时，沈醉站在监看棚旁边和副导演说空镜的事情，乔皙站在监看棚角落接电话。
　　乔皙，乔皙，乔皙！
　　她好好的世界被乔皙七零八碎地扯落在地，乔皙作为罪魁祸首凭什么安然无恙和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岁月静好？
　　方雨妍看着果盘里明晃晃的水果刀，看着乔皙的身影，含泪的眼眨了眨，随后，她捞水果刀起身，走到乔皙近旁，猛地抬手举刀朝乔皙脖颈大动脉刺去！
　　乔皙余光瞥到但已闪躲不及。
　　沈醉余光瞥到骤地攥住乔皙手腕把乔皙带到自己怀里，方雨妍急红了眼手和刀都跟过去，沈醉扛住方雨妍的手朝旁边甩，怎想疯子的爆发力非同寻常，拗足全身的劲将刀扎进沈醉胸膛。
　　顷刻，尖叫声，嘶吼声，报警声，脚步声，怒骂声乱成一团。
　　方雨妍被副导演制伏住。
　　乔皙语速飞快尾音发颤地安排现场，让沈醉坚持。
　　沈醉眼皮翕合，嘴唇发白，他靠在乔皙身上的高大身躯着力不稳地晃了晃，倏而直直昏倒在地。
　　*
　　人证物证俱在，公安局立案很快，立案之后，正式对方雨妍进行了刑拘。
　　审讯伊始，方雨妍装精神失常，嘴里不停喃喃“雨霖铃”“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是质子哈哈哈质子”，架不住预审警察经验丰富明察秋毫，几个关键问题一敲，方雨妍情绪当场崩溃。
　　对啊。
　　自己和乔皙明明差不多时间进的公司，唐素为什么偏爱非科班出身经常和她顶嘴的乔皙而不是听话做事科班出身的自己？
　　吴霜因为唐素厌恶乔皙，偏偏吴霜让方雨妍做每件事的标准和目标，都是乔皙。
　　林程，唯一一件别人看起来是她赢了乔皙的事，事实呢？
　　林程跪在地上苦苦挽留乔皙，乔皙毅然决然绝不回头。
　　明明乔皙自私自利性冷淡林程追她宠她她对林程纡尊降贵得牵个手都像恩赐，自己对林程百依百顺满眼爱意。
　　是，林程是对她温柔体贴模范男友。
　　但只有她知道，无数个晚上，林程分明就躺在她身边，嘴里喃喃的梦话却是“乔皙”“原谅我好不好”……
　　为什么？凭什么？
　　她明明很好很优秀，为什么要遇到一个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却莫名抢走她所有光环的乔皙？
　　乔皙配吗？不配！所以乔皙就该死，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
　　方雨妍崩溃宣泄的情绪成为警察笔下完整闭合的口供和证据。
　　*
　　夜幕被闪电拉出条宽而亮的口子，但仅拉了那么一下，又悄无声息归顺为夜幕。
　　城市另一端的医院。
　　把沈醉送进急救室那一刻，乔皙差不多想完了自己这一生。
　　要是沈醉有什么问题，《见江山》是拍不下去的，拍不下去又无人接手，对赌就凉，对赌一凉，吴霜凭什么偏爱自己？于是她刚搬上顶楼就要失业，昙花一现莫过如此。
　　圈内很多人信命，然后就会有她命中带煞的传言，不会再有资本方愿意用自己，也不会再有公司愿意签自己，她大概率会转行或者回家接手爸爸的生意，但这两个选择她都得从零开始，又是筚路蓝缕。
　　最后是沈醉。
　　乔皙是个决断素来迅速的人，她能用最短的时间获取最有效的信息，然后以次要目的为主要目的让路的原则精准做出判断。
　　比方上一阶段，比起爱情，她更需要工作上的突飞猛进以突破事业瓶颈。
　　比方这一阶段，事业步入一个大时期的正轨，如果那个人是沈醉，如果沈醉也喜欢她，那么她不介意步入一段或许会有坎坷有拌嘴但总体来说甜蜜向上的爱情。
　　可这一切，在沈醉送进急救室这一刻，可能都要结束了。
　　还有沈家。
　　要是沈醉有什么问题，沈家一定会秋后算账，自己大概会卖房卖车虽然杯水车薪但努力去平息沈家人的怒意，毕竟在自己组里出的事情。
　　可沈醉事都出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乔皙思绪飘荡，转而自责。
　　在方雨妍带岑萌去荤局的时候她知道方雨妍有多坏，但名校毕业、星光制片人、《雨霖铃》总制片，怎么至于在片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举刀。
　　乔皙记得余光瞥到那一眼，方雨妍刀尖对准了自己脖颈大动脉。
　　要不是沈醉那一拉，乔皙不敢想象后果。
　　要不是沈醉把自己护在怀里，乔皙不敢预设。
　　急救室进行中的红灯醒目旋转。
　　乔皙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她努力在休息椅上挺直背脊保持姿态端庄，思绪却随着眼眶里的泪意再次蔓延。
　　她想到自己第一天和沈醉见面跟沈醉出海钓鱼，沈醉觉得她是个累赘但还给她披了防晒衣。
　　她想到自己飙戏骗沈醉来自己，沈醉可以拒绝可以报警，但沈醉没有，他把车开到自己跟前，甚至顶着暮色微雨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他应该很喜欢吃火锅，可他把最佳位置让给了自己。
　　他应该很讨厌纠缠，可他每次对她的纠缠都厌烦又不厌其烦。
　　告诉他自己想喝杨枝甘露，就做杨枝甘露，告诉他自己想见他，他就带着杨枝甘露到酒店来。
　　还有在《纸折船》鬼屋，自己在他雷区蹦迪，他很不满很不满，但还记得在群演面前给她把面子圆回来。
　　……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明明浑身锋利却把锋利包裹起来，把大大小小的温柔尽数给她。
　　乔皙突然有点讨厌自己。
　　沈醉不想接《见江山》那就不接，自己为什么要死缠烂打，自己和沈醉或许不会互相喜欢，自己或许不会搬上星光顶楼，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他不会经历这糟，至少他不会有事，至少他还可以肆无忌惮自由自在地过着潇洒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急救室生死未卜。
　　急救室外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时间的流逝被放大无数倍。
　　乔皙想时间过得快点，可又害怕有事，心里的火苗起起灭灭，折磨异常。
　　沈醉工作室被乔皙安排着处理事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还没结果。
　　……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
　　急救室灯灭，门开。
　　乔皙和沈醉工作室员工万分焦急地迎上：“医生怎么样了？”
　　她话对医生说的，满心满眼却在沈醉身上。
　　沈醉仍处于昏迷状态，生死未卜。
　　乔皙心焦火燎，担忧难忍。
　　医生道：“伤口不深，没伤到内脏，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当然，现在病房比较紧张，家里有医疗条件的话也可以回家疗养。”
　　沈醉工作室员工觉得不太对：“可他当时流了好多血，直接休克了。”
　　医生“哦”了一声：“他晕血。”
　　已经想完自己一生的乔皙：“……”


第35章 三分甜8   我说的不是夜景。
　　凌晨两点, 夜色愈深。
　　病床上的沈醉隐隐有动静，但没醒来，沈醉工作室的员工适时打了个哈欠。
　　乔皙见状, 体恤道：“不然你们先回去休息，这边我看着，沈导有什么问题我立马通知你们。”
　　打哈欠的员工面露难色：“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乔总。”
　　乔皙晃了晃手机：“没事，反正我也要处理其他事情。”
　　另一员工觉得沈导和工作室作为乙方, 哪有麻烦甲方爸爸守床的道理, 赶紧表明态度：“没关系的乔总，我们守在这里就——”
　　他“行”字还没出口，先前打哈欠的员工直接抢话：“那麻烦乔总了, 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说完, 把要留下来的员工连拉带拽拖了出去。
　　病房内, 留下来的乔皙没注意这些细节，剧组人多口杂，出了持械伤人这种大事, 有很多后续等着她处理。
　　病房外，被扯出去的员工不明所以：“乔总是甲方诶, 我们把甲方爸爸单独扔在病房里会不会……”
　　先前打哈欠的员工问：“知道老板为什么接《见江山》吗？”
　　被问的员工茫然地摇摇头。
　　先前打哈欠的员工又问：“知道老板为什么以前顶着个鸡窝头就能去片场, 现在一定要早起捯饬了发型才出工吗？”
　　被问的员工还是摇摇头。
　　先前打哈欠的员工提醒：“那你知道老板为什么以前不和剧组的人社交，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一秒都不多留, 现在要等制片人当然主要是乔总从星光过来一起吃晚饭吗？”
　　被问的员工仍旧摇摇头。
　　先前打哈欠的员工话到嘴边咽了下去，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俩差不多时间入职我是总监你是执行吗？”
　　被问的员工依然摇摇头。
　　“……”
　　凌晨三点, 沈醉醒来。
　　刚好处理完第二波事情的乔皙按铃叫护士来给沈醉检查，护士给沈醉加了药又叮嘱两句，带上门出去了。
　　空间重回安静。
　　浅淡的灯光给乔皙加了个清冷素色的滤镜，沈醉不动声色打量, 不想挪开眼睛。
　　乔皙平素对视线敏感，如今坐在沈醉病床边的陪护椅上，她浑然不觉般，神色没有太大起伏道：“方雨妍的律师提出私了，说价格都可以，沈导您觉得呢？”
　　沈醉道：“如果什么事都能私了的话，还要法律做什么，”他语气冷淡地补充，“严惩不贷。”
　　乔皙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乔皙一边回复律师微信一边又说：“明天放假，您刚好休息，然后看看恢复状态，恢复得好的话后天正常出工，恢复得慢的话就多休息几天，”乔皙道，“我给几个执行组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正常推进度，您看可以吗？”
　　沈醉回答乔皙时声音变为温柔：“好。”
　　乔皙继续：“你工作室的人之前一直在，刚才才被我叫回去休息一会儿，需要我发消息把他们叫过来吗？”
　　沈醉道：“不用。”
　　乔皙问：“您父母那边需要通知吗？”
　　沈醉道：“没必要。”
　　“……”
　　乔皙问话，沈醉就答，乔皙说事，沈醉应下。
　　这个流程是正常的，乔皙也把情绪藏得很好，不知怎的，沈醉就是觉得，乔皙在生气。
　　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那种……
　　接近于埋怨的小情绪。
　　沈醉回忆了一下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给方雨妍看素材，挡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昏倒之后那就更不可能了。
　　终于，在乔皙回完律师电话后，沈醉忍不住笑道：“乔总都不关心一下我吗？”
　　乔皙抬眸看向沈醉。
　　沈醉半开玩笑地：“人家从病床上醒来，旁人都是饿不饿渴不渴伤口难不难受想不想吃什么想不想做什么，深情相拥告白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现在处境差不多，”沈醉清了清嗓子，嗓音清冽矜持地，“我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关切的待遇呢？”
　　当然，不用太热烈，大家都是成年人，点到为止就行。
　　当然，如果乔皙情难自控实在热烈，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沈醉不想笑，但想象了一下相关画面，薄唇忍不住上翘。
　　乔皙看着沈醉荡漾的小表情，想到自己在病房门口已经被想完的一生，她如沈醉期待般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然后软声道：“因为晕血吗？”
　　沈醉笑容倏地僵住，之后便安分了。
　　乔皙余光一直跟着沈醉，察觉沈醉变化，心下暗笑。
　　乔皙和沈醉沟通完细节，问沈醉有没有别的需要。
　　沈醉忖道：“我想换个地方，”他拧眉道，“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乔皙也觉得医院不行，一是来往人多，医生护士保密工作不好做，二是住院时间尴尬，一两天太短，七八天太长。
　　“片场那边守着娱记，今明两天应该是回不去的，”乔皙道，“不然我给您定个酒店，”她说，“我和很多酒店老板都熟，腾个大套房应该没问题。”
　　沈醉否定：“酒店人员也杂，而且晚上没办法消杀，我不放心。”
　　乔皙想了想：“我好朋友有套大平层空着，卫生安全什么的都没问题。”
　　唐素拿了一套大平层出来做高端租赁，刚好软装完，还没住过人。
　　沈醉摇头：“不方便，万一东西丢了，”这个理由太烂，换一个，“还有就是我和助理都是渝市人，在霖城人生地不熟做什么都两眼一抹黑。”
　　乔皙想说“随时叫我”，在脑子里划了下自己家到唐素大平层的距离，悄然作罢。
　　其实乔皙猜到点沈醉心思，但不确定，沈醉把话引到这了，她半认真半试探：“不然去我家将就将就？”乔皙道，“我家只有我，虽然平常不怎么住，但卫生安保没问题。”
　　“算了，”沈醉以退为进，“你一个女孩子更不方便。”
　　要是沈醉顺势答应，乔皙或许还会拿乔，偏偏沈醉拒绝了，乔皙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他刚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却对他妄加揣测。
　　“没事，”乔皙笑，“沈导忘了吗，我来渝市的时候您也收留我了。”
　　沈醉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乔皙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沈醉漆黑邃然的眼眸泛着淡淡的笑意，言语克制：“谢谢乔总。”
　　乔皙本来绷着点温柔破碎的埋怨，转念想想，他没事就是最好的事，语气更柔软些：“不客气沈导。”
　　*
　　乔皙平常开车会连蓝牙处理工作，或者给助理打电话交代事情，随性自得。
　　从医院回湖光山色路上，不知是专心开车的缘故，还是沈醉坐在副驾，她反而不自在起来。
　　每一项操作后都忍不住想自己没违反交规吧？刚刚应该打了转向灯吧？抿着嘴会不会显得表情紧绷？可开车时笑着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应该是双手握方向盘吧？但会不会显得拘谨？单手也行？可单手的话沈醉会不会觉得她没有安全意识对她不放心？
　　乔皙想找什么话题，担心沈醉觉得她走神，又作罢。
　　偶尔，她侧脸看右边后视镜会顺便看沈醉，城市霓虹在他脸上映出一点浮而淡的光影，好看得不像样。
　　乔皙心绪如天马行空时不时看沈醉一眼时，沈醉一直看着乔皙。
　　沈醉从前对车开得好这件事毫无感觉，可能因为那个人是乔皙，所以他觉得车开得好是莫大的加分项，她换挡好熟练，她单手转方向盘的动作飒爽，怎么会有人像她这样，黑发如瀑，肌肤白皙，红唇皓齿，一切的一切，甚至连纤长手指轻敲方向盘的频率都刚好在他的审美上。
　　偶尔有一两条关心状况的消息进来，她有条不紊地回语音。
　　红唇一启一合，沈醉心口微痒。
　　乔皙实在忍不住和沈醉说一两句话，沈醉便和乔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乔皙觉察到沈醉看向左边的目光，以为沈醉在看自己。
　　她忍着点窃喜大着胆子追溯过去。
　　哦，在看窗外的夜景。
　　沈醉看到乔皙顺了下自己的目光，声线温润如潺泉过青石：“很漂亮。”
　　乔皙掩下小小的失落，大方回复：“霖城这片夜景是很漂亮，很多电影和剧都来取过景——”
　　“我说的不是夜景。”
　　乔皙心弦轻荡循声偏头，蓦地撞入沈醉温然裹笑的目光。
　　*
　　半小时后，湖光山色某独栋别墅主灯亮起。
　　和沈醉水云间那个舒适智能、极具品位、人去了就不想走的家不同，乔皙的家透露出一种常年不住人的、冰冷僵硬的贵。
　　花都是假的，茶几上散着没来得及整理的文件，没拆的快递在阳台堆成山，各种新款包包好似被主人从防尘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在客厅一角。
　　乔皙想给沈醉准备点温水，却发现自己不会用净水器和直饮机。
　　乔皙满脸尴尬：“我在家的时间不多。”
　　沈醉不戳穿她，他长手越过乔皙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净水器和直饮机“嗡嗡”着开始工作。
　　乔皙不自然地碰了碰鼻子。
　　沈醉悄然弯弯唇角。
　　乔皙又想着给沈醉煮点面条之类的东西，一方面沈醉很久没进食，面条暖胃养生，另一方面煮面简单快捷，有手就行。
　　结果水都烧开了，乔皙还没在柜子比东西多的厨房找到任何可以煮的东西，哪怕一包方便面。
　　乔皙好气又好笑，问沈醉想吃什么，她来点外卖，沈醉说都行。
　　可当乔皙打开外卖软件，看着清一色的烧烤炸串，绝望从心而生。
　　沈醉心态没崩，关了厨房火：“不然乔总把手机给我我自己看？”
　　乔皙从善如流把手机给沈醉，沈醉随手点。
　　乔皙想不出大半夜有什么东西是沈醉这个病号能吃的，但也没问。
　　沈醉点完，把手机递给乔皙，乔皙在倒热水没手。
　　“119911，我所有密码都是这个，我生日119加我爸爸生日911。”
　　沈醉怔一下，尔后一边输入一边笑：“乔总不怕我把你全部转给自己吗，骗财骗色。”
　　乔皙端着两杯水从厨房去客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谁骗谁还不一定。”
　　沈醉跟着乔皙出厨房去客厅：“我密码也都一样，以前是103121。”
　　乔皙道：“我知道1031是你生日，21是？”
　　沈醉道：“名字缩写在全键盘上对应的数字。”
　　乔皙笑道：“有意思。”
　　沈醉道：“不过现在改了。”
　　乔皙抬眉，却没问。
　　沈醉道：“212119。”
　　乔皙反应素来快，如果“21”是沈醉，“119”是自己生日，那“212119”是……
　　乔皙耳廓染着点粉，故意问：“如果21是沈导的话，那2119是什么意思啊？”
　　她语气无辜，狡黠中带着点勾人的味道。
　　沈醉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同样故意地“啊”了声，拖着散漫笑音：“我不知道，我随手敲的。”
　　乔皙觉得沈醉很坏，水递到他跟前忽然又不想递了。
　　不会说话就渴着，挺好的。
　　沈醉嘴没长好但手长好了，他圈住乔皙纤细的后背把她连人带水杯朝自己身前轻轻一推。
　　温水在玻璃杯中摇来撞去溅出剔透水花。
　　乔皙险些撞上沈醉受伤的胸膛。
　　乔皙想说沈醉没有自知之明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抬头已是脸红耳热。
　　沈醉就是个做事不讲章法的人，管什么伤口，管什么裂开，看乔皙又恼又羞，他偏笑着从乔皙手中拿过水杯。
　　看，他还是喝到了。
　　*
　　乔皙就着助理的远程辅助在储物室给沈醉找一次性洗漱用品时，忍不住后悔。
　　自己刚刚怎么就走掉了呢？
　　自己应该在他喝水后就着他水杯喝一口再把水杯放他手上，这样才算不落下风！
　　乔皙不想落下风，越想越生气。
　　只是旁人生气暴躁，乔皙生气脸红。


第36章 三分甜9   她真的好甜啊。
　　深夜外卖送得快, 乔皙刚在助理语音指导下在储物室找到一次性洗漱用品送到沈醉要住的客房，“叮咚”，门铃响了。
　　乔皙从客房到客厅, 沈醉已经接下外卖送走小哥。
　　满满五大袋。
　　乔皙对此充满好奇。
　　待她帮沈醉，不对，是和沈醉一起把外卖拿进厨房后，守着沈醉一袋一袋拆。
　　第一大袋和第二大袋是锅碗瓢盆, 第三大袋是胡椒酱油盐等调味品, 第四大袋是一只三黄鸡、排骨、猪肚和菇类小菜，这些乔皙都能理解，沈醉要亲自动手做宵夜, 当沈醉拆开第五大袋——一个崭新锃亮的电饭煲——乔皙真的惊了。
　　“我不是说不该买的意思, ”乔皙斟酌措辞, “只是一顿宵夜这么精细齐全有点大费周章？我平常也不会做饭，感觉用不到。”乔皙说。
　　“你都说了是感觉，你不做有人做。”沈醉笑着回。
　　沈醉好像什么都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乔皙抬眼看到沈醉唇角愉悦的弧度，耳根子微热。
　　沈醉在厨房的熟练程度不亚于片场, 拆食材、切整、烧水焯水, 所有的动作都流畅且富有美感，乔皙想帮着做点什么, 但感觉自己帮什么都是在帮倒忙，无奈之下, 她厚着脸皮：“不然我在门口帮你加加油？”
　　沈醉笑：“好。”
　　*
　　人在深夜好像很容易心猿意马。
　　乔皙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沈醉下-海绝对头牌的背影，看着灶台上被抽油烟机吸走的袅袅热雾，鼻尖嗅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香，她忍不住想, 会做饭的男人真的好帅。
　　又觉得这个命题是错的。
　　首先她不喜欢厨师，其次，她之前遇到其他会做饭的合作方也不觉得帅。
　　那是会做饭的沈醉很帅？
　　乔皙想了想，好像也不准确，沈醉温柔绅士体贴、做事有分有寸，才华横溢骄傲潇洒，他好像会发光，而做饭只是光源中那么一道细微的芒。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让她很讨厌，有时候又让她很喜欢。
　　可就算是讨厌，他让她讨厌的地方都刚好在她的审美上。
　　沈醉把用电饭煲煨熟的排骨和猪肚加进鸡汤开始焖：“这个锅不错，再等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乔皙道：“好。”
　　她抿抿唇，悄然将一楼冰冷的白炽主灯换成了很有氛围感的暖光。
　　*
　　沈醉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二十分钟当真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
　　沈醉把砂锅端到餐桌上，乔皙取来碗筷和汤勺，沈醉揭盖洒葱，浓郁香气瞬间缭绕。
　　乔皙从前吃饭带着果腹的意味，自从尝试过沈醉的手艺，她会用艺术来定位这鸡汤。
　　食材在自身香气没被掩盖的基础上混合进其他的香，所有香在“1+1>2”的规则下充分弥漫，每一缕都好似装着小钩子，精准地钩在乔皙味蕾上。
　　沈醉先给乔皙盛了一碗，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啜一口：“还行，没有很完美，但可以将就。”
　　乔皙用澄澈缀光的眼眸看着沈醉：“沈导的手艺怎么都不会差。”
　　沈醉笑：“是乔总足够包容。”
　　乔皙跟着沈醉翘了翘嘴角。
　　沈醉喝，乔皙看着，沈醉眼底漾笑。
　　沈醉快喝完了，乔皙还看着，沈醉道：“味道很差吗？”
　　应该不会吧。
　　不过乔皙不喜欢的话，他可以重新做。
　　乔皙看懂了沈醉的眼神。
　　“当然没有，”她笑着说，“只是不敢喝。”
　　沈醉问：“为什么不敢？”
　　乔皙脸上挂着最单纯无害的表情，语气也是温软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要是我一喝就爱得不行，以后想喝却没得喝，我会很不习惯的，”乔皙眨了眨眼，“经济学上有个经典的宿钱效应，讲的就是从未得到的痛苦远小于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她振振有词又很故意，“所以我这叫为了避免将来更大的痛苦而忍耐现在的微小痛苦。”
　　沈醉视线落进乔皙漆黑清亮的眼，笑道：“现在不用忍耐，以后也不会痛苦，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喝，就会有。”
　　明明是乔皙话里有话试探沈醉，一下子，试探的人变成了沈醉，被试探的人变成了乔皙。
　　为什么有？怎么有？
　　要是她天天想喝，他岂不是要天天来她家？
　　天天来还要走吗？当然要住下。
　　乔皙越想越不成样子。
　　可她真的好喜欢啊。
　　喝完汤，两人身上都泛起舒服的暖意。
　　乔皙不会用自己家的洗碗机，还是沈醉几下点开控制面板把锅碗放进去。、
　　收拾好厨房后，乔皙带沈醉去客房。
　　她给沈醉拿了新睡衣：“这是我爸爸留在这的，码有点大，不过一次都没穿过，我刚洗了烘干。”
　　沈醉打量着冰冷豪华的客房，笑道：“好。”
　　乔皙又带沈醉去洗手间：“淋浴室的东西都是新的，都可以用，其他的在洗手台上。”
　　沈醉大致看了下：“好。”
　　乔皙又把沈醉带去一个地方：“哦，”她自己先反应了一下，“这应该是衣帽间，沈导要多住几天的话，可以让工作室的人把衣服送过来挂到这。”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沈醉先觉得乔皙的“应该”有点可爱，然后有了乔皙邀请自己多住几天的猜想，眉眼都裹着荡漾。
　　衣帽间是旋转柜门，带自动杀菌功能，乔皙东碰西碰转了好几圈，新奇感才下去。
　　“我之前都没注意过。”她尴尬地吐了吐舌。
　　沈醉笑：“说明乔总有条件包-养我。”
　　乔皙想象过很多次关于沈醉同款小鲜肉的事情，梦想乍地照进现实，她有点高兴：“真的吗？”
　　沈醉好笑：“你还真的想过。”
　　乔皙害臊但脸皮厚：“沈导这么好，想想怎么了？不可以吗？”
　　沈醉就喜欢乔皙的理直气壮，狭长的黑眸漾着透光：“当然可以，”他说，“你做什么都好。”
　　乔皙嗔道：“花言巧语。”
　　沈醉抱屈：“一片真心。”
　　乔皙明明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大制片人，此刻，在衣帽间一隅忍不住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乔皙带沈醉把衣帽间看完后带着沈醉朝外走。
　　乔皙走在前，沈醉走在后。
　　乔皙手握上衣帽间门把，忽然停下。
　　沈醉跟着停下。
　　乔皙转身看向沈醉，终于问出在心里想了很久的问题：“为什么要帮我挡？”
　　拽她的第一下可以说是见义勇为，那帮她挡住的第二下呢？
　　乔皙褪下嬉笑和客套，眼神专注而认真。
　　沈醉看着乔皙水眸里的自己，没有回答。
　　乔皙接着道：“幸好方雨妍是个女生，力气不大，幸好刀子没有很长很尖，伤不到很深，要是……”
　　乔皙说出了一个假设词，自己却不敢想下去。
　　乔皙视线倏地别离沈醉。
　　沈醉却仍看着乔皙。
　　和之前很多次乔皙先别开视线一样，沈醉目光温柔而恳切。
　　短暂的安静加剧了心跳。
　　沈醉出声打破。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很多事都很反常？”他朝前一步，隔乔皙近了些。
　　乔皙垂眸“嗯”了声，很轻很细。
　　沈醉道：“接《见江山》反常，给你发消息反常，说话反常，挡刀反常。”
　　乔皙看着两人快抵在一起的脚尖，再应一下：“嗯。”
　　“这一切的反常是基于我只是你想敲的乙方，你是需要我的甲方，”沈醉说，“如果你把这一切放到另一个大前提下，非但不反常，还会很合理。”
　　沈醉靠得太近，近到乔皙能闻到他身上曾在自己身上出现过的清冽木质香，听到他的心跳呼吸。
　　她的心跳和呼吸也被弄得乱乱的：“什么前提？”
　　她再次看向沈醉，脸颊酡红，一双眸子亮得像趟水一样。
　　沈醉喉结伏动，嗓音如眼神般温缓但确切：“虽然听上去打脸扯淡甚至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乔皙，”他眼睫颤着，喉咙再动，压抑着快得好似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沈醉面上矜持清贵，耳后却染上了淡淡的红。
　　他喜欢乔皙，很确定。
　　乔皙对他有好感，也确定。
　　但他不确定乔皙的好感是喜欢是兴趣还是一时兴起。
　　他当然害怕告白被拒绝，但比起拒绝，他更怕乔皙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大不了被奚落，大不了被开玩笑。
　　那又怎样。
　　他就是喜欢她。
　　无所谓脸面，也无所谓道理。
　　乔皙也一样。
　　她喜欢沈醉，很确定。
　　沈醉对她有好感，也确定。
　　之前乔皙并不确定沈醉的好感是喜欢是兴趣还是仅仅的一时兴起，但后来，在很多反常之下，在他近乎下意识替她挡刀那一下，那些原本飘在空中的粉色气球被她逐个攥在手心里。
　　听到沈醉的喜欢，她很开心，可她没有说拒绝地“谢谢”，也没有表达自己的喜欢，而是不太满意地问说：“沈导命这么多吗？只是好像有点喜欢就可以挡刀子啊。”
　　乔皙矫情得要命。
　　于是沈醉连最后那点脸面都不想要了，从善如流地纠正自己的说法：“不太确定，所以保守了一点，”他说，“真实状况是很喜欢，我很喜欢你。”
　　沈醉说完，俊脸快红透了，但他看向乔皙的目光仍直白又大胆。
　　他想要一个确定。
　　乔皙同样直白又大胆地看着他，顶着红透的脸，她语气故意又分外勉为其难：“好像和我一样，”然后轻攥着他衬衫衣领，小心又主动地踮脚去吻他。
　　沈醉眸色划过怔然、明了等诸多表情，最后是愉悦和满足，他有伤口，但不觉得痛，只觉得浑身泡在了蜂蜜罐里，口中还含了块蜜糖。
　　乔皙亲得没什么章法，沈醉也毫无吻-技可言，偏偏两人都有着绝顶聪明的头脑，感官溺着溺着，忽然就有了章法。
　　缠绵吻罢，占下风的乔皙又恼又羞。
　　沈醉单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明明占尽了便宜，嘴上还绅士有礼：“抱歉，刚刚没忍住，”他微哑的嗓音宛如小锤子，一下一下朝乔皙脆弱薄透的耳膜里敲，“所以是女朋友了吗，乔小姐？”
　　乔皙心里说着无数个“是”，嘴上却故意：“说实话，我还没准备好。”
　　沈醉礼貌地等她说完，倾身准确地吻在她唇上。
　　吻罢，沈醉再问：“所以是女朋友了吗，乔小姐？”
　　乔皙再落下风，整个人都失去力气地虚倚在沈醉手上，偏偏嘴上厉害：“沈先生听过一句话吗，强扭的瓜不甜。”
　　“嗯。”
　　沈醉耐心听她说完，再次倾身吻下。
　　吻罢又问：“所以是女朋友了吗，乔小姐？”
　　乔皙脸红得和熟透的苹果一样，还是傲娇：“我们要正视从合作方到情侣的时间磨合。”
　　“好。”
　　沈醉再吻。
　　吻罢再问：“所以是女朋友了吗，乔小姐？”
　　上扬的尾音带着春风般的荡漾。
　　乔皙整个人仿若化作一团粉色云絮，只想蜷在沈醉指尖，可她昂着精致的下巴，耍着从未有过的小脾气：“事情都讲究过程，你只说喜欢我，还没邀请我做你女朋友，我说喜欢你，也还没邀请你做我男朋友……”
　　乔皙又羞又甜又自觉气场无敌，殊不知露出来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沈醉也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他状若顺从地听着，听着听着，他长指扶着她纤长脖颈，暧昧缱绻逐吻而下。
　　衣帽间的声控灯灭了，又亮起，又灭掉。
　　两人呼吸起伏清晰。
　　“所以是女朋友了吗，乔小姐？”低哑的嗓音裹着闷闷的笑意。
　　在式微的喘-息中改了口，声音如红透的肌肤般软得快化掉。
　　“是了……”
　　沈醉从前觉得乔总天纵双商大杀四方美好灿烂。
　　如今觉得自己女朋友天纵双商大杀四方美好灿烂还可爱傲娇。
　　他看她看得不舍得挪开眼，抬指轻按着她莹润的唇瓣，低头又亲一下。
　　她真的好甜啊。


第37章 三分甜10   我也爱你。
　　沈醉跟着乔皙从客房回主卧时, 找的理由是：“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心情会变好，心情变好了伤口恢复得就快。”
　　沈醉语气过于认真，乔皙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真的, ”沈醉煞有介事点点头，“你不信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好得更快。”
　　乔皙忍笑放沈醉进了主卧，嘴上却说：“我才不要。”
　　沈醉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既然乔皙不亲他, 他便给出另一个等质方案：“我亲你也行，效果一样。”
　　沈醉说着，又把乔皙抱住亲了亲。
　　乔皙傲娇地：“有完没完了。”
　　可她动作在回应, 眸底还荡着笑。
　　乔皙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睡, 她睡眠质量并不好, 大多数时候睡得浅、多梦、易惊醒，要是精力没用完就躺上-床，还会习惯性失眠。
　　乍地多出个沈醉, 她以为自己会排斥抵触睡不好，大抵沈醉怀抱温暖, 大抵白天经历了太多事情精力早已透支, 她睡得异常安稳，呼吸均匀而绵长。
　　可能是晕血时睡了几个小时, 沈醉没什么睡意，他抚着乔皙纤薄轻窄的后背, 想到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总是面面俱到，她总是无懈可击，她说话做事总是笑着看似发自内心其实深思熟虑。
　　她走得太快站得太高, 所有人都叫她乔总，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可说到底，她也是个有小情绪需要照顾需要宠爱的小姑娘。
　　不过没关系。
　　以后你有我。
　　沈醉掩下心疼，满眼爱意怜惜地在她额角轻烙一吻。
　　月亮从云层中探个脑袋尖出来正好看到，羞得躲了回去。
　　*
　　第二天天气很好，乔皙醒来已经是下午，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到房间里。
　　乔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坐起来靠在床头发懵。
　　沈醉听到乔皙起床的动静，端着昨晚外卖买的大托盘进来。
　　乔皙赶紧给沈醉腾开床头柜，沈醉给乔皙递了杯温蜂蜜水：“至少喝一半，暖胃。”
　　乔皙还没完全清醒，懵懵地、听话地接过杯子抱着喝了一半。
　　乔皙把杯子递给沈醉，沈醉给乔皙递了碗小馄饨：“馅是虾滑蟹黄加小蘑菇，虾滑蟹黄都是今早送来的虾蟹做的，好吃又新鲜。”
　　乔皙吃一口，果然嫩而不腥，肥而不腻，虾蟹本身的香味裹着点不知名的植物香伴着肥美的汁液弥漫在唇齿间。
　　“好好吃。”乔皙味蕾和心花一同怒放，一口接着一口。
　　沈醉看乔皙吃得开心，笑得愉悦又高兴。
　　乔皙把馄饨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了，才意犹未尽地把碗递给沈醉，沈醉又给她端来个小碟子。
　　“名字有点长，咸蛋黄牛油果绿豆软梨酥，低糖健脾。”
　　长名字的甜点翠色-欲滴花纹精致，最顶上那点乳白色奶油分外勾人食欲，好像在说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乔皙食指大动，拿起来直接整个放嘴里。
　　酥香甜软！
　　她满足地眉眼弯成了月牙。
　　沈醉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笑着抬手轻轻戳。
　　女朋友好可爱啊。
　　乔皙吃舒服了，瞌睡也醒了。
　　她看到站在旁边的男朋友，骤地想到什么：“不对，”她反应过来，“到底我是病号还是你是病号？”
　　沈醉越看乔皙越喜欢。
　　“对哦，”他顺着乔皙话道，“我是病号，”说着，笑着掀开乔皙身边的被子，“那我也躺到床上吧。”
　　“……”
　　乔皙从前觉得沈醉很大度，对很多事情都不计较。
　　可仅一个早晨，沈醉就让她知道了，他哪是不计较，他是君子报仇三个月不晚。
　　乔皙顾及沈醉伤口处处让着他，偏偏沈醉边亲边学乔皙曾经说过的话。
　　“沈导我好喜欢你。”
　　“沈导让我做你女朋友行不行。”
　　“一见钟情才华横溢的乙方。”
　　“沈导我在追你。”
　　“……”
　　还有最要命的。
　　“小笨蛋老公亲亲。”
　　乔皙白皙脸颊红红热热，讨饶声又轻又细地传出被子：“错了错了。”
　　同在被子里的沈醉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欺负乔皙的意思，很有悔意地安抚：“小笨蛋老婆亲亲。”
　　又亲了一下。
　　乔皙娇嫩的鼻尖皱了皱：“我不是笨蛋。”
　　埋怨软得像撒娇。
　　沈醉哄着：“好好，你是宇宙第一聪明。”
　　乔皙秀气的眉头拧了拧：“幼稚。”
　　沈醉故作认真：“不许这么说我女朋友。”
　　好一招移花接木替换目标！
　　乔皙不满娇嗔：“沈醉。”
　　“哪里说错了吗，”沈醉疑惑，不过乔皙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当即反思，“我想想啊，那换一下，”沈醉很讲道理地征询乔皙意见，“不许这么说我老婆？”
　　乔皙恼羞地：“我们还没合法化！”
　　一点微光透过细隙照进被子，沈醉眉眼都缀着一层亮：“既然乔总这么急，那我们今天就去？”
　　乔皙浑身都红透了，她觉得沈醉不成体统，偏偏心里有点喜欢，说不出拒绝，那索性不说话。
　　沈醉见乔皙没应话，换了个时间：“那明天？”
　　乔皙已经分不清肌肤上滚烫的热来自自己还是沈醉，娇喝了他的名字：“沈醉！”
　　“好好，错了，不说了。”沈醉停下挑弄，笑着克制地抱紧了她。
　　掀开被子时，两个人的脸都又红又烫。
　　乔皙小心翼翼掀开他衣服看了眼他伤口，没裂，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地。
　　她好讨厌他，可又好喜欢。
　　乔皙朝他身上靠得更紧些，嘴里嘟嘟囔囔。
　　他好烦啊。
　　沈醉没听真切，微哑的声线如青石磨地：“皙皙在说什么？”
　　“在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醉吻了吻她柔软的发顶，嗓音裹着低低的笑：“我也爱你。”
　　“……？”


第38章 三分甜11   明明嘴比话甜。
　　一般来说, 剧组发生意外事故后，由着导演和制片脸色差，全组氛围的情绪都会低落一段时间。
　　《见江山》却没有。
　　相反, 乔皙和沈醉两人积极向上，面若桃花。
　　众人情绪跟着主心骨走，自然也积极起来。
　　只是积极之余，导演组的人发现乔皙来剧组的频率比之前高太多。
　　之前两天来一次, 现在天天来。
　　沈醉伤好了从某个不知名地方搬回酒店, 乔皙甚至也住回了沈醉套房隔壁的套房。
　　庆祝沈醉痊愈的午宴是乔皙攒的。
　　众人提前到了乔皙订好的包厢，乔皙安排菜先上了，她人还在路上。
　　副导演难得抓住乔总制片没监督沈导工作的空当, 小心翼翼问沈导：“我们应该没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进度正常, 没有水戏, 也没乱改剧本啊。
　　为什么甲方爸爸总来片场盯着他们？
　　沈醉余光瞥了眼自己身边的空位，“哦”了声，揣着明白装糊涂：“可能《见江山》比较重要。”
　　乔皙声音比人先到, 踩着高跟鞋言笑晏晏。
　　“可能《见江山》的人比较重要。”
　　姿态婀娜地在沈醉身旁落座。
　　副导演受宠若惊：“第一次有甲方爸爸对我们导演组说这样的话，太感动了, ”副导演来戏道, “我等愿意为了乔总刀山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乔皙连连摆手推脱：“法治国家不至于不至于。”
　　从雪听了一半，争宠道：“人乔总哪在说你, 明明在说演员很重要。”
　　副导演怼从雪：“影后不知道谦虚，”因为太熟了所什么话都敢说, “传出去会被说耍大牌的。”
　　“耍就耍，我本来就大牌，”从雪道，“你让乔总自己说。”
　　乔皙笑靥如花：“影后这是在逼我端水啊。”
　　乔皙说着, 当真从桌上端起一杯水来敬向大家。
　　“哈哈哈我等都是千年妖怪，乔总才是万年如来。”
　　“哈哈哈建国后不许成精。”
　　“……”
　　饭桌上有说有笑，聊得热火朝天。
　　饭桌下，沈醉无声牵起乔皙的手，乔皙仿若在对桌上人笑，小指却在沈醉掌心轻挠了下。
　　饭局还没散，乔皙和沈醉就先离了场。
　　从雪看着乔皙和沈醉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女人第六感被敏感地触到，她压低声音问副导演：“你有没有觉得沈导和乔总气氛不对？会不会有点什么……”
　　从雪眼神狂眨暗示。
　　副导演想起：“乔总经常半夜把沈导叫去训话，好几次在电话里连名带姓吼沈醉，凶得哟……”
　　副导演吓得打了个冷战。
　　从雪半信半疑：“真的？”
　　副导演信誓旦旦：“我骗你干嘛。”
　　“……”
　　由着沈醉和乔皙在片场小动作太多，剧组之前还有点关于两人的桃色传闻，如今经副导演一澄清，彻底没有了。
　　同一时间，乔皙和沈醉在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开始了下午茶。
　　乔皙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很像早恋时在上课时间和不良少年男朋友溜出去玩或是把孩子抛在家的父母。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她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眉眼却弯弯的，毫无愧疚之意。
　　沈醉揽着乔皙给她喂了块小点心。
　　“还好吧，”他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我眼睛不好，不能呆在灯泡太多的地方。”
　　乔皙嗔：“你很坏诶，导演组为你刀山火海肝脑涂地的，你竟然……？”
　　沈醉揉了揉女朋友柔软的发顶，噙着笑：“乔总不也一样？”
　　*
　　当晚，乔皙本来要留在剧组，奈何吴霜临时通知了个《长相忆》的剧本会，乔皙只得赶回星光。
　　人设、大纲、基础点等细节对下来，乔皙结束会议离开星光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乔皙浑身疲惫，给沈醉发了条消息，便从星光驱车回了湖光山色。
　　半小时后，沈醉给乔皙回了电话。
　　乔皙车刚开进小区：“不是八点半收工吗？拖了一个小时？”
　　电话那头的沈醉：“有提前有延后很正常。”
　　乔皙笑：“提前要提倡，延后要反思。”
　　沈醉也笑：“拥有一个甲方爸爸当女朋友是什么体验？答，电话开头永远在谈工作上的事。”
　　乔皙巧笑：“我喜欢你。”
　　很好，很直接，很会扭转局面。
　　沈醉笑意更大：“我也喜欢你。”
　　“……”
　　乔皙和沈醉都是追求效率的人，乔皙是高KPI的信徒，沈醉则出于怕麻烦，早解决早完事。
　　恋爱后，两人都仿佛变了样。
　　片场的云能聊上两句，剧组的盒饭能聊上两句，乔皙的会能聊上两句，甚至连吴霜闺女给吴霜买了件水粉色衬衫两人都能讨论半天。
　　乔皙有点嫌弃：“你好无聊。”
　　沈醉声音藏着止不住的笑：“我就想和我女朋友说话，你管得着？”
　　不错，很硬气。
　　乔皙点头：“管不着，”转笑，“我也想和我男朋友说话。”
　　沈醉故意逗她：“只是想说话吗，”低声带着引-诱的味道，“想不想做点什么？”
　　乔皙耳根微热，当真如副导演说的那般连名带姓：“沈！醉！”
　　只是声音甜得能掐出水来。
　　“好了好了不闹了，”沈醉万分愉悦地给自己女朋友顺毛，“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
　　乔皙懒得下地库，把车停到了花园：“还没，”她嘟囔道，“本来说请《长相忆》编剧吃个饭，结果编剧老师家里临时有事，就约了下次，”生活不易，乔皙叹气，“我好饿，可我不知道吃什么……”
　　乔皙很想沈醉，电话那头沈醉的声音仿若出现在她耳边：“那你闭上眼，然后数一、二、三。”
　　“我才不要，”乔皙软声，“要是你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很失落。”
　　沈醉的时间表都是先给乔总制片过目，乔总制片过目了才送到沈醉手上调整。
　　沈醉刚收工，要复盘，要给男女主讲戏，要和导演组开会，明天一大早还要出早工，怎么可能从片场匆匆赶过来又赶回去，又怎么可能立马出现在她面前。
　　沈醉道：“乖。”
　　乔皙又“哎”了声，摒弃了从前的务实作风，无奈且拿男朋友没办法地闭上了眼。
　　“数一。”沈醉温柔地诱哄。
　　乔皙听话地：“一。”
　　“数二。”沈醉声音更柔了些。
　　乔皙轻声：“二。”
　　“数三。”沈醉声音真的好近，近若咫尺。
　　“三。”
　　乔皙数完睁眼，便见花园外自己先前没注意到的后方小路起了团亮。
　　亮下停着辆越野车，中门敞开，宽阔的后排空间放着一张小巧精致的实木桌子，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车厢灯光是温暖的昏黄，自内而外地弥漫。
　　沈醉倚门而站，双手插袋笑着看向乔皙时，整个人都有种温暖的味道。
　　乔皙从前很少有“家”的概念，她大部分时间在剧组，小部分时间在出差，更小部分时间回这里或者那里的房子，也就比酒店套房面积大些，是个有所有权的、落脚的地方，但绝对称不上家。
　　她没有，也不渴望，只觉得人无完人，事业顺利，其他随缘就好。
　　现在，随着沈醉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随着沈醉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家”的意象里。
　　乔皙只感到心里缺了一块的地方好似被人按了块糖，刚刚好地补全形状，刚刚好地又甜又麻。
　　乔皙掩下眼眶热雾，笑着走向他，走着走着近乎小跑。
　　沈醉在原地张开双手，眉目温润蕴笑地深抱住她。
　　*
　　灯影幢幢，夜蝉噪静。
　　乔皙连把菜端进家都没等得及，开开心心地坐在车上吃，沈醉也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他在片场吃过了，便开开心心地坐在乔皙身边看她吃。
　　糖醋排骨，甜香流油，国宴水准，麻婆豆腐，鲜嫩麻爽，堪称典范，最绝的是雪菜黄鱼天山白雪鲫鱼汤，肥美不腻，浓香满口。
　　乔皙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满意收手。
　　沈醉抽纸抬手给她把嘴擦了：“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乔皙满意：“完全没有。”
　　沈醉笑。
　　乔皙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收工也不早，怎么就有时间做啊？”软声软气的。
　　沈醉熟练地把碗筷桌子收了：“汤是拍晚戏之前炖的，想着给你当宵夜，结果那俩小孩状态好收得早，所以又炒了两个菜。”
　　沈醉收好，乔皙拿湿纸巾给他擦了手。
　　她在沈醉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靠在沈醉怀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明天早上六点出早工，从这里回去至少四十分钟，你五点就要起床。”
　　“四十分钟又不是四百年，”沈醉长指绕着乔皙柔顺的发丝，“你饿不饿比较重要。”
　　乔皙心里涌出汩汩甜甜的暖流，嘴上说的却是：“好奇怪，人家的爱情是山盟海誓，我们的爱情是甲方乙方，是好好吃饭，还有什么？”
　　乔皙忽然忘记了。
　　沈醉笑着提醒：“天天见。”
　　乔皙想起来了：“那我出差了怎么办？”
　　沈醉捏了捏她白腻柔嫩的耳廓，笑道：“天天见不是每天都要见，是你白天想我，我们就白天见，你晚上想我，我们就晚上见，只要你想我，我们就可以见。”
　　乔皙笑容藏不住：“那我不想你呢？”
　　沈醉抬眉笑道：“那我就好好拍戏，等你召见？”
　　沈醉说的是实话，他是个极爱自由的人，爱到他眼里的爱从来都是基于独立和分享，而非纠缠和捆绑，比起患得患失以爱情为中心，他更喜欢对方以对方为中心、爱情如冠冕的状态。
　　乔皙刚好是个极自我又极固执的人，从前不愿恋爱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愿违背本性去做一些看似常规其实是女方在迎合的事，比方贤良淑德，比方维系关系，比方如同唐素般回归家庭，她就是发自本心地热爱工作，所以希望对方尊重她的热爱。
　　刚刚好，沈醉遇到的是乔皙。
　　刚刚好，乔皙遇到的是沈醉。
　　什么叫天作之合，自己和沈醉就叫。
　　什么叫天赐良缘，自己和沈醉就叫。
　　乔皙“嘤”了一声，朝沈醉怀里靠得更紧一些：“你要是没有这么好，我可能只是喜欢你，可你这么好，我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
　　乔皙是个天赐头脑的人，万事一学就会，包括在男朋友面前越来越嗲的撒娇。
　　沈醉很吃乔皙这一套，偏偏也学了乔皙的故意。
　　“画饼那一套对下属就好了，别对我，”沈醉哂然，“没诚意。”
　　“哪有，”乔皙不承认，顶着绯色的笑脸但也愿意沟通，“那你说，要怎么才算有诚意。”
　　沈醉黑眸漾笑地凝看着乔皙：“明明嘴比话甜。”
　　乔皙猜到了。
　　她也不扭捏，昂着愈红的小脸去亲她，只是她总不安分，不小心一偏，亲到了他唇角。
　　她眼眸灿如星辰，嘴上则“哎呀”一声：“天意如此，下次再好好亲。”
　　还故意把手虚挡在沈醉唇上。
　　就想逗他，就想和他闹，就想看他有点脾气又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模样。
　　车厢温度和灯光都微暖，乔皙靠在沈醉怀里，两人呼吸和心跳缠着，接触的肌肤稍稍发烫。
　　沈醉作为乙方对甲方爸爸女友素来百依百顺。
　　既然她说天意如此，下次再好好亲，他也不强求。
　　他只是鸦羽般的长睫垂颤，然后轻握住她虚挡在他唇上的手，缓慢舒展。
　　他衬衫领口是敞开的，她小指指尖刚好碰到他细微伏动的喉结。
　　骤一下，乔皙眼神还是清澈的，脸却红得要滴出血来。
　　他再摩挲，她无名指指尖刚好抵在他线条硬朗的下颌。
　　乔皙耳朵也红透了，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沈醉笑意愈深，带着她的手缓缓摩他的唇。
　　唇红指白，唇冷指烫。
　　将碰未碰，若即若离。
　　乔皙眼睫颤得厉害，细软的喉咙滚了又滚。
　　“皙皙说什么都对。”
　　嗓音如砂纸般低缓用力地摩在乔皙心口。
　　他深邃蕴笑的黑眸带着“我很听话、我没亲”的引诱，薄唇启合，慢条斯理又状若无意地将她指尖轻含进嘴里。


第39章 三分甜12   她站在那，我就爱她。
　　晚春初夏的夜雨来得很急很快, 偏偏雨丝细细的、柔柔的，时而在空气中织成绵软的雨雾，给湖光山色高低错落的花草树木上笼上一层微热的、湿润的亮, 时而风来雨歇，水雾在低矮翠绿的灌丛叶片上凝结成珠，水珠将滚未落，借着路灯昏色的晕, 折射出浅浅的、暧昧朦胧的光泽。
　　草地是泞的, 放线菌特有的清新和定制调陈的暗香混合在一起，呼吸都变得滚烫而不自禁。
　　乔皙起初是有掌控欲的，沈醉也很会臣服, 只是他越顺从, 乔皙越觉得他在欲擒故纵而自己难以自持。
　　乔皙学习能力很强, 几乎当场就会了，她想用沈醉的方法还治沈醉，殊不知沈醉沉着笑意、蓄谋已久在等她。
　　雨在路灯下晃出影影绰绰的亮线。
　　下得噪鸣的昆虫都收声了。
　　才停。
　　乔皙靠在沈醉怀里, 手指和沈醉的有一下没一下胡乱缠着。
　　乔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沈醉另一手将她揽紧了些：“等你睡着我再回片场, 安心睡吧。”
　　不施粉黛的乔皙肌肤清透, 粉润的唇撅着嘟囔。
　　沈醉凑近了些，才听她怀疑他伤口深浅, 质疑他之前装病蹭住。
　　沈醉抬指刮了刮她娇嫩的鼻尖，好笑：“可是是你亲自送我去的医院, 皙皙。”
　　“好嘛。”乔皙朝沈醉怀里蹭了蹭，用不成调的音节撒娇不想沈醉走，想他也休息一会儿，她记得白天的戏, 都是小分场，他可以不在，可她实在太困，说不出话。
　　沈醉从乔皙简单的音节理解了乔皙的意思，给司机发了条信息，笑着抱着乔皙睡下。
　　室内氛围温馨，时间绵长。
　　室外日光渐起，车水马龙，城市陷入惯常的喧嚣忙碌中。
　　*
　　下午一点，《见江山》剧组。
　　副导演给演员们讲戏的时候四平八稳波澜不惊，回到监看棚却是左看右看，坐立难安——
　　早上，他一醒就收到了沈醉发来的微信，四个字，有事晚点。
　　副导演当沈醉要出去吃早饭或者去医院复查，加之今天戏份轻散，倒也没在意。
　　上午九点，他发微信问沈醉“在哪”，对方没回。
　　上午十点，他给沈醉打电话，对方没接。
　　后来，他抓到沈醉助理问沈醉去向，沈醉助理表示沈醉昨晚就开车出去了，之后就不知道了，副导演问沈醉昨晚开车去哪了，助理道自己也不知道。
　　副导演一听，心里更火急火燎了。
　　是乔皙求着沈醉签的《见江山》不假，可进组之后，乔皙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甲方爸爸。
　　全剧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乔皙让向东，没人敢向西，乔皙让向南，没人敢向北。
　　虽说乔皙今天也没到，但保不齐马上就到。
　　虽说今天戏份没沈醉也行，但要是乔皙到了沈醉还不在，副导演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
　　“迟到早退”“玩忽职守”“肆意妄为”……
　　乔皙情商很高，不会直接说，但她一定会把这些罪名裹上一层厚厚的糖衣扣到沈醉脑袋上去。
　　沈醉平时看着温柔平和，骨子里却恣肆骄傲。
　　他哪里受得了乔皙这种阴阳怪气，当即回怼。
　　乔皙可能打好了“先挂沈醉名字骗二复骗平台事后再打官司付侵权费”的主意，坚定认为沈醉作为剧组表率不该迟到，哪怕沈醉迟到在今天的剧组无关紧要。
　　沈醉可能拽得二五八万，一拍桌子撂了挑子。
　　爸爸不干了！
　　于是前期至开机至现在都很和谐的《见江山》鸡飞狗跳，彻底乱成一锅粥。
　　副导演越想越害怕，给执行导演交代了两句，抓起车钥匙去了停车场。
　　副导演想的是假装去星光给乔皙汇报工作，其实是帮沈醉拖延时间，拖到收工，今天就算完事。
　　自己平常虽没什么大建树，但在关键时候，在制片方和导演组的权力斡旋中，自己还算能尽到应尽的力量。
　　副导演心情是紧张而澎湃的，嘴里甚至念念着待会儿见到乔皙要说的台词，但在踏进停车场那一刻，他如触电般整个人骤然僵直在原地——
　　被整个包下的VIP层停车场四下无人，空旷安静。
　　沈醉昨晚开出去的黑色越野奔驰低调地停在树下。
　　而副导演以为自己稍晚解决就会刀枪相见的乔总把沈导按在车门上亲。
　　沈导明明处于弱势方，甚至衬衫领口都被弄乱了，可他眉眼间荡漾，尽是春风般的笑意。
　　*
　　拍摄进行到八月，赶超统筹表近十天的《见江山》剧组迎来了第二次假期。
　　为期一周，举组欢庆。
　　也就是在这一周，乔皙耐不住沈醉软磨硬泡，带沈醉回去见了孤寡老人乔大良，也就是老乔。
　　老乔年过五十，稍有老相，大腹便便却不油腻。
　　他住在和乔皙如出一辙的、冰冷昂贵的别墅里，腕上戴的是百达翡丽，手上握的是古巴雪茄，上一秒颇有高姿态地吩咐秘书送走合作伙伴，下一秒乐呵呵地把临时起意要回来的女儿和女儿男朋友迎进家里。
　　乔皙白了老乔一眼。
　　老乔赶紧把雪茄灭了扔掉：“点了装装样子，一口没抽，不点太素了，彰显不出我气质。”
　　乔皙“哦”了声。
　　老乔忙不迭道：“下次不点了。”
　　乔皙满意哼了声。
　　女儿的开心就是自己的开心。
　　老乔见女儿开心了，一边接过女儿和女儿男朋友手上的东西一边吩咐保姆出菜，转而打量沈醉，连声道“好”“好”，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乔皙在商言商的时候八面玲珑妙语连珠口才一流，私下里其实是个有点小情绪、有点娇气、脾气不太好、更喜欢安静、但总体来说更可爱的小女生。
　　和乔皙不一样，老乔的健谈是自内而外的。
　　饭桌上，他先一个人就当前的国际形势、经济形势、和自己相关的贸易形势、和女儿相关的娱乐圈形势进行了总体分析，然后就未来发展发现进行了大胆的预测。
　　个人展示环节结束，他开始和先前专心听自己高谈阔论、看上去对自己话题非常感兴趣的来宾沈醉互动。
　　沈醉喜欢酒，巧了，老乔也喜欢酒。
　　老乔喜欢钓鱼，巧了，沈醉对钓鱼技术颇有研究。
　　老乔喜欢美食，正好，沈醉是行走的美食研究家。
　　……
　　两人如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越聊越契合，越聊越投机。
　　乔皙对此很无语，但无语中，心如泉眼般冒出丝丝甜水来，眼里也藏不住笑意。
　　饭后，乔皙上楼午睡，沈醉在户外花园陪老乔下象棋。
　　老乔自诩棋艺甚高，开始前还想着要不要给沈醉放放水，棋局开始后，老乔惊喜地发现沈醉棋艺和他不相上下。
　　棋逢对手乃人生幸事，老乔对沈醉更满意了。
　　忽然之间，老乔问：“你和她在一起图啥啊？”
　　沈醉礼貌恭敬地抬眼看老乔。
　　老乔手上把玩着几个兵，掰着手指给沈醉数：“你看看你，小伙子，个子高，长得帅，厨艺好，性格好，再看看她，”老乔换了只手数，“脾气大，工作狂，不服输，看上去没心没肺没情没义的，好胜心还强。”
　　沈醉笑了声，尔后屈拳捂嘴掩住，但没表态。
　　“是，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点小钱，但她没谈过恋爱，估计给你的气比钱还多，”老乔状似无意演技到位地叹气，“你图什么啊？”
　　老乔说完，没再问。
　　沈醉也没立即回答。
　　两人陷入沉默，只听到落子的声音在棋盘上清脆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老乔以为沈醉可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沈醉这才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图什么。”沈醉道。
　　“刚喜欢她的时候，我觉得她漂亮聪明上进有趣，因为工作需求，接触变多，慢慢发现她身上有很好的秉性，坚持不懈，实事求是，思路清晰，格局开阔，有情有义……要细数她优点的话，我可以说上一天一夜。”
　　“要说我不喜欢她这些优点，不是的，没有这些优点我不会喜欢她，要说我喜欢这些优点吗，好像也不是，我也见过其他客观意义更优秀努力上进聪明的女孩子，可都没曾喜欢过。”
　　“唯独她，我是看在眼里，看进心里了。”
　　沈醉说着，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温柔。
　　“我也不知道图她什么，可我看着她，就觉得她哪里都好，我看着她，就觉得她在发光，我看着她，就会不由自主想守护她，照顾她，陪伴她，她需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她厌恶什么，我就解决什么，她想好好工作，我就给她工作上最大的支持，她得好好生活，我就给她最大的安全感和熨帖，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监督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沈醉不画饼，但带着一点想拿一百分，好了拿到了，想有人夸，最好是乔皙夸，当然皙皙不在其他人夸也行的骄傲。
　　老乔眼光欣慰。
　　“所以，乔叔叔。”
　　沈醉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总结回答老乔的问题，第二句打消老乔的疑虑。
　　沈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
　　“我也不知道图她什么，我不由自主。”
　　“她不用委屈，不用求全，不用顺从。”
　　沈醉说。
　　“她站在那，我就爱她。”
　　*
　　老乔别墅所在的麓山是霖城海拔最高的风景区之一，夜晚温度低。
　　沈醉靠着床头，乔皙靠在沈醉怀里，窗户开着，凉风簌簌，两人都只觉得舒服，不觉得冷。
　　床头灯影绰绰。
　　乔皙磨着沈醉：“再说一次。”
　　沈醉平常骚话很多，但乔皙要他重复在老乔面前说的表白，他却是耳根微热，不肯：“你都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说。”
　　乔皙捏着自己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绘他出色的下颌角：“想听。”
　　沈醉笑：“那你叫声老公，我也想听。”
　　乔皙素来不达目的不罢休，此厢知道了条件，干干脆脆大大方方就叫了沈醉平常也磨不来的称呼。
　　“老公。”
　　沈醉说到做到，当真再说了一次。
　　从刚喜欢乔皙的时候，觉得乔皙漂亮聪明上进有趣，至最后说那两句。
　　“我也不知道图她什么，我不由自主。”
　　“她不用委屈，不用求全，不用顺从，她站在那，我就爱她。”
　　沈醉是认真的，认真到乔皙感受得到他表白的紧张。
　　乔皙是开心的，开心到好像有甜而厚的蜂蜜，一遍遍刷在她的心上。
　　乔皙抬头看沈醉，眉眼弯如月牙。
　　她眉眼弯着弯着，忽然道。
　　“我爱你。”
　　沈醉微怔，尔后喉结伏落。
　　“我爱你。”他情之所至，将乔皙朝自己怀里揽得更紧些。


第40章 三分甜13   沈醉是我老公。
　　乔皙和沈醉以前聊得便不少, 这个晚上，大抵因为在乔皙家，大抵因为见了老乔, 两人聊得比平常更多些。
　　这是沈醉第一次给乔皙说，他不喜欢自由了，他只喜欢乔皙。
　　他有任何做得不好的地方，乔皙都可以告诉他, 他可以改。
　　乔皙是沈醉世界的顺位第一。
　　乔皙心念微动, 正想告诉沈醉他很好，他什么都不用改。
　　沈醉便说了下一句。
　　“我什么都可以改，唯独改不了爱你。”
　　沈醉把真话藏在糖衣里。
　　乔皙话到嘴边戛然, 她心里知道沈醉话里的真, 嘴上骂着“渣男花言巧语”, 眼里则放满了笑意。
　　这个晚上，也是乔皙第一次告诉沈醉连唐素都不曾知晓的自己的家庭。
　　老乔出生小地方，但家庭很好, 具体多好不知道，反正在上世纪末, 老乔父母也就是乔皙爷爷奶奶就有两家大酒厂。
　　老乔是他们那边第一个高材生, 大学毕业后回去工作，又成了他们那片唯一一所重点高中最年轻的副校长。
　　家境好、工作好、文化程度高, 即便27岁在那个时候算超大龄未婚，说亲的人还是踏破了老乔家门槛。
　　但凡老乔找个正常女人结婚生子, 都不会有之后的事，偏偏学校有学生在外打群架，偏偏老乔担心学生安全跟过去拉架反被打得头破血流手脚骨折，偏偏老乔住院了, 偏偏老乔遇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护士。
　　住院期间，老乔爱上了她。
　　出院后，老乔对护士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护士没拒绝，护士家人也很喜欢老乔。
　　老乔陷在爱情即将到来的甜蜜幻想中。
　　可是有一天，护士突然告诉老乔，她有对象了。
　　一个远近闻名的流氓，虎哥。
　　护士说，她家里人反对她和虎哥在一起，强迫她跟老乔，但她很爱虎哥，她进退维谷很痛苦，所以她希望老乔主动放手，以后不要来找自己了。
　　老乔喜欢归喜欢，但做人极有教养和分寸。
　　他答应了护士并祝她幸福，之后便再没去找过她。
　　乔皙小时候无数次幻想有时光机器，她穿越回去，把老乔和那女人的故事终结在这里。
　　可幻想终归是幻想。
　　现实是，护士哥哥也就是乔皙舅舅骑摩托撞了人，对方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和赔偿款，护士家完全无法负担，一直给护士说着海誓山盟愿意在任何时候帮她摆平任何困难的虎哥“刚好有事”不见了踪影，不得已之下，护士找到老乔，老乔二话没说拿了那一大笔钱。
　　护士家需要什么，老乔就提供什么，护士家有什么难处，老乔就伸手帮。
　　老乔想着帮朋友也是帮，何况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他没想着要回报，是护士家人极力撺掇护士和老乔在一起，护士经过哥哥这一遭对老乔也心生好感，一来二去，两人就在一起了，不到一年，老乔重聘娶了护士，婚后一年，小家庭里多了个乔皙。
　　很多人婚前婚后不一样，有娃没娃不一样，老乔不一样，他从始至终都疼妻宠女，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捧到母女俩面前。
　　护士和新来的护士长闹矛盾，那就辞职回家，老乔养她。
　　护士打麻将瘾大总忘记接幼儿园的乔皙，没事，老乔背着乔皙去学校上班。
　　护士迷上唱K迪厅，深夜里，老乔总牵着小小的乔皙背不省人事的护士回家。
　　老乔对护士近乎掏了心肺，可护士不识好歹，不安分，把老乔的心肺踩在地上。
　　她烫着越来越夸张的头发，化着越来越浓艳的妆，越来越颐指气使地找老乔拿钱，越来越向往缤纷多彩的世界嫌弃老乔三点一线平淡居家。
　　乔皙六岁那年，老乔家里的酒厂经营不景气关掉了其中一家，而一直活在传说中的虎哥戴着金项链、开着宝马回来了。
　　那次，从来都忍让护士的老乔第一次和护士爆发出剧烈的争吵，那次，护士向老乔提了离婚，老乔希望护士冷静一下两人再讨论这件事，护士直接摔门离开。
　　几天后，虎哥不辞而别，护士伤心欲绝天天在酒吧醉成烂泥，老乔接到护士哥哥电话把护士带回家，护士家里人让老乔和护士好好过日子，家里人走后，护士指责老乔为了不离婚拿家里人要挟自己、拿老乔给自己哥哥的那笔钱要挟自己，老乔解释，护士不信，对老乔破口大骂。
　　后来，护士染上赌-博、酗-酒的恶习，家里状况更加糟糕。
　　老乔每每想劝护士，护士便对老乔拳脚相向，砸家具，摔东西。
　　每每这个时候，老乔都会捂着乔皙耳朵把乔皙带去外面玩。
　　乔皙继承了老乔的理智和冷静，每每这个时候，她步伐跟着爸爸朝外走，眼神会惊惧但勇敢地看向家里。
　　老乔从不说脏话，护士却骂得很难听。
　　以老乔妈妈为基点，祖宗十八代为范围，什么话难听就装进嘴朝外喷。
　　要不是乔大良，她现在早就跟着上次开了宝马回来的虎哥去外面的世界吃香的喝辣的！！
　　要不是乔大良，她根本不会活成现在这样！！
　　乔大良扼杀了她的爱情，毁了她人生，还生出个倒八辈子血霉的拖油瓶乔皙！！
　　乔大良怎么不去死，乔皙怎么不去死，他们都是杀人的畜牲，杀她的畜牲！！
　　……
　　有时候老乔在家，护士会揪着老乔头发一耳光一耳光地扇老乔。
　　乔皙被吓得失声痛哭，老乔猛地推开护士抱住乔皙。
　　乔皙是老乔的底线。
　　当护士醉醺醺地连带乔皙一起揍时，老乔向护士提了离婚，这次，护士不答应了。
　　她骂老乔毁了她人生还不负责，要老乔和乔皙陪她待在地狱里。
　　老乔是个温柔但行事果断的人，托了家里的关系强制办了离婚，他没亏待护士，给了她一大笔钱，可护士很快输完，输完之后又来找老乔。
　　老乔尽量回避护士，可护士不放过老乔。
　　她堵在老乔家门，要进屋吃饭，老乔放她进屋，她又开始骂骂咧咧，把碗筷朝老乔身上砸，她要喝水，嫌乔皙倒水慢、嫌乔皙不叫妈妈，反手把开水朝乔皙身上泼……被老乔挡下。
　　后来，警察过来了，刑拘了护士，护士出来后，变本加厉地来骚扰。
　　后来，老乔带乔皙搬了家，护士便去老乔学校，骂老乔急不可耐找外面的野女人抛弃妻女，骂乔皙白眼狼叫莫须有的野女人妈。
　　校长约谈老乔让他注意影响，老乔没办法，从学校辞了职，回去接手了酒厂。
　　老乔父母走后，老乔变卖了酒厂，带着乔皙彻底离开了那个小地方，和过往断了联系。
　　老乔祖祖辈辈都是商人，有天生敏锐的嗅觉和聪明的头脑，他不做高风险的事，就开小卖部，先在小区楼下开一家陪乔皙度过了小学，然后开了十家陪乔皙度过了中学，然后百家、千家、上市。
　　老乔越来越忙，乔皙上大学后认识唐素进入星光也越来越忙。
　　父女俩从一个月聚一次变成半年聚一次，一年聚一次。
　　之前某次，老乔想给乔皙介绍合作伙伴的儿子，乔皙拒绝了，老乔以为乔皙是因为自己失败的婚姻对爱心生畏惧，其实乔皙没有，老乔给了乔皙足够多的爱，乔皙是相信爱的，只是相信归相信，她觉得自己遇到老乔这么个爸爸已然幸运，大抵没有多余运气再遇到一个如老乔般骨子里带着优秀和骄傲让她满心欢喜也能满心欢喜喜欢她的男人。
　　乔皙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护士后来好像和破产的虎哥在一起了，不到五十患癌死掉了。
　　乔皙说，那个时候很多场景和骂声折磨了她近十年，如同捆绑了她手脚，再迫给她一个逃不脱的梦魇，后来很忙，每天都忙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不尽就吃褪黑素，褪黑素没用就吃安眠药，渐渐地，才好。
　　乔皙说，大概因为老乔有太多小卖部，所以岑萌和从雪都喜欢小卖部，她对开小卖部毫无想法。
　　沈醉纠正，老乔开的叫“连锁超市”。
　　乔皙觉得没有区别，就那样。
　　沈醉觉得乔皙没心没肺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炸。
　　乔皙说，大概她做过很多慈善，所以她竟真的再遇到了一个如老乔般骨子里带着优秀和骄傲让她满心欢喜也能满心欢喜喜欢她的男人。
　　沈醉追问男人的名字。
　　乔皙瞪沈醉一眼。
　　明知故问。
　　沈醉温然笑道：“求求你？”
　　乔皙忍笑。
　　沈醉开始亲乔皙：“求求你好不好。”
　　乔皙被沈醉亲得没办法了，咯咯笑着：“好，好，我说。”
　　“叫什么？”
　　“小笨蛋老公？”
　　“去掉三个字。”
　　“笨蛋？”
　　“嗯？”
　　“好了好了，”乔皙不逗他了，软着语气道，“沈醉是我老公。”
　　求二送四。
　　沈醉甜得心都要化了。
　　网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按照这个标准，乔皙是不幸的。
　　尽管乔皙本人没觉得不幸，但她原生家庭确实不健全，这也导致了她后天在一些关系处理上的情感回避，理性克制，带着灰扑扑的绝望滤镜。
　　乔皙和前任在一起的时候，被前任从细枝末节里扒出点轮廓，乔皙记得前任的话。
　　他说，怪不得她没有心。
　　他说，他不会家暴女孩子，但他也不能接受女孩子家暴自己，家暴会遗传。
　　他说，他父母很恩爱，他一直觉得原生家庭不幸的孩子性格上会存在某些问题，但没关系，他喜欢乔皙，所以可以忍受。
　　忍受的潜台词就是介意。
　　……
　　乔皙说起这些，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她在很多事上有预判，唯独这件事，她不想预判沈醉的反应，她喜欢沈醉，他的一切反馈，哪怕介意，她都会接受并妥善处理。
　　和介意背驰十万八千里，沈醉听着乔皙平静的口吻，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攥紧，攥很紧，紧到心尖都微微泛着疼意。
　　沈醉把乔皙抱得更紧些。
　　他说，他应该早点遇见乔皙，学霸女神和狂拽校霸不就是最近兴起的校园提案标配吗，乔皙帮他写作业，他带乔皙早恋。
　　乔皙问早恋的好处。
　　沈醉说，他会给乔皙买好看的包包、好看的发卡、好看的裙子，带乔皙出去玩。
　　乔皙说，她自己也能买，自己也能玩。
　　沈醉想了想，他会哄乔皙开心，开心了就能好好睡觉。
　　乔皙心被这理由戳了一下，嘴上偏要嫌弃他幼稚，还说她要认真学习，才不要早恋，自己拿甩第二名几十分的第一可比早恋啊、成为某某校霸学霸的男朋友有意思太多。
　　沈醉企图说服她，早恋可以躲在小树林里接吻。
　　整理好思路的乔皙懒笑着反驳。
　　“小树林接吻有什么意思，此刻我和男朋友躺在一张床上。”
　　好，这轮乔皙胜。
　　沈醉满眼宠爱，想去亲乔皙额角。
　　乔皙笑着昂头寻了他薄唇，柔软的发丝落在他身上。
　　又过了好久。
　　反胜为败的乔皙微微有了困意。
　　沈醉轻拍着她肩膀哄她睡觉。
　　虽然他宁愿乔皙从前就开心，但一切有因有果。
　　残忍的深刻和冷静的温柔构成了她身上复杂绮绝的美感。
　　她无可替代。
　　他一败涂地。
　　沈醉轻轻地和乔皙说话，乔皙轻轻地应。
　　乔皙意识还在应着沈醉，唇间却快没声了。
　　“当一个人爱你时，你的一切都是他保护你的理由，但一个人不爱时，你的一切都是他攻击你的靶的。”沈醉轻抚她柔软黑发。
　　“皙皙，月亮尚有阴晴，”他说，“你是我的命运。”


第41章 三分甜14   你一点都不想我。
　　九月伏暑, 天热得泛白，树上知了口干舌燥，聒鸣断续疲乏。
　　《晚街》开机前经历原男主想换掉女主从雪结果被乔皙反换掉男主, 开机后，连带着申霁，全组军心都有点不稳。
　　不得已，乔皙只能留在《晚街》组里坐镇。
　　《晚街》各方面状态起落不定总体复苏时, 开机前期一直顺利的《见江山》剧组也陷入艰难——天太热, 戏服太厚，短戏还好，长戏主角根本撑不住, 几番下来, 人麻了, 妆花了，戏甩了，幸好前面几个月抢了点进度, 勉力尚能支撑。
　　乔皙和沈醉从前打电话的内容是风花雪月你侬我侬云卷云舒，现在打电话的内容是进度, 进度, 进度！
　　沈醉汇报，乔皙指正, 乔皙号令，沈醉执行。
　　有时候进度说完, 沈醉想和乔皙腻一会儿，电话那头有人喊“乔总”，小声说什么。
　　几秒后，乔皙回头对沈醉：“我先去忙了噢, 照顾好自己。”
　　沈醉偶尔问：“什么时候过来？”
　　乔皙道：“这边忙完就过去。”
　　一次两次还好，多次下来，饼吃够了的沈醉有理由怀疑乔皙诈骗，她和自己谈恋爱就是为了压榨自己的劳动力！
　　乔皙哭笑不得，声音软软的：“胡说，我最爱你了。”
　　甲方的嘴，骗人的鬼。
　　午后阳光沿着监看棚落了个四四方方的影，沈醉坐在监看棚中央一边扒拉午饭一边道：“可你已经快一个月没过来了，”他对午饭兴致缺缺，语气里故意带着委屈，“副导演女朋友都来给副导演探了三次班，我女朋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乔皙没接话。
　　沈醉继续：“皙皙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好累，”先提要，再展开，“累得直不起腰，累得吃不好饭，累得睡不好觉，”沈醉说，“我很想你，要是你能来，什么都好了。”
　　乔皙仍旧没说话，听筒里只传出一点车轮轧在路面的细微声响。
　　沈醉以退为进：“当然，我也不是说让你马上过来的意思，你先忙你那边的，《见江山》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在向你表达我对你的想念，总感觉是我在想你，你一点都不想我。”
　　沈醉习惯把真话放在玩笑话里，也不知道乔皙听到没有。
　　而电话那头，好像彻底没了声音。
　　沈醉看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人呢？
　　又去忙了？
　　午饭吃了吗？
　　沈醉眉心轻蹙，放下筷子温声喊人：“皙皙，你在做什么？怎么没声音？皙皙——”
　　沈醉话没说完，便听到片场有人惊喜地喊了声“乔总”，紧接着，一群人一窝蜂朝某个方向围去。
　　沈醉怔了一瞬，尔后隔着剧组人潮和乔皙四目相对，笑得会心又知意。
　　*
　　乔皙带了整整三餐车人均过百的下午茶来剧组，剧组人员看到乔皙就像久旱逢甘霖、出考场见妈。
　　男女主更是更不得把人挂乔皙身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着这段时间的不易。
　　乔皙好笑：“你们别演过了啊，沈导又没克扣你们。”
　　男主呜声：“沈导是必需品，您是奢侈品。”
　　女主纠正：“是爸爸带娃和妈妈带娃的区别。”
　　乔皙笑问：“什么区别？”
　　乔皙不问还好，一问，女主一肚子苦水就出来了，什么“不心软啊”，“看上去和蔼，其实很凶啊”，“偶尔还会留他们不补戏啊”，她怎么说也是微博粉丝三千万的二十岁老戏骨，竟然像小学生被抽查一样留下来抽台词！
　　乔皙道：“高标准严要求是好事。”
　　女主霎时露出震惊的表情：“您竟然帮沈导说话！您竟然不向着我们！您变了！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乔皙眉眼弯弯摸着女主发尾：“你想想看，要是我向着你，他是不是会觉得我惯着你，说不定更要给你小鞋穿，要是我不向着你，任由他更严格，说不定他还能发现自己的严格，对你们宽松点，是不是这个道理？”
　　乔皙说话从来都是思路明确逻辑清晰。
　　女主被乔皙绕进去了，想了想：“还真是。”
　　男主看笨蛋的眼神瞥女主一眼，哼笑不语。
　　乔皙又安抚了俩小孩几句，去了其他演员那里。
　　和其他演员沟通完情况，乔皙又和统筹交流，确认了后面大概的进度，她又和场记聊情况，和场记聊完又和服化道聊，和服化道聊完又和导演组聊。
　　乔皙和剧组其他人都聊完了，甚至蹲身摸了摸片场旁边流浪的小橘猫，这才拎着包施施然走到片场棚。
　　她着碎花长裙平底鞋，红唇白齿，肌肤胜雪。
　　“好啊，沈导。”乔皙摘下墨镜，笑容明媚。
　　沈醉唇边噙笑，嘴里说的却是：“沈导一点都不好。”
　　乔皙关心：“怎么了？”
　　沈醉语气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酸意：“把所有人挨着问候完了，这才想起我。”
　　乔皙笑得面不改色：“沈导听过一句话吗？”
　　沈醉故意：“没听过。”
　　乔皙不恼，缀光的黑眸凝看着他：“最重要的往往压轴。”
　　乔皙是个很严谨的人，严谨到“轴”字准确念的四声。
　　沈醉撞上乔皙娇艳的笑靥，本就没有的火气更是被灭得一干二净。
　　他纵容地叹：“你这张嘴真是让人……”
　　乔皙看向沈醉的清澈眼眸轻眨了眨，怎么了？
　　沈醉笑着用口型：“想亲。”
　　片场人来人往，人多眼杂。
　　旁人看监看棚，乔皙坐在了沈醉旁边，只是弯腰时顿了一下整理裙摆。
　　实际上，乔皙假装整理裙摆，弯腰时掐着沈醉尾音亲了他一下。
　　两人神态稳定状若平常。
　　九月热风拂过，一如两人心事和脸颊。
　　*
　　《晚街》前期拍摄基础打扎实，中后期事情就不多了，这次，乔皙在《见江山》从九月末直接待到了杀青。
　　从初夏五月到深冬十二月，整整七个月。
　　《见江山》拍摄看似顺风顺水，其实发生了不少事情，譬如女主在山上的拍摄棚高烧，导演组开四个小时夜车连夜把女主送到医院，譬如十年难遇的暴风雨摧垮了道具棚屋，道具组加班加点仅花了三天时间完全复原，譬如灯光老师家人患病，剧组人员自发筹款，再譬如《见江山》官博仅发了一条花絮，就登顶热搜期待山呼……
　　有喜有忧有笑有泪，这就是剧组，也是所有人的梦想和热爱。
　　杀青宴上，好多人都哭了。
　　女主给乔皙敬酒，泪眼汪汪的，像只兔子。
　　女主说，她其实很早就知道乔皙，那时乔皙是唐素的执行制片、眼前红人，她只是一个被大家说长残了没戏演的过气童星，她一直想和乔皙合作，可一直没机会，她说，她也一直很喜欢《弑宴》，很喜欢沈醉，她也想和沈醉合作，但这属于高不可攀，没想到一部《见江山》，把她的两个梦想都实现了。
　　女主激动地跺着小碎步：“就是很开心嘛！！”
　　沈醉笑道：“那份子钱多随一点。”
　　周围发出哄笑。
　　女主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乔皙则笑着掐了一把沈醉的腰。
　　不过乔皙也道女主：“有点没良心啊。”
　　女主“啊”一下，更困惑了。
　　乔皙提醒：“《二号往事》。”
　　让女主重新爆火的剧。
　　女主睁着泪眼看乔皙。
　　乔皙道：“当时我在准备《问剑》，时间腾不开，所以没去组里也没挂制片，挂的总策，”乔皙笑说，“我当时就注意到你，很喜欢你，直接把你资料递给的唐素。”
　　那是女主最艰难的一段时光，青黄不接，受尽白眼，就在她心灰意冷甚至准备放弃演员这条道路时，《二号往事》女二的试镜通知从天而降地出现在她生命里，她如溺者抓草、渴鱼求水般抓紧了这个机会，而实力也没辜负运气，就此翻红跻身一线。
　　女主一直以为那个试镜通知是命运的馈赠，没想到在这……
　　女主眼泪止都止不住地要抱乔皙：“呜呜呜皙姐我太爱你了。”
　　“我也爱你，”乔皙接住女主的拥抱，小声附在女主耳边，“那要不要把约给我，你和欢庆的合约快到了。”
　　女主惊喜：“你要带艺人吗？你怎么知道？”
　　乔皙道：“我不是签了岑萌吗，准备再签一些，你进来刚好带带岑萌。”
　　女主擦了把眼泪，哭腔还没散：“好，那我们回头细说，”补充，“你不许反悔啊。”
　　乔皙笑：“好。”
　　乔皙签女主看似随意，只有乔皙自己知道，当初她给唐素推荐女主出演《二号往事》时，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场景，只是那时，她以为自己会在《洪荒》或者《晚街》和女主再遇，她讨厌像带孩子一样带一个新艺人，她以为自己会签一整个团队再签艺人，她以为女主会是自己的第一个艺人，而非岑萌。
　　如今看来，很多事情确实出乎预料，但有谁能说意料之外的就不是礼物呢？
　　比如《见江山》，再比如沈醉。
　　乔皙心下微暖，和旁人碰杯间隙，艳态丛生地给沈醉抛了个媚眼，沈醉也在回应别人的敬酒，碰杯间隙，俊脸带笑，同样放肆恣意地给乔皙回了个飞吻。
　　后来，男主也说希望有机会和乔皙沈醉再合作，和乔皙合作倒还好，和沈醉合作大概难于登天。
　　沈醉含着笑意意有所指：“那未必，我以后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了。”
　　男主秒懂：“能不能别逮着机会就秀，”转而喊在和旁边人说话的乔皙，“皙姐，管管你老公。”
　　在场霎时安静。


第42章 三分甜15   男人大都避讳取悦女人，沈……
　　一秒, 两秒，三秒，爆发出各种哄笑。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亲一下！亲一下！亲一下！”
　　“结婚！结婚！结婚！”
　　“发红包！发红包！”
　　“喝喜酒！喝喜酒！”
　　“……”
　　这大概就是小说照进现实, 绯闻当场实锤！
　　乔皙非但没否认，反而勾着沈醉胳膊，笑得大大方方的：“发红包就发红包，”她点着手机, 脸颊是微微的酡红, “每个人都发，每个人都有份啊。”
　　沈醉笑说：“乔总大气。”
　　现场又是“噢哟”“好甜”“真酸”的起哄声。
　　很快，男女主收到了乔皙的一万转账, 惊喜叫出声：“卧槽！”
　　接着, 副导演等导演组也收到了：“卧槽！卧槽！”
　　然后是服化道那边的惊呼：“哇！！乔总大手笔！！”
　　……
　　现场所有, 就连跟在统筹身边实习的小助理都收到了乔皙的一万转账。
　　大家百般激动，山呼着发朋友圈炫耀。
　　唯一还没领到红包的沈醉笑道：“忽然有点期待。”
　　乔皙低头抿笑。
　　沈醉看向乔皙的黑眸狭长如灼，拖着散漫的笑音道：“冲我和乔总的关系, 一万就不用了吧，九千九百九十九可以, 九百九十九可以, 九十九可以……”
　　沈醉还没把自己的心思点出来，“嗡嗡”震动, 乔皙红包进来了。
　　乔皙含笑注视着沈醉，沈醉笑着点开。
　　刚好是他想暗示的心思。
　　九块九。
　　沈醉笑意愈大。
　　他的皙皙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这究竟是爱的默契还是天作之合？
　　沈醉一颗心甜得像泡在糖水里, 偏偏嘴上学了乔皙明知故问：“这九块九什么意思啊，长长久久吗？为什么不发九十九。”
　　乔皙当然知道沈醉的故意，于是更故意地朝沈醉眨了下眼：“你猜。”
　　沈醉心上那些咕噜咕噜冒小泡的糖水瞬间化作猫爪，一下一下轻挠在他心坎上, 偏偏他拿乔皙毫无办法，只能叫声“乔总”，乔皙言笑晏晏地过去，沈醉借着耳语的样子在女朋友白腻娇嫩的耳垂上轻咬一下。
　　宴会人潮涌动。
　　乔皙耳根发热，素手搡了搡沈醉。
　　这下，轮到沈醉舒心地笑。
　　杀青宴尾声是大合照，开机站中间的主创们再次站在中间，当然包括以前颇费心思，此刻光明正大站在C位的乔皙和沈醉。
　　所有人都红着眼睛，相顾相盼。
　　“《见江山》一切顺利收视长虹！”
　　并飞的笑泪定格在最后齐声的祝福里。
　　和剧组全体人员的杀青宴结束后，乔皙和沈醉去了黎嘉洲、季礼和贺清宴为沈醉攒的小道贺宴。
　　季礼和贺清宴几个月前就收到了沈醉的超跑和酒庄，自然知道了乔皙和沈醉的关系，对乔皙客气间也有了点自己人的照顾之意。
　　黎嘉洲这几个月忙着南方系子公司重组上市的事，根本没注意这些，他当贺清宴和季礼对乔皙的照顾是出于乔皙是沈醉的甲方，待沈醉有事出包厢后一边感叹某两只狗人到中年越来越谦卑，一边陪沈醉难得的甲方爸爸闲聊。
　　黎嘉洲说话风趣，乔皙也幽默，两人从公司重组的商业机构聊到娱乐圈最新出来的男团，虽说泛泛，倒也不尴尬。
　　聊着聊着，黎嘉洲忽然想到沈醉对自己的偏心——沈醉当初放话说“对爱情没兴趣”“更不可能和乔皙在一起”，他和季礼、贺清宴反赌了沈醉和乔皙在一起，后来沈醉暗示他去《见江山》可能因为从雪，黎嘉洲爽快撤了赌约还严谨录音避免了两千万损失。
　　如今《见江山》杀青，沈醉和从雪应该有进展了，黎嘉洲忍不住期待信息不对称的季礼和贺清宴捶胸顿足。
　　“见他工作真的比见鸟游水底鱼飞天上还难，”黎嘉洲道，“我以为他是临时起意进的组，没想到真的拍完了。”
　　乔皙莞然：“他还蛮敬业的，能自己上就不会用替组，迟到早退都很少。”
　　黎嘉洲问：“脾气性格呢？也好吗？他讨厌工作的重要原因是讨厌和没脑子的人打交道。”
　　乔皙笑：“可能我和他都不会用没脑子的人，所以还好。”
　　黎嘉洲再问：“和剧组人的关系呢？”
　　乔皙想了想：“还不错。”
　　黎嘉洲终于状似无意引出主题：“那他和从雪的关系呢？”
　　乔皙怔了一下：“啊？”随后道，“合作得蛮好的。”
　　黎嘉洲暗示：“私下照顾多吗？”
　　乔皙听到这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醉在剧组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和自己待在一起，和从雪哪来的私下。
　　再说，他敢吗？
　　乔皙一头雾水但还是客客气气：“应该没什么私下，他对演员都一视同仁。”
　　黎嘉洲之前还觉得乔皙深谙人情八面玲珑，现在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
　　“那可能是乔总没注意到？”黎嘉洲试探。
　　黎嘉洲觉得乔皙愚钝的同时，乔皙也觉得黎嘉洲莫名其妙。
　　“没注意到也不会，”乔皙浅勾菱唇，对黎嘉洲道，“我管男朋友管得挺严的。”
　　乔皙是随口一说。
　　黎嘉洲却是整个人麻住了。
　　他张张嘴，浑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
　　沈醉回包厢就注意到黎嘉洲失魂落魄，酒都开了三瓶了，还满脸懊恼。
　　沈醉问黎嘉洲：“怎么了？”
　　黎嘉洲叹气摇头没说话。
　　沈醉问季礼和贺清宴：“他怎么了？”
　　季礼和贺清宴当然不知道。
　　沈醉长臂搭在乔皙位置靠背后，问乔皙的声音都比问别人温柔：“皙皙，黎总怎么了？”
　　乔皙和谁说话都是清晰客气，唯独回沈醉时带着不自禁的娇气和甜意：“不知道啊。”
　　乔皙把自己和黎嘉洲的对话整个重复了一遍。
　　包厢骤然无声。
　　片肯，爆发出大笑。
　　季礼和贺清宴满脸笑意，对沈醉：“你也就忽悠忽悠黎嘉洲。”
　　沈醉不服：“什么叫也就，我要乐意我连你俩也能忽悠。”
　　乔皙好笑：“忽悠什么？”
　　沈醉给乔皙说了自己和季礼、黎嘉洲等人的赌约。
　　黎嘉洲抓紧机会煽风点火：“乔总气不气，你看看他当时说的什么鬼话，什么没兴趣，什么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什么就算穿百褶裙跳女团舞也不可能。”
　　乔皙根本不气，反而笑得愈发灿烂：“我很高兴，说明我是他的唯一和特例。”
　　沈醉没忍住俯身亲亲乔皙柔软的发顶。
　　乔皙有点羞，抬手拍沈醉一下，却没用什么力。
　　季礼和贺清宴啧啧起哄。
　　感情大家都其乐融融，就自己是小丑。
　　“沈醉你不是个东西！！”黎嘉洲捶胸顿足，心态彻底崩了。
　　在场几人笑得更大声。
　　“我也不是故意的，”沈醉开始学黎嘉洲曾经的抠搜，“可我要养老婆，要是以后有了孩子，说不定还得养孩子。”
　　乔皙娇嗔着睖沈醉一眼：“谁是你老婆了？”
　　比起拂面子更像在撒娇。
　　黎嘉洲赶紧挑事：“还有你的百褶裙女团舞！”
　　乔皙脑补了一下画面：“百褶裙女团舞属实太顶了吧？”
　　偏偏眼尾眉梢都漾着笑。
　　沈醉问乔皙：“想看吗？”
　　乔皙清嗓子：“我是正人君子。”
　　沈醉又问了一次：“想看吗？”
　　算了算了，自己男人，不装了。
　　乔皙眉眼逐笑，肆无忌惮：“想！”
　　乔皙说想，那就是要。
　　沈醉素来玩得开，大家以为他会即兴来一段，没想到灯光骤暗，沈醉离场，当他再出现时，竟带来了乔皙近来很喜欢的男团，还真穿上了百褶裙！
　　大腿中央的黑色绑带衬衫夹将他上身白衬衫夹得笔直，黑色百褶裙勾出撩人贲张的臀线，一双腿又长又直肌肉饱满紧绷。
　　当真比同来男团更头牌的男模身材，偏偏还长了张天神下凡的脸，一边俊美绝伦，一边欲到无边。
　　迟到的沈言曦、陶思眠等亲眷“卧槽”一声，Red Velvet 《bad boy》音乐响起。
　　“Who dat who dat who dat is”
　　“Coming in the back back talking slick”
　　“Tell me cuz I like that I like that”
　　“Yea I know what to do with trouble”
　　“……”
　　甜磁女声伴着灯光侵入感官，而跟着节拍律动的姿态仿若船只驶入深海，启明星是不必的，灯塔是不必的，一切一切外亮是不必的，众人心眼相系，只能随着海浪席卷沉没浮起。
　　“Oh he don't he don't he don't know”
　　“I can take em head to head go toe to toe”
　　“Oh if you play I fight back I fight back”
　　“……”
　　扭胯，甩臀，指节分明的、修长的手从明显伏动的喉结抚摸至胸膛，再随着律动寸寸朝下。
　　沈醉平素神态很淡，淡到不见媚态，如今恣肆不敛地放出来，狂放又热烈，眉抬眼落，如同烽烟连成火。
　　“Cuz I I know how to make the devil cry”
　　“Break em down looking in my eyes”
　　“That's what I'm doing here tonight”
　　“Every time I come around”
　　“Notha bad boy down got em like ooh ooh oh- eh- oh- eh- oh”
　　“……”
　　尖叫、口哨、“卧槽”、掌声此起彼伏。
　　在场女人尤其纵横娱乐圈的乔大制片笑得合不拢嘴。
　　要命啊要命！
　　他怎么这么撩！怎么这么勾！怎么这么会！
　　衬衫越解越慢，越揉越乱。
　　女生的尖叫和男人“醉哥无敌”的喊声越来越激烈。
　　更要命的是，这人把裹着细长电流的眼波缓慢磨人地递到乔皙眼里时，还用舌尖轻舔唇沿。
　　室内温度二十六，氛围却如冷水下进滚油锅，反反复复，炸了又炸，热了又烫。
　　……
　　男人大都避讳取悦女人，沈醉甘愿为乔皙称臣。
　　*
　　待整首歌跳完，众人手拍红了，声音喊哑了，连同沈醉一道气喘吁吁。
　　男团成员恭敬地给包厢里的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临走时，还带上了包厢的门。
　　空间重回安静。
　　沈醉却没回位置，而是就着百褶裙白衬衫坐在包厢前面的高脚凳上，腿一屈一直，更加修长勾人。
　　不知什么时候，乔皙的位置已经从包厢边缘变至包厢正中间，她长腿交叠，红唇勾起，笑容灼灼娇艳。
　　沈醉含笑看着乔皙，乔皙含笑看着沈醉。
　　沈醉调整着呼吸，黑眸如炬，笑音还裹着哑意：“喜欢吗？”


第43章 大结局   欢迎光临沈醉的余生。
　　乔皙歪头巧笑：“你说呢？”
　　沈醉轻舔了下好像被咬破的唇角：“幸好你一直在看我, 没看小鲜肉，不然你就完蛋了。”
　　乔皙根本不怕威胁，笑着反问：“怎么完蛋？”
　　沈醉话放得最狠, 也最拿乔皙没办法。
　　能怎么完蛋啊。
　　他怎么舍得让他的皙皙完蛋啊。
　　沈醉就着乔皙近乎撒娇的挑衅把酸甜滋味嚼了一遭，哂得理直气壮：“怎么，吃醋都不允许了？”
　　乔皙爽利接话：“允许，怎么不允许。”
　　众人又一阵哄笑。
　　就这样, 沈醉坐在包厢正前方和乔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 心里的紧张过去了，这才控制包厢灯光变得更暗。
　　无声在并不狭窄的空间膨胀扩大。
　　隐隐中仿佛有什么盛大的意料。
　　这时，投影出现在正前方沈醉的身边, 一张照片缓缓出现在投影上——一张一岁小男孩的抓周礼。
　　红布铺开的地面上放着字典、碗碟、新衣服、珠宝、听诊器等等, 一群大人笑意盈盈望着小男孩, 小男孩手里攥着把红钞票，胖乎乎的小脸眉开眼笑。
　　“这是我一岁的时候，抓周抓到了钱, 他们说我会子承父业做个投资人，”沈醉给乔皙指, “你看旁边那个一脸冷漠的高个, 就是我们的季礼季总，那个二愣子, 就是黎嘉洲。”
　　黎嘉洲闻言想从沙发上蹭起来打人。
　　陶思眠按住：“人家有正事，你忍一手, 忍一手。”
　　沈醉看着乔皙。
　　乔皙笑着看小时候的沈醉。
　　乔皙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唐素家那种又乖又帅的小正太她才肯逗一逗抱一抱。
　　很奇怪，她一看小小的沈醉就觉得很亲切，要是一起上幼儿园自己可能会把小饼干分给他的亲切。
　　乔皙思绪如攒, 嘴上却没说。
　　沈醉调出了第二张照片——一个涂鸦得一塌糊涂的家和花脸猫奶正太。
　　“两岁的时候，我喜欢画画，路都走不好就把我妈的口红和我奶奶的胭脂弄得家里到处都是，他们说我或许会成为画家，拍照的时候只有我和阿姨，因为我睡午觉的时候，沈言曦出生了，所以她们都抛下我去了医院。”
　　沈醉有些不好意思，那些画属实画得很丑。
　　乔皙却认真看着从地面朝地底开的小花和闭环河流，心想沈醉在《弑宴》里构建多维空间限列穿梭的才华是不是在小时候就有了端倪。
　　然后是第三张。
　　“三岁时，我爱上了玩具车并扬言要当赛车手。”沈醉说。
　　沈醉之前脸圆圆的胖胖的，让人觉得可爱想捏，这张刚三岁，大抵由着个头长高，五官轮廓竟隐隐显现出来。
　　第四张。
　　“四岁时，我开始写诗，每天写，坚持写，李白是我的灵魂icon。”
　　照片里，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台落到小正太尚且稚嫩但已见清俊的小脸上。
　　乔皙心说原来从小就长了张渣苏温柔的海王脸，菱唇却噙着笑。
　　接着是第五张，第六张。
　　“好像每个男生都有个挖掘机梦，或早或晚，我的挖掘机梦诞生于五岁，终止于六岁，因为小西装燕尾服比挖掘机工作服好看，所以想成为钢琴家。”
　　第七张。
　　“七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在奥赛拿满分，那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天才，是陈景润，是华罗庚，是下一个陈省身。”
　　第八张。
　　“八岁的时候，我喜欢英语，开始向往成为一个外交家，”沈醉道，“男孩子的虚荣心好像都很莫名，我记得我那时候和贺清宴打了个赌，看谁先背完A puma at large，他课间不去玩都在背，而我没有吃午饭。”
　　第九张。
　　“九岁的时候，渤浪湾那边的房子修好了，我爸带我去钓鱼，至此，我发现了热爱一生的运动并以此忽悠过老乔拉近距离。”沈醉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小骄傲。
　　乔皙笑道：“你会不会用词，忽悠？”
　　沈醉道：“我以为你要纠正我叫爸爸不要叫老乔。”
　　在场又一阵起哄。
　　他改口叫老乔“爸爸”的时候她又不是不在场，自己还占他光蹭了五万二红包。
　　乔皙想想就脸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想到沈醉的改口，还是想到红包。
　　然后是第十张，手转篮球的沈醉浑身都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第十一张，沈醉在敬老院做义工，明朗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温柔。
　　他也是从十一岁开始坚持拿压岁钱做慈善。
　　第十二张，沈醉去了好莱坞，还和申霁一起吃饭。
　　十二岁的沈醉对电影有了兴趣。
　　第十三张是一台从德国实验室搬出来的天文望远镜。
　　沈醉喜欢星空的深邃也喜欢银河的浩渺。
　　第十四张是田径，沈醉拿了市运动会的金牌，好多女生来递水，沈醉只接了那是在和季礼赌气专门气季礼的妹妹沈言曦的。
　　乔皙眉眼逐笑，软音里却染着几不可查的酸意：“该早恋的，早恋多美好。”
　　沈醉哪能不知道乔总的小脾气，当即表态：“她们都不是你，我才不要。”
　　在场已婚的酸倒了牙，乔皙嘴上嫌弃肉麻，心里却开心得冒泡。
　　然后是第十五张，沈醉爱上了种果树，他在家里几千亩的大花园种了柚子、橘子、各种各样的水果，皮肤被晒得黝黑，得了季礼黎嘉洲他们的外号，叫“沈农夫”。
　　沈醉笑：“讲道理，沈这个姓后面跟什么都好听。”
　　季礼道：“经病。”
　　沈言曦反手一下打在季礼身上，骄横无比：“你在骂我吗？！你再说一遍！”
　　季礼哪里敢，连连哄人。
　　大家又一顿笑。
　　接下来是第十六张，沈醉跟着同学收集手办，但他兴趣不大；第十七张，沈醉爱上熔岩洞，在无数个瑰丽的光影里打卡；第十八张，沈醉尝试极限运动，蹦极、跳伞，种种种种，锐气越收越深，平和越来越多；第十九张，沈醉作为老年选手开始学街舞，大抵小脑好，他肢体协调，学起来甚至比十四五岁的男生更快一些；第二十张，沈醉开始第一次创业；第二十一张，去了沈爸爸的投资公司；第二十二张，依靠自己努力完成了小目标，然后全部捐了出去；第二十三张，系统学习厨艺，乔皙愿称之为美食剧男主从此有了脸，第二十四张，梦想成为电竞选手，在与职业选手的solo中以0-19退役，乔皙笑问哪位选手敢这样打老板，活该他扬名立万，沈醉笑着赞同，电子竞技，菜是原罪，电子竞技，只有输赢；第二十五张，沈醉开始拍《弑宴》，第二十六张，沈醉在《弑宴》片场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出大夜，再也不拍东西，他要做条自由自在潇潇洒洒无拘无束的咸鱼，没人能阻挡他养老，没人能阻挡他浪迹；第二十七张，沈醉梦想成真，唯愿余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可第二十八张，就是《见江山》片场，秋风萧瑟，沈醉给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穿了一条吊带长裙的女朋友总制片披上自己的深呢风衣。
　　倏而，窗外烟花绽放。
　　乔皙循着声响看去，便见满天璀璨如花海漫开，尔后光亮交错连成无边艳色。
　　再然后，是无人机用袅袅白烟喷绘成一幅幅画。
　　画的作者唯一，沈醉。
　　画的主角唯一，乔皙。
　　从《见江山》片场，至乔皙家中，从沈醉家中，至《纸折船》片场，从一起卖玫瑰的长街至渤浪湾，再从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露天阶梯水吧至一个乔皙有点眼熟但想不起的情景。
　　她看向沈醉，眼眶温热。
　　“其实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鸽掉的那场颁奖礼，我在会场外等季礼陪沈言曦走完红毯去钓鱼，你在会场里，你应该是回头看别人，我看到了你，”沈醉说，“那时我不知道你是谁，姓名年龄职业履历一无所知，但我清楚地知道，所求如围城，我在围城外，你在围城里。”
　　沈醉以为自己铺垫了很久会很淡定，真把那些心里话说出口，他仍带着无法遏制的紧张。
　　沈醉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足够稳定、确定、美好，求仁得仁应有尽有，以至于有时平淡但我也不愿做出任何、哪怕一丁点改变，直到遇见你。”
　　沈醉说：“我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到常常觉得与不懂自己的人磨合分享痛苦到近乎于害命，所以宁愿一个人，宁愿独自，直到遇见你。”
　　沈醉说：“我以为我是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极度自私，极度固执，且爸妈都说不可改善，直到遇见你。”
　　沈醉不知何时衣衫已整，手捧玫瑰，俊脸含笑，步步走近乔皙。
　　乔皙如见花开，如遇果成，明明有过期待有过准备，真当亲手触碰那一刻，内心仍是无法言喻的紧张、屏息和欢欣。
　　沈醉说：“遇到你，认识你，了解你，我空泛的热爱和喜欢好似落地生根，一切因为和你关联而有期待，一切因为和你共度而有意义，一切因为和你分享而满是欣喜。”
　　沈醉说：“我也想过喜欢的瞬时性，可你之于我而言哪有瞬时，是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地喜欢你。”
　　沈醉说：“我从没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眼里心里都是她，喜欢到所想所做关于她，喜欢到想和她一起迈入从前不曾想过的婚姻，想用最正式而庄严的契约将我和她的命运交系在一起。”
　　沈醉的眼眸好似说说话，深邃无尽的温柔席卷了乔皙。
　　乔皙觉得沈醉的话也没有说得很好听，偏偏她眼里就是氤氲起朦胧泪雾。
　　沈醉站定在乔皙面前。
　　“我不确定未来遇到什么事，但我确定或好或坏，我都想和你一同度过，我不确定世界的变化，但我确定或好或坏，我都紧握你的手，我甚至不确定你我职业的变化，但我确定，我爱你，喜欢你，我愿意尊重你，守护你，最大限度用我的自由保护你全部的追求和热爱——”
　　沈醉说至这一句，乔皙眼泪终于禁不住夺眶而出。
　　她一路走来，遇到太多亏，都是自己吃，遇到太多事，都是自己扛。
　　无数次，诸如《见江山》和《晚街》都是身悬一线，稍有不甚，满盘皆输。
　　她骨子里的反叛让她没办法倚靠老乔，她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没办法踟蹰不前。
　　无数次，她多想身边有个人，不是照顾她，不是陪伴她，而是永远清醒但永远站在她的立场，永远自我但永远爱她守护她。
　　刚刚好，沈醉爱上的是乔皙。
　　刚刚好，乔皙爱上的是沈醉。
　　沈醉的爱是明目张胆的，为她茶不思饭不想，为她零片酬挤进《见江山》，为她在申霁面前没一句实话，为她甘愿打脸痛快履行荒诞舞约，要见老乔，要确定，要求婚，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常常容易丢掉暧昧，偏偏他能将暧昧藏在无数停车场的吻里。
　　和沈醉刚好相反，乔皙的爱是理智而收敛的。
　　沈醉想见她，她连续挑夜处理《晚街》的问题，只为提前回来见他；沈醉在剧组想吃霖城没有的莲雾，乔皙托东南的朋友找果园走空运，当天晚上，莲雾就出现在沈醉酒店房间里；沈醉想拍一场无意义空镜，耗费巨大，好，只要沈醉觉得有必要，乔皙就去做吴霜的工作、做平台的工作给沈醉扛下，沈醉很多无理的、近乎孩子气的要求在乔皙眼里都是值得保护的美好。
　　犹同沈醉待她。
　　沈醉以缓而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乔皙，拿戒指的动作包含了掩藏不住的激动：“乔皙，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乔皙眼眶同样盈满热泪，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捂着嘴缓了好一阵，连连点头。
　　“我愿意。”
　　哽咽得语不成音。
　　沈醉悬心落地，忍着紧张，小心珍重地将求婚戒指戴入乔皙无名指。
　　在场想起掌声和欢呼。
　　灿若星河的烟花下，恋人长久拥吻。
　　烟花停歇时，沈醉紧抱着乔皙，满是珍视和爱惜。
　　全世界最好的乔总、甲方爸爸、乔小姐、沈太太——
　　“欢迎光临沈醉的余生。”
　　如藤萝系甲，前阻风雨，后长相依。
　　如紫府朝垣，永远冷静理智，永远厮守眷恋。
　　44. [最新] 番外   重要不过你。
　　乔皙以为自己坐上星光顶楼会经历巨大风浪, 大抵以前经历太多，所以这次并没有——吴霜家女儿不到十岁便显现出奥数天才的端倪，吴霜毫不犹豫给乔皙转让了部分星光股份, 将一把手交椅连同决策权、执行权一同交给乔皙，自己举家出国去了。
　　吴霜在时，尤其当两人和解后，乔皙做事要顾及吴霜的想法, 吴霜离开后, 乔皙立马大刀阔斧改革重组，几轮融资一接，《见江山》开播即爆, 《晚街》《洪荒》整装待发, 星光股价迅速破百, 成为当之无愧的影视第一股。
　　一时间，各大财经访谈、人物头条都是笑容娇美明朗、眼神温和坚定的乔皙。
　　酒局、会谈、合作接踵而至，应接不暇。
　　乔皙连轴转了近两个月, 某次低血糖昏倒在办公室后，终于被沈醉打包带回了父母家。
　　乔皙还没见过沈醉父母, 对传说中的幕后王者心存敬畏。
　　“万一他们给我支票让我离开你怎么办啊, 虽说爱情可以抵御风雨，但马克思和恩格斯都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无法拒绝的价位, 为了那个价位，人会放弃为人。”
　　沙发上, 沈醉把乔皙纤瘦的肩头懒紧了些：“反正都是梦，你可以做得更美一点。”
　　“我认真的，”乔皙轻搡一下沈醉，“万一他们喜欢贤惠的女孩子呢？能照顾家庭, 能识大体，以老公为重，”乔皙叹气，“我好像都不行。”
　　沈醉好笑：“他们不会。”
　　乔皙假设：“万一呢？”
　　沈醉笑道：“那我就和他们断绝关系。”
　　乔皙连忙阻止：“不可以，父母很重要的。”
　　沈醉抬手将乔皙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重要不过你。”
　　乔皙道：“要一样重要。”
　　沈醉笑：“行。”
　　反正乔皙说什么就是什么。
　　乔皙当然明白沈醉的潜台词，吃着他亲手剥的石榴，算了，不计较了。
　　沈醉父母就和寻常的父母一样，温和慈祥。
　　聊起乔皙时，沈爸爸和沈妈妈道他们那一群人都想把乔皙挖过去做执行、做嫡系，小姑娘太厉害、太努力、太优秀，天知道一个真正的将才有多么难遇。
　　PanPan
　　沈醉故意吃醋：“你们怎么没用这种话夸过我。”
　　沈爸爸瞥一眼沈醉，毫不掩饰嫌弃：“你看看人皙皙在做什么的事，再看看你。”
　　乔皙也不谦虚，乖巧笑着：“谢谢叔叔阿姨。”
　　这下，沈爸爸和沈妈妈不高兴了：“刚还在夸呢。”
　　乔皙轻“啊”一声，明白过来，片刻，她赧然但大方地：“谢谢爸爸妈妈。”
　　“妈妈”她叫得慢了些，但没曾犹豫。
　　沈醉父母前两年认识了老乔，自然知道乔皙的童年和过去，他们没表现出居高临下的怜悯，也没有欲盖弥彰的热情，沈妈妈只是拿出两个大红包，给乔皙：“给女儿。”
　　给沈醉：“给女婿。”
　　沈醉满脸问号，乔皙眉眼弯弯：“谢谢妈妈。”
　　沈妈妈喜欢得把乔皙抱在怀里：“好，真好。”
　　饭吃到一半，老乔和沈醉奶奶到了，两人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老乔埋怨都是乐呵呵的：“让你们不等你们当真不等，不知道该说你们实诚还是说你们人精，吃什么好吃的。”
　　老太太道：“我吃过了，皙皙呢？让我看看我的皙皙在哪，哎哟你们是不知道，我给那些老太太说皙皙是我孙媳妇，她们都不信，我非得把皙皙带回去馋死她们，天天和我抬杠。”
　　沈醉去开门：“爸爸，奶奶。”
　　乔皙在饭厅笑着朝玄关招手：“老乔，奶奶，在这！”
　　繁花落地，午后阳光沿着窗沿垂落，温暖的亮洋洋洒洒，连同笑声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