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 作者:彩桐叶   文案   C大校草贺南初如天边朗月,高不可攀。   他性情不羁、乖张,在特优班里像个另类的存在。   和乖顺的陶染在一起时,大家觉得外表如此放浪形骸的贺南初不过是玩玩而已,却没想到一年一年的过去,只看到他把人宠上天。   大家慢慢都信了爱情,以为毕业会结婚的两个人却分了手,听说还是女方提的。   陶染最近走运,接了个大单,晏家的婚礼由她操刀设计,合同金的零,多到数不清。   签订合同那天,新娘新郎竟然都没空,说是来个亲戚帮忙代签,新人真……挺不上心。   不上心就不上心吧,谁让合同钱多呢。   结果合同签订现场,对面椅子拉开,陶染一抬头。   对面坐着她前男友,贺南初。   再见,再多零也不要了……   贺南初:“啧,你真是想尽办法要见我。连我妹婚礼都不放过。”   “……”   陶染为避免尴尬,默默争取挑他不在的时候谈婚礼细节。   第二天,前男友上门:“合同我签,我替我妹签还不行吗?你别妄想总找借口来看我。”   “……”   陶染张张口,还没说出话,贺南初又补充一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一周五天和我讨论婚礼细节,我很忙的,只能周一周三。”   “……”   话都让他一人自问自答了,她还能说什么?   陶染质问:“贺总,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才玩够?”   他把问题抛回去,声音喑哑:“你玩玩怎么就够了?”   后来,陶染约了闺蜜要旅游,被贺南初拦住。   贺南初:“你为什么不带我?”   陶染:“你很忙的,你说你只有周一周三有空。”   “那是陪客户,陪女朋友我全年无休”   久别重逢/1v1/甜宠文   活得通透的美人*傲娇痴情大佬   【桀骜,是爱的保护色】   立意:共建美好未来   一句话简介:沙雕又深情,重逢小甜饼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 情有独钟 || 破镜重圆 || 甜文   主角:陶染、贺南初 ┃ 配角:系列完结文《撩错未婚夫》 ┃ 其它:8.1开《夜色空空》、求收 第1章 染春光   陆城,今年是个冷冬。   严寒天气,路人行色匆匆。   冰凉的雨贴着发丝落到脸上,刀子似的风钻进脖颈。   陶染紧了紧单薄的外套继续在寒风里前行。   偏不巧,急着赶路的时候,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是闺蜜萧橙。   陶染空出一只手,接起:“喂,橙橙?”   萧橙:“到地方了吗?我弟弟说在门口一直接不到你。”   陶染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答:“快了,我穿近道,马上到。车子坏了,打不到车。还得麻烦你弟弟多等会。”   “他皮糙肉厚的没事,倒是你,外面这么冷,早知道让他接你。”   陶染换下那只冻僵的手,回:“没事,马上就到了。”   萧橙叹口气:“你就是太要强。那个婚礼策划争取不来就算了嘛!姐养你!”   “那可能不行,我很贵的。”陶染笑了下,然后正色说:“但我觉得只要能见到晏小姐,我有信心说服她婚礼由我工作室策划。”   “行行行,我们九九是女强人,她最厉害啦!”萧橙笑她。   半个月多前,陆城四大名门之一晏家突然传出嫁女儿的消息。   晏母更是放狠话:“不计成本,给女儿最奢华的婚礼。”   一句不计成本,引发婚庆界地震。   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晏家的婚礼。   这是块名利双收的蛋糕,谁都想分杯羹。   陶染年初成立一间工作室,这样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电话那端传来萧橙略带迟疑的声音:“说真的,我今天帮你打听了下,晏小姐好像挺中意格斯婚礼会所的。我朋友前两天看见她家车停在那会所门前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谈到什么地步了。”   “格斯吗?”陶染不自觉抓紧话筒。   格斯会所的历史比她的年纪都要长。   她的工作室和其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陆城名门的婚礼一向由格斯操办,晏小姐的举措也是理所应当的。   “嗯,所以……”萧橙不忍心打击陶染,换了玩笑的语气:“算了,今天去晏小姐的订婚宴你就权当应酬,肯定好吃又好看。”   “嗯,我就去试试。”陶染顺着她的话说:“不行就只能盼着你赶紧找个对象让我做婚礼策划了。”   萧橙:“那比你拿下晏小姐都难。”   “那我们都加油。”陶染笑,然后她看到不远处一个高高瘦瘦的白净男生朝她走来,她忙向话筒里解释:“橙橙,先不说了,我见到你弟弟了。”   说话间,一个高高瘦瘦的白净男生迎过来。   “好,开香槟在家等你!”   “九九姐姐,你可算到啦!”走过来的男人声音悦耳清脆。   这是萧橙的弟弟,萧岚。   为了能和晏小姐面谈婚礼策划,听到她今天在酒店办订婚宴的消息,陶染就一直在想办法混进去。   她和晏小姐素未蒙面,没有邀请很难进去。   好在死党的弟弟萧岚和男方有些交情,收到了订婚宴的邀请函。   她得以以萧岚女伴的身份进去,顺利度过第一关。   “不好意思,路上实在太堵,让你久等了。”陶染迎上去。   “等漂亮姐姐,荣幸之至。”二十岁出头的萧岚说话没个把门,也玩得开。   陶染早就习惯他那套,但还是有些歉意:“这趟麻烦你过来,不会给你惹麻烦吧?女朋友会不会……”   “我今天单身呢,一心一意跟着姐姐。”萧岚扫了下身后耸立的楼:“运气好的话,下一个女朋友说不定在里面。”   陶染浅浅笑了下:“那我帮你物色。”   户外实在是冷,她将左手虚虚揽住萧岚的手肘:“小萧总,麻烦带路吧。”   -   室内。   隔绝室外萧瑟冷清的冬,一瞬间,流光溢彩的灯刺得陶染眼晕。   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宾客,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女眷,精致又罕见的食材。   她曾经熟悉的生活。   尽管对室内的布景做过心理准备,陶染还是不禁为美轮美奂场景布置拍案叫绝。   以“钟爱一生”为主题,仅是订婚宴便用上万朵娇艳玫瑰布置,半哑光金色调幔布相得益彰。   瑞士怀表做伴手礼,意味不消逝的爱。   大厅一角,奥地利著名演奏家John Wilson在演奏《多瑙河之波》。   陶染早就听说过John Wilson甚为清高,对商业演出很是挑剔,一般人很难听到。   这个演奏家,她唯一一次有幸听到现场演奏是在贺家的晚宴。   今日在宴家订婚宴上看到,陶染不禁感叹“有钱能使磨推鬼。”   不仅如此,订婚宴来了各界名流,晏家不愧是有声望大家族。   陶染尽量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不想和场上嘉宾有太多交流。   萧岚拿起一杯香槟,靠坐在她旁边的柱子上。大概看她一脸凝重,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姐姐别怕,虽然格斯惯常做这种大场面。但是总吃好东西也有腻的一天,也得尝尝别的不是?”   “……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   陶染倒是没被这势头吓到,她对自己的方案有信心,低头从手包中拿出婚礼策划折页温习,一会儿见到准新人还得推销。   正安静看着材料,媒体席那边传来不小的动静。   陶染被这动静吸引,看到几个记者把脚架支起,那两排摄像的架势像是要拍什么了不得的新闻。   另一边,还在调笑的几个名媛变得神色慌张,也顾不得形象,开始就地补妆。   远处三三两两的女宾也朝着主路过去。   陶染暗暗思忖,媒体席闹出那么大动静,无非是准新人到场。   可这些女宾激动什么劲   萧岚碰碰她:“姐姐,不去看看?”   “什么?”   “真不看啊?你看那边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都快扑上去了。”   “一会反正要见到晏小姐的。”陶染低下头,抓紧最后的时间一点点理顺自己的思路。   萧岚继续自说自话:“喏,要来的是贺家那位,久居外地的那个爷好像回陆城了。今儿算是亮相,那边一圈人都等着引荐,里面还有我爸。搞不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有什么好巴结的?”   后面的絮絮叨叨陶染没听太清楚。   脑子里嗡嗡地就剩下那句,贺家,久居外地。   是贺家人,怪不得如此大的场面。   但贺家,久居外地。   C市名流之首的贺家,子嗣稀薄。   到这一代只剩下两个男丁。   一位在C市发展。   另一位……   只剩下一种可能。   陶染下意识向柱子后面藏了藏。   萧岚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接着抱怨:“这家伙太狂,我听我爸说他三年前放出狠话要两年内收购致尚公司。致尚多牛逼啊,他也敢吹?”   “然后呢?”陶染问。   “哦,”萧岚挠挠脑袋,有点不情愿地挤出来:“大概用了一年吞并掉了。”   “……”他是有这种本事的。   萧岚仍在碎碎念:“但我真的是烦死他,我家老头子三天两头拿他给我做榜样。我给你学学啊。   “咳咳,”萧岚清清嗓子像模像样:“孙子啊,人家贺家那两个小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登上《财富》封面啦!你还在这给我打游戏!你什么时候能有他一半出息我就知足了。”   萧岚学完后冷哼一声:“我还不稀罕给他当孙子呢,天天数落我。”   陶染正发呆,随口答了句:“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打游戏。”   “真的吗!”萧岚停住倒背如流的说教:“那是不是游戏打得还不如我!姐你还知道什么内幕?我要去告诉我家老头子!”   “嗯,其实,”陶染回过神,想着总不能阻碍大好青年上进的路,诚恳补充了句:“他那会也很厉害。”   她还没说完,萧岚就敏锐意识到不对劲,暧昧眼光上下打量:“九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没有,”她含糊地答:“他以前也读C大,校友。”   似是怕他多想,又补了句:“他很出名。”   关于他是前男友的事,她不想太费口舌和别人八卦。   一阵喧哗,打断他们的交谈。   “来了,来了!”   业界新贵,产业势力野蛮生长。   颜值还极其出众。   也不怪,这些女宾像追星似的拿出手机拍。   陶染低下头,似掩耳盗铃,低头把手中材料轻念出来。   过了好一会,一阵寒风灌入,冻得只穿一件薄丝裙的她一个哆嗦。   抵不住好奇,陶染还是抬眼。   她看到宴会厅大门被门童打开。   黑色风衣衣角扬起,他信步进来。   踏着过去的五年时光。   眉眼深邃,鬓角凌厉,身形落拓。   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似是当年。   陶染觉得没什么必要横生枝节,看完热闹,干脆彻底藏在柱子后面。   萧岚偏头像看奇葩一样笑了:“姐,你干嘛……”   “嘘!”   “先生,晏小姐在楼上。我带您过去。”   “嗯。”   陶染仍能辨出是他的声音,他就在附近。   她抓着手里的折页没出声。   听了好一会,四周安静她才偏出头朝楼上看。   可下一刻就发现,那个人停在不远处楼梯第一个台阶上,低头看手机。   而后,散漫地朝她的方向瞥了眼。   陶染差点就以为他看到了自己。   可他转身就上了楼。   -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陶染呼出口气。   想着自己还有重要的事,她定定神,继续在楼下等准新娘出现。   半小时过去,萧岚喝了半圈酒折回来,也没看到晏家小姐的身影。   她只好拦住一位侍者:“您好,请问晏小姐现在人在哪?”   侍者毕恭毕敬地向她指了指东侧:“那边的休息室。”   萧岚看出她想去找晏姝,嚷嚷着要陪她打气。   陶染点头,两个人移步到休息室门口。   陶染手轻轻握拳,礼貌敲门:“你好,请问晏小姐在吗?”   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又敲一遍,仍是没人应。   她将脸侧脸贴到门上去听,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岚也贴上去,口里嚷嚷:“这不是有人在吗?进去看看。”   说话间,他直接把门推开。   室内的灯光大亮。   陶染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   茶几前,一个男人身着颇正式的黑色无尾礼服,身形修长挺拔。   如此着装,又在休息室,想来是准新郎。   她飞快捋清思绪。   得体的挽上男伴的臂弯,低头熟练地摆好标准的社交笑容。   颇有家教让她在这种场合丝毫不露怯。   老练、客气、又疏离地像以往任何一次礼貌地与客户问候。   她自报家门:“您好,我是初春婚礼会所的陶染,负责客户合作服务工作。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闻声,刚刚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   陶染习早已惯性地伸手右手,直直地带着几分笑意看向对方的眼睛。   而后,她的笑容慢慢僵硬。   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睛带着些许探寻和好笑和她对视片刻,又落在她挽住萧岚的手臂上。   “……”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多荒唐可笑。   陶染咬舌,僵在空中的手渐生出黏腻的汗。   她心里叫苦不迭。   在前男友的订婚宴上见面,并不是最尴尬的。   最尴尬的是,她还妄想亲自做这场婚礼策划。   陶染靠着萧岚的胳膊来撑住自己。   右臂抬起,粗噶、温暖、干燥的手稍稍用力握住她的。   一字一句。   “您好,贺南初。”   ▍作者有话说:   是破镜重圆!   爱情战争打响   哈哈哈我超喜欢这种酸爽的老情人再见修罗场。   一方挽着新欢   一方一口老血闷在心里可也没计较的立场   看似是刀,全是糖。   emmm,这本很短,很快就完结吧。   预收《竹马能有什么坏心思》求收   18岁那年,池詹有桩烦心事,家里给他定了桩婚,对象是那个心里有白月光、爱哭爱撒娇的青梅陈娉烟。   偏偏他还一直喜欢她。   中二时期,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她。   于是,池詹顶着父亲的棍棒   “爸,不行,我不娶,我坚决不娶。打死我都不娶她!”   “孽子!看我不打死你。”   突然,陈娉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叔叔,你别打他。”   看着她水汪汪的双眼,心都化了:妈的!爸,你砍死我吧!   陈娉烟:……   2.   16岁的时候,陈娉烟目睹女生和竹马池詹表白。   她懊恼地把自己刚收到的情书看都没看扔掉了垃圾桶,并暗暗发誓也要把他一起丢进垃圾桶!   可自那以后隔壁的池詹对她的态度越发诡异,冷言冷语。   谁知两家关系越走越近,海外读书回来的陈娉烟发现自己要结婚了!   要和白月光一步到位,心情复杂.jpg   直到——   她听见池詹和父亲吵架,坚决不肯娶她。   她跑到酒吧和小姐妹哭诉:呜呜呜,我白月光他死了!   娶不到心爱姑娘来酒吧买醉的池詹听到后跃跃欲试:那我想上位!   3.   婚后,陈娉烟身心体会到一直碍事的池詹也还不错。   却在某天发现塑料老公年纪轻轻就给小妹妹写过情书!   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情书写得肉麻兮兮。   陈娉烟气势汹汹找他去算账:“这什么玩意?”   池詹的脸由白变红,掩饰般地把她吻住。   “你别以为我好糊弄,有话好好说,这什么玩意?”   “这是情书。”   陈娉烟撇撇嘴,憋回去泪花:“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还收过好多呢。”   “你,真不觉得眼熟么?” 第2章 染春光   陶染穿得少,手心冰凉。   此刻,温热的暖意顺着手掌传来。   和男人指尖触碰的那刻,她的心也跟着绷住。   突然握着她手的力度加重。   强烈的存在感。   陶染下意识抬眼,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似是觉得当下的情形分外好笑。   陶染手微抖了下,率先抽出。   她轻咳了下掩饰尴尬。   也是,五年前就熟的不能再熟,自己却在这说什么初次见面。   半晌沉默。   这间休息室古香古色,中式的装修风格。   红檀木的茶几和座椅,油性极好的木质散着独特柔滑的光泽。   尽管他穿着西式的礼服也不让人觉得突兀,像是一位贵公子。   贺南初的性格她大概是熟悉的,敢说敢做、玩世不恭。   她不知道在这个境遇下是不是该装作不认识他,以一个称职的商人的身份推销商品。   还是喊出他的名,然后……然后呢?   掉头走还是继续推销?   犹豫间,萧岚大概觉得这静默是因为她见到声名大噪的校友紧张,忙不迭帮她圆场。   萧岚也伸出手,客气和贺南初握了下:“贺总,久仰大名,我经常听九九姐姐提起您。”   另一只臂弯稍稍收紧,将陶染的手裹挟在里面,用力度悄悄给陶染打气。   陶染挽着他的手更觉僵硬,一点点抽出。   “呵,”贺南初轻哂一声,说不上信和不信。   眼神却自上而下地审视眼前的年轻人,从眉眼到他刚被陶染扶过的左臂。   而后,他发声:“你是?”   “哦哦,还没自我介绍。”萧岚抽出手递上自己的名片:“路乘公司人事部经理,萧炽是家严。主要生产轿车轮胎产品,主推抓地科技和静胎面。”   路乘公司在陆城也算小有名气。   贺南初单手打量了眼名片,然后随手搁置到身后的茶几上。   他点点头,淡声说:“这么年轻,以后会大有可为。”   萧岚被夸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回应:“哪里哪里。”   贺南初别有深意地说:“以后有机会,应该出去历练历练。”   被褒奖的萧岚在此刻放下之前对贺南初的成见,但他没忘却自己的使命,   他见贺南初对自己还算客气,继续卖力为陶染做着引荐:“这位是陶染,也是陆大毕业,说起来还是您校友。经常和我夸您,刚还说到……”   陶染一点都不想听他继续掰扯,轻轻拽了下萧岚衣角。   萧岚把陶染拽得这一下错认为鼓励,添油加醋地帮他俩攀关系:“九九姐姐刚还和我说起上学的时候就没少听说过您的事迹。今日一见,……”   脂粉堆里待惯了,萧岚自信有几分吹嘘人的本事,哄得老少开心。   刚要发挥想象力大谈一番,这次小臂上却传来清晰、不可忽视地疼痛,痛的萧岚低声“嘶”了一下。   萧岚觉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向陶染。   “快别说了,”陶染小声提醒他。   贺南初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   锃亮的□□浮雕,陶染认出是当季高定。   “有人进来了吗?”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内间传来。   “没事,你慢慢换。来了两个朋友。”贺南初朝里随口回应。   话里针锋相对的意味褪去,只余几分柔和的安抚。   “什么朋友啊!我这就出来呀!”里面的人接着回。   话音刚落,内间的门把手吱扭一响。   迫不及待地有颗脑袋冒出来。   然后一个小脸巴掌大、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一脸好奇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她穿着香槟色大摆礼服裙,高盘发丸子头,像个洋娃娃。颈上一件翡翠绿百达翡丽怀表甚为抢眼。   陶染对奢侈品很敏感,她根据今晚的“情有独钟”主题和限量奢侈品,敏锐推断这大概便是今天的准新人——晏姝。   也就是,前男友的未婚妻。   说也奇怪,她见到晏姝的那刻,内心异常平静。   一点也没有芥蒂、失落亦或是欣喜。   大概是因为这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像是主角永远被眷顾,小姑娘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音乐恰好在演奏《金色的梦》。   脆生生的小姑娘凑到贺南初旁边,睁大眼睛问他:“什么事呀这么热闹?我在里面换衣服听到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   “呵,正说到更有趣的部分,”贺南初没回头但还是向左挪两步给她让了位置。   他身体向前微倾,看向萧岚:“说说看?她还说什么了?”   陶染不想再让萧岚瞎说八道下去,抢在前面回答:“没什么,贺……。”   新人在前,自己还想做生意,自然不能给他们添堵。   这场景装作和他不熟,大概是他想看到的。   反正,在她这,他们已经翻篇了。   陶染踌躇下补出后半句:“贺总。”   余光扫到钻出来的小姑娘伸身上,她看起来年纪很小,粉妆玉砌,微圆润的鹅蛋脸,那双微微上扬的眼尾和贺南初有几成相像,站在贺南初旁边足足矮了一个头。   莫名有夫妻相。   一对璧人。   感情大概很好吧。   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和璧人中的男主角对上。   亮如白昼的室内,贺南初深沉的眸子盯着她。   他眼风凌厉,浑身的傲气收不住。   从前陶染就觉得他黑白的眸子很有压迫性,此刻更甚。   陶染低头避开目光。   话都说到这份上,总不能今天白跑一趟。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陶染抿下唇措辞:“嗯……贺总,今天我们是专程来给您和晏小姐道喜的。”   自觉已摆出最事不关己的状态,神情淡然地像是听说了极远方亲戚的婚事。   一点也不会让晏姝瞧出他们以前暧昧关系的破绽。   她简直要为自己的状态拍案叫好。   陶染低头掏出手包中的婚礼策划折页,像从前给客户推广一样自然地递出:“听闻二位婚期已近,不知道婚礼是否已有想法?说起来,我和贺总有些旧交,都是陆大校友,您能不能……”   “嗯?能不能什么?”贺南初打断她。   话语间最是轻松自然,陶染抬眼,却见他眼里的笑意不及眼底。   陶染接着说:“能不能……”   他微弯着眉眼,食指与中指夹着那张折页来回扫了眼,漫不经心地说:“取消婚礼吗?”   陶染顿住。   她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取消婚礼,她万万没想过。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一对新人的情绪,她的生意才做得成。   “不是的……”陶染试图解释。   “呵,所以这是要——”贺南初恍然大悟地点头,说出个肯定句:“抢婚。”   “……!”陶染一噎,完全没料到他的回答。   前女友出现在这种场合,确实容易被误解。   陶染一时有点百口莫辩。   她真真没这个意思……吧?   “其实,我和晏姝呢,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非常牢固。你这突然一提……”他忽地很善解人意地看向萧岚:“你这小男朋友同意吗?”   这样不规矩的语气和措辞才像他,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可话里的每句,都把她的下文堵死。   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的面前,前段还夹着那张色彩斑斓的折页。   陶染有些尴尬,还是伸手去接。   心里却是想着,完蛋,这份策划白做了。   “呵呵呵……”一旁看戏的晏小姐忍不住笑了。   陶染闻声抬眼看她,小姑娘眼睛都笑得眯起来。   然后重重喊了声:“哥。”   她轻轻拽贺南初衣袖:“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人,他拉她妹妹假装未婚妻,后来都三十岁了还娶不到……”   晏姝感受到身旁人的飞刀,梗着脖子说下去:“娶不到老婆,变成了魔法……”   “哎呦,哥!真的很痛!”   话没说完,晏姝的头上便挨了个暴栗。   看着挺疼。   下意识,陶染也跟着缩了下脖子。   萧岚看看晏姝,再看看陶染,再次恍然大悟。   他少爷脾气上来,抓起陶染的胳膊就往外扯:“靠!这什么校友?不愿意合作就不合作。在这拐弯抹角演这么大出戏?我九九姐姐还不想做你生意呢!”   -   萧岚骂骂咧咧拽着陶染出来。   在家就受够老头子说教,贺家两个小辈一个才情卓然、一个经商鬼才。   一直自我安慰,虽然才情不及他们,但是长相能补上短板。   杂志封面那些照片一定是P过图的。   真人一见,好家伙,长相还在自己之上。   所有的情绪化作愤懑涌上心头,他愤愤不平地说:“哼!这什么人!”   “姐,你别放在心上。我听说他脾气一向那样的。”萧岚像是在开导自己。   “嗯。”陶染随便支吾句,抢婚两个字嗡嗡地在她脑子里转。   早个几年,她确实做得出这样荒诞不经的事。   但现在,她不能够。   火药味十足的见面,不是什么好兆头。   风雨要来。   撇去感情的事不说,她苦苦经营的生意也要泡汤。   陶染有点懊恼。   命运弄人,偏这么巧他是晏小姐的哥哥。   宴会厅里人群熙熙攘攘,宾客们推杯交盏地社交。   她不想去插话,依靠在离休息室最近的酒桌前,回头望了眼着那扇门。   没有人跟出来。   关于之前的事,她总是下意识地去忘。   可看到他的那眼,脑海里最后那晚的细节却都出奇地清晰。   西餐厅。   服务员笑着端上黑森林蛋糕,说是恰逢店庆,送给每位客户的礼品。   一点点葡萄酒的香气氤氲在空气里,乐师在演奏《巴格达之星》。   恰到好处的氛围。   蛋糕上的蜡烛弯了腰,流了泪。   “就到这吧。”   “我们就到这吧。”   她说。   烛光将他的面庞照得阴郁又迷惘。   已经不记得是如何才离开那间西餐厅。   当天凌晨,这份单方面的宣告终于有了回应。   “我同意了。”   然后便是干干脆脆的五年再不见人影。   仿佛在宣告两人的此生陌路。   -   “姐姐,吃块蛋糕。”萧岚递看她心情不佳,哄她开心。   “谢谢,不是很饿。”这是真话,陶染工作忙,基本不吃晚餐,吃一点就会有饱腹感。   “搞不懂,女孩子永远在节食。”萧岚上下打量陶染一眼:“明明姐姐身材保持那么好。”   陶染想一个人静静,随手指着远方:“喏,你瞧那边五点钟女孩怎么样?像不像你今晚的女朋友,转身齐步走。”   萧岚看了眼五点钟方向,真的是他的菜。   他喜滋滋敬了个礼:“还是九九姐姐眼光好。”   兴冲冲地离开。   把萧岚支走,陶染百无聊赖地抿着红酒,眼睛却不时看向休息室。   她在等晏姝出来。   经过冷静的分析。   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谙世事很天真,大概是个讲理的主。   私下里沟通,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她就赌,女孩子对自己的婚礼都抱有最大的希望。   她杵在靠休息室的桌边等,旁边就是扇窗。   为了通风,开了条缝,朝室内灌着冷风。   丝质裙单薄,空调虽开得足,她仍然很冷。   三杯红酒入腹,身上才逐渐暖和起来。   大概是喝的有点醉,产生了幻觉。   她听到背后有个颤巍巍的声音:“小姐,一个人吗?”   她没回身,接着抿酒。   执着声音再次响起:“小姐,你也喜欢这支红酒?”   圆润的指甲捏着高脚杯,她还是回头。 第3章 染春光   是一个陌生男人在搭话,有些秃顶,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   她左右张望,确认是在和自己搭话。   “您是?”她不太确定的张口。   “一个也喜欢这支酒的同好。”老人说话间将酒杯颤巍巍举起,和她隔空空杯,然后一口闷掉。   “嗯,口感很醇厚。”陶染中规中矩地答。   “是柏思图,真的是极品。葡萄藤年代久远,所以酿出的酒口感醇厚,细细地品口中还有余香。可惜,就是产量稀少。”老人喋喋不休地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嗯。”陶染附和点头,将脸转回。   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摆明想尽快摆脱这场对话。   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老头却没有放过她,挪了几步到她一寸的地方。   “在我的酒庄里,也藏了不少好酒。不知道小美女有没有兴趣去品一品?”   老头本不大的眼睛微眯起,手摩挲着杯子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陶染被这声美女叫得有些不适,毕竟眼前人年纪可以做她的父亲。   她尽力维持礼貌:“我不太爱喝酒。”   “是吗?你刚可是喝了不少。”老头无意间拉进他们的距离,朝她走近两步。   从酒桌前,又拿起一杯递给她。   接着递酒杯的动作,手指想覆住她的手。   被陶染抽回。   她认出,这是惹到出名的老色鬼轮厨房家电大亨陈先生。   “抱歉,失陪。我朋友在那边等我……”陶染随意指了个方向,就要抽身。   老头展开两臂拦住她的去路,不依不饶:“我今晚注意你很久了,你是做婚礼宴会策划的对不对?”   陶染闻言脚步一顿。   老头接着说:“我,你应该认得吧?全国少说10%的家庭厨房里都有我公司生产的产品。我的公司近期有个商业宴请,规模很大。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拓展下业务?”   这场酒会来宾名单一早拟好,来宾及家属信息也早早被整理收录。   想拿到她的信息并不难。   她记得为了理由充分的参加这场订婚宴,萧岚直接大笔一挥把她的身份报为女朋友。   既然知道对她的职业这么清楚,想必也知道她今晚的身份是萧岚的女友。   萧岚的家庭在C市也算有头有脸,想必这个老头应该不会怎么为难她。   既然晏姝的婚礼迟迟拿不下,叼走一块小肉也不算徒劳无功。   “怎么样,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初。报酬好商量。”   这是撒旦诱惑的魔音。   陶染转身时已带笑容:“若是这样,那要多谢您的赏识。我们公司虽然刚刚起步,但是策划师……”   “等等,”老头拦住她的话,傲慢地指了指桌上的酒:“我不想听这些。”   “嗯?”陶染挑高尾音,等他的答案。   “美女刚刚还说酒醇厚,你要是能把这些干掉,合作我们继续谈。”   红酒杯叠放成五层金字塔状。   每杯虽然不满,但也足够让她那点小酒量难受。   她刚还说不喜欢喝酒,这老头明明就是故意。   也许就是气她刚刚言辞里的敷衍。   他们这些人惯是这样,不允许人挑战他们的高高在上。   但喝点酒就能拿下这单也不是不可以……   “想好了吗?”   陶染直接用行动回答。   拿起金字塔尖的那杯酒,在手里转了两圈,掂量了下它的分量。   而后,毫不含糊地喝下去。   一口气不喘地喝到第六杯,旁侧的人也注意到她。   “看不出美女人这么纤瘦,酒量倒不小。”   “哪里。”指甲尖掐着高脚杯,她机械地一杯杯喝进去。   三千美元一瓶的琼浆,她不亏。   喝完二十杯红酒,头脑仍然清醒。   父亲教过她,这种年代久远的红酒当下不会醉,但是很有后劲。   这也是她有胆量喝下的原因。   她不会失态,也不会吃亏。   只是今晚大概是要头痛了。   陶染向着老头亮了亮杯底:“现在可以谈合作了吗?”   “好!好酒量!”老头似乎对她一饮而尽十分满意,兴致上来,觉得那几杯酒已然拉进他们的关系。   他再次朝陶染挪动几步,说话间伸出右臂想要揽上她的腰肢。   陶染察觉,不动声色躲过:“公司虽小,但对商业宴请很有经验。上个月,就为旗胜公司举办过一场很成功的答谢宴,这是图片资料……”   老头一眼没瞧她递过来的手机图片,不住点头:“好好好。那今晚,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他被哄得开心,话说的暧昧,手脚也不干净。   西服前襟遮不住突出的肚子。   陶染的酒劲有些上来,觉得他的话分外油腻恶心。   到这,她听出来全都是幌子,他对她的公司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只是,看上了她的人。   一点也不顾及萧家的面子。   白白让她喝下十五杯酒。   确实有些醉了。   “好啊,”陶染点点头,笑得甜。   她指指旁边的休息室,乖巧地问:“可我外套落在休息室,能否麻烦您陪我去取?”   “哈哈哈,好好好!”老头的心尖像被人挠痒痒,自然满口答应。   不安分的手再次凑上来,被陶染蛇一样灵活躲过:“风口好冷,先去拿衣服。”   今日为了谈生意不能抢夺主人的风头,陶染只穿了件剪裁得体的紫色丝质裙。   可她天生长相艳丽,刻意露出一点娇笑的时候,没人躲得过。   老头乐呵呵跟在她后面。   演奏家正在弹奏的蓝色多瑙河也成为他心底春的赞歌。   诓老头进一楼休息室的时候,正碰上贺南初从隔壁那间休息室出来。   陶染全当没看到他,紫色的裙摆轻盈地贴着他的裤脚略过。   “这边,”她把老头引到隔壁的休息室。   “吧嗒,”门被她上了锁。   老头听到那落锁声一愣,然后脸上堆上了然的笑。   “怎么找不到?”陶染在外间走来走去翻找着沙发、衣架。   她指了指内间:“帮我看看里面有没有好么?”   “好好好,”口中这样说着,他却一步步朝她走来。   这么好的独处机会怎肯放过。   那老态的笑声又响起,他笑得皱纹似沟壑朝她靠近:“呵呵……没衣服更好……”   非常不适。   再不能忍。   “哎呦……”   “先生,您摔倒了?”   “好痛!快扶我起来!”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哎呦!”   “哎呦!”   地上的人蜷缩起来在地上打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看到您在我身后。我去给您叫救护车……您没事吧?”陶染蹲下来看他。   到底岁数大,腿脚不灵便,刚刚陶染悄悄伸脚就把他绊到。   然后她又状似去看他是否无恙,顺便又“不小心”补了脚,直中要害。   “嘶……好痛!”老头痛到倒吸凉气,再无一点为非作歹的心思:“叫……快叫120!”   “好,我去叫。”陶染哪愿意再和他在这耗着。   她朝着大门方向走,可鞋子却被老头死死攥住。   陶染努力扯了几下都挣不脱。   “先生,先生您放开我,我去帮您叫人呀。”   “你个小浪蹄子别想跑,就算是误伤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等我好了,等我好了,我还要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老头许是疼得厉害,借着掐陶染减轻自己的痛苦,她的脚腕被勒得生疼。   心下冒出突突的不安。   陶染看着他狰狞的脸只想逃。   陈先生,她以前跟着父亲的时候听说过他。   贪财、好色,心眼极小,得罪他的人下场都很惨。   她现在没有依傍,不能起冲突,只能装无辜伤害她。   可看来他并不傻,甚至比她想得恶。   要换个办法全身而退。   陶染看着脚边的人,大脑高速运转。   “咚咚咚,咚咚”响起急促敲门声。   “陈先生,陈先生在吗?陈先生,贺先生找您,说是有要事商量。”   “陈先生?”   “我……我在……帮我……帮我打120……哎呦、哎呦……”   “快!好痛!”   门从外面被打开。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把在地上打滚的老头扶起来。   老头颤巍巍地说:“快!先带我去医院!”   男人没回应。   “你,跟我一起。”   老头都疼成这样,也没忘记陶染。   她当然不愿意跳这个火坑。   还没开口,来人颇会来事的开口:“抱歉,这位也是贺先生的客人。”   许是看在贺家的面子、也或许只是有外人在,老头没再和她起争执,被人架走。   陶染松了口气,在房间冷静片刻,也走出去。   却不想,抬脚就看到倚在门边的贺南初。   她装作没看到,低头接着朝外走。   “还好吧?”贺南初声音很小,像是对旁人所说。   陶染四周张望下,附近就他们两个。   她停下脚步,回了句:“嗯?没事。”   房间隔音很好,里面乱糟糟的声音应该他没有听到。   他靠在墙上,低垂着眸子,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地面的一点,语气像是讨论明天的天气一样平静:“他平时就这样?”   “谁?”陶染茫然看他。   “你那小男朋友,”贺南初微微撇头,示意她朝左边看:“那边呢。别说校友没提醒你,不大靠得住。”   陶染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见萧岚在那边揽着妹子的腰喝得起劲。   还真是听话,是那个五点钟女孩。   她推荐的。   陶染没作声,心里全是后怕。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学过三拳两脚就能全身而退。   贺南初被气笑:“你这反应,让我觉得这是你租来的男朋友。难不成,你专门请他来激我?”   陶染又没明白他的话:“啊?”   贺南初看她吃惊的样子,叹口气而后又挂上笑:“好吧,看在是前女友的份上,帮你一把。”   “什么?”陶染以为婚礼策划的事有了眉目。   瞳孔里却清清楚楚看到。   下一秒,贺南初脱下外套,不避讳身边还有不少宾客,直接披在她的肩上。   伸手替她紧领口的时候,声音低低像怕惊走湖面飞鸟,他说:“前男友的作用,你懂不懂?”   ▍作者有话说:   贺:嗐,明明今天是自己备受刺激的一天。 第4章 染春光   外套带着男人的温度蔓延至她裸露的肌肤上,伴着淡淡木质香气,她熟悉的味道。   陶染有些愣神,她想把外套脱下还他,却在低头的瞬间发现刚刚那幕因过于紧张激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薄薄的丝质裙子贴在身上。   紫色裙布被浸染成黑色,看上去很滑稽。   贺南初走在前面,见她半天没跟上,回头又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想什么呢?难不成真想红杏出墙?”   异样的感觉麻麻的,随着衣服像网罩在身上。   “没什么。”她说。   她没有立场辩驳。   “我可担心名声。”他转回头,不看她,声音懒洋洋的。   最后两个字吐得很轻。   喝过酒,大脑也比平时迟钝些。   陶染觉得这话她好像曾经说过,但是又不大确定。   但是今晚他帮自己脱身,还把外套借给自己救急。   他这样不计前嫌、这样帮她。   陶染认真地看着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贺南初一副毫不相信她的话的样子,嗤笑:“嗯,你不会给我添麻烦的。”   是不想再有瓜葛的。   今天不过是偶然相逢,过了今晚就是过客。   时候不早,有宾客开始陆续退场。   陶染探头张望隔壁的休息室,问:“晏小姐,还在吗?”   贺南初一副打量外星人的神情。   然后面无表情,吐露:“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哦。”陶染点头。   到这个时候,陶染已对今晚签下合同丝毫不抱希望。   喝了十几杯酒,又应付一个糟老头,她觉得很疲惫。   在这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那时间不早了,我也就先……”先回去了。   “走吧,做戏做全套,我送你回去。”贺南初打断她,颇看不上似的瞥了眼脸都要埋在妹子颈窝里的萧岚一眼。   “不是,其实萧岚他……”   贺南初在前面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是夸了我一天,说是仰慕者?那这点举手之劳还是可以给你个面子的。”   “……”   仰慕就仰慕吧。   这么冷的天气,她喝了酒,确实想早点回家。   仰慕下就能搭个便车好像也很划算。   陶染罩着他的外套,甩着袖子跟在后面小跑几步。   看不到前面男人微弯起的唇角。   -   来时冻得厉害,现在却在宽敞的车里被载回去。   陶染自觉地钻进副驾驶。   跟着父亲学过这些礼仪,朋友开车坐后排很不尊重,像个老板。   她报了地址,低头把安全带系好:“谢谢。”   “不用谢,”贺南初扭开空调,随意回了句:“只是顺路。”   座椅一点点渗出热意,木质熏香一点点散在空气里。   陶染酒劲有些上来,病恹恹倚在车窗边。   车里空间密闭,有些不自在。   她转头看着贺南初的侧颜,在思忖说点什么不痛不痒地话来缓解尴尬。   他的侧脸,很硬朗。   眼睛认真地盯着路况,交汇在一处。   鼻子很挺直。   唇微抿。   下颚线瘦削,整个人凌厉的帅气。   也难怪,自己曾经会那样不管不顾的喜欢他。   “喂,我说——困了就睡,到了叫你,”贺南初头都没转,扔下一句:“别影响我开车。”   “哦。”陶染移开目光。   她抿唇笑了下,彻底合上眼睛。   多亏那红酒度数不高,让她不至于太失态。   迷迷糊糊地歪着,她算是想明白了。   今天他话里话外是把萧岚当她对象了。   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时间谈朋友。   再说她和萧岚的姐姐萧潇关系那么好。   这种酒会带个女伴,也不一定是伴侣。   说不好是秘书、助手、关系很好的朋友。   他怎么会这么想?   她琢磨了会,又生出另一个问题。   要不要告诉他,那不是她男朋友?   算了算了。   好几年的没见,见面的第一天就对前男友说:“喂,我现在单身。”   以他那狗脾气,肯定觉得是在暗示。   贺南初一定眉毛一挑,那眼神能拽到天上去:“哦,你这话说的,是想我和你复合吗?”   和他复合,她可不敢想。   陶染笑了下,赶跑这个念头。   挑了个姿势窝在座椅里,彻底睡过去。   昏昏沉沉中,陶染好像听到贺南初接了个电话,好像还听到他重重一下把电话甩到后排座椅。   陶染朦朦胧胧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他颇不耐烦地撞了下方向盘。   而后开始飙车。   忽的一下好像有人在推她的后背。   强烈的推背感。   她了解他的车技,像以前一样嘟囔了句:“慢点开。”   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   “到了。”   陶染在后座睡醒,迷糊睁开眼就看到贺南初眼神非常不善,连刚刚叫她醒来那句话都分外冷冰冰。   刚上车那会还好好的,陶染不知道他又发的哪通脾气。   可实在没必要和一个送她回家的人发火,陶染点点头就要开车门下车。   “回来。”   有点凶巴巴。   陶染缩回探出去的脚,没头没尾地看着他。   “怎么了?”她反思了会,觉得自己一路上并没有招惹他。   难道是怪之前睡觉没有和他聊天吗?   贺南初不说话。   陶染踌躇了下,诚恳地说:“那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贺南初有些烦躁地把车熄火:“顺路。”   陶染点头:“嗯,我知道的。”   又半晌沉默,突然贺南初没头没脑说了句:“我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好喝吗?”   “啊?”陶染下意识张嘴,怎么一个两个都问她红酒好不好喝呢?   他低垂的睫毛遮住那双侵略性极强的深邃眼睛,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身上单薄白色衬衫,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紧绷的下颌线,和半晌的没应答。   每到这个时候,她知道他生气了。   这些明明决定忘记的片段“腾”的从脑海翻滚出来。   陶染低下头,也不吭声。   她等了许久,旁边的人突然低笑了声。   陶染不知所云。   就很离谱,刚刚还气成那样子,这会又在笑。   “柏图斯红酒,波尔多红酒之王,不计成本的管理、精益求精的追求,这些陶小姐肯定比我更加有研究。所以,我再问一遍,好喝吗?”   若不是他毫不带笑的眸子,陶染还真就会以为他只是个好客的主人。   品红酒的日子已经远去很久,刚刚她的舌尖碰到那些猩红汁液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厌恶。   哪怕是柔和丝滑地像天鹅绒质地,以及拥有水果、黑橄榄和大地气息的柏图斯。   她厌恶那个老头。   厌恶,那个毫无能力的自己。   可现在她已学会收敛光芒,顺从别人的心意说话。   “好喝,单宁柔软适口。”她简短地回答,答谢他和家人的好客。   可这样的说辞却并没有让眼前人觉得满意。   贺南初皱眉打量她,最后给了句:“两瓶。可以,好喝就行。”   “那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后劲有点大,”陶染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楼:“我先回去休息。”   贺南初没再说什么,在她解安全带的功夫下车,绕过车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那……我回去了。”陶染钻出车门。   贺南初挤出两个字:“衣服。”   “哦哦哦,”陶染明白过来,他的外套此刻还在自己身上披着。   她手忙脚乱脱下来递给他,再次道谢:“谢谢。”   贺南初前后左右、仔仔细细把外套检查了个遍,又递还给她:“脏了,洗了还我。”   他有洁癖,她知道的。   陶染点头。   “到哪还我?”贺南初又问。   到哪还?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可因为客户调查的缘故,她知道他妹妹晏姝的地址,那还给他妹妹应该也行的吧?   正思忖着,贺南初又一句:“知道电话吗?”   陶染摇头。   贺南初面无表情透露:“还是以前那号。”   陶染面露难色。   那当初分手以后,她把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   以前的号……真不记得。   “啧,真行。”贺南初点头,他快走两步把车门打开。   一弯腰,把车前放的那个挪车电话台子拿出来,直接递她手里:“收好了,就放你床头。洗好了就给我送来,明白?”   “……”陶染捧着那个黑色挪车电话牌,点头。   -   陶染没再和他寒暄,抱着衣服吭哧吭哧上楼。   他的衣服太费布料了!   外套又是毛呢质地,抱起来很沉。   自己洗的话好像没那么大的盆。   送去楼下那家干洗店不知道能不能行。   在101等候多时的萧橙见到陶染抱着件硕大男士外套,赶忙迎下去。   萧橙一手拿着带来的香槟,一手接过衣服,仔细打量:“这怎么回事?我弟弟的?”   “不是,碰到个熟人。”陶染活动了下手腕。   “够熟的,衣服都能塞给你。”萧橙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晏姝婚礼搞定没?”   “……没有,头疼。”陶染低下头。   “行吧,这事确实有难度。我带了香槟,一边喝一边再想办法。”萧橙晃晃原本想拿来庆祝的酒瓶。   “哦。”陶染点头,但很显然心情不大好。   萧橙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把手中男士外套展开:“呀,刚刚没发现,你这外套材质讲究,看起来身高也很可。跟着萧岚出去,结果带回来野男人的衣服,有情况?”   “鬼的情况。”陶染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   萧橙这会才发现陶染左手揣着个挪车牌:“呦,这年头留电话方式可以的!今晚酒会认识的吗?好看吗?”   “好看。”陶染把外套接过,挂在门口玄关。   “这么不假思索,那得好看成什么样?”萧橙窝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个水果:“真有情况啊。”   “没情况。”陶染把窗帘拉开,窗户开了个缝。   老小区,又在一楼,一天不开窗空气就沉闷浑浊。   “窗户再开点。”萧橙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扔到茶几上,起身站到窗边:“让你搬我那去住你不听,这小地方怎么落脚?”   “挺好的,够用了。”陶染的手僵在窗户的把手上,外面的黑色奔驰G2000尾灯闪着橙光,一个黑色人影依靠在车旁。   萧橙看她见鬼的神情,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桃子?”   她顺着陶染的目光看出去,也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这谁?”   “一朋友。”陶染轻轻答一句,转过身坐到沙发旁。   外面夜色很黑,萧橙仔仔细细地辨认,也只能看到个轮廓:“你那衣服,他的?”   “嗯。”   她回来挨着陶染坐,拿手肘轻碰陶染:“嚯!真行!看身材,绝了!”   这一句话,让陶染回忆起,她好像被夸了一晚上真行。   想到这,陶染笑出声:“嗯,我知道我今天很行。”   萧橙扔她一个枕头:“行个屁,真行你出去把他给我叫进来。”   陶染顺势看向窗外:“不了吧……和你说正经事!”   “这哪不正经!”   “就你最不正经……”   “啊呀,不要用枕头砸我!”   “你先砸我的!”   “啊呀!扔偏了!”   “看我的!”   房间内,空气里飘着砸出来的羽毛。   贺南初回头扫过一楼那扇窗,飞来飞去的枕头透过灯光在窗帘是露出剪影。   他低头看晏姝发来的短信:“哥,那个就是你求而不得的祖宗吗?”   他笑了下,回:“乱认长辈对你有什么好处?那是我祖宗,不就也是你的姑奶奶?”   “……” 第5章 染春光   陶染的两房两厅不大,硬装也一般。   老小区,铺设着部分区域露出木屑的红色木地板,原木色的衣柜。   她租下房子的时候,从软装入手把房子改造一番。   好在学设计出身,审美在线。   墙纸一贴,地毯垫上,绿植和各种布艺换上。   俨然温馨一人居。   这个时候,装饰用的抱枕派上大用场。   几番酣战,萧橙累到腰疼,整个人仰在地板上靠着沙发。   她喘着气摆手:“不行,不行了。我老了,打不动你了。”   陶染也停手:“休战休战。好累。你不知道我今天喝了好多酒,现在觉得有点晕。”   听到酒这个字,萧橙艰难地撑起来,用最后一点力气从茶几掏出启瓶器。   “啪”地一声把带的香槟打开。   “说到这个,我有点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畅快喝了口:“这酒我从我爸那偷来的,可好喝了。”   “我也要!”陶染挣扎着坐起来,也给自己满上。   萧橙拍了下她捉酒杯的手:“还喝呢?还没问你去谈个生意,怎么弄回来一身酒味?”   “谈生意嘛,可不是要被灌酒。”陶染放下酒杯,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我都忘了,我先去换个衣服。你等我下。”   “行。”萧橙收收脚,给陶染让路,嘴里含着酒含含糊糊地说:“所以,你那生意到底谈得样?”   “没成。”陶染进了主卧,一边解开身侧拉链,一边和她聊。   萧橙:“没谈成还把你灌成这样?!”   陶染就听着外间“哐当”一声,想必是打抱不平的萧女侠拍了桌子。   她还没解释,外间又来一句:“是不是就刚外面送你来那个?他这么晚送你回来是不怀好意吧?多亏我在这没让他得逞。”   “靠,你一个人住一定要注意安全。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紫色丝质裙顺着肌肤滑落地,陶染站在白色地毯上,一件件翻找睡衣。   忽然降温,得换件更厚的家居服。   她边翻找着边回复外间的人:“不是……是个老头。”   火气更大的声音冒进来:“你不能看人身材好就没有原则!再好看的脸,人渣就是人渣!”   陶染无奈:“真……真不是……”   萧橙强压着火气:“灌你喝了多少?”   陶染纠结下,报了个虚数:“不到十杯,那酒度数不高也不上头的。”   “我靠!真人渣!我看他那腰就知道是个男狐狸精!你等着,姐妹给你报仇,手刃渣男!”   外间传来七里哐当的声音。   陶染知道萧橙素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急急忙忙把衣服罩上出了卧室。   “喂……别去!搞错了!”   她咬咬牙,两害取其轻,朝着奔出去的人影,喊:“真不是他啊!那是贺南初。”   伴随着话音,她看到萧橙的酒瓶带着极大地气势向下砸去。   男人预感到危险,稍微偏头,酒瓶堪堪擦着耳朵轻轻落到肩上。   空气中回荡着萧橙没收住口的一句:“渣男!”   陶染生怕事情闹大,匆匆跑出去:“误会,误会,对不起。怪我,我没说清楚。我没想到你还在这,也没想到会这样。”   突然遭此横祸的贺南初回身,活动下肩膀,一脸莫名。   陶染七七八八解释:“萧橙不是故意的。她以为我被人灌酒,还以为那个人是你……就……”   贺南初打断她的解释,好奇地指了指自己:“渣男?”   萧橙以前没少被他帮忙,这会结结巴巴补充:“我,我没说完,我是说你是渣男脸……”   “……”   陶染感觉,替闺蜜说话:“对,就是夸你好看的意思。”   贺南初轻笑了下,那眉眼里全是,我自然知道。   “行了,不陪你们在这耗了。”他晃了晃钥匙:“朋友地址刚发来,赶着去第二场。”   所以,他一直留在这的原因是朋友还没把聚会的地方发出来。   陶染突然松口气。   “嗯,那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陶染官方地说。   “客气。”他简短地答。   -   黑色G2000驶出大门,萧橙耷拉着的脑袋“腾”地支棱起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你们要世纪大复合了?”   寒意这时候侵上,陶染抱臂打了个哆嗦:“没,就酒会结束顺路捎我。”   萧橙不信:“一场酒会那么多人,就捎你?”   陶染想都没想:“只和我顺路吧。”   萧橙:“他知道你家在哪?”   “……”陶染沉默一会:“那也可能,他乐于助人。他一直这样。”   萧橙:“他一直只乐于助你,我们只是鸡犬升天。”   陶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生硬扯开:“不说这个了,快进屋,好冷啊!”   萧橙识趣闭嘴,进了房间没让陶染碰酒,开了罐饮料给她:“你今天这样,也只配喝果汁了。”   “好吧,”陶染捧着果汁靠在沙发上,拿脚尖碰了下萧橙:“那个晏姝的家世,你了解吗?”   萧橙瞥她:“晏姝?不会吧,你想做她的生意总该做过客户调查?”   陶染点头:“是做过,可好像还不够深入。”   “好好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萧橙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晏姝,以前在圈子里不打眼,就一个听话的小姑娘。好像书念得不错,那些聚会也都不喜欢参加。近两年才风头大劲,被爆出是个很厉害的作词家,说出名字吓死你!”   陶染追问:“谁?”   萧橙大惊:“不会吧……这你都没听说过?外星人嘛?”   “最近……最近比较忙……你知道的。”陶染顺毛。   “唔,《桃花酿》听过吗?《沉沙》?哦哦哦,就你车上单曲播放那个《最后一只鲸鱼》的作词人,统统都是她!”   原来是她!   陶染非常喜欢《最后一只鲸鱼》这首歌,一下子就拉近了和这个姑娘的好感。   陶染接着问:“那家庭关系呢,我总是理不清。”   “唔,说到这个晏姝。很有来头。爸爸是晏家的长子,可惜过世得早。妈妈是贺家幺女,对女儿很疼爱。爷爷对她也不错,要什么给什么。”   陶染点头:“都记下了。”   “喂,说到这我才发觉,你这是有后门,生意都没做成啊?这么一算,晏姝是你小姑子啊!”   “顶多前小姑子……”陶染言简意赅地说:“而且后门把门关了,我被门夹了。”   “那我刚刚也算帮你报仇?”   “那我谢谢你~”   “那什么,万一,他以后报复我,你要挡在我前面。”   “他哪那么小气。”   “啊,不看杂志的吗,原始人?杂志把他描述好凶残!”   “杂志都糊弄人的!”   -   两人说说闹闹到很晚,萧橙叫代驾回家。   送走萧橙后,陶染洗澡睡下。   左右翻身也睡不牢靠。   窗户外总是窸窸窣窣有响声。   这就是当初自己图便宜租下一楼的弊端,不大安全也不大安静。   赶有时间一定要在窗户外围一圈防护网。   迷迷糊糊想着,她才终于睡着。   可能因为和人斗智斗勇过,一晚上都迷迷糊糊。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20岁那年。   那会她脾气冷淡很多。   用萧橙的话就是她那会浑身都是刺。   杀伐决断,不拖泥带水。   就这样,把隔壁学校的一个刺头惹到。   那天,她在酒吧教训了一个想吃朋友豆腐的男人。   喊人把醉酒的萧橙接走,自己则为了赶上晚上的专业课,挑了个近道,钻进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她向来胆子大,这点夜路根本没放在心上。   月亮当头照在身上,拉长影子。   总让人错觉是身后有人在跟踪。   直到在拐进一条巷子。   忽然,被人从后面直接捂住口鼻。   挣扎着,想用防身术可根本连身后人半分都动不得。   头皮发麻,手脚也变得冰凉。   脑子里乱哄哄,第一个反应是完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   看清劫道的是四五个男人。   她认不出来。   带头那个流里流气地男人顶着头湛蓝的头发,凑近她问:“喂,还认得我吗?”   她仔细辨认,也看不清。   可是,不能激怒对方。   陶染点头眨眼,表示记得。   “我看上你姐妹是她的福分,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也想要这样的福分?”   她呜呜两声示意捂着口鼻,无法沟通。   蓝头发的点头:“放开你也行,但是要识相,知道吗?”   陶染再点头。   蓝头发的人朝几个小弟喊:“放开她。”   陶染长舒一口气。   心里算计了下周边环境。   这个巷子离学校不远,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宅子已经废弃,但还是会有学生路过。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应该会有和她一样要赶回去的学生。   她只要拖住他,不要被弄到其他地方,就有救。   见陶染被松口后,不吵也不闹,蓝毛男人傲慢地问:“还算识相,把你小姐妹地址告诉我?”   “我考虑下。”陶染尽量拖延时间。   “考虑?”蓝头发的人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妹妹?都这样了还要考虑?”   眼看他越走越近,陶染警惕到极点。   她只算计着不被拖到其他地方,就有救。   而遗漏了,有些坏人可以不计较地点的作恶。   陶染的心提到嗓子眼。   如果逃过此劫,她会好好练习防身术。   让自己强大到再也不惧怕躲在黑暗里的蛆虫。   呼吸急促,眼看着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   不好的预感让头皮发麻。   突然传来两个路人的交谈声。   “快点!珠珠都等急了!”   “车停在巷子口,也就晚半小时。”   “卧槽,半小时,她能把我吃了!”   “……也不至于。”   “你妹怎么就只吃这家蛋糕!要不是排那么长的队,也不至于迟到这么久。”   “怎么?不可以吗?小姑娘就该宠着。”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两个奔跑的少年直接略过她朝远处跑。   这可能是最近的希望。   她张张口,用尽力量,大喊一声:“救命。”   声浪伴着空气绵延几米。   跑步声顿住片刻。   蓝毛男也看到那边的路人,吼了句:“喂,赶紧该去哪去哪!别管闲事!”   陶染生怕这希望破灭。   在墨泼的夜色中,她仔细辨认,右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帽衫,高高瘦瘦。   也许是觉得更高的背影会更有力量。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   她知道指代性的救命更能激起路人的责任心和保护欲。   若是没有救她,可能此生都会有负罪感。   在被再次封口前,她用尽力气使劲喊出声。   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穿帽衫的先生,能不能请你帮帮我?” 第6章 染春光   “艹!早就知道不该放开你。给她绑死了!”带头的蓝毛大哥发话。   手下几个竟真带了绳子,七手八脚打算把她捆起来。   陶染挣扎不开,那种灭顶的危机感再次袭来。   她一点都不后悔让萧橙先走。   今天萧橙说要带她来酒吧见识。   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烟雾缭绕的,下意识不喜欢。   萧橙问她要不要去舞池跳舞。   她不想凑那个热闹,摇手说想适应下环境。   在吧台喝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试图对萧橙动手动脚。   从动作上看,萧橙并不乐意躲躲闪闪。   她穿过人群进了舞池,把朋友从男人身边带走:“橙橙去陪我喝酒,我一个人喝很闷。”   萧橙借着这话跟她走。   没成想,男人又跟过来。   几番搭讪,萧橙都爱答不理。   蓝毛男人有些烦躁,终是走开。   陶染松口气。   这地方她第一次来,没什么安全感。   真出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萧橙似看出她的顾虑,拍拍她的手:“没事,我常来。这都是小事。”   陶染刚点头,蓝毛男人又折回,这次手里拿着杯鸡尾酒。   蓝色的液体,瓶口插着片柠檬。   他递给萧橙:“小妹妹,哥请你喝杯酒算赔罪。”   陶染拉拉萧橙的手臂,示意她别喝。   萧橙摆手:“没事,杯酒泯恩仇嘛。”   仰头一口把酒喝了。   没多久,陶染就发现萧橙眼神不对,浑浑噩噩像是喝醉了。   陶染扶住她:“萧橙,我们回去,我晚上真有课。”   蓝毛男人把路堵上:“你走可以,你姐妹喝了我的酒,就得留下。”   这什么狗屁歪理。   陶染拽着萧橙就想走。   蓝毛男人拦住:“往哪走呢。”   陶染四周看了眼,随手指了个包厢里的一群人:“我们跟朋友一起来的,劝你别把事情闹大。”   她朝着不远处的男人笑笑,男人大概看她长得漂亮,回应般点头。   蓝毛男人真被唬住,放他们走。   等人真走才回过味来。   这是被耍了!   他急冲冲赶出来,没找到萧橙,结果就发生这幕。   蓝毛男人急吼吼地指挥自己的小弟:“手脚麻利点,敢坏老子好事!”   “这不安全,把她绑走再慢慢算账!”   陶染手腕被勒地生疼。   她紧张地看着远处此刻唯一的希望。   在紧张地期盼和祈祷中,黑色帽衫的男人回头。   一步步走到光亮处。   走到她跟前。   “放开她。”他的声音很冷,有生人勿近的意味。   “我说,别管闲事啊!”蓝毛的人没好气地答,抽出别在腰上的刀子在手里掂了两下。   刀尖锋利。   不停地晃动是无声的警告。   银白色的刀刃映出男人的脸。   这样的情景,陶染很怕他走掉,如果那样她今天的结局堪忧。   二比六的人数差异,坏人出手狠辣还有刀具。   他根本不认识她。   正常人肯定事不关己地离开这,更何况他好像还赶时间。   她无望地看向巷子另一端,希望能再多点人路过,这样他救她的几率会大一些。   他没回头,反倒朝陶染的方向又走近两步,重复说:“我说,放开她。”   陶染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那柄明晃晃的刀。   晃得她两腿发软。   她朝左右张望,发现蓝毛的手下每个人都拿着刀子。   蓝毛男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怕,撒了个谎:“我说,这是我女朋友,我们闹着玩。你别管闲事。”   “再说一遍,放她走。” 此刻警告意味明显,因着凉薄的语调更有威慑力。   “喂,兄弟,我们赶时间。你别管闲事,我这就打电话找人帮她。”他的同伴也劝。   “真Cosplay呢,我俩。”蓝毛男人似为了证明这点,眼看手就要搭上陶染的脖子。   穿帽衫的男人瞥了眼陶染,就看到她那双受惊的眼睛。   混乱的打斗就这刻开始。   黑帽衫的男人起初又劝了几句,后面也开始搭手。   陶染尽量不给他们添乱,被护在一处,大气不敢出。   尘土飞扬、打斗声、嘶吼声。   是她真实见过的场面。   可好像,两个路人身手比那几个混混强得多。   没一会,几个混混便抱头倒地。   悬殊的实力差距,他却仍然选择救一个陌生人。   是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她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黑帽衫的男人踢了下地上的蓝毛:“以后不许找她麻烦。”   “知……知道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陶染这会才看清,他有双很好看的眼睛,琥珀色,很冷情。   连带着下巴都像工笔线条勾勒,瘦削、凌厉。   此时手上的一点血迹不知是自己还是地上人的,看起来像是夜色中的吸血鬼。   陶染站到他对面:“谢谢你。”   他只是回:“以后别再走这种路。”   转身便走。   旁边的同伴小跑追上絮絮叨叨:“喂,你衣服上全是灰。你家小祖宗发现你打架,肯定抹眼泪你信不信?”   “你妹过生日,你说你打什么架?万一挂彩,那么多人看到,你怎么交代。”   “先说好,你爷爷发难,我不帮你。”   陶染那时候只想着,父亲教她知恩图报。   他救她一次,她得回报。   陶染跑步追上他,她指着他染血的手:“你受伤了吗?”   男人连抬手腕的动作也没有,回她:“没有。”   陶染掏出手机:“那你叫什么名字,电话多少。谢谢你救我,我一定会重谢。”   还没等他发话,他的同伴就抢先回答:“贺南初,138********”   陶染点头:“记下了。谢谢。”   这时贺南初看着她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机号输到手机里,突然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啊?”陶染一愣,但是恩人问话,是应该回答的。   她诚恳地说:“陶染,是旁边C大的学生。”   “大哥,再不走就迟到一小时了!你妹不会撕了你,但是会撕了我!”   贺南初点头,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她后来问过他为什么当时那么危险,还要救自己,他们几个都带着刀。   他说,没想那么多,想救就救了。   脑海里,浮现一段经典的对话。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   次日陶染醒来,浑身酸痛,好似真的在梦里和人打了一架。   喃喃地重复了句“便一去不不回。”   她抓了抓头发,扔掉压在胸口的抱枕,认命地起床。   又是工作日。   站在镜子前洗漱的时候,她忽然回忆起那天得救后她还真的给了贺南初重谢。   她凭借贺南初的手机号,给他银行卡转了20万块钱。   虽然是好多年前,可那时候二十万块也只不过是她一双鞋子的价格。   她学服装设计的,对服饰、品牌非常敏感。   只是记得当时贺南初很普通的帽衫打扮,应该家境一般。   也就觉得钱财可以一定程度表达自己的谢意。   她爸爸的生意当时如日中天,她没把这事和这钱放在眼里。   可这笔钱对一个和她同龄的普通人来说,应该还算得上一笔报酬。   陶染用毛巾把脸抹干。   顺便把毛巾闷在脸上,试图憋死自己。   苍天!她当时干的蠢事。   给贺南初打钱作为酬谢?   后面,她还为了顾及男人的面子,从未提及此事。   也不知道,贺南初在听到短信那声“滴——”响后的表情。   “陶染已于5月13日从中行向尾号为3819的中国银行账户汇入200,000元,请核实资金是入账。如汇款信息有误,银行将退回处理。”   脸上神情,估计就很精彩。   可惜没能看到。   陶染拿下毛巾,笑出声来。   以前这些细节,她已经很久没想过。   还以为这些事都随着那些往事一并遗忘掉。   可这二十四小时,却接二连三冒出。   随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没什么过不去的,不过是老熟人见面罢了。   等晏姝结完婚,他大概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而她得过好自己的日子。   昨晚能顺利逃脱还得多谢巷子里那次。   出事后,她爸爸特意为她请教练教她防身术。   所以,酒会上在那个老色鬼那才没被占便宜。   可是那个老色鬼出了名的记仇。   昨晚走的时候,听口气自己已经得罪他。   她现在势单力薄,得把这件事压下去。   陶染敷了片面膜,盘算下,选择给萧岚打电话先打探昨晚情况。   电话拨了好久才通,对面传来颇慵懒一声:“喂?”   还伴着娇滴滴女声:“谁啊,这么早就打电话?”   陶染下意识看眼表,早上九点。   按理说他应该起床上班才对。   看来昨晚确实找到女朋友。   陶染有点尴尬:“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   “哦,姐姐。”萧岚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拍了下脑门:“不好意思,昨晚酒喝多,把姐姐忘了。你后来安全回去了吧。”   “嗯。”陶染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起头昨晚的事。   萧岚:“该死该死,下次一定给姐姐赔罪。怎么把你忘掉了。昨晚实在是太混乱,后面我就先走了。”   陶染:“很混乱?”   萧岚:“对,那个生产厨房家电的,就出名的老色鬼昨晚好像灌一个女客喝酒,把晏家惹恼了。”   作为当事人,陶染问下去:“然后呢?”   她走了之后呢,那个陈先生是不是仍记恨她?   萧岚:“然后,听说晏家逼着他喝了五瓶酒才罢休。不知怎么回事,他在房间里一边喝一边还喊疼,要去医院,把我女朋友都吓坏了。”   “喊疼?”陶染反应过来,贺南初并没有把他送去医院。自己下手又狠,所以才一直喊疼吧。   五瓶酒喝起来要不少功夫,挺这么久他怕是吃不少苦头。   “对,喊得特别吓人。按理来讲喝酒肯定闹不出这种动静,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萧岚顿了顿,接着说:“其实灌酒这种事,酒会常有。也没出什么乱子,不知道晏家怎么这次这么小气。好歹自己订婚宴。”   “那是不是宴小姐订婚宴因此被打乱了啊?”陶染有点揪心,那她这生意彻底没法做。   “也没有,关在屋里灌酒的。”   陶染疑惑:“那你刚不是说鬼哭狼嚎,把女朋友吓坏了?”   “……就”萧岚磕巴了下,然后说:“我们也在房间里,刚巧离得不远……嘿嘿……”   “……”酒会进休息室,陶染有些明白,她略去那段,直接问结果:“那后来呢?陈先生出来后怎么样?”   “后来不知道了就,我女朋友害怕,我就带她走了。”   “哦,这样啊。”陶染心里没底。   萧岚又补了句:“不过出门的时候刚好碰见你那个校友进门,他看见我女朋友脸黑的像锅底,肯定是羡慕我女朋友好看。我就站原地给他显摆了会,看样子他好像也进了那个房间。”   挂了电话,陶染脑子嗡嗡的。   晏家和贺家,老色鬼肯定都惹不起。   所以,她好像把陈先生得罪个彻底。   自父亲病后,她就必须习惯敛去多余情绪,一个人解决问题。   陶染坐在沙发上,右手不自觉地掐着左手指甲。   手机铃响起,吓她一跳。   屏幕上的数字她有点熟悉。   她朝着玄关处昨天随手摆在那的挪车手机号。   是了,昨晚在梦里还给这号打过钱。   因着刚刚和萧岚的那通电话。   陶染想,莫不是陈先生打搅晏姝的订婚宴,她来找自己问罪?   她忐忑点开那条短信。   就四个字——   我衣服呢? 第7章 染春光   陶染转头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她才不信他就缺那一件衣服。   那大概是衣服早点还他,好不再有什么瓜葛。   今天送去洗,如果加点钱大概明天应该能拿到。   明天中午从公司出来,应该能有段时间给他送去。   或者寄同城快递更妥当些。   陶染回复:“明天拿给你。”   对面再无回音。   应该是收到了?   宿醉,脑袋有些疼。   陶染看了眼客厅茶几的一片狼藉,给自己一个理由。   昨晚太辛苦,太心酸,这些东西就晚上下班回来再收拾。   壁挂的时钟指向九点二十,陶染随便涂了粉底,上了口红就出门。   锁门前,看了眼静静挂在玄关的外套,认命叹口气拿到手里。   一路问了几个干洗店都说洗不了。   无奈她只好进了家奢侈品店。   这种地方她现在很少去。   问了价,洗这样一件衣服要三千块。   陶染还价到2500,把衣服留在店里第二天来取。   -   好在奢侈品店离她的工作室不远,她才没晚到太久。   她的工作室不大,在CBD一栋写字楼里,离家有一段距离。   本来是想把工作室定在家附近的。   郊区,风景好,空气清新,利于灵感。   最重要的是,便宜。   她现在手头紧张。   可是,做婚庆策划的行当喜欢扎堆,有聚集效应。   这栋写字楼虽然租金很贵,可整个一条街全是婚纱店、西服定制店、婚纱照影楼……   新人来逛一条街,全都齐活。   工作室在的那栋楼地段最好,临着几条马路交汇处。   高楼耸立,非常气派。   高端婚礼策划,需要牌面。   工作室其他人是她老同学带的徒弟,都是看交情推荐给她。   虽然是新人,年纪不大,但手脚麻利脑子也快。   一群人都是搞设计出身,工作室设计费预算不高,但非常简约大气。   她没什么领导架子,和他们相处起来更像是合伙人。   工位是俩间房打通,大家坐在同一个区域。   她一坐下来,背后的同事卓雨珊就发现她不对劲:“桃子姐,你今天黑眼圈好重!是不是没睡好?”   陶染掏出片小镜子对着看了下,可不是,黑眼圈都快挂到颧骨上。   她收起小镜子把包放好,随口应了句:“是没睡好。”   卓雨珊把椅子滑到她旁边,纠结下还是开口:“姐,你不是因为晏小姐那个单子压力太大吧?没事,我们昨天那话其实是开玩笑的。”   同事翁婷听见这声也凑过来安慰:“对!那话你别忘心里去。本来我们这种小公司刚起步,想拿到晏小姐那种案子实属登天。所以昨天也就随口一提。”   直到昨天,几个员工在工作室熬了三宿通宵修改晏姝的婚礼策划方案。   昨晚,去晏姝订婚宴前,他们赶出最后那稿的时候分外激动。   凑到一块吃盒饭的时候,翁婷拄着筷子畅想拿下这单后他们就彻底苦尽甘来。   这些人,从无到有的陪她创立初春工作室。   起初,根本接不到单,只能给一些公司做商演、开业酬宾之类的策划。   薪水更是和他们的才学严重不符。   尽管她一再强调不要透支身体,按点下班。   可是,他们只想拿出最好的作品给顾客。   口中总安慰她:“哪有做设计的不加班的?”   她没有更多的流动资金给他们发奖金。   她是真的感谢这些人。   她能感受到,这些员工更多的更多的,拿她当朋友。   许是大家加班压抑太久,一群人纷纷畅想,成功搞定晏姝婚礼,他们名扬C市后,一定要好好挑选甲方。   还有人已经开始想象,那是不是再过不久可以在C市付首付买房。   大概是被大家情绪感染,陶染当时承诺,自己会尽最大努力拿下这单,绝不辜负大家期望。等她回来,这个月奖金翻三倍。   可她,什么都没有搞定。   就连陈先生那个商业宴请都没有拿到。   他们一定是打听到她并没有拿下这单。   翁婷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桃子姐姐,我仍然最爱你的呀!”   “是啊!没事的,晏姝那单拿不下,我们就换个目标嘛。我听说年家那个小女儿最近好事将近,兴许她的能成呢。”   “小桃子姐姐是最棒的!”   “桃子姐姐这么优秀努力,一直是我的女神。这次是他们不识货罢了!”   大家一个个凑过来安慰她。   反而,让她觉得更加愧疚。   她什么都没做好。   她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陶染低垂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是卓雨珊感觉到气氛尴尬,开始插科打诨:“小桃子姐姐这么漂亮,早点答应贺启笙才是我们公司的光明正道呀!”   “就是贺先生人长得好看、温柔绅士,对我们陶姐又好,陶姐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他?”   贺启笙?   陶染忽然想起这么号人物来。   既然贺南初是陶染的表兄。   是不是贺启笙也会和陶染有些关系。   如果去找他的话,他一定会帮忙。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陶染否掉。   她和贺南初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他人现在还在C市,这时候再扯出贺启笙恐怕会很难堪。   陶染把头扬起来,她是这些人的精神支撑,哪能轻易倒下?   “好啦好啦,我没事。大家快开工,小心工作完不成要请大家吃饭!”出声时,又是带着笑意盈盈。   -   下午,往常会加班的陶染到点就出了工作室。   自己的车还没修好,陶染打车径直去了C市的别墅区——丽水湾。   按照萧橙从朋友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晏姝最近住在丽水湾12号。   她不想让她的员工失望。   昨天根本没搭上话,她想再尝试一次。   到达独栋的楼下,她反而怯场。   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们这个行当,在客户已经有初步意向公司的情况下,很少有软磨硬泡能让客户改注意的。   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她得让晏姝知道,她的方案才是她最喜欢的。   陶染捏着昨天没送出去的策划折页,紧张地在房前的草坪兜圈子。   这趟的背后是很多爱她的人的希望。   这是初春工作室弯道超车那些老牌公司的捷径。   依昨天来看,晏姝只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看起来,天真烂漫,又打小被家里宠到大。   那应该很想要一场浪漫的婚礼吧?   晏姝的未婚夫听说凡事都听她的,所以场景不切实际、烂漫充满幻想一点应该她的未婚夫也不会有意见?   自己待会的游说主题就从场景效果展开?   场景效果的示意图在手机里有备份,待会可以一并给晏姝看。   她既然是作词人,那么婚礼音乐的切换可以和她强调会严格把关?   陶染正一点点想着待会的推销策略,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两个男人在小楼门□□谈。   离得远,她也没看清。   匆匆瞄了下,就低头继续在脑海搜罗哪些歌曲更适合婚礼现场。   晏姝应该很看重这个,不然贺家也不必大老远把奥地利著名演奏家John Wilson请来。   “小染,在这做什么呢?”   “嗯?”头顶传来的声音温润像春雨,陶染抬头。   “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找朋友?”   人真是禁不起念叨。   上午同事们还在讨论贺启笙,晚上就能碰见他。   所以刚刚在不远处那个人是他?   “我来……找朋友。”陶染含糊地答。   贺启笙笑着点头:“嗯,我来这找贺南初,爷爷想见他,刚刚和他聊完。是不是迷路了?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吗?”   “没……”陶染抬头,看到刚刚还在台阶上交谈的人影下来,她确认刚交谈的确实贺启笙和贺南初。   这会贺南初站在台阶下,她能清晰辨认。   大概是看到她转头,贺南初又反身上楼彻底进房间。   陶染回神,有点被抓包的窘迫,她撒谎:“嗯,我在这等朋友,他一会来接我打牌。这么晚,你快回家把。我朋友一会就来。”   贺启笙笑:“你们年轻人就是精力好,工作日的晚上也不忘打牌。爷爷还在家等我,那我先回去了。”   陶染点头:“嗯,路上小心。”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直接说,不必不好意思。”   陶染有点脸热,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自己在撒谎:“没什么,但还是谢谢你。”   -   贺启笙走后,陶染站在楼下又愣了回神。   她想了想,还是给贺南初发了条消息。   “衣服我明天还。”   没多久,她就收到回信:“知道。”   陶染问出重点:“另外,请问晏姝她现在在家吗 ^ ^”   “她睡了。”   撑了一天的弦彻底断掉。   今晚,她大概等在晏姝楼下一小时。   却贻误时机,没想到晏姝已经睡觉。   见面的日子往后再推下去,格斯公司万一已经开始着手购置布景,再想让晏姝改变主意肯定更难。   陶染忽然觉得非常委屈。   她蹲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她努力那么久。   她的员工为了公司熬了那么多通宵。   她们那么体谅她。   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连人都见不到。   要是她没有在这准备一小时,没有在这纠结一小时,是不是就能见到了?   她好后悔刚刚的选择。   “喂?”   “喂?你这是又想骗我件衣服?”   陶染抬头,看见贺南初蹲在他前面。   顺着他指向的手指,她发现自己的大衣着地,沾染不少尘土。   可陶染不想站起来,也不想说话。   她还蹲在那,把下巴埋在臂弯里,盯着眼前那双皮鞋一言不发。   “呼——真是服了你了。”贺南初两手搭上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拉起:“我妹妹真睡了,有事去我车上说。”   “……”陶染委委屈屈看着他。   “你这是……难道要我抱你起来吗?” 第8章 染春光   “……”陶染意识到自己突然就孩子气了。   她扶着双膝站起来:“还是不麻烦了。”   贺南初也跟着站起,把手插到口袋里。   他忽然说:“我就是……我就是出来抽根烟,家里不方便。顺便……顺便看到你在这。”   “哦,”陶染点头。   她越过贺南初的肩膀看向独栋,想了下不死心地说:“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贺南初低垂着眼,双手插兜很无所谓地用鞋尖踢着眼前的一块碎石。   “就……晏姝她一小时前睡了吗?”   “?”   贺南初抬头,他完全没想到陶染会问这么个事。   锁着眉头说:“这什么问题?”   刚刚蹲下来那会因为这些日子积压的压力和委屈涌上来,陶染强忍着情绪。   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兔子。   可执拗地话说出口,又像一只带獠牙的兔子。   她执着地重复一遍,声音大了两分:“你回答我。”   贺南初有点懊恼,这他妈是什么问题?   大晚上她专程跑到丽水湾,就凶巴巴问他一句,他妹妹一小时前睡了没?   但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投降。   “睡了。”   陶染那点说不清楚的遗憾被平下去一点,那就算她一到丽水湾就去找晏姝,也会吃闭门羹。   自己也就没那么懊恼。   她心情好一些,又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你说说这破问题,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是没任何好处。   “哦,”陶染点头:“那她睡好早。”   “嗯,身体不舒服。”贺南初简短地答。   “那是要早点休息的。”陶染表示理解。   那这样的话,也就没那么后悔。   明天提早出门,再来一趟就是。   刚刚自己是钻什么牛角尖?   陶染劝慰自己。   开导完自己,又忽然意识到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太幼稚。   她平时对待旁人,从来藏匿着这些不耐烦地坏脾气。   刚刚不知道因为是委屈、或者别的什么情绪,竟然在这和他刨根问底。   “喂,我没没穿外套。”贺南初瞧她低着头又半天没话,指指自己:“有事去车上说?”   陶染摆手:“没别的事了。我就是有事找晏姝。”   “嗯?”   贺南初站在一米的距离盯着她看,那眼神把陶染看得有些发毛。   陶染反思了下刚刚和贺南初的对话。   他本来是要抽烟的,结果看到自己在这过来打个招呼。   自己无缘无故朝他发脾气。   然后还拿他当工具人,用完就扔。   是挺无情的。   谁也不想被当做工具人,都是想发光发热的。   想到这,陶染点头:“我差点忘了,我也有事找你的。我们去车上说吧。”   贺南初没说话,直接在前面带路去拿车。   陶染跟在后面,开始活动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站在这的一小时要把自己冻僵了。   尽管她裹着一件很抗风的格子大衣,可还是斗不过北风。   她搓搓手,小跑两步追上前面的人,第一时间钻进车里。   车空调吹来的暖风烘在脸上,陶染把手也凑过去。   似乎能感受到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的声音。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复活了。   贺南初发动车子、把座椅加热也开,随口问:   “还没考下驾照?”   陶染听出他话里的揶揄。   也难怪,高中一毕业自己就在考驾照。   科目二考了好多次都过不了。   当时被贺南初知道后笑了很久。   好在他良心发现带她考过科目二。   后面学业忙起来、事也多起来。   还没空考科目三两个人就分道扬镳。   陶染没计较他的玩笑,平淡地说:“早考出了。最近车子坏了,在修。”   “行,真厉害。”贺南初点头。   陶染丝毫没从他语气里读出自己很厉害的意思。   而是感受到这是嘲讽,绝对在嘲讽!   根据要求,驾照必须三年内考完。   天生不擅长这个,陶染报名两次才考出。   但……被他嘲讽也就认了。   她忘性再大,也还记得大学那会他不务正业是名赛车手。   本来就没把谁的车技放在眼里过。   “怪不得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在那站着冻一个小时,”贺南初拿余光瞥下她。   陶染反驳:“……我体验生活。”   “嗯,那有什么收获?”贺南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零下十度的寒风是什么味道的?”   “……青草味的!”   “呵,”贺南初微微翘起嘴角。   陶染也被自己的答案逗笑。   刚站在晏姝家那草丛边,满眼看到都是枯草。   这会一回忆自己刚站在草坪里那小白菜样儿,就觉得那冷风都青草味的。   陶染靠在座椅上心想,自己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一样。   “说吧,什么事?”路过一个红灯时,贺南初停下车顺便问她。   “哦,是这样的,”陶染此刻精神比刚刚放松很多,她低头从包里翻出昨天没能递出的设计宣传折页:“能帮我给晏小姐带份东西吗?”   绿灯亮起。   贺南初重新发动车子。   大概正碰上晚高峰,他比平时开得慢一些。   下巴一点示意陶染把折页放在车子前方。   陶染把折页放到车子仪表台超级英雄的汽车摆件旁。   她注意到挪车电话牌已经换了新的。   “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其实现在在做婚庆策划,开了间小工作室。”陶染简单解释:“我那晚上就是想给晏小姐介绍下我们的策划方案,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婚礼交给我们策划。”   贺南初从她一串话中,摘出一个重点。   他问:“你不做婚纱设计了?”   “嗯?”陶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大学那会,她的专业是婚纱设计。   因为爱好,因为要强,年年系里排名第一。   毕业后,她因为爱好也做过几年本行。   那时候父亲宠着她,随她玩闹。   独立婚纱设计成本很高,非常烧钱。   一般的人家只会购买成衣,而不会选用高定。   而且婚纱设计是很私人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艺术理念和追求。   哪怕她做得再好、再高端,没有伯乐也就没有市场。   等父亲病倒后,她便收起那些心思,选择更加被消费者需要和接受婚礼策划行当。   婚纱设计,变成了年轻时候的一个梦。   如今已经遥不可及。   “嗯,大概是腻了吧。做设计那么久有些厌倦了。”陶染平淡地解释。   贺南初沉默一会,又问:“放那的是你们做的策划?”   “哦,对的”陶染点头:“因为是工作室一起熬通宵赶出来的,所以不想还没有被看过就被否定。就想争取一次机会……”   贺南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说:“婚礼是她的人生大事,我不能替她做主。这个东西我会转交她,行不行真说不一定。”   “嗯,我都明白。谢谢。”陶染很感激。   他愿意递过去,已然很知足。   她希望团队的心血能被看到。   至于看到却没被采纳,是技不如人,她认。   贺南初忽然又问:“刚这东西你也给贺启笙一份?”   这次换成陶染转回头看他。   刚刚贺启笙确实也来和她打招呼。   但是她没好意思总麻烦他。   陶染摇头:“没,就是说了两句话。”   “给他也没用。”贺南初懒洋洋地说:“他比晏姝大几岁,有代沟。晏姝一向不和他玩。”   “哦,我知道了。”陶染重复句:“我真没给他。”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谁和妹妹感情好也值得到她一个外人这炫耀一番。   陶染像到这,嘴角挂了笑。   就这点,他还和以前一个样。   车子几个颠簸,陶染朝外看才觉察这是她家附近。   她家不远处天天施工修路,自她住进来进没消停过。   所以,道路总是不平。   “这是去哪?”陶然迟疑地问:“我家吗?”   贺南初挑眉,一副这问题十分离谱的样子。   他理所当然地说:“不然呢?”   话音刚落,车子稳稳停在小区院子里。   随着刹车的停顿感,车厢里也变得安静下来。   陶染诚恳道:“今天多谢你。”   “嗯。”他混不在意地接受这句谢意。   就这么下车,就好像再次把他当做工具人,一个送她回家的工具人。   陶染想,这不应该是她的待客之道。   她舔舔唇,迟疑地问:“那要不要顺便进屋喝杯水?”   说完,她就后悔。   她说了什么?   她往常只是这么客套客套送她回来的同事。   这位可是有过千丝万缕关系的前男友!   前男友!   和那些同事不一样!   前男友大晚上进单身前女友房间!   陶染忽然醒悟过来。   她慌忙补充句:“没事,我知道你忙。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下车了。”   麻利地解开安全带就要逃。   “啪嗒”一声,是驾驶位的安全带声。   “好,刚好口渴。”   “……?”   就很离谱…… 第9章 染春光   事已至此,陶染只能硬着头皮领贺南初进去。   她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偷偷用余光瞥这位贺先生。   希望他能识趣地向后转。   可贺南初丝毫不愧就地跟着陶染就这么进去。   昨晚萧橙在自己这玩到半夜一点才走。   送完客人,陶染看着一茶几狼藉,把酒瓶子、果壳皮扔到垃圾桶,简单擦了下桌子就再没有力气。   早上宿醉睁眼就八点多,匆匆忙忙去上班也没收拾家里。   此刻的家里,是入住以来最乱的状态。   抱枕歪七扭八散落在地上、沙发上。   遥控器随便甩在茶几上。   药盒摆在桌上。   贺南初有洁癖。   陶染警铃大作,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双客用男拖鞋递给他,急匆匆跑到客厅收拾杂物。   贺南初指指这拖鞋:“喂,这鞋有人穿过吗?”   真洁癖。   陶染没空管他,手上的活没停:“没有,是新的。”   “嗯。”   陶染听出他是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没理他。   贺南初站在玄关往里一望,又问:“两室的房子?”   陶染知道她别墅住惯了的。   也听不出那个语气是觉得她这房子大了还是小。   她打开净水器接了水烧上:“一间是储藏室,放工具的。”   一个房间专门被她用来存放挂衣服的全模道具。   还摆着些曾经设计的婚纱。   像警察视察现场,贺南初在客厅玄关、客厅仔细地看。   他站在窗前,撩开窗帘一角,外面是一小片灌木丛。   又放下。   陶染把茶烧好时,看到贺南初已经转到餐厅旁的工作阳台。   那里,高高挂着几件男士的外套和衬衫。   还有……自己的一些衣服。   陶染叫住他:“茶水泡好了。”   贺南初只远远望见几片黑色的男士西服衣角。   他站在原地淡淡地答:“又不渴了。”   从陶染的角度望去,他站在阳台玻璃门前。   就随便一立,便能排出一张大片。   “刚泡好,尝一点?新开的普洱。”她端起一小盅玻璃茶杯朝向他。   贺南初转身,折回,接过。   视线落在玄关处一双男士运动鞋上,和自己刚脱下的鞋并排。   比自己的小些。   陶染顺着目光,也看到那双鞋。   她有点尴尬地瞥了贺南初一眼。   贺南初站在茶几旁,轻轻吹了口杯中的茶水。   神色淡淡地,没什么波澜。   倒是茶水荡开几层波纹,一点点推开涟漪。   前男友进家门就是有这么尴尬。   陶染有点后悔自己请他进来。   她佯装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   “嘶——”   真烫。   这声音也没能吸引到贺南初的视线。   陶染看他一直盯着看,解释:“就一个人住的话不大安全,所以买了些男士的鞋子摆在门口辟邪。”   她顿了下,腾出一只手指指工作阳台:“那边还挂了点男人的衣服辟邪。”   “辟邪?”贺南初笑,下意识也抿口茶。   成功也被烫到……   “不好意思啊,水刚烧开。”陶染放下自己的茶水,转身要进厨房:“要么,给你拿瓶矿泉水?”   “不用。”贺南初把杯子放回茶几,指了指窗户:“你这样辟邪,还不如装个防盗窗有效。”   陶染认同地点头:“在计划里,最近太忙。”   贺南初指了指摊在餐桌上的设计图纸:“忙这个?”   那是婚纱设计图纸。   只要得空,她还是会画两张。   其实从心底,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做一名婚纱设计师。   陶染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摊开的样稿剁成一摞。   就有点尴尬,来的路上还说什么自己不喜欢婚纱设计。   结果餐桌上摆满了自己写写画画的痕迹。   餐椅上还搭着没完成的手作婚纱。   她把婚纱小心拿起,轻轻高空悬挂打算放回储藏室。   “还不错。”   背后传来这么一句。   陶染收住脚步:“嗯?”   贺南初走到她身边,指指她手里拿着的那件半成品。   “我是说这个。”   “谢谢,”夸她的作品比夸本人还要令人愉悦。   “谈个生意?”贺南初斜斜地靠在餐桌前,右手拿着她的样稿。   陶染有点迷惑,她和贺南初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他的公司并不在C市,这么远做个酒会策划什么的很麻烦。   “能帮我做件婚纱吗?”他平静地说,目光却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陶染干笑了下,却并不自然。   她又尽力挤出个笑,问了遍:“婚纱?”   关于贺南初的消息,自分开后她从没有去打听过。   可近两年,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报道。   萧橙有意无意地跟他透露,他大概还是单身。   就闪婚吗?   这么快?   “嗯,我想送晏姝一件新婚礼物。”空出的手一下下轻轻扣着餐桌。   “哦,”不知道怎的,陶染松懈下来:“有什么要求吗?我好久没帮人做过……”   他随手把样稿放到桌上:“随便,这些我也不懂。”   “随便?那时间要求呢?”陶染手腕有点酸,把高举的婚纱搭在臂弯。   “两个月,你知道她婚期的,肯定要在那之前。”贺南初想了下,又追加一句:“我就一个要求,这件婚纱我要所有版权。作为交换,价格你随便提。”   “你要版权?”陶染想不明白:“你要版权做什么?拿我的婚纱打版开店?那一个样稿也不够啊。”   贺南初笑:“随你怎么想,所以价格想好了吗?”   陶染迟疑下。   她想起她上一件婚纱开价16万,最终3个月后被以15万的价格买走。   加上版权,那就20万?   20万,刚好可以换辆代步车。   她那辆小红车开了几年,修理师傅今天还打电话过来抱怨很难修。   “那就20万?”   “呵,”贺南初抬手轻笑:“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数字?”   20万。   为什么说自己喜欢?   看着贺南初笑的模样,陶染恍然大悟。   她想起当年那张可笑的银行卡,和她打给贺南初作为报酬的20万。   “那30万?”陶染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   他对婚纱没有任何要求。   意味着她手里这件业余时间做的半成品再加工下也可以交差。   费的时间精力原料也不用30万。   “你对老朋友倒是大方,”贺南初像主人一样走到茶几旁给自己添了些茶水,他吹了下水面,而后说:“设计稿、样衣加版权肯定不止这个价。而且,我对妹妹的情谊也不能是个价,你明白吗?”   婚纱的价格代表着贺南初对妹妹的祝福。   也代表着晏姝婚礼的门面。   陶染好像明白了。   她只懂得设计,对于市场还真不怎么敏感。   陶染诚恳地讨教:“那你说个价?”   “不是喜欢20吗?”贺南初想了下,说:“那就两个20吧。”   “40万?!”陶染有点激动,甲方主动加码二十万。   贺南初有点无奈地按了下眉心:“我说你,这不还是不明白?”   “什么?”   “是2020万,懂吗?”   “……”陶染以为自己幻听,立在原地没动。   2020万,够一整场婚礼的布置费。   单一件婚纱,也太过奢侈。   “这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事,”贺南初倚在沙发靠背上,在这一刻才真的有感觉妹妹要嫁人了:“以后,就得别人护着她了。”   贺南初长长呼出口气。   陶染有点理解他的意思。   也看出他这个荒诞不经的数字后,深刻的浓于水的亲情。   “不满意吗?”贺南初见她怔忡,问。   “满意,满意!”陶染被这个数字冲昏头脑,她小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把家里所有的瓶瓶罐罐抱出来。   她半弯腰在茶几前,一瓶一瓶把饮料摆开。   贺南初匪夷所思看着她。   陶染指了指茶水:“这个烫,这些您随意选。”   “敬词都用上了?变脸挺快。”贺南初扫了眼,挑了罐白桃乌龙。   “但是2020万的婚纱我不会做?”一番折腾,陶染冷静下来。   她拧着眉,站在他旁边犯了难。   贺南初拧开瓶盖喝了口,有点甜。   他重新放回桌上,不满意地说:“喂,设计师?你不会让我教你怎么设计吧?我好像是雇主?”   “……”陶染沉默一会:“要不220万吧?怎么样?或者婚礼策划交给我,加上场地布置、婚车、酒水等所有物资打包2020万。”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2000万的婚礼倒并不那么罕见。   “你倒是挺会做生意,”贺南初轻嗤:“我刚说了,婚礼策划的事要问晏姝的意见。”   “那220万行吗?我擅长简约的设计风格,上面镶宝石、镶钻的那种,我不大会欣赏,更不会设计。”   这倒是实话,上千万的婚纱她还要分心到工作室,怕是分身乏术。   贺南初不见外地又开了瓶瓶装的绿茶,懒散地回答她:“随便你。”   陶染还没能消化这个巨大利好,她笑着应他:“好!”   在此时,贺南初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便起身:“家里有事,先走了。”   “好,”陶染点头,也跟着站起来。   “不用送,”贺南初走到玄关把外套披上:“婚纱的事,帮我保密?”   “好。”   换好鞋子,贺南初手扶在门把手上,看着进门地毯上摆放的另一双男士运动鞋。   在锁门前,他好像又想起件事,他说:“我那件外套也不用还了。”   “嗯?”她还说明天去店里取。   “留给你,辟邪。”   “……”   ▍作者有话说:   小贺总认家门啦!   明天上榜,评论的我发个小红包庆祝下吧~ 第10章 染春光   因为晏姝的事情并没有敲定,只能说暂有转机。   第二天,陶染也就没急着把昨晚的事和员工们说。   难得心情还不错,她开了瓶柠檬水靠在办公椅上等电话。   昨晚贺南初说今天会给她回复。   这会已经十点三刻了。   陶染戳开屏幕,看着那个头盔的头像,又关掉。   要不要发个消息提醒他一下自己的事?   但是他一向信守承诺,大概还在忙吧。   反正有定制婚纱那笔收入,下季度工作室的房租够交了。   她来回戳着屏幕,心不在焉地等。   陶染盘算着,现在工作室没什么大单子,只剩下一个小公司的商业酒会。   要不今天给大家放个假?   若是晏姝那个事能成,后面有的忙活。   这么想着,她把椅子转了个圈,环视一圈员工。   大家埋头苦干。   表情凝重又严肃。   键盘声噼里啪啦地响。   没有一个人懈怠。   不知道还以为大家有多忙。   可,这是一个小小的案子。   陶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大家估计是怕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都这么努力工作。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案子。   柠檬的酸涩感压在心头,让她觉得有点喘息不上。   忽然,一通电话拨入。   震动声把陶染吓了一跳。   紧张到心提到嗓子眼,她看了眼屏幕,心又重重沉下去。   是许久未见面的母亲刘云诗。   陶染犹豫了下,把水杯放下,拿着手机去到走廊。   她站在落地窗前,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按了接通键。   “喂。”   刘云诗:“九九,是妈妈。”   陶染简短嗯了声,五指不自觉地抠上落地窗的纱窗。   窗外有一只自由的鸟飞过,一点点飞到她看不到的远方。   刘云诗停顿下,开口:“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电话里的声音温和,和她简单说着家常。   可她的妈妈现在已经不会为她做饭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每晚唠叨别的小孩早点睡觉。   “挺好的。”陶染掩盖住情绪,平静地答。   “妈妈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但千万不要因为工作忙不按时吃饭,时间长了身体会受不了。你现在还年轻,如果吃老本以后到我这个岁数就会一身毛病。”   “嗯。”   “你现在住在哪?离公司近吗?”   “不远。”   平静片刻。   话筒里久久没有出声,似乎在酝酿。   好像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句。   “你爸爸的事,我听小枫说了。你……”   “你别说了。”陶染打断她。   她一丁点都不想听到母亲提到爸爸。   电话另一头许久没有声响,而后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传来话语声:“妈妈还听说你和他吵架了。我和你刘叔叔商量过,你可以来妈妈这里住一阵子。”   “我也很好。”   “你弟弟说,你现在一个人住。女孩子一个人住总不安全,而且你以前从没有做过饭……”   “我很好。”陶染再次强调。   “九九,别任性。”   任性。   她有多久没有任性过了?   她好想任性。   好希望什么都不用担心。   好希望遇到事仍有人替她抗。   “我没有。”她尽量把语气放平。   “九九,”刘云诗仿佛也感受到自己那句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她缓和口气接着说:“妈妈这通电话就是想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妈妈都没有放弃过你,也不会放弃你。你要是累了,就来妈妈这住。妈妈这里永远欢迎你。”   “我工作在忙,先挂了,再见。”   陶染毫不犹豫挂掉电话。   逢年过节总能接到一些这样的电话。   她一开始还会难过,现在已经学会漠然。   只是心底总有些落寞。   她没有立刻回去。   仍站在落地窗前,站在C市最豪华地段的高楼中。   玻璃窗折射出自己的面庞。   微弯的卷发下,她的唇、眉眼都有妈妈的痕迹。   真惨。   最近水逆。   妈妈一向和她关系冷淡。   还和爸爸吵架了。   断了她所有的卡。   陶染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在落地窗前朝外望去,一碧如洗的天晴的耀眼。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C市的地标建筑。   一只张牙舞爪要展翅高飞的鹰。   她脚下的土地,寸土寸金。   她偏要和爸爸证明,他自己可以。   “陶姐?陶姐?”   “嗯?”陶染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睁眼,从另一个世界抽离,她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却带着颤音:“怎么了?”   同事翁婷指指她的手机:“你手机一直在响。”   “哦哦,”陶染低头发现手机刚刚有个未接,她有点尴尬地解释:“最近加班有些累,刚刚走神,没接到。谢谢你。”   “陶姐,你最近要注意休息,别太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同事非常忧心地劝她:“你好像最近状态不好。”   “昨晚睡得有点晚。”陶染随口编了个理由。   “失眠吗?我有个朋友之前去医院开了个膏方,我要不要问问她,你也试试?”   陶染摇头:“没事,我周末补一觉就好。”   “啊!我最近发现一款超好用的遮瑕膏,要不要推荐给你!真的超好用!”   “好啊,发我微信上吧。”陶染戳开手机。   她发现刚刚是贺南初的电话,晃晃手机道:“我回个电话先。”   “好,我去找链接。”   “谢谢。”   送走同事,陶染长长舒口气。   早该习惯,可还是一接到母亲的电话会下意识心情沮丧。   她调整了下情绪,刚要回过去,就发现他又发了短信过来。   “今晚七点,晏姝有时间,面谈 。”   一串文字晃入她的眼睛。   刚刚还燥闷的心情像泼了透彻的夏雨。   郁结的心情被抛诸脑后。   竟真的能有转机!   陶染想拨回号码,又想到自己的声音现在有点哑。   她靠着落地窗的护栏开始飞速回短信:“太好了!谢谢,地点呢?”   “六点半,我助手来在你公司楼下来接。”   “谢谢!”   是今天的第一个好消息。   那个瞬间,她站在窗前,想朝外大喊一声释放压力。   “嗡”又一条短信。   陶染赶忙点开看。   “另外,你是原始人?”   ……   上一句还好好的。   嗯?陶染被这句话问懵。   是说她的婚礼策划方案太古早吗?   她立马回复:“我会按要求改正的。”   信息发出的瞬间,又进来一条。   很有暗示性的——现代人都用微信。   她握着手机,又品了一遍,大概明白意思嫌弃她刚刚电话没有及时接。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   陶染明白晏姝能改变主意,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是有影响力。   那既然这样——   陶染切换到微信页面,按下右上角的加号,添加朋友。   在搜索框一个个数字的把贺南初的手机号输进去。   跳出用户名HNC。   是他了。   陶染按下“添加到通讯录”。   不到片刻,邀请就被接受。   望着那个空空的对话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手不自觉放到右上角“…”,她戳进朋友圈。   空的。   下面赫然一行“——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行吧。   在外面站得时间不断,陶染把手机揣进兜里坐回办公桌前。   抬头看到手机屏幕,她突然想起件正事。   重新戳开贺南初头像,陶染发过去一段视频。   于是,她和贺南初的微信第一句话,不是你好,而是:“能不能帮我把这段视频转给晏小姐?”   半分钟后,贺南初回过来一个:“?”   陶染赶忙发了句话解释:“是婚礼场景效果模拟。”   一段语音发来,陶染点开。   “啧,得寸进尺。”   语气却毫无威慑,陶染捧着手机轻轻笑了下。   她在对话框下犹豫,然后挑了个鞠躬感谢的小猪表情发过去。   “还挺有自知之明。”   “……” 第11章 染春光   合上手机,陶染破天荒去找刚刚的同事。   “婷婷,你刚推荐的遮瑕,现在在身上吗?”   “啊?”翁婷愣住。   在她眼里,陶染颜值一向是女神级别。   微弯卷发,娇俏的唇,杏仁眼、眼角上翘精致。   日常不怎么化全妆,只是涂个口红。   不笑的时候气场很足,是气质型美女。   “有!”翁婷拉开抽屉:“全套,都给你。”   “谢谢,下午见个……”陶染把朋友两个字咽下,改口:“见个客户,化个妆表示尊重。”   “哦,这样啊,”翁婷从抽屉里挑了会,抽中一只口红:“陶姐涂这个,超显气质。多难搞定的客户都能镇住。”   陶染拿过一看,迪奥999,正宫红色。   她有点犹豫:“也不必……”   “要的要的!”翁婷大力推荐:“陶姐你涂上肯定美爆!”   “那行,”陶染不忍拂她面子,点头:“那我借走用下。”   陶染化完妆回来的时候,几个员工工作扔到一边,绕她一圈。   “陶姐,这也太美了。”   “爆灯!爆灯!!!”   “完全不输电视上那些红毯女星。”   “行了啊,都好好工作。”陶染笑,她敲敲桌子:“等我的好消息。”   她很少这样化全妆出门,还担心技巧不熟练。   一方面工作需要,太艳的妆容显得不职业;另一方面不想压新娘子的风头,所以一直规规矩矩豆沙色口红加隔离出门。   今天下意识就想稍微打扮,大概好歹要见的是前男友的妹妹和妹夫。   -   下午六点钟,陶染就坐到办公楼一楼等。   能提早到能显出对客户的尊重。   没想到贺南初的助手和她一样靠谱,六点钟恰好在楼下。   六点半,她就坐在西餐厅等晏姝。   好在晏姝也提前到,她没有枯坐很久。   “晏小姐好,我是初春工作室陶染,是……是贺先生的好朋友。”见到晏姝,陶染起身问候。   “我知道你的。”晏姝笑,示意她:“姐姐坐。”   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陶染心里松口气。   晏姝落座到陶染对面。   有机会近距离观察,陶染才发现晏姝长得十分标致。   圆润的脸蛋满满胶原蛋白很可爱,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偏很有风情。   察觉到陶染的目光,晏姝甜甜一笑:“姐姐也觉得我的眼睛长得像哥哥吗?”   “啊,是有点像。”被捉包,陶染点头顺着她的话应下。   她这会发现,确实如晏姝所说,贺南初也有这么一双眼睛。   基因的力量真是强大,晏姝、贺南初还有贺启笙的眼睛都是那种会说话的明亮和透彻。   晏姝:“待会见到,姐姐可以现场做比较。”   “啊?”陶染愣住。   晏姝拖着下巴,状似无意地说:“我哥说我未婚夫很忙,所以他过来替我把关。”   “什么?”,一般关于婚礼筹备的事宜都是一对准新人来,她刚还以为准新郎在停车所以耽误了。   “我说,贺南初要来。姐姐,待会可要好好讲解,他这个人特别龟毛,你知道的。”晏姝捧起眼前的果汁仰头边喝边说:“他好像被工作绊住,会迟到。”   话音没落,陶染就看到贺南初突然从晏姝背后弹了她的脑袋。   她都没来得及和晏姝报信。   贺南初:“又说我什么坏话?”   “没有,”晏姝单手捂住脑袋,拉救兵似的看向陶染:“是吧,姐姐?”   陶染心领神会,附和一句:“在夸你眼睛好看。”   晏姝点头:“就是嘛!我们在夸你长得好看。”   “是么?”贺南初拉开椅子坐在晏姝旁边,和陶染是对角线。   晏姝摸摸头顶皱着眉头出声抱怨:“我不长个就怪你天天弹我脑袋!”   “好,怪我。”他口中这么说,脸上没有一点抱歉的神色,反倒是耳朵尖有一点点红晕。   陶染适时把桌上菜谱反过来递给对面两个人:“看看想吃什么?”   贺南初掏出手机:“你们订。我回个消息。哦,甜点上黑森林蛋糕。”   “吃个饭还玩手机!”晏姝不满。   “啧,我说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贺南初偏头睨她:“说了我今天很忙,你非说害怕。”   “那谁让你今早把傅野叫走的啊!”晏姝瞪他:“你就是欺负他最最好说话。”   “呵,他好说话?”贺南初顿了顿,低头回着消息:“那我能有办法?供应商跑了我好心提醒他,别怪到我头上。”   陶染眼看他们要吵起来,推推面前的菜单:“晏小姐看想吃什么?”   “嗯?这么称呼我都老了,”晏姝接过菜单:“你可以叫我珠珠,他们都这么喊我。”   “好,”陶染从善如流,建议道:“珠珠,这道法国鹅肝好像是特色,要不要试试?”   来之前,她已经查过这家餐厅的特色。   “可以,那就要这个,再来个沙拉,还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汤就要海鲜浓汤把,”晏姝一边翻,一边在菜单上指。   “好,”陶染叫来服务生记下。   晏姝翻完一本菜单,又推回陶染面前:“姐姐看看想吃什么?”   “嗯,”陶染随意翻看菜单,在招牌那页指了指:“来个鱼子酱海鲜拼盘,鹅肝油松露酱西西里海皇塔,迷迭香汁配牛肉粒。”   贺南初打断她:“喂?”   “嗯,怎么了?”陶染抬头。   贺南初黑着脸,面色很不善:“我不吃迷迭香。”   “哦哦,不好意思。”陶染转头对服务生:“那这道菜不要。”   “故意的?明知道我不吃还点?”贺南初不依不饶。   陶染挤出来一句:“我……不知道……你不吃。”   “行!”贺南初点头,拾起手机,没再说话。   陶染偷偷瞄了两眼斜对面人的神情,就有点愧疚。   她想起他一开始叫的黑森林蛋糕。   她貌似以前很喜欢黑森林蛋糕。   陶染盯着菜单使劲回想,可还是回忆不起来他在事物上的喜好。   “唔……那能上壶茶吗?其实我一般不怎么吃晚餐。”   女孩子多喜欢甜腻的东西,男士的话多半会想喝点茶水。   “怪不得姐姐这么瘦!”晏姝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秘密。   “也不是刻意减肥,没胃口。”陶染解释。   也不知道理性分析是否有用,但贺南初后面也没再计较什么低头看手机。   机会不易,陶染寒暄几句进入正题。   做过大量功课,她从工作室近期设计的案例入手,介绍工作室的设计风格。   又结合对晏姝的了解,配合场景渲染,为她专人打造的方案。   最后,她向晏姝会最大百分百还原模拟场景的效果。   “所以,珠珠,你觉得怎么样?”   “好复杂,我要想想。”晏姝趴在桌子上,一知半解的样子。   陶染笑,端起茶杯喝水缓解已经冒烟的嗓子。   “好,珠珠慢慢想。有什么想法随意提,我尊重客户的任何选择。”   晏姝点头,推了推一直在玩手机的贺南初:“喂,哥,我想吃街对面那家的冰激凌,你帮我买来。”   贺南初挑眉:“现在?”   晏姝点头:“嗯,冬天就想吃在室内吃点凉的。”   贺南初无奈地合上手机,出去。   餐桌上,现在只剩下陶染和晏姝两个。   晏姝从桌上坐直,摊开面前的策划方案,直截了当给了评价:“说实话,这个方案我上午仔细看过。没有格斯婚礼会所给我的成熟,过于理想化。”   陶染心里咯噔一声:“具体是?”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群很有想法的设计师创作。但是这条、还有这里,还有这,”晏姝快速翻着折页,指给陶染看:“出于对宾客安全负责的角度,这些实在是很冒险的想法。再加上,姐姐,你的公司不大,会不会吃不下我这单?”   顺着晏姝的手指,陶染扫了眼那一串文字,不得不说她一针见血。   这些问题她心里其实早就有数。   她和团队讨论过这些是为了审美牺牲了一些消防等安全保障。   当时团队坚持客户是看不出这些内容的,他们只会更关心场景效果是否美轮美奂,是否足以让所有宾客羡慕,是否能被夸耀一时。   时间紧,一时无法做出策划的最优解,她便也同意了团队的意见。   想着等后面再思考把存在的问题解决。   可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竟立马能看出这些。   “所以,为宾客着想,我不能冒险和你合作。”   陶染的心脏随着这个“不”字,收紧。   说不遗憾和难过是假的。   可看得出来,晏姝是认真看过她的方案的。   这样的情况,被拒绝也算心服口服。   “但是,我下午还是打算来见你。”晏姝晃着杯中汤匙:“一方面呢,我哥说你是老同学。另一个我打算冲着“初春”这个名字,慎重考虑。”   晏姝缓和几分,又换上开玩笑的语气:“所以,姐姐能明白我的顾虑,在婚礼现场把安全部分再强化下嘛?”   所以,这是搞定了?   一波三折,陶染有点懵。   就因为工作室的名字好听吗?   “其实,姐姐——”晏姝甜甜地喊她。   陶染抬头。   晏姝笑眯眯地弯了眉眼:“我猜你把工作室改成‘初染’他会更满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染春光   陶染看着晏姝微笑时微微眯起的眼神,那眼神莫名熟悉。   她明白过来,是,工作室的名字初春确实撞了贺南初的名字。   可都是巧合。   陶染尴尬地解释:“其实初春来源是因为工作室是在春天成立的,然后确实如你所说,员工都很年轻,大家希望能随着工作室一起成长。所以有萌芽的意思。”   “要是冬天成立,说不定就叫冬至了。”陶染七嘴八舌的解释。   “哈哈哈,”晏姝笑得很开心:“我知道是巧合,我想他也知道。”   “所以,”陶染斟酌着措辞说:“晏小姐,我不希望只是因为我的工作室取名叫'初春'的缘故就能获得您婚礼的策划机会。您能明白吗?”   陶染不想因为这个拿下这单。   靠这种事情,并不痛快。   “珠珠。”晏姝重复。   “嗯,珠珠,希望你能理解。”陶染低头:“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   “姐姐,假如你的工作室叫做冬至,我依然要和你签合同。刚说着玩的。”晏姝敛去开玩笑的神情,认真地和她谈。   “虽然姐姐的方案确实有些不足,但是场景效果确实打动了我。我不喜欢格斯陈旧老套的流程,也不喜欢一成不变的布景。你的策划是我梦中婚礼的样子!”   陶染有点不可置信。   晏姝晃晃手中折页:“不足的地方是可以避免的,所以我选择和你合作。相信姐姐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陶染这才放下心,她本来绷直的背一下子松懈,靠在椅背。   她承诺:“嗯,一点不辜负珠珠的信任,让你做最美丽的新娘子。”   “好呀。”晏姝点头。   “那其他细节有什么想调整的么?我回去就开始着手修改。”陶染诚恳地问。   “场景的布幔,我希望能提前看到样布,还有……”   陶染掏出手机,点击录音开始记录。   两个人正商讨细节的时候,贺南初从外面带了两碗冰激凌球回来。   他往晏姝和陶染面前一摆,一人一个。   然后绕过晏姝,理了下风衣坐下来:“想好了吗,小鬼?磨磨蹭蹭。”   晏姝拿起小木勺就开始挖冰激凌球,含糊地说:“想好了。我的婚礼全靠这个姐姐了。她的方案我很喜欢。”   “这次倒是没有拖延症?”贺南初切了块牛排填入口中。   “那毕竟,你要给我买单的嘛!”晏姝两口便把冰激凌吃下去一半。   “喂,醒醒,做梦呢?我可没答应你帮你付钱!”贺南初把她面前的冰激凌碗抢走。   晏姝扑上去就要夺她的冰激凌:“你还给我,一会化了没法吃”。   陶染挑起一块冰激凌填入口中,这个冰激凌味道确实很不错。   值得晏姝去打一架。   她在一旁一只手托腮观战。   晏姝个子矮,再怎么努力也够到哥哥手里的冰激凌,只能张牙舞爪地威胁:“你给我啊!你还给我!”   贺南初单手举着冰激凌,优哉游哉地吃饭:“你先让傅家那小子把账结了,我再给你。”   晏姝见努力徒劳,非常委屈地靠到餐椅上:“小气,那格斯的违约金你都答应出了,这个顺手帮我付了怎么了嘛!”   陶染放下木勺,怔住。   格斯,违约金?   敢情晏姝在今天之前,和格斯把合同已经签了?   “那能一样?”贺南初把冰激凌还给都快抹眼泪的妹妹:“我这是为你好,懂不懂?”   晏姝捧着冰激凌侧身挡着贺南初:“你胡说,你就是小气。绝交,你唯一的妹妹都不如你的金钱重要!”   贺南初知道她这是玩笑话,揶揄她:“这还没嫁出去,就知道给傅野省钱了?”   “……”晏姝挖着冰激凌不理她。   “他呢得付出点代价,以后才更知道对你好。”贺南初提点她:“代价越高,才越不会忘记那天。”   陶染知道贺南初这会说的是真心话。   他都想给晏姝买件两千万的婚纱,哪里是舍不得为妹妹花钱。   “哼,你就是想报仇嘛,我知道的。论一代车神的没落。”晏姝抢白。   “随你。”贺南初敛去笑,随意取了食物吃。   晏姝听出他带了点火气,玩笑可能开过了。她殷勤地把面前的沙丁鱼盘子向贺南初那边推了推,又从果盘里拿了块火龙果递给他:“消消气,我开玩笑的嘛。你别当真。喏,给你赔罪。”   陶染坐在餐桌对面,有点羡慕这一对兄妹。   她其实也有个弟弟的。   只可惜是同母异父的弟弟,相处地也并不怎么融洽。   她忽然想起上午妈妈要请她去家里住的那通电话。   那里虽然有妈妈,可也只是别人的家。   她艳羡地看着这对兄妹打打闹闹,连叉起的牛排入口的速度都慢下来。   如果她妈妈没有离开的话,会不会给她添这样一个妹妹。   那她会把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都让给她。   她看得怔住,像是在玻璃橱窗外看到了最可口的蛋糕。   直到咬到舌尖,“嘶”地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羞馁地低下来,喝了口旁边的茶水掩饰尴尬。   一阵很低沉轻快地声音钻进她的耳膜。   “九九,一会签合同价格你随便开。”   贺南初的手指在她眼前的桌面上点了两下,吸引她的注意力。   九九?   陶染一愣。   在口中的茶水直接吞咽,呛到喉咙。   她连连咳嗽两声。   她好像很久没听到贺南初这样喊她。   她出生在重阳节那天,原名陶九九。   后来有算命地和父母说她命里缺水缺木,需要改名才能一生顺遂。   妈妈听说后,立马拿着户口本身份证去帮她办改名的事情。   她还记得她改完名字那天,妈妈抱着她轻轻拍着哄她:“以后我们九九就叫陶染啦,希望我的九九一生顺遂。”   九九这个名字,只有很亲近的人才知道。   比如她的家人,比如她最好的朋友,比如贺南初。   但好像最近,贺南初从没叫过她九九。   他是怎么称呼她的?   陶染在脑子里搜罗一圈,然后想起来。   嗯,她称呼自己“喂”。   想到这,陶染嘴角微微翘起。   “喂”是什么鬼称呼。   还是“九九”顺耳一些。   “九九?九九,姐姐你的小名叫九九的吗?”   这字眼并没有逃脱小姑娘的耳朵。   陶染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唇边的水渍:“对的,我小名九九。”   “啊,那我们很有缘分啊!”晏姝高兴起来,她身体前倾把脑袋凑到陶染面前搭话:“你知道我叫晏姝的,其实我小名应该叫姝姝。”   陶染顺着她的话问:“那怎么叫做珠珠的?”   “姝(shu)姝,叔叔,他们都不愿意这么叫我,觉得我占他们便宜!自作主张给我改了小名!”晏姝直起身来,指着旁边的人控诉:“这里面还包括这家伙!”   “姝姝,”陶染附和点头:“是不大好念出来。”   “我哥就是个两面派!”晏姝把刚刚推过去的沙丁鱼重新抢回自己面前:“你看,他刚刚喊你舅舅也很顺口的嘛!”   “?”   陶染愣了下,而后笑。   这个谐音以前还真没有人和她提起过。   她偷偷瞄下对角线的贺南初,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那能一样,舅是四声,九是三声,小学语文没学过?”贺南初直接拿叉子把沙丁鱼捞进碗里。   “那你要这样说!”晏姝晃了晃贺南初的衣袖:“我未婚夫叫傅野,你以后叫他野野吧,也是三声,又不是二声,你不吃亏的。”   “自己喊去。我是他哥!”   贺南初虽然话里是嘲讽,可眼睛微微弯起,里面盈着浅笑。   “才不喊他,”晏姝杵着盘里的食物:“你们就知道欺负我。”   贺南初笑:“谁敢欺负你?”   “那哥哥,”晏姝眼睛一转,讨好似地凑到贺南初的面前:“那你不出钱,出力总可以的吧?”   “什么?”明知道前面有圈套,他浑不在意地叉起一块沙拉填入口中。   晏姝:“我那个婚礼你帮我多盯着点。”   贺南初随口答:“行,力所能及。”   “姐姐,你听到了。关于婚礼的一切问题都由我哥决定!比如选什么鲜花之类的。”晏姝朝陶染使眼色。   贺南初立马不同意:“什么玩意?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   晏姝结结巴巴:“那我这不是……我这是……身体不舒服嘛。”   贺南初:“不是说小感冒,过两天就能好。”   晏姝咬牙,声音低了八度:“你有小外甥了。”   “?”贺南初心重重一沉,脸色立马变了:“什么?”   晏姝继续说:“所以,我不舒服。你帮帮我吧。”   贺南初干脆侧过来正面冲着晏姝:“不是,这什么时候的事?”   陶染有点尴尬,这些很私密的东西被她听到。   她轻咳了下:“那个,我去下洗手间。”   “不用,你别走。”晏姝立马站起来拽住陶染的袖子:“你就在这救我。我害怕挨揍。”   “你先别说别的,什么时候的事?”贺南初又问。   “就……这两天刚发现,”晏姝一边起身往陶染身后挪,一边说:“医生说半个多月大。”   贺南初突然起身,呼啦一声椅子倒地。   “艹!”   陶染被这声吓了一跳。   她从没听过他说脏话,也很少见他脸色差成那样。   大概真是有很大火气。   “他就一点都等不得?”贺南初随手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哥,你去哪啊!”晏姝喊住他。   “你们慢慢吃,我有事。”贺南初没回头,只是右手伸起朝他们再见。   “哥,你要去找他吗?傅野不是今早被你叫去新加坡了吗?”晏姝起身拦他。   陶染担心晏姝的身体,快走两步打算把他拦回来。   贺南初的脚步堪堪顿在陶染半米外。   手掌慢慢握成拳。   响起咯咯的声音。   被晏姝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她不好什么都不做。   她迟疑开口:“那个……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还是先想想对策吧。”   片刻后。   紧绷的背部松懈,贺南初垂下头。   他回过身,对着陶染,恳求的语气:“如果婚期提前两三个月的话,可以办到吗?”   这种规模的婚礼计划四个月的筹备期,已经很紧张。   何况她工作室很小,人手不够。   一两个月就要举行婚礼的话,确实很难办。   可晏姝如果身子显怀再办婚礼,难免不被有心人闲话。   她这样的门庭,最要面子。   晏姝在和格斯签订合同的情况下毁约,这是极大地信任。   那她也要尽量回报以同样的赤城。   在心里把原计划的各项任务尽量压缩,算了下大概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业。   “可以,”她回答。   “耶!谢谢姐姐!”晏姝心大,又开心起来。   贺南初折回来,把刚给晏姝买的冰激凌拿走:“还笑,看你怎么和姑姑交代。一会回去和傅野家商量下,婚期要不要改动。”   晏姝:“他让我什么都不要管,他今早回来后自己和双方家长说。”   “算他还是个人,”贺南初思忖片刻:“婚礼的事情你确实不要管了,都交给傅野操办吧。”   “不行的哥哥,”晏姝摇头。   贺南初:“怎么又不行?”   晏姝说得一本正经:“他每天需要二十四小时照顾我,还是说你要每天照顾我?”   “……”贺南初在这刻,深刻感受到家里小鬼的难搞:“那就叫你朋友来帮你办婚礼,我哪懂这些?”   “我闺蜜们忙着谈恋爱没空管我。”   那语气颇像你要是敢继续拒绝,我就帮你开始相亲。   “……”   晏姝大义凛然继续安慰他:“没事的哥哥,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你把我婚礼搞成什么样,我和你的小外甥争取都不怪你。”   “……”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染春光   一顿饭的功夫,晏姝把所有对婚礼的设想在全部描述完,而后释然地靠在椅子上叮嘱:“哥哥,剩下的事全靠你了。”   贺南初没搭理她这句,低头看了眼表敲敲桌子:“你该回家睡觉了。”   “才八点!”晏姝抗议。   贺南初直接把椅子上的外套递给晏姝,重复:“回家睡觉。”   “那好吧。”晏姝接过衣服,不是很情愿地站起来。   陶染也跟着站起来:“那珠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可以随时告诉我。”   “好的。”晏姝点头。   “服务员,埋单。”陶染抬手招呼服务生。   服务员快走过来,微鞠躬说:“这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啊?”陶染有点尴尬。   是她约晏姝出来吃饭的,还要贺南初埋单。   “那个,多少钱,我转给你?”陶染晃晃手机。   贺南初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喜欢转钱?”   陶染坚持:“你帮我这么大的忙……”   贺南初摆摆手:“算了,我没这个习惯。”   “姐姐,你别管他,”晏姝穿好外套热络问陶染:“你是怎么来的?开车了吗?”   陶染摇头:“蹭车来的……”   “那正好,”晏姝回头对着贺南初:“我开车带你们俩吧,你们都喝酒了。”   “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贺南初指指外面:“我叫了助手来接。”   晏姝确实身体不是很舒服,她没再坚持开车,转头问陶染:“那姐姐我们捎你回去吧。这个点,不好打车。”   陶染看着贺南初偏向一侧的头,客气推辞:“不用了,我坐地铁,这离我家不远。”   “没事,多坐个人的事,”晏姝边裹围巾说:“路上,我再给你说点婚礼细节。配音这块,我想自己选。”   提到工作,陶染只好答应:“那好吧。”   “姐姐,我有点累。所以一会先送我行吗?”晏姝和她商量。   “好。”   -   助手把车子停稳,贺南初直接坐进副驾驶。   他今天好像很忙,一晚上一直在看手机。   陶染和晏姝一块坐在后排。   钻进车里,趁着贺南初接电话的功夫,晏姝凑到陶染旁边小声嘀咕:“姐姐,他这个臭脾气你当初怎么受得了?”   “嗯?”陶染一怔,没想到她会提这个。片刻后,简单地答:“我不记得了。”   关于和他相处的细节,她几乎全不记得。   可印象里,他那个时候很好相处,好像很体贴。   陶染像想起什么,低声问晏姝:“珠珠,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晏姝点头:“很明显啊。我猜出来的。”   很明显吗?   这几天,他们明明没见几面。   “那……我们的事你知道吗?”陶染迟疑地问。   “一些些吧,”晏姝有点不满:“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讲。就说你们当初和平分手。”   “哦,”陶染低下头。   “才不信和平分手哦”   “我哥上大学那会,我和小橙子以为他这辈子就跟着车过活了,肯定得是个天仙女才能诱他思凡,”晏姝上下打量陶染:“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陶染摇头:“没有,比我好看的有很多。”   “别谦虚,你就是长得好看!”晏姝凑到陶染耳边:“姐姐,我给你讲个事你就懂他多木头了。”   “嗯?”   晏姝小心瞄了下贺南初没有注意这边,才开口:“我朋友和我讲的,当时他在场。这事我能笑他一辈子。”   陶染点头,表示在听。   ……   两年前,一个厂商想给贺南初的公司供货,托关系请贺南初谈生意。   地点选在C城一家KTV。   包厢里,霓虹灯转来转去,晃得人眼晕。   沙发正中的主位,便是贺南初的位置。   他两年前生意便很有起色。   他朋友和贺南初中间只隔着一个人。   商场如战场,美酒、美人能麻痹人的神经。   为了生意能够谈得又快又妥,厂商殷勤地给他安排了个美女。   他一言不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美女摸不清秉性,看他的脸色没敢直接造次。   只是他突然拿出支烟。   美女觉得这是机会,回手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半蹲在地上地上要给他点火。   用晏姝朋友的话,那美女真绝色,好像是个小明星。   要是他朋友的话,肯定要扶她起来。   当时,燥地朋友当时也掏出根烟想要点上。   “然后呢?”陶染问。   “然后啊,”晏姝摇头:“我哥他直接转头对我朋友说‘借个火’,他不认识我朋友的,却没让地上那个点。”   “那可能他有洁癖吧?”陶染替他解释。   “那个小明星是人,我朋友也是人,这有什么洁癖的。”晏姝否决她的解释:“他就是对不上心的人极端冷淡,你还不了解他吗?”   “……也许吧”   晏姝接着说:“更离谱的事在后面。”   “什么?”   “这件事后面在圈里传开了,再后来又有人和他谈合作,地点也定在KTV。”   “这次没送美女?”   “是没送美女,”晏姝悄悄瞥了贺南初一眼。   然后凑到陶染耳边压低声音痛心疾首地说:“就很离谱,那个谈合作见他那天接受了我朋友的打火机。我朋友是个男的。那件事圈里都传遍了。所以那天厂家干脆给他叫了个——男公关。”   “哈哈哈,什么?”饶是陶染这一年独立做生意,见过各种奇葩客户。   可这种事,她完全没想到。   “姐姐,你别笑,”晏姝压低声音:“所以你的存在,我替全家感激你。”   陶染还是忍不住低声笑,她安慰晏姝:“你别担心,他很正常。”   “嗯?”晏姝古灵精怪地看着她,一脸意有所指。   陶染瞄了眼副驾驶的人,有点脸热:“我是说,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嗯嗯嗯,懂懂懂,”晏姝点头。   陶染知道她想歪了,可这样小的姑娘不仅要结婚,还要为人母了。   她情不自禁叹口气,竟能体会到贺南初下午的心境。   在心底默默对傅野说了两个字——禽兽。   -   车子在丽水湾把晏姝放下后,车上只剩下三个人。   贺南初一路都在接电话。   陶染趁机和萧橙报告生意谈成的好消息。   萧橙扬言要狠宰她一顿。   “行行行,后天周末请你吃饭。”陶染笑着回萧橙微信。   笑闹着,贺南初回头问她:“你那车怎么好几天还没修好?”   “嗯?”陶染知道他最怕麻烦,肯定是觉得她的车子没好,导致他现在不能直接回家很烦心。   她诚恳道:“修车行说不好修,我过两天换家问问。”   “就不能再买一个?”话刚出口,贺南初即觉得失言。   他自己的一大爱好便是买车,但这不代表现在的陶染有这个经济实力。   他也没弄清楚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按理来说,陶染家也是个陆城大户。   “算了,你的车现在停在哪个修车行?”他问。   “在复兴路上的沉泉修车行。”   没等贺南初发话,助手识相地换了目的地导航:“已为您切换目的地,沉泉修车行。”   陶染不解:“这是?”   “你说呢?”   车行里。   贺南初换上手套,拿起扳手站在陶染面前时,她恍惚回到自己二十岁。   那个时候,贺南初是个赛车手。   这点小毛病自然不在话下。   “这不合适吧?”陶染踌躇说出这句话。   贺南初没说话,低头把发动机盖打开。   是由于开得里程过多,线路老化引起的故障。   贺南初要来火花塞套筒把火花塞拆下,换了个新的。   思忖片刻,脱下风衣外套递给陶染,作势要钻到修理槽。   陶染弯腰想帮他忙递个工具,可又什么都不认得。   只能蹲在车旁边,看着他熟稔着操作着工具,   蹲着蹲着,情不自禁就走神。   他仰躺在地,专注地眼神盯着彻底,手臂因为用力撬动扳手青筋凸起。   陶染以前只觉得他比赛的时候很帅,尤其是获胜的时候飞扬的眉,锐利的眼神和嚣张的表情。   他整个人流露的谁也不服、谁也不怕的自信,加上很硬的骨相,是硬朗的少年。   眉眼里都是自信。   经过岁月沉淀,那股嚣张气焰渐敛。   笑的时候自带着痞气,透着欲。   不笑的时候,浑身的傲收不住。   桀骜又倔强。   “好了。”   低沉的声音撞到耳膜,把陶染的思绪拉回。   “谢谢。”陶染伸出手,想拉一把在修理槽中的贺南初。   他没接,单手撑着地面轻巧起身:“多大点事。”   男人拍拍身上的灰,拿过自己的外套披上。   鬓角有些汗珠,被他浑不在意地抹去。   “最近,真的很谢谢你。”除了这种苍白无力的文字,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些天对他的感激。   她知道他现在没有义务去帮她这些。   她甚至觉得,若是她遭遇那些肯定要落井下石。   贺南初站在那辆显然已经开了很久的红色小车旁边,看着拧眉局促的陶染有些异样的感觉。   上学那会,她多鲜活一个人,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全然不会顾及任何人的脸色,整个人又飒又傲。   不会像在今天的餐桌上讨好任何人。   她每一句客气地对晏姝的询问,像重拳砸在他的心头。   砸得他心头钝钝的难受。   大概这样耐心询问每个客户。   是这是一年的磨砺教给她的求生法则,她适应得很好,过得也不错。   可她为什么要会这些?   生活为什么要教会她这些?   这早就不关他的事,可他还是会觉得嗓子发堵。   “行了,”贺南初摘下白色工作手套随意扔到垃圾桶中,散漫地说:“说谢谢太虚,有机会请我吃饭。”   “好的好的,”陶染点头,明眸皓齿的笑:“一定请的。”   ▍作者有话说:   女主才不是小可怜~只是先动心的人容易心软。 第14章 染春光   车子修好,陶染便叫了代驾自己回家,总不好老叨扰她。   她坐在车里发呆。   贺南初刚站在眼前擦汗似笑非笑的样子和记忆里的人重合起来。   五年前,偶然被他相救,陶染只觉得是萍水相逢。   后来无意中知道,他是陆大的校草。   她那个时候性子冷漠,不关心这种事情,也就不知道他有多高的名气。   只是觉得,他当得上校草的称号。   在人人喜欢白衬衫的年代,他的长相很硬气,很犀利。   是下一刻就能把人摁在地上那种狠厉。   陶染除却找私教学习防身术外,酒吧外遇到坏人的插曲并未影响到她,她依旧两点一线的生活。   教室和家。   爸爸和继母很宠她。   服装设计是她的梦想,她想成为婚纱设计的第一人。   想要每件婚纱独一无二。   想要衣服染上生命,能够传递新人的脾性。   体现他们的人生价值追求,以及对美好未来的希冀。   希望她的每个作品都是值得被典藏的。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却在一次非常水的课堂上猛然发现一件事实——选修课上开始频频出现他的身影。   她没在意。   谁都有学习的权力。   不能阻止别人进步向上的追求。   她从没想过,一个机械系的天天跑去蹭设计课的动机在哪里。   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没发现。   学校传遍,校草喜欢他们服装设计系的一个姑娘。   原来如此。   可陶染从未往自己身上想。   因为贺南初总是坐在她附近两三排,课前踩着点来,下课就走。   从不和她交谈,对那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直到学校论坛爆出一组图。   帖子在论坛首页飘了半个月。   图画里,贺南初被有心人士抓了特写。   在教室里,他穿着黑色的卫衣,靠在椅子上直直盯着一个方向。   黑白的眸子,犀利的眉眼。   像鹰盯着猎物。   要把猎物占为己有。   顺着他的目光,聚焦点不是黑板、不是老师。   是一个黑发姑娘的背影。   姑娘毫不知情地在聚精会神听老师授课。   实锤了。   话少、冷淡、又桀骜不驯的少年露出这种真情的眼神最有杀伤力。   一夜间,少女心碎满地。   下面刷屏似地回复——   “这叫什么?梦想时分吗?”   “我房子塌了。”   “我跟着他上了一学期服装设计课,听到学校里面那些他喜欢蹭课的传闻,我他妈一直以为我是女主角?”   “这眼神,是爱情没错了。”   “我在幻想那个妹子是我。”   “都走开,抱走初初,我们不约!”   在小鲜肉横行的年代这种硬朗少年是稀有动物,萧橙那会既八卦又磕他的神仙颜值。   显微镜女孩萧橙在仔仔细细爬了论坛几十层楼后从教室把陶染喊出来。   “说!怎么回事?你竟然瞒着我!”   陶染一脸懵,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这背影是你吧?我一眼就看出来是你了!这件衣服还是我上个月陪你一起逛商场买的呢!”萧橙把那个帖子调出来给她看。   陶染拿过手机粗粗扫了眼,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也是那一刻,她才觉得他可能是为了自己蹭课。   她下意识朝着教室里的少年望去,这节课他也在,在她座位的斜后方,隔着两排桌椅。   搜寻的视线正撞上他的眼神。   陶染转回头,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我确实认识他,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这眼神还不明显吗?到现在了,你别告诉我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萧橙处在暴走边缘:“快!你快去和他搭话!快去回应他!”   陶染平静地问:“回应什么?”   萧橙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他这眼神,你看看!你看看!成不成的先认识下?校草哎大姐?”   “我没想过。”陶染低头看了眼表:“再说吧,我要上课了。”   萧橙要被她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姐妹气哭,她抓了抓头发,又觉得是人家谈对象。   她点头:“行行行,你先上课。”   陶染装作若无其事地路过贺南初身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坐下来那刻,她的心一团糟。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那样年轻的年纪,被那样的人毫不掩饰的喜欢。   在接下来的选修课上,她头一次走神,笔记做得乱七八糟。   有些人注定只看第一眼就忘不掉。   客厅里,夜色渐浓。   车子忽然刹车,陶染从回忆里抽出。   那都是些无用的想法。   她没再想下去,朝车外看。   只见到自家楼下有个裹着羽绒服的人影鬼鬼祟祟。   陶染也没太在意,和前排代驾商量结算的事情:“师傅,车就停这吧,转支付宝行吗?”   “行,一共80。这是我二维码,你扫一下。”   “好,我转过去了。”   代驾师傅把车钥匙拔下递给她:“那再见哈!”   “嗯,谢谢您!”陶染接过钥匙,开了后排的车门,要下车。   突然,那个远处的人影一路狂奔过来,在代驾师傅面半米前站定。   这窜出的不速之客把一米八高、180斤重的代驾吓得连连后退两步。   陶染发现,裹在厚厚羽绒服下的不速之客是她的闺蜜萧橙。   陶染忍不住制止她:“橙子,你干嘛呢?这么吓唬人?”   “哦,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师傅,认错人了哈。”萧橙俏皮比了个飞礼和师傅道歉。   壮汉代驾平稳了下呼吸,松开握紧的拳头,像看外星人一样上下打量两眼萧橙。   他倒也没计较,转身离开小区。   陶染急忙跑过去拉了下萧橙:“你刚干嘛呀,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刚发信息说你在和晏姝、贺神吃饭。所以我以为是贺神送你回来的呢,这不是好奇他现在什么样吗!上次没看清!”萧橙解释。   贺南初本来是打算送她回来的。   可修完车已经9点钟。   她不想再打扰他,于是提出叫个代驾,连车带人把她拉回去。   贺南初倒也没反对,扔下两个字:“随便。”   然后转头就上了助理的车。   “不想总麻烦他。”陶染把车钥匙放回兜里,挺无所谓地往回走。   “那刚刚那人谁啊?长得好壮,一看就不是你的菜。”萧橙快走几步跟上她,挽住陶染的胳膊。   陶染皱眉,冷声答:“大姐,那是代驾。”   “哦,”萧橙若有所思点头:“我就说嘛,前男友长那么帅,下一任也不能太差不是?”   陶染:“没空搞这些。”   “行行行,九九是女强人。现在连晏家的生意都做得了了,了不得啦!”萧橙和她逗趣。   “别乱说!”陶染轻轻掐她,嘴上却带笑。   “啊,真好。看着你时来运转。”   “合同还没签呢。”陶染打断她。   “板上钉钉的事。”萧橙转头问她:“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签合同啊?”   陶染将房门打开,问:“下周一,你有空吗?陪我一起?”   “合适么?带我?”   “合适,你搞法律的,帮我把把关。”陶染在门口把鞋换了,招招手示意萧橙也进来。   “陶扒皮!”萧橙没跟着进屋,把挂在楼梯上的一盒蛋糕递给她:“下周一随叫随到。这个是恭喜你拿下这单的。”   是陈记限量的点心,陶染两眼放光:“啊!看起来就很好吃!谢谢!”   “嘿嘿,你这小红车又上路啦?”萧橙指指陶染身后的车。   “嗯,开惯了。”陶染点头。   萧橙撇嘴:“这可不像你,一辆车开这么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家以前家大业大的,到底怎么啦?”   陶染抿抿唇,然后挤出几个字:“吵架了,我爸断了我的卡。”   “那你爸生病,你都没和他和好?”萧橙睁大眼。   “啊呀,不想提。”陶染低头。   “那行吧,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我一会有事,先走了,”萧橙在门口说。   陶染伸手拦她:“刚来怎么就急着走?”   “我就是来看贺神的,可惜没见着。”萧橙朝陶染挤眼:“签合同那天也把他叫来呗?”   “哦,他会来的。”陶染点头。   可不是嘛,今天餐桌上谈好,合同由贺南初代签。   “呵?会来的?!”萧橙不怀好意地笑。   陶染没理她,把着房门。   见她不接话,萧橙摆手:“那行,周一不见不散,我等你通知哈。晚上还有约会呢,你懂的!”   “那你路上小心。”   “九九,周一穿漂亮点。”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约会。”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写到合作啦~   明天会晚点更,凌晨12点的那种。 第15章 染春光   那次在饭桌上只是粗略商榷合同签订的事情,比如签订时间定在周一。   但具体周一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却并没有敲定。   周末陶染在家等了两天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周一一早上班的时候,陶染就一直盯着手机。   她想,她应该主动问下贺南初具体什么时间有空。   上次饭桌上,贺南初不停地在回消息回电话,看起来相当忙碌。   这大概也是他周末并没有通知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陶染决定和他的助手敲定今天的合约签订时间。   好在上次贺南初派助手来接的时候,陶染就拿到了助手别钧的联系电话。   别钧一听她的身份,很客气:“陶小姐,你好。贺总现在在开会,您稍等下,我去通报……”   果然在忙,陶染喊住助手:“谢谢,不用。我这通电话是找您的。”   助手非常不解,可还是顺着她的话:“这样啊,请问陶小姐找我什么事?”   陶染:“嗯……贺总他,他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有个合同定在周一签订,但是具体时间我们那天没谈。我想你大概知道他的日程”   助手:“哦,不如您一会亲自和贺总商量。大概他十点钟会议结束。”   陶染:“您这应该有他的日程吧?或者麻烦您转告他我今天随时有时间,等他的安排。”   “这……”助手好像很难办的样子,他试探地问:“您不如……自己联系他?”   “不是在开会吗,我打不通。”陶染胡乱说了个借口。   助手:“那等贺总开完会,我给您打电话通知您。”   陶染一听,笑了:“这绕一圈多麻烦。能不能麻烦您直接帮我问下,然后给我个消息?”   助手见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那行,那我一会回复您。”   “好,谢谢您。”   “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陶染总觉得这特助说话飘飘忽忽、没什么底气,好像很怕她,或者很害怕这件事的样子。   她反思自己并没有强人所难也就没太放心上,站起身和同事们通报这个好消息。   “大家停一下,我宣布个好消息!”   员工们把手头的活都停下,一脸八卦地看向陶染。   许是她这几天妆化得频繁了些。   不知谁先起了个头:“哇,莫不是陶姐处对象要请我们吃饭!我早看出来了。”   “啊,我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工作室一大股东,贺先生!”   “这是春天要来了吗!”   她都差点忘了这茬。   贺启笙当初在她建工作室的时候,想借给她钱。   被她拒绝了。   后来,贺启笙又说自己是参股注资。   陶染那会实在是缺少资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贺启笙是贺家接班人,哪里看得上她小工作室?   她不想欠她人情,决心早点把这笔钱还上。   等这笔合同的定金交付,她决定第一个就去感谢贺启笙曾经的雪中送炭。   陶染心情好,笑眯眯敲敲桌子:“你们想什么呢?”   “那还能有什么事?”   “是晏小姐的婚礼,由我们承办!”   “哇!真的吗!太好了这也。”   “我就知道我们能做到!”   房间内一下子像炸开了锅。   大家呼啦啦围到陶染周围询问细节。   这件事必将是工作室的一大转折点。   “啊!陶姐,什么时候签合同啊!啊,我等不及了,我感觉我要扬名立万了!”   “我也是!我要设计出独一无二的效果!业界里程碑!”   看着大家斗志昂扬的样子,陶染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今天就签!”   “陶姐你好能干!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啊,陶姐你是怎么说服客户的?能不能把你舌战群儒的事迹给我们讲讲?”   陶染轻笑:“哪有,主要是刚好碰上一个校友,帮了很大的忙,不然我连晏姝的面都见不到。”   “啧,多亏这个校友。”   “不管怎么说,我们做到了!”   “啊,我就说付出不会白费的嘛!”   有人提议:“陶姐,要不我们今晚合同签了去唱歌庆祝吧!”   陶染纠结:“还不今天到知道几点呢,要不改天去唱,我请客?”   “这周五晚上怎么样!刚好周六是元旦!”   陶染笑着点头:“没问题!”   “叫上你那个校友一起吧!”   陶染推辞:“这个就不用了吧。”   “要的,帮了陶姐就是帮了工作室!我们要感谢他。”   陶染犹豫:“那我问问他吧。”   “太好了!”   一片喜乐中,陶染收到贺南初的微信:“今天下午五点驰扬大厦301。”   驰扬大厦离她工作室很近,十分钟路程。   陶染回复:“好。”   紧接着她就急急联系萧橙四点半在她工作室集合,一起签合同。   陶染戳开贺启笙的头像,犹豫再三也没有发消息。   正值年底,到时候就以年终分红的方式吧。   -   萧橙学过些法律,之前讲好签合同一起到场。   四点钟,陶染给萧橙拨通电话想叮嘱她别迟到。   可电话一接通,里面叮铃哐啷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陶染觉得不对,紧张地问她:“橙橙,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乱哄哄的,萧橙的声音混在里面听不清,她只能辨别出来几个字眼,打架、受伤、满地是血。   陶染心咯噔一声,拿上包急急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安抚萧橙:“你在哪呢?能听清我说话吗?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到!我去找你!”   这句话她冷静重复好几遍,却只听到萧橙回以一声尖叫。   陶染心彻底乱了,她对着话筒重复:“定位!定位!微信发我!定位!”   这下萧橙好像是听到了,给她发了个酒店名。   陶染到车库取上车,一路飙到萧橙说的地址。   出电梯那刻,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捏着手机时刻准备拨110、120。   酒店那个房间的门敞着,不时传来尖叫声。   她压着担忧,小跑过去。   里面四五个人七扭八扭在打群架,绕成一团,像股麻绳。   里面有两个她认识,一个萧橙,还有一个她弟弟萧岚。   “别打了!别打了!”陶染顾不得别的,快跑两步去拉架。   萧岚一个没收住力气直接把陶染撞到门上,她的手重重地被把手磕了下。   陶染强忍住疼痛,对着房间外几个看戏的喊:“拨110!”   地上几个人仍在撕扭,她不能坐视不管。   幸亏当年跟私教学过防身术,有些技巧和力道。   陶染费力地想把萧橙拉出来。   闹着闹着,警察来了。   陶染松了口气,仿佛力气一下子被抽空,跌坐在地上平息呼吸。   萧橙也松开手,坐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陶染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她:“你都多大了,还打架?还打群架?巾帼英雄!”   萧橙瞪了眼地上仰着的女人,恨恨地说:“我这是气不过!”   “那你怎么自己跑来?你小男朋友呢?”陶染记得萧橙最近和小四岁的男孩子在交往。   萧橙垂眼:“他说忙,来不了。”   “这小男孩真不靠谱,”陶染没忍住替姐妹说话。   “别这么说,姐弟恋的快乐你不懂。”   “……”   在被警察送去派出所录笔录的路上,陶染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萧岚在那场订婚宴上结识一位美女,送钱、送车、送花,下足本钱。   可越相处越觉得那女生不对劲。   手机好几部,找人总有托词。   今天跑来捉奸,竟然被萧岚捉到了。   少爷脾气上来,直接就厮打起来。   萧橙一早就知道萧岚去捉奸的事情,一路上都和弟弟保持联系。   突然萧岚没了动静,她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直接开车来到萧岚说的酒店。   然后事情就演变成姐弟俩一致对外打群架。   陶染听完觉得荒唐,又觉得情理之中。   按理说萧岚那个性格打架,完全在她意料内;可萧橙脾气虽冲,但是真上手倒是没有过。   估计是护弟弟心切。   不知道怎的,她就想起那天在饭店,贺南初要替晏姝出头的事。   贺南初!   合同!   糟糕!   她完全忘了!   陶染警铃大作。   掏出手机一看时间,五点半!   他们约好五点的。   这会她还在警车上,走不开。   她有点慌,一碰到的朋友的事就会上头。   陶染连忙拨电话过去。   响了半分钟,电话被接起。   轻飘飘一句:“喂。”   陶染试探和他商量:“是我,陶染。很抱歉,我今天晚些到,可以吗?”   “现在在哪?”   陶染看着前排坐着的两个警察,十分头疼,不想告诉他自己在警车上。   陶染含糊地答:“在外面,那个,大概……大概八点你看行吗?”   话筒里沉默一会,而后答:“好。”   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放下电话。   萧橙揽上她的肩膀:“是晏姝的电话?不好意思连累你了。一直联系不上萧岚,我一着急就把你这茬忘了。”   陶染苦笑下:“没事,我这不也忘了吗?”   录笔录没用多久的时间,萧橙和弟弟直接去医院看外伤。   陶染不敢再耽搁合同的事,叫了个车急急赶到驰扬大厦。   敲开301的门,诺大的会议室里,白炽灯将空间照得空洞。   当中一张大会议桌。   贺南初就坐在桌子的一头,盯着电脑屏幕。   停到门的响声,没有抬头,随意地说:“来了,坐。”   在他的右手边的桌面上,一摞合同跺地整齐。   “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出了点意外。”陶染斟酌开口。   “嗯。”贺南初嗯哼了句,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陶染装看不懂,直接拉开椅子在那个位置坐下。   二十多岁的人因为打架进派出所,这样不光彩的事并不想让他知道。   等了许久,见她没解释的意思,贺南初推了下合同:“合同在这,没问题就签吧。”   “好。”陶染翻开合同,认真读了两遍,和在餐桌上所说基本无二。   甲方签名的位置已经被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占据。   “每周一三上午十点,来这汇报进展,没问题吧?”贺南初问他。   “每周一三吗?”陶染抬头。   这频率太过高,给甲方准备材料很耗时。   她从前和客户反馈进度都是每周一次。   “有什么问题?我知道你想每天,可我没空。”   “我不是这个……”   “每周一三五吧,不能再多了。”   “……”陶染咬唇。   想了下,这合同要是没他,还真不一定能签上。   他这样紧迫地要她汇报进度,多半也是妹妹的婚期太近了。   她也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一三五就一三五。   陶染低头确认合同各项条款,指指说:“没有问题,那我签了。”   贺南初微微点头,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陶染拿起手边的笔,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到乙方的位置。   写字的时候,被磕到门把手背隐隐作痛。   最后一份合同的“捺”刚划完,一句话呛的她差点把纸划破。   “楼下保安拦着你了?”   陶染一脸懵地抬头:“什么?”   他指指她的手背:“为了见我,你这是和楼下保安打了一架吗?”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染春光   “啊?”   无论在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有把她的状态带跑的能力。   尤其是,他现在靠自己过于近。   近到,她有些不适应。   陶染在进门前,就着包里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已经把被抓乱的头发理顺,口红补好。   看上去并不狼狈,仍保持着早上出门时的职业感和清爽。   贺南初把电脑推到她面前:“我当是为什么迟到,为了打架?”   贺南初松手,仰到靠背上,口里再次冒出对她的“赞扬”:“可以。”   屏幕上是一段新闻报道的视频。   她在触摸屏上点下开始按键。   画面里,是经过处理的打斗片段,人脸打过马赛克。   很短,一闪而过的打斗后,是警察来后的混乱场面。   而打过马赛克的陶染的脸就出现在这个镜头里。   再之后,小视频放完,出现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今日,在我市发生一起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根据记者发来的报道我们可以看到,在某酒店房间里,起初是三个人的摩擦,后面不断有人员加入,最后演变成群体打架斗殴事件。在公共场所,这样的殴打持续了近半小时,竟无一人制止……”   “那个……”陶染觉得非常尴尬。   她这么大的人,这样的事,竟然还被媒体报道。   她其实觉得画面里的马赛克已经打得非常专业了,最起码她很难看出画面里的萧橙。   可尽管这样,她竟然还能被熟人认出来。   “打架就打架,你自己还挂彩?不是吹牛说练过的吗?”贺南初指着她的手腕说。   陶染低头,发现被撞到门把手的地方已经一片青紫。   她曾经是找过私教练过几下,可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她只是想去拉架,一不留神就把自己伤了。   “我见你这两天,你打几次架了?”   “……”陶染张张口,说不出话来。   “当自己女侠?还是女超人?”   “……”   贺南初起身,随手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碘酒扔给她:“别耽误我订的那件婚纱。”   “嗯,不疼,不影响的。”陶染转动着手腕示意他。   “有必要抓紧去医院看,”贺南初指指她:“你这还是右手。”   经她设计的手作婚纱,从来都是由她亲自缝制,以确保和自己的设想一致。   陶染觉得自己有点鲁莽,如果真的手腕骨折耽误工作就很麻烦。   她好像从来碰到朋友的事情,就会乱了阵脚。   “嗯,我明天去拍个片。”陶染把手腕破皮的地方简单消毒,重新将碘酒推回去:“谢谢。”   “呵。”贺南初轻笑一声。   这一声笑,让陶染想起来他曾说自己的感谢轻飘飘,没诚意。   她思忖片刻:“这周末,工作室要团建唱歌,能邀请你一起吗?他们想感谢你从中牵线促成这个。”   陶染晃了晃手下的合同。   “不一定,”贺南初的语气颇有点大发慈悲的意思:“等我通知吧,最近太忙。”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   在等通知的这几天,陶染日子过得不算平静。   那段打架斗殴的视频被人爆料是一段抓奸视频,引起吃瓜群众高度热情。   经过广泛的流传和猜测,尽管马赛克打得非常牢靠,可还是有人认出其中的女主角。   女小三,名路莲,是一个小网红,有几万粉丝。   一张网红脸和许多人撞脸,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她长得美若天仙。   她的各种私生活也被扒出来,高清正脸私房照铺天盖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趁机吸引热度。   有心人还发现,男主角是萧岚。   于是,萧岚被绿的事情在圈子里被传遍,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网红和富二代的事情,大家喜闻乐见,事件热度更高。   讨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但另一位主角——路莲的出轨对象,信息被捂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踪迹可循。   有人猜测,应该是位大佬,花钱把自己的消息压下去。   好在大家的热情都被大佬神秘身份吸引走,倒也没人扒皮陶染和萧橙等人。   但是每当员工们讨论这件事,陶染心里就非常紧张,担心自己被认出。   画面里和她现在的人设非常不符。   她现在敬业又低调。   另一边,晏姝在家窝着养身体,闲来无聊热络地和贺南初介绍着这则八卦的进展。   贺南初本来不知道当天打架斗殴的人里面有萧岚在。   周五的上午,他盯着那则视频的截图看了半小时,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确实有萧岚。   晏姝订婚宴上,跟在陶染身边的人。   鬼使神差地就发了消息给她:“今天,我有空。”   陶染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酝酿怎么和贺启笙谈分红的事情。   周四的时候,陶染收到一笔转账,是合同款。   她就想着,把欠贺启笙的人情还掉。   陶染把唱歌的时间和地址发给贺南初以后,选择亲自见贺启笙一面。   他的公司在工作室附近,步行就能到。   提前和贺启笙约好时间,陶染随手拿着就去了CBD最高的那栋大楼。   贺家的公司是陆城龙头企业,可听说内里却没有争权夺势的那些戏码。   陶染坐电梯到16层,在会议室门口敲门。   她听到贺启笙拉开门时说了句:“南初,我这又来个客人,你不会介意吧?”   含含糊糊地,陶染也没听清。   只是觉得,她明明已经提前和贺启笙约过,怎么里面又有人在。   她和贺启笙闲聊了几句做开场白。   贺启笙侧身给她让路,指了指自己说:“总说我适合灰色外套,是这种颜色吗?”   “额……”陶染打量了下他亚麻灰色的西服外套,熨帖的剪裁,斯文有礼,很衬他。   她点头答:“差不多的。”   早前,贺启笙因为要当朋友的伴郎,专程来问过她关于服装搭配的问题。   服装设计专业出身,陶染认真地给他挑了件外套,并随口说了句:“其实你穿灰色肯定也好看的。”   没想到他还记得。   贺启笙笑:“那回头,我再让人做几套这个颜色的衣服。进来说吧。”   “嗯。”陶染没想就抬脚迈进去,贺启笙在门口扶着门似是在等她。   贺南初靠在沙发上,长腿向前伸,却被茶几拘束,看似并不十分放松。   见到陶染的那刻,他一愣。   陶染也有点尴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我就说两句话就走。”   贺南初将腿收起,起身,偏头对贺启笙没好气答了句:“介意,下次谈吧。”   他目不斜视,从站在门口的贺启笙和陶染之间穿过。   临出门时还贴心为两个人带上门。   贺启笙似是并没有被这段插曲影响,他轻笑下,像是包容任性弟弟:“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以为这么久,他总该走出来了。你们现在……关系怎么样?”   陶染随口说:“朋友吧,还能联系,比我预想的好很多。”   她不想多提这件事,低头翻出一张卡递出:“这个是年底的分红。”   “专程给我送这个?”贺启笙接过那张卡打量。   “嗯,股东的福利。”陶染解释。   “第一年的分红,很珍贵,”他伸手把卡又递回去:“但是正是因为第一年,我希望它可以帮我利滚利,所以这个也算我的入股。”   “要调动股动积极性,您收着。”陶染又塞回去。   她怕他拒绝,退后几步,走到门外:“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别送了。”   -   她还以为上午闹这么一出,以贺南初那傲到天上的个性,下午是不会参加团建的。   可KTV包房里,她和员工的筛子刚玩了两圈,贺南初就直接推门进来。   像是直接从公司出来,领带还垂在脖子上,他左手撑着门,站在门口。   乱哄哄的包厢顿时安静,大家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几个女员工已经在偷偷议论。   陶染见状,赶忙向大家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校友,这次合作能谈成,他帮了很大忙。”   场面里面被打开。   “啊,欢迎欢迎!”   “陶姐人漂亮,朋友也好看。”   几个员工嘻嘻哈哈地给他腾了个位置,在陶染的旁边。   贺南初并没有因为这几句恭维话脸色好半分,他不发一言,直接越过几个人坐到陶染旁边。   陶染看着她的脸色不像是来玩,倒像是发泄。   他不笑的时候,带着股狠劲。   来砸场子的?   陶染腹诽。   从进来,到坐下,他一眼都没有看陶染。   “帅哥,我们在玩游戏,一起嘛?”翁婷好客,大咧咧给他介绍:“游戏很简单的。”   贺南初没答。   翁婷也不觉得尴尬,直接把他算进来:“你就接在陶姐后面吧,我们真心话大冒险呢。但是是先提问,再掷骰子,这样才刺激!”   “来来来!继续继续!”卓雨珊清清嗓子:“刚刚到我了哈,真心话,最喜欢被亲哪里。”   到这,贺南初难得情绪起了变化,他挑眉看了眼陶染。   陶染眼观鼻,装作没察觉到。   他们出来聚,一向很放得开。   这个程度……也不算什么。   陶染非常担心这种游戏贺南初不配合,那样会很尴尬。   大家一起出来玩的,再因为这个搞得不痛快。   可到他时,他开始从善如流地掷骰子,好似融入进来。   陶染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另一半没放下来,是因为她知道他很擅长筛子牌九,非常担心作为他的下家被坑。   好在,这局游戏最后是翁婷输掉。   她在一片起哄声中嗫嚅了半天,然后说:“耳朵耳朵耳朵。”   翁婷捂着脸说:“好啦好啦好啦!我说完了,下一个。”   没过几局,气氛逐渐升温,大家的问题越来越放得开。   又一个同事摩拳擦掌站起来提了个问题:“终于到我了,和现男友到什么程度了!”   翁婷第一个站起来表达不满:“这问题,什么嘛!我现在单身啊,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那好吧,问题改成,和男朋友或者前男友到什么程度了?”提问的人一脸坏笑:“都要诚实啊,我知道在座的没有牡丹。”   刚说出口,她觉得不对劲,对着贺南初又补了句:“帅哥,你谈过吗?”   卓雨珊替他打抱不平:“喂,你说呢?这么帅!怎么可能没谈过。”   “那万一呢……”提问人非常的严谨,又问了遍。   贺南初没答,双手交叉、手肘撑在膝盖上,偏头看向陶染,轻声问:“我谈过吗?”   陶染看着他面前的几瓶啤酒,觉得他可能今天喝得有点多。   点点头替他圆场:“接着玩,他谈过的。”   “那就好!开始掷骰子!”   一圈下来,到贺南初的时候,陶染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贺南初掷骰子时一直盯着她看的眼神,觉得只要被他坑。   当这个预感成真的时候,她觉得莫名其妙。   她就几年前谈过那么一段恋爱,对象是他。   这个问题,他给自己挖坑,故意让她输,图个什么?   图暴露自己的隐私在所有人面前?   果不其然,到陶染的时候,因为上家赌的点数太大,她进退两难,真的输了。   “快说!陶姐,你们到哪一步了?”翁婷一脸八卦地起哄。   “就……就……”陶染张了好几次口,可还是说不出来。   她甚至想让身边这个始作俑者自己说。   但是那样子,会更加被起哄,她不敢。   “啊呀,眼睛一闭,就说出来了!”翁婷引导她。   那些脸红心跳、暧昧纠缠的片段一点点浮现。   她的脸庞刹那间红透。   可当着当事人的面,根本说不出口啊啊啊啊啊!   被问到这个话题后,她再看贺南初的目光都不纯洁了。   但是反观贺南初,他的嘴角带着嘲弄的笑,眼神却很空,没有焦点。   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这个神经病是疯了吗?   坑她不等于坑自己吗?   陶染舔舔唇,还是无法克服心理障碍当着前男友的面,自如地说出他们曾经有多亲密。   提问题的人看她真的为难,给了个下台阶:“算了,看在陶姐今天请客的份上,我降低难度!你们全垒打了吗?” 第17章 染春光   陶染早就把晏姝婚礼上的小插曲忘得差不多,自然也就想不起来她至今还没给贺南初解释过萧岚并不是她男朋友的事。   在她看来,这是很细小的事情。   最近工作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   这些日子,贺南初和她相处很好。   两个人风平浪静的,鬼才知道他心底还记得萧岚这号人物。   她早就忘了那天订婚宴上的小事。   所以陶染并不知道,贺南初会觉得这个问题讨论的实质是她和萧岚到了哪一步。   他像个看客紧紧盯着她的神情。   真心话降低难度后,确实比刚刚容易回答一些。   陶染松了口气,答:“没有。”   话音刚落,刚刚紧绷的贺南初松了口气,朝后仰到沙发背上。   几个员工起哄:“什么嘛!这有什么难回答!下次不能放水了!”   “啊,没有睡过还这么扭捏的话,一定是尺度非常……嗯,我们都懂得。”   陶染余光瞥了眼贺南初,他的脸色比刚刚还差。   是到现在,突然羞耻心作祟吗?   早知道这一刻,为什么要坑她!   神经病!   陶染暗暗地想。   “啊,这玩的不够刺激!婷婷,你怎么可以放水啊!”   “对!不能再放水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可能因为陶染对于回答这些问题有些放不开,在场的人渐渐地把问题的尺度缩小,后面问了几个中规中矩的问题、或是一些搞笑的大冒险动作。   陶染随着大家开心地玩闹,她以为这种风波经历一次也就结束了。   可没想到,刚放下的心没一会又悬起来。   经过刚刚的劫难,每轮到贺南初报数的时候她就特别担心他又坑她。   可贺南初这轮并没有很激进地报数,陶染就觉得自己这轮稳了,肯定不会输。   可是,她这次凭实力再次栽了。   这一次的问题是:“男朋友或者前男友的吻技好不好。”   “所以,陶姐,到底姐夫吻技好不好啊?”   “这个问题总不难了吧?”   “对啊,又不是现场表演接吻,我们已经很仁慈了。这次要回答啊!”   陶染觉得很痛苦,特别痛苦,为什么要每每当着当事人的面回答这种问题。   陶染用余光瞥向贺南初,看到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为什么他今天一局都没有输过!   吻技?   他以前总喜欢打打篮球、跑跑步,体力很好。   又总憋着股子坏,喜欢趁她最无防备的时候偷袭。   陶染拿起茶几上的饮料,给自己的杯子斟满。   她喝了一大口,然后豁出去般慷慨赴义:“挺好的。”   回答完问题,陶染便低下头把杯中剩下的饮料全喝掉。   真心话,要玩得起,不能撒谎的。   他确实……好像很擅长这些事情。   杯子放下的时候,陶染意外发现贺南初面前的酒杯也空了。   是当事人的羞耻心突然出现了吗?   被前女友夸赞,出于不好意思一口气闷掉所有的酒?   陶染用余光又扫了眼贺南初,但并没有在他面上扫到任何叫做害羞的情绪。   也是,他这样的人,什么事都敢做、心比天高。   怎么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压根都不知道人类有种情感叫做难为情吧?   许是察觉到陶染的目光,贺南初回望她一眼。   那一闪而过的交集里,陶染好像捕捉到一丝叫做受伤的情绪。   “空气闷,我去抽支烟。”贺南初丢下这句话,出门。   这家KTV上大学时,贺南初就常带着陶染来。   他熟门熟路地走上KTV的天台,“啪嗒”一声打开打火机把烟点着。   站在天台上看着周边大变样的街道和建筑,他觉得自己离开的那几年简直可笑。   他什么都敢做,像个赌徒般孤注一掷地投资,让自己变得强大。   以为刀枪不入,却仍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她只要一句话。   他的吻技很好。   就能让他迷路。   她只要一句话,他们还没有……,就能让他窃喜。   “吧嗒、吧嗒”,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早点回去?”陶染站在天台的入口处,迟疑地问:“这次换我送你回家?我今天没喝酒。”   贺南初狠狠嘬了下烟嘴,回身,散漫地说:“行啊。”   -   这是陶染以驾驶员的身份和贺南初坐一辆车。   上学那会,他的副驾是她的专属位置。   自己又连考几次都考不下驾照,所以乐得清闲。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贺南初今天的情绪不是很好。   “我车技是不是还不错?”   “哦,可以。”贺南初坐在副驾,一双腿在狭窄的空间里看起来有些憋屈。   “说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有幸带车神。”陶染为了活跃气氛,开了个玩笑。   贺南初淡淡地答,情绪没有一丝好转:“这个倒是记得。”   对于过去的事,她确实故意在遗忘。   陶染不想和他讨论这个,换了个安全的话题:“你最近都住在晏姝那里吗?”   贺南初给她的地址是丽水湾。   他这些年没回来,也不去自己家住,陶染觉得非常奇怪。   他家又不差他那几间房。   贺南初简单地哼了声,算是回答。   起了几个头都不聊不下去,陶染也放弃努力。   都是社会人,她反正也不怕尴尬。   没一会,贺南初就合上眼睛。   许是今天喝了太多啤酒,陶染悄悄把暖气调高些。   睡觉的话容易着凉。   她调了首自己最喜欢的歌曲,也是晏姝作词的歌《最后一只鲸鱼》来听。   悠悠空灵的男声响在车里,那歌手的声音永远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听着歌,一路沉默到丽水湾。   陶染踩下刹车:“到了。”   副驾的贺南初眼睛半阖看了眼周围,又闭上。   似是在醒神,他混混沌沌在副驾驶又坐了会,才开始解安全带。   下车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绊到。   陶染有点不放心,也解了安全带:“我还是送你进家门吧,”   贺南初不置可否,走在前面。   陶染默默跟在后面,想着他要是摔跤,她还能喊人拉他起来。   贺启笙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陶染犹豫下,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直接就接起来。   她猜这是贺启笙看到银行卡上的数字,不肯收。   其实,她给贺启笙的分红确实包的很大,差不多是他当初投资的1/3的价钱。   主要是没有当初的启动资金,就没有初春工作室的今天。   而且,她下意识想和他算的清楚些。   贺启笙:“喂,小桃子,你是不是又粗心把钱算错了?”   她压低声音劝贺启笙把钱收下:“启笙哥,今年收益很好,没有算错。”   贺启笙压低声音笑:“这么大方。要是我的合作商都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陶染:“别取笑我了,这点钱怕不够你公司流水的零头。”   “呵呵,”贺启笙顿了下,声音温柔:“零头还是够了的。”   前面的人放慢脚步,渐渐就要和陶染并行。   陶染压低声音和贺启笙道别:“那先这样,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贺启笙喊住她:“别,刚和你开玩笑的,还能真收你这笔?”   陶染:“没有当初你的雪中送炭,就没有初春的今天。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包?”   贺启笙:“那请问这个礼包,我可以随意处置吗?”   陶染:“当然可以。”   贺启笙:“那我就用这个礼包给赠予我的人回一份新年礼物,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陶染:“真的不用,就是分红。”   贺启笙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那就这么说定了,新年快乐,小桃子。”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陶染轻轻笑了下,把电话揣回口袋。   她低着头继续向前走,没两步撞到人。   摸着被撞疼得额头,她抬眼,发现那撞到她的那尊佛是贺南初。   他嘴角带着嘲弄:“可以,从我这赚了钱,养别的男人?”   陶染反思自己又哪里惹到他。   然后反应过来。   她能理解他一碰到贺启笙的事就炸,那是雷区。   是他们的雷区。   陶染语无伦次的解释:“我就是当初成立工作室的时候,他投资,所以今天上午我是给他送分红的。”   贺南初又问:“送分红要当面去?”   没等她回答,贺南初自言自语:“算了,关我什么事呢。”   “我怕他不收。他每次都不收,我觉得很过意不去。”陶染低着头,还是打算把关于贺启笙的事情说明白:“萧岚那个事,他也主动帮忙找了公关公司去压。”   陆城的冬天很冷。   这个点的别墅区更是没什么路人。   黑漆漆的夜里,只有路边的几盏路灯。   突然间,陶染被人向后推了一下,被推在一棵树旁。   她下意识惊呼。   预料中的撞击感却并没有出现。   她感受到背后贺南初用手背将她和粗粝的树皮隔开。   她下意识双手反扣扶住树,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离她越来越近。   下巴被人挑起。   灼热的指腹轻轻贴着她的皮肤。   她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他的神经。   借着苍茫的夜色,她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和唇。   耳边,是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他身上淡淡酒气。   陶染有点不知所措,双手紧张地抠着树皮,手腕被撞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她紧紧贴着树的躯干,后背却感知到他手掌的坚硬骨骼,又赶忙向前倾。   可双腿却被他用膝盖用力地分开。   她惊呼出声。   惊恐的眼中,倒映着他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周身戾气。   此时的眼神非常眼熟,和那时在论坛里被顶了半个月的热帖里的如出一辙。   像鹰一样,直勾勾盯着她。   那眼睛里只有她。   像汪着坛月光。   因着这个眼神,陶染脑子混混沌沌。   没有一个方案能应对这个场面。   看着他一点点逼近,她闭上眼睛。   下巴处有被轻轻摩挲的粗糙感,被捏得生疼。   她心跳如鼓。   ▍作者有话说:   推下预收《野玫瑰》 甜虐/hzc/破镜重圆 女主随性好学生*男主不羁坏男人   当然,没有卡在这的我坏hhhhh 第18章 染春光   她紧紧闭上眼。   死死地背着双臂,用食指和拇指的指甲下意识攥紧身后粗粝的树皮。   这样冷的冬夜,突然淅淅沥沥飘起微雨。   清凉的雨丝贴在脸上,黏着在皮肤上。   可越来越近的呼吸将气氛搅得灼热。   熟悉的,带着一点点,同样清冷的薄荷气。   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她发现呼吸声止步在中途。   而后头发丝被人从上到轻轻抚了下。   她睁眼,对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像黑潭,在这夜里有些落寞。   贺南初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迅速抽身,后退两步站直。   举起左手示意,那微弯的手指里夹着一小片枯黄的落叶。   没有再被禁锢,陶染扶着树把自己撑起。   她尴尬地单手撩了下头发。   贺南初转了转指尖的落叶。   那半片枯黄落叶,把旖旎的粉色氛围搅成过客般的疏离。   远远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喂,原来你真在这!回来也不说找我,还是人吗?”   陶染偏过小半个头,贺南初的背后,有个人越走越近。   她渐渐认出来,是贺南初的好兄弟,程离参。   那个第一次见到贺南初的时候,陪他一起打架的男人。   “你来见我还是见我妹?”贺南初回身,戳破他的心思:“都要结婚了,就别再去见了。”   程离参轻快地步伐就那样忽然停下,他一点点转头看着晏姝家亮起的橙色灯光叹口气。   回过头时,脸上又带上笑,半真半假:“你说你妹妹跑去池泽找那个渣男,你也不说帮我拦着点。真是不够义气。早就告诉过你我回国就要追你妹的,是不是,哥?”   明明是句玩笑话,贺南初心情极差并没有接话。   他轻轻搭上程离参的肩膀,将真相戳个彻底:“拦不住,缘分到了。你的也尽了。”   程离参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也放下了,刚逗你的。”   贺南初没答。   程离参到这会才察觉他情绪的异常,他大老远就看见贺南初和一个女人离得很近。   程离参越过贺南初的肩膀打量陶染,朝她挤眉弄眼的笑:“那这个是你的缘份?”   贺南初闻言回头看向陶染,好似现在才想起她。   他淡淡地对她说:“下雨了,我叫别钧送你回家?”   别钧是他的助手。   来时整整一路,他并没有说她的车技不好,借此再炫耀一番自己的技术,这很不像他。   到这会,竟然还能如此圆满地替她计较回去的路,也很不像他。   陶染感知到他今天非常异常,可能在包间喝酒太多需要休息。   她摇头:“没事,雨不大。我自己可以的。”   程离参不住地打量她,陶染朝边上躲了躲,忙不失地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嗯。”贺南初颔首。   到此刻,程离参忽然见鬼一样喊:“我靠!我靠!我靠!我认出来了!这不是你朱砂痣吗?你俩复合了?”   到此刻,贺南初耐心用尽,心情极差。   “说完了?”   他眉毛上挑,眼神锐利,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这句话出手。   陶染也觉得万分尴尬,她抿唇,然后替他开脱:“就……刚好合作伙伴。”   程离参打小和贺南初一起玩到大,见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杀人。   但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不怕死地问:“他和你有什么好合作呢?你不做衣服的吗?难不成请你给他量量腰围、胸围,做套西服?”   “我妹妹,婚期提前一个月。”贺南初阴恻恻地说。   一字一句,杀人诛心。   程离参怔住,干巴巴问了句:“为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了吧……”   程离参喉结滚动下,低垂下眼睛,很是落寞。   他喃喃句:“就这么喜欢,迫不及待吗?”   而后,又打起精神:“兄弟,你说我抢婚有胜算吗?”   “没……没有的。”陶染抢先答:“你没有的。”   她担心婚礼秩序因为程离参的抢婚变得不可控。   印象里,程离参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作为婚礼总管家,这事必须一定遏制在萌芽里。   程离参听到陶染的话更加伤心:“就连你也这么觉得?”   “也是,那么多年我和珠珠都没成。到现在,她更不可能会为我回头的。”程离参非常难受:“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旧情难忘,她出去玩一圈就带回个男朋友,甚至还要结婚。”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这么长情?”   走势开始变得煽情,说这话的还是个一米八蓄着胡子的男人。   陶染觉得她再卡在这,氛围有些尴尬。   她指了指天空,再次告辞:“天色不好,你们聊。我先走了。周一见。”   陶染正了正自己的外套,越过两个一米八的男人。   却在走出一米外后,听到没头没尾一句“抱歉。”   可她听懂了,大概是片刻前的事情。   -   回到家,陶染把钥匙扔在玄关,直接去泡澡。   这些年媒体天天报道酸雨、雾霾,可能是新闻看多了,再小的雨水打在头上,她总担心不干净。   怕雨水不干净这事,她自小就有的习惯。   浴缸里,陶染一下下百无聊赖地朝自己撩着水。   她学过防身术,在那个场景下,可以肘击,可以脚踢。   用高跟鞋给他上难忘一课。   或者,哪怕只是推开。   甚至,只要张张口,喊停。   可肌肉却有下意识的记忆。   脑海里却不听使唤地一次次浮现出今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夏日蝉鸣的大学操场。   漆成绿色的球场铁网边。   “好学生是不是什么都会?”   她骄傲地答:“那当然。”   “那好学生教教我怎么亲嘴儿。”   “……” 第19章 染春光   那天的夜晚,星星很亮。   自诩前尘往事忘光了的她,却能回忆起那人嘴唇的凉。   当真是美色误人。   这家伙不愧是C大无聊校友吹上天的、人间妄想。   当年C大评出的历届校草,都用的是高冷禁欲这样的字眼。   到他时,变成了“看到这张脸就能联想到,如果做他的女友,和朋友家宴时,女友在下面拉拉他的手搞小动作,他仍然一脸正经和友人攀谈。”   “送客后,友人前脚出了门,后脚便会被他按在餐桌上,被当作饭后甜点。”   要命。   她一点点把自己埋进浴缸里。   试图用窒息的灭顶感,把画面清理出去。   可许是今天忽然见到程离参的缘故,在水里的时候,她想起几年前那场雨。   有一次专业选修课,陶染早早抱着课本挑了个位置坐下。   临近打铃时,她下意识朝自己身后三四排的位置左看右看。   可并没有找到贺南初。   背后传来一串愉悦的笑声:“妹妹,在这呢。”   陶染这才发现,贺南初这次就坐她背后,旁边说话的人她有些印象,可想不太起来是谁。   那个人欠欠地拍了下低头看手机的贺南初一下:“我说你怎么马上就要比赛了不去体能训练,天天跑来课,原来是图这个。”   贺南初坐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是上次你救的那小姑娘吧?”   陶染回过头,漫不经心地听着后面的聊天。   然后她想起来,这个不速之客是上次救她的人之一。   因为当时注意力都在帽衫男身上,所以刚刚没能认出来。   程离参很话痨,他见妹子转回身觉得没趣,看向窗外:“啧,这是要下雨了?”   陶染和萧橙也往窗外看,确实下雨了。   萧橙嘟囔句:“我没带伞,你带了吗?”   陶染摇头:“没带。”   萧橙担忧地说:“看起来还挺大的,浇我头上,我会不会脱发啊?”   陶染也看着外面,祈祷下课的时候雨能停。   程离参啧了声:“兄弟,带伞没?”   “没有。”贺南初冷冷地答。   程离参吊儿郎当地说:“上次你下雨天赛车,不还碰到泥石流。这么大的雨,就没点阴影?”   陶染支起耳朵听。   贺南初没答他。   “我是吓到了,”程离参继续说:“你怎么做到什么都不怕的?我就佩服你这个劲儿。”   “不过……”程离参碰了下他的手肘:“这个妹子我听说过,追她的能排到校门口。什么条件的都有,都被她拒绝了,场面极度无情。兄弟,你收收心。不然,我都提前心疼你情路坎坷。”   不知是不是故意,程离参的音调升高,吐字清晰地落入陶染的耳朵。   陶染低下头,在白纸上唰唰唰开始涂画,这是她的解压方式。   临近下课的时候,雨并没有停,反而越演越烈。   萧橙劝她干脆在教室里上会自习。   陶染拧眉:“不行,半小时后,我约了导师见面。”   萧橙没办法,陪着她下楼。   夏季的雨下得又急又快,霹雳吧啦向地上砸,每一颗水珠都砸成巨大的水花。   下雨的缘故,空气的闷热一扫而空,反倒有些凉意。   陶染只穿了件连衣裙,这要是冒雨出去,湿透不说,肯定还要着凉感冒。   陶染站在一楼大厅的门口,伸手试探雨水的大小。   旁边一句低沉地:“借过。”   她看见贺南初冒着雨急急跑出去。   连成线的雨幕里,他的黑色T恤贴在身上,在雨里快速奔跑着。   他的同伴程离参试探地向雨里迈了一步,而后停下朝远处喊:“喂,兄弟!等雨停了再走啊!”   陶染看着雨里越跑越远的人,感叹他可真是什么都不怕。   这种念头没多久就被她抛之脑后,因为她是真的赶时间。   她的包里还有块要给老师看的刺绣样布,若是被雨水打湿颜色根本就没法辨别。   陶染焦灼地翻着手机,查看陆城今天的天气预报,祈祷这场雨能赶紧停下。   “啊,好兄弟!”程离参朝远处大声喊。   陶染听到这声,下意识朝雨里看去。   贺南初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把伞,却没撑开。   在她的目光里,贺南初朝她跑过来。   身上滴着水,汪成一片。   他身边的同学朝外挪了挪位置。   他在一群等着雨停的人群里,在有来自不同院系的学生的注视下,向她递出一把伞。   陶染看着这把伞不知道该不该拿下。   人人都知,她从不接受异性地任何好感。   雨伞的伞尖一点点朝下滴着水。   地下没多久就潮湿一片,成了一汪小谭。   她的目光顺着黑伞的伞柄一点点移到他的臂膀。   T恤湿透,衣袖的水珠顺着肩膀汇聚到指尖。   大片衣服紧贴在身上也毫不在意。   发梢上挂着水珠。   他的眸依旧黑白分明。   她一时想起那个照片里的照片,鬼使神差地接过他的伞。   没说谢谢,带着萧橙进了雨幕。   背后传来一阵笑闹声。   程离参:“你泡妞脑子脑子也泡坏掉了,不知道再借一把?”   贺南初:“他们都不在。”   程离参:“老子不要和你挤一把,好娘啊!”   贺南初:“那你滚。”   程离参重新凑过来:“好吧好吧,我勉为其难。”   贺南初:“……”   故事便从这把伞开始。   回忆完,陶染才发觉浴缸里的水凉透。   她叹息一句孽缘,然后从浴缸中站起,拿起挂在支架上的毛巾把自己擦干,裹着浴巾进了客厅。   忍着冬天的冰冷,陶染开了袋面膜敷。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吓了她一跳。   12个未接来电。   她戳开通话记录,全是萧橙打的。   急急忙忙回个过去。   陶染:橙橙,怎么了?   萧橙那边声音很丧,活力少女的仙气被抽光:“就是找人聊个天。”   “呼……看到这么多来电,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陶染松懈下来,把话筒外放,开始按压面膜。   萧橙委委屈屈:“我没事,我弟弟出事了。”   “你爸知道那事,打他了?”陶染问。   萧橙家家教严,萧橙那个弟弟生得好看,双眼皮褶很深。   从小到大,没少因为乱交女朋友被爸爸罚。   “打他倒是好了。”萧橙无奈叹口气:“他被流放了。”   “嗯?流放?”陶染没能理解。   “我爸不知道抽什么风,大晚上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说让萧岚去南非搞项目。”   “啊?南非啊?这么远?”陶染也有点吃惊,她坐起来问:“你爸不是让萧岚做人事部经理吗?这是让他去南非抓壮丁?”   萧橙:“哪有!我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   “就因为你弟弟和那个网红,叫什么路莲那事?你爸也知道了?”陶染想不明白,以前萧岚再能作,他爸也舍不得把他丢出视线之外,这一下子送那么远。   “应该不是因为那事,”萧橙叹口气:“我刚问我爸了,说是刚刚接到南桥公司的电话了。南桥,你知道的吧?就你前男友那公司。”   “嗯,知道。然后呢?”贺南初在几年前创办南桥集团的事在陆城的圈子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等着看不务正业的太子爷创业失败的笑话。没成想,企业蓝图越来越大。   萧橙接着说:“南桥要和我爸合作,点名说什么看上萧岚的工作实力。要和他一起开拓新加坡市场。”   “那不是挺好的?”陶染安慰她:“萧橙这趟能学到不少东西。”   “关键在于,我弟有工作实力?我怎么不知道?”萧橙嗤了声:“我觉得这就是个坑。看上我的工作实力都不会看上我弟的。”   陶染想了下,答:“那可能是看上他的潜力吧,他做事还挺周全的。”   “可我弟从小被宠坏了,哪里出过远门。他在外面肯定会吃不少苦,我好心疼。”萧橙想了下,补充:“而且我总觉得怪怪的,南桥公司给我弟订了周日一早的机票,怎么这么赶的?”   “周日一早?!这么着急的吗?”   今天已经周五晚十点钟,等于只给了一天时间收拾行李。   “对啊,不过他出去也好,刚好避避风头。”萧橙压低声音:“不然因为那小网红那事,我弟现在都不肯出门。他总觉得大家都知道他被带绿帽子了,抬不起头。”   “这倒也是。”陶染同意。萧橙被小网红绿的事人尽皆知,男人都好面子。   “从这个角度,估计南桥公司也是好意?假装把我弟流放其实是拉我弟一把的?”萧橙想了下说:“听我爸说,南桥那边说我弟是年轻人,以后大有可为,要趁着年轻多历练历练。”   陶染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好像前不久才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夸过萧岚。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想起来了。   前几天晏姝的订婚宴上,贺南初对萧岚评价过两句话。   “这么年轻,以后会大有可为。”   “以后有机会,应该出去历练历练。”   那这么看,他对萧岚还挺照顾有加的。   除了性子急了点,给萧岚定了周日一早就起飞的机票。   话筒里,萧橙也补充了句:“我爸虽然没说,但是能让我爸语气那么客气,我感觉搞不好是贺神打来的。”   “怎么可能?用他劳师动众。”陶染想都没想地答。   可没片刻,陶染联想到自己的回忆的事。又觉得事情有谱。   可能那会他就看上了萧岚的工作能力。   “不过也说不定。”她补充一句。   “啊呀,”萧橙那边又纠结起来:“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贺神这安排怪怪的,南非啊,也太远了吧!我弟弟哪受过罪啊。”   “是有点远。”   萧橙:“你说我弟他细皮嫩肉的,他去南非,我好怕。”   陶染笑:“你怕什么?”   “啊呀!”萧橙换了个说法:“你也知道没女人他活不下去,我不想让他抱个混血儿回来叫我姑姑,我还是喜欢中国人。”   陶染接着笑:“那你叮嘱叮嘱他,让他别乱来。”   萧橙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妥:“你和贺神毕竟有点交情,能不能帮我一把让我弟去个好点的地方啊。听说他在新加坡的海外市场就做得很不错,最近在和妹夫一起拓展那块。”   “这个……”陶染一脸纠结。   “嗷,求你!”萧橙继续股动:“你们现在不是合伙人吗?今晚不是还一起喝酒唱歌了吗!帮帮我弟弟嘛!”   “……”   见陶染没吱声,萧橙继续央求:“还去南非也行,让他三个月就回来一趟可以吗!我爸说让他去一年呢!”   “这个……”   “求你!”   陶染向来对自己可以将就,但对朋友最容易心软。   经过今晚,陶染觉得她和贺南初的再见面不算特别尴尬。   相处起来应该算朋友。   甚至比朋友还好一些,毕竟更熟络些。   况且她今晚还当着那么多人隐晦地夸奖他曾经是个还不错的男朋友。   尽管陶染觉得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她是在夸奖他。   尤其是刚那个澡,洗的她头脑有些许不对劲。   她就答应了帮这个忙。   她犹豫下和萧橙说:“那我试试看?”   “耶!”   陶染斟酌了下,仰在床上措辞半天。   最终决定还是官方一点显得礼貌和客气。   毕竟他最吃软不吃硬。   她想了半天,在和贺南初的对话框里敲下一段文字:“谢谢您派萧岚到南非历练,我和萧橙非常感谢您栽培他的良苦用心,以及您安排他到海外避难的善意。”   “但是萧岚今年刚满20岁,也没有过出国经历。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派他去南非先工作三个月,然后回家看看。一年不回来的话,家人都很惦念他。如果能改派新加坡,就再好不过。”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的赏识。”   这段文字口气和善又委婉,话里话外都是夸赞他。   她记得,他最吃这套。   最后,还不忘发了个非常萌的小兔子比心的表情包。   都十点多了,陶染也没指望他会立刻回复,发完消息等了半小时没动静就去睡觉。   可第二天,她翻开手机。   贺南初大半夜的不说人话,只回给她一个标点符号。   “?”   ▍作者有话说:   哥哥好气,明明是费尽心机把情敌踢到海外!hhhh   小醋怡情,下章大概就能明白发配错人了。 第20章   这样的回复竟也在陶染的意料之中。   她看到那个问号的时候也气笑了。   她翻开被子坐起来,打算拨电话过去,也显得正式些。   昨晚没打电话,最主要还是觉得时间有点晚。   彩铃声快结束时,电话被接起。   陶染:“喂?”   话筒里传来不太熟悉的声音。   “是我,程离参。”   陶染把话筒拿开一些,确定电话号码没有拨错。   “我找贺南初,他在吗?”   程离参:“啧,现在你们都叫得这么生分?在我这睡觉呢,昨晚喝多了。我现在喊他起来。”   陶染:“没什么事,我晚些再打把。”   程离参又问了一句:“唉,等等,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吗?”   “没有啊。”陶染想也没想就答。   程离参反问:“哦,是吗?我不信。”   陶染下意识问:“怎么了?”   程离参没多答:“没事,我就觉得他有点怪。他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这样啊,什么话?”   程离参支吾了会,觉得还是不黑自己的队友比较好,他含糊地说:“也没听太清楚。”   陶染点头:“哦,那好吧。那我晚些再和他联系,再见。”   陶染捧着手机,站在原地没挪地。   能从程离参的话里察觉出,贺南初好像今天不大高兴。   他不高兴的时候,不爱说话。   喜欢抱着人。   喝完酒以后,更喜欢抱着人。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程离参。   程离参说话还断断续续,很不清晰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间惨案发生。   陶染琢磨着下次要不要送他个抱枕,好在这种时刻派上用场。   上次跟朋友抓娃娃得了个熊,要么下次拿给他。   或者送那种长条状的东西,更好一些。   她琢磨着琢磨着,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已经生出些奇怪的念头。   忍不住关心他的念头,以及,一些忍不住冒出的觊觎他的念头。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走过来,靠近自己。   鬼才信是为了一片落叶。   还想起来,他给格斯赔了违约金。   她曾经一直都以为,贺南初这次回来时因为终于能放下过去。   只不过,他用的时间久了些,用了五年。   可她,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   所以,她一直一直,在和他坚决的保持距离。   也在一直一直的,在说服自己,他们只是前任。   从贺南初回来的那一刻,她就在努力刻意回避一个想法。   可现在,这个念头越发清晰。   一直绕在她的脑海里。   那个念头便是,他是不是,为了自己回来的。   五年了,他怎么才舍得回来。   可也许,一切是她的多想,这是一个错误的信号。   她没有证据,陶染掏出画板来,打算做点正事。   把婚纱做得漂亮些,说不定他心情能好点。   婚纱,每个女孩子一辈子只穿这么一次。   她不仅要做出最好看的,还要最能贴切新娘气质的款式。   真丝缎比较有质感,适合做大裙摆的礼服裙,简单大气。   晏姝身材娇小玲珑,可能这种款式厚重感过强。   网纱的面料轻盈飘逸,给人梦幻的感觉,适合少女风的婚纱。   但是,质感粗糙了些,也不合适。   她正拄着下巴思考整件婚纱创意的时候,冷不丁收到一条消息。   贺南初:“我在生气,懂吗?他,是被我,发配到,海外。”   不懂。   陶染品了好几遍,这个回复。   没大品出他的意思。   生气?   他干嘛生气?   人家一个乖巧的小弟弟,哪里碍到他了?   他在气萧岚什么?   紧接着,她便收到第二条消息。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陶染把这句话重复念了两遍。   做朋友。   做朋友。   他们现在不算朋友吗?   还是这是一个久别重逢后的仪式感?   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一天的好心情有点被破坏。   很微妙的觉得不舒服。   但她仍决定顺从他的意见。   “好的,”她回复。   也识趣没再提萧岚的事。   贺南初:“原定周一、周三、周五的进度汇报也不必了,直接发邮件。”   他们签合同那天为了尽快推进工作,保持沟通有效,约定每周一、三、五由她当面和他讨论下一步工作。   现在这种非常例行公事的例会他都要避嫌。   尽管陶染觉得这不大利于工作进展,但还是尊重甲方的选择。   “没问题。”她回复。   随即,陶染的目光扫到桌上的婚纱设计稿,想了个由头问他:“晏姝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让我量一下三围吗?”   贺南初很快回了消息:“137***”   陶染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晏姝的手机号,让她自己联系。   可以。   非常避嫌。   可是直接上门,晏姝不就知道贺南初要送她一件婚纱了吗?   陶染回复:“我直接联系晏姝量尺码,不就露馅了吗?”   贺南初:“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总找借口联系我。”   陶染噎住。   他这么大火气,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这个人真是一如既往,过于知趣。   她藏得这样好,藏得自己都信了。   哪里像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还是说,别的姑娘缠着他,他发错人了?   可这句话,有上下文联系,明明是对着自己说。   陶染捧着手机,反思自己。   她细想了下,他这么反常好像就是从周五那天开始。   周五,她约他去唱歌,然后送他回家,当晚就给他发消息。   见他没回复,周六一早又一通电话过去。   那可能,还真挺像一个无理取闹的追求者。   当初上学的时候,贺南初和她对待追求者的态度如出一辙。   就一个字“滚”。   现在隐隐有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陶染觉得自己彻底厘清那句“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的含义。   他是在暗示自己,别上赶着总叨扰他。   心里憋着团无名火。   在别的小姑娘那受气,在自己这发作。   经过一番反思,陶染痛快回复他:“行啊!普通朋友。”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发现,九九态度变化了些些?   也终于对人有脾气了,不像一开始都藏在心底.   开始鲜活了。   这是什么,这是爱情hhhhh 第21章 染春光   一整日,贺南初真的就没露过面。   陶染这才发现,如果他不是那么巧的因为婚礼的事被迫露面的话。   他们根本就是陌路人,两条平行线。   本来就不会像前几日那般频繁接触,每天至少能见上一面。   陶染一向是个有办法的人。   尺码的事,贺南初不帮她,她也有自己的法子。   经过电话沟通,她对晏姝撒谎说婚庆会送一件晨袍,所以要当面量她的尺寸。   晏姝性子单纯,自然没有怀疑什么,很好说话的答应下来。   隔天一早,陶染就赶到丽水湾。   晏姝亲自开门迎的她。   看得出这些日子在家静养,她的伙食不错,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更加圆润。   就是整个别墅的装潢有些中性,倒不像是她的风格。   在灰蓝色的装潢里,堆满了各种粉嫩的母婴用品。   原木色婴儿床罩着嫩黄色的蚊帐。   粉色木马带护栏的宝宝椅。   嫩黄色的一整套儿童多功能积木桌。   桌上还有个AI智能机器人。   房子的边边角角全都用软泡沫包了起来。   陶染不禁看了眼晏姝的肚子。   一点都不显怀。   好像有点操之过急。   晏姝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未婚夫买的,他对这事确实有点过于仔细了,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着像是在抱怨,可陶染却被塞了一把狗粮。   这么一比较,人家男朋友多么的知情知趣,多么温柔体贴。   她的前男友,最近简直奇怪。   对,已经是前男友了。   也没必要,再老惦记着他的作为。   陶染敛起心思,从心底里夸了句:“看来新郎对你可真不错。”   “哪里不错!早中晚,他吩咐医生每天来看我三趟!干脆住这里好了,”晏姝忍不住抱怨了句,又觉得在她面前有点失态,她指了指试衣间说:“姐姐,试衣间在这里。”   陶染被晏姝热情地拉到试衣间。   她的试衣间空间宽敞,衣服齐齐挂在两侧。   中间一面巨大落地镜,造型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魔镜。   陶染拿出带的卷尺一边帮她测量,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晏姝小脸都皱在一起:“姐姐,我现在量的尺寸,是不是等婚礼那天就不能用了啊。”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陶染用皮尺轻轻圈住她的腰:“没关系,我以前也有给孕期的新娘子做过衣服。大概知道留多少余地。”   “啊?姐姐会做衣服啊?晨袍是姐姐亲自给我做吗?”晏姝一脸惊讶。   陶染点头:“嗯,以前学服装设计的。水平有限,珠珠多包涵。”   晏姝一脸艳羡:“哪有,姐姐这么好看,审美肯定也是一流的。”   陶染被逗笑:“你总是这么会说话。”   “我这性格是不是和我哥挺不一样的?”晏姝突然转了话题:“他和我不一样的。我没有爸爸,从小要学会哄爷爷开心、要在妈妈面前乖乖的,总想着让他们开心些。他生□□自由,不受条条框框的束缚。”   她骄傲地说:“我哥哥,自小到大,想做成的事就没有成不了的。因为他没在怕的。”   他确实不受束缚,像冬日烈烈凛风。   过境之处,留下刀锋般的烙印。   “我哥哥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只要是对的事,就算明知结果是失败,他也要去做。他也是我见过最自信的人。”晏姝接着说:“这就导致,他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陶染默然。   在他周围,他永远像束光。   陶染没接晏姝的话,收起皮尺把数字记在手机里:“量好了。”   “我哥这两天好反常,”晏姝一边走出试衣间,一边抛出这段话的重点:“周五那晚听说喝了很多酒,醉到回不来。昨晚又去鹤嘴峰飙车。”   晏姝坐到沙发,示意陶染也坐下,接着问:“姐姐,你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吗?”   陶染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太清楚。”   “这样啊,”晏姝递给陶染一杯柠檬水,小声嘟囔:“鹤嘴峰路况那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他赛车落下一身毛病,阴雨天就疼……”   听起来,是挺可怜兮兮。   周五和周六两天,陆城下了雨。   可陶染确实不清楚他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而且,贺南初的微信回复已经明显表达对她行为的越界不满,明确告诉她要做普通朋友。   “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周五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好像还很正常,可能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吧。”   陶染想了下,根据对贺南初的认知推测:“也可能在谁那吃瘪了。”   “哦,”晏姝盯了陶染一会,见打探不到消息,点头:“行,那回头我再想办法问问他吧。”   话音刚落,贺南初就捧着茶杯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他的模样冷冷淡淡的,头发也是洗完澡刚吹干的蓬松。   可就是眼下那个青色的黑眼圈有些夸张。   是宿醉加半夜飙车无疑了。   陶染瞥了他一眼,就迅速低头,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倒是贺南初大爷似地往沙发上一坐,挑眉对着坐在沙发上喝水的陶染:“你为什么在这?”   完了完了,他又要误会自己对他图谋不轨、死缠烂打了。   陶染摸了摸包,掏出卷皮尺自证清白:“我给珠珠量尺寸,要给她做件晨袍。”   晨袍两个字咬得很重。   还晃了晃手里的那捆浅黄色皮尺。   “哦,”贺南初点头。听出话里的含义,她在为晏姝的婚纱做准备。   听着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面色也非常不好。   醉酒飙车!   就仗着年轻作吧!   陶染暗暗腹诽。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看到他今天这幅模样心里也生出些不痛快。   一定是这家伙在谁那里吃了瘪,然后一直找自己出气。   还飙车、还宿醉。   真当自己还二十岁?   她低着头,再也不搭理他。   只是和晏姝聊有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服装版型之类的话。   贺南初懒懒散散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状似不经意插了一句:“今天早上,你就没点别的要紧事做吗?”   “要紧事?”陶染仔细想了想,好像今早并没有什么特殊安排,自问也并没有和他有过什么约定。   陶染瞪他一眼:“今天是周末,我好像没什么事?在加班呢,大老板。”   还不是他要一件婚纱,她才大周末跑过来量尺寸。   贺南初舔唇,喝了口水。   陶染移开目光,省得又产生什么尴尬的误会。   她转回头继续和晏姝确认婚礼细节:“珠珠,来宾人数可以在下周末前告诉我吗?”   “嗯……”晏姝犹豫下,点头:“我合计合计,列个单子。应该可以的!”   “先给个大概的数就行,场地我看要留多大的。”   “好。”   眼前,有人把水杯放到桌面吸引注意力。   “喂,我说,”半晌沉默的人,在旁边悠悠地问了句:“你今天都不用去送萧岚的吗?”   陶染第一反应是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萧岚就是闺蜜的弟弟,和她算是朋友。   他在毫无准备就要出国这事,是贺南初一手造成。   这个始作俑者还欠欠地专门给她发消息:“我在生气,懂吗?他,是被我,发配到,海外。”   这会萧岚就要上飞机了,这人还幸灾乐祸问她,你不去送送他吗?   多大仇?   陶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他有爸妈、有萧橙送,我不得来这加班?”   “哦,”贺南初靠在沙发上,懒散地说:“你们这感情也不过如此。”   陶染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我跟萧岚只见过三面。而且他被那个网红打击得不轻,现在不想见外人。”   “外人?”贺南初瞥他一眼。   陶染是真的被他阴阳怪调的语气惹怒,没好气地答:“难不成内人吗?”   “那谁知道呢?”贺南初故意激她。   被人恶意揣度,陶染有点不大高兴:“贺老板,请不要以己度人。”   她自从收到贺南初的消息就带着点莫名的攻击力。   倒不是生气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忽悠萧岚的父亲把唯一的儿子派到海外历练。   也不是因为他没有帮忙把萧岚调到新加坡。   可能根源还是那句自我感觉良好的:“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气氛剑拔弩张,晏姝舔唇看着对峙的两个人,拿起桌上的菠萝蜜,一人给了一份。   “额,哥哥姐姐,你们吃水果,吃水果。”   贺南初没接,仰在沙发上继续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是为他还把那个小网红打了吗?”   “……我是去拉架。”提到那条不光彩的报道,陶染很想翻篇,她简单解释:“萧橙手都被抓破了,我总不能只在旁边看着。”   “拉架?”贺南初重复。   陶染:“嗯,我不想提这个,我能不说了吗?”   “呵,”贺南初怔了一会,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他接着问:“那你干嘛不舍得萧岚走?”   “?”陶染皱眉,觉得他好奇怪:“那可能因为萧岚走了,萧橙会不高兴吧。”   “这样啊,”贺南初直起身来,扔了个菠萝蜜在口中。   清香、甘甜的软糯口感在口中散开。   他忽然又冒出来一句:“所以,你怎么不带着男朋友拉架?”   陶染耐心至此告罄:“怎么,贺神你帮我介绍个?”   ▍作者有话说:   贺南初:md,被怼得好爽好开心:)   推一下同类型预收《竹马能有什么坏心思》   18岁那年,池詹有桩烦心事,家里给他定了桩婚,对象是那个心里有白月光、爱哭爱撒娇的青梅陈娉烟。   偏偏他还一直喜欢她。   中二时期,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她。   于是,池詹顶着父亲的棍棒   “爸,不行,我不娶,我坚决不娶。打死我都不娶她!”   “孽子!看我不打死你。”   突然,陈娉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叔叔,你别打他。”   看着她水汪汪的双眼,心都化了:妈的!爸,你砍死我吧!   陈娉烟:…… 第22章 染春光   “哦, 那我可能没什么合适人选呢。”贺南初又拿了块菠萝蜜扔到嘴里,发自肺腑地说:“毕竟我记得你喜欢好看的。”   “……”   陶染又哽住了。   她听出来了,这其实是句自夸。   因为她当年说过她喜欢他那张脸, 说过他长得很好看。   那次, 她被萧橙拉到现场看赛车。   烈日当头的, 她又不太懂这项运动,尽管头顶有个巨大的凉棚, 陶染仍然只觉得闷热。   她没看过这种赛车比赛,左右望了望周围的观众。   大家的呐喊声和欢呼声比这天气还热烈。   萧橙拉着陶染按着门票找到座位坐下来。   陶染单手扇着风朝场上瞥了眼。   好像到的晚了些, 比赛快要开始。   实在是太晒了。   “今天好热,”她用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 凑到萧橙旁边小声嘀咕:“你怎么最近喜欢上玩这个?”   萧橙递给陶染瓶水:“没有,我男朋友最近喜欢。他早早抢到票又来不了,我就想着不能浪费。咱们不也没看过这个,正好图个新鲜。”   看这种比赛实在太遭罪了,大夏天的还在这种室外场地。   陶染望了望火热的太阳说:“有什么新鲜的,不就开个车?比谁开得快?”   “这不一样, 和我们普通开车刺激太多了。”萧橙笑着说。   “哪里不同?”来都来了, 陶染好奇地求科普。   “我就打个比方吧。这种方向盘打起来都比普通车要费更多的力,因为它方向盘没助力。”萧橙指着台下的四驱车说:“你猜转方向盘相当于转多重的东西。”   “多重?转方向盘能有多重?”陶染想了下:“一本汉语字典?”   “30公斤!”萧橙说了个数。   “30公斤?!”陶染没想到这运动竟然这么费力, 那胳膊得多大劲。   “真的,有机会你试试就知道了。”   “不停地转三十公斤的东西,有些夸张吧?”陶染吃惊地望着场上的四驱车。   萧橙又问:“这还不算什么,你再猜猜赛车手的脖子负重多少?”   “脖子?”陶染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这还有什么说法吗?”   她望了望台下的赛车手, 然后说:“是不是一个头盔的重量?当然估计他们头盔也很沉吧?”   “不仅是头盔, 你瞧着今天风平浪静的吧?”萧橙卖了个关子:“车开起来会有风的阻力, 到时候离心力也很厉害, 都得靠脖子撑着。也得二十多公斤。”   二十多公斤?   那不得是头顶一个小孩的感觉?   “转弯加速的时候,脖颈更得受力。”   “……”陶染有点对下面的赛车手肃然起敬。   “而且他们心脏负荷也要比我们强才行,毕竟我们都看得口干舌燥了。他们坐里面更加高度紧张。好像是得至少能承受160次/每分钟的心率强度。”   陶染坐得更端正了。   她记得她自己是65次/分钟。   这比她两倍还多。   “不仅这样,他们的反应速度也快于常人。要知道赛场上车速能飙到300公里每小时,他们要判断时机,及时踩刹车出弯。”   “一场高强度比赛下来,他们能瘦个4公斤!”   一场比赛,瘦8斤?   这些要求合起来不就是真人版钢铁侠吗?   赛车手也太厉害了。   陶染放下水瓶,打算认认真真看一场竞技。   她凑过去小声问:“你怎么这么懂?”   “前段时间和男朋友看了个赛车电影很喜欢,就顺便研究了下。”   “《头文字D》?”   “唉,不是啦,”萧橙笑了下说:“快比赛了。坐好。”   这会陶染对这场比赛对赛车手的态度截然不同,她跟着周围的观众一起朝场内奋力挥手。   信号发出后,车辆争先恐后地飞出起跑线。   轮胎紧紧抓着地面。   场内瞬间充斥着引擎咆哮的声音。   宝石蓝色四驱车因为车速过快,车尾迸射出火花。   不浪漫,但热血。   过弯时,车辆甩出一个潇洒的甩尾。   遥遥领先。   一辆粉色的四驱车忽然加速,车尾火花迸射。   超车时,车头侧面碰到了黄色四驱车尾。   巨大的冲击加上反应不及,黄色车身在空中转了个圈,崩裂出分离的车身,撞在防护栏上。   几名工作人员当即上场开始灭火。   其余车辆毫不停歇地继续驰骋。   观众都捏着巴汗时,听说没有人员伤亡。   当真是速度与激情。   还是项挺危险的比赛。   几圈过去。   陶染的心揪到嗓子眼。   冠军毫无悬念,一直是那辆宝石蓝色的车。   但是后面几辆车咬得很紧。   终于,黑白格子旗挥舞。   一辆宝石蓝色的赛车率先跑完全场进入终点。   再后面,接踵而来几辆车越过终点。   陶染悬了一整场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她朝后坐了坐,吐了口气:“呼——”   萧橙:“是不是挺刺激?”   “嗯。”陶染点点头。   简直是崇拜。   以前都不知道这比赛这么精彩。   整场比赛,她一直跟着赛车的情绪走,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等这会才发现,她的手心浸出汗意。   心脏跳得剧烈,虽然比不上赛车手的160次/分钟,但是80次应该有的吧。   她转头,从身侧拿起瓶矿泉水。   刚刚太紧张了,得压压惊。   下一刻,更刺激的事发生了。   宝石蓝色赛车车手在赛场里,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   他抬起右手,很随意地把头盔摘下来。   烈日炎炎下,贺南初的眉目舒展,唇角带着张扬的笑。   萧橙显然是认出了这个赛车手,她拉了拉陶染的衣角,小声说:“靠,原来他最近没来陪你蹭课,是来准备这个?”   “什么叫陪我蹭课?他没说是来找我的。他也没找过我。”   “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咱们陆大是不是也算出了个名人了?”萧橙喋喋不休地说:“拿冠军了耶?”   那个时候,贺南初追人追得很是明目张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目的。   可陶染,仍然觉得不真实。   就比如说,他那张脸长得就很招蜂引蝶。   再比如最近,他已经半个月没来蹭过她的选修课。   这次的见面,距离上一面好像隔了很久很久。   他一定只是一时兴起吧。   那个时候,人人都喜欢和陶染做朋友,说她热情和善,总能活跃气氛。   可她自己知道她过得有多拧巴。   暗地里,她其实是一个喜欢独处、不爱说话、不喜欢交际的人。   能一个人闷着,就不想出去社交。   特别是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孤独,不怕寂寞,但是很怕感情上被伤害。   她是那种需要十足的信号,才能有安全感的人。   正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被热烈的目光黏着着。   耳边还有其他观众叽叽喳喳谈论的声音。   “喂,九九,他在看你。”   萧橙戳穿了她想避而不见的假面。   她无法,只好抬头。   四目对视。   他的鬓角还滴着汗。   他就在场上那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热情的女主播拿着话筒朝他走过去,采访他赛后心情。   “这场比赛真是刺激又激烈,您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那么多的感谢。   没有那样多的场面话。   摄像机聚焦在他的身上,贺南初当着那样多的观众,看向台上,喊着不知道从哪打探到的她的小名。   清清爽爽的男孩子看着她,跟她说。   “九九,我赢了你开不开心?”   那个时刻他脸上的嚣张和爱护,直到现在,陶染都记得。   后来,萧橙问她拒绝那么多优秀青年,选择这棵树的原因是什么。   她随口答,因为他长得好看。   这话不知道怎的,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   也得亏他记这么多年。   肯定是因为这句话是夸赞他,他才能记这么些年。   看着他依旧嚣张的自信,陶染弯了弯唇角。   那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   忙完一天,陶染仰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时候,回想起今天自己莫名奇妙发的脾气。   作为工作室的发起人,她担当了很多角色,比如销售、设计、公关……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年,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客户。   用萧橙的话说,没有好脾气做不了销售。   她学着热情、开朗、温和和宽容。   她学着耐心地去解答各种无厘头的问题。   学着去应对各种各样无理取闹的客户和突发情况。   骄纵的脾气一点点被生活磨掉,没那么容易被激怒。   每天和客户打交道前默念一遍:我要宽容、要包容。   可今天……   贺南初也是她的客户,还是她重要的客户,可她骨子里那些小脾气却通通冒出来。   她一点都没控制住。   按理说,如果是和其他顾客产生这种情况,私下里她会发个信息缓和关系。   可陶染想起那句“我们还是做朋友”的要求,就觉得从理性上讲不应该再叨扰他。   陶染把挪到他头像上的手指移开,戳开和萧橙的对话框。   【陶染】萧岚今天走了吗?你还好吧?   萧橙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   【萧橙】弟弟走的第一天,想他。   【陶染】他到年龄啦,是去学本领的,回来会让大家刮目相看。   【萧橙】叹气.jpg 我对此毫不抱希望。他心里只有各种小姑娘。   陶染对这句话挺赞同的,萧岚确实玩心很重。   没多久,萧橙又来了消息。   【萧橙】但是,小网红那破事闹得更大了,他走了也好。   陶染不怎么追这种消息,现在的朋友圈和萧岚这些也没太大交集。   她不清楚这才一天,又有什么新消息爆出。   “闹大了?”她问。   萧岚又发了消息过来。   【萧橙】我弟那个败家玩意招惹谁不行,招个美妆小网红。那小白莲天天在网上开直播造谣卖惨。   卖惨?   她劈腿有什么好惨的?   【陶染】她说什么了?   萧橙发过来一条短视频。   陶染戳开,是路莲的直播间回放。   画面里,一个黑长直女生开着很厚的滤镜,借着美颜整个人非常上镜和清纯。   人如其名,确实像一朵娇娇嫩嫩的小白莲。   十二月的冬天已经很冷,她穿着个粉色水手裙,对着镜头哭哭啼啼。   “我也不想的嘛!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搞成这样子了呢。”   “我只是很用心、很用心喜欢上了一个人。”   “真爱没有罪的呀。”   “其实真相不是网上传的那样的。”   “我和网上说的那个萧公子只是普通的朋友。”小白莲可可怜怜摸了把眼泪:“也可能、也可能,他对我有点好感吧。”   “我和他在一起酒会认识。他从那天起一直纠缠我,一直跟踪我。我一直躲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种富二代,我一个小姑娘怎么惹得起。我怕得要命!”   “后来,我的真爱出现了!他挡在了我前面,让我什么都不要管,是我的守护神。”   “因为他,我才有安全感。”   “网上那些我劈腿的消息,都是有心人士追求不得故意爆料的。”   “邪不压正。通过这件事,我认识了我的真爱。他帮我摆脱这一切。”   陶染强忍不适继续看下去。   “啊,你们都想知道他是谁呀?”   镜头里,路莲的神情已经由阴转晴:“啊,他很好的,也很厉害。现在萧公子再也不会打扰我了,我很感谢他。至于他是谁,抱歉,我要保护我爱的人。”   看完这个视频,陶染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茶言茶语。   据她所知,一开始路莲是一直对萧岚纠缠不清的。   她长得很漂亮,萧岚又处在蜜恋期,也很纵容她一直黏人。   萧橙发了消息过来:“看完了吗?”   【陶染】额,看完了。有点生理不适。   【萧橙】简直气到浑身发抖!她就是博人眼球。   【陶染】好在萧岚去了国外,看不到这些。   【萧橙】啊,说到萧岚我就来气。找什么女朋友不好,找这种乱七八糟的。还借着这种事炒作自己。会有报应的!   陶染安慰她:假的成不了真的。过阵子风头过去,会好起来的。   【萧橙】多亏弟弟不在,不然他估计会打爆那对狗男女狗头,我可不想弟弟因为这个出什么岔子,太不值得。   陶染:不气不气。先搜罗证据,等风头过去再放真相。   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最好面子的时候。   陶染交代她问问萧岚有没有以前的聊天记录,整理好存档。   现在风头正劲,舆论一边倒,不是放出消息的好时机。   等后面风波过去,再放料出来。   到那个时候,估计路莲背后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大佬估计早玩腻了,也不会再挺她。   萧橙:你这逻辑还是这么清晰。感觉你更适合做律师。   陶染发了个俏皮的笑脸给她,补了句生活教的。   路莲这事通过她本人不遗余力的炒作,闹得沸沸扬扬,很有热度。   大家设身处地的带入了小白花的境遇,一起痛斥那个强取豪夺的富二代萧公子。   再加上真命天子从天而降拯救一个弱女子,非常符合大众期待。   这件事,自然也被贺南初听说。   那晚,晏姝在家养身体闲来无聊也关注到这则小八卦。   她仰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傅野在旁边给她削苹果。   突然,她惊坐起,推了推旁边的男人:“快,快去,把我哥喊出来!”   傅野一脸莫名,但是担心她的身体,立马放下水果刀一边朝二楼走一边开导她:“好,我这就去。”   没一会,贺南初就从二楼下来,领带斜斜挂在脖子上。   他转头问沙发上的晏姝:“怎么了?这么着急喊我下来?不舒服吗?”   “没有!”晏姝眨眨眼睛盯着贺南初的那件崭新的灰色西服,然后问:“你在干嘛?试衣服嘛?”   贺南初把放在领带上的手松开,改而搭着楼梯扶手问:“有事快说,我在忙。”   晏姝晃了晃手机:“我刚刚看到一则很有意思的新闻,想和你分享下!”   贺南初松了口气,把领带顺手解下来放在手里一边慢悠悠下楼:“我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新闻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不一样,我给你念哦!”   “念。”   晏姝清清嗓子,字正腔圆:“霸道总裁与……”   贺南初听了一半就重新往二楼走:“傅野,你在这陪她玩。我这儿忙得很。”   “啊呀,好了好了!你别走!”晏姝见用语言根本拦不住贺南初。   只好指使身边的人:“傅野,你拦住我哥啊,我还没念完!”   眼前的路被人拦住。   贺南初认命地迈着台阶朝下走:“念吧!”   “霸道总裁与他的……”   真真……听不下去。   “兄弟,我真听不下去了。麻烦回头你带我妹产检的时候,顺便帮她看看脑子。”贺南初撂下这句又朝二楼走。   “哥,别走别走。这个确实有点鬼畜,我挑个正常点的念给你听哦,”晏姝上下画划着屏幕。   “我这戴领带好点,还是不带好点?”贺南初惦着手里的领带插了一句。   “都好看。”晏姝头也没抬继续翻新闻。   “敷衍,”贺南初转头问傅野:“你说呢?”   还没等傅野回答,他又把话堵回去:“算了算了,想你也不懂这个。”   晏姝忽而抬头:“啊!哥哥,这个!这个新闻!讲的是同一个事!”   贺南初低头摆弄领口:“念。”   “好,我念了哦,”晏姝对着屏幕开始朗读:“惊!低调富豪恋情曝光,女方为美妆网红,两人感情甚笃,好事将近!”   “……”贺南初挑眉:“这弱智的八卦你跟你对象聊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有关系啊!这富豪说的就是你啊!”   “……?”贺南初的手停在领口瞥了眼晏姝。   妹妹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找了个网红当我嫂子?”   “这什么玩意?”贺南初走了几步,拿过她的手机自上到下粗粗看了遍。   “是吧是吧!说的是你没错吧?我一下子就品出来了。怪不得你前两天臭着张脸。”晏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这是……换目标了吗?”   “我他妈没目标。”   晏姝看他脱口而出、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一时也信了。   她指了指贺南初拿着的手机笑起来:“假消息啊?可这上面说你为了这网红,冲冠一怒!一掷千金!这用词,笑死!哈哈哈哈!”   晏姝继续补刀:“还有什么霸道总裁的秘密情人!哈哈哈哈哈!”   主角在身边的时候,觉得这些不实的小道消息也好玩了起来。   晏姝笑得前仰后合。   无法把上面的用词和自己的哥哥联系起来。   “看看就行了,别太激动。”未婚夫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贺南初晃了眼那个花里胡哨的报道,确实提及了他的名字。   凄惨身世的女主被富二代强取豪夺,再被从天而降的霸总搭救,两人情意渐浓。   标准言情套路发生在现实。   大家扒皮的热度空前高涨。   路莲几次真情实感卖惨后,大家开始对路莲的新男友身份进行猜测,有“知情”人说萧公子被某大佬送到海外进修。   贺南初和萧岚父亲的路乘公司合作的事没有瞒着任何人,萧岚出国深造的背景也被人透露出来。   所以大家联系前后文推出一个搭救路莲的极有可能的人选,就是他贺南初本人。   真敢编。   贺南初把手机扔回给晏姝,满不在乎地说:“切,小题大做。”   陶染可没空看这些八卦新闻,她一心扑在晏姝的婚礼筹备上。   在初春工作室的努力下,婚礼筹备地很顺利。   截止周一,已经根据傅野和晏姝提供的素材,把婚礼的迎宾视频裁剪好。   开完最后一次讨论会,视频稿基本成型。   开头片段是一段数字倒数。   接着并没有采用老套的婚纱照轮播形式,而是以傅野的自白开始。   这段自白是她私下给傅野发了设想的呈现效果,让他自己发挥的。   而后是伴着旁白,将他们的爱情故事和轨迹一点点呈现。   一套视频下来,员工都投入进去。   看来还不错。   后期可能需要晏姝亲自投稿加一个配音,这也是她本人要求过的。   陶染和同事们最后确定一遍视频没有纰漏。   她打开邮箱,打算把视频给贺南初发过去,算是满足甲方的要求——定期以视频方式沟通团队进度。   非当面递交材料,而是用邮箱沟通,甲方提出的要求。   “婷婷,把刚刚的会议记录发我一份。”陶染一边敲打键盘一边对身后的翁婷说。   “好嘞,这就发您!”翁婷把会议内容记录成稿,通过微信传给陶染:“已发送。”   “ok!”陶染又转头对另一个同事吩咐:“雨珊,把你会上提的几个问题和建议再整理下,发我。”   卓雨珊打开word页面:“好的,陶姐!”   收集齐各项材料,陶染逻辑清晰地把本周工作小结、进展到目前遇到的问题以及下周工作计划整理成文,编辑到邮箱里。   在键盘上手指翻飞。   陶染最后写下:   “顺祝时祺   初春工作室”   写完落款,按下发送键,完成一项任务,整个人感觉到一阵轻松。   她推了下键盘,把后背仰在工作椅上,伸了个懒腰,顺势瞥了眼腕表已经四点半。   晚上还有个工作餐。   他们这个行当,都是要提前把下一份工作期安排好。   常常忙着手头的策划,就要琢磨下一份行程是和谁合作。、   和晏家这份合同确实为她的工作室提高不少知名度。   陈家在陆城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长孙喜宴竟也找上她。   今晚,便是一对新人想和她聊聊自己的婚礼预期,看看初春工作室能不能帮他们实现。   这样好的机会,她自然一口答应。   说到底,初春工作室能有今日的局面,还是多亏了贺南初从中斡旋。   虽然,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现在很避嫌,一点也不想见她。   但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这次的这点好,她会念着。   以后找机会补偿给他。   “收工!今天就到这。大家辛苦了!”陶染开始督促员工赶紧下班。   可她自己还得加个班,赶赴陈家的工作餐。   她拉开抽屉,取出枫叶红色的唇膏稍微补了补妆,气色好上很多。   要见客户,自然要像点样子。   尤其是,她埋案工作一天,估计肯定不像样子。   拿起手包,刚打算出门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个不停。   闪烁着“贺南初”的名字。   不知怎的,她几乎下意识攥了攥掌心。   经过这几天的事,她还以为,他们此后便都要靠冷冰冰邮件联系了。   她以后,再也不会接到他的电话。   他现在有了新的生活,他过得很不错,也不想再被她打扰。   可昨天还刚刚剑拔弩张,今天,她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陶染拿着手机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划亮屏幕,把电话接起来,客客气气地说:“喂,贺总?”   话筒那边沉默半晌,而后传来一声低笑。   他倒也没说别的,只是吊儿郎当地批评:“邮件我收到了。但是你这个态度不够端正。”   话里还真有几分老板架子。   “嗯?”陶染自认工作一向细致,成果不论,却一定是全力以赴的:“我……”   贺南初:“这些东西不当面谈,通过邮件能说清楚?”   “……”陶染腹诽,当初是他要求把例会改为邮件沟通的。但是不戳破是一个乙方的基本素养:“那您今天晚些时间有空嘛,九点左右,我找您当面汇报?”   “不行呢,”贺南初打断她:“我今天很忙。”   多难缠的客户她都打过交道,贺南初这样的不算什么。   陶染依旧保持微笑:“那您看您明天什么有时间吗?还是我找您的助手预约?”   “也不行,进度不能再拖了。”   陶染深吸口气:“那您说怎么办?”   “这样吧,我只有现在有一点点时间,”贺南初好似很为难的口气:“你现在过来,我们工作餐时解决。”   这下子,陶染为难起来:“我今晚不大有时间,我约了客户吃饭。”   “……”话筒里沉默半晌,然后憋出一句:“我就说你态度不端正,你瞧,这不是被我抓住了。你还有别的客户?”   还没等陶染解释,话筒里又添了条她的罪状:“和客户还要吃饭聊?大小姐,我交了定金的。”   连别的客户都不许有吗?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那当初他们谈合作不也是餐桌上谈成的吗?   怎么就不能和其他客户吃饭了。   不过提到客户的事,陶染想起她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接单,贺南初占了首功。   她态度缓和几分,和他解释:“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的,要提前接单。我保证和晏小姐的婚礼不冲突,今天就是和新人吃个饭谈一谈。”   “那行吧,”贺南初好像很勉为其难的样子:“在哪吃?”   “在星月酒店312包房。”陶染不假思索地回复。   “星月啊”   陶染听他散漫地重复一遍,有点没底气地问:“怎么了嘛?”   “咳,”话筒里沉默半晌,然后轻咳一声,接着说:“那行吧……算你运气好,我恰好也在那有个局。你那忙完去318包间找我,我们当面谈。”   陆城酒店那么多,这事还真挺巧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虽然觉得有可能是贺南初本来有个饭局,为了她把饭局定在星月。   但转念想,星月饭店包房都得提前预约。   他没大可能信口绉了个318就真的有地方。   那应该是,他早就约好人在星月。   反正也不怎么耽误事,陶染一口答应下来:“好,318是吧,我记下了。”   吸取贺南初前面那出的前车之鉴,她现在处事十分有度,非常体贴地告知他:“我大概7点的样子去找您。”   话筒里的人闷哼出一声“嗯”,紧接着便挂了电话。   行,你们都是甲方爸爸。   而我是,无情金钱收割机。   陶染熄了屏幕笑了下,拎起挎包离开了工作室。   -   星月酒店,陆城老牌饭店。   以前周末的时候,陶染父亲总带她去吃。   准确来说,是陆城老人家最爱。   不知道在哪请客吃饭,就喊人去星月酒店,有面子、味道还地道。   对于陶染这种小辈,小时候也经常被带过来吃饭。   倒也算熟门熟路。   把车刚停稳在楼下,她就瞧见个熟人。   “贺总,巧啊。”陶染扬眉和贺南初打招呼。   他刚从一辆黑色商务车上走下来,听到这声音愣了下。   而后指了指腕表,一改往常的随性,很认真地说:“我约了zf的人谈些事情,7点以后再找我。或者来之前先和我打电话。”   虽然具体也不知道什么事,但只看贺南初一脸严肃的样子,就知道他这顿饭局想必是很重要的一场。   而且一起吃饭的都是些当地有权的人。   “好,”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一同走到3层。   陶染定的包间离着楼梯不远,她指指门牌说:“那贺总,我先进去了?”   贺南初听她这声蹙眉,然后点了点下巴,意思是知道了。   陶染在包间里坐了没一会,一对新人便来了。   陈家在陆城近些年也混得不错,眼前这对新人郎才女貌。   女生温温软软很好说话,是个好脾气的。   陈志也都全听未婚妻的。   看来是个挺好说话的客户,沟通起来会比较省心。   比起长辈,陶染向来最喜欢和年轻人谈合作,自由也更能碰撞出火花。   他们谈得很是投机,从不熟络到最后一对新人已经开始畅想婚礼现场的布置。   到最后快拍板的时候,女方想和男方单独商量商量。   毕竟这是个大事。   “行,您再考虑考虑,”陶染当然理解,把筷子架在一边,她体贴地说:“我去补个妆。”   而后她独自退出这个包厢。   一出门,门口立着个紫色真丝绸缎裙的女人。   大波浪,四十多岁的年纪。   她认出来,是格斯的老板,王燕。   陶染向她微微笑了下,掠过她的身边朝洗手间走。   “妹妹,别走啊。”   陶染朝四周望了望,这声妹妹好像是叫她。   “嗯?”她顿住脚步,回头望着王燕:“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啊,”王燕朝她迈了几步:“我这不专程来祝贺你的。”   阴阳怪气的,陶染不是很像想理她。   “抱歉。我还有事,包间有人等我。”陶染朝洗手间紧走两步。   王燕拦住她:“别啊,你得接受我的祝贺。”   楼梯口又冒出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来,挡住她的路,看来是一伙的。   早就听说格斯能成为陆城第一大婚礼会所,是因为既有谋略又有胆识。   今天,好像是轮到她体验格斯的胆识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走也走不了,陶染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神色淡淡地明知故问:“祝贺什么?”   “祝贺你抢了晏家那个单子啊!”王燕的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有些刻薄。   陶染能理解王燕的心情。   整个婚礼策划行当,没谁不想做晏家这桩生意。   做好了便能在陆城擦亮招牌,站住脚。   但是婚礼毕竟是人生大事,新人交了定金,忽然说换公司的,在婚庆里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贺南初已经交过违约金。   现在这状况,合情合理合法。   王燕不自在也只能忍着。   陶染设身处地想了下,还是给王燕个台阶:“谢谢您把晏家那桩生意让给我。”   她也没什么心情和王燕攀谈下去,指了指来时的路说:“但是,我现在还有客人在房间里等。”   “别,今儿个把话说完。”王燕朝她走近两步:“我们找个房间谈谈?”   “就在这说吧。赶时间。”陶染也没了好脾气。   “行,晏家是个大家族,晏小姐又是贺家唯一的外孙女。我知道你们初春工作室刚起步,所以也就担心你们势单力薄的做不好这个婚礼,想着给你搭把手。”王燕高高在上地说:“合作吗?”   合作?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   初春工作室确实刚刚起步,人力物力有限,独立去接这桩婚礼策划确实有些吃力。   但是,和格斯合作的话,她就是白忙活一场。   格斯是陆城老牌婚礼会所。   晏家婚事办得圆满,没人会觉得是她小小初春工作室的功劳。   可若是办得不好,便肯定是她的工作室拉了后腿。   更何况,还不知道她这个合作是真出力,还是冠名合作。   陶染迅速地过了下脑子,拾起几分笑意:“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想独立完成。”   王燕脸上燃起几分怒意,然后又翘起唇角讥诮的笑。   “来之前,我当初春工作室的负责人是个多厉害的角儿呢,没想到只是个小丫头片子。你真能行吗?”   陶染挑着字眼回过去:“我们员工人数不多,但是胜在年轻。有精力、有创新,思维还没有固化。所以做出的东西应该更能适应当下的潮流,才得了晏小姐青睐吧。”   “既然晏小姐更信任我们,自然,我们要努力回馈这份信任。”   言下之意,无非是格斯虽然规模大,但到底是个思维固化的婚礼会所。   陶染说得没错,近些年,格斯所筹备的婚礼都大同小异,实在没什么翻新和创意。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以前都没注意过你。”王燕逼近她两步,上下打量着她:“你别以为用点好听话糊弄糊弄我就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借身体上位的吧?”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业内都传遍了。你这确实长得还不错,”王燕轻蔑地笑了笑:“听说你巴巴地跑到晏家投怀送抱,被晏小姐的表哥睡了才让人家改了主意?”   “啪——”一声脆响。   手速快于脑子。   陶染一巴掌就甩到了王燕的脸上。   甩得她手心火辣辣的疼。   王燕不可置信得眨眨眼睛,捂着热烫地脸盯着陶染。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她吩咐,她带来的两个男人从楼梯那头呼啦啦跑过来。   陶染看着朝她跑来的人,有些慌神。   刚刚打人,爽是爽了。   可现在这两个男人,她打不过啊。   她愣了瞬,下意识开始跑。   她记得星月酒店每层一个电梯间,楼梯在电梯间侧面。   也就是说,出口在那两个男的跑来的方向。   往里面是死路。   一个个闪金光的门牌从她眼前掠过。   318。   318。   贺南初。   陶染想都没想,一把推开318包间的青色的门。   她扶着门把手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门口,脸色是急速快跑后的苍白。   刘海有些散乱地垂在额头。   包间里,烟雾缭绕,充斥着烟草味。   这会,热闹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宾客的笑凝在脸上,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看向她。   陶染站在门口惊魂未定,第一次看到在饭桌上成熟稳重的他。   灰色西服的贺南初蹙着眉,目光跟着投过来,沉沉郁郁的,很稳重。   然后,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大步地朝她走过来。   “怎么……”贺南初的话还没问完。   他忽然朝后望了眼。   接着,陶染就直接被他单手揽着脖子一头摁在怀里。   她的眼前一黑。   身前人的衬衫布料很滑,透着他体温的热。   耳边是他扑通扑通地心跳。   为了保持平衡,陶染下意识捉住他的衣角。   鼻息是他身上的木质香,混着些房间里的烟草味。   直到这会,她手心的汗才不再冒出来,有了些心安。   陶染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们两个猛地掉了个个儿。   他面朝着房里,胳膊有力地扶着她。   她被揽得更紧些,护在胸前。   “嘭”一声过后。   陶染听到耳边一声低低的闷哼。   他被迫朝她的方向压了压。   陶染察觉到他的异样,探出头退后半步。   看见他的背后是刚刚追来的男人,手里还拿着就势抄起的椅子。   她仰起头。   看不清一片浓黑阴影中他的神色。   她张张口,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南初——”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直陪伴,本章评论有红包掉落~   推个刺激的预收《禁忌》,求收藏   程池,名震北市程家的掌上明珠。二十岁头上,父亲因得罪仇家逃亡了无踪迹。   染墨的天色、 阴沉的雨夜,程池被仇家追赶跌倒在一滩泥泞里。   眼前便是些想让她不得好死的人,大概她是要交代在这一天了吧。   毫无力气,她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眼前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数十人突然四散开,低头毕恭毕敬迎车里出来的人:“三爷。”   他神色复杂、泠泠看着跪坐在雨地里的她,只说了一个字:“跑。”   程池起身,拎着被雨水浸湿的裙摆,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狂奔。   片刻后,他低头看着钻进怀里的人,怔忪:“不是让你来这里。”   她深深吸口气,抱地更紧些:“楠哥哥,除了这,我哪也不去 。”   后来,他才彻底明白,她为何哪也不去。   为了搞死他啊:)   关于赛车的资料,参考自《TV嘻哈车》的视频。   以及查资料的时候看了几场赛车,容我夸一句,赛车手真帅!体力真好! 第23章 染春光   陶染紧张地捉着贺南初的衣襟, 试图让他挪一挪。   她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星月酒店的装潢是中式的,雕栏画栋。   连带着椅子也是实木。   可想而知,被砸一下会有多重。   再加上, 那两个男的, 多半是格斯雇来专门负责威胁恐吓的。   下手, 必定轻不了。   这么一想着,她的手心又全是汗。   “你伤得重不重?我们去医院。”   她仰起头看他的时候, 刘海被汗水浸湿打在两鬓。   嘴唇被咬得惨白。   仿佛下一刻能哭出来。   贺南初把视线挪开,勾了勾唇角。   硬邦邦说了句:“笨蛋。”   陶染还没能消化他那句笨蛋是不是在骂自己, 就看见门口那个男的举着椅子僵在那,将落不落的样子。   似是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动手。   她拉着贺南初的衣角往里扯了扯。   王燕这会也跟了过来, 她捂着凸起掌印的半边脸,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指着陶染骂:“小浪蹄子,这又钻谁怀里了?你给我出来!”   贺南初的目光从陶染面颊移开,微弓的背直起来,把她朝房间让了让,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外面。   王燕对上那双眼倒吸口气, 态度当即软了下来。   和晏家生意虽然没做成, 但王燕也因此和贺南初打过两次交道。   她自然记得这张脸。   王燕赔了个苦笑。   真的有人看到陶染去了晏家找贺南初,大家都以为这俩是个一夜情的关系, 谁能想到还能有个后续。   她转回身,用了十足的力气,甩在了自己人脸上。   “不长眼的狗东西,赶紧滚!”   刚刚还蛮横的两个男人带着巴掌印怔愣地互相对视一眼, 低下头连连称是。   这下子, 是他们三个人的脸上都带了巴掌印。   王燕慌了神, 弯着腰谄笑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改天专门给您赔罪。”   贺南初朝房里扫了眼,屋里还有不少客人。   他无波无澜对王燕说:你先走吧。”   王燕心放下半分,以为这次的风波算是过去了,他对怀里的人也没多上心,她眉开眼笑地说:“是是是。”   而后她听到轻轻巧巧的后半句,脊背生寒。   “这账,我们慢慢算。”   -   屋里的饭局就这么散了,大家都说让他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刚走出包房的那一刹那,贺南初的伤好像就突然开始发作,疼得站都站不住了。   陶染刚刚被护着,也没看清那椅子是抡到他哪里了。   是背上,还是腰上,还是腿上?   看着他一个人扶墙走的样子,陶染于心不忍,伸手搀上他的胳膊。   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斤,看着挺瘦的一个人,扶起来还挺沉。   她对这块地形挺熟悉的,最近的是新华医院,可是骨科不是强项。   第二人民医院骨科是不错,但是离这里得二十分钟车程,现在是晚高峰,也不知道得堵到什么时候。   那是去第二人民医院,还是新华呢?   陶染皱着眉头在那纠结。   “嘶——”   病患忍了一路终于喊疼了。   陶染的思路被打断,转头问他:“你伤哪了?要不我叫个120过来吧?”   “不至于。”   陶染看着他牵着唇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那个笑是强行挤给她看的。   那一下是替她捱的。   陶染更内疚了,她收回心思小心翼翼地搀着他,直接和他商量:“你说,一会我们去第二人民医院看看,还是去新华医院?第二人民医院的话有点堵车。”   贺南初轻笑了下:“垂着个脑袋,一路就在想这个?”   “这事很重要,一个远一些,一个更对症,”陶染本来想给他讲理,后来又觉得他是个病号得让着他,把选择权直接给他:“你说去哪就去哪。”   “这听起来像是挑饭店?”贺南初顿了下接着说:“那去新华医院?名起的不错。”   怎么这么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   陶染瞪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接着低头在那纠结,到底去哪好些。   她推开饭店的大门,外面是呼呼的北风,刀子似的刮得她的脸有些疼。   忽然感觉到身上的分量更重些,他的身体又朝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身上的热气腾腾地朝自己传过来,在这数九寒天里,也不觉得冷了。   他想必是站都站不住了。   陶染叹口气,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也是,我们就去新华医院吧,我看你这样也去不了那么远的第二人民医院了。”   “……”   -   到了新华医院,陶染意外碰到了个熟人,冯盛。   他是萧橙前男友之一,为人彬彬有礼的,以前他们三个玩得不错。   她差点把这号人忘了,冯盛医术不错,刚好那天值班。   她把贺南初扶到椅子上坐着,当着冯盛的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只是说客户的话,冯盛可能不会太上心贺南初的伤。   陶染想了下指着椅子上的贺南初,对冯盛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话出口的时候,陶染想起闺蜜萧橙那张无辜的脸,仿佛在指责她没良心。   她迅速又补了句:“之一。”   陶染:“他被椅子砸了下,麻烦冯医生帮他好好看看。”   听了这话,贺南初终于能自己坐直了。   他对陶染这个介绍置若罔闻,黑着张脸。   陶染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生出些抱歉。   说好只是普通朋友的,她这给别人介绍是她最好的朋友,看来他又心生不满了。   这都是为了给他看病。   回头得好好和他解释下。   贺南初被护士带去里里外外的检查。   直到这会,陶染忽然想起来,她把陈家小两口晾在星月饭店了。   后知后觉地赶紧发消息道歉。   他们俩在医院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   冯医生把陶染叫到一边:“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就是椅子上估计有钉子,划了个不浅的伤口。”   “划破了?”她真粗心,一路上都没看见。   “嗯,挺长的。不过没事,送来的及时,消毒包扎了。”冯医生安慰他:“破伤风也打了。”   陶染:“这么严重啊?”   “他这不算什么,有人被椅子砸到头才算惨,”冯盛见陶染一脸严肃,开始疏导她的情绪:“我上次来了个患者,脑袋直接被椅子开瓢了,满地的血,植物人。”   “……”   陶染想起自己被护住的瞬间。   他好像是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下那一下。   如果椅子稍微歪一下,他说不定也会被砸到脑袋,后果不堪设想……   都说赛车手的反应速度最敏捷,也就是说,那可能,不仅是他的本能。   而是尽管知道可能的结果,仍然选择这样做。   陶染低下头,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有。   再张口的时候,后怕的她声音多了点哽咽:“那他现在走不了路,是不是伤到神经了啊?”   他是被一路搀扶到医院的。   “这个……应该没事吧?伤到的是后背。”医生思忖了下:“也可能是疼的,毕竟背上有伤。”   “嗯……”   医生拍拍陶染的肩膀:“别太担心,他身体素质很不错,各项指标都很好,这点伤应该很快就能好。”   “嗯,谢谢您。”   这个时候,医生值班室的门开了。   贺南初扶着墙进来,目光在冯医生和陶染之间逡巡下,大爷似的说:“喂,我检查完了,你送我回家。”   “啊,好。”陶染朝他点了个头。   冯医生把挂在灯下的X光片取下,放进棕色牛皮袋,递给陶染。   他笑着指着站她背后的人问:“这个,恐怕不是你普通的最好朋友吧?”   “……”当初萧橙和冯盛分手,就是嫌弃他没情趣。   这一句话就把陶染招红脸了,哪里没情趣了?   闺蜜要求可真高。   陶染硬着头皮答:“……是普通的那种。”   但不是最好朋友。   陶染接过那张片子,起身和冯医生道别。   话还没说两句,余光就瞥见朝她走过来的贺南初身子晃了两下。   “哎——”她小跑过去扶住他。   虽然医生说没伤到神经只是皮外伤,那估计他走不了路是疼的。   陶染小声说:“你慢点走。”   贺南初顺势把重量压在陶染身上,像是没听懂一样,把在陶染手掌里的右臂抽出来,又朝前迈了一步。   像是要和冯盛握手。   可那一步,他好像没站稳,一个趔趄,为了稳住重心迅速把右手改扶在站在他旁边的陶染的腰上。   突如其来的手搭在她的腰上,陶染微不可查地僵了身体。   贺南初右手揽着陶染,吊儿郎当地盯着冯盛挑衅说:“抱歉啊,我这没站稳。”   陶染低着脑袋,耳朵都红了。   刚没站稳,你现在稳了,你倒是收手啊?!   闺蜜前男友还在这呢!   冯盛笑笑,顺势说:“那你们赶紧回家吧,这得好好养着。注意不要剧烈运动。”   剧烈运动,听起来怪怪的。   再配上刚刚冯盛问的那句你们是不是普通最好朋友,好像更奇怪了。   陶染也摸不准冯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脸皮厚,反正萧橙大概率不再会和冯盛和好,她干脆的谢了冯盛几句,扶着贺南初走出医生值班室。   刚出了房间,她就从贺南初的手肘下钻出来,   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能走的吧?冯医生都说了你皮外伤。”   “啊,走不了,疼。”他欠欠地说。   陶染狐疑地看着他。   “你知道的,我们来的是新华医院,所以那什么冯医生可能专科技术不够精湛。”他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背说:“虽然伤了背,可我腿也疼,可能伤到神经了,回头我得找家医院再好好看看。”   “再找家医院也行,”陶染忍不住为尽职的冯盛说话:“但是冯医生是牛津医学院博士毕业,虽然这是新华医院,可他也不差。”   贺南初看着墙上挂着的医生简历,饶有兴致地问:“啧,那冯医生谁啊?你朋友?”   “萧橙前男友。”陶染简短地答,扶着贺南初还有些吃力。   “哦,”贺南初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面不改色地说:“你说他是牛津毕业的,我就放心多了。忽然觉得我腿也不疼了,刚刚那可能是心理作用。”   “……”   看着忽然可以健步如飞的贺南初,陶染抿抿唇。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南初也是为了救自己受伤的。   她转了转手腕,没和他计较搀了他一路的事,转头和他道谢:“今天的事,多谢你。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说到这个,”贺南初沉吟下接着问:“今天那是怎么回事?”   他正和重要客人吃饭呢,说好的来找他要提前电话联系下。   可她就那样闯进来,他就不记得一桌子什么客人了。   脑子里只剩下过去找她。   “我把王燕打了,她就找人打我呗。”陶染拉着驾驶座的车门轻轻巧巧地说。   “呵,女侠,你这是第几次打架了?”   陶染这次没理他的冷嘲热讽,她打人这事一点都不后悔。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她忍得了就不是她。   瞧她不回答,贺南初偏过头继续问她。“她怎么你了,你打人家?”   “说到这个,我觉得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陶染嘻嘻哈哈的说。   “这……到底怎么了?”他收起调笑,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她说我能接晏姝那个案子,是因为……因为……”她的声音越来越委屈。   因为她被他给睡了。   贺南初安静地等着她的话。   像是家长在沉默着等着孩子把委屈控诉出。   陶染偏偏抿着嘴,不再说下去了。   “行,你不说我也会知道。”贺南初把头收回来,把玩着她车上的小挂件。   铃铛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我有的是办法知道。”   虽然他迟早会知道。   可那样难堪的话,她说不出口。   王燕那样一句话,好像戳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平等。   现在,他是一个让人仰望的人了。   连她都要称他一声贺总。   是一个大家觉得需要费力巴结的人。   他不再是那个会逗她开心的少年。   他不再是那个会攒钱送她礼物的学生。   字字句句提醒着她,她现在已经不再和他有同样的地位和身份。   他们不匹配了。   他一向都不喜欢别人惦记着他,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喜欢他。   陶染心情在此刻低落至谷底,她沉默半晌,终是张口:“不好意思啊,刚刚那样介绍你。”   她不该说他们是最好朋友的。   贺南初怔了一下,捱了那么一下却也觉得值了。   他笑了笑,连眼尾都染上笑意:“良心发现,现在知道怎么介绍我了?”   陶染点点头:“嗯,知道了。”   贺南初又拨了下头顶的铃铛,晃出清脆的响声。   他惬意地仰在靠背上问:“那下次怎么说?”   陶染脱口而出:“下次我就说,我们是普通朋友。”   “……” 第24章 染春光   贺南初刚刚有些得意忘形的直接仰到靠背上, 这会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陶染。   有时候真的很想看看她的脑子里到底塞着些什么。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使劲地压抑着自己的火。   忽而他轻轻笑了下, 吊儿郎当地问她:“喂, 你猜我这趟回来干嘛的?”   陶染随意地瞥了眼外面的霓虹闪耀的街, 随口扯两句:“旅游?”   她也猜不透消失五年不见的人干嘛突然冒出来。   她自然不信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他那个人,她最清楚不过, 是一个绝不会吃回头草的人。   “是啊,随便, 旅个游。”他顺着她说。   “只可惜,初春工作室没接待游客的业务。”陶染会给他一个明媚的笑:“不然还能赚您个钱。”   真当他是个摇钱树是吧?   “呵, 看来还得别人再投资多个业务。”他扶着车窗框慢悠悠欣赏道:“嗯,来旅游,来故乡故地重游,真是风景秀丽。”   又转过头,拨了下铃铛像是把目光投过来:“美人如佩。”   “叮铃”的响声,响在她的心头。   在这狭隘的车里, 氤氲出一些别样的情调。   她这才有机会近距离看他的模样。   都好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   岁月对于男人好像总是偏爱的。   他的模样好像和当年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只是不再是紧贴着头皮的那种寸头, 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今天竟然笔挺地穿着一套灰色的西服,配着同色系领带。   这是陶染第一次见到贺南初穿西服。   她对服装非常敏感, 她还记得上学那会贺南初图方便,总是穿着各种黑色冲锋衣。   最近几次见面好像都是款式简约的风衣。   可现在,他穿着件驳领亚麻灰色西服。   两粒扣的商务款,熨帖的剪裁、笔直的肩线与他身材很相称。   整个人桀骜的气质被约束在西服里, 似是时刻打算破笼而出的猛兽。   服饰对个人形象影响在此处被诠释。   服装设计出身的陶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感叹设计衣服要找一个好模特的重要性。   一张脸忽然凑到她面前。   明知故问道:“喂?看什么呢?”   “嗯, 没什么。”陶染转回头, 撩了下头发掩饰。   “眼睛都长在我身上了,还说没什么?”   “你这人怪吓人的,竟然穿西装。”   “我今天下班就过来吃饭,正式点怎么了?”   “我不习惯。”   “呵,我上个班还要你习惯?”   他懒洋洋的调子里,都是嬉笑。   陶染默默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攥紧了手。   别过头不再理他。   忽而,灰色的衣角晃到她的面前。   撩起她左侧的安全带。   骨节突出的手略过她的前方,顺着安全带捋到另一侧。   他在帮她系安全带。   陶染只觉得这车,确实该换了。   有点狭小。   有点闷热。   有点喘不过气。   他停滞在她侧脸旁咫尺的距离,正视着她的眼睛,让她避无可避。   然后他把话题重新绕了回去:“其实,我是被时光机送过来做超人的。”   “啪嗒”,安全带的卡扣扣紧。   -   当晚,陶染仰在自己的一米五的床上,觉得这一天实在太累了。   伺候甲方太累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明明贺南初说他晚上9点后有局,所以那个时间不方便听她单独汇报,要改约工作餐。   可刚刚9点那会,她没察觉出他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事要做啊?   那可能是,他受伤了,无暇顾及工作。   钢铁侠,也得有个零部件坏了的时候。   他今晚,大概要进自己的休眠仓了。   她翻来覆去地在小床上睡不着,   她想了一整晚,什么叫做被时光机送过来做超人,却怎么也猜不透。   他不应该是,钢铁侠吗?   第二天下午工作的时候,她明显力不从心,没睡够脑子是真的不够用。   而且这脑子还不听使唤,时不时冒出昨天的场景。   “时光机送来做超人。”   正忙活着,翁婷小跑过来找她:“陶姐,门口有一个大大大帅哥,说要找你。”   那个大字,咬得很重。   仿佛是为了传递那个帅哥是真的很帅的信息。   陶染的心重重地“扑通”一跳。   能让挑剔的翁婷都这么激动的人,那肯定是贺南初了。   她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朝门口快走过去。   临出去的时候,又放慢步伐。   但是,门口这人,不是贺南初。   她说认识也认识,可就是没当面见过。   是一直活在照片和谈话里的晏姝的未婚夫,工作室要服务的对象傅野。   真人比照片和视频里还要好看些。   眉目凌厉,棱角分明,黑色的西服也压不住他的锋芒。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物早早买了一屋子儿童玩具呢?   这么一看,她就更觉得晏姝这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终于,这对新人想起来是自己要办婚礼了,不再只让那个表亲忙前忙后了。   这是来和她讨论婚礼布场细节的吧?   陶染弯弯唇角,扬起一个礼貌又妥帖的笑:“您好,初春工作室陶染。久仰大名。”   来人十分利落,没几句寒暄,便单刀直入地说了来意。   竟然和婚礼布场没半毛钱关系。   傅野说是请她办件很重要的事,影响到婚礼的进度。   陶染一听这话音也非常紧张,婚礼进度本来就赶,这还影响进度。   那必须得答应。   陶染当即表态:“好,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   傅野:“是这样的,晏姝的外公想必你也听说过,老人家很是固执。”   贺老先生确实说一不二,出名的脾气怪,难道对这婚礼筹备有意见?   “嗯,我知道的。”陶染点头。   “外公最近听了些不实消息,非要贺南初带个女朋友回去。否则就要关他紧闭。”傅野沉吟着说:“你知道的,这很影响我和晏姝的婚礼。”   逻辑是这样的吗?   贺南初被关禁闭,会影响他和晏姝的婚礼?   “所以,我这趟来,是有个晚宴,想请您委屈一下,假装一下他的女友。”   “这个……”陶染有些为难。   这件事有些超出她的业务范围。   他们不做假女友出租的。   傅野仿佛看出她的不情愿,补了句:“倒也不是没别的人选,但是请您的话,不容易被戳穿。”   请她的话,确实对贺南初的生活习性多了些了解,不容易被拆穿。   陶染怔了怔,又问了句:“这是他的意思?”   傅野面不改色地说:“自然是他的意思。”   晏姝那日看到的网红路莲攀上贺南初的报道也传到了贺老爷子耳中。   贺家门风森严,孙子传出和网红瞎胡闹的消息把老爷子气了个半死。   昨晚大半夜专程给贺南初打电话骂人。   当然,这通电话被贺南初挂断了。   贺老爷子知道他最近躲在晏姝家里,联系不上孙子,只好联系外孙女。   十一点多,把已经进入梦乡的晏姝吵醒。   晏姝睡眼朦胧地接了电话去敲贺南初的门。   老爷子的声音极大,没开免提,一旁的晏姝也把骂人的话听全了。   贺南初辩解说自己不认识什么路莲。   老爷子不信,说都是他不检点,没个对象才让媒体乱编排。   啊,没对象,还能被骂不检点。   晏姝非常同情哥哥。   贺南初没了耐心,把手机扔回给晏姝。   话筒里,贺老爷子还在骂他不省心,给家族抹黑。   晏姝息事宁人地和贺老爷子解释:“外公,我哥其实有对象了。”   “……”   话筒内外都安静了。   贺老爷子也不骂人了,让他把人带回来看看。   要么就滚出陆城,别在他眼前烦人。   晏姝觉得自己把问题搞得更大了,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贺南初。   “怎么办啊,哥。明晚之前,你能带回来个对象吗?”   “……”贺南初挑眉问她:“你说呢?”   晏姝皱眉:“像你这样的,我觉得确实非常困难。”   “……”贺南初听了这话就往房间折。   走了一半又顿住,不经意地问:“你有朋友,能借我一晚上带回家看吗?”   “啊?”晏姝想了下,摇摇头:“没有,我朋友都有对象。”   贺南初打了个哈欠,打算回房睡觉:“这篓子你捅出来的,你看着办。”   “哥,你别走啊。我给你找不到啊。”晏姝拉住他的睡衣。   “嘶……”贺南初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晏姝看着皱眉的哥哥问。   “没事,摔了一跤。”贺南初揉揉肩膀,头也没回往卧室里走。   “我帮你找一个,”一旁沉默许久的傅野说。   贺南初顿住脚步,扫了眼傅野点头:“那也行吧。”   晏姝觉得哥哥太随便了,那态度就好像找给谁帮他度过眼下难关都可以似的。   傅野又问:“我找到了,你能搬出去和新对象一起住吗?”   大半夜十一点钟还要帮他收拾烂摊子,晏姝还怀着孕。   这哥哥太不省心了。   “你这人?”贺南初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点头:“行吧,我搬出去自己住。”   在这确实也不大方便。   于是,今天傅野就来了初春工作室。   陶染不知道里面的故事。   只是觉得,贺南初救了她一次,还帮了她大忙。   那她假扮个女朋友好像也不算太难办到,也挺熟门熟路的。   她点点头:“那好吧,今晚我去。”   -   当晚的宴会,陶染到的很早。   按着傅野说的地方,在庭院外一棵茂密的榕树下等着贺南初。   还有点像地下党接头。   她理了下自己宝石蓝色的鱼尾裙摆。   大冷天的,披着外套站在这还有些冷。   余光瞥到个熟人,挨了她巴掌的格斯王燕。   看来这晚宴是约来她布置。   也不知道冤家路窄一会又碰上,她脸上能是个什么光景。   贺南初这个人也太口不对心了。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她接到他的电话。   这人装模作样的问她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想约她谈谈工作。   有没有安排,他还不知道吗?!   当然,陶染也没有戳破这点。   她顺着他的话说:“有个晚宴,要去一下。”   对面“哦”了一声,也不提谈工作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等了没多久,陶染就看见个瘦瘦高高的人,穿着件灰色的西服。   非常矜贵地从黑色商务车上走下来,还挺有范儿。   她记得他喜欢黑西服的,不知道最近怎么就和灰色较上劲了。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陶染搓了搓手,让手心没那么冰凉。   她还没想好怎么样打个招呼才能没那么尴尬,贺南初就张口了。   “怎么是你?”   “……”   为什么是她?   上午的时候傅野都说了,是贺南初请她来帮忙的,是他的意思。   要不然,她也不会答应这个事。   啊,行吧。   前男友难搞她也是有所领教的。   毕竟,这人还帮她捱了椅子一下。   陶染没戳破他,笑了下说:“呵,贺总,挺巧啊。”   贺南初听到这话好像并不领情,脸色又黑了。   这人,也太难伺候了。   陶染也收起笑,瞥到四周一对对的宾客挽着手臂已经在入场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扶他了,就当是接着扶老弱病残。   她公事公办地把手搭到他臂弯里:“走吧,贺总。”   贺南初跟着她的脚步朝前走,声音欠欠地挑刺:“行,那边叫哥哥,到我这就一个贺总。”   陶染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生怕被裙子绊到,她压低声音说:“哥哥?我没有叫过谁哥哥。”   “启笙哥,”贺南初捏着嗓子悠悠地提醒。   陶染被他做作的声音惊悚出一身鸡皮,她的高跟鞋一崴差点没站稳,幸而被旁边的人扶住。   她稳了稳惊魂未定的心神,随口说:“他岁数确实比较大,习惯这么叫了。”   “我也比你大。”   一路上的宾客都是言笑晏晏地进场,就他俩在这暗地较劲。   陶染面上也微笑着,怕别人看出破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假女友的身份,压低声音和他吵架:“那你想我怎么称呼?”   “……”又一阵沉默,贺南初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暗示性地说:“你看着办。”   他身上很暖和,风确实没那么烈了。   三三两两有目光投过来。   陶染回忆,她起初只是称呼他同学。   后来熟悉一点是连名带姓地贺南初。   再后来,最亲密时,去掉了姓氏。   行,不就是比谁不要脸吗?   陶染豁出去了。   她掐住嗓子,声音比平常软了几分。   “南初哥哥……”   “……”   ▍作者有话说:   贺南初:md,这谁顶得住!   傅野:今晚你无家可归了。   贺:好兄弟。   哥哥被妹妹逐出家门无家可归了,下章住哪好呢?hhhhh   评论有红包包~甭和我客气!今天上夹子,好重要的日子,能夸我两句吗,啾咪! 第25章 染春光   开阔而平坦的庭院里, 干枯树木的枝桠缠绕着五颜六色的闪耀灯带。   陶染把视线投到贺南初的身上,微微仰头看着他。   斑斓的光中,她看到微微扬起唇角。   “你这称呼……变化有些大, ”他的右手摸了摸耳根, 思忖片刻说:“但是说的勉强也是实话。”   他比她确实大上几个月。   陶染个子并不矮, 可站在贺南初旁边,每每都被比得体型堪称娇小。   既然是帮他堵住长辈的口舌, 她挑了双并不十分常穿的10cm尖跟单鞋。   这会走得并不十分稳。   毕竟不是什么真实情侣,她本来只是虚虚揽着他的臂弯。   可平坦的路在10cm的高跟鞋脚下, 也并不那么好在。   一个不留神,她的重心全挪到他的臂弯处。   真不该穿这双鞋子过来。   他许是察觉到臂弯处忽然多起的重量, 稍稍收了收臂。   “以后要一直这么称呼,我也可以勉强接受。”他一本正经地说:“毕竟,做人要礼貌。”   陶染不动声色地收了手腕的力,和他扯开些距离,只是轻轻地挽着。   他察觉到她不动声色的抗拒,也把手臂松了松。   “小气, 又不会逼你。不想喊就拉倒。”   这人真的是, 恶趣味。   她顶多斗嘴喊他一下,多了, 可真没戏。   “喂,一会的晚宴,我家老头子也就开始露一面。”贺南初指着不远处的房屋说:“然后大概率在二楼和家一些朋友聊天。一会,你装得像一点。”   “今天到底是什么活动?”陶染看着左右鱼贯而入的人群悄声问。   “傅野没和你说?”贺南初挑眉问。   “没有, ”陶染摇头:“他只说我不来, 你会被关起来, 然后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贺南初闻言转头打量她一眼, 忽而轻声笑了下,指指自己说:“他们在庆祝我回来。”   “嗯?”陶染闻言愣了下,原来是庆贺他荣归故里,她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没准备礼物……”   贺南初颇大度地说:“没事,后面补一个也行。”   她最近实在很忙,没什么功夫给他准备礼物。   陶染想了下和他商量:“那我觉得……我今天帮你拦了这么大的麻烦也很不容易。”   贺南初偏过头,似是很疑惑:“今天是你来,我还挺没想到,是工作室新接的业务?”   “这业务,也是第一次接。”陶染诚恳道。   “一回生,二回熟。”贺南初给她提议:“除去接待游客,你们工作室又能新承包一个工种。”   陶染想了下,觉得自己的员工可能干不来这个业务,她委婉地说:“以后可能要取消了,其他业务太忙。”   “这些,不是因为我,”贺南初停住脚步,指着前面的人流说:“是晏姝要结婚了,提前宴请些朋友,到时候会帮些忙什么的。”   “这样啊,”陶染点点头,这倒是常有的。   贺南初继续说:“而且,老爷子最近身体不舒服,估计不会露面。”   “那太好了,”陶染松了口气,那这样,她的工作压力会小很多。   “虽然不露面,但是会在二楼监视我。”他收了收手臂,压低声音:“一会进去,跟紧点,别露馅。   “哦,”陶染点点头。   -   进了大厅,贺南初并没有带着她四处应酬,只是找了个能被二楼看到的角落。   坐在皮质沙发里玩着手机,并没有和宾客们攀谈的意思。   陶染也跟着他坐着,被10cm高跟鞋磨砺的脚痛得要命。   从她沾上沙发的那刻,那钻心的疼才缓和了不少。   她其实也有偶尔穿8cm的高跟鞋,没想到仅仅高出2cm就这样要命。   陶染有些后悔为了美丽选了双没有防水台、没有绑带,全靠足弓撑着的鞋。   那滋味像是走在刀尖一般。   她偷偷地用裙摆遮住脚。   在宽大的裙摆里,悄悄地仅用尖尖鞋跟着地,轻轻转动脚踝,寻了个脚掌没那么痛的姿势坐着。   但是外人看来,她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轻轻叠放身前,保持着得体的姿势。   陶染端直着背脊。   心里却觉得这趟来的还是唐突了。   听傅野的意思,贺老先生对贺南初并不按着他的心意去女生接触而颇有微词。   所以,临时找个人顶包,以免却家里的口舌。   可她在在这,看着这一屋子人的时候,却觉得事后贺老先生恐怕又有新的事可以挑刺。   他大概率对她抛头露面的职业不满意。   先挺过这一关,后面的事,看看再说。   反正,贺老先生今天并不好露面。   陶染并不敢像贺南初一样毫无顾忌地一直刷手机,她百无聊赖坐了会。   想着还是得有点事去做。   起初的时候,她还看见晏姝和傅野在厅里招待宾客。   这会,这两人应该是招呼完了。   那段开场视频的配音问题,她恰好想问问晏姝的意思。   应该也耽误不了晏姝太久的时间。   陶染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瞧见晏姝的身影,贺南初还在不断地按着屏幕打字。   她想了下,凑近贺南初说:“你先忙着,我去找晏姝问个事。”   陶染把脚掌也落在地面,扶着裙摆刚要起身,却被叫住。   贺南初:“等等。”   她低头,轻声问:“还有什么事?”   贺南初晃了眼她的脚,又抬起头说:“我正好也有事找她,你在这坐着,我去叫她过来。”   “不用,”陶染摆手:“我就问一句话。”   “在这等着吧,”贺南初直接站起来:“她估计也想躲个清净。”   贺南初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妹妹的影子。   他拾起酒杯抿了口,在场里转了圈,还是没瞧见人。   难道在楼上?   他退后两步,走到楼梯间。   里面清清晰晰传出晏姝的声音。   “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盖世英雄。”   “他对我宇宙第一好!我想做什么都会满足我,想吃什么都会买给我!”   他难得听到妹妹在夸自己。   算她有良心。   晏姝四岁的时候,父亲出了意外去世。   姑姑贺暮枝一个人带着她很辛苦,个中辛酸却从来不会向外人提及。   因为晏姝的关系,担心找的继父待她女儿不好,贺暮枝一直拒绝再找人结婚。   这件事,被他爷爷贺洲,也就是晏姝的外公指摘过许多次。   威逼利诱、强行相亲的法子都用过。   却毫无效果,贺暮枝执意一个人过。   那日是周末,贺暮枝照例带着七岁晏姝回贺家吃饭。   餐桌上,却多了个不相熟的三十多岁男人。   他还记得,那男人带着副眼镜,长得微胖。   贺南初去洗手间的时候,见到走廊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举止孟浪轻浮,被贺暮枝直接甩了耳光。   男人当即告辞。   没多久,贺暮枝被父亲“请”到书房。   贺南初上楼回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吵骂声。   贺洲:“晏姝没有父亲,会成为一个没有教养的孩子,以后肯定会有心理问题,我也是为她好!”   贺暮枝:“她不需要父亲,我能带好她。”   贺洲:“她会变成一个奇怪的孩子!你看陈家那孩子现在……”   贺暮枝:“她不是陈家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   里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   他从来不喜欢掺和家里的事。   可这次,13岁的他想进去做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正在想着该怎么帮姑姑的时候,贺暮枝从里面走出来。   她的脊背倔强地挺得笔直,只是脸上多了明显的红色指痕。   贺暮枝看到贺南初的时候微微一愣,却仍然镇定自若地说:“你去楼下帮我陪一会晏姝,一会不见,她又该找我了。”   “我去……补个妆。”贺暮枝补充一句。   贺南初在贺家,一直是一个叛逆的存在。   贺暮枝此前很少和他有交流。   在这一刻,和贺暮枝站在了统一战线。   “嗯,”他颔首,折到楼下。   他大概明白,所谓的补妆大概是把掌印遮住,不吓到楼下的女儿。   他不会陪小孩子,随意地把自己的手机扔给晏姝。   那个时候,手机还是个新鲜物件。   晏姝开开心心玩了一会,累了以后也乖乖地坐着不吵不闹,只是时不时地看他两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好像在使劲压着自己心里的话。   “有事?”贺南初瞥了眼晏姝,先张口。   不知道贺州和她说了什么,七岁的小孩子终是仰着头磕磕绊绊地问他:“哥哥,有爸爸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愣了愣,想张口又说不出话。   只是后来,他总会在她被欺负时候挡在她的前面。   此刻,贺南初抿着酒,靠在门外的墙上接着听。   老实说,这个妹妹,还从未这样表扬过自己。   原来,她在背地里都是这样和傅野形容自己的。   里面的夸赞还在继续。   晏姝:“哥哥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也是最温柔的人!出差也会想着我,会给我买各种好玩的!”   虽然,他其实对她挺凶的吧,但是没想到晏姝还挺有良心。   晏姝:“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人也超级大度!”   这句倒是实话。   晏姝:“烧饭也很好吃!”   他好像不会做饭?最起码没给晏姝做过。   晏姝:“乐理也是一流!”   他什么时候懂得乐理了?   晏姝:“哥哥,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给他唱歌的!我只是朝他请教个节奏问题!要是早知道你也会,我肯定不问他!”   “那你给我亲一下。”   是傅野的声音。   然后,声音的走向逐渐偏离。   贺南初在门外愣了下忽然明白。   敢情那一长串夸得都不是他。   晏姝:“哥哥,你再亲亲我。”   傅野:“怎么了?”   晏姝:“再亲亲我,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   这两个人……   这是楼梯间!   贺南初直起腰,想着要么还是折回去告诉陶染晏姝这会在忙,晚些再找这两个。   或者,离远点打个电话把他们叫过去。   脚步挪出两米远,与一个慌张张红裙子的女士擦肩而过。   贺南初回头多留意了下的去向。   还真是……也去那个楼梯间。   他快走两步重新折回去,挡在那个女士前面:“抱歉啊,这个通道暂时不能用了,您走后面那个。”   红衣服的女士一愣,而后顺着贺南初指的方向瞥了眼,她点点头:“哦……好的,谢谢。”   仓皇地又朝另一个楼梯走。   楼梯间里却没什么动静了。   贺南初举着红酒杯倒退了两步,转身想折回沙发那边。   背后的门“吱——”一声打开。   贺南初顿住脚步,回头。   晏姝站在楼梯间里,脸颊憋得通红,她低着脑袋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找了个话题先发制人:“哥哥,你一会少喝点酒。你每次喝完酒都跟死人一样!”   贺南初低头看看自己的高脚杯:“就这点酒……”   贺家的小辈从小就是在酒场上泡大的,他其实没怎么喝醉过。   只是大四那年喝得过头了些。   但好在,他酒品还算可以,喝多了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   实在喝醉,便直接睡觉。   他咽下后半句,大概她是不好意思了,才找这样的话题。   “反正,你注意点,我……我饿了,我去吃点东西……”说完这句,晏姝便从他身边跺脚走开。   傅野跟在后面也要走。   自家妹妹说不得,这人还是能教育一下的。   “你等等,”贺南初喊住傅野。   “嗯?”傅野顿住脚步,抬头。   “瞧你那心眼,就丁点大。”贺南初刚刚都听明白了,这是妹妹和别人多说了几句话,这妹夫吃醋了。   “也不注意点行为。”他补了一句。   傅野注视着不远处的晏姝,随口回答:“你没有女朋友,自然不懂。”   这句话,仿佛踩到了贺南初的痛脚。   从昨天到今天,贺洲一直在指摘他这个问题。   顺着傅野的目光,看到晏姝好像在和陶染交流。   两个人好像很合得来,言笑晏晏地一起吃着点心。   他蹙眉,而后眉头又舒展开,晃着酒杯说:“啊,我哪里不懂。我十几岁呢,就被女朋友亲。你是不是二十好几,才谈上第一个?”   傅野轻轻拍了拍贺南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然后,你人快到三十,一无所有。”   “……”   ▍作者有话说:   惨还是哥哥惨。   连亲妹妹都喊别人哥哥。   某人都不喊他哥哥。   太困了实在,所以明天应该还有一更。   想争取7月完结,8月开新。   替傅野解释句,他不是故意怼哥哥的,主要因为他曾在哥哥这受了很多苦头hhhh   比如和晏姝谈朋友的时候,哥哥不许他进妹妹的卧室。 第26章 染春光   贺南初从陶染身边离开后, 陶染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远远的,陶染便看见晏姝从楼梯间走出来。   她想着,大概是贺南初把她叫过来了。   陶染站起身, 稳了稳步子, 迎上前去。   总不能真在这一直端坐着。   走近了才发现, 晏姝的脸颊红透了。   大概是房里的暖气开得足,她又穿得十分保暖。   一件香槟色礼服裙, 外搭着同色系的披肩。   她走过去建议:“珠珠,热吗?要不要把披肩摘下来?”   “嗯?”晏姝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不……不热的。”   陶染没再劝她, 而是把手机从包里抽出来,切出视频摆到晏姝面前:“我刚好有点事想问下你。你看, 这是那段开场,关于背景音乐有没有什么想法?”   是前两天邮件发给贺南初那个。   晏姝拿过手机仔细看了两遍,和陶染讨论了会,终于定下个方案。   那她这一趟也没算白来。   “果然,姐姐和哥哥配合得很不错,这视频我很满意。”晏姝笑嘻嘻地夸她。   陶染弯了弯唇角, 没接话。   晏姝捡了块饼干填到嘴里, 含糊地说:“我也没想到,他肯留在陆城帮我这个忙。在这之前, 他都不肯在陆城过夜的。”   陶染心念一动,想起他是被时光机送回来做“超人”的话。   仿若不经意地问:“那他,之前为什么不愿意留在陆城?”   晏姝想了下说:“好像说是有人不想看见他,他就不在这碍眼了。”   说完这句, 晏姝愣了愣, 抬起头对着陶染说:“姐姐, 那这人, 不能是你吧?”   陶染也怔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五年前,和贺南初分手后,她便被爸爸送出国念书。   在那国外的一年里,她一面都没见过贺南初。   明明萧橙无意间把她的动向,透露给过他。   他一次没来过。   一年后,她毕业回国。   然后,贺南初干脆离开陆城发展,避而不见。   她还以为,是他不想见她的。   也觉得,避而不见前女友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十分顺理成章。   所以,对在陆城偶遇他这事,她表现得十分客气,也是怕对他产生什么困扰。   就是没想到,自己再妥帖的言行举止,还是被人给误会了。   那她好像也并没有十分不想见他的意思。   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不是不想回来,还可能自我认知里是自己被她赶跑了?   陶染还想再多和晏姝聊两句,但是她的未婚夫找了过来。   她也没好意思再聊这些,只是微微笑了笑表示礼貌。   “我哥呢?”一旁的晏姝先出声。   “被爷爷叫上去了,好像是陪酒。”傅野指指楼上。   贺家的长辈都是海量,晏姝不免担心起来:“啊?他万一喝多了呢?我们家人非常能喝酒,你知道的。”   “不管他,”傅野揽着晏姝的肩膀,朝陶染举举杯,把人带走。   “哎哎……可是我哥喝醉了以后……”像死人一样。   陶染还没听见后半句话,晏姝便被傅野带走了。   看着晏姝那副担心的表情,陶染就明白晏姝也知道贺南初醉酒后的样子,见人就抱。   不过他的家人都在这,应该能帮他善后。   她拾起个高脚杯靠在桌边,在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他不是为了躲着自己不回来,而是觉得自己不想见到他。   就算是自己不想见他,他也没必要乖乖的听她的话。   除非……除非……   也不可能。   他这样的人,藏不住自己半点的喜欢。   真要喜欢一个人,怕是要锣鼓喧天地直接去追,交付一腔赤诚。   就像是,当年那样。   所以,因为觉得自己不想见他就不回陆城这事。   一定是,贺南初蒙他妹妹的胡话。   这样,好像就顺了。   她扬起唇角笑了笑。   -   口里的红酒味醇厚清冽,还有些许熟悉。   她仔细尝了尝,好像是当初她连干十几杯的那款。   也多亏那天是这种红酒,她才没失态。   一整个晚上,她还没吃什么东西。   这会,她又取了块蛋糕果腹。   好在,来参加宴请的人里,没几个对她感兴趣。   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便老老实实缩在角落的沙发。   也可能,贺南初带过许多女孩子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吧。   一想到这个认知,她下意识就又取了杯红酒。   三分饱的时候,她重新坐回沙发处。   实在是鞋不跟脚。   鞋子刚落地,依稀听到背后窸窸窣窣地低语声。   “姐,今天怎么她也来了?”   “你说谁?”   “初春那个陶什么的那小贱人,前两天得罪你那个。”   “一说我就来气,我想找人打她来着,谁成想被贺总给护住了。”   “你不是说托了个中间人给贺总赔礼道歉,怎么样了?”   “人家没接受,给赶出来了。”   “啊,那怎么办啊,贺家我们可得罪不起……”   “我再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疏通疏通……”   “妈的,谁知道那初春这么狠,为了签个合同,小贱人都能爬人床上去。”   “毕竟这数目确实挺大,贺总长得也不错……”   真不是故意听见的,这一唱一和的敢情是在说她。   估计后面是筹备今天宴会的格斯王燕,和她那个合伙人妹妹。   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也是从王燕口中才知道,原来整个婚礼策划行业都传遍了。   她为了赚钱,不惜出卖色相,和晏姝的表哥上了床。   可王燕也太不了解贺南初了。   他是睡一觉就能要求好处的人吗?   她可太知道了,C大论坛首页一直飘着校草的评选帖子。   在下面的评论区,全都是为了睡到校草,要大家做什么都可以。   为了睡工具人做什么都可以了,还想着捞好处?   更何况,她一直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   但现在的话,确实也说不清。   背后两个人的话语声又钻出来。   “姐,早知道贺总吃这套,你应该让我去。”   “你去?”   “对!下次,贺家再办什么婚礼,你让我亲自去。我愿意为了格斯牺牲!”   “你这长相……算了算了,下次我琢磨个人送去。这小贱人……”   “别啊姐,我自愿去的。”   “你这不行……”   陶染忍不住笑了,勉强在想这话是在夸自己。   说到底,今天她出现在这里。   明晃晃的挽着贺南初的胳膊进了这场家宴。   众人肯定觉得他俩有很亲密的关系。   她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能希望过了这个风头,大家慢慢淡忘这个事。   她站起来,不想再听他们歪曲事实,走到甜品台旁边打算再吃点东西。   刚拿起一小块蛋糕,旁边就有人喊她。   “陶小姐,那天的事,是我的不对。请您多担待。”   陶染一回头,是王燕。   穿着和川流的侍者一样的香槟色雕花工作服,挽起发髻。   比上次看着,少了几分跋扈。   这说话语气实在是太恭敬和礼貌。   要不是刚刚她都听见了,还真以为她悔过自新。   陶染:“担待?”   王燕局促地说:“陶小姐,我那天实在是一时上头,我真的不该对您说那些话。那些话都是他们乱传的,我也就一时大意听信了。”   “一时大意,听信了?”陶染笑笑,想起贺南初捱的那一下,没忍住戳破她:“你是没想到,我今天能进这里吧?”   “我……”   陶染把酒杯放到一边,接着问:“你现在心里想的其实是,怎么就一晚上,他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还巴巴地把人带到家宴来?害的你还要过来道歉?”   王燕有些被戳破的尴尬,旋即迅速摆手:“这都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陶染觉得自己倒是没什么,无非是受了些口舌谩骂。   但是贺南初替她捱了一椅子,万一出了事,她怎么和他家人交代。   一想到冯盛说,椅子砸偏可能植物人的话,她就觉得完全不能接受她的道歉。   明明,她已经被磨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脾气。   “担待不了,”她接着说:“你们等着验伤报告吧。我们还是,公事公办。”   王燕:“陶小姐,您行行好,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能不能替我和贺总说几句好话,吹点枕边风?我知道贺总什么都听您的,我们人微庙小……”   枕边风???   陶染打断她,实事求是地说:“吹不了。那天您动手的事,就算他那能过去,我也一定会追究到底。”   王燕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陶染看她这表情就明白了,王燕大概是又误会了,她大概觉得他们一晚上有了真感情?   所以才会冒出,就算贺南初能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的真情流露话语?   随王燕怎么想吧。   “不必在我这耗时间了。倘若那天椅子砸到的是我还好,”陶染把空盘递给身边的人:“现在的结果就是,我是不会谅解的,也更不会劝他。”   “对了,”陶染补充一句:“还有就是,有我在这,你也不必多此一举找别人骚扰他了。毕竟,我就是有本事能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   所以宁愿自己捱那一下。   更何况,那天那情况还真的很危险。   也知道,贺南初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骚扰。   她这样算是帮他讨个清闲。   陶染没再给她多费口舌的机会,朝后退了两步,离开那个甜品台,意思是实在是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可刚退后一步,却踩到别人的脚。   那人像是为了站稳,她的胳膊被那人充当拐杖扶了下。   自进入这大厅,她便只穿了件吊带裙。   胳膊裸露在外,现在被熨热的掌心温度缠了上来。   陶染一边把自己的胳膊抽出去,一边侧着身子连连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走路不看着路,把人撞到了。   “没事。”   “……”陶染听出了这含着愉悦的低音。   她顺着灰色西服的袖口朝上看,然后对上那双微微扬着眼尾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贺南初:还真挺想有那么一个晚上,被迷得神魂颠倒。 第27章 染春光   啊, 贺南初什么时候下来了?   又听到了几分?   怪不得王燕一脸错愕。   陶染的脸一点点烧起来。   太尴尬了。   “贺总啊那天的事实在是……”王燕抓住机会又想为自己挽回几分影响。   贺南初不耐烦地打断她:“没听见吗?不接受和解?”   “贺总,我这……”王燕试图继续解释。   贺南初仿佛像没看见她一样,把目光投到陶染身上:“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我楼上还要一会。有事你就直接找晏姝。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你就能让晏姝把她请出去。”   只为了, 来找她说这句话的吗?   陶染:“我……”   她想和他解释下,她刚刚就是逞口舌之快,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希望他别放在心上。   贺南初指指旁边的沙发:“你就坐那,等我回来。”   陶染还没琢磨过来他到底听到了几句, 就见他准回身,看起来要去楼梯那的样子。   真的是只为告诉她一句, 他在楼上的局还要一会才能结束。   “你等下,”陶染再次把他叫住。   “有事回来说,老爷子在等我。”贺南初指指楼上。   “好,”陶染把话憋回去,刚在王燕面前的气势就这么散了。   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是他这个态度, 好像给她刚刚的胡话加了几分重量。   就是, 他被迷得五迷三道这个事。   因为当事人没和她及时疏通的缘故,刚刚那尴尬的情绪一点点发酵, 变得更深淳。   她宁愿第一时间,把话说清楚。   陶染挪到沙发边坐着,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今天实在是出门没看黄历。   也不知道贺南初有听到那句“枕边风”吗?   还要更早些的“一晚上就被她迷住了”?   他应该一点都没听到吧。   不然也不至于说,一句话也没反驳。   都怪她争一时意气, 才胡诌这么一句。   这下更说不清楚了。   陶染懊恼地咬了咬唇。   丢脸, 太丢脸了。   乱说话不是最丢脸的。   最丢脸的是吹牛皮当事人被发现。   天啊, 好乱。   想到这, 陶染又要了两杯酒,仰头喝下去。   醉死得了。   她有点想趁着他不在,赶紧遁走。   可是他们之后还有长长的时间,要一起合作共处。   正纠结的时候,闺蜜给她发了个信息过来。   “啊啊啊啊啊,好消息好消息!”   萧橙的快乐还挺简单的,一点点小事情就能高兴很久。   现在,什么好消息都不能让她快乐了。   陶染勉强打起精神回了个:“什么?”   萧橙那边发来一张图片。   陶染戳开原图,是一张比赛的宣传单——第一届“春光杯”婚纱礼服设计赛。   2月1日前征集作品,然后通过网络投票、成衣终评等环节评选冠军,第一名能拿到不菲的奖金。   目前,在国内专门以婚纱礼服设计为主题的比赛很少。   更令人瞩目的是评审团的几位老师,全是她曾经特别钦佩的专家,当初也曾梦想过能被他们指点一二。   她雀跃地把那个宣传海报上的作品要求仔仔细细读了好几遍。   心里的光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叹口气,给萧橙回复:“算了,橙橙,我现在哪有功夫玩这个。”   萧橙:“我看,你不是还在做设计的吗?早就发现你家餐桌上不放餐具放着婚纱,你就试试呗。”   当初的梦想,如今也只是忙碌工作中的零星爱好。   更何况,2月前,她实在没时间。   一方面有晏家的婚礼要筹备,另一方面,她还要给晏姝做一件手工婚纱。   陶染发了个无奈地笑脸,回复:“算了,我现在能完成本职工作就不错了!”   萧橙也觉得很无奈:“说起来咱们宿舍也太惨了,一个搞本行的都没有。”   一个宿舍四个姑娘,她做了婚礼策划、萧橙做了律师,还有一个考了公务员,另一个去了互联网公司。   “唉,设计难做啊!投入大、工资低、行情差!我们可太惨了!”萧橙再度感叹。   “好了,我的大小姐,我可记得你是为了野男人才不做设计的。”陶染戳穿她。   读书的时候,萧橙和冯盛在一块,两人关系如火如荼。   但是,刚回国的冯盛工作没多久就扯上了医患纠纷。   萧橙受不了男朋友受这种不白之冤,收敛大小姐脾气,发愤图强地破天荒过了法考。   顺理成章当了律师。   “呜呜呜,我男人还跑了。我可太难了!”萧橙在屏幕对面哀嚎。   陶染的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一会,到底没写下她前两天看到冯盛的事。   萧橙:“今晚,要出来一起吃烤串吗?我一想往事就觉得好心塞。”   陶染:“今晚不行。我陪人在外面应酬呢。”   萧橙:“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和谁。”   今天这事,她提前没告诉过闺蜜。   她不可能猜到是谁。   陶染牵着唇角敲下两个字:“和谁?”   闺蜜飞速会给她两个字:“贺神。”   陶染一阵惊讶,甚至抬头望了望宴会厅里的人,想着是不是萧橙也在现场。   一点也没有闺蜜的影子。   陶染重新低下头:“你怎么知道?”   萧橙:“你不觉得,你最近和我提到他的频率有点过高了吗?”   “……”   萧橙:“哎,每天至少一次哎。”   陶染:“因为有一些……必要的合作。”   敲下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今天这趟,不算是必要。   萧橙:“我以前只听过你吐槽那些秃头客户难搞,什么现场非要当天现摘还不许带一根刺的玫瑰,神秘庄重又不失活泼俏皮的暖场视频……现在这情况可是第一次。”   陶染:“那他好说话。”   萧橙:“哎呦呦,被你说得我都要信了。”   好像,她的理由确实不太充分。   陶染的字打了又删,打了又删。   却不知道回复什么话好。   这事,她自己都没发觉。   真的是这么样吗?   七想八想地,她看到一个人,远远地从楼梯上下来。   灰色西服外套搭在手上,内里的衬衫纽扣松开一颗。   陶染看见他看过来,生硬地把目光挪开,强迫自己打量茶几上的一束插花。   几米远,陶染就闻到他身上那个酒味。   也不知道在楼上喝了多少。   然后吊灯垂下的光被他遮蔽住,眼前的光线暗淡。   “我现在头晕,我要出去待会儿。”贺南初偏过头对陶染说。   这句话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陶染双手攥着手机的底部微微点头。   刚刚那样尴尬的事过后,她自然是不想和他独处的。   她没有溜走,已经是很给他面子。   感谢他对刚刚的事,只字不提。   只是,那片乌云依旧矗立在那,遮住她眼前的光。   他怎么还不动?   “你……出去待着吧?”陶染掀起上眼睑,迟疑地看着他打发。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走不稳。”   陶染看了看从沙发到门口的距离,也就十几步路。   但他身上浓烈的酒精气息,侵扰她的嗅觉。   贺家长孙,在这场合摔一跤确实很难看。   “那……我扶你过去吧。”她的话顺着嘴边就溜出去了。   “嗯。”   陶染看着他瞬间高高举起的胳膊明白了,这是要搀着。   可自己话都说出去了。   也不是第一次搀着老弱病残。   只好顺着他,扶上他的胳膊。   刚走一步,她的高跟鞋就崴了一下,倒是被反他伸手扶了一把。   两个人都差点摔倒。   陶染惊魂未定地扶住胸口:“抱歉抱歉。”   这动静惊到了旁边几个交谈的人,纷纷朝他俩这块投来目光。   然后,陶染看见贺启笙走过来了。   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看见他人。   现在推理下,他应该是一直在二楼陪着家里的人。   太及时了,来了个一米八的男人,怎么也比她扶的稳。   贺南初:“喂,借个肩膀?”   陶染愣了愣:“哈?”   陶染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就搭上只手臂。   她忽然就想起一个词,叫得寸进尺。   倒是也不沉。   他好像就是图个心理安慰一样,有个人扶着,就能走稳一点。   这家伙好像怎么什么都需要个心理安慰。   像上次,一说冯医生是牛津毕业的,腿疼也能立马健步如飞。   这二十几步的路,陶染走的兢兢业业、忐忐忑忑。   因为来的时候,他们像其他人一样,只是虚虚地挽着手臂。   现在这个样子,十分引人注目。   她面上一片平和,心里却有些慌乱。   她突然就生出一个想法。   他大概不止是喝高了,是不是喝醉了。   所以走不稳,还喜欢揽着人。   她记得当初在一块的时候,贺南初就喝醉过两次。   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但是却有一些奇怪的毛病。   就比如,比平时要沉默一些,比如喜欢抱着人。   那会好像是刚在一起没多久。   正赶上快放暑假,那个假期她爸给她报了个游学营。   期末考试完,她跟着他的朋友们去喝酒。   饭桌上看着还是个没事人。   饭局散了后,陶染被他一路送到宿舍楼门口。   那一路上,他都出奇的沉默,默默地跟在她旁边。   那个时候,他们好像也就刚在一起一个多礼拜?   也只到了牵手的地步。   骄阳一整日的曝晒,到了晚上才有些清凉的夜风。   而那长长的一路,他却连手指头都没有对她伸出过。   陶染的心里有了些奇怪的不安,他怎么连手都不牵了。   是不是他的新鲜感过去。   还是外面有了别的人?   但陶染也知道,自己一直有点患得患失的毛病。   她止住念头,强迫自己认为他可能只是可能心情不太好,可能需要静静。   宿舍楼下,陶染沉默一会,还是先开口:“那我先上去了?”   “嗯。”   他的声音很轻。   飘飘忽忽的。   路灯昏黄的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陶染生出些心灰意冷。   她说她想上去,其实是希望他能留一留。   她马上就要参加游学营了,可能有好一段时间都不能天天见面。   他就这样不闻不问的。   她低下脑袋,压下心底的失落小声说:“那我真回去了。”   然后,她慢慢转了身。   右手手腕被人勾住。   下一刻,整个人被从后面圈起来。   她才第一次知道,男人身上原来都是这样的热。   那会,他们两个才在一起没几天。   她不是很适应。   他勒得很紧,勒到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挣了挣,惊惶地朝四周张望:“你别抱我,这么多人呢。”   但好在,十一点多的宿舍楼外,没什么人影。   他没松手。   “头晕,你让我抱一会。”   陶染不挣扎了,紧张地问:“头晕?你生病了吗?我们去医院?”   她抽出一只手去碰他额头。   贺南初躲开了,他沉默一瞬,然后说:“喝多了,我喝多了就这样。”   陶染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人喝醉了如此清醒和特别。   逻辑清晰,还喜欢抱人。   想到这,陶染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声:“你现在这是又喝多了吗?”   刚刚晏姝说他家的人都很能喝酒,也不知道他在二楼陪了多少。   那很可能他这个揽上来的样子是喝多了。   半晌,陶染没听到答复。   她又出声问了遍:“你喝多了吗?”   他压在她肩膀上的劲一点没松,他点点头,连声都下了几分:“不知道,应该是。”   踩着高跟鞋,疼痛感又腾起。   陶染强忍着不适,和他商量:“那……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   “也行。”   陶染今晚也喝了两杯酒,开不了车。   于是她出了门就掏出手机叫了个代驾。   幸亏贺南初喝多了的时候,除了黏人些,其他也没什么不良习惯。   她听说过萧橙的男朋友喝醉,是会在马路上抱着电线杆唱歌的。   等车的时候,贺南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靠着门口的柱子,也没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也幸亏,他没捡到个柱子就扑过去,像萧橙的前男友一样。   可能因为晚上说大话被抓包的缘故,陶染今晚总有点神不守舍的感觉。   这会,她松了口气,等送他到晏姝那里应该她今晚的使命就完成了。   车子一点点朝丽水湾驶去。   一月的陆城,飘飘洒洒落了些雨夹雪。   他一路都很安静,许是真的累了。   没多久的时间就到了晏姝的家。   下车后,贺南初的精神状态好像好了些。   但陶染还是给他搭了把手,怕他摔倒。   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能感受到他轻轻颤了下。   陶染收了收手心,小声问:“你酒醒啦?”   “还行。”   陶染觉得他这话是在安慰她。   明明,他的步伐并不像平时那样矫健。   陶染还是兢兢业业扶着他到了别墅二楼的门口。   贺南初刚伸出手要刷指纹,却忽而缩回来。   他重重拍了下额头。   “忘了!”   “怎么了?”陶染看着这个指纹锁。   忘带钥匙也没事啊?   这是,刷手的。   带着手就行。   贺南初抿了下唇,状似轻松地说:“我被赶出去了。”   陶染吃惊地看着他。   这么惨的吗?   今天这天气很冷,雨夹雪。   他还被妹妹赶出去了?   陶染再一想,也觉得合理的。   毕竟他也不能总借住在别人家里。   这会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还醉着酒。   虽然看起来很清醒,但说不好这样子是强撑给她看的。   醉酒的人都会头晕的。   “那,多住一晚应该没事的吧?我和晏姝说说?”陶染看着大门,迟疑地和贺南初商量。   贺南初舒了口气。   想起今天在楼梯间听到的,“哥哥”“妹妹”的亲热话语。   一种人到中年一无所有的苍凉感升了起来。   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在晏姝家住着的时候,两个人别提多规矩了。   在他面前,两个人都是互相直称对方姓名。   原来,背着他,他们两个原来是这样的。   贺南初站在门口自我检讨了下。   他在家,好像确实给他们小两口带来诸多不便,所以才会导致两个人迫不及待在电梯间亲起来吧。   “那我定个酒店吧。”贺南初伸手掏出手机。   陶染不知道他今天的经历,总觉得这个哥哥做得实在是太惨了。   大雪天,无家可归。   她陪在旁边,人性化地说:“那我一会送你去酒店。”   贺南初瞥了眼她的鞋子,轻轻颔首:“行。”   重新坐上车的时候,陶染觉得贺南初这个人太龟毛了。   订的酒店离现在这地方丽水湾那么远。   比到她家还远。   不过,那个酒店中途要路过她家。   她帮朋友定过一次这家酒店,规格很好很大气。   可这么晚了,他就不能就近定个丽水湾附近的?   比如丽水湾后面新开的“游园大酒店”?   路过游园酒店的时候,陶染没忍住和他建议:“你醉酒这么厉害,要么换到游园酒店住一晚吧?离这里很近,就一公里。你也能早点休息。”   贺南初:“新开的,有毒。”   陶染想了下也是,游园酒店近是近,但是新开业会有甲醛。   她就多送他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灯光的原因,陶染觉得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该不是喝了很多?   醉酒的人怕是需要多些休息。   “那你歇一会啊,到了我叫你。”陶染拍拍贺南初背后的靠背说。   “嗯,记得叫我。”   陶染应了声,擦了擦身边起雾的车窗,夜色里的街景清晰又静谧。   这些年,陆城日新月异。   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曾经,四周一片平地的C大附近,起了不少住宅区。   曾经的小吃街变成了规整的商业街。   她最喜欢的那家卖章鱼小丸子店,老奶奶已经不做了,她的女儿开始接着她的衣钵。   但是,那个味道一点没变,用料也依然那么实在。   奶茶店早换了好几轮,以前上学时候五块钱一杯的珍珠奶茶早就被淘汰。   现在多了很多她都叫不出名的店铺。   这些事,他应该都不知道吧。   车里很静,静到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一直没有靠着椅背,而是靠着前面的驾驶位歇着。   一米八几的人这样窝着看起来很辛苦。   “你怎么不……”   陶染刚想问他为什么不靠着后背睡觉,可忽而明白。   大概是背上的伤口没好。   她害得他连休息都不能。   话语快于理智,她凑过去问他:“你要不要,去我那凑活一晚上?”   好歹比酒店强,能给他烧杯醒酒茶   贺南初把脸从臂弯中抬起来,侧过头,似笑非笑地说:“刚刚在饭局上,还以为你只是应酬。原来刚刚都是,真心话啊?”   原来他都听见了,怪不得一路没问她,只是因为明白她那些都是应酬。   陶染抿抿唇,小声打探:“那你,刚听见多少?”   “也不多,就是。”他懒洋洋地说:“听见了,你觊觎我的事。”   “……”陶染哽住。   他这是,艺术化了。   她说,他一晚上就被她迷的要死。   陶染吃力地给自己辩解:“那个……我确实是就是一时气愤,所以口无遮拦……才……”   “呵,口无遮拦?”   他抬起眼眸,却睁得不是很开。   陶染也不知道,他是有多醉。   “你是不是又不高兴我说那些话?”陶染低头抿了抿唇。   “我是不高兴。”贺南初点点头。   车子在夜色飞驰,陶染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又低下头,有些局促。   她让他觉得难缠了吧?   “我以后不会那样说了,”陶染把目光瞥向一旁:“我会注意。”   “啊……”贺南初重重叹口气。   “像上次那样?”他忽然笑了笑,然后问:“不让说好朋友,就和人介绍我是你好朋友?”   难道不是吗?   陶染抬起头,晃晃自己的手机:“是你发的信息,说要和我做普通朋友。”   车里安静下来。   贺南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陶染被看得有些心虚。   但是,道理在她这边。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黑漆漆的,波澜无波的幽深。   他直起脊背,收起调笑,抬起手腕拿出自己的手机。   陶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这是要做什么?   “那我现在告诉你,”他晃了晃手机:“我手机坏了,刚刚在宴会厅里当着你和王燕的面主板烧坏了、中病毒了,你听懂了吗?”   ▍作者有话说:   当年是抱抱要找借口的纯情小贺hhhhhh   我太难了,app更新不了,评论区也发不出去不能和大家打招呼,愁的不行。后来基友说,网页版可以更新。   不好意思更晚了,给大家发红包。 第28章 染春光   “绕口令吗?”陶染打断他:“可能我喝了点酒, 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真听不明白?”他拉长尾音的问,也没有再继续解释一遍的意思。   车内的忽然留白,让空气也变得焦灼起来。   陶染忍不住开了个窗户缝, 冷风灌进来。   耳边, 有人轻轻笑了下:“喂, 好学生,你当初不是陆城语文状元?”   陶染转头:“你这么拖后腿的表述, 我理解不了。你给我用白话说一遍。”   贺南初:“想得美,等你听明白了再邀请我去你家做客。”   陶染, 其实有点懂他的意思了。   这家伙来回来去的要做普通朋友,又不要做朋友。   一副智商为负的模样。   十分不像他本人。   陶染攥了攥掌心。   迷迷蒙蒙有了个认知, 他在等她。   又不敢当面问。   脑海里,过电影似的重现了分手那天的暴雨。   有点慌乱和难受。   出于这个认识,陶染忽然觉得男女有别了起来,当天晚上干脆直接把贺南初送去酒店。   然后,自己一宿都没睡好。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陶染的鼠标停留在outlook的界面。   她有一封汇报工作的邮件不知道当发不当发。   起初发邮件汇报进度的事, 是甲方明确要求的。   但上次, 甲方又说发邮件她工作态度不认真。   陶染的鼠标来来回回在发送按钮上徘徊,最终还是拿起手机。   她在称呼上纠结很久, 最后选择……忽略它。   陶染:“工作汇报是发邮件,还是当面?”   回复很快,出奇的干脆利落。   贺南初:“当面,301找我。”   陶染走进驰扬大厦, 明显感觉和上次的氛围非常不同。   上次前台连个人影都没有。   楼道空空荡荡, 间间办公室锁着门。   像个废弃的凶宅。   这次大厅里进进出出有了身着职业装的员工。   亮闪闪的胸牌上烫着金色的“南桥”二字。   服饰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陶染朝前台走去, 想让前台传线。   别特助从大厅一侧走过来, 比了个请的姿势:“陶小姐,这边请。”   陶染跟在他的后面进了电梯,她迟疑地问:“怎么今天和上次来,变化这么大?这些都是南桥的员工吗?”   别特助点头:“是的,陶小姐。贺总他有意在陆城建分公司,拓展业务。所以从总部临时抽调了一批人手,筹划起步工作。”   “这么突然的吗?”陶染倒是没想到。   “这个……我也没想到,原本年中企划案里计划在兰城开设下一家分公司,兰城那边的用地许可已经被审批通过、第一批选派的员工也下了通知,”陈特助许是觉得失言,补充一句:“但是,贺总眼光独到,想必有他的考虑。”   陶染点头,客气地说了句:“南桥发展很快。”   “是的,”别钧站直,眼里都是飞扬的神采。   虽然年轻,但别特助作为公司老员工有骨子里对企业文化的认同。   陶染被引进小会议室,房间内一张六人位的会议桌,一圈办公椅,正前方一块液晶显示屏。   房间被清理得一尘不染。   与黑白格调的会议室画风不符的是,会议桌已经摆满菜品。   餐盘里的小菜经过精心摆盘,很是别致。   “陶小姐先坐,贺总在和总公司那边通话,马上过来。”别特助将座椅拉开,请她坐下,而后退到门口:“我还有些事情要忙,抱歉请您一个人在这稍等片刻。”   “等等,”陶染意外地指着桌上的餐盘说:“这是什么。”   别钧笑了下:“贺总太忙了,这是,给一会准备的工作餐。”   陶染惊讶地点头:“谢谢。”   来之前,没说有工作餐。   说是工作餐,可一桌菜肴她认出是刘记的私房菜。   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一家小店。   店面藏得很深,可人气很旺,不提前一小时去等根本没有位置。   当天是否有外卖完全看老板的心情。   她最喜欢吃刘记的玫瑰糕。   米香中带有玫瑰的清香,皮酥馅儿软。   白斩鹅她也很喜欢,鲜嫩不腻。   也恰好,这两道菜也在餐桌上。   大概因为是他家的特色招牌。   桌上摆着八个餐盘,五荤两素一个甜点,还有一小盆汤。   陶染在桌上腾了个空,把笔记本电话和投影仪连接上,那段视频调出来。   “这么早?”门口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陶染听到贺南初的声音,转头。   啧!   她吓了一跳。   就不知道怎么,他最近是和灰西服杠上了。   今天这件事亚麻灰,配着偏硬朗的长相,把衣服衬出别样的感觉。   陶染服装设计出身的,自然关注服饰更多些。   灰色领子几乎凑到眼前。   “你怎么天天盯着我看?”   “我最近也有在做婚礼用的男士礼服,看你这件忽然有了些灵感。”陶染胡诌一句。   “行,你说了算。”   那声音得意洋洋,像是听出别人惦念他的美色。   他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笑的时候,被衣服裹挟着,陶染的脑子里生出雅痞两个字。   “只是陪我吃工作餐,也不必如此正式。”陶染以其人之道还给他一句。   “你没事吧?”贺南初正了下领带,把手机扣下放在一旁:“工作礼仪,懂?”   “学习了。”   他笑了笑:“你不是也画了妆?礼节也不错。”   头晚没睡好,她今天只是顺手涂了稍艳丽的口红。   可能在男人眼里,涂个稍带色的口红等于全妆。   陶染没揭发他。   整体来看,还是他这件灰色西服更加有礼貌些。   她之前一直以为只有贺启笙那种人适合温润的亚麻灰色,穿起来整个人细腻温柔。   那次贺启笙来找他推荐伴郎衣服的时候,她才会下意识说他肯定很适合亚麻灰色的衣服。   后来,上次找贺启笙送分红的时候,他恰好穿着件灰色的西服,确实和想象中一样的有风度。   哦,上次还遇到眼前这个人,他当时莫名其妙地当场走人。   今天看到贺南初穿上同色系的西装,是不一样的风格。   服饰真的是人类文明的一项重要体现。   陶染开始回顾大学时老师传授的服饰美学的内容。   “又发呆?”贺南初在位置上等了陶染许久,也没见她有下文,反而在位置上愣神。   “没,”陶染被提醒,活动了鼠标:“你吃饭,我顺便讲一下上周的工作。”   贺南初没动:“现在脾气变这么好?我吃着,你看着?”   “这也是工作礼仪。”陶染回他。   “牙尖嘴利倒是没变,”贺南初笑。   被这个词醍醐灌顶,陶染觉得自己确实对他有些无理。   不像是普通的甲方乙方的关系。   要是其他客户,她不知道死多少次。   她其实更适合做设计,并不擅长和人的交际。   那些圆滑的说辞、太极式的推拉,不过是生存的必需品。   感觉到失言,也是为这些天对他发的脾气。   以及,好像只怼他一个的认知。   她郑重说:“抱歉。”   “嗯,”算是收下这句道歉,贺南初拆了双筷子递给她:“我不习惯别人盯着我吃饭,一起吧。”   陶染没接:“不用,听别助理说,你赶时间?我还是先讲吧。”   “吃快点不就好了?”贺南初起身,把筷子推到她面前:“凉了的东西,我可吃不下。”   “好吧,”陶染点头,接过筷子。   贺南初也戳开筷子,取过一份餐碟,直接去夹豌豆苗。   陶染看着桌上一大半的荤菜:“我记得你喜欢吃素的,现在口味变了吗?”   贺南初筷子顿在空中一瞬,而后还是把豌豆苗夹起:“嗯?我还以为你忘得一干二净,还想拜师向你学学。”   他说得轻松,可陶染听出是对她不记得他的号码和饮食上的喜好而不满。   可他更喜欢吃素这个事,她记得很牢靠。   因为她以前无肉不欢,就觉得他这种人很奇怪。   陶染不想和他讲过去那些事情,就好像揭过不提,他们就能一直这样像朋友一样做下去。   “有些事还是记得的,而且我一直记性不好。”陶染朝他推了推糕点,转了话题:“这个玫瑰糕,很好吃。”   “不喜欢吃甜的,你自己吃。”贺南初看着一桌的菜皱眉:“也不知道别钧这次怎么订得饭菜,不合胃口。”   原来是别助理订的餐。   他跟着贺南初那么多年,按理他喜欢素菜这样的事肯定是记在心上的。   一定是最近分公司要成立,太忙了。   别特助对她倒是很客气,刚刚的聊天看得出是个很有分寸、对贺南初很忠心的人。   陶染下意识替别助理说话:“肯定是要成立分公司,所以一时没顾上这些。”   贺南初收筷:“分公司的事你都听说了?传这么快?”   陶染解释:“刚刚随便聊了几句听说的。”   “陆城这步肯定要走通,才能向东辐射。所以我才这么干。”贺南初随口解释一句。   陶染也不懂陆城的战略要义,配合着点头:“嗯。”   她见贺南初不动筷子,自己夹了块玫瑰糕。   刚出炉没多久的玫瑰糕,皮脆馅软。   入口是一阵绵密的玫瑰花花香。   酥皮香脆,唇齿留香。   然后,软糯温温的玫瑰花馅儿,甜蜜又清香。   陶染吃得一本满足。   这个点心曾是她的最爱,父亲出事之前一个月最少吃一次。   一开始经常和朋友去店里吃。   后来排队太麻烦,就很少亲自去。   但是爸爸下班总会绕到刘记,看看当天是否有外卖。   要是运气好,老板肯外送,就帮她打包一份白斩鹅、一份玫瑰糕。   那会爸爸就算出差都会记得让助手去店里看看,然后给她打包送到家。   今天能吃到最喜欢的点心,实在是开心。   陶染小心地用餐巾纸擦去脸边的食物渣,拿起筷子又去够玫瑰糕。   反正他不喜欢甜的,不能浪费。   眼睛因为开心而微微眯起,她夹了块小一点的填进嘴里。   “这周五有空吗?”贺南初懒懒地说。   “嗯?这周五吗?”陶染小心用餐巾纸擦拭指尖的搞点皮屑。   “不是,是每周五。”贺南初放下筷子,抿了口茶水,问她:“之前不是说一三五汇报,我担心进度赶不及。”   “这样啊,”陶染想了下:“这周可以。但是下周五我约了人吃饭,要不然下周改成一三四?”   “约人吃饭?”贺南初挑眉,有些不耐烦:“你也知道,我妹妹的情况……希望你能专心点?”   陶染和他商量:“下周五我约了其他客户谈长期合作,两周前订的时间,我已经推过一次,不能再推。”   “在哪吃?”贺南初悠悠地问。   他的语气和神情很有压迫感,陶染下意识就回答:“在晶钻酒店811。”   “哦,”贺南初点头,好似很讲理地说:“那行吧,下周改成一三四。”   “嗯,那谢谢。”陶染点头。   “但是,每周三我去你工作室当面看看进度,没困难吧?”贺南初又补充句。   这倒是很正常的诉求。   但估计翁婷又要对着他犯花痴。   “没,欢迎甲方爸爸视察工作。”   他低下头,肩膀轻轻抖动着。   可能是对这个称呼挺满意。   这个称呼的事,算是过不去了是吧?   陶染笑了笑,把眼前盛玫瑰糕的盘子朝他悄悄推了推。   像是要把自己心头好让给他。   她小声说:“你能留在陆城,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所谓吃的死死的,意思就是,九九说了一句话,小贺就吃不下饭了。   这文名应该改成陶怼怼和贺傲娇的故事hhhhh 第29章 染春光   贺南初倒也没拒绝她的好意, 抬手用筷子夹了块被她封了神的糕点。   他品尝得极为细致和优雅,像是什么珍馐。   在陶染觉得自己的话要没有回音的时候,他忽然把视线投过来。   “嗯, 怎么忽然说这个。”   怎么忽然说这个。   因为, 她也不知道。   在听说他会一段时间驻足下来的第一个瞬间, 第一反应是愉悦。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愉快。   那样高涨的情绪, 在看到一桌恰好对胃口的菜品时,到达峰值。   然后, 她脱口而出那样一句心里话。   这会被他郑重提起来。   陶染抽了张桌子上的湿巾细致地擦了擦手,把椅子向后拖了拖, 朝他伸出手:“就是……一直还没有和你说过,欢迎回来。”   一别五年,欢迎回来,我的南初。   -   陆城今年迎来了历史最强寒流。   陶染之前的衣服单薄了些,她和萧橙约了去商场添置些冬装。   自己出来单干后,陶染就很少有闲暇逛街。   萧橙都不忘笑她:“你可真行, 上次和你逛街, 好像是夏天的事了。那会你是为了补上定期淘汰的内衣。实在出不了门才来逛街是吧?”   “我这起步期,太忙了。”陶染挑拣着冬装, 想买个最抗风的。   “啊,看你这样,还是打工人好。”萧橙连连摇头:“你就是太要强。”   陶染无所谓地说:“闲着也是闲着。”   萧橙比了个大拇指:“瞧瞧你这觉悟,我什么时候能有这觉悟!”   “行了, 别捧杀我。你看这件怎么样?”陶染抽了件浅驼色的外套给她看。   “别啊,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萧橙的指尖在衣架上划过, 最后锁定一件紫白格的大衣:“穿这个。”   “这……这我不行。”陶染摆摆手:“香芋紫, 我穿不了。”   萧橙把衣服取下来:“怎么穿不了了,好看的,你去试试!”   陶染摆手:“真不行……”   “姐姐!”   这脆生生的一声。   陶染循着声音抬头。   一个穿着香槟色裙子的小姑娘朝她摆手,然后几步快走朝她这边过来。   是晏姝,旁边跟着个高出一头多的男人。   陶染朝她摆摆手:“好巧!”   “是啊,寒潮来了,我来这边选衣服。”晏姝看着陶染手里厚重的大衣问:“姐姐也是?”   “对,天冷了。”陶染点头,目光扫到晏姝身后的男人拎着的几十个购物袋。   着实夸张。   晏姝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而且我还担心以前的衣服要穿不上,多买了些。”   陶染笑了笑:“那是要多买些。”   晏姝:“陆城今年的天气也太奇怪了,竟然这么冷。”   陶染点点头:“说是百年一遇。”   “百年一遇?”晏姝眼睛亮了亮:“那我岂不是很幸运。我很少见到这样大的雪。”   陶染附和一句:“就是冷了点。”   晏姝:“听说前几年伦敦冬天下的大雪是前年一遇,今年的陆城没有姐姐在伦敦留学那年冷吧?”   陶染没想到晏姝都知道自己去英国留学的事,点点头:“对,我去留学那年赶上极端天气,冻坏了,在当地又买的羽绒服。”   那年一向阴雨连绵的伦敦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寒潮,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冻得每天把自己裹成一枚粽子,还要露出手来时刻拿着伞。   晏姝:“听说是难得大雪!”   陶染笑笑:“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是难得大雪。”   “我不懂,我哥说的。他那年过去也没带棉服,赶上难得的降雪,后来在机场还大雾天气取消航班,特别倒霉。他说冻得永生难忘。”   他那年过去……   陶染的笑僵在脸上。   那年,他也曾去过吗?   好巧。   陶染很想问问他去做什么。   可又觉得,实在也是多余一问。   “我觉得他好奇怪,平时都没怎么见他有仪式感。那年冬天非说要去伦敦过圣诞。我想跟着去,他说不带未成年。好气!”   “……”   “所以我至今都没去过国外感受圣诞,感觉挺遗憾的。”晏姝疑惑地问陶染:“姐姐,国外的圣诞真这么好玩吗?   陶染攥了攥手心。   一句“不好玩”哽在心头,说不出来。   那年她一个人去国外求学,在异国他乡过得一点都不好。   伦敦的饮食她很不习惯,快到春节却没有假期很想家。   再加上,功课因为语言的问题听不懂。   阴雨缠绵的伦敦仿佛一张针织的大网,把她的心也罩得雾蒙蒙的。   她觉得自己要生病了。   偏偏,伦敦的冬又意外的冷。   她哪也不想去。   除了,那年冬天圣诞收到一束善意的玫瑰,让她在异国他乡觉得有一丝安慰。   那年圣诞,她去超市采购食物。   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小女孩送了一束玫瑰:“姐姐,送你朵玫瑰,圣诞快乐。”   伦敦的街头,她曾经被吉普赛女郎强送过一朵破败的玫瑰花,讹了不少钱。   她对这个城市的好感更加稀薄。   现在,吃一堑长一智,这束莫名的玫瑰她怎么也不敢收。   她推辞再三,不肯接。   小女孩一遍遍朝她怀里塞。   她的情绪更低落,这是又碰到难缠的骗子了。   最后那个小女孩晃了晃她手里的银元,使劲把花推到她怀里:“有人雇我送你的,他说要我祝你圣诞快乐。”   “送我?”   陶染吃惊地举目在伦敦落雪的街头四处张望,却没有搜寻到任何熟识的身影。   她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家快餐店,她常常吃午餐的那家。   也许是那个平时还能聊上两句的好客老板送来的。   这样想着,她终于收回目光。   头一次,感受到,异国他乡陌生人的温暖。   现在,她的脑子有个念头不住朝外冒。   晏姝:“圣诞节好不好玩不知道,伦敦冬天应该好玩的,我哥那年秋冬去过很多次……”   傅野:“等明年冬天,我带你去。”   晏姝:“好呀!我好想去!”   傅野揽着晏姝走远很久,陶染还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九九,你怎么啦?”萧橙拽了拽她的衣角问。   “没事,我穿这件真的能好看吗?”她从思绪里抽回,指着萧橙手里拿的衣服问。   “好看。”萧橙递给她:“绝对好看,你去试试。”   “那这款的蓝色呢?”她指着同款的另一件问。   “好看!我刚都没看到还有个蓝色的。”萧橙帮她拎出来。   陶染:“那我试试这件吧。”   整个下午,陶染的情绪都不在线上。   她忽然猛地抬头:“现在几号了啊?”   “二十三。”   陶染点点头:“十二月二十三了。”   萧橙:“不是,你怎么了?你今儿有点奇怪,有心事?在想什么?”   陶染抬头:“我就是想着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萧橙一下子就明白这个“他”是谁。   萧橙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她:“好一点,是多好?”   陶染平视着萧橙的眼睛,忽然说:“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他追回来。”   萧橙错愕一瞬,然后就笑了:“就你还追人,你勾勾手指他就回来了。”   “不是那样的,”陶染摇头:“我了解他,他很难回头的。”   陶染叹口气:“而且,他在我这吃了好多苦头。”   “吃过苦头的感情才更吸引人!”   萧橙还记得贺南初在陶染这吃了多少苦头。   当初,他追人追了许久,连旁观的萧橙都感动了,陶染都一直没有点头。   有时候小时候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   她知道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闺蜜,一遇到感情就没什么安全感。   那个时候,也没谁知道贺南初的家庭底细。   那日寝室只剩下陶染和萧橙两个人,熄灯后,萧橙没忍住问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九九,你为什么不答应贺神啊?”   陶染:“他不喜欢我。”   萧橙惊讶:“不喜欢你,那他追你?”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陶染沉默许久后,回答:“我觉得,他只喜欢我的钱。”   萧橙直接从床上惊坐起:“???卧槽,什么玩意?”   陶染叹口气:“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怕伤他自尊。”   “什么事呀?”萧橙趴下爬到靠近陶染的床头,使劲举起右手:“我我我我发誓,绝对不告诉别人!”   陶染叮嘱:“那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萧橙:“我发誓我发誓!你快说啦!”   “我给他打过20万,”陶染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声音嗡嗡的:“他一定是……喜欢我的20万才追我。”   萧橙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床栏杆,轻轻推了下陶染的脑袋:“怎么可能?你身上的优点哪点不比钱来得有价值。”   陶染小声反驳:“我怎么可能比人民币有价值。”   “你看他长得像缺钱的吗?赛车奖金很高的,”萧橙重新趴在床头对陶染说:“而且他很会炒股投资,带着大家赚了不少,所以才叫贺神。”   陶染:“那赛车也烧钱的。”   “……”   萧橙知道陶染对感情没什么安全感,但不知道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   萧橙:“他喜欢的肯定是你的灵魂!我跟你打赌!”   陶染:“我不信。我的灵魂明明就平平无奇。”   萧橙:“不是?姐妹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你看他那长相和一身肌肉,傍到个身价2000万的富婆小姐姐也不成问题啊?”   虽然也有道理,陶染沉默一会,还是说:“我害怕,我想再考虑考虑……”   “……”   贺南初遇到陶染,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   但凡他喜欢个别的妹子,可能也不会像那样踢到钢板。   偏偏他还百折不挠地坚持。   商场售卖服饰的楼层人流逐渐少了起来,许是快到了饭点。   “行,这事我帮你。”萧橙的思绪从往事里撤回,她回身又迅速扫了几件衣服拿下来:“去试试这几件,我们迷死他。”   陶染这次在商场里可谓是大丰收,胳膊上挎着不少购物袋。   里里外外,各种款式和颜色的冬装都来了一件。   两个人累得半死爬到了楼顶,打算好好的饱餐一顿,犒劳下勤奋的自己。   西餐厅,萧橙和陶染坐在靠窗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陶染的电话便响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名字抿了抿唇,又扯了扯唇角。   萧橙一看她接电话的样子,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给了陶染一个“我懂的”眼神,拿起吸管边喝饮料边等她。   对自己多了些认知后,看到手机上名字的那刻,陶染的心跳就开始不断加速。   她尽量平静地说:“喂?”   话筒里嘶嘶的电流声后,贺南初直入主题:“我当是什么事,你瞒着不告诉我。”   陶染紧张地捉着话筒。   手心钻出津津汗渍。   不会吧不会吧?   她生出折花的念头才几小时,他就感应到了?   这也扩散太快了?   她自问还没表露出来。   他怎么知道的?   陶染强装镇定地说:“嗯?什么啊?我没事瞒你。”   贺南初:“就是,那个事。”   这么隐晦的事吗?   陶染更加肯定他知道了。   她面上还是不慌,又问一遍:“什么?”   “呼——”贺南初顿了下:“就是,市面上流传的造谣诽谤已经严重影响了南桥公司的形象。”   陶染莫名松了口气,原来是格斯说她不择手段竞业那个事。   贺南初:“我打算让公关部处理一下。所以,想提前知会你一下,保持口风一致。”   陶染松懈下来:“那……你打算怎么说。”   贺南初略一思忖:“稍微带点关系可能都会被捕风捉影。所以,对外就说我们目前不熟。其他的事情,让公关部去处理。”   目前不熟。   四个字,好像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的过往很容易被人揭发,所以不能简单地称不熟。   “目前不熟”四个字,传神地刻画出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一对怨偶的生活状态。   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贺南初:“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陶染抿了口杯子里的苹果汁说:“那这样说,你爷爷万一也听说,知道你是骗他的,会不会把你关禁闭。你知道的,那样我生意就会没法做。”   “没事,这次动静没多大,他应该不会知道。”贺南初顿了顿,补充:“而且,分分合合多正常。”   分分合合多正常。   陶染心头猛地一动,她说:“对外还是别这样说了吧。”   话筒里静默片刻,只余下鼻息声。   贺南初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毫不认识?”   “不是!”陶染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确定口径更好,她支吾着措辞。   贺南初耐心一点点耗尽:“所以是,一点关系也不想和我沾上?”   陶染赶紧撇清:“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南初轻蔑笑了下,刚刚和缓的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那是什么意思?”   贺南初:“如果要是说毫不认识,很快就会被有心人揭发。藏都藏不住。到时候怎么舆论怎么发酵,很难控制。”   “我不是……”陶染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这样想的。”   “那你说你怎么想的,我听着。”声音清清冷冷。   陶染捧着手机,试探性地说:“我们要不,不澄清了吧?”   贺南初像是没听清:“什么玩意?”   陶染:“我说,不澄清了吧。”   贺南初顿了下,问:“这什么意思。”   陶染:“就是,觉得他们传的有几分道理。而且,我们挺熟的。”   贺南初像是听到天方夜谭:“有道理?”   传言里有一部分说的没错,她想要重新认识他。   也不想让人觉得他们现在毫无关系。   陶染低下头把话说得更白了些:“就是,后天要圣诞节了。我想着请你一起去婚礼现场踩点,顺便……顺便绕个道。”   话筒里沉默半晌。   贺南初:“绕道?”   陶染:“你的语文成绩果然太差了!”   贺南初继续一头雾水:“语文成绩?”   陶染一狠心,闭着眼睛大声把心里话喊出来:“怎么要你听出来,我要追你就这么费劲?!”   “……”   话筒里长长久久的沉默。   沉默到陶染不知道另一边是不是还有人在听。   她紧张地扣着玻璃杯。   陶染:“喂?你还在吗?”   忽然,对面悦耳的笑声传来:“不是,陶九岁,你追个人还这么凶啊?”   “……” 第30章 染春光   到此时陶染腾起的气焰湮灭, 耳朵根红透,耷拉着脑袋破罐子破摔不搭话。   话筒里笑声更加愉悦:“怎么听着像是你要对我霸王硬上弓。”   “……”   对桌的萧橙伸出手晃了晃陶染的胳膊,那意思仿佛让她镇定, 不能慌。   被他愉悦的笑声惹得有点乱, 陶染坐起来, 甩给他一句:“追你这事,我这是单方面通知。你不用发表意见。”   “和我无关啊?”贺南初听着她这语气也不恼, 笑了笑:“那行,我等着。”   陶染想了下, 态度缓和了几分:“那所以,后天你有时间吗?”   陶染还以为贺南初会再打趣两句, 可他却立刻给了回应。   “可以,下午三点吧?三点我去接你?”   “不用,还是……我去找你吧。”   接客户到现场,怎么也是她分内的事。   贺南初:“那也行,不过你这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   “累了,”陶染下意识转了转手腕, 目光扫过一排战利品:“买了一下午衣服。”   贺南初:“那你可得打起精神, 努努力。”   这个人终于说了人话,陶染恹恹地嗯了声。   可她努不了力接着买了。   今天逛得实在是有些透支, 不太节制,买的衣服是她一整年的量。   那些对她好的点滴,随着让她打起精神的鼓励变得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一向都对她很体贴。   当年每次刘青教授开讲座的时候,总是一座难求。   他从早上就耗在那间教室里, 还帮着人家布会场, 就为了给她占个位置。   但现实总比回忆来的骨感。   下一刻。   贺南初:“我可不好追。”   贺南初:“但我等你的好消息。”   连起来就是——   你要打起精神, 好好追我。   “……”   在这个时刻, 陶染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倒也不好反悔。   “哦!我谢谢您的祝福!”她重重地应了一声,又气又笑地按断了电话。   桌子上,萧橙一脸八卦和兴奋,使劲晃陶染的衣袖。   “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不是被你感动死了!”   “你不用说,我都能想象到他苦尽甘来的激动样子……”   陶染干笑一声:“呵。”   萧橙:“你这个样子,真的神似……”   陶染面无表情把菠萝包朝萧橙推了推:“好啦,好啦,吃饭!”   萧橙:“呦,你这胃口这么好呢?不过也对,你要打起精神……”   陶染赶紧夹起一块菜放到闺蜜盘子里,试图堵住她的嘴:“赶紧吃,这个叉烧超好吃……”   -   晚上的时候,萧橙开着车把陶染送回小区。   小区楼前围着一圈人,议论纷纷。   萧橙一边停车,一边说:“怎么了,你小区?”   “不知道哎,”陶染朝人群处望了望,很多老头老太太在那边扎堆。   她这是老小区,没有业主群,小区人口也比较老龄化。   “不管了,进屋坐会吧,我最近忙着设计婚纱,正好你帮我出出主意。”陶染从副驾下了车。   “可以啊!还没忘记老本行。”萧橙解开安全带,接着说:“我还当你彻底不做了呢。”   “放不下,手痒。”陶染笑,在前面朝着楼道走过去。   一个大妈过来和她搭话:“小姑娘,一个人住哇?”   还没等陶染说话,萧橙挡在她面前,指了指自己:“两个人。”   让别人知道独居,对女生是比较危险的事情。   陶染配合地点头:“两个。”   “哦哦,有个做伴的还好。我总见你一个人出门,以为你一个人住。”大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咱们小区进贼了,你们最近要多小心。平时关好门窗。”   “是隔壁那家吗?”陶染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怪不得站了那么多人。   “对,她家平时就两个老人在住。孩子也不常回来。听说养老金不放心存银行,这下子都被偷啦!”大妈热络地回答。   “这贼也太可恶了!”萧橙恨恨地说:“那人没事吧?”   “唉,贼只是惦记钱,晚上翻窗户进去的,老两口睡眠浅,听到动静,没敢出声。”   “人没事就好。”陶染松口气。   “唉,像我们这岁数存个钱不容易。”大妈叹口气:“老两口一翻柜子,钱都没了,老头儿气得住院了。”   萧橙性子急,问:“贼呢?抓到了吗?”   “还没,警察来了,记者也来了。”   萧橙又问:“那孩子来了吗?”   “来了来了,孩子其实挺孝顺。就是上班忙。”大妈指了指陶染家的窗户:“你们最近一定当心啊。谁知道贼会不会再来啊。你们两个小姑娘长得又都好看。”   “谢谢阿姨,我们会注意的。”陶染微微点头,表达谢意。   “行了,知道你们年轻人忙,快回家吧。记得锁好门窗!”大妈再次叮嘱。   “好,谢谢!”萧橙也道谢,跟在陶染后面往房间走。   陶染一开门,就看到萧橙在她房间里乱窜。   “这干嘛呢?找吃的呢?”陶染笑。   “没,我看看你家有没有安全隐患。”萧橙挨个房间检查:“九九,你这不行啊。防盗窗怎么还没安?提醒你好多次了。”   “嗯,有空就去。”陶染换下鞋,走到客厅给萧橙倒了杯水:“过来喝口水吧。”   “别老想着别人,先把自己照顾好。”萧橙坐回沙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她瞥到工作阳台的男士外套,说:“幸亏我把我弟的衣服给你拿过来,假装你家也是有男人的。”   “是,橙橙是最善良的小仙女!”陶染附和地和她开玩笑,朝着餐桌走去。   萧橙一边喝水一边打量陶染的小房间,她的目光锁定在玄关:“不对哎,九九。那件外套你真留下了。”   “嗯?”陶染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玄关处明晃晃挂着得那件贺南初让她辟邪的衣服:“他说不缺这件,我就也懒得还了。”   “这么不缺啊?”萧橙阴阳怪气地说:“我赌你下周就能追到他。”   “哪那么快,我话说得这么白,他都没同意。”陶染捧着杯子说:“那肯定是,心里还有顾虑。”   萧橙听她这话音,一愣:“你还真实打实追啊?”   陶染点头:“追啊。”   真到那一刻,萧橙想起前仆后继追校草,最后失败收场的那些可怜妹妹。   “你知道的,追人很难的,要吃很多苦头。”萧橙有点替陶染担忧:“要不咱们算了,换个简单的目标。”   “不换了,”陶染摇头。   她也不是为了脱单搞这出。   “真的,你记得隔壁班刘柳吗?为了贺神,情书天天送,和贺神舍友都玩得熟的不能再熟,到最后连句话都没说上。”   “嗯,我知道。”陶染低头说。   刘柳追贺南初的事,搞得全校都知道了。   情书甚至发到学校网站上。   最后也没个结果。   萧橙继续回忆:“还有大我们一级的学姐,为了他连赛车都玩上了,屁结果也没。还有……”   越听越挫士气,但她不想放弃。   陶染打断萧橙:“好了,橙橙。我做好艰苦持久战准备了,毕竟是追人,他对我再差我也能接受的。”   她太知道了。   打动他这样的人好难。   捅破窗户纸迈出这步,如果最后不能在一块的话,怕是朋友也没得做了。   但还是,想试一试。   谁要和他做朋友。   -   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以后,陶染的工作变得更加步入正轨。   不用再分心和犹豫,该如何对待前男友。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冲就对了。   一整个工作日,她都沉浸在工作中。   直到晚上,想起第二天要约贺南初去现场踩点的事。   除去公事公办,她还想着多加一个节目。   补上,那个亏欠他的圣诞节。   虽然,她也不太清楚那年在伦敦为什么他从头到尾的没有露面。   晚上的时候,陶染稍做了些攻略。   希望他能开心些。   圣诞节一早去上班之前,陶染站在衣柜前面纠结了很久。   感觉哪一件都不够好看,应该在商场里再多逛会的。   最后,陶染选了那件萧橙非让她买的淡粉色大衣。   因为感觉贺南初最近抽风,总喜欢灰色。   灰色虽然稳重,但是有些单调。   色彩学老师讲过,粉色搭配灰色、黑色效果不错。   她到的晚了些,一坐到工位上,呼啦啦的吸引了同事们的目光。   工作需要,她平时穿得肃静了些。   翁婷把椅子转过来,口中啧啧的:“陶姐,以后就这么穿吧,仙女下凡。”   “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粉色和陶姐的肤色太配了,气色好得跟块玉似的。”   被夸的有些上头,陶染有点不好意思地板起脸说:“好了,好了,快工作!”   “哪位是陶小姐?”   门口一位穿蓝色工服的小哥站在门口。   “我是。”陶染走过去:“什么事?”   “这是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快递员把一个塑料袋递过来。   是同城速递。   “谢谢。”   陶染飞快地签好自己的名字,接过快递。   自己没买东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快递上写着“别先生”,她好像也不认识姓别的。   陶染坐到工位上,蹙眉一点点解开快递的袋子。   里面一个金属色保温盒。   她掀开保温盒的盖子。   里面竟然是参鸡汤和小菜。   热腾腾的鸡肉香气从保温盒的缝里溜出来,   翁婷:“陶姐,这什么啊?好香。”   “你买的早餐啊?”   “不……”   陶染还没来得及回答完,手机响了。   果然是贺南初。   陶染滑向接通:“喂?”   贺南初:“签收了?”   陶染看着桌上的保温盒有些错愕:“你送来的?”   贺南初:“不然呢。”   看着丰盛的早餐,陶染心头有点暖意:“谢谢。”   贺南初:“我可不是为了让你说句谢谢。”   陶染一愣:“那是?”   贺南初:“我说你做人亏不亏心?”   陶染自问也没做错什么,迟疑地说:“不……不亏?”   “……”话筒里静默一瞬,贺南初又说:“你好好想想,当初我怎么追你的?”   “……”   贺南初:“我是不是每天给你送早餐?”   好像是。   当初,他好像是每天早上坚持不懈地送早餐。   她起初是不肯收的。   可尽管她说不要,贺南初还是把早餐放她桌上就走。   不吃好像也挺浪费。   陶染小声回答:“嗯。”   贺南初:“那你是不是昨天一整天连个电话都没有?”   陶染:“我昨天忙工作。”   “忙工作?追人第一天忙工作?!”贺南初笑了下:“你好好反省。把早饭吃了,我这是给你……打个样。”   陶染捧着饭盒失笑,回他:“我知道了。”   陶染看着早餐哭笑不得。   不过确实昨天忙工作,没空理他。   主要是捅破窗户纸以后,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在逃避。   挂断电话,八卦的翁婷又凑过来。   “呦,陶姐,这是有人追你啊?”   旁边的同事一唱一和:“体贴啊,还送早餐,还挺香。”   “看这饭盒,还像是亲手做的呢!”   “啊,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可是不多了!”   “爱心便当啊!”   “瞧瞧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这个无名氏追陶姐可是很用心啊!”   陶染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来你们可能都不信,这是我要追的人,送我的。   ▍作者有话说:   赶明天,小贺再送九九一堆金银珠宝,然后板着脸说:学会了吗?照这么追。   追人的最高境界——被反追。   明天要出门,所以我看看待会能不能把明天那章提前放出来。 第31章 染春光   贺南初的办公室里, 晏姝一大早就进了贺南初的办公室等。   两天没见贺南初回家,她有点不放心。   见着贺南初挂了电话终于有点空,晏姝凑过去问他:“哥, 你干嘛不回家住啊?”   贺南初随口说:“不自由。”   晏姝搬了个板凳, 坐到他旁边:“哥, 是不是傅野不让你回家啊?他那天开玩笑的,我已经严肃批评他了。”   当着他的面就是“傅野”了。   背地里, 是哥哥妹妹。   他还是不讨人嫌了。   毕竟小两口需要点私人空间。   贺南初:“没事,我现在在酒店住得挺习惯的。”   晏姝接着劝他:“可那个房子是你送我的啊, 你这样,我……”   “好了。”贺南初:“我不会自己再买吗?”   晏姝耷拉下脑袋:“我也听说你最近在看房子了。”   总觉得自己有点鸠占鹊巢那个意思。   贺南初:“所以, 我有地方住,不就得了?”   “那行吧,”晏姝想了下,觉得贺南初说的也有道理,她忽然想起个事,笑了笑, 站起凑到贺南初面前, 小声说:“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贺南初低下头理桌上的文件:“没有, 别乱说。”   晏姝又往贺南初旁边凑了凑说:“真的,我都感觉到了!”   贺南初顿了下,抬头问:“什么感觉。”   晏姝想了下,委婉地说:“就比如说, 我和傅野在一起之前, 媒体都夸他非常聪明。”   贺南初挑眉:“所以呢?”   晏姝笑笑说:“所以, 就不知道, 他现在是怎么做出粉色和蓝色婴儿衣服,从小码大码各买一套的事儿的。我衣橱都塞满了。”   贺南初思忖了下,确实没必要一个尺码买分颜色买啊。   他脱口而出:“那他怎么不只买蓝色的?不男女通用吗?”   晏姝接着说:“他说要是生出来一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小时候穿的是蓝色婴儿服,会不高兴。”   “……”以前还是个挺可敬的合作伙伴,现在这智商怎么回事?   晏姝笑了下:“哥哥,你现在这样,和他好像哦。”   “……”   贺南初琢磨了下,回过味来。   晏姝,这是在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   他智商还是在线的好吧?   贺南初敲敲桌子:“你小孩是天才儿童吗?还能记得一个月的时候自己穿的蓝衣服?我比你对象明明智商高好多?”   晏姝又凑过去:“别钧都和我说了,你最近在看房子。绕着九九姐姐家选了一圈,最后欲擒故纵地买在大学城。”   贺南初反问:“……我哪有欲擒故纵?”   晏姝:“那你干嘛最后买在大学城。”   “……”贺南初把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行了,你赶紧回家歇着吧。”   晏姝站在原地没动,接着八卦:“我不走,你给我透露透露,你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贺南初清了清嗓子,说:“没有,那个……是有人在追我。”   “……”晏姝愣了愣,忽然明白哥哥是什么意思,她拍了贺南初一下:“哥,你脸皮也太厚了。你竟然让九九姐姐追你!”   贺南初:“你懂什么?她太容易到手的能珍惜?”   “所以,五年了你都念念不忘,”晏姝顿了顿接着说:“我都想不出你当年有多死缠烂打。”   “……我看我们还是找个时间去做个血缘鉴定吧?”   晏姝气呼呼往外走:“谁要给你做鉴定,我要告诉姐姐,你那个储藏室下面藏得是什么!”   “别啊,不要打扰你未来的嫂子追人的乐趣。她这辈子可是头一回追人,”   话刚出口,贺南初忽然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头一回吧。”   他从别处听来的消息,分手后,她又交了两任男朋友。   所以,她是不是头回追人的事,他忽然也不能确定。   —   当天下午,陶染两点五十就到了南桥公司。   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刚从他房间里出来。   陶染看着飘走的白色衣角,心里一惊,快走两步推开工作室的门,两步迈到他桌边:“你病啦?多重啊?要紧吗?”   屋里的人,正在系衬衫的扣子。   室内的窗帘拉合着,昏昏暗暗的。   胸口的皮肤裸露出大片。   身材很好。   有点像,拍出的杂志大片。   陶染迅速别过身。   “能盼我点好?”片刻后,他吊儿郎当地又说:“转过来吧。”   有点揶揄的声音。   陶染有些尴尬地转过来。   也不知道她这见过大风浪的人干嘛第一反应背过去,他什么她没见过?!   回过身的陶染恢复平静:“你怎么了?”   “上药,上次那个伤。”他低头随手指了指后背。   “哦。”   陶染有时候怀疑,他是故意激起她的内疚。   就比如现在,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那伤她也没见过,但是记得冯盛说挺大一片的。   陶染想了想,说:“那我以后,天天给你送早饭。”   贺南初:“行,信你。”   陶染:“我向来说话算话的!”   贺南初不置一词地拎起外套:“走吧,你拿上这个。”   “嗯。”   粉色的一个圆形小东西。   陶染好奇地接过来,竟然是热的。   被冻僵的手一点点暖和过来。   是暖手宝。   陶染看着手里的暖手宝,忽然觉得他很会体贴女生。   知道今天天不好,冷得要命,还给她备了个暖手宝。   他自己肯定没这东西,估计是特意交代人买的。   他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体贴了。   她从前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认知。   他从哪学这么体贴的?   怀着这样的念头,陶染心不在焉跟着贺南初在准备办婚礼的酒店踩点了三个小时。   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酒店踩点上。   终于,他们的工作时间算是结束了。   陶染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说:“要跟我一块去玩吗?天色还早。”   “嗯?”贺南初真的看了看天空,然后说:“好。”   陶染要带他去的地方离酒店不远,她带着他步行过去。   因为要去的地方是步行街,没办法开车。   等站到商业街的时候,贺南初四周晃了眼景色:“原来是这儿。”   “嗯。”   是C大后面的商业街。   那天在车上路过的时候,她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跟他一起来一趟就好了。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不像刚刚有暖气的车里,室外的风凛冽。   暖手宝的点点温度在寒潮里变得更加不能被忽视。   陶染低头看看手里的粉色暖手宝,思忖了片刻,又抬起头来。   她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看着他凌厉的下颚,和漂亮的眼睛。   她想知道一件有点唐突的事情。   然后,她忍不住起了头问他:“你没对象吧?现在?”   “啊?”贺南初愣了下,像看外星人一样低下头直视她,目光有些迫人。   他盯着她一瞬不瞬。   陶染紧张地低下头。   这只是个开头,她想知道更多。   贺南初弯了弯唇,说:“你这都追人追半天了,才想起问这个?”   陶染硬着头皮接着问:“那有没有?”   贺南初慢悠悠地说:“我要是说有呢?就不追了?”   陶染的心忽然变得仓皇起来。   有的话,会有点难受。   也确实,不能追了。   她对他这五年的认知,仅仅来自于各种期刊的采访。   关于感情生活,却一无所知。   她低着头,被这个可怕的认知吓到。   她抿着唇没接话。   “没有,”贺南初叹口气,像是察觉到她的失落,接着说:“最近也没谈过。”   没有啊。   最近也没有谈过。   陶染的心,止不住“扑通扑通”地跳。   离自己的问题很接近了,陶染深吸一口气,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然后问:“最近是多近。”   “……”   贺南初先把目光挪开,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四周的小店,嘴上还不饶人:“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陶染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以退为进地说:“我就问问,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贺南初把目光移回来,看着粉色的衣角,然后一点点无力地低下头。   他记得别人告诉过他,陶染交过两个。   可他却一直也做不到。   甚至都不敢去问她是不是那样。   他闷闷地说:“工作很忙,所以,一直也没空。”   陶染听出来了。   从他的口气里判断,这个一直,应该是从没有过的意思。   从她走后,一直没有。   她离开后,一个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她忽然就开心起来。   忍不住,唇角挂了微笑。   头顶上,男人又恢复那副强硬的态势:“所以,你得好好表现,你得比我的工作有趣才行。”   “知道了,我知道了!”陶染雀跃地笑着连连点头。   不时有一对对情侣擦肩走过,女生手里清一色捧着奶茶。   这么好喝吗?   今年陆城的天气实在有些反常,最近这几天冷到怀疑人生。   她忽然也想买个奶茶暖暖自己。   她心情好极了。   “我也想喝那个!”陶染指着街上的奶茶说。   刚说完,她就抬脚朝奶茶店走。   刚迈出两步,陶染的袖子忽然被身边的男人捉住。   目光上上下下地在一遍遍在她身上扫。   被那目光看得多了,陶染有点慌。   是不是自己穿的不得体了?还是脸上有东西?   不应该啊,出门前上上下下照过镜子,现在的样子应该还挺端正的?   同事夸了一天自己这件衣服好看了啊。   难道是男生审美和女生不一样?   陶染迟疑又忐忑地问:“我……我怎么了?”   贺南初:“为了见我,穿这么好看啊?”   虽然是夸她的话,但是陶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好看就好看,你不用当面这么直白说出来啊!   为了见我,穿这么好看啊。   这话,还确实是事实。   她这受不住这种直接的夸奖。   扑通。   扑通。   心跳得又快又急。   “我……我是工作礼节。”陶染硬气回他一句。   “嗯,这大冷天的,难为你还顾着工作礼节,”贺南初又盯着她看了会,忽然说:“等着。”   陶染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   等……等什么?   这大冷天的。   她想喝奶茶。   在陶染站在原地被冻僵前,贺南初从停车的地方折回来,手里多了件黑色冲锋衣。   是他上学那会,喜欢穿的类型。   陶染很久没看见他拿着冲锋衣了。   在她回神之前。   贺南初随手往她身上一罩:“寒潮。”   今天,确实降温。   可闻到黑色冲锋衣上的熟悉薄荷味的时候,陶染忍不住鼻尖一酸。   “我知道了。”她糯糯的说。   贺南初:“那走吧。去买奶茶。”   男人没有再和她客套几句的意思,可陶染忍不住叫住他。   “你也再穿一件吧,我想和你多逛一会。”   不像刚刚踩点一样,在酒店里。   这条步行街,全靠一双腿在户外走。   外面寒潮天,冻得要命。   “我不用,”他想了下又补充:“车里就放了一件。”   陶染听了这句话,连忙开始脱外套:“那你穿着。”   这么冷的天,她拿着暖手宝都冻得受不了。   那贺南初肯定也冷。   贺南初看着被塞进怀里的衣服挑眉:“追求的对象肯跟你出去玩,高兴傻了?”   “……”   他把衣服展开,顺势披在她的肩头:“你是女孩子,穿上这个。我不怕冷。”   ▍作者有话说:   小贺要珍惜这时光啊,形式变化在须臾之间啊hhhh   明天大概更不了,我尽量。   大家无聊了可以去看看妹妹晏姝的文《撩错未婚夫》。妹妹是个软妹子,大家应该看出来了。所以能吃可爱款妹子的可以去看《撩错未婚夫》。女主小太阳救赎男主的,整个过程很甜,男主很A对女主很好。前三章没写好,希望大家能挺过前三章。 第32章 染春光   零零落落的下起了雨夹雪, 在昏黄的路灯下雾蒙蒙的。   贺南初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微微低下身,将拉链低端平齐, 一点点拉到她的脖颈处。   又觉得似乎拖得有些高, 朝下又拽了拽。   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蹭到陶染的下巴。   她仓皇地抬头, 想拉远点距离。   却一不小心,目光撞进他的眼睛。   幽暗的眸子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黑色的冲锋衣很保暖, 一点点锁住了她身上的气温。   也幸亏这样的夜色,掩盖住陶染脸上的渐红的神情。   陶染先将目光挪开, 她伸手轻轻拍了下贺南初的手背,指了指对面:“我要喝奶茶。”   他伸手把冲锋衣的帽子给陶染扣上, 拉至眼睛下方,拖着腔说:“行。”   小吃街里的那家没名字的“珍珠奶茶”店早就掩埋进时光里,这家开得火爆的店,卖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红茶玛奇朵。”   她拿了杯攥在手里,只需要一口,热红茶就把她的胃治愈了。   虽然“珍珠奶茶”没了, 但是新店似乎更好喝。   上面有一层绵绵密密的奶盖, 远远看着像软绵绵的白云,怪不得起了个好听的名, 叫玛奇朵。   她是喝的舒服了,想起来早上贺南初打样给她买早饭的事。   有点良心发现,陶染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你不来杯吗?特别好喝。”   “不要。”贺南初一边把付款码的界面切回去,一边说。   陶染仰头灌了口红茶玛奇朵, 而后看着他咄咄逼人的威胁:“那你回头不要说我对你不好。”   “行, ”贺南初笑了, 补了句:“小老头。”   陶染像是没听清, 一脸莫名地盯着他:“什么?”   干嘛称他小老头。   “这里,笨蛋。”   贺南初掏出张纸巾,蹭了下她的唇角。   虽然是隔着张纸被擦拭,可还是能感觉到纸张后他指腹的力量。   陶染不自然把目光撇到一边。   也明白了自己沾上了“玛奇朵”的白胡子。   被异性做这样亲密的小动作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陶染僵僵地站在原地。   但她在贺南初面前从来不是服输的人。   偏着头说:“那我顶多是老太太,干嘛说我小老头。”   贺南初:“啊,老太太也长白胡子啊?”   “……”   陶染见说不过他,目光瞥到旁边那家换了老板的章鱼小丸子店。   “随便你,”她朝远处那么一指:“那个,我也想尝尝。”   “走,去买。”   记得上学的时候,看店铺还是七十多的阿姨。   几年过去,阿姨终于要回家安享晚年。   开店的是她的女儿。   长得倒是很像的。   陶染比了个两个的姿势:“要两份……”   贺南初:“我不吃。”   陶染:“哦,那要一份,一份章鱼小丸子,要甜辣和秘制混在一起,多放点柴鱼片。多少钱?”   老板:“15。”   陶染作势要掏手机,手里拿着奶茶的缘故,并不怎么方便。   又被旁边的人抢了先。   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收款的时候晃了贺南初一眼,笑眯眯地说:“这个,你对象,是校友吧?你们学生都喜欢这两个酱混在一块。”   ……   甜辣酱和秘制酱料混搭还是舍友教她的。   是C大学生口口相传。   没毛病。   可老板问的是,这个,你对象,是校友吧……   陶染把头瞥到一边,假装注意力没在这边,可耳朵却树了起来。   但是几秒的时间,陶染忽然觉得,冲着贺南初这脸皮,他搞不好当面和阿姨说:“啊,这是追求我的对象,不是对象。”   然后,阿姨就会投给她怜爱的目光。   想到这,她迅速躲远了点。   避免那个尴尬的时刻。   老远,她看到贺南初终于张口了。   但是她对了半天口型,还是猜不出他说了什么。   没一会,贺南初拎着章鱼小丸子过来,问:“还要什么?”   陶染四处张望,指了指不远处:“要……要那边的烤鱿鱼。”   “行,那过马路。”   陶染忍了一会,觉得反正就他们两个人,无所谓面子不面子。   大着胆子问:“刚,你怎么回答阿姨的啊?”   贺南初:“啊?什么?”   第三十七计,装傻计。   陶染直接问:“就,她问你,你对象,是不是C大的。”   贺南初直接把问题抛回来;“那你想我怎么回答。”   “……”陶染白他一眼:“爱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贺南初笑了笑:“凡事,你都要脚踏实地。”   陶染算是明白了,这话是让她不许抄近道。   但是,她会服输吗?   不会。   她只会找个时候,捉弄回去。   鱿鱼烤好的时候,陶染发现自己的手被占完了。   左手一杯奶茶,右手拎着章鱼小丸子,兜里揣着暖手宝。   “你吃个章鱼小丸子吧,很好吃……”陶染晃晃右手的购物袋。   这小丸子有好几根竹签,他应该不嫌弃。   “……”贺南初黑着脸还是接过来。   他不怎么爱吃这种小玩意,她竟然都不记得了。   “那个羊肉串,好像是以前那家哎,我想尝尝。”   “走。”   陶染:“那这个鱿鱼你尝尝。”   贺南初又接过她手里没吃完的鱿鱼。   “我拿不下刚买的琅琊土豆了,要么你尝尝这个羊肉串?”   没一会,陶染又开始喊:“糖葫芦!拿不下了,拿不下了,土豆也给你。”   跑到火山肠的店铺前,朝贺南初挥手:“来来来,拿着刚刚买的这个糖葫芦,也好吃。我要腾个手买火山肠。”   “来来来,这个也给你吃,”   许久没来过这片。   准确的说,陶染很抵触重回C大。   这会,倒是有些重温旧梦的感觉。   感觉,比想象中好太多。   一个多小时后,经过品鉴每家小吃店,陶染觉得她大概不用再吃晚饭了。   她习惯性地顺手把最后买的枣糕也递给贺南初:“拿着。”   “……”   不知不觉,贺南初的右手上全是食品袋。   终于,他气笑了。   “九九,你实话实说,”贺南初把右手拎着的食品袋举高,举到她的眉眼前:“你给我这些,其实是因为找不到垃圾桶吧?”   陶染目光注意到他右手的零食,再看看自己空空的两手,笑着说:“不……不是,我觉得都很好吃,你可以尝尝。”   “啊,可以尝尝,”贺南初举高左手已经被陶染喝空的奶茶杯:“那这个呢?”   陶染一边用湿巾把指尖的油擦干净,一边理直气壮地问:“……那其他的,你不也都吃了吗?”   “所以,照你的意思是——”贺南初晃了晃袋子,笑着问:“我是个,可以消化的垃圾桶?”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这下,她明目张胆地笑出来。   “你这几年,谈对象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贺南初话里有话地套。   陶染只以为他在说笑,跟着接了句:“我看他当年还挺开心的。”   陶染依旧笑着,却没发现对面人的笑意僵在唇边,只是尴尬地维持着一个笑的样子。   “不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陶染看着孤零零拎着满手食品袋的贺南初,忽然动了点恻隐之心。   东西都是她喜欢的,然后剩下的给他,实在是有点亏待他。   “不要。”贺南初拎着袋子走在前面。   “怎么了啊?”陶染小跑几步跟在后面。   心里却觉得,让他拎了一路她的零食,那大概是他不高兴了。   她无意瞥到路边售卖的平安果。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果然是青春洋溢的校园生活。   陶染朝前面喊了声:“你停一下!”   贺南初顿住脚步:“怎么了?”   陶染指了指路边的摊位:“我买这个。”   看见贺南初一步步朝回折,她放心地反身挑了个最大的的苹果,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50。”   陶染:“这一个苹果现在竟然要50啦?”   “小姑娘,这个不是苹果,是平安果。”   又大又红的苹果被放置在精致的铺着玫瑰花的礼品盒里,旁边还有一对白色玩具小熊。   被包装过的苹果,变成了新品种平安果。   但到底现在和五年前物价不一样了,这包装也比当年精致点。   陶染没再讲价,只是认真地开始挑选起来。   她拿起苹果仔细看了下,上面印着四个字:“平平安安。”   她又拾起来两个,原来每个苹果后面都印着不一样的字。   “招财进宝”   “圣诞快乐”   “囍”   “心心相印”   应该是从长出来就贴着字,这样没有阳光晒过的地方就会有白色痕迹。   今晚,是圣诞夜。   陶染用眼角瞥了眼贺南初,他立在一边接电话。   那模样还是有几分不高兴。   陶染挑了个苹果礼品盒递给老板:“我要这个,麻烦把我用丝带绑一下。”   “嗯,五十?”贺南初看见陶染要付款,草草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瞧了眼旁边立着的牌子,作势要调出付款码。   陶染也赶忙掏手机:“这个我自己来,一路上都是你在付钱。”   “也没多少。”   眼看着贺南初的二维码已经要伸到老板面前,陶染赶紧把自己的手机直接怼上收款的机器。   陶染:“这个……这个是送你的。我来。”   贺南初瞟了眼花花绿绿的礼品盒,同样看到每个苹果的上面还有字。   他顺手接过老板手里的礼品盒,朝着陶染问:“这是给我的?”   陶染一把夺过来,面不改色地说:“到家再给你。”   男人的饭量好像稍微大一些,尽管陶染早就吃饱,还是陪贺南初去吃了个晚饭。   两人晃晃悠悠路过C大的时候,陶染想进去看看。   她不知道,现在的C大变得严谨规范,进去已经需要凭学生证了。   贺南初盯着她看了会,然后说算了,下次。   陶染看着黑透了的天。   想着已经冻了他一晚上,总不好再冻下去。   “那我们回去吧?”   贺南初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到满天纷飞的雨雪,点头。   贺南初先开车送她到家。   车子停在院门口的时候,陶染变得不安起来。   她记得当年伦敦,他一人在街头受冻的事情。   家里准备了一棵圣诞树。   可直接邀请他的话,有点说不出来。   陶染想了下:“那你一会还住酒店吗?”   贺南初点头:“对。”   路灯下,陶染低着头问他:“那酒店里,客房满房了吗?”   贺南初朝着:“我长租了一间,所以有房。”   陶染想了下,又问:“那你的房间,能烧热水吗?今天天很冷。”   “能。”   “也是,你肯定住着很好的房间。”陶染搓着手静默。   许是到了快离别的时间,贺南初也跟着沉默。   终于,陶染重新抬起头:“酒店里,有早餐吗?”   贺南初愣了会,看着她越来越低的头,然后回答:“没有。”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家里有些事,加上有个剧情有点卡,断了一天。   但是,这个作者断更是会发红包的,留言发红包~   抱歉啦~ 第33章   陶染指了指身后:“那……接着绕个道?”   他神色自若地点头:“行。”   老旧的小区, 路灯并不明亮。   冰凉的雨夹雪落在地面,瞬间化为雪水。   这倒是一个难得有雪的圣诞节了。   掏钥匙进门的时候,身后一大片阴影笼罩着。   陶染有点意识到, 她好像没把意思表达清楚。   身后那个人, 是一个很能“意会”的人。   尤其是, 刚刚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其实,她只是原计划, 打算做一桌丰盛的晚餐。   还备了瓶红酒。   喝完酒不方便开车,她住的地方离公司还近一点, 邀请他睡一晚上库房。   后悔,非常后悔。   她在想, 要不要装着钥匙开不了房门。   那情形可能会变成,他邀请她去酒店住。   好像,刚刚给的信息有点过了。   “我,没别的意思。”陶染,在打开房门之前,顺便提了这么一句。   贺南初站在门口, 低头:“嗯?没什么意思?”   “就……”话卡在喉咙, 不上不下,陶染只好把他往里让一让:“我的意思是请你吃个晚……夜宵。”   “夜宵?”贺南初抬了抬眼皮, 然后笑了,他无情地指着陶染的小腹说:“真的,是吃夜宵的意思?”   她其实提早准备了一冰箱的食材,可没想到C大那条街太好逛了。   她确实很饱。   可她的初衷真的是夜宵。   “是, 所以你要不要吃?”陶染把开钥匙的手缩回来, 理直气壮地问。   “当然, 我不得验收下教你‘送早餐’的成果。”   “……”   虽然但是, 这话是他要进门的意思。   陶染把门扭开,让了让。   她扔给他上次那双拖鞋,想起早餐的事问:“那早餐是你做的吗?参鸡汤?”   “喝就行了呗。”他目光闪到玄关处他上次扔这的大衣,弯了弯唇角。   门“哐”地关上的时候。   陶染开始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大门。   深刻地察觉到,此时此地的处境。   她真的邀请他进来了。   就他们两个。   尽管人是她请进来的,可这样忽然亲密的距离,让她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她强打着精神,朝他笑了笑:“衣服挂这里。”   “圣诞树?”贺南初朝着窗台走去。   一颗挂满装饰品的巨大圣诞树立在窗前。   忽然从身后撤去的人,让她少了些压力。   “嗯,我前天买的,顺丰今天就到了。”陶染把身上的冲锋衣取下来,平平整整地挂起来:“是不是很漂亮。”   贺南初弯腰,把树上的灯带打开:“你还挺有仪式感。”   闪闪亮亮的松树,尖上有一颗金色的星星。   树身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装饰品,多了几分圣诞气息。   -   一冰箱的食材到底没用上。   贺南初说吃不下,弯腰从冰箱里取出块牛排。   陶染有点怕大少爷把厨房炸了,跟着贺南初走到厨房。   他煎牛排的动作不是非常熟练,但是勤奋。   他一直在不停翻面,确保牛排不会糊掉。   他余光扫到陶染倚在厨房边,还像模像样地回头问陶染几分熟。   “七分。”   参鸡汤是不是他亲手做的是个谜,但是煎牛排是。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了些做饭。   陶染超后退了两步,折回餐厅。   她拿出许久没用的灰色方格餐垫,摆在餐桌上。   忽然有些后悔没买点鲜花来。   餐厅的灯也不够好看。   早知道应该租好一点的房子。   她垫脚拿出买好的红酒放到桌上,倒进高脚杯。   没一会,贺南初就从厨房出来。   老远就闻到肉香。   盘子放置在桌上的时候,她听到他笑着说:“红酒?这是真不打算让我走了?”   “……看情况。”   暗棕木纹的桌子,配上灰色格子的餐布,还有些昏黄的灯。   氤氲出温馨的氛围来。   身前伸过一只手,给她放了套餐具到桌边。   这男人,连手都生得那样好看。   陶染把酒杯举起来,朝他晃了晃:“圣诞快乐。”   贺南初把右手边的高脚杯也举起来:“圣诞快乐。”   仰头喝了一大口,这酒虽然入口没有上次在宴会上喝到的那款口感醇厚,但却更加绵长悠久。   喉咙里又些津甜,又有些许辣,陶染指了指窗边的圣诞树说:“你要不要许个愿望?圣诞老人说不定会帮你实现。”   贺南初想了想说:“愿望,愿望就是希望来年陆城的分公司争气点,业绩拿个第一?”   满脑子只剩下工作。   分公司刚搭起个架子来,就想着赚利润。   别人的分公司开起来,第一年不赔本都不错了。   他可倒好,还想着业绩排全集团第一。   这靠谱吗?   她虽然没经商,可也听说过他各地分公司都是吃素的。   贪得无厌的资本家!   陶染暗暗腹诽他。   一年一次的圣诞愿望还提分公司,这是要把公司插满全国吗?   下一刻,陶染忽然联想到,如果分公司真的拿了业绩头筹。   这个资本家是不是就要转战下个城市了?   想到这,忍了又忍,陶染还是把话问出声:“然后,新公司步入正轨你就走了吗?”   贺南初晃着杯子笑笑:“说什么呢?我是打算把总公司开在这。”   总公司开在这。   说不悸动是不可能的。   一个再也不肯入陆城半步的人,忽然转性说要回来。   平白无故地要把总公司开在陆城。   连她一个不做生意的,都知道贺南初在H市的总公司开得有多风生水起。   H市,是一个开放、包容的大城市。   商机很好,地理位置也很重要。   历来是商家必争之地。   他愿意放弃已经打好的各根基,忽然把总公司开在陆城,言下之意已经清晰地不能再清晰。   他是要为了她把公司开回来吧?   这样的认知,让她有点惶然和不敢确信。   陶染的心跳急速地跳,她又喝了口酒,使劲把触动压下去,小心翼翼地问:“为……为什么呢?H市不是很好?”   “九九,我不想在喝红酒、吃牛排的时候和你说那些话,因为不吉利。”   ▍作者有话说:   H市很好,但没有你hhhhhh   记得,小贺在哪被甩的吗?   红酒牛排的西餐厅里 第34章   陶染的一口红酒卡在嗓子里, 吃惊地看和他。   这是意料之外的话。   这是表白了吧?   也是她从来不敢企及再能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那天的光景。   明明当初要走的是她,现在先要回来的也是她。   可先张口说这话的, 每一次, 总是贺南初。   他明明是, 那样骄傲的人。   她还记得,那天他说要是分了, 他就不会回头了。   陶染心里酸楚又绵软得一塌糊涂。   连说出的话都带了些鼻音:“那是要挑个好日子。”   挑一个温暖有阳光的日子,由她来说。   贺南初挑眉:“呵, 你也真不客气。”   酒过三巡,陶染酒量很好, 但也有点微醺。   和他说着这几年碰到的好玩的事。   贺南初的手机没眼色地响个不停。   他不耐烦地摁了好多遍。   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陶染有点同情电话那端的人,她指了指手机:“你接一个吧,说不定是急事?”   贺南初颔首:“那你等我一下。”   陶染点头。   看着在阳台接电话的背影,觉得没谁比这个人更好看了。   虽然,她一直没有再找男朋友, 是因为工作太忙。   但确实, 年少时,若是经历过太惊艳的人, 很耽误事儿。   看着剩下的多半瓶红酒,给自己又满上。   分公司成立初期,难免会遇到很多问题。   这个电话很长,大概交代了二十分钟。   贺南初挂了电话重新回来的时候, 发现陶染的脸颊染上绯红色。   “热吗?”他看了眼空调柜机的方向:“我给你调低点?”   室内, 打了很高的空调。   他单单穿着件衬衫, 再喝了几口酒, 刚也觉得热。   只是看陶染在家只单穿着件棉裙,便也没说调温度的事。   刚刚在阳台风口立了立,他不热了。   但是看起来,陶染好像是这会觉得有点不适了。   陶染指着空调说:“热!我热!我要17℃!”   贺南初哑然失笑:“这是冬天,干嘛这样对自己?”   陶染伸直双臂,拿双手比了个17,对着贺南初重复:“我不管,我就要17℃。”   “?”贺南初走过去,把她双臂挡开,直接伸手上了额头:“你发烧了?”   陶染:“你竟然在摸我!”   “?”   像被烫到一样,贺南初迅速把手缩回来。   贺南初:“我……我看你发烧没。”   陶染呼啦一下站起来,用右手指着他说:“你变了!贺南初你变了!你以前看我生病,都是头对头量体温的!”   声音委屈到极点。   “……”贺南初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这她要求的进度,确实是他想做没做的不假。   可这姑娘会这么直接?   这可是,他当年,追了一年多才到手的人。   “你家里有体温计吗?你这是烧到多少度?”贺南初直接就势把她指责她的手腕拉住,将人朝外牵:“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我不去医院,我不打针不输液,我没病……”陶染拖着他往回躲。   贺南初顺势,还是用左手覆上她的额头。   比自己的热一点,但也不烫手。   贺南初想了下,回头看了眼惨餐桌。   果然,酒瓶空了。   还新摆了瓶酒,被喝了大半。   他蹙眉问:“你怎么喝这么多?”   陶染一脸骄傲:“我高兴,我想喝!”   “你不是酒量挺好吗?”贺南初拿起桌上的酒瓶细细地看上面的英文。   度数确实不低。   怪不得,那天晏姝订婚宴现场,她喝了一瓶的量没醉。   这个差不多一瓶多,就上头了。   之前说她是陶九岁,都是高抬。   他记得,这姑娘喝多了,顶多三岁。   本来感情上挺胆小的人,喝多了简直无恶不作。   他正陷在回忆中的时候,垂下的手腕忽然被人攥住晃了晃。   陶染眯着眼质问他:“你笑什么,你现在一定在想我的坏话!”   贺南初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心里话顺着就说出来:“陶三岁,你怎么知道?”   “哼!你什么我不知道!”陶染气势汹汹地攥着他的手腕:“我连你三岁没穿裤子的照片都知道!”   “那个……那个不用提。”贺南初轻咳了下。   大学的时候,贺南初带着陶染去见过母亲一次。   母亲很喜欢陶染,他也就下楼拿东西的功夫。   回来后发现,他母亲把他从婴儿到成年的相册都摆在桌面上。   他现在都记得正摊开的那张。   是他一岁的照片。   穿着婴儿的连体装。   “……”他严肃地又补充一句:“我穿裤子了,我那年一岁。”   陶染:“没关系,你二十一岁的样子我也见过。”   “……”贺南初咬牙:“我去给你泡点茶,你清醒下。”   “你别走啊,”陶染立即拉住他的手腕:“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吧。”   贺南初认命地顿住脚步,任由眼前的陶染细细打量。   她和他对立着,在那棵多半人高的闪亮着等待的圣诞树边。   目光从眼睛到鼻子,描摹到嘴唇。   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着他。   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贺南初看到陶染终于张口了:“你真好看。”   “……”   她弯着唇角又说:“你脸红了。”   “……”就不该指望这个三岁的醉鬼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   不过,对视这么久,贺南初才看清,陶染的眼神确实没那么透亮。   他和她在一块的那会,很少让她碰酒精,尽管知道她的酒量不错。   但是,少喝点,总是健康点,也安全一点。   他曾经厌倦贺家森森的家规,却好像,也无形地总在约束着自己,也约束着别人。   他从不让晏姝喝酒、不许她玩的太晚回家,不许她和乱七八糟的人交朋友。   在和陶染在一块的时候,更是下意识总约束着她。   是不是,当初,让她不自由、不开心了。   他下意识抬手,替她撩了下碎发:“以后,我不管着你了。”   “啊?”陶染立马撅起嘴来,目光还有点责备的意思:“你不管我啦?”   “……”他忽然生出点不确定,补了句:“那你要想的话,就管。”   “那看我心情。”陶染笑着说,然后打了个哈欠。   贺南初低头扫了下手表,已经十点钟。   今晚,本来打算叫个代驾的。   她这个醉鬼样子。   “困了?”他四周看了眼,找了下卧室的位置:“去睡觉?”   陶染立马朝后退了一步:“我不跟你睡,你是我前男友。”   “……”怎么这事记得的?   贺南初捏捏眉心:“我是说你洗个漱,然后自己乖乖一个人去睡觉。”   陶染像没听懂一样看着他。   贺南初和她对峙一会,抿唇:“浴室在那,记得吗?你最好能自己洗。”   “你变态!”陶染直接上手拍了贺南初的后背一下。   力道不重,但是因为后背本来有伤的缘故,这一下子下去,贺南初倒吸一口凉气。   他以前就不该担心陶染喝醉了会被人欺负,喝多了他的弱点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疼不疼啊?”   上一秒还骂他变态的人,下一秒着急地跑过去搀扶着他的胳膊,楚楚可怜地问。   贺南初觉得,以后还是要让她少喝一点。   他叹口气:“我不疼,你去洗漱,有事叫我。”   “那你别走。”陶染拉着他的胳膊,要一个保证:“你今天不许走。我早就想好了,今天我给你安排了个特别好的住处!”   “哪儿?”他的眸色深了几分。   陶染仰着脸,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次卧!不对,现在是库房!我昨天就给你收拾好了!我棒不棒!”   “醉鬼,赶紧去洗漱。”贺南初伸手直接攥住陶染的手腕,把她引到浴室:“有事叫我。”   “那你不许走!”   “我保证。”   “也不许偷拆那个苹果。”   “好。快去吧。”   浴室的水声哗哗响起,坐在沙发上本来在回助理微信的贺南初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干脆一把甩了手机,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按开电视,把声音开到极大。   片刻后,浴室的水声终于停止。   陶染穿着紫色的睡裙就跑了出来,满屋子喊他的名。   他无奈地站起来:“我在。”   陶染看到他很开心地手挽上去:“那你可以护送我去睡觉了!”   “……走吧。”   把她哄到床上倒是没费太大功夫。   不知道这家伙干嘛灌这么多酒。   陶染钻到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满足地说:“好舒服!”   喝醉了,想必她是能睡一个好觉。   “晚安。”贺南初帮她掖了掖被角,试图去找一下传说中给他准备好的库房。   她这样子,他放心不下。   “别走啊,我还有事没和你说。”陶染一把抓住他的袖口。   “又要问什么?”   陶染从被子里露出头:“送你的苹果要回房拆,知不知道?”   “知道。”   陶染晃了晃他的袖口:“今晚住库房知不知道?”   “好。”   “你好好看!”   “……”   陶染见他不信挣扎着要坐起来:“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贺南初伸手去按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赶紧睡。”   “所以,有没有小姑娘追你?”   “……”贺南初憋了会,然后说:“你!”   “除了我,肯定还有。”陶染把头别到一边,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没有。”   陶染把脑袋转回来看着他:“你不要为了哄我高兴说谎话,我其实知道答案。”   贺南初没忍住揉了她的脑袋一把:“知道就赶紧睡!”   “别,会乱的,”陶染单手护住脑袋,又冒出个问题:“你除了我以外,有暧昧的对象吗?”   “没。快睡,明天再问。”贺南初半起身。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陶染伸手比了个一。   “……”贺南初又坐回去:“问吧。”   “你干嘛讨厌贺启笙?”   “……九九,我知道了,你这是酒壮怂人胆吧?”   “我没有。”   为什么讨厌哥哥呢。   五年前,陶染出国后,他想尽办法找到了她就读的学校。   却在下雨的伦敦,看到陶染和哥哥很亲密的在一起。   他不太相信,又去过几次。   经常,能看到他俩在一块的身影。   陶染安安静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的答复。   只是看着他静静地低头。   她打了个哈欠,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算啦算啦,我好困,我要睡了。”   “嗯。”贺南初从回忆里抽离,把她伸出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圣诞快乐。”   “嗯,圣诞快乐。”   陶染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瞬间就要进入梦乡。   可耳边好像有个声音和她说:“就算有对象,我也会抢回来。何况只是过去式。”   枕边的手机配合着嗡嗡响了两声。 第35章   第二日的清晨, 陶染被闹钟吵醒。   她不耐烦地按掉了两次。   第三次响起的时候,陶染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啊,好烦。”   最终, 理智让她坐起来。   头脑昏昏沉沉, 不大清醒。   还有点疼。   她敲了两下,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本想挑个好日子和他聊聊以后,却在看到站在黑幕的夜色里打电话的人的时候转了主意。   她想, 说她等不及了。   虽然平时什么都毫不在乎,却在这种事上是个胆怯害羞的人。   尤其是贺南初已经说了, 那晚不行。   她心里没底,只是因为昨晚的西餐让他触景生情暂时不在一块。   还是因为, 她想起那段不是很美好的经历,所以不打算在一块。   她忽然很怕被拒绝,就想着喝口酒,壮壮胆。   陶染知道自己酒量很好,所以猛地干了一瓶还配着白酒。   喝过了头是真的,对昨晚的记忆只剩下片段。   昨晚!!!   陶染猛地朝床的另一侧看去。   还好, 被子里就她一个人。   她摸了摸身侧的枕头, 冰凉。   应……应该昨晚就她在这睡的。   那贺南初走了吗?   她凝神听了会,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响。   应该是, 昨晚没住这吧?   她掀开被子,推开了卧室的门。   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安全。   陶染伸了个懒腰接着朝外走。   “!”   沙发上,坐着个人,正在看电视。   “你怎么……”陶染收回了后半句话。   他怎么在这。   多半是她邀请他在这。   话到嘴边变成了“早。”   “嗯, 早。”贺南初移了下目光指着厨房:“早餐。”   陶染扫了下电视, 发现被他调成静音。   她盛了碗小米粥坐到餐桌上。   桌上还有几碟小菜, 还有两份刚煎好的蛋饼。   陶染抿了口, 粥的味道还可以。   忽然想起来,昨天早上那份参鸡汤。   早餐,又没给他送成不说,还再次蹭到一顿。   “你吃了吗?”陶染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吃了。”   她一勺勺抿着粥,有点想起,大学那个时候。   她在学校外面租了个公寓。   有时候训练晚了,就不回宿舍住。   她也因此,去过两次。   还尝试着,给他做过两次饭。   很倒霉,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会。   翻了翻菜谱,觉得鸡蛋饼很容易做。   她就想做两个蛋饼给他吃。   可是,面糊按着攻略调好的时候,白白稠稠的。   进了锅就不像样了。   变成了几个大面球。   外面的皮烧糊了。   里面的芯还是面糊。   他倒还挺高兴,从几个面球里挑了些能吃的,吃下去了。   电视机终于传出了声音,陶染的思绪被打断。   她鼓了鼓勇气,放下筷子起身。   “怎么了?”贺南初看了看忽然坐他旁边的陶染,指了指餐厅说:“不好吃?”   陶染摇头:“不是。”   “那怎么了?”贺南初把遥控声音调小,转头问她:“昨晚喝多了头疼?”   “也不是,”陶染咬咬唇,埋着头问:“我昨天有和你说什么做什么吗?”   她不记得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挑明,想和他在一起这个事。   贺南初挑眉:“还挺有良心。”   “那我到底有没有说什么?”陶染又问了一遍。   贺南初眯起眸子:“说的可多了,你想听哪种?”   “……”这会酒精劲过去,她没胆子直接问。   但是看他那副样子,应该她到底没问出口吧?   本来想着三分醉就够了,谁成想根本不受控制。   “过分的那种有吗?”陶染随口诌了句:“我好像酒量还行,但是喝多了不太好。”   “呵,不太好。”贺南初牵着唇角笑了下。   陶染心里有点没底。   她喝多了好像和平时判若两人。   听萧橙说,会变得话多,而且胆子极大。   有次在酒吧喝多了,隔壁桌坐着对小情侣。   说话声音很大,又腻歪。   萧橙凑过去跟陶染说,隔壁桌那男的她见过,正牌女友不是桌上那个。   陶染接着酒劲,直接冲到隔壁桌指着男的训斥:“渣男!”   男人怎么哄桌上的妹子她不记得,只记得被萧橙和她朋友们连拖带拉送到酒店。   “我要是真胡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你别在意。”陶染微微低了下头:“我现在清醒了,我给你道歉。”   “你们这做工作室连带做销售的就是不一样。唉,三言两语的,我这个受害者就只能受着。”贺南初幽幽叹口气。   听起来还有点可怜。   陶染心底更加没谱。   她的眉头纠结成一团,迟疑地问:“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吗?”   你拿一岁的果照威胁我!   可当贺南初看到陶染难得一脸严肃认真、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笑了下:“我觉得,就我现在这个情感状况而言,是挺严重。”   “……我,我怎么你了?”陶染结结巴巴地问。   贺南初实事求是地说:“你非拉着我去你房间睡。”   “……”   喝醉了她还真的挺勇,话都没说,直接就把脑子里的事就这么办出来了???   陶染又确认一遍:“我真这么干了?”   “嗯,”贺南初点头,想想昨天挨得她那一下,把两件事揉到了一起,补充了句:“你说我要是不配合你,你就要打我。”   “我打你?”陶染上下打量着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那点力气,你怎么可能受我的胁迫。”   “这就是你的惨无人道之处了,”贺南初指指后背:“我说我不去,你直接朝我后背狠狠来了一下。”   她……她真这么干了?   陶染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南初。   “真的,你瞧,现在我衬衫后面有血迹。本来都长好了的。”贺南初背过去给她看伤。   白色衬衫上,确实一点点血迹氤出来。   陶染的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她拽着贺南初的胳膊让他进卧室,人家不肯。   她就用了毕生所学的防狼术去逼贺南初就范。   还专攻人家弱点。   她还算是个人吗?!   明明只想表个白的啊?   直接就去干实事了?   “还疼……疼吗?”陶染难为情地问。   “嗯,有点。”贺南初点点头。   陶染脸红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   “下不为例。”   啊,这幸亏已经和前男友表露过一点点心迹。   不然看起来好像一个,惦记人家的女变态。   不对啊。   她今天醒来的时候,感觉没有别人一起住过的痕迹啊?   陶染迟疑地问:“那你昨晚,真跟我一块睡的?”   “想得美!”贺南初揉了把她的头发:“我宁死不屈。”   这还挺像他的。   他好像家教极严,他们当年谈到最后,也都严守防线。   但是,贺南初身上这件白衬衫就像她昨晚的罪证一般明晃晃。   陶染都不敢想,自己昨晚的英勇行为。   她抿抿唇和他商量:“那我既然没能作案成功,这次就算了吧?”   贺南初一言不发,从上到下的打量她,像是无声的谴责。   陶染心虚到极点:“那……那我给你补偿?”   贺南初顿了下,然后轻轻点点头:“嗯,你说怎么补?”   怎么补?   这她占了他的便宜,总不能让他占回来吧。   陶染用宿醉后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余光扫到他的衣服。   她诚恳地和他商量:“你衬衫被我弄脏了,我赔你一件吧?”   “……”贺南初微微上扬的唇角僵在脸上,他就不该有什么期待。   可她家里还有别人的衣服?   阳台上挂着的那几件用来“辟邪”的衣服,显然不是他的尺码。   她那还有其他存货。   也是,听人说,她谈过两三个。   那可能,各种体型都有。   他的笑容一点点褪去,把目光挪到电视上,正演着冲泡奶茶的广告。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一会回酒店换。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没人穿过。”陶染起身,朝次卧走:“我设计婚纱的嘛,也顺手做男士礼服的。”   “哦,”贺南初的脸色好了几分。   没一会,陶染抱着衣服折回来了。   真是件崭新的白衬衫。   因为是礼服款,略微贴身。   陶染晃了晃手里的衣服:“这个尺码,你应该能穿,一会换上。去酒店换多麻烦。”   “嗯,”贺南初点点头:“你去吃饭,待会凉了。”   “哦,好。”陶染点点头,重新折回餐桌。   电视里传来相声节目的笑声,她却没什么心思听。   只顾着一边喝着粥一边懊恼,真的是该说的没说,不该做的做绝了。   没一会,电视的声音小了。   她转头看了眼,贺南初仰在沙发上安逸地接电话。   断断续续的片段冒进她的耳朵。   “嗯,没在她那。”   “对,对象。”   “没那么多事。”   “格斯不行,要换一个。”   “快一点,等不及了。”   也听不出个什么,陶染继续低头想事。   她怎么就非拖着人家进卧室呢。   进了卧室呢?她想干嘛。   这不像她能干出的事!   但是,放到贺南初身上就好像说的通了。   连喝醉了,她的意识都记得,她有点想念他。   没一会,身边的木椅子被拉开。   “喂?筹划下次怎么拖我呢,粥都不喝?”   “嗯?”陶染猛地抬头。   然后尴尬地发现,自己因为想事情,所以勺子僵在半空中很久。   贺南初推了推陶染面前的碗:“快喝,一会凉了。我早上时间宝贵,一会你送我去公司。”   “……”明明昨晚开的是他的车,今天要她开回去。   “怎么,不想送?”贺南初慢条斯理松了衬衫第一颗纽扣:“一件衬衫想打发我?你昨晚还干了更过分的,我都没忍心说。”   陶染看着他解开纽扣的姿势,像是一种暗示。   不会吧,她还干啥了啊?   陶染盯着他看了会,有点脑补出自己可能还干了些什么。   想起自己历次喝多以后的壮举,她懊恼地说:“我发誓,我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贺南初笑:“稍喝点也行,但是你才九岁,旁边有监护人才能喝。”   “谁九岁了!”陶染反驳。   “对对对,你三岁,你三岁,怪我,都忘记了。”贺南初欠欠地说。   陶染愣了会,觉得三岁这个词有点熟悉。   她想了半晌忽然说:“我昨天是不是和你提三岁这个词了?是什么来着?”   贺南初面色一僵,推了推桌上的小菜:“赶紧吃,我快迟到了。”   “我昨晚绝对说过三岁!我有印象!”陶染拄着头使劲想。   “……”再想就要被她再次唤醒他一岁照片了。   贺南初敲敲桌子,胡诌一句:“你说自己三岁就会跳舞,还非要跳给我看。”   陶染想了会,使劲摇头:“那我不可能这么做,我干不出非要给人跳舞这事。就算喝醉了,我也绝不会干。”   贺南初沉默半瞬,再张口时,眼里带笑:“哦,你的意思是,睡我这事你做得出?”   “……”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所以是,你早就想和我一块睡了,于是昨晚动了手?”   “……”   ▍作者有话说:   打算一周以内让这俩锁死!   状态好的话,三章以内。   熬了个夜还是更了有点晚,抱歉。如果不是过卡或者三次元过忙,我一般不会断。 第36章   晨曦的光透过窗洒进并不宽敞的餐桌。   陶染吃惊地睁大眼睛, 顺着他的话思考。   按着贺南初说的逻辑,她其实早就这么想了。   只是可能一直自我没有这个认知。   然后,借着酒劲, 大胆地做了。   她想和他复合不假。   但是已经急迫到这种地步了吗?!   贺南初敲敲桌子, 人离得她更近些:“怎么, 想装没发生过?”   他靠的极近,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 另一只手撑在桌上,整个人侧坐着看向她。   像是把她整个人罩在封闭的空间。   陶染想到昨晚的恶行, 简直没脸见他。   她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状况有点像, 她人还没追上,恼羞成怒拖人上床。   她头低地更低了。   丢脸,她喝多了好丢脸。   忽然嗅到姜花的甜味。   陶染狐疑地抬头,又偷偷朝贺南初凑了凑,找到了甜香的源头。   破案了,大概是昨晚用了她的沐浴露。   想到这, 她又弯了弯唇角。   她的沐浴露是一个香水牌子, 留香持久,味道也不算太淡, 真是难为他了。   “那你说怎么办?”陶染对上他的眼睛,弯着唇角问。   “啧,挺猖狂啊?”贺南初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他人靠近过来,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整个人停在和她几十公分的距离。   “……”闻到同款香味, 陶染朝后退了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 清醒了, 我补偿你。”   在陶染被身前的阴影笼罩到惭愧至顶点之前,耳边终于有了声音。   “行,我也好说话。你把身边的人和事彻底料理清楚,我们再说我们的事。”   人和事料理清楚?   陶染不解地抬头:“什么意思?”   贺南初耐着性子又和她解释一遍:“就是把男男女女都料理好。”   陶染不大清楚他话里的男男女女是什么意思,可贺南初没再继续解释的意思。   “你先上班去,我昨晚没休息好,再睡会。”贺南初推了把车钥匙到陶染面前:“你开我的车去。”   “这样不好吧,你上班?”陶染看着车钥匙上醒目的车标,没敢接。   贺南初拉开椅子站起来,松了下领口:“昨晚照顾醉鬼太累,不想开车去。一会叫别钧来接。”   也是,贺南初是有助手的人。   她没再多推辞接了过来:“那我晚些开去你公司还车。”   -   不是很敢和贺南初过多呆在一个房间里,她总会脑补出昨天她硬拖着人进房间睡的场景。   陶染很快收拾妥当,到了公司。   整个上午,陶染精神都不太能集中。   昨晚的一些片段涌上来,她有点信了贺南初的话。   好像她确实把他拖到卧室里来着。   然后他还和她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倒是不记得。   只是记得,好像右手被人握到手里。   好像有点温热的呼吸洒在手背上,过了许久又被放下来。   那他还真是被自己拽进房间的不假。   可料理清楚人和事是什么意思?   当年大学毕业一拍两散后,她好像就再没有任何热情去开始一段新感情。   一直忙忙碌碌地绕着她的学业和事业,还有朋友,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快乐。   像这样,忐忑的心情一次次的出现,却还是头一次。   她以为,她早就没有这样爱人的能力。   他回来后,那刻枯朽的心似乎重新有了心跳,染上红色。   却又觉得不应该。   他五年没回来。   该是放下了。   于是,她就也学着往前看。   现在看来,他好像、好像,有点在意她?   不论是对青春岁月的不甘、亦或是真的重新对她有了感觉,她都感激,他到底是重情义。   手机震了两下。   是萧橙。   她想起昨天半夜收到的那通,还没来得及回的微信。   也是萧橙发来的,就几个字:“你睡了吗?”   这会又打来,看来是有事。   陶染立即抓起来接通:“喂,橙橙?”   “九九,九九,你能不能帮帮忙。”萧橙的声音很焦急。   陶染:“你说。”   萧橙:“我弟弟开车撞了人,你出国留过学,有没有认识的同学是那块好一点的律师?对方好像是酒驾的,但我弟弟人生地不熟的是个外国人,我担心他吃亏。”   在国外,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难办。   陶染尽量冷静地思考:“我……我想想。”   萧橙:“我在在买机票过去了。也有在问别人,你要是正好有这样的朋友,给我留言。”   “好。”陶染一口答应,转念提醒她:“橙橙,你爸不是在那片有项目,他有认识人吗?”   萧橙:“没,我爸就是听南桥想和他合作,才突发奇想去那边扩展业务。这是第一次派队伍过去。我爸也急得不行,也在四处打听朋友了。”   南桥。   陶染有了主意:“好,橙橙,你不急。我打听下,回头和你回信。”   萧橙:“好,谢谢谢谢,我先接着问别人了。”   南桥。   贺南初的公司。   陶染忽然想起那次她因为萧岚的事联系贺南初,他回复的那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我在生气,懂吗?他,是被我,发配到,海外。”   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   他们现在的关系好了些,现在情况又这么紧急。   她和他好好谈谈,不知道能不能请他帮这个忙。   也不知道,那个路莲小网红的事怎么样了。   如果事情平息,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让萧岚回来。   那么远的地方,确实挺让人担心。   陶染知道翁婷这个小姑娘最喜欢看各种八卦和新闻。   她把工作椅转过去,问了翁婷一句:“听听,之前有个叫路莲的小网红的事,你听说过吗?”   “听过!!!”翁婷立马凑过去来,但想到陶染一般不关心这些事,想了想问:“陶姐,是我们的视频可以参考这个事件的元素吗?”   “……不是……”陶染摇头:“我就是想知道,现在这事怎么样了?还有热度吗?”   “哦,后来爆出她跟了个金主嘛,被人扒出正主身份了。”说到这,翁婷面露八卦之色:“其实我憋了好久了,扒出来的那个人和陶姐上次带来唱歌的人很像。”   陶染重复一遍:“很像?”   翁婷见陶染怀疑神色,一边掏手机一边打补丁:“不过、不过上次唱歌灯光太暗,我也没太看清。你看看,像不像。”   “……”   何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陶染匆匆扫了一下报道的内容,这下连身份也对上了。   她笑了下,把手机还了回去,附和着说:“是有点像。”   大脑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我在生气,懂吗?他,是被我,发配到,海外。”   生气,生什么气。   抢了他小情人,照他的脾气,必定是容不下的。   这一下,全说通了!   贺南初可能以前和路莲有过暧昧关系。   然后萧岚突然插进来一脚,把小网红勾搭跑了。   他一怒之下,把萧岚发配了。   然后被萧岚勾搭过的人,他有洁癖,自然不会再喜欢。   于是,贺老先生让他带人回家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来。   所有疑惑都被解释。   完美!   她相信他的为人,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   但是一想到他之前和路莲在一块的事,就很难受。   难受到,完全工作不下去。   本来是想问问他能不能帮萧岚一把。   现在知道这个因果以后,陶染觉得彻底开不了口。   帮情敌的事,哪怕是昔日的,谁又能那么大度。   她的头脑乱糟糟,静了一会,却还是理智地打算和贺南初直接打电话问清楚。   陶染深吸口气,拨号码过去。   冰凉的机械声,提示一遍又一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心里堵得难受,想和闺蜜聊聊,又想起她也正处在漩涡里。   陶染使劲打起精神,脑海里过了一遍她有没有认识的人在萧岚所在地。   搜罗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实在是有点远。   最后,陶染还是给几个交际面广的朋友,托他们想想办法。   帮萧橙张罗完,陶染一时松懈下来。   她想集中精力到工作上,却好像毫无办法。   她失力地趴在桌子上,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让她更后悔,曾经她放开他。   才给了别人,趁机而入的机会。   路莲看起来很会讨男人喜欢,很会化妆,大概也很会撒娇。   她想起镜头里,路莲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她一定是这样在贺南初的怀里哭泣,哭得泣不成声,哭得他肝肠欲断。   然后他为了哄她,把萧岚赶走了。   他会帮她擦拭脸颊的泪水,会给她送早餐,会和她牵手,会……会亲吻她。   会揽着她的肩膀看夜景。   会和她开玩笑哄她笑。   会递给她一顶头盔,让她坐在他赛车的副驾驶。   会在夜晚和她讲悄悄话……   他是不是对她也像曾经对自己一样好啊。   应该很好吧。   所以,才会做出把萧岚发配走这种疯狂又不像他性格的事。   “陶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陶染稳了下情绪,把埋在臂弯的脑袋抬起来,微微笑了下:“没有,胃不舒服。”   “那你赶紧回家吧。我送你?”翁婷着急地走过来:“今天的任务,我们早都完成了。”   “就是,不舒服就回家歇歇吧。”   “工作是次要的,身体养好了,后面才能撑住啊。您也说过我们这行越到后面越忙。”   “……”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着。   陶染也觉得这个状态,肯定工作要出错的。   她拿着手包,离开了工作室。   掏出车钥匙的时候,想起这车还是贺南初借她开的。   他的车,全都由他亲自改装,开起来很舒适。   她忍不住会想,他那样爱车的人,会不会像这样,把车子借给路莲开啊。   越来越难过。   尽管都是过去的事了。   陶染把车开到南桥公司楼下,想借着还车的由头去见见他。   把车停稳,她站在公司门口不知该进该退。   忽然,有点不敢见他。   “陶小姐,您来了?贺总今天有事还没来。”   陶染抬头,眼前人是他的助手 别钧。   她慌乱地笑笑,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我来还车钥匙。你知道他人在哪吗?”   别钧有些抱歉地说:“这个……他没说,说是私事。”   “那好吧,谢谢。”   “哦,他好像说了句房子修缮什么的,我猜,应该在晏小姐那里,”别钧灵光一现地说:“大概是晏小姐要结婚了,所以要帮着布置下婚房吧?”   “谢谢。”   陶染开车到了丽水湾。   透过那扇窗,他应该就在里面。   可她见到贺南初应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呢?   她忽然就不想进去了。   大概,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个事。   她把车停在丽水湾的楼前,下了车。   步行着,想去对面的清吧坐一坐。   她想静一静。   迎面,晏姝的未婚夫走过来。   只见过一面,便能让人记住那张脸。   陶染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她不想见熟人。   傅野还是驻足在她面前:“陶小姐,你怎么在这?找贺南初?”   “没……不……不是,”陶染摆摆手,借口说:“来看一个朋友。”   “家里坐一坐?贺南初下午确实要过来,”傅野顿了顿,略去了贺南初正在忙的事,简略地说:“他现在好像有点私事。我给他打个电话。”   陶染脱口而出:“不……不用,我不是来找他的,我不敢见他。”   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情绪有点激动了。   咬咬唇补了句:“我还约了朋友谈事情,先失陪了。”   她推开马路对面那个酒吧的门。   走过去发现,是一家葡萄酒主题酒吧。   下午的时间,店里刚开张,没什么人,有些冷静。   她坐到高高的椅子上,点了两杯酒,艳红的颜色比昨晚的圣诞红还要深刻。   她晃了晃酒杯,心里一片惘然。   只是过去式,却还是很难接受。   她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趴了许久许久。   久到胳膊产生麻痹的感觉。   手机响个不停。   陶染翻开面看了眼,是贺南初。   她不想接把电话挂了。   手机又响了第二遍。   第三遍。   她想了想,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啊。   她看着跳动的名字,平息了一会,还是把电话接起来,云淡风轻地说:“喂?抱歉刚刚没听见手机铃。”   “你来找过我。”   他的声音有些急还有些喘息声。   “哦,”陶染笑了笑:“来找你还车。”   贺南初:“找我还车,也不说把钥匙给我。”   陶染愣了下,刚刚也忘了把钥匙给傅野转交。   她摸摸口袋里的钥匙,很抱歉地说:“那我待会放晏姝那。”   话筒里,安静了一瞬。   他又说:“我去找你,你拿给我?”   到了可以见面的时刻,陶染有些慌乱,她绞尽脑汁地找理由:“不行不行,我在接待客户。今天忙不开,我晚一点让朋友拿给你。”   他张口时,声音有些哑:“九九,你又不想见我。”   声音不仅出自右耳的听筒。   还有着左耳的真实世界。   陶染迟疑一瞬,僵硬地转头。   贺南初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肩头被雪水打湿一片,染成墨样的浓黑。   他的唇轻轻抿着,眼睛执拗地看着她。   陶染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委屈、难过、欣喜的情绪汇聚成一片。   她抹了把眼睛,小声嘟囔说:“你来拿钥匙了?”   贺南初微微颔首:“嗯。”   她慌慌张张地低头,七手八脚地翻随身的小包,然后想起钥匙放在身上。   她掏出钥匙,放在手心:“给。”   他伸手把钥匙取走,攥在手心里,目光仍追着她。   陶染有点心虚地低头,几分钟前,她说她在陪客户。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我……我客户刚走。”陶染结结巴巴地说。   “嗯。”   “钥匙你拿到了。”   陶染低着头和他说。   言外之意是,钥匙拿到了,你可以走了。   贺南初一动未动,站在她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用肯定地语气说:“九九,你有话要和我说。”   陶染的委屈在此刻达到顶点,她猛地转身,把桌上的红酒推到一边。   红着眼眶,对上他的眼睛:“今天晚上我不喝红酒,不吃牛排。我这辈子都不喝红酒了,今天是个吉利的好日子……”   贺南初忽然打断她:“你别说。”   她的话外之音,再清晰不过。   今天是个好日子,南初,从今往后,你的心里能不能只住我一个?   他明明知道的,还堵住她所有没出口的话。   她忽然没了勇气。   陶染再也忍不住一天的委屈,泪珠一颗颗从眼框里滚落出来。   她抿了抿唇,压抑着,心里极度地难过。   吸了吸鼻子,然后说:“我知道了。”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留着,大步朝外走。   “九九,你知道什么?”贺南初喊住她。   她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圈住,脚步一顿,被迫立在原地。   他身上,是被冲淡的和她一样的,姜花香气。   多了点剃须水的薄荷味。   是阔别五年的拥抱。   她心酸地想落泪。   心跳像鼓一样剧烈。   外面车水马龙。   酒吧天花板上的霓虹灯斑驳的影投在地上。   架子鼓被奏得卖力,驻唱撕心裂肺地唱着冬日的情歌。   “你知不知道,”贺南初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唇贴到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句:“你知不知道,这五年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和着驻唱温温柔柔的歌声,他的声音融在她心上。   他轻轻叹口气:“这几年,停止不了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开心!!! 第37章   音乐的声音嘈杂。   可鼎沸的歌声里, 陶染清晰地捕捉到贺南初的声音。   激得她耳膜震荡。   她以为再也不会从他口中再听到这句话了。   也一直觉得她都说要追他那话,他都没表个态,是还有顾虑的意思。   无论在异国, 还是回到陆城, 她从未敢奢望有一天, 在真实生活里还能听到他说这句话。   那段大学时光,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让她觉得, 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   她也是有人关心和疼爱的。   从那段时光抽离后,她觉得更加孤独。   也未曾敢奢望过, 她还能再度被他拥抱。   可这一天,却这样快的来了。   甚至, 他珍视到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陶染一点点在他怀里转过身,右手手背贴上嘴唇,后背向后撤仰拉开距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睛酸酸的,不用想她也知道,眼眶大概红了。   “这副表情干嘛?”贺南初把她的手背拉下来, 放到手心里揉了揉手心:“嫌我抢了你的话?”   陶染用左手食指背揩了下泪花, 笑着说:“对啊,你干嘛抢我台词。”   贺南初吊儿郎当地说:“反正是抢了, 你答不答应吧?”   陶染轻轻捶了他一下,笑着说:“那我不答应。”   “真的啊?”贺南初松开她,朝门口退了一步,做出一副要走的姿势, 却顿在那。   右手被陶染反握住。   他笑了笑回头, 又说:“你要是不答应, 那我就再问一遍。”   陶染的右手稍稍用了些力气, 竟然轻轻松松就把一百多斤的男人给扯回来了。   “好了好了,我答应我答应。”陶染故意做作得嗲声说:“哥哥,求求你不要走。”   “……”   她总能精准打住他的七寸,笑嘻嘻地看着他咬着牙走回来。   他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看你高兴的样儿。”   陶染也不怕他说,还在那笑,抬起左手一下子抚上他胸口。   贺南初身子一僵,连笑都僵在脸上。   他轻咳了下,不自然地说:“干嘛呢,这刚在一块就动手啊?”   “我看看你开不开心。”她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大着胆没送手,接着压在他的胸口上:“都说你们心脏是铁做的,每分钟能跳160下。我数数现在有几下。”   他伸手按了按她的手,加重了点力气:“也就200下。”   陶染弯了弯唇角,心里是蜜罐打翻般的甜蜜。   贺南初敛了神色,把她重新揽进怀里。   陶染听到他声音嗡嗡地从胸腔传出:“刚那话,我就今天再说一遍啊。以后你要再让我说,你就完了。”   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刚那话,应该是“做他女朋友”这样的话吧。   算上大学那次,今天这是第二遍了。   以后,不会再让他说了。   也不会再分开了。   她轻轻“嗯”了声,然后从他怀里钻出来,抵着他胸口说:“以后不会了。”   贺南初捉着她的手腕笑了笑,往怀里带了带,慢慢低头。   这个时候,陶染察觉到这家酒吧开始迎来客流。   他们站在门口这样揽着的样子,很是吸引目光。   陶染推了推他,小声说:“有人看我们。”   贺南初抬眸向四周扫了眼,放开她:“啧,你怎么挑了这么个地儿。”   被松开的陶染朝后退了半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男人笑着拉上她的手腕:“走吧?”   “去哪啊?”陶染被拉着跟在后面。   “太吵了,换个地方说话。”   她这会忽然想起,有点不对劲。   明明她一个字都没吐露她在这家从没到过的酒吧,贺南初怎么找到的?   陶染小跑着到他身边,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贺南初随口诌:“会算卦。”   “你说实话?”陶染好奇,又问了一遍。   贺南初指指对面的楼群说:“啊,你不知道,我那个妹夫,特别会追踪。他跟我打电话说你在这的。他可能上辈子是头狼吧。”   陶染想起进来前,确实遇到过傅野,那会还闲聊了几句。   可能那会,傅野还是察觉出她不大对劲,忍不住替他说了句:“他人不错,你别这样说他。”   “真的,我实事求是。”贺南初回忆了下说:“当初我把我妹从一个小破岛救出来,藏在陆城,手机信号也都给她断了。第二天一早,他闻着味就来了。”   “……”   被牵到丽水湾的时候,陶染才意识到这是要去晏姝家。   “不太好吧?”陶染迟疑地说。   毕竟,她一直觉得贺南初是被妹妹遗弃了。   “有什么不好?”贺南初和晏姝一直关系不错,他指了指地面:“刚来得急,踩到水坑了。我去换双鞋。”   陶染顺着看过去,黑色运动鞋鞋的白logo已经溅上污水。   鞋子全都打湿了。   “那走吧。”陶染跟在贺南初后面,敲了敲门进了晏姝的家。   是傅野开的门,他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时,没多惊讶。   倒是沙发上晏姝整圆了眼睛,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忽然一副了然的样子问:“哥,今天外公又让你回家了?我九九姐姐装你女朋友也太敬业了,你得给人家工钱。”   “……”   陶染的手被贺南初牢牢攥住,她尴尬地试图抽出来,却徒劳。   贺南初一边弯腰给陶染递了双拖鞋,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给给给,你包月多少钱?”   陶染随口接:“晚上我算算。”   “姐姐,你过来坐。我自制的水果茶,刚泡好!超好喝!”晏姝弯腰从茶几上拿起个漂亮的杯子,朝陶染晃。   “去吧。”贺南初松了陶染的手。   陶染坐到晏姝边上,接过一个锤木纹玻璃杯。   她在晏姝期待的眼睛里,尝了一口。   有点酸。   大概孕妇喜欢酸口,所以并没有察觉出来。   “好喝,”她礼貌地说了句:“你自己做的吗?”   “嗯嗯!”晏姝不住地点头,夸耀似地跟傅野说:“我就说很好喝,你还不肯尝尝。真的比上次强多了,是我做的最成功的一次。”   听起来,这个未婚夫应该受过她很多次荼毒。   晏姝凑到陶染旁边诉苦:“他不许我喝奶茶。”   所以只能自制饮料。   还没等陶染安慰,晏姝又朝左边闻。   贺南初坐到左边的单人沙发上,倒了杯水。   晏姝又闻了下,怀疑地问:“哥,你喷香水啊?”   “没有啊,”贺南初闻了闻自己。   这会他已经把冲锋衣脱了下来,只穿了件单衣。   “真的,你香味好浓,”晏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哥,你竟然喜欢女香?!”   贺南初抿了口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应该是怀孕,嗅觉坏了。我不和你计较。”   “这是真的,哥……傅野,你闻闻他。”晏姝朝着倚在餐桌边低头看手机的傅野招收。   眼看着那人真的朝他走过来,贺南初扬扬手:“喂,离我远点啊,走走走走开……”   傅野转了方向,坐到晏姝的左手边。   可晏姝却忽然站起来,对着单人沙发上的人说:“哥,你等我下。”   晏姝走后,陶染赶紧把被子放到茶几上。   实在是,有点酸。   这点举动,被贺南初收到眼里。   他抬手取了个杯子,倒了杯纯水,放到陶染面前:“喝这个。那个太凉。”   连一会给晏姝说的下台阶都帮她想好了。   陶染捧着杯子,点点头。   没一会,晏姝抱着一个白色收纳盒出来,直接摆在贺南初面前的桌子上。   她十分豪爽地说:“哥,这些,还没拆过。妹妹送你的,随便用。抵我这个房租了。”   白色收纳盒里,各色各样的香水。   贺南初这会有点信晏姝的话,低头闻闻自己,再次辩白:“我真没用!”   晏姝给了一个,“我就看你表演”的眼神。   接着说:“我能理解,男香都太单调了,你也就是试试。”   “我真没用。”贺南初再次强调。   沉默半天的陶染,举了举右手,小声替他解释说:“我……我们家沐浴露的味道,一个香水牌子的……”   晏姝愣了下,然后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   她小心地凑到贺南初旁边问:“你什么情况,假戏真做?哥,你怎么能这样?”   “……”   贺南初站起来,拉了拉陶染的手腕:“过来,有事问你。”   陶染跟着他站起来:“嗯,好。”   -   她跟着进了一间房,进去后发现是卧室。   灰色窗帘和暗木纹的地板。   另一半有个不小的露台。   大概是之前贺南初的房间。   陶染进去的时候,脸颊绯红,刚那被误会的话她都听见了。   这俩兄妹就是对活宝,她郁结心头的也都没了。   她都怀疑这俩是故意斗嘴的逗她的。   “刚……发生什么事了?”门被锁上的那刻,贺南初忽然问。   隔绝了刚刚的热闹,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她静默半瞬。   贺南初也不急,随手反锁了门,站在原地等她回答。   都过去的事了,她种的因,她没什么立场去责备他。   “没事。”陶染挤出个笑说。   “不打算深入交流下?”贺南初朝她走了步。   陶染低声说:“工作上一点小事,我都想开了,那都微不足道。”   贺南初含笑问她:“嘴硬啊?”   话毕,她看到他一点点走过来。   眼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近到能看到睫毛和笔挺的鼻子,嗅到和她身上一样的沐浴液香气。   陶染抿抿唇,朝后退了一步,小腿碰到床的木框。   她没底气地说:“你干嘛……”   “我尝尝嘴到底有多硬。”   ▍作者有话说:   亲软为止hhhhhhh 第38章   小腿抵着床边, 陶染慌张地朝四周扫了眼,想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找个能躲藏的地方。   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她面前了, 带着点笑看着她。   “你……”   旁的话还没说出口, 她的后脑勺被人扶住, 腰间也带上只手,锁住了她的动作。   微凉的唇贴上来, 她惊得来不及闭眼。   男人的力道很大,她又慌, 腰仓皇超后躲的时候,直接带着人仰到床上。   她的唇重重磕到他的胸口上。   牙齿硌得唇生疼。   陶染伸出手摸着唇, 埋怨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贺南初笑了笑,单手撑着床,伸出食指揩了下她的唇:“疼吗,我看看破了没?”   陶染伸手把他推开,不理他。   唇上火辣辣的疼。   贺南初收回手, 笑了笑, 又问了遍:“说不说?”   陶染气呼呼地瞪着他。   瞪着瞪着,她想通了。   他既然这么执著地问。   那就略去小白莲的因果不表, 只帮萧橙个忙,眼前这个人应该能拉萧岚一把。   躺在这,他这样俯瞰着自己,好像很没气势。   陶染用手臂撑了撑他, 示意他坐起来, 自己也撑了起来。   两个人并排坐在床上。   她清了清嗓子:“那我说了。”   贺南初点点头, 把胳膊搭在她左边肩头:“说呗。”   陶染回过头和他对视, 挺真诚的说:“萧岚……他在外面惹了点麻烦,你能不能帮帮他?”   “……”   片刻间,天旋地转,陶染又被撂倒在床上。   贺南初郁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脖颈。   继而,欺唇而上。   他按着她的头向自己那侧压,继而冰凉的唇触碰上来,带着压迫和蛮力,来势汹汹。   她仿佛听到窗外簌簌落雪声,听到他埋在颈间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说“九九是我的。”   明明是冰天雪地的寒冷,她却觉得自己是夏日被冲上沙滩的鱼。   许久,陶染被放开。   她看着白色吊顶的天花板“呼哧呼哧”喘气。   半晌,她脱力又难过地说:“不帮就不帮,你干嘛啊?”   干嘛堵她的话。   贺南初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好像是有些失态。   他轻轻笑了下,哄她:“我女朋友,亲下都不行啊?”   那个重重被咬住的“我”字,陶染听得分明。   还知道有女朋友,   贺南初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回答。   他撑在床上,轻轻戳了下陶染的侧脸:“那你说说看,你干嘛总要我帮他?”   陶染伸手,把他的手挡开,一模一样地回过去:“那你说说看,你干嘛总不肯帮他?”   贺南初:“我帮他了啊,我早就和他爸爸提过,把他换过来。后来,我听说他不肯回来。”   “他不肯回来?”陶染不可置信地问,这她倒没想过。   “嗯,好像是觉得回来丢人,”贺南初想了下说:“你不是劝架去了吗?应该知道那事的。有个女的叫什么……哎,叫什么来着?给他弄得很难堪。”   陶染瞄了他一眼。   不会吧,都不记得路莲的名字了?   她淡声问:“你不认识那个网红吗?”   “那天晏姝拿手机给我,说有个和我有关的假新闻。我就随便扫了眼,没什么印象,”贺南初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   他眉飞色舞地问:“是不是,那报道你看到了?”   “……”陶染镇定地背过身去,口是心非地说:“我没看到你俩的新闻。”   贺南初笑着去扳她的身子:“你怎么知道报道上是我和那个谁的新闻啊?”   被强迫正视他的陶染,低着头,小声说:“……我猜的。”   贺南初忍不住地笑:“哦,我说一个生什么闷气呢?敢情是这个,还憋着不知道要不要让我帮萧岚。”   陶染听到男人愉悦的笑声,翻身捂住他的嘴:“不许笑,我真的是猜的。”   “嘴硬,”贺南初顺势揽住她的腰:“九九,我记得,还是你这儿软。”   “……”陶染的脸红的滴血,使劲躲着没让他得逞,挣扎着要翻下来。   贺南初偏加了力道,牢牢抱着她,他慢悠悠地说:“别动,你再让我亲一下。你说怎么帮,咱们就怎么帮。”   “……”   跟刚进房间那样气势汹汹的吻不一样,这次他温柔很多。   刚那一下压得她胳膊是麻的,一直不放她,缺氧了好半天。   她现在确信,确实运动员的肺活量大概也是异于常人的   门外有说话和脚步声。   陶染迷迷蒙蒙的意识开始回笼,他们是来做客的。   她轻轻咬了他一下,趁他不备,钻出来说:“待太久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他松开手,放开她:“闻着饭好像熟了,去吃点。”   真……挺自来熟。   陶染没有过这么近的兄弟姐妹,还有点羡慕。   贺南初碰了下唇笑着说:“你这亲得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   “怎么,不认账了,”贺南初拍了拍床:“是不是你把我带过来的?”   她只是没站稳,朝后栽了下,顺道就把他给带这了。   陶染抬起睫毛回看过去,想回他几句。   气势却一点点湮灭。   他头发被压乱了,唇也殷红。   衣服被她捉得皱巴巴。   这样子,倒真像是遭到她的魔爪。   她忍不住笑出来:“认账,你说怎么办。”   “那晚上继续。”   就知道没正行,陶染把话题绕开:“你刚要说什么?”   “哦,我刚要说你记性不好。”贺南初笑笑:“之前不是和你汇报过了,我没谈过。别瞎想。”   陶染静默一瞬,他是说过,然后她当时一慌全忘了。   “……”她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却觉得,这些年,亏欠他很多。   “……”陶染垂下眼睑:“对不起啊。那会,我骗你的。我不是……我不是……”   她嗫嚅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行了。你那些狠话,也就吓唬小孩,我没信。”贺南初揉了把她的头发:“早这么乖,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贺南初站起来伸出手,意思是拉她起来。   陶染把手撘上去,被一把拉起来。   刚踩到地面,脚一软,像踩在棉花上。   “站不稳了?”   听到这声笑,陶染气呼呼地踩了他一脚:“别赖账。”   “还真算这么清楚啊?”贺南初笑:“记得了,记得了,去救你好朋友的弟弟。”   陶染忽然反过味来,问了他一句:“你当初干嘛那么生气,还把人送出国啊?”   贺南初一怔,不自然地咳了下:“那我多少有点不能说的秘密。   -   刚出卧室,晏姝就小跑着迎过来。   “刚说饭好了,要不要叫你们。傅野说你们在忙,不让我过来。你们忙完了吗?一起吃饭吧?”   “啊?”陶染抿了抿唇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嗯,算是告一段落吧。”贺南初一本正经地说:“一会继续。”   陶染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晏姝倒没注意这些,笑嘻嘻地急需邀请:“那晚上一起吃饭呗,饭做好了,很香!”   贺南初征询地看着陶染:“吃个饭?”   晏姝是真心实意地邀请,陶染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她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贺南初一边朝餐厅走,一边问:“晚上不是西餐吧?九九说了,她不吃西餐了。是吧,九九?”   “……”   晏姝抢先答了句:“不是西餐,超好吃!”   手机铃声响起。   陶染扫了眼手机,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散。   “我接个电话。”她晃了晃手机,重新退回那间卧室。   她深吸口气,抵着门按了接通。   “爸。”   “还肯接我电话?”   陶染顿了顿问:“听说您出院了?”   “巴不得我死了,没人管你?”   陶染赶紧辩白:“我没有。”   陶父叹口气:“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个姓贺的,爸再给你换一个。我们各退一步。”   陶染静默半晌,忽然说:“我有对象了。”   陶父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陶染坚定地又重复一遍:“我有对象了,还是原来那个。”   “那个……玩物丧志那小子?贺什么来着?”   “贺南初,”陶染顿了顿,生出底气来,劝说父亲:“爸,他现在符合你挑人标准。我打算和他结婚的。”   陶父当即说:“他不行。”   陶染:“为什么不行?我只喜欢他。”   陶父沉默半晌,重重叹口气:“男人最了解男人,他肯定记恨当年你和他分手,在报复你。”   “爸,你别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她顿了顿,坚定地说:“我就想和他在一块。”   手机被重重挂断。   她握着手机靠在门上,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不同意。   他明明就想让她嫁个家世好一些的。   那贺南初为什么就不行呢。   为什么就不行呢?   为什么就不可以祝福她。   可无论怎样,她这次不会变主意了。   陶染在房间里平息了会呼吸,挂上笑容,重新开门。   “老远闻到香味了,什么好吃的?”陶染边走边问。   “一桌子菜,姐姐快来。”晏姝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敛了下衣摆,坐到贺南初旁边。   “脸色不大好看。你看看吃点什么补一补?”   他夹了几道菜放到陶染的盘子里:“就等你开餐了。”   看到他朝她笑的时候,心头的阴霾一点点散去:“你们不用等我的。”   晏姝直勾勾地盯着哥哥的筷子。   贺南初也发现目光,抬头说:“看我干嘛?”   晏姝嘻嘻笑着:“哥,你今天好殷勤哦。”   “……”贺南初没管她的冷嘲热讽:“吃你的饭。”   晏姝又忍了一会,忍不住凑到贺南初耳边,小声嘀咕:“哥,你这样不对。你教过我不能这样的。”   贺南初抬头:“什么样?”   晏姝抿抿唇然后说:“傅野当时来公司帮忙的时候,我特别听你的话,连卧室门都没让他进过。对吧?”   傅野给晏姝成汤,没回这话。   倒是贺南初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我说家里沙发怎么换了??”   这房子是他当年在陆城购置加装修的。   他记得他买了个沙发,不是沙发床。   上次来晏姝家就发现他们换了个沙发床。   这次来又不一样了。   晏姝没想到贺南初能想到这一层,立马闭了嘴。   都换好几个了。   听说贺南初要借住,就又换了个。   晏姝忍不住又说了句:“这你得自己检讨。”   贺南初见陶染只笑不吃饭,又给她夹了菜:“又不是真管着你们,”   晏姝以为她哥哥还在拖着,继续嘟囔:“那你昨晚住到我九九姐姐家,就挺过分。对我姐姐影响不好。要么你付一大笔钱给我姐姐,或者……或者……”   晏姝踌躇着该怎么用词。   “叫什么姐姐。”贺南初打断她,一把揽过陶染的肩膀。   “哐当”陶染的筷子被惯性甩到地上。   她弯腰要去捡,贺南初还是揽着她的肩头,止住她的动作。   他当着一对新人的面得意洋洋地宣告。   “这我媳妇。”   ▍作者有话说:   作话:   贺南初:啊,终于不是一无所有了。有了有了。   晏姝:哥,好巧,我也有了。   傅野:…… 第39章   手臂带她的力道很大, 陶染的头顶猛地撞到贺南初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额角生疼。   她捂着头,试图从他怀里钻出来。   毕竟餐桌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晏姝的眼神一直亮晶晶的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一旁的傅野倒是没多惊讶,意料之中的样子。   “你放开我, ”陶染小声嘟囔。   被松开束缚, 陶染盯着尴尬扒了口饭。   “那太好了, 今年过年我哥可算有救了。”晏姝举了举身边的玻璃杯,还是自制的水果茶:“我以茶代酒, 谢谢我小嫂子。简直就像看话本一样,今天双喜临门呢。”   “双喜?”陶染的杯子停在空中, 听她继续说下去。   还有件喜事吗?   “嗯,我们打算明天去民政局啦!”晏姝用空着的手晃了晃傅野的手掌。   “真的啊?!”陶染惊喜地睁大眼睛。   因为他们这样的家庭, 大多结婚需要很多繁琐的婚前协议。   她做这行也有段时间,见多了办完婚礼去领证的,也见过办完婚礼不领证的。   这两个速度倒是很快,这几天也没见过因为各自利益红眼的样子。   当真是一件好事。   “那恭喜你们。”陶染举了举杯子,把饮料一下子全灌了进去。   晏姝笑眯眯地拉傅野的袖子:“你瞧,早教是多重要的事。”   “嗯?”傅野给晏姝换了点白开水, 淡声问:“怎么扯到这里去?”   “我哥哥的妈妈, 也就是我舅妈,是中文系教授, 从小和我哥讲的是故剑情深的故事。你看,他全都学会了。”晏姝忽然察觉傅野偷偷给她换茶水,伸出手去抢:“骗子,你在干嘛, 你还我水果茶。”   傅野把水果茶茶壶举高:“差不多喝点可以了。”   “我做了一整个下午, 才喝了两口。”晏姝挥着手去抢。   陶染看着眼前的场景笑了笑, 放下杯子打算尝尝菜。   确实味道很不错。   她环视了一圈, 目光凝在白色陶瓷盆子里的汤。   有点眼熟。   她凑过去问:“那道汤,有点眼熟?”   “……”   鲜亮色泽和飘来的鸡肉原味有点像前两天早餐喝到的参鸡汤。   原来不是他做的,而是请了帮手。   贺南初扫了一眼就知道她的意思,他抿抿唇愤愤不平地说:“我亲自做的那碗粥不比这个好喝吗?”   “……”   今天在她家,他确实亲自做了早餐,一碗略稠的小米粥。   宿醉的胃被热乎乎的粥慰藉,没那么难受。   她眯眼笑了笑:“嗯,还是你亲自做的粥好喝。”   晏姝看到陶染的目光总瞄向那盆参鸡汤,她停止和傅野的打闹,拿起勺子问陶染:“姐姐,来点吗?”   话说出口,发现没改过口来,她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说:“习惯喊姐姐了。”   “那就还先这么叫吧。”   陶染也不是很习惯晏姝叫她“嫂子”,毕竟还只是个男女朋友,受之有愧。   下一刻,她瞥到贺南初放下筷子,神情好像有点不大高兴。   陶染指指他的碗碟问:“你来一碗吗?”   他答得干脆:“不喝。”   陶染想了下也放下悬在半空中的碗筷:“我也不喝了。留着肚子等你哥哥给我煮夜宵。他做的米粥很好喝。”   “真的啊,他还做东西吃?”晏姝新奇地看着贺南初,诚心诚意地问:“真的能吃吗?”   贺南初低着头没搭腔。   陶染附和了句:“很好吃。”   晏姝又让了让,确认陶染不喝以后,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捧着饭盆,十分餍足地说:“我最喜欢傅野家的厨师了。当初从池泽市离开,最放不下的就是林嫂。”   傅野像是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晏姝赶忙补充一句:“啊,我是说,每到吃饭的时候都很想她。除了吃饭的时候,都最想你。”   傅野的情绪仍然没有十分缓和。   “她做的实在很好吃嘛!”晏姝把碗捧过去:“你尝尝,真的很好吃,毕竟是你请来的厨师!”   桌对面,又开始新一轮的玩闹。   不过老实说,那碗参鸡汤确实很不错,这一桌饭菜味道也相当好。   看来这位厨师确实技艺高超。   陶染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吃饭。   片刻后,眼前出现一只手将她的空碗拿走。   “唉?”   她看到贺南初起身,拿起汤匙打了一碗粘稠的参鸡汤,放到她面前。   “给。”   陶染弯了弯唇角,尝了一口。   确实是那天早上的味道,很香滑软糯。   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很快碗就见了底。   贺南初凑过来:“好吃?”   陶染抿唇,昧着良心摇头:“不……不好吃。”   贺南初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我尝尝。”   陶染眼睁睁看着贺南初就着她的勺子,盛了最后一口。   贺南初尝了一口,哼了声:“也不过如此,等我学会了,再做给你吃。”   明知道这并不容易,陶染还是笑着回答:“好,你慢慢学。”   有很多很多时间,慢慢学。   -   从丽水湾出来,贺南初喝了点酒。   回去的路,还是陶染开车。   她坐在驾驶位,不知道该怎么导航。   她想着贺南初的换洗衣服都在酒店,在自己家也只有女士的沐浴露,就还挺尴尬。   她迟疑地问了句:“那我先送你回酒店,明天过去接你上班?”   贺南初撇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   忽而轻轻笑了下:“行,欲擒故纵呗,我吃这一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染觉得之前那段感情没继续下去,很大原因出在他们没能好好沟通上。   她顿了顿,细细地说:“我家没有你的衣服,也没有……没有男士沐浴露什么的。我没有……没有留宿过男人。”   “嗯?”贺南初偏过头,眸子亮亮的,他笑了下:“那今晚先去你那,我找代驾再开去酒店也不远。”   “嗯。”陶染点点头,觉得这样也行。   “你明天有空吗?”贺南初又问。   是要约会吗?还是工作?   反正都是有的,陶染点点头:“有的。”   “哦,那这样……”贺南初扬声说:“明天你陪我去我那收拾下衣服,咱们再去趟超市?”   陶染愣了愣,看到他唇角的笑意,忍不住说:“你还……挺有行动力的。”   贺南初意有所指地说:“分人、分事。”   -   陶染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就想下去,贺南初坚持着要开到她的楼下。   小区空间不大,不是很好倒车。   但是看他坚持,陶染也没再推辞。   老小区的物业和安保都很一般。   尤其是冬天的夜晚,天气寒冷,路上没几个行人。   几盏不太明的路灯下,小区更是一抹黑。   不过,明天的话,就有人愿意和她窝在这了。   这点漆黑也就不再可怕。   停稳在自己家窗户前,已经晚上十点多,陶染转头和贺南初告别:“那我先回家啦?”   “嗯。”贺南初点点头,掏出手机:“我叫个代驾,你先进家。”   天色确实已经不早,陶染松开安全带和他摆摆手:“那明天见。”   她下了车,没走两步,就回头望了下。   他的车窗已经打下来,正朝外看她。   陶染笑笑,回过头,继续往自己家走。   继而,她发现她家的窗户外多了防盗网。   她迟疑地左右张望,再三确认是自己家。   扒在防盗网上检查一番,连窗户都换了新的。   防盗网需要在外面安,可窗户需要入户才行。   房东并没和她提过来家里换防盗网和窗户的事。   他也不是会私自闯进民宅的人。   这怎么回事?   陶染联想到前两天小区里刚出的盗窃案,觉得这事情实在有些蹊跷。   她站在楼外掏出手机,打算联系下房东。   “哦,忘了和你说。上午我给你家安了个纱窗。”   闻言,陶染回头,贺南初就站在她背后。   “你?”   陶染回忆了下,早上的时候,他让自己先去上班,说要再休息一会。   原来就是为装这个。   贺南初又说:“旧的窗户放在你那个次卧柜子里了,要是退租的时候需要,我再找人换回来。”   陶染弯了弯唇角,在十二月的隆冬觉得胸腔一股暖流。   她笑了笑:“我的房东应该是个正常人,会和我一样喜欢新的。”   “听别钧说,你上午找过我,”贺南初晃晃手机:“它上午没电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这个的充电器。”   怪不得上午联系不上他。   他上午留在他家装防盗网,手机没电了也没离开,更没翻她的东西。   “家里没有,我给你备一个,”陶染忍不住张开双手揽住他的腰:“不用安这个的,等你住进来,我就不怕了。”   “这么想我进来?”贺南初回手揽着她,笑笑说:“可能偶尔出差,还是不安全。”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剧烈。   她细细地闻着他身上和她一样的沐浴香气,以及下巴上的薄荷味。   热意一点点透过他的身体传到她的身上来。   在这一刻,陶染真切感受到又回到那个坚定、可靠的怀抱里。   他的怀抱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温暖。   贺南初:“怎么住这?”   陶染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   是和萧橙一样的问题。   怎么住这。   明明她的家庭还算不错。   现在却一直住在这,连安全都没有办法很好得到保障。   “就上班方便,”她随口诌了句。   贺南初见她不愿意提,也没再问。   贺南初:“那今天是接了谁的电话,连跟我在一块这样大喜的日子都拉着脸?”   听到这句话,陶染松开他,退后半步和他提起:“我爸好像不太同意我们的事。”   贺南初揉了把她的脑袋:“你和他说了?”   “嗯。”陶染点点头。   “你这动作还挺快,”贺南初把她重新揽进怀里:“又不同意啊?没事,我来搞定。”   陶染没太留意那个“又”字,只是觉得很抱歉:“我爸爸那边,我会劝他的。”   “开心点,也不是什么大事。”贺南初的怀抱收了收,替她挡住风口接着说:“过几天有空我拜访他,我有办法,你别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温温和和的话语里,陶染觉得再难的事,都变得轻易,她轻轻地应了声:“嗯。”   贺南初捏了捏她的脸蛋:“除了这个,今天你的事还说没提呢?”   “什么啊?”陶染抬起头问他。   贺南初:“你自己想想?”   陶染想了半天,摇头:“什么?”   “刚就那样下车了?”贺南初捏了捏陶染的脸继续说:“还觉得,我的饭没有傅野家里的厨子做得好吃?”   陶染:“……那术业有专攻。”   “那下车之前的事呢?”贺南初闭着眼呼了口气:“还是上岗再培训时间短了点。”   “下车之前应该?”陶染眨眨眼看着他。   贺南初扬眉,吊儿郎当说:“能不能有点良心啊?我等这一天等这么久。”   从他飞扬的注视着她的神情里,陶染蓦地想起刚刚那个热烫的吻。   蛮横、又不讲道理,将她的氧气吸得稀薄、理智搅作一团。   她下意识捂住唇。   倒是记得当初,他亲人不是这般将人吞进肚子似的,带着最原始的欲。   那一定是,空窗几年,有点忍不住。   她垫脚轻轻地在他侧脸颊亲了下。   贺南初一把拉住她:“不行,还不够”   他坦荡的说着混话:“给我摸一下。”   下一秒,在陶染的意识回转之前,就着那个怀抱,她的耳尖被轻轻咬吮了下,激起从尾椎到头顶一阵战栗。   她压住嗓子眼里的声音。   黑色的夜幕是最好的遮挡,远处巷尾传来两声狗吠。   背后的破败掉了墙皮的楼宇亮起不多的昏黄的灯。   “不想走了怎么办?”贺南初的声音有点哑。 第40章   陶染伸出手推推他, 笑:“我这可什么都没有,明天你顶着香水味上班去?”   “那又怎么了?”他低头闻了闻她,混不吝地说:“这味道我喜欢。”   下一秒, 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 陶染果断一巴掌打他手上:“你……你真伸手啊, 爪子收回去。”   贺南初仿佛看穿她的顾虑,扯唇笑:“干嘛, 他们又看不到。我挡着你。”   陶染抿唇:“看不着也不行。”   “嗡嗡”的振动,隔着衣料连陶染都感觉到。   她推推一直没动静的贺南初:“你电话。”   贺南初终究是放开她, 愤愤地说:“谁啊,这大半夜。”   陶染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表, 也就十点多。   她识趣地站得离他远了点,仔仔细细地欣赏她的新窗户。   防盗网用的是细细的钢丝,她在网上看见过这种,是新型防盗窗。   虽然钢丝很细,却剪不断,能做到安全、防盗, 还不遮挡视线。   银色的丝线, 站得稍远点根本看不见。   窗户也换了全新的。   以前简简单单的平面推拉式铝合金窗,换成了最近很流行的内推内倒窗。   她垫脚伸手敲了敲, 很厚的玻璃。   站了没一会,她露在外的耳朵有点凉。   陶染伸手摸了摸耳朵。   顺着寒风,听到贺南初和人聊天的片段内容。   他恰把目光投过来,朝她招招手。   陶染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一把被重新勾回怀抱里。   他倒是很挡风, 进这个怀抱的瞬间, 呼啸的寒风都被甩在背后。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担心着自己发出的声响会不会漏进话筒里,让他尴尬。   “好,那我和你一块去。”   “兰藤市?这么远?”   “明天就动身?”   “行,那得快点,我在陆城还有事,走不开太久。”   “妹妹介绍给我?你还挺大方。”   陶染心头一紧,抬头扫了男人。   贺南初随之垂下眼眸,帮她把琐碎的刘海别到而后。   声音依然欠揍:“我用不着了。”   “嗯,有了呗。”   “还能是谁?”   话筒里传来的男人的咆哮声,连陶染都听得到。   “不会吧,不会真是那个……那个,前两天我见到那个,当年甩——”   “行了,”贺南初打断他后半句话,低低地说:“除了她,还能有谁。”   心上,像断了根弦。   陶染仰头看他的眉眼。   雪花簌簌地落在男人的肩头。   他的眉目在漆黑的夜里,张扬、夺目。   薄薄的唇、挺直的鼻,明明是清冷的长相。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贺南初朝她微微笑了下。   她瞬间觉得,这笑容破裂封冻一冬的春水,“噼啪”地将结冰的江水崩裂开,留下汹涌澎湃的奔流江河。   枯萎的树一点点抽出嫩绿的芽,枝条浸染上褐色,恢复了蓬勃生机。   那漫天雨雪,仿佛是满树的桃花瓣纷纷地坠落、坠落,坠在她的身上。   明明是漆黑的隆冬夜。   她紧了紧怀抱,拥抱着她的春。   似是感受到她加重的力度。   贺南初弯弯唇角,对着电话里吊儿郎当地说:“不跟你说了,我对象想我了。搂着我,不肯撒手呢。”   话筒里传来简短的单音节,贺南初却干脆地挂了电话。   “是程离参,”贺南初把手机插回口袋。   “哦。”陶染点点头。   贺南初理了理她大衣的领口:“你这不都到手了,怎么还穿这么少,吸引我注意?”   陶染也把他的领口理了理,顺着说:“那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没到手。”   他还是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就知道你想骗我衣服穿。”   陶染伸手推辞着:“我快进家门了,你穿着。”   贺南初:“一会再给我。”   陶染顺从地披着他的外套,吸吸鼻子说:“那我明天多穿点。”   贺南初笑:“嗯,毕竟明天我没衣服给你了。”   “啊?”陶染抬头,没大听明白。   “你也听到了,我明天要出差。”他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三五天就回来。”   “哦,”陶染低头闷闷不乐。   贺南初捏捏她的脸:“怎么,那你跟我一块去?”   “可以吗?”下一秒,陶染脸上的欣喜又褪去:“不行,我忙不开。”   手里好几个活都没干完。   似是感受到刚在一起就要离别的愁绪。   陶染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他最多就去个三五天就回来了。   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一分一秒,也不太想和他分开。   再也不想过那种,没有他的日子。   她就是喜欢被他抱着。   喜欢待在他身边。   半晌,她听到贺南初说:“等给他们弄完,就给自己准备个。”   给自己准备个,婚礼吗?   晏姝的婚礼马上就要举办了,然后就给自己准备,是不是快了点。   陶染的脸颊一点点地热起来。   也许是,这件冲锋衣太闷了。   她笑了笑,然后打趣他:“那你好会省钱。”   他搂着她笑:“省下来,不都是你的?”   -   五天过去了,今晚要跨年了。   陆城的冬天更冷了些。   这几日,陶染沉心在工作里,从各种角度上来讲,都想把这个婚礼办得尽善尽美一些。   她提前和贺南初说,要是他回来,要打电话给她,她就去机场接他。   直到说好的第五天,贺南初都没有回来。   晚上的时候,萧橙拉着她去跨年。   萧岚的事,贺南初帮他请了个很好的律师,萧父也亲自过去。   想必这事情,有了极大地转机。   萧橙心情也好很多,非邀请她吃酒。   她这两年也长了记性,每次去同一家小酒馆,就在C大后面,顾客都是学生、校友。   那家小清吧,酒不错,人也没那么杂,倒是很安全。   而且,每到跨年就很热闹。   陶染想着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去了。   去之前,也没忘了和贺南初报备了一声。   但是,一直没收到回信。   她坐在沙发卡座,和朋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来了三五个人,都是当初C大的同学,毕业后留在陆城。   萧橙自然是第一时间听说陶染有了对象,举着杯子一起庆祝。   几家欢喜几家愁,原先对陶染有意的那个,听了这个消息也不怎么说话了。   萧橙发现叶景神色不对,搭上他肩膀:“嘿,兄弟,失恋啦?”   叶景摆摆手,不说话,只在那喝闷酒。   他从大学那会就对陶染有意思,示好没几天,就有人横空出现。   陶染说是没答应,但叶景看得出来,她对他还是不一样的。   过了段时间,两个人果然开始谈恋爱。   再后来分了的时候,他觉得机会来了。   也想去当一次护花使者。   可他表白过一次,陶染说要拼事业,拒绝的干脆。   这会,明明一切还是老样子,她却又和他重新在一块了。   从来都不是时机的问题,只是分人罢了。   陶染今晚倒是真的高兴,除了贺南初没能按时间回来。   但做生意的难免会走不开,她小的时候父亲也常常失信,说好的回来的日子,却没有人影。   她已经习惯谅解。   她和萧橙碰了碰杯,萧橙揽着陶染的胳膊笑:“我那晚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你俩有今天。”   第一眼?   萧橙见陶染不知道说的是哪一面,补充了句:“当然是,我骂他渣男……脸的那晚。”   陶染回碰了碰杯子,也有点想起那个晚上。   她被他带出来,送回家。   他那会整个人对她充满敌意,她当时的想法和萧橙恰恰相反。   她以为从他生硬的态度,两个人不会生出半分可能。   “他确实,一张渣男脸。”反正人也不在,陶染笑着说出了心里话。   “但是人不可貌相,”萧橙忍不住连带着闺蜜一起夸:“我看他还挺识货的。”   头顶的霓虹灯转着圈的闪,店里的歌声温温柔柔。   今天店里有不少折扣,客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过一会还有一起倒计时的节目。   难得这样红火,都是来聚会等着跨年。   隔着过道,一直空着的预约位终于来了人。   嘈杂的人声里,陶染分辨出一声尖细的声。   她一下子就听出是老熟人的声音,闻姿。   她抬眼看过去,真的是她。   萧橙也瞧见那个人,咒骂声:“真晦气。”   闻姿在C大的时候,众星捧月的出风头,对陶染说话还阴阳怪气。   萧橙把这个现象总结为美女间的“倾轧”。   陶染把目光收回来,举了举桌前的酒杯,全当没看见过这个人:“橙橙,新年快乐。”   萧橙和她碰了碰杯,忍了会又问:“上次给你说的那个比赛,你参加吗?你现在是咱们几个离婚纱礼服设计最近的人了。”   陶染失笑:“就因为我的工作占了婚纱两个字的边啊?”   萧橙点头:“嗯,最起码一直在接触素材。”   “等第二届吧,最近真没空。”陶染摆摆手。   “你参加呗,我帮你。”萧橙知道陶染心底里深藏的坚持,继续劝她:“我虽然学习差,但是基本功还是有的。给你打下手。”   陶染继续推辞:“谢谢橙橙,真的只是因为时间不够。”   “别劝她啦,我要参加,她去有用吗?”是那个熟悉的、尖尖细细的声音。   陶染抬头瞥了眼,又低下头,不打算理她。   拖腔带调的,连萧橙拳头硬了,抬眸:“莫名其妙,你谁啊?”   那人还真回应了:“当初辰光杯比赛第一名。”   是闻姿。   当初学校组织学生参加辰光杯比赛,她们一个宿舍的都非常努力备赛,经常忙到深夜。   那会累是累点,但确实是最好的时光。   每天叽叽喳喳地互相建议、进步,备战了大半个月筹备比赛。   陶染那会更是卖命。   不分昼夜的修改画稿,挑选最佳布料,一针一线都下足功夫。   那会忙起来每天只吃一顿饭,泡个泡面充饥。   没两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没几天,她的异常就被贺南初发现了。   接下来,这个追求者每天早上托人四份早餐挂在他们宿舍门把手上。   每天早餐还不重样。   像打水、买饭这种后勤工作,他全包了。   萧橙倒是没想到传闻里都谁都不客气的人能有这一面,成了一个忠实的CP拥护者。   萧橙当时特别羡慕陶染的设计作品,一看就是能拿金奖的。   “学霸就是学霸,我这个学渣也就那个谢谢参与奖啊,”她那会天天打趣陶染。   陶染再忙,也会分出时间帮萧橙改掉最明显的毛病。   而陶染的作品,就连专业课老师都很看好。   萧橙更加确信闺蜜的作品能包揽第一,然后得到那个出国交流机会。   朋友同学和老师的夸奖并没有让陶染骄傲自满,她反而玩命地更加投入这场比赛。   就好像,要证明点什么。   可直到出结果那天,名不见经传的闻姿拿了金奖。   陶染连个安慰奖都没有拿到。   萧橙捧着自己用糟糕作品换来的三等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陶染。   很明显,她被那次比赛打击得不轻。   整个人病恹恹的,沮丧写在脸上。   可好在,没过多久,陶染就答应了贺南初的追求。   慢慢的,整个人又好起来。   传闻里,闻姿就是那个为了贺南初学赛车的小学妹,倒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   陶染听到“辰光杯”的时候,整个人震了下。   很快她便恢复平静:“您多虑了,奖杯我不稀罕。”   “不稀罕,还是比不过啊?”闻姿从自己沙发卡座处绕了半个圈,到陶染桌前:“你是,不敢比吧。”   萧橙死死压着,一瓶酒灌到她头上的冲动。   陶染拉拉萧橙的胳膊,平静地说:“我没空。”   “忙着做新人做边角料啊?”闻姿轻笑了下:“怪不得妈不喜欢你。你哪也做不好。”   “你有病吧?”萧橙把一个酒瓶子“啪”摔在桌上威胁。   “呦,我怕死了。”闻姿把头伸出来,对着陶染说:“你打吧,打完我妈骂死你。”   萧橙挥着瓶子就要朝她头上招呼:“哪来的妈宝,我靠。”   陶染去拉萧橙。   闻姿是她的妹妹,也不知道今天是哪股邪风把她吹来了。   陶染站起来,反问她:“你今天是专门来找事的?”   “啊,对,”闻姿回身指指自己那桌:“让你不长眼,欺负我朋友。”   陶染顺着看过去,桌上坐着格斯陈燕的妹妹。   她以为那事就过去了。   可动了别人的蛋糕,果然要被一直惦记。   “你怎么老给我找晦气?一直刷存在感烦我有意思吗?”闻姿出手拉上陶染的胳膊朝外扯:“走,跟我朋友道个歉。”   刹那间,陶染闻到很强的酒气。   不设防的被一扯没站稳,脚崴了下。   一下子被拖走两步,脚腕传来钻心的疼。   萧橙回过神,站起来去松闻姿抓着陶染的手。   叶景也站起来帮忙。   余光里,一个黑色西服的男人朝这边三步并做两步赶过来。   陶染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身影,眼睛里雾蒙蒙一片。   她看着他大步买过来,迅速地把她揽进怀里。   他说要出差三五天。   终于在第五天的最后时刻,赶回来了。   她有点想当着闻姿的面,故意和贺南初撒撒娇。   却疯狂地使劲藏住这个卑劣的想法。   她挤了个笑出来,先开口说:“我没事。”   “没事?”贺南初反问了句,上下打量着她,那模样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刚刚被萧橙敲碎的酒杯,玻璃渣子迸溅一桌子,碎末明晃晃地投射着人的影子。   大片的玻璃瓦,像是最锋利的凶器。   黄色的液体顺着桌边一滴滴下淌。   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小冲突。   “她怎么你了?”贺南初抿唇,压抑着火问陶染。   在陶染回答之前,闻姿却先出了声,带着点欣喜。   “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   贺南初这才把目光投到闻姿身上,嫌恶地扫了眼,问陶染:“这谁?”   闻姿尴尬地立在原地。   萧橙冷笑了下,替陶染回答:“啊,这是无上尊贵的辰光杯金奖获得者啊。”   “你……”闻姿的脸气的煞白。   “切,上学时候得个奖,恨不得夸一辈子啊?”萧橙给了她一个白眼。   “……”   “一个校友。”陶染捉了捉他的手心:“咱们回家吧,我想和你跨年。”   “嗯,”贺南初揽了揽她的肩膀:“我车停在外面,走吧。”   “又在一块了?”闻姿冷笑了下,倨傲地昂着下巴:“最好听我的话。不然,信不信,我把当初的事告诉他?”   陶染的脸色变了变,看到贺南初审视的神情。   她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会告诉他。   贺南初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啊,她都告诉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末尾加了100字,动动手指往前翻一下啦~   最动人的情话“除了她,还会有谁。”   啊,痴情小贺。   这章点题啦,染春光~~~~ 第41章   贺南初牢牢揽着她的肩膀低声耳语:“又喝酒, 回去再和你算账。”   陶染难得没有呛回去,一言不发地跟在他旁边,乖顺的像一只没了爪子的猫。   他在听到那样挑衅的话以后, 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喝了酒。   陶染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走的又慢又沉默。   没多远的距离, 贺南初忽然停下脚步, 微微弯腰偏头对上她的眼睛:“喂,我走之前, 我们不是说好,现在这个阶段, 你可以多穿点?”   陶染抬起眼睛,正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长长的眼尾, 很好看。   现在这个阶段。   这个,已经在一块的阶段。   被“在一起”这个词温暖到,她从刚刚的不快中抽离出来,情绪好了点。   咧开嘴对他笑了笑:“不冷,我穿了保暖,高科技自加热。”   贺南初伸手捏了下她掌心的温度, 又缩回来, 指着不远处一辆黑色SUV:“那走快点,车就停那。开不过来, ”   “嗯,”陶染顺从地点点头。   “把帽子带上先。”   陶染站在原地任由他折腾,仰着头微微牵着唇角,安安静静看着他。   这个跨年夜本来是有点冷的, 但看到他后好像也没那么煎熬。   他耐心地帮她把头发理顺, 然后扣上帽子。   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好容易出差回来。   但却是, 最早的时机。   陶染舔舔唇,做了会心理建设,极其艰难地开口,打算坦白:“刚那个人,也是我们校友,C大的。你有印象吗?”   他想也没想继续理她的帽子:“没有。”   陶染迟疑地提醒他:“就是,大三那年追你那个。当时她在学校的文艺部还是个……”   贺南初打住了她的话头:“那追我的那么多,我还都得记得?”   “……”说的也是。   于是,陶染略过了闻姿的介绍,反正也不是多重要。   她低下头,看着地面上斜斜的两个人的影子,她带着的帽子顶被路灯投出一个尖尖的角。   吸口气,鼓足了勇气说:“她说的那件事,我坦白从宽,你不要生气。”   “我不气,”贺南初继续自若地给她理帽子,打断她:“因为,我压根不想听。”   他指了下道说:“来,走这边。   陶染很意外贺南初这个态度,他竟然对自己要说的事半点好奇都没有。   陶染心不在焉地跟在后边,猜测着他的心思。   夜色拉长他的影子。   是在生闷气?   还是过于气愤,不想听下文?   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生气。   “嘶——”轮胎划地面的刺耳声音。   “喂!美女,不要命吗?!”极大火气地咒骂声。   身后一身明黄色外卖服的小哥不耐烦地朝陶染喊。   “抱歉抱歉,”贺南初赶紧伸手拉了她一把:“你走这边,看路。”   陶染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脚下7cm的高跟鞋一崴。   “现在外卖员开得多块,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年被撞一下,你怕是来年整个一月都要躺着,然后好让我伺候你?”   陶染的手被整个攥在贺南初的手里。   听着他一句句凶巴巴的关怀。   虽然,每走一步,脚腕有些疼,也觉得还在忍受范围内。   只是今天实在不该穿高跟鞋,在酒吧就被人拽了把,崴了下脚。   这会,又雪上加霜。   她的步子越来越慢。   贺南初察觉到异常,顿住,指着她问:“你这脚怎么了?”   “没,刚崴了下。我们休息下,就能好。”陶染晃晃脚腕,示意自己没事。   贺南初松开攥着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马上就能好?木偶吗?”   陶染把脚朝后缩了缩,朝他示意:“我真没事。”   贺南初看着她那尖尖的高跟鞋,皱眉:“刚崴的?”   陶染含糊地应了声。   贺南初转了个身,指指背:“你上来,我背你。”   跨年的大学街在午夜依然川流不息。   阑珊灯火中,一对对情侣揽着肩背走在路上。   陶染拍了下眼前宽厚的背脊,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推辞:“不用了,真不疼。”   “果然是想卧床不起,让我天天在家伺候你。”他指指自己的背,又说了一遍:“赶紧上来。”   “……”陶染纠结了下,觉得要是硬走说不好真的要去医院。   她识相地爬上去,小声嘀咕:“谢谢。”   一下子被背起来,陶染下意识伸手圈着他的脖颈。   他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透过西服蔓延到她的身上,四肢百骸。   “先去医院?”贺南初问。   “不用,按我的经验,休息一会就好。”   贺南初想了下说:“那要是一会还是疼,你和我说,我们去医院。”   “好。”   贺南初没再说别的。   他们沉默着在街上走着。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大学街都是热闹的。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今天。   好几家小店的灯依旧亮着。   陶染看见了那家“章鱼小丸子”的店铺。   也不知道,他那天和老板到底是怎么说的他俩的关系。   陶染慢慢地伏在他的背上,低低喊了他一声:“南初。”   他微微歪头表示回应。   陶染勾了勾圈他脖子的手,揽得更紧了些。   像是怕他跑掉。   真好,在这年的尾巴可以揽着喜爱的人,真切地唤着他的名。   她笑了笑,又说:“我就是想,喊喊你。”   “笨蛋。”   -   陶染被贺南初送回了家,脚腕也好了许多。   她听着,浴室里“簌簌”的水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忆着晚上的事情。   闻姿,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一个,比“别人家的孩子”,更让她难受的存在。   父母感情破裂后,她跟了父亲。   父亲并没有再给她找继母。   可一天天的,父亲好像偏执了起来。   就好像,他变得更好,女儿变得更好,妻子就会回头,这个家就能粘合起来。   父亲一直很努力。   但很快,母亲再婚,有了闻姿。   于是,从小她便拿来被这个妹妹比较。   用她的短处和妹妹的长处比较。   用她的懈怠期和她的进步比较。   她从小听到的最多的激励的、埋怨的、责备的话便是:“你看看闻姿学习多自觉,不用家里操心……”   “看电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闻姿肯定在学习。”   “你学学人家闻姿……”   可陶染,不是没有努力的。   她记得那年的期末考题很难,她夜以继日勤学苦练,拿汗水换来第一。   她一路狂奔,满心欢喜捧着各科的奖状递给爸爸,等着夸奖。   可等来的是一句:“你要是像闻姿一样,每年拿第一,你妈妈也不会年年不来看你。”   她真的、真的,已经很努力。   也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好。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高考,以优异地成绩考入C大。   那年,父亲的事业也有了起色。   她以为终于能逃离“别人家孩子”的阴影。   可没多久,那个天才的妹妹也进了C大。   和她读了不同的系。   到大三的时候,“辰光”杯服饰大赛。   获金奖的学生,可以以交换生获得师从Wendy的机会。   在备赛的过程中,贺南初给了她很多后勤上的支持,给她买饭打水,无微不至。   然而,她在这个过程中听说了那件风风雨雨的,闻姿表白事件。   这个热辣又出众的女生,在校运动会上,向贺南初表白。   紧接着,便开始疯狂又热烈的追求。   全校皆知。   越挫越勇。   没多久后,闻姿转了系,到她的专业。   再之后,她收到了闻姿的当面挑衅:“不就是个简单的破比赛,你准备的还挺用心。那我也试试。”   一个外院转来的学生,也要参加这个比赛。   虽然陶染稳居年纪第一,多年的阴影让她没有掉以轻心,能做的只有,更加努力的备赛。   功夫不负苦心人,她拿着成品给老师看的时候,老师说她拿奖有把握了,前三没有问题。   舍友萧橙看着她的作品一脸艳羡:“同样是人,为什么你设计的这么好看?”   出结果的那天,陶染和舍友一直盯着官方的网页。   忽然,萧橙大吼一声:“啊啊啊,出结果了!!!老子得了安慰奖,但是安慰奖也是奖啊!”   旁边,陶染紧张地用“ctrl+F”快捷方式搜索自己的名字,一无所获。   她不可置信地一遍遍用眼睛搜寻自己的名字。   仍旧查无此人。   失意中,在刺眼的第一名里看到了闻姿的名。   几天后的专业课,闻姿捧着透亮的奖杯,特意晃到她的眼前:“想不到,这东西还挺沉的。我不是很稀罕,要不我送你吧?”   “唉,要去交换了呢,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阳光射在奖杯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耀的她眼睛生疼。   所有的自尊心和坚持在那一刻被碾碎。   她好像,真的是很差劲的一个人。   一个,永远赶不上闻姿,所以活该没有妈妈喜欢的人。   -   “啪——”浴室门在这时候打开。   贺南初换上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拿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往沙发边上走。   陶染慢慢抬头,呆滞地盯着他看。   贺南初被这目光盯得有些渗人。   他把毛巾揉了下团在手里,坐到沙发旁边,拉过她的手说:“啧,这么明目张胆?”   陶染的目光没有移开,失神地问:“今天你看到的那个女生,你是不是也觉她很优秀?”   “啊?这什么问题?”贺南初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她憋了半天,问出这么句话来:“你这是在套我话吗?我对她真没太大印象。”   陶染把目光收回,不安地捏着手指:“那你今天看到她了,是不是也觉得,她长得还挺好看的?”   “?”贺南初看出陶染不大对劲,把毛巾扔到桌上,搂住她:“这是把她当做假想敌了?”   陶染低垂着头,半晌挤出一句:“其实,那个是我妹妹。”   “妹妹?”   陶染很少和他说家里事,但是还是补充了句:“我妈妈再嫁后的妹妹。”   贺南初的动作僵了下,有点琢磨出她的情绪状况。   他笑了下,紧紧搂住陶染:“我的眼光,你还不信啊?”   陶染安安静静被他抱着,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贺南初:“我今儿都没怎么注意到她。”   潜台词是,只记得看你。   活在阴影里的人,忽然见了光。   心被狠狠刺痛了下。   她无言地落下一滴泪。   落在他的胳膊上。   像是熔岩般的温度。   贺南初察觉到胳膊上忽然的湿意。   他摆正她,慌张地问:“怎么了这是?她欺负你?”   “没有,”陶染摇头,擦掉眼眶的那滴泪,回抱住他:“我就是觉得,我哪里都不好。我好像连追你都不如她当初用心。”   “这是什么比较?”他收了收手:“用不用心,不是看效果的?”   贺南初轻轻吻了下她的眼下说:“你这效果不是达到了。”   “嗯,”陶染胡乱应了声,伏在他的胸口,   贺南初拍拍她的肩膀:“不就是那什么破比赛输了吗?找个机会再赢回来。”   “最近是有个比赛,可我没时间,”陶染温声说:“等下回吧,我现在也没那么强的胜负心了。”   “3月1日前,提交作品,还来得及。”   陶染没想到他连3月1日都知道的细节。   她整理好心情恢复了些理智,从他怀里钻出来,顺着他的话:“晏姝婚礼这个月,赶不及。我等下一届。”   贺南初把目光移向餐桌,指了下那片莹白:“不是给晏姝做婚纱的吗?拿那个去参赛。”   陶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迟疑地说:“她……她能同意吗?”   “穿着获奖的裙子,她肯定高兴。”   “那我要是……没得奖呢?”陶染低声问:“穿着没得奖的裙子,会很丢脸。你这样的家庭,婚礼应该最讲究牌面。”   “怎么就得不了奖了?”贺南初拍了拍她的肩膀,重申一遍:“我看人眼光你还不信?”   “……”好久没专心搞设计,陶染不是十足的把握,她没应这句话。   贺南初拿纸巾给她擦了下眼睛,大言不惭地说:“没事,得不了奖,不是还有傅野吗?”   “啊?”陶染抬头,没听懂一样看着贺南初。   贺南初把纸巾投到垃圾桶,接着解释:“我是说,让他自己再给珠珠备一件。你要是介意这个事,到时候让他们穿自己的。”   “哦。”   陶染静默一会,忽然说:“我会拿奖的。”   我不比她差。   贺南初笑:“是,九九是好学生,临时抱佛脚都是系里第一名。”   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的自习室,那会因为筹备比赛,陶染落下很多功课。   马上就要期末考,她夜以继日的泡在教室里,认认真真地消化着课上的知识。   那会两人还没在一起,贺南初总喜欢跟着她来自习。   她赶过他两回。   但是自习室谁都能去,她没立场真的把人撵走。   贺南初吊儿郎当地在旁边看视频,还是当时最流行的综艺。   陶染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尽管贺南初戴着耳机,没有外放声音。   她的目光还是止不住地瞄过去。   被抓到两次。   她尴尬地把目光移回书本。   想了下,在草稿纸上写字,理直气壮地指责这个非要跟她上自习的人:“你视频打扰到我了。”   贺南初看着递过来的纸,弯了弯唇角。   摘下右耳的耳机,放到纸上,递回给陶染。   陶染看着递过来的耳机,哭笑不得。   “我要考试了,我不看。”她唰唰地在纸上写字,把耳机压在纸上递回去。   贺南初扫了眼纸条,倒是把视频退出来,装模作样的拿出本书开始看。   陶染埋头继续看书。   片刻后,又忍不住去看他在学什么。   目光又被抓住。   她心虚地把目光移回课本。   贺南初忽然贴到她耳边,低声说:“哦,所以是,我在这,打扰到你,让你分心了。”   一副看穿她的模样。   陶染的脸就忽然红透了。   她忍不住张了口:“我没有,我就是看看能不能教教你,你帮我打饭了嘛。我成绩还可以。”   贺南初笑:“口气还挺狂。”   “……”陶染没再搭理他,把头撇回去继续看书。   片刻后,身边又窸窸窣窣传来动静。   陶染扫了眼。   “嗯,什么都会的好学生,”贺南初趁机扯过陶染手下那张纸,唰唰唰写了几行代码,吊儿郎当地笑:“那这个教教我。”   是一段c语言。   她是学文的,只学过最入门的JAVA语言,能看最基本的口令。   她接过纸,理直气壮地写了句:“超纲,看不懂。”   贺南初把纸抽回去。   “哦,那我来个简单的。”   片刻后,那张纸又递到陶染面前。   眉飞色舞一串英文。   “cd yourheart”   她的心止不住一颤。   陶染学过最最入门的编程,知道“cd”的意思。   进入。   她把纸收起来,红着脸没好气地说:“还是看不懂……我看书了,别打扰我。”   他看破不说破地坏笑:“行,我也要学习。”   那天晚上,陶染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凌晨两点,她翻身而起,大半夜给一个认识的外院朋友发消息。   陶染:“在吗?问你个代码,行吗?”   大概程序员都是夜猫子,朋友很快回复:“行,你说。”   陶染小心地抽出枕头下的纸,把贺南初随手写的那段代码拍下来发给朋友。   “这个是什么?”   很快,这个夜猫子朋友,给她截了个屏。   是程序运行后的样子。   一个红色心型。   轮廓线用“9”写成。   陶染把那张纸又看了遍,弯了弯唇角,暗骂句:“幼稚。”   -   “九九,你楼下有干洗店吗?”   陶染被这句话拉回现实,她抬头,贺南初正站在门口拿着白天他穿的那件黑西服问她。   “哦,不远的,有一家。”她想了下说:“我明天帮你带过去干洗吧,我知道在哪。”   贺南初笑了笑,那目光仿佛是赞许她终于开了窍。   他把衣服扔过去:“那就交给你了。”   拿到手里,陶染立马看出衣服的做工很好,想必价格也很昂贵。   她走进次卧,取出个西服外罩,打算把贺南初的衣服装进去,明天好带到干洗店。   刚挂进去,陶染发现西服的背上压了个深深的死褶。   背上怎么会褶这么深?   她想起自己刚刚被他背起来的时候,没大注意保护他的外套。   应该是她压的。   她捧着衣服赶忙跑出来。   贺南初正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行李,衣服摊开满沙发,大有一副要安家的架势。   “我好像把你衣服压褶了。”陶染弯着腰指着他的外套说。   贺南初理着自己的衣物,连眼皮都没抬:“没事,明天让干洗店熨下。”   “不行,”陶染皱眉,拿这衣服走到他旁边:“这材质,怕是没法高温熨。你看我压了个死褶。”   “啊,我好像忘了带牙膏,你家里有多的吗?”贺南初把牙具盒放到茶几上,抬头问陶染。   陶染点点头:“牙膏有的。”   “那我用你的了。”贺南初接着理生活用品。   “你衣服,”陶染见他根本没在意衣服的事,把西服凑到他面前,试图让他看清楚:“真的褶了,复原不了了。”   “哦,”贺南初此时才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西服上,他接过衣服看了眼,抬头:“我来陆城倒是没带几件衣服,怎么办?”   “……”陶染早就扫到衣服上那家高定的标志,做了番心理建设,然后咬咬牙说:“那我赔你一件吧。”   “嗯,也行,”贺南初慢悠悠地同意了她的提议,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收拾着行李。   陶染满心心疼她的银子。   这衣服应该是那个业内很贵的裁缝的手作。   不知道要几位数。   理着行李的贺南初忽然开口说:“或者,你不是会做衣服吗?做一件赔我也行。”   “做一件,可以吗?”陶染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毕竟那家高定,她可能咬咬牙也舍不得买。   旋即,她的喜悦又慢慢散去:“不行,日常款我做不好,我只会做礼服款。”   “没事,都差不多,”贺南初随口说。   陶染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完全办不到,她点头:“那我尽量做日常一点。”   “礼服款就礼服款,”贺南初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也就是见客户穿穿,他们懂什么。我日常不喜欢这些,你简单点就行。”   “礼服款你能接受的话,我三两下就能剪出一件,”陶染建议说:“我做稍微宽松点就日常了。”   贺南初随口接:“还挺厉害。”   “当然啦,”提到礼服设计的本行,陶染就来了信心,她蹲在贺南初身边笑:“你要是不介意,我一天能做出好几件男士礼服,让你每天穿的像新郎一样。”   她想了下他天天穿着修身款西服和人吃饭敬酒的画面,然后笑。   “可以,我不在乎。”   “那我明天就做,新郎改良款哦,”陶染和他确认。   “可以,新郎款就新郎款,”贺南初一边把行李箱的盖子合上,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有能耐让我日日做新郎。”   “……”瞬间,陶染的笑僵在嘴边,脸颊发烫。   新郎好像变成了个指代词。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仓皇地把目光挪开,空气静默。   气氛一点点升温,连昏黄的光都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贺南初却没给她喘息机会,他慢慢转过头说:“九九,我东西收拾好了。”   “……”陶染的目光就对上了贺南初灼人又雀跃的目光。   是,你不仅收拾好了,你还利落地把自己洗好了。   她猛地低下头,耳朵热烫到滴血,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那我还……没收拾好。”   沉默。   陶染逛了阵脚,任由自己像只熟透了的虾,却没有去温的办法。   贺南初先笑了,拍了下她的手背说:“没收拾好,就赶紧把次卧给我收拾出来,嗯?我可是客人。”   “哦,”陶染连忙点头,慌不择路地站起来。   “九九。”   在离开混乱现场的两三米距离,陶染忽然被叫住。   她红着脸转头,疑惑地问:“嗯?”   “虽然回来迟了点,还是想补给你一句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啊,暧昧期的小贺好会撩妹!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很尊重九九~不过也快熟饭啦。   二更合一了,叉腰! 第42章   新年快乐。   陶染忽然想起, 他出现在酒吧的时间。   在酒吧跨年倒计时还没开始的时候,贺南初就已经到了。   同时,几个小时前, 她的行程报备意外地没收到他的回复。   应该是, 那会他在奔来的路上。   就为了和她跨个年。   为了做到说好的三五天回来。   她心念一动, 三步并作两步重新走过去。   蹲下来,一下子抱住这个风尘仆仆赶回来见她的男人。   “咚——”   陶染明明觉得自己没多少力气, 可冲过来的结果是,她直接压着人倒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地毯上。   被压在地上的贺南初懵了下, 猛地击地的后脑勺还有些晕。   陶染的鼻尖正对着他的鼻子。   一双眼睛睁得圆滚滚,盯着他看。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颊。   他滚了下喉结, 一下子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双手扶着陶染凭空坐起来。   倒地那下,头倒不是很痛。   就是后背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陶染坐在他的腿上,对着他的眼,笑得一脸灿烂。   拉扯间,松垮的领口露出小小一块肩膀。   “干嘛啊这是?”他把陶染扶正, 别看眼, 弯着唇角慢吞吞地说:“如狼似虎。”   陶染其实也有点懵。   这不科学。   她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   浑身没有二两肉。   竟然把他扑在地上。   也可能是他毫无防备。   陶染是受过锻炼的,她面不改色地朝他笑, 把贺南初别开的头扶正,说:“我比你有诚意。”   “嗯?”   “在新年第一天,我想抱着喜欢的人和他说,新年快乐。”   看着贺南初微怔的神色, 陶染一脸撩到人的得意。   可她低估了贺南初。   下一秒, 他把脸颊凑过去, 得寸进尺地说:“那你不还得, 再给他一个吻。”   -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末,陶染受邀参加了个饭局。   是萧橙组织的。   庆祝弟弟萧岚在新的一年开端,终于走出水逆。   一方面,当初那个绿了萧岚的小网红路莲,终于翻车。   她被热心网友爆料,破坏知名企业家陈斯的家庭。   这条八卦很快便火出圈,完全盖住前面那条。   陈斯的正牌夫人是娱乐圈一线女星,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和,演技出众。   结婚后,一心扑在家庭上,相夫教子。   突然爆出这样一个丑闻,路莲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因果不虚,报应不爽。   另一方面,萧岚在国外惹上的官司,也差不多有了结果,并没有因为是外国人就受到不公平的司法判决。   甚至在国外待上了瘾,说学到不少东西,南桥公司给了不少资源,有点乐不思蜀。   双喜临门,是要好好庆祝。   贺南初当初给萧岚提供了个当地律师,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所以,他也在受邀之列。   萧橙喜欢热闹,请客吃饭约在一家私房火锅店。   陶染推门的时候,屋里坐了不少人。   “九九!坐这!”萧橙一见到陶染就站起来招呼她:“我给你和贺神留位置了。”   空着的那两个位置,刚好在萧橙左手边。   陶染拎着包走过去,拉开靠着萧橙那把椅子坐下来,另一个位置她打算留给贺南初。   隔着空位的人,从她坐下就一直盯着她看。   陶染感知到目光,抬头礼貌地冲那人笑了下,发现坐着的竟然是程离参。   贺南初最好的发小,C大校友。   萧橙捕捉到陶染睁大的眼睛,赶紧解释句:“程老板也帮了我大忙。”   所以,也在今天这场饭局上。   “哦,”原来如此。   “不是,你怎么自己来了,”萧橙看看门外,诧异地问:“贺神不来吗?”   “他公司有点事没忙完,晚点到,让我和你说声。”陶染一边解围巾一边随口说:“不用等他,我们先吃。”   “呦,一家之主代表了啊?”萧橙笑。   陶染弯弯唇角,和萧橙玩笑了几句。   一桌都是同龄人,七拐八拐都能攀上点关系,气氛倒是很热闹。   只不过,程离参总是打量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陶染想了下,当初这个校友也是帮她不少忙的。   她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程离参一愣,赶紧拿起杯子和陶染礼貌地碰了下:“好久不见。”   到这,两个人的关系才算拉进些。   寒暄几句后,程离参终于把话问出口:“你俩复合了啊?”   陶染没想到这事程离参竟然不知道,怪不得一直盯着她看。   她大大方方的点头:“嗯,我们又在一块了。”   “卧槽!这家伙!”程离参当即爆了出口,连杯子里的啤酒都洒在手上。   “一惊一乍干嘛?”这动静把萧橙也吸引过去,她和程离参很熟,递了张餐巾纸笑,总结了句:“这不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段插曲过后,陶染以为程离参不会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没想到,他气愤地一直灌酒,很是反常。   陶染没太放在心上,接着和大家说笑。   几杯酒下肚,饭局的气氛渐热。   一个大圆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聊天。   萧橙也凑过来和揽着陶染的肩膀一派心酸的说:“九九,你看人在做天在看。我弟弟终于沉冤得雪啊!”   “现在想回国就能回国,”陶染举举杯子和她碰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说明什么,说明人贱自有天收!”萧橙愤愤不平地说:“好好做个人不香吗,干嘛当小三呢?”   陶染赞许的点点头。   旁边的程离参又瞄过来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大哥,你有话赶紧说,一晚上跟个贼一样。”萧橙越过陶染,把头探出去对程离参说。   “哼,没话说。”程离参仰头把杯子里的啤酒又喝掉了。   程离参小声嘟囔了句:“妈的,等他来了,看我怎么骂他。小三多招恨!什么人啊这是。”   萧橙把目光移回来,搭住陶染的肩膀,接着问:“你跟我说,闻姿后来难为你没?”   陶染差点忘了酒吧那件事,摇摇头说:“没。”   “哼,晾他也不敢!”萧橙豪迈地把啤酒灌下去:“她要是再找事,我……”   陶染从容地接了她后半句:“我已经找人找她麻烦了,她大概自顾不暇。”   萧橙愣了下:“哈?这么快。”   陶染放下杯子,昂着漂亮的下巴,一字一句高调捍卫主权:“当然,我不许任何人惦记我对象。”   萧橙看着闺蜜脸上挂着的明艳艳的笑,觉得当初那个明媚骄纵的女神又回来了。   大学文化课门门科目第一,连带着社团也做得风生水起。   追求她的男孩子可以排队两米。   回国后,一年内一跃成为业内顶级婚纱礼服设计师。   折断的尾翼慢慢长好,做回一只骄傲美丽的白孔雀。   谈恋爱可真好啊。   想起闻姿轰轰烈烈追了贺南初三个月都毫无进展,在第四个月头上,闺蜜一句话,两人就开始虐狗的丰功伟绩。   萧橙欣慰地仰头喝了一整杯酒,高兴地说:“别人惦记也没用。别说三个月,不合适的人就算追三年,也没意义。”   “不合适的人,追三年也没有意义。”那头,程离参复述了一遍。   陶染还没有什么反应,程离参拿起桌上一瓶啤酒仰头直接吹了下去。   “怎么?我说的没道理啊?”萧橙以为程离参不同意她的观点,补了句:“别说三年了。我一朋友,从小学就惦记我班班花,到现在都没结果。”   闻言,程离参喝的更凶。   萧橙看他状况不对,伸手去拦:“喂,干嘛啊?我这酒从我家酒窖拿出来的,你能不能好好品品。”   “唉,我们没结果……”程离参嘟囔一句。   “什么?谁?我们?”萧橙故意逗他。   “我们没结果……”程离参又说了一遍。   隔着个空位,陶染看到桌面上那个空酒瓶,好像明白了他受了什么刺激。   贺南初和她提过,程离参喜欢晏姝喜欢很多年。   但是两个人怼了那么多年,他怕直接表白,晏姝不信。   反正晏姝才刚20岁,他就想着慢慢渗透,然后再提。   可是程离参出国的半年时间,一时不察,小姑娘领回家一个男人,介绍给所有亲朋好友。   他们的进度像坐了火箭,恋爱仅谈了一个多月,那男人就求了婚。   程离参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整局饭。   贺南初也一直没到场。   喜欢热闹的萧橙又提议,转战去唱歌。   陶染也想带着贺南初给萧橙看看,附和了这个提议。   包房里,陶染一坐下就把KTV的地理位置发给贺南初。   过了会,她收到回复。   “还在忙,一会见。”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   抬眼便看到那个总是喜欢开玩笑的程离参,沉默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陶染于心不忍,走到他的边上,俯下身劝慰:“少喝点吧,伤身体。”   程离参慢慢地抬头,眼眸失神地盯着她。   过了好一会,才好像认出她是谁。   他失落地喃喃:“我喜欢的姑娘嫁人了。”   确实是事实。   她记得晏姝提起要领证的事。   鼻腔里充斥着,程离参身上传来的浓烈酒气 。   陶染顿了顿,温声说:“都会过去的。”   程离参偏头看着她,反问遍:“能过去吗?”   陶染坚定地回答:“能,时间长了就好了。”   想借此给他点力量。   “呵,能过去、能过去……”程离参重复一遍又一遍,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   “那什么,不是有句很火的话,时间是治愈良药。”陶染开导他。   程离参玩世不恭地笑,反问:“要是时间真是良药的话,他为什么一直忘不掉你。”   他为什么一直忘不掉你。   他为什么,一直忘不掉你。   陶染怔在沙发上。   在她的记忆里,她和贺南初分开后,像所有分道扬镳的情侣一样,各奔东西。   她出国,他留在国内。   她前脚回国,他后脚离开陆城,再不回来。   她甚至打听到,贺南初把名下所有的房产赠予或售卖。   他对她,可谓如避瘟神,不肯呼吸同一立方米的空气。   这决绝的态度,谈不上,有半点复合的可能性。   所以贺南初回陆城后,陶染半分不敢越界招惹,怕给人添堵。   但在此刻,有人告诉她,他这些年来一直在等着她。   “怎么,你不信啊?”程离参又问。   陶染张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唉,难兄难弟。”   程离参晃了晃空了的酒瓶,又拿了瓶。   本来想要劝他少喝点的陶染,一点都不记得她的本意。   程离参灌了口酒,苦笑:“我这傻兄弟,明明知道全都是假的,还记个屁!”   假的?什么是假的?   程离参叹口气:“这苦命兄妹俩。全都被在乎的人当物件、当筹码。”   筹码。   陶染听到这个词,胸口像被针扎,心里生出一种恐怖的猜想。   她怔怔地等程离参的后文。   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抱歉啊,我来晚了。”   她抬头,对上门口贺南初搜寻她身影的目光。   他立在门口淡漠地朝里看。   在捕捉到她的位置后,贺南初的唇角立马牵起来。   “借过。”他从几个人中间穿过来,朝陶染大步走过来。   愣神间,贺南初朝陶染摆摆手。   她下意识朝左让了让位置。   然后贺南初直接坐在刚刚为了说话方便靠的很近的陶染和程离参中间。   他扫了眼程离参面前一排酒瓶。   “豁,兄弟,喝这么凶?”   程离参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回视着贺南初。   贺南初看到他那副愤恨的眼神,笑了:“怎么了你这是?”   “你好端端在外面待着,回陆城干嘛!”程离参朝他吼。   贺南初不跟醉鬼一般见识,也开了瓶酒,笑:“要你管我。”   程离参瞪他:“哼,我不管你,当初你醉死了都没人收尸。”   他嘟嘟囔囔地嚷着。   贺南初笑了下,回头问陶染:“他喝了多少?”   陶染指指桌上的空瓶:“挺多的,白的啤的都喝了。”   贺南初伸手去拽程离参手里的酒瓶,放到了离他很远的位置。   “你干嘛啊,你也别管我!”程离参站起来试图拿回酒瓶。   贺南初拿胳膊挡了挡程离参:“喝点就得了。”   程离参依旧保持着抢酒瓶的姿势:“咱们刚不是说好的,我不管你回陆城,你也甭管我喝酒。”   “逻辑还挺清晰,”贺南初没让步:“你坐好,我一会陪对象呢,没人拖你回家。”   “哼!不够义气!”程离参不再执着那瓶酒,坐了回去,目光瞟到一瓶没开的酒,打上主意。   贺南初见状,把桌面右侧的酒也给他拿开。   “你他妈真不够义气!”没了酒喝,不太清醒的程离参闹起了脾气:“还不送我回家!上上周我怎么把你弄回去的。”   “谢谢!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贺南初把手臂收了收。   “哼!不够义气!”程离参看着发小勾着女朋友的手,愤愤地说:“说到上次,我都没告诉人陶染,上上个礼拜你干的好事!”   “嗯,什么事?”贺南初当他喝醉,笑着问。   “你把酒给我,我就什么都不说。”程离参伸手朝他要。   遮遮掩掩的效果就是越抹越黑。   贺南初扫了眼陶染,打算让醉鬼把话说清楚:“你倒是说说,我做什么了?”   “就是那个事!”程离参用最后残存的理智暗示贺南初:“又贱又坏那个事!”   “这都什么玩意。”贺南初招呼人把酒退了,然后递给程离参一瓶矿泉水:“行了,你真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见到彻底没酒喝,程离参急了:“妈的,我没说胡话,我清醒的很。你把酒给我!”   “不能喝了。”   “我真没醉!我也没告诉陶染,我吓唬你的!”程离参接着要酒喝。   贺南初笑着问:“不是,我到底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程离参咬牙切齿:“是你逼我说的啊!”   “嗯,我逼你说的。”贺南初笑着揽住陶染的肩膀,等着看他的发挥。   “我上次约你喝酒,你记得吗?就我的失恋之夜,”程离参问。   贺南初点头:“记得。”   “妈的,老子失恋买醉,你喝的比我都多!”程离参愤愤不平地说:“那晚你还睡死在我家。”   贺南初吊儿郎当:“你有事说事。”   上上个礼拜。   陶染好像听明白,程离参指的是哪次。   就是萧岚被忽然派到海外,她发消息给贺南初求情,却毫无回音那晚。   后来听晏姝说,贺南初晚上没回家,住在了朋友那。   然后第二天下着雨,不要命地跑到山上去飙车。   她还挺好奇贺南初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两人依旧在争辩。   程离参:“那天,你喝多了说的话我可还全记得!”   贺南初问:“那我说什么了?”   “你那天对自己有个精准的自我定位!”   贺南初催促:“别卖关子。”   程离参往右躲了躲,离开贺南初一个安全的距离。   贺南初的耐心耗完:“你赶紧!”   程离参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你那天半夜说自己真是“又渣又坏”。兄弟,牛逼还是你牛逼!”   陶染和贺南初的目光对了下。   后者尴尬地说:“他喝多了,在编笑话,你别当真。”   陶染扯了扯唇,觉得程离参喝高了还挺可爱。   自然没信醉鬼的话。   “老子没编!”程离参颇不满地拖了下贺南初的胳膊引起他的注意:“老子没编。”   “行行行,没编。”贺南初却把目光收回,没再理醉鬼,顺势开了瓶水凑过去问陶染:“一会咱们早点回去,我送他一趟。你点歌了吗?一会唱什么?要不切上去?”   还没等陶染回答,程离参继续强调:“我没醉!!刚都是实话!”   “嗯,实话。”贺南初点头。   程离参接着嚷:“真的,我记得那晚你还说,你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人家不喜欢你你还天天倒贴!”   “……”   “你还说人老公是一个从没出过门,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富二代!岁数也比你小好几岁,是姐弟恋!”   确实是醉话无疑了。   陶染好笑地看着贺南初喉结滚动,脸色愈发难看。   她开怀地笑出了声。   程离参这人喝高了还挺有趣。   以贺南初森严的家教,极高的道德感。   以及他的清高和尊严,是绝不可能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她看着浑身僵硬、一脸严肃的贺南初笑着安抚:“你放心,他喝多了,我不会信他的话。”   “妈的,老子说的是真的!!!老子说的是真的!!!”   程离参急得吼了出来:“你还说你使坏把人家老公支走了!支到他妈的南非!”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萧岚去的南非,还记得吗?   小贺的社死时间!yeah!   兜兜转转还是初心……我明天文名换回《染春光》,大家不要找不到我哦 第43章   陶染的笑僵在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贺南初。   一点点将前后的蛛丝马迹串起来,串联起一整个真相。   萧岚为了带她进入那场宴会,在家属一栏写下了她的名。   想必贺南初也看到那张宾客的单子。   于是有了荒唐的一个判断。   再之后, 做出了送人飞机票的举措。   “哎, 贺神, 你可终于来了。”   一旁,刚唱完歌的萧橙终于抽出空来, 抄起桌上的饮料笑着举了举:“萧岚的事,多谢你和九九, 我以饮料代酒敬二位一杯。”   陶染静默。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萧岚受苦的源头,她都不好意思拿自己面前的水。   眼前晃过一片暗红色衣角。   贺南初伸手抄起面前的杯, 隔空碰了下,仰头喝了口。   萧橙仰头干了半瓶饮料,然后看着无动于衷的陶染,关怀地问:“九九,你不喝吗?”   陶染咬了下唇,结巴地说:“我……我刚喝的有点多, 实在喝不下了。”   心里有万千歉意。   “我替她。”贺南初抬抬胳膊, 又灌了下去。   诚心实意地,把一瓶水都喝完。   萧橙在两个人之间打量一圈, 放下饮料暧昧地笑:“你们两个慢慢聊。”   而后,去招呼其他客人。   陶染的目光随着贺南初喝水的动作,直直地盯着他,唇线拉平。   “这么嫉恶如仇看着我?”贺南初把空瓶放到桌上, 偏头凑到她耳边哄:“我有让那小子回来, 是他不愿意。”   不知道海外有什么感染力。   虽然萧岚现在乐不思蜀是事实。   但是, 在陶染的印象里, 萧岚当初确实是被忽然派走。   她看着不远处张罗大家唱歌的萧橙非常内疚,辩驳道:“那你不该送他出去,他没有离开过爸妈,他甚至没有自己出过陆城。他才二十岁,你怎么能以大欺小。”   贺南初揽着陶染笑:“九九,真是他自己要出去。再说了,我欺负他,哪有欺负你有意思。”   “……”陶染伸手去推他的胸口:“那问题先搁置,我们一起想办法,怎么道歉和补偿他。”   “说什么你才信,真是他先来找我的。”   平白无故地,萧岚怎么会去找他。   “这几年,萧橙大大小小事都陪着我挺过去。萧岚也一直帮了我很多。你能明白吗?当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愿意和你一起解决。”   像是被“这几年”三个字刺到。   贺南初的心口一滞。   笑意渐渐退去,他闭了闭眼,看着她问:“你愿意跟我站一块解决问题,我很高兴。但是,我脸上烙着坏人两个字吗?”   “不……不是。”   “九九,你该学会信我。”   看着这样的贺南初,陶染多了分心虚。   在此之前,她的回忆里全是他们两个美好的片段。   仿佛不去想,那些隔阂就不存在。   “喂,贺神,来唱一首呗?!记得你当年毕晚,你可是一曲成名,千古流芳啊!”   “来点一首呗,我们多少年没听到了。”   不远处,几个人朝这边招呼,用了KTV的音响特效。   陶染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在C大时,和贺南初相处的不错的几个校友。   贺南初:“我过去一趟,你要点歌吗?”   陶染摇头。   他系上西服外套的扣子,站起来,越过陶染走向包房的左侧。   身侧空荡荡。   有贺南初在包房里,也没人再坐到这空位。   KTV里空气不大流通,陶染散了散临位飘到面前的烟雾。   站在点歌台前的人留下一个凌厉的侧影。   她从没见过他发火,但刚刚那语调,大概是有些许心烦了。   看着远处微冷的面色,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抽烟的情形。   大四的一个周五,两个人刚约会分开不久。   陶染给贺南初打了个电话。   顺着话筒,陶染听到他声音里的难以抑制的喜悦:“才分开不到三个小时,这么快就想我?”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我们分手吧。”   她没有再多说一句别的,在那样一句话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关机。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躲了一整个周末。   周一,开机后,她把所有消息删掉,照常去了学校。   晚上照常去水房打水的时候。   水房外,在一片黑暗里,她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   夜色里,那一点猩红,异常刺目。   尽管看不清他的五官,隔着好远,她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的难过。   因为,她也难过。   陶染把头别过去,强迫自己的双腿迈进水房。   她打开水龙头,在滚烫热水的蒸气里,忍不住湿了眼框。   她出神的想事情。   热水漫过壶口,飞溅起滚烫的水花。   旁边几个同学迅速躲避开。   陶染被人一下子拽开。   男人上前,在迸射的开水水花里,一把把水龙头关注。   陶染愣愣地站在水房中央。   想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贺南初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哑:“九九,为什么?”   陶染低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心情差到极点。   那天白天,他带她见了母亲,于是这会,他小心翼翼地问:“是我母亲让你觉得不自在了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   贺南初的母亲是极好相处的人,人很温柔又有涵养。   看破她的拘谨,直截了当地说,她从来都支持孩子的喜好。   相处的时候,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情绪,生怕她一丁点不适。   陶染摇头。   贺南初迟疑了下,又问:“那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陶染继续摇头。   连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一丁点答复。   对着沉默的陶染,贺南初一点突破口都找不到。   忽然,连他也不说话了。   余光里,陶染看到贺南初被烫得通红的手,忍不住拉起来:“你被烫到了?”   意料之外的,她被猛地扯到他怀里。   在水房,当着人来人往的同学。   她使劲挣脱下。   可还是贺南初的力气更大些。   “不分手,我都听你的。”   因着这句话,她打转的眼泪还是掉出来。   “别哭了。你要是实在不想……”贺南初的声音发涩:“我不想借着喜欢你的名头,逼迫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了,分手我……我……”   等了好半天,陶染都没有等到后面的话。   明明她能预料到他要说什么。   因为贺南初说不出的话。   陶染的眼泪掉的更凶。   可只消片刻,那搂着她的手收的更紧。   陶染伏在他的怀里,嗅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   他从来不吸烟的,他不喜欢那个味,也因为影响心肺功能,影响赛场发挥。   他的声音低哑。   “我做不到啊,不分手行不行。”   在那一刻,陶染的脑海里浮现出赛场上,他夺冠后的笑。   张扬又肆意,是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   他怎么可以有,现在这样妥协的时刻呢。   就好像,心口的石头瞬间分崩离析。   陶染抹了下眼泪,带着泪痕冲他笑了笑:“对不起,我收回我说的话。”   在意料之外的喜悦后,是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   贺南初的胳膊揽得更紧一些,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说:“九九,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陶染点头:“嗯,我不说了。”   仿佛是为了吓唬她,贺南初带着三分威胁说:“你下次再说这话,我会当真。”   -   “陶染,你怎么了?”   程离参忽然凑近她,冒出这样一句貌似清醒的话来。   陶染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思绪收回,笑了下说:“我没事。”   听到陶染和贺南初的争执,程离参的酒意醒了大半。   他皱着眉,一个人愣了很久,若有所思。   陶染把目光投向沙发角落里的贺南初。   他低着头,捧着手机,时不时和身边人说着什么。   屏幕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映射出他皱眉的神情。   “啊!”   耳边忽然一句夸张的叫声。   陶染下意识看向右侧的程离参,看到他睁大了眼睛,一副打通任督二脉的神情。   等着程离参说后文的陶染,却在一段钢琴背景音后,听到深沉又熟悉的歌声。   “……   拉过怦然心动的双手   沦落千疮百孔的感受   最后言不由衷的分手   我却有好多话想说   我想说世间万物一切都不及你   满目星河中一切皆是你   一尘不染的风景关于你   是我心底的秘密   ……”   黑暗的房间里,眼前男人站着的方圆似是唯一的光源。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可陶染知道,这首歌是他送给她的。   是一个委婉的道歉。   刚刚,她好像也做得不对。   在这个瞬间,她想学着去无条件的信任。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好听的嗓子深情地唱完整首歌,然后朝她走过来。   似是已经整理好心情,重新挂上笑,坐她旁边不由分说地搂住她的腰,把整个人压到他的怀里。   像是刚刚的隔阂都是幻觉。   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这么多人盯着看呢,你的目光好歹收敛点。”   陶染回神,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的眼。   结果却是,两个人同时启唇,开口,说了抱歉。   在贺南初的怔愣中,陶染先把话说完:“我以后都信你。”   “这就对了,”贺南初捏了下她的脸颊:“我跟你打包票,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陶染弯着唇角笑。   “萧岚那事回家和你解释,主要是你现在对我的歌声太陶醉,给你点时间多回味回味。还想听什么?”   “……”隔着布料,陶染清晰地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不远处几个朋友目光投过来,陶染推了推身前的人。   “你别离我这么近,我还见人呢。”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嚣张:“合法的,怕什么?”   陶染伸手抓住他腰上一点点肉皮,转了45度威胁他:“你松开点手。”   贺南初吃痛,稍微向后撤了撤。   接着忽然变亮的屏幕,陶染发掘贺南初今天穿着件暗红色衬衫。   旁人或许驾驭不了,但是他可以。   仿佛留意到她的目光,贺南初朝后又撤了撤。   仿佛是想让陶染看得更清楚些。   “好看吧。”   是一个肯定句。   陶染笑。   不过他穿这个颜色的衬衫竟然出奇地和谐。   只是市面上,这个颜色的衣服实在不大常见。   陶染问:“你怎么买这个颜色衣服?”   贺南初反问:“看不出来吗?”   陶染上上下下仔细辨认。   好像是有点眼熟。   她指着自己错愕地问:“是我做的吗?”   贺南初的笑更加玩世不恭:“才发现?”   “是我放在衣橱左侧的那些吗?”   “对。”   衣橱左侧堆着些被她淘汰的和不打算再要的外套和衬衫。   都是这些年她的手作。   贺南初搬到次卧的时候,她提过那些衣服他看哪件顺眼都可以拿去穿。   没想到,他真的拿了件。   穿上还挺好看。   天生衣服架子。   贺南初平了平西服的袖口:“你一个学服装设计的,还天天不给同行生意。”   陶染这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她赔他那件“偏日常款”西服。   她昂着下巴问他:“所以,你是不想穿吗?”   贺南初笑:“穿,不穿白不穿。”   西服熨帖地随着他的腰身,暗红色衬衫更衬出他眉目的悦目。   只不过到底是做礼服出身,走线还是紧了些,胸膛肌肉的轮廓随着动作能显出来。   陶染帮他理了理领口,遮住里面的衬衫,纠正他刚刚的话:“我是做婚纱设计的,不是服装设计。”   贺南初想了想说:“你这辈子还是不要照顾同行生意了。”   陶染下意识脱口而出:“哈?你以后让我自己给自己缝婚纱啊?”   眼看着,贺南初的唇角渐渐牵起。   陶染咬咬舌尖,自己这是说了什么?   听起来像是迫不及待要嫁给他似的。   她朝外挣脱下,想逃出去。   贺南初的手臂收紧,在黑暗里右手肆无忌惮地揽至她的腹部。   “九九,你喜欢我。”他用肯定的口气说。   虽然这是黑暗的环境。   隔壁坐着的也是个不清醒的醉鬼。   大家都忙着唱歌、嬉闹,无人注意他们。   但他揽得太紧。   但陶染在这种事上,脸皮很薄。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扯他的手掌。   却被人反扣住。   整个人往怀里拖,然后把人拉了起来。   “我们出去透个气。”他在搂着陶染出门的时候,这样对大家解释。   但是,在包房门锁上后的时刻。   陶染被人直接拉到楼梯间,她的两手被拉直、压在墙上。   贺南初偏头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也不知道,这人被什么刺激,忽然变成这样。   可意识逐渐混沌,包房里喑哑的歌声成为她呜咽声音的伴奏。   裹在腰间的手热烫。   她的背部绷紧。   贺南初低哑的声落在耳边:“我刚没表达清楚,我是说有我在,你休想多做一套。”   你也休想,再嫁给别人。   ▍作者有话说:   安利歌曲小贺在文中唱的歌——《满目星辰皆是你》,byLKer林珂   是不会发脾气的哥哥~祝他七夕快乐! 第44章   经年的思念酿成最炙热的缠绵。   唇齿相依的时候, 感受到推过来的酒精香气。   楼梯间的风开着,灌进烈烈的风。   可拥抱是热的。   她微微仰着头,乖顺着承受, 浑身没了一点力气。   身上传来陌生的不适触感。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   身前人的攻势渐收, 顺手拽了下她内搭的裙子。   神志渐渐清明, 陶染把头别向窗户那侧。   路人拉来楼梯间的门,路过他俩匆匆下了楼。   待人走后, 陶染转过身,低头打理着自己, 嘴里诉说着抗议:“你现在真有点不像话,挑这种地方。”   从前, 也不是没有过这些亲密举动,只不过都规矩地发生在密闭的私人空间里。   比如,贺南初在C大旁边的房子,或者学校顶楼的天台。   现在,竟然拉她来这种时刻会进来人的地方。   贺南初看着陶染瞪得浑圆的眼睛,笑:“我这不是, 岁数到了。”   “……”视线里, 眼前的人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陶染系上大衣的扣子,呛回去:“胡说, 明明年轻人瘾更大。”   “哦,”贺南初并没有因为这句暗嘲他年纪大的话而不悦,反而伸手又把人扯到怀里,凑到她耳边, 低声说:“那就可能因为, 你现在比以前手感还好。”   “……”陶染使劲掐他的胳膊, 想把自己挣脱出来。   可他却像个雕塑似地, 纹丝不动,仍然圈着自己。   挣扎无果。   “你放开我,”陶染下了命令。   贺南初笑:“脾气这么大,抱抱也不行啊?”   “不行,这是在外面。”陶染继续使劲挣扎。   “那行吧,我们回家再说。”   贺南初松手的瞬间,陶染立刻走开两步,站到他的对立面。   好不容易展平的驼色羊绒大衣,又皱成一团。   她手忙脚乱地理外套,一会还得进房间见人。   耳边有人悠悠地说:“哎,我们九九长大了。”   是在回击她刚刚说他老的事吗?   陶染闻言抬头,想争辩自己只是二十出头。   下一刻,看到贺南初靠在门边,目光逡巡在她的上半身。   “……”陶染死死裹住外套,气不打一处来:“贺南初你给我闭嘴!”   对面站着的男人听话地没再说别的,只是看着她笑。   陶染却觉得还不够解气,她掏出化妆镜,皱眉看着一塌糊涂的唇妆,没好气地和他说:“刚刚在房间里,有一句,你说的没错。”   贺南初挑眉:“哪一句?”   “你说你是不是脸上烙着坏人两个字。”陶染小心翼翼补着口红,一字一句地说:“你确实,长得就像一个坏人,像一个渣男。”   陶染的话直戳人心窝:“这早就是我们宿舍公认的,我之前一直没忍心打击你。”   贺南初:“渣男啊?”   “对,满脸写着渣男!”陶染凶巴巴地说。   “哦,我懂,在你家楼下,你不是和我解释过吗?”贺南初吊儿郎当地说:“是夸我好看的意思。”   “……”   就不该给他解释这个词。   陶染把口红悬回去,合上镜子放回手包里:“不跟你说了,我们出来太久了,得赶紧回去。”   出来这么久,鬼猜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那也行,”贺南初伸手去拉她的:“我们回去。”   陶染勉为其难地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轻哼了声,还闹着别扭。   “既然提到刚刚了,”贺南初低头和她解释:“当初真的是你的好弟弟先来找的我。”   陶染闻言抬眸,她其实也挺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然都没脸见萧橙。   贺南初接着说:“那晚,路莲是跟我一朋友来的,结果萧岚当晚把人弄走了。我那个朋友事后知道自然很挂不住面子。”   陶染:“所以,他找你调解?”   “他找我的时候有点晚,黑料已经满天飞了。”贺南初顿了顿说:“那些网上的消息,是我朋友授意的。”   怪不得。   怪不得消息传得那样快。   贺南初:“让他出走,是调停后的结果。你知道,这些人很要面子。”   能参加那场订婚宴,非富即贵,而且还是贺南初的朋友。   大概确实有些身份地位。   这些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闹出这样的笑话,想必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只是派出国去,确实算很轻的惩罚。   而且还因此躲过了风口浪尖的网友吃瓜期。   那这件事,现在听来反而应该感谢他的中间调停。   陶染停下脚步,转过头,深深注视着他。   见她看过来,贺南初别过头,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率先开口:“别谢我,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和朋友提议,让他去的地方远了点。本来是要去韩国呆几个月的。”   “……”   看着贺南初别开的视线,陶染眉心一动。   虽然知道,贺南初现在应该明白她和萧岚没什么,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解释:“萧岚,我拿他当弟弟。那天,我找他帮忙捏的假身份。为了和你妹妹见一面。”   “我知道。”   脑海里忽然想起重新在一起后,贺南初说的话。   陶染看着贺南初傲娇的表情,笑着问:“你那次说真的啊,我要是有对象,你把我抢回来的话。”   “想得美,”贺南初走得更快些:“我那个时候可没想追你。”   “那你干嘛送了那么远的飞机票。”   贺南初重新推开KTV包间的门,垂眸简单地解释:“我就是看不惯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他依然能回想起,那个晚上路过走廊时,看到萧岚搂着新认识的妹子打趣。   他控制不住要返回一楼宴客厅的双腿,尽管早已轮不到他来关心。   却看到衣着单薄的陶染一个人靠在桌边喝酒。   那一刻,他心底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自己从舍不得欺负的女孩子,却被人那样恶劣的对待。   -   当天晚上,两人一起回了家。   贺南初直接钻进卧室开始办公,他最近好像工作忙碌起来,时不时要出差。   陶染这边倒意外没预料那么忙。   晏姝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要求没有其他客户那么刁钻。   傅野也一点都不心疼钱,要求什么买什么,从不讨价还价,确保了现场效果和规划相差无几。   实在是神仙客户。   想起贺南初唱了好几首歌,陶染进了厨房开火烧水。   凭良心说,他唱得还挺好听的。   片刻后,她的手机响个不停。   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划开屏幕,接起。   对面是个男人的声:“桃子姐,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今天喝多了。”   陶染迟疑地问:“您是?”   “我是程离参啊!”   原来是程离参。   贺南初提早把程离参送回家,买了盒醒酒药,还交代别钧帮忙照看下。   听这清澈的声音是酒醒了。   陶染笑了下:“哦,是你啊。”   程离参:“嫂子,真抱歉。我今儿喝高了,好像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是不是影响你们关系了?我该打!真该打!”   话筒里传来清脆的声音。   像是自己扇了巴掌。   陶染赶紧制止他:“没事儿。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有些事儿不说明白就像个定时炸.弹。”   程离参:“那个……嫂子,我今晚都说啥了啊?”   陶染笑,没想到他已经糊涂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就是萧岚那个事。我和南初都说开了,是个误会。我们关系反而更近了,真没事的。”   程离参的声音明显送了口气:“哦,原来是这个事儿。真抱歉啊,我这嘴,一喝多就乱说话!唉,我以后一定注意。”   程离参忽然松懈的态度,让陶染不禁想起他的另一句醉话。   他说贺南初是个“筹码。”   她忍不住又暗示了句:“哦,不光萧岚的事。你还说了他是个筹码的事。”   程离参一愣:“哈?我连这个也说了?!”   “嗯,”陶染的心底有一丝怀疑,接着问:“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知道打赌的事儿。”   程离参:“啊,哈哈哈哈,他怎么会知道呢,哈哈哈哈……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   程离参没有问什么事。   而是一直在否定贺南初知道那件事。   陶染心底的怀疑仿佛得到了印证。   水壶咕嘟嘟地响,听起来水已经开了。   陶染手忙脚乱把壶拿开,对程离参说:“你喝了酒,还是早点休息吧。”   程离参如释重负:“真是太抱歉了,回头请你俩吃饭。”   ……   陶染盯着窗外能吞噬人的黑暗,想起那个同样黑漆漆的大三下学期。   那次“辰光杯”比赛后,闻姿的宿舍也搬到陶染那层。   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当时,全校传遍了贺南初追求陶染这个事。   但是,闻姿还是百折不挠地追人。   对此,陶染倒是没太多想法,因为她那会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业上。   有一天,陶染从自习室折回寝室的路上,碰到闻姿。   破天荒地,闻姿竟然和她谈起自己的私事:“跟你说个事,我初二就开始早恋。”   陶染“哦”了声,没接话。   也不是很感兴趣,闻姿有没有早恋过。   闻姿趾高气扬:“我不喜欢跟我表白的,我喜欢追人。”   陶染嗯了声,接着往宿舍走。   闻姿又追上来,上赶着说:“我追的男生,从来不超过三个月,就会和我在一块。”   请问,这些和她有关系吗?   陶染加快了脚步,没理闻姿的茬。   闻姿看着忽然快走的陶染,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马路上,大声叫住她:“打赌吗?三个月满了,我能跟贺南初在一块?”   陶染不可置信地回头。   闻姿是不知道吗?   贺南初已经追她一年了。   显然,这是一个她必赢的赌注。   可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按理来讲,闻姿肯定是听说的。   难道,闻姿觉得那只是传闻?   还是闻姿觉得,尽管那是事实,她还是势在必得?   还没等陶染问出口,闻姿下了赌注。   “要是我赢了,你每个月最多和我妈打两通电话。少来烦我家。”   忽然被提及她的母亲,陶染忍不住问:“要是,你输了呢?”   闻姿想都没想:“我不可能输。”   “呵,”陶染干笑了下。   见状,闻姿十足把握地说:“我输了,我劝劝她,春节陪你过,怎么样?”   这样一个赌注,陶染动了心。   在最盛大的节日里,她从来都是和父亲一起过。   她的母亲尽管在几年前再次离婚,也并没有一次带着闻姿和她一起过年。   她和父亲从来都是简单地吃个年夜饭,便各回各房。   没有一丁点过年的气氛。   她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过年的。   也想知道和母亲一起过年是什么滋味。   “打赌吗?”闻姿昂着下巴:“我追他好像有快两个月了吧。还差一个多月。”   那时候的陶染,一心只想着学业,并没有想谈恋爱。   所以对于贺南初,一直是明确的拒绝态度。   别人追不追他,老实说,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   这个赌注,她好像并不亏。   反而赢了的结果,充满诱惑力。   打赌吗三个字像梵音,绕在陶染的脑子里迟迟不散。   当时的她,点了头。   “那好啊,”闻姿继续说:“那为了公平,剩下一个多月,你不能和他一块自习、要躲他远一点,最好连面都不露,行吗?”   “……好。”   -   片刻后,陶染端着杯泡好的茶水端进房间,递给他温声说:“昨晚熬夜,今天还唱那么多首歌,嗓子都哑了。喝杯茶吧。”   贺南初接过杯子,笑:“这不是你在。”   陶染扬起唇笑了笑,他确实一副好嗓子。   想起晏姝会编曲,他这个音准说不定是遗传因素。   陶染又问:“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个面?”   贺南初摆手:“不用,你歇着就行。”   “早点睡,不要熬夜了。”陶染走过去,轻轻捏捏他的肩膀:“今天看你都有黑眼圈。”   贺南初点头:“嗯,忙完这点就睡。”   余光瞥到墙角散开的行李箱。   他昨晚刚出差回来,大概还没来得及收。   陶染指了指箱子:“我帮你收一下东西?”   贺南初笑:“你今天还挺贤惠。”   陶染尽量笑了笑,走到行李箱边,弯腰拉开拉链。   她该怎么说呢。   她心里真的非常抱歉。   怪不得那天,面对闻姿在酒吧里的挑衅,贺南初丝毫不好奇。   他当时说,都过去了。   是啊,因为,他明明早就知道。   他知道,她跟人打了个赌,把他推出去。   她跟人打了个赌,所以那个时候忽然对他不闻不问。   她记得,那个时候面对她的避而不见,贺南初站在楼下,垂着眼睛问她:“我做错事了吗?”   “……没有。”   贺南初的声音很低:“所以是,你烦我了是吗?”   陶染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死死咬着唇说:“也没有。”   她的心第一次那样慌乱。   可这样难过的神情,看在贺南初的眼里,是她不想伤害自己的隐忍。   “你不喜欢我没事,我可以等。”   他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面目表情地接着说:“但是你要是觉得我妨碍了你的正常生活,那我滚蛋。”   ……   陶染垂着头,一声不响地整理着他的行李箱。   把他的剃须刀、牙具拿出来,放在身边的小凳子上。   一件件把他的衣服拿出来,起身叠到床上。   她仔仔细细地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想靠这样表达她的抱歉。   她会好好对他的。   “九九,不用收这么仔细,扔那就行,”贺南初发现陶染的一丝不苟,转身胳膊搭在椅背上说:“我一大老爷们,没那么娇气。”   “嗯,”陶染没有抬头,只是依旧仔细地分拣着行李箱的日用品:“你现在有对象了,得要有有对象的样子,就要整整齐齐。”   听到这话,贺南初愉悦地笑出声:“行,明天我就穿着今天这身去我妹那里一趟。”   “嗯?”陶染疑惑地抬头。   贺南初继续说:“你不知道,我妹夫前两天还气我没有对象。他对象可不会做衣服,懒得不行。”   “……”陶染弯了弯唇。   贺南初又盯着陶染看了会,能察觉出她今晚的沉默和低落,却找不到源头。   他盯了陶染一会,转回身:“我尽快忙完。忙完,有东西奖励你。”   “好。”陶染温声答应。   贺南初的行李箱装得不多,几件衣服和一些文件,还有日用品。   陶染很快就收拾完。   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有没有遗落,目光扫到隐藏的夹层。   好像夹着个什么东西。   她伸手把那个卡片抽出来。   看清卡面后,隐忍一晚的她,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着泪珠。   这微小的啜泣声,吸引了贺南初的注意力。   他放下文件,推了把桌子立马站起来:“这是怎么了。”   陶染看着卡片,觉得无以复加的难过。   那里,怎么会是,她的照片。   一张,在落雪的伦敦,她收到玫瑰花的那个圣诞节,无意识地看向路边的照片。   尽管推断出,分手后,他曾经去过伦敦。   可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头还是难以言喻的难过。   “你是,出差会一直带着我照片吗?”陶染沙哑着声音问。   贺南初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她会翻出这个,也没想到她会因此掉眼泪。   他在背后揽住她,开玩笑哄她:“你看这伦敦的街头多美。”   就好像,他只是为了时刻能看到伦敦的雪景。   可陶染不是小孩子。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那张老照片上。   贺南初从她手里抽出那张照片,宝贝地说:“怎么哭了,你看你把我雪景都弄湿了。”   于是,被抽走照片后的下一刻,她的眼泪垂直地砸在他的胳膊上。   暗红的衬衫被染成深深的红。   贺南初身子颤了下,把头凑到她耳边,低声哄:“你这是怎么了?嫌我拍的不好看吗?”   “很好看,”陶染挤了笑容,下一刻,声音又带了颤音:“可惜照片里没有你啊。”   贺南初也跟着沉默了片刻。   空气里,只剩下陶染的啜泣。   然后他收了收手臂,坚定地说:“那我们过几天再去一趟伦敦,一起拍一张。我找个专业的摄影师,好不好?”   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曾经的遗憾。   甚至,想陪她去一趟落雪的伦敦。   她不敢想,贺南初知道自己是个能别人随时推出去的筹码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种心虚伴随着她整整六年。   压得她不敢回头看。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仿佛都能想象到,他知道真相后的落寞。   她经常在梦里看到他低着头,连看她的眼睛都不敢。   “所以,你是从来都不喜欢我,是吗?”   “所以,我只是个可以被你推出去交换的砝码?”   她一直在庆幸,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又觉得深深的抱歉。   可当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觉得解脱,仿佛更难过。   他明知道自己是个被人可以随时推出去的砝码,却仍然却可以自若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她需要的时候一次次出现。   哪怕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哪怕他误解她身边有了男朋友。   丝毫,不计较回报。   “南初,”陶染忽然哭着喊他的名。   他有点慌乱和不知所措:“我听着呢,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是萧岚的事,咱们都说清楚了吗?”   陶染猛地转身,把头埋进贺南初的怀里,声音嗡嗡地说:“你从来不是砝码,我和闻姿说的不止那些。”   贺南初一愣:“卧槽,程离参那小子喝醉了什么都和你说啊?”   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陶染哭泣的原因。   前几年,在分手后,他确实无意间听说过陶染用他打赌的事,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于是,想不通的他在酒后问过程离参。   后来,他慢慢想清楚。   自己愿意付出是自己的事,和别人能不能回馈与给予是两码事。   “你从来不是砝码。”陶染继续语无伦次地哭着说:“我那个时候没有一点利用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她追她的,关我什么事。我也觉得你不会答应她的。”   “都过去了。”贺南初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本来她和我打赌,要追你一个多月,”陶染继续抽泣。   眼泪染在贺南初的衣服上,隔着薄薄的布料,凉意延至身上。   把他的五脏六腑搅得生疼,他低低地哄:“不哭了、不哭了,你看你把我对象给我做的衬衫都弄皱了。”   “可我等不到一个多月,”陶染哪里停的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那个时候,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好难过。我从来没有那么难过过。我觉得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陶染使劲揽着他的腰,一点点回忆,帮她心底最不愿想起的事摊开来讲:“想明白这个事,我就立刻去找她了。”   贺南初轻轻拍着陶染的背,一下下抚慰。   陶染回揽着他,低低倾诉:“我跟她说……我跟她说,我说我输了,我说我喜欢你。”   身上的怀抱收得更紧了些。   陶染仰头看着贺南初:“我说,你是我喜欢的人。我真的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必须说一遍最好的小贺!深情的哥哥!   被夸文好看的叶子,翻身而起日了个六(挺胸) 第45章   贺南初一怔, 他确实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嗯,所以,”他朝后拽了张纸巾, 擦了擦陶染的眼泪:“我应该谢谢她。”   在陶染不解的眼神里, 贺南初继续说。   “没她, 我不得再追你个一年半载。”他顿了顿接着说:“也可能一辈子都听不到,你说你喜欢我。”   贺南初箍着她的力道渐重, 压在陶染像心头千金的秤砣。   她一直都后悔,年少不经事的时候, 拿别人的真心做过那样荒唐的砝码。   自责到,缩在重重的壳中, 从一直不敢告诉他这段荒诞不经。   可越是这样,心底会有无法弥补的愧疚。   午夜梦回的时候,湮灭掉她最后一点去找回他的勇气。   可命运如斯,他早已默默地知晓,并且能做到对此付诸一笑。   陶染无法想象,他这些年在心底是怎么和往事达成的和解。   可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刻, 心头像被扎了洞。   她并没有因为贺南初的话而感到好受一点, 反而越来越难受。   “你当初从别人那里听来,是不是很难过?”陶染回搂着贺南初, 抱歉地说:“我好抱歉,我应该早一点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过去太久了,我都忘了。好像也不怎么难过,也就抽根烟的事。”   “我不敢告诉你, 因为我害怕。我怕你知道一切, 就会把我抛开。”   “笨蛋。”   “我连当初说完分开, 就后悔了。可我没脸去找你, 我就等你找我。”陶染低着头哭:“可我没等到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我怎么舍得呢。我有去找你……”贺南初没有提及去找她后,遇到的事,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幼稚,”陶染垂着眼睛,无比难过:“我明明自己都知道,我十分没有安全感……我不是故意让你追我那么久的,也不是故意一直试探你……”   “那时候,你和女孩子说话,我就会很难受。我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一直不答应你。”   陶染窝在贺南初的怀里,一字一句地诉说着经年的反思。   “我现在郑重补给你一个道歉,”陶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问:“你要不要原谅我?”   贺南初擦着陶染的眼泪,笑:“九九,你这有点过分了。”   陶染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原谅我吗?”   “你能不能分清点先后顺序,”贺南初捏了捏她的脸:“我现在人都是你的了,你问我原不原谅你?”   陶染忍不住笑,自己拿过纸巾擦了下眼下的泪:“谁让你立场不坚定,才追了你两天就答应我了。”   “主要是,你追我那几天,我实在太累了。”贺南初揉了把她的头发:“还要给你送早餐,还要当你的垃圾桶,还得送你回家……”   陶染不禁笑出声。   “说实话,我没有怪过你。”贺南初敛了笑意,额头碰上陶染的额头,低声说:“那时候,我也不够好。”   陶染伸手压住他的唇:“你是我遇过的,最好的人。”   -   第二天傍晚,贺南初神神秘秘地要带陶染去看他准备的惊喜。   车子缓缓驶进一个不算新的小区,就在C大后面。   “什么啊到底是?”陶染看着车窗外的几栋楼,好奇地问:“是藏在民宅的美食吗?”   “……”贺南初无奈:“怎么就知道吃。”   可C大后面这条街,最出名的就是小吃。   “那是什么啊?”陶染完全想不出。   车子停在楼前。   “下车。”   解了安全带,陶染跟在贺南初后边。   看见楼宇门口站着个西装笔挺的小哥。   “这……”陶染看着这人脖子上戴的绿牌子,心里有了谱,她笑着问:“你买房啊?”   贺南初锁上车门,回头说:“不是说过,是给你的惊喜?”   陶染跑过去揽上他的胳膊问:“所以是,送我的吗?”   “嗯。”   果不其然,贺南初挺自豪地点点头。   她笑着打趣:“贺老板,您荷包那么鼓,只送女朋友楼房啊?”   贺南初完全意料之外,陶染会这样说。   他愣了下,然后问:“那我送你豪宅,你收吗?”   陶染点头:“嗯,收的。”   贺南初当了真,顿住脚步:“那走吧,我们换个楼盘看。”   前边站的中介小哥听到这对话,再看看两人身后的车,眼睛都放了光。   他几步走过来,掏出手机就开始介绍:“贺先生,您看看这套。本市黄金地段的众岛小筑新出了套别墅,这可是可遇不可求啊。您看看这户型。”   贺南初用下巴示意了下陶染:“给她看。”   中介小哥转向陶染,重新发起攻势:“啊,贺太太,您看这套,喜欢吗?”   陶染哪套房子都没想要贺南初给她买,只是随口打个趣。   但听到“贺太太”这个词,怔了下,目光扫到中介的手机屏幕上。   挺方正的户型,价格也很惊人。   她抿了抿唇,刚要拒绝,中介便又开始介绍。   大概是抿唇的这个小动作被他收入眼底,中介抢先说:“贺太太,我们可以先去现场看看。包您满意。陈幽您知道吧?大明星!这房子是陈幽先生的。您要是买下这套,签约的时候,还能看到他本人。”   陈幽是正当红的顶流。   中介确实挺会推销的。   陶染笑了笑,推辞:“不好意思啊,买房子这个事,他没和我商量过,我不知情。我得和他聊一聊。”   “啊,这样啊,”中介一怔,立马又陪着笑说:“应该的,应该的,您可以先商量商量。要是决定不了买哪个的话,咱们两套都可以看看。”   陶染:“谢谢。”   饶是知道,这样一套民居,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个小数字。   但是陶染仍然觉得无功不受禄。   她把贺南初拽到一边小声说:“你钱多没处撒吗?干嘛忽然给我买房子啊?”   贺南初吊儿郎当地说:“我乐意。”   “那我不愿意收。”陶染温声说:“我俩就是谈个对象,你这太夸张了。”   贺南初反问:“你不是说过,咱们是奔着结婚去的吗?总不能一直租房子。”   陶染没被他的逻辑绕跑,仍旧坚持:“那你可以给自己买一套啊,没必要送我的。”   贺南初想了下,解释:“我听这中介说,现在陆城的政策,婚后认房认贷。我们得抓住婚前首套的机会,各买一套。”   “?”陶染皱眉:“不是这个道理……”   “好了,九九,先去看看。”贺南初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我保证,你会喜欢这套的。”   陶染和贺南初跟在中介的后面朝上走。   刚看到豪车的中介异常兴奋,觉得这笔生意是没跑了。   他热落地一直在介绍这房子的情况:“这个小区是四年前新盖的,简单装修,房东都没住过。你们进来,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再装修。”   “房东主要父母岁数大了,想换到爸妈那边买个大的,照顾老人,所以这套诚心出售。”   “这套视野特别好,正对着C大的操场,很有文化氛围。以后有了小孩,能从小接受大学文化熏陶。”   一楼。   二楼。   三楼。   陶染跟在中介后面走。   越朝上走,越觉得脑子里有根弦要断掉。   推开防盗门的那刹那,她似乎明白了贺南初为什么那样肯定这套房子她会喜欢。   透过主卧的窗,正对着C大的操场,塑胶跑道。   夏天的时候,推开窗,甚至能听到操场上的笑声。   往远处看,能看到陆城的地标建筑。   晚上的时候,远处的塔顶高高的灯会亮。   这是,贺南初曾经在C大旁边租房的位置。   她忍不住回头问:“是原拆原建?”   “对,”贺南初也靠在主卧的窗前说:“还是老地方。”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陶染在房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喜欢这个房子。”   旁边的中介听到两人的聊天,心花怒放地继续推荐:“这套价格还可以再谈,房东很好讲话。我要么约他来聊聊?”   贺南初折身说:“行,今天就定了吧。”   “啊,隔壁,还有个空房间,您和太太要不要一并看看。到时候中间打通了就是个四室两厅。”中介趁势接着做宣传。   “隔壁那套也卖?”陶染张口问。   “嗯,”中介笑了笑,解释:“实不相瞒,这小区不少拆迁户。本来就是不缺房子住的。不过,像这个边套全明可不多见。”   陶染:“多少钱一平啊?”   中介掏出手机给陶染看:“喏,隔壁这套稍微便宜一点,因为不是边套。两万多一平,算下来,也就二百万。”   “首付三成吗?”陶染又问。   中介回答:“对,首套的话,三成。”   贺南初在旁边笑:“九九,你还真打算让我贷款啊?”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了解下房市。”陶染随口诌了句。   心里想的却是,把隔壁那套买下来送给贺南初。   二百多万,首付三成也就是六十多万。   再加上税,大概70万能搞定。   她现在大概,可以拿出这些钱。   “隔壁那套还看吗?”中介开口。   “先不看了,”陶染抢先回答,又觉得自己的声音着急了点,笑着缓和说:“一套就够了。”   这是她要给的惊喜。   贺南初知道陶染肯收下这一套就已经很不容易,也就没再劝她。   “好嘞,我去联系这套房东哈,看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坐下来谈一下!”   中介拿着手机进了客厅联系房东。   在这个空挡,陶染倚在窗边朝外看,看着天边渐浓的夜色。   虽然今天温度不高,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能更美好了。   仅仅是站在这,她仿佛能看到当年他俩在房间里笑闹的往事。   陶染转头看向贺南初,他也是一言不发,长长舒了口气。   大概也是陷在回忆里。   她弯唇笑了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贺南初揽着她的腰低声说:“我也觉得一套够了,我都恨不得和你住一室户。”   陶染不解地抬眸,问:“嗯?干嘛住一室户?”   “当年住一居室的时候,”贺南初垂眸看她的眼睛,悠悠地说:“我还能抱着你睡。现在住在你家,有两间卧室,还得分居。”   陶染被他这套言论惹得笑出声,温声说:“那我倒想住那套中介说的别墅。”   “嗯?那么多房间,是想和我住得天各一方吗?”贺南初皱眉。   “没有,”陶染笑着说:“我是那种人吗?”   贺南初问:“那是想住大房子?”   “我是……”陶染自觉地朝一侧躲,然后弯着唇角说:“我是非常想见到陈幽。”   刚那个中介说,买别墅可以面见房东,能见到大明星陈幽。   “……”贺南初瞥了她一眼,愤愤地一字一句说:“昨晚上某人还说,我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哦,那我昨晚可能是……”陶染逃到了卧室门口,笑:“遇到的人太少了。”   “陶染,你等着,今晚我就把次卧门锁了!”   ▍作者有话说:   让它变成一室户   过度下 第46章   听了这话, 陶染靠在门口娇笑:“我又没锁屋门,是你自己不进来。”   贺南初的眼睛亮了亮,而后恢复冷静神色, 一字一句地说:“你这, 不是连个胸都不给碰?”   “……”陶染警觉地朝客厅扫了眼, 生怕中介还在房间里。   贺南初却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低头附到她耳边低声说:“怎么着,今晚能不能给男朋友升个级?”   陶染耳根发热, 把人推开,含糊地回答:“……看你表现。”   贺南初仍旧低着头, 站在陶染对面,吊儿郎当地问:“我这表现还不好吗?”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贺南初朝后站了站。   紧接着,中介捧着手机进了门:“贺先生,贺先生,我和房东约好了。他这会有时间的,正往我们店里赶。这个房东真的是很有诚意的。”   陶染迅速和贺南初拉开距离, 虚虚地理了下刘海。   贺南初颔首:“嗯, 那行,这套就这么定了。”   想了下, 他又低头问陶染的意见:“我们现在去店里?”   这套房子的防盗门没锁。   陶染能听到隔壁传来的隐约脚步声和交谈声。   陶染转头问中介:“隔壁是?”   “哦,隔壁来了套看房子的。现在不快过年了吗?交易旺季。”中介和陶染解释:“等过了年,可能要涨一波。”   “那我们这时机挑的不错,是不是, 九九?”贺南初挑眉问。   陶染弯了弯唇, 指着楼外说:“我想喝楼下那家奶茶店, 就上次圣诞节那天我喝的那家, 你能给我买一杯吗?”   “行,”贺南初点头:“中介的店就在楼下,顺道给你买?”   陶染摇头,难得用撒娇的口气说:“你给我买上来吧,我想再这再多待会,看看下面的风景。我记得以前会带着奶茶来找你。”   贺南初闻言,深深地看了眼陶染,然后点头:“那我现在去。”   中介在旁边连连夸赞:“哎呀,二位感情真好啊!”   贺南初转头,对中介说:“你跟我一块去。”   留着陶染和中介在房间里,怎么想都不太放心。   中介:“额,好。”   “等等,”陶染打断他们:“我想和中介再谈谈价格。南初,你自己去吧。”   “……”   贺南初仿佛没听清,皱眉回看她。   陶染再次张口:“你去吧,没事的。”   贺南初点头,警告地看了中介一眼,朝外走:“你等我。”   “好。”   -   贺南初的脚步声渐远,陶染指指隔壁的方向,和中介商量:“带我看看隔壁那套吧?”   “啊?”中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姑娘是要自己买一套的意思。   这情况,他见多了,背着男方当婚前财产嘛。   “啊,巧了啊,”想通的中介立马换上笑脸,推门带着陶染朝隔壁走:“我同事刚好带着组客户来看,钥匙都不用回去拿了。”   陶染跟在后面。   想着后面把两套打通,四室两厅大概能够住。   这个地方,确实对他们来说,比任何房子都更有意义。   中介:“隔壁那客户听说也很诚心买,您要是有意,可得赶紧做决定。”   这样的推销陶染也会,觉得他只是在饥饿营销。   可下一秒,她听到隔壁开着的防盗门里传来的声音。   “闻闻,到时候把餐厅和客厅打通,妈再在这给你买个真皮沙发……”   “你看这个落地窗多漂亮,夜景我闺女也肯定喜欢。”   她僵僵地顿在防盗门外。   中介听到后面没了动静,回头问:“怎么?”   尽管隔着门,声音并不是十分清晰,可陶染还是听出了隔壁房间在看房的客户是她的母亲刘云诗。   “没事,”陶染的手握住门把手,犹豫了下拉开门。   房间里,刘云诗背对着她站在客厅和阳台相连的地方比划:“这户型还是差点。闻闻,要是真买这套,我们把这堵墙打通吧?”   闻姿仰在沙发上,看着房间的结构随口说:“到时候请设计师,听人家的。”   刘云诗:“行,我有个朋友家里装得特别好,到时候妈问问她哪里装的。”   “我要全包啊,”闻姿娇气地说:“自己盯着可太累了。”   刘云诗:“怕什么,到时候妈帮你盯着。”   闻姿看着刘云诗的背影抱怨:“房子还是小了点,再挑挑也行。”   两室两厅的户型,确实不算大。   陶染扫了眼房间的构造,和隔壁客厅刚好能接上。   她转头对中介:“这套房子我要了,麻烦帮我约房东谈谈吧。”   这声音,打破这段母慈子孝。   刘云诗和闻姿同时转过头来。   中介一副捡了皮夹子的喜不自胜,连连说好。   陶染把目光投向厨房处,仿若在察看户型。   刘云诗率先朝陶染走过来,笑着问:“九九,你也来看房子啊。”   “嗯。”她别着头回应。   刘云诗点头:“买房子好,九九大了,是该自己有一套。”   “妈!”身后的闻姿走过来,扯了下刘云诗的袖子:“妈,我也喜欢这套。”   陶染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下刘云诗的表情,想试图捕捉是否有为难的情绪。   她没有搭腔。   空气静寂,像是等待命运的宣判。   “九九啊,”刘云诗叹口了气,还是张口:“这套你能不能让给妹妹。你妹妹说,这地方对她意义很不一样,能看到C大的全貌。”   那个瞬间,陶染清楚听到心口坍塌了一块。   她死死地抿唇,不露出一点受伤的神态。   可却说不出个“好”字。   这个地方,对她也有很特别的意义。   陶染的中介赶紧挡在前面,打着哈哈说:“阿姨啊,真抱歉,这套我的客户订下了。我让我同事给您再推荐个别的吧。”   闻姿的中介见状也走过来问陶染的中介:“你不是带客户看隔壁吗?”   中介喜不自胜地说:“嗐,人家两套都要了。”   “九九,”刘云诗仿佛极其为难,但还是开口:“你看,隔壁你不是已经买了一套。这套能不能让让妹妹?算妈妈请求你。”   陶染自认已经很注意和刘云诗保持距离,尽量不打扰她的生活。   她几乎从没有麻烦过她。   可为什么她从没有给刘云诗添过麻烦的情况下,妥协的一定是她呢。   中介自然不想丢下到手的利益,硬着头皮在中间调停:“阿姨真不好意思。我这客户是小两口,他俩打算把两套打通做婚房的。一个两室户不够住啊。您看?”   “……”刘云诗面上有点挂不住,干笑了下:“挺好的,婚房啊,我们九九都要嫁人了。”   陶染深深地吸口气,一点点找回散去的力气,抬头时又是不入心的笑。   “我听中介说,这小区还有好多套空房子呢,您要么看看别的。这套我和我对象实在是喜欢。”   她看着躲在刘云诗身后连个工作都没有的闻姿,故意说:“闻姿要是看上别的,我愿意赞助。”   刘云诗的面子很挂不住,尴尬地说:“这怎么好要你的钱。”   闻姿气愤地瞪了陶染一眼。   可这一眼,让陶染想起在酒吧时,她挑拨离间的嘴脸。   陶染对着闻姿说:“我现在虽然有点小钱,但都在项目里,现钱还真是很难凑够。”   她仿若踌躇了下,旋即又笑着说:“但是也不打紧,我找我对象先借点。就还是……之前那个对象。”   闻姿死死地盯着陶染,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子炸了,拿起包就朝朝门口走。   临了在门口大声甩了句:“当谁稀罕啊!”   “闻闻,你走慢点。”刘云诗赶忙在后面跟。   擦肩而过陶染的时候,还是停下脚步:“九九,有时间带对象到家里看看吧。”   陶染低着头没回答。   刘云诗叹口气,又说:“闻闻,其实没有坏心眼。唉,妈妈也是……也是没有办法。”   刘云诗追闻姿的脚步渐远,陶染的气势也一点点消散。   如果最后她不替闻姿说话,她可能还没有那么难过。   脑海里,仿佛还有着改名后,妈妈的祝福:“以后我们九九就叫陶染啦,希望我的九九一生顺遂。”   此刻,陶染无比难过地低着头,自言自语:“妈妈,其实我是,是你的八十一难吧?”   -   防盗门被猛地拉开。   然后是一串零落的脚步声。   “九九,你的奶茶。”   陶染缓缓抬头,看到贺南初喘着气高举着奶茶。   她弯了弯唇挤出个笑容,接过来:“你怎么这么快。”   快到,他大概应该和闻姿、刘云诗擦肩而过。   贺南初微微歪头,扫了眼陶染的表情顿了下,然后不太正经地开玩笑:“你不是着急拿上奶茶,好重温旧梦。”   这下子,陶染忍不住真的笑了下。   她把吸管插进去,抬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套房子里。”   贺南初目光扫了下这套房子,走到和隔壁公用的那堵墙敲了敲,配合着问:“那你怎么在这?”   奶茶的香甜,让她忘了刚刚的不快。   陶染叹口气说:“你说婚后认房认贷,我觉得很有道理。就想把这套买下来,送给你当惊喜。没想到被你抓包了。”   贺南初站在墙边,垂头,肩膀耸着。   陶染知道他在笑,故意问他:“怎么啦?不行吗?”   贺南初抬头,带着藏不住的笑:“行,我高兴让你包养我。”   -   见房东、交定金一套程序走完,房子的事算是定下来。   走出中介的店铺,陶染深深吸了口气,在这两个房子敲定的时候,好像真的有一种可以和他定下来的感觉。   一种真切的,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贺南初牵着陶染的手朝停车场走,点点星光落在他们的肩上。   陶染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我在陆城住过很多房子,我爸爸也给我买过房子。可这一套,是我最喜欢的。”   贺南初的手紧了紧。   陶染接着说:“当初这块儿盖房子的时候,我还在国外读书,那会觉得没能买到还挺可惜。”   片刻后,她又说:“但后来,我又挺庆幸没买的。”   庆幸没有买下来,所以不会那样难过。   会觉得,如果买下来,一个人住应该挺难受。   到处都是过往欢笑的痕迹。   可喜欢的人,却变成了陌路。   贺南初握紧陶染的手腕,却并没有去问为什么她说庆幸没买。   “要是……要是那会我们一起买了就好了。”陶染忽然停住脚步,揽住贺南初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嗡嗡地说:“要是我那会没说那些话……”   贺南初揉了下陶染的发顶,安抚说:“那会可能还是买不了。”   “怎么?”陶染把头探出来。   贺南初牵了牵唇角:“那会我多不务正业,大概不会想到带你看房子。”   陶染深深地看着他,摇头:“你不是。”   尽管那个时候,贺南初沉迷赛车不能自拔。   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仍能做出带她见家长这样正式的举动。   她知道,他不是随意地对待这段感情。   贺南初笑:“比我还了解我啊?”   陶染昂着下巴说:“嗯。”   贺南初:“是是是,再不务正业,碰见九九也没辙。”   陶染闷在他怀里,温声说,“我今天和爸爸打电话了,我说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贺南初身子僵了下,然后紧了紧臂弯:“不是说,这事归我解决了?”   “那我也要表达下我的态度。”陶染顿了顿说:“我爸对我挺好的,可能只是舍不得我。”   “嗯。”   从未感觉到幸福离得这样近,陶染贪婪地藏在这个怀抱里,背后就是C大后的民宅。   她昂起下巴,对上喜欢的人的目光,温声问:“所以,你要不要奖励我?”   贺南初:“你想要什么奖励?”   陶染:“亲我。”   ▍作者有话说:   快甜甜甜了,因为在收尾啦 第47章   虽然是个请求的疑问句, 可下一秒,在他回答之前,陶染拽上贺南初西装的平驳领, 垫着脚吻了上去。   贺南初明显没反应过来。   他怔怔地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   被拽着衣服的力道牵引着, 稍稍低下头。   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耳边人海的嘈杂似也消失不见。   生涩又大胆。   这待遇, 哪怕是几年前也没有过。   她一直是个实际操作上挺害羞一个人。   虽然有暮色的遮掩。   但到底在路边。   他把手撑在陶染的腰上,怕小姑娘垫着脚站不稳。   不拒绝、不主动, 由着她毫无章法地乱来。   这样的福利并没有持续太久。   垫着脚没几分钟,陶染就有点站不住。   她松开手, 落回平地上。   灯光下,抬眼就能看到他染上口红的唇, 不禁笑出了声。   贺南初用拇指揩了下唇,不自然地说:“你笑什么?”   看他这样子,陶染笑得更厉害了,十分有成就感的仰头,用食指挑住他下巴:“你还挺矜持。”   贺南初被迫昂着头,却还是抽出手闲闲地指了指他俩的身侧, 悠悠地说:“你瞧。”   顺着他的目光, 陶染看见一个刚掏出手机,正打算拍他俩的路人。   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转身就朝停车场走,抱怨道:“你也不说提醒我一声。”   贺南初:“我看你挺享受的,就也没忍心打断。”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迟来的羞涩占了上风, 陶染停下脚步, 转身, 用力地在他鞋上踩了脚。   而后, 转身,留个他个愤怒的背影。   “九九,你又不会做鞋子,踩我做什么?”   贺南初也不恼,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陶染当然不搭理他。   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贺南初快走了几步,去拉她手腕解释:“你不是说要奖励吗?我这人很大方,总不能不给。”   这套无懈可击的逻辑,陶染竟不知从何处开始辩驳。   但看着眼前人嘴角的坏笑,陶染觉得还是得杀杀他嚣张的气焰。   她在他的车前立定,抽回自己的手腕,抱着两臂:“你退步了。”   贺南初果然顺着她的话问:“怎么说?”   “你刚还挺……”陶染顿了顿,想出个词来形容他刚一动不动的样:“还挺……娇羞的。”   贺南初憋笑:“哦,所以我在你心里以前是个天雷勾地火的硬汉形象。”   “……”   他刚确实挺反常,也很被动,一点都不像平时得寸进尺的模样。   输人不输阵,陶染昂着下巴:“你别岔话题,承认自己老了也没什么的。”   “哈?老了?”贺南初像是没听清。   而后笑着解释:“刚我看到有人掏手机,而且毕竟这块挺多路人,就没能发挥。”   他这人虽然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真被拍的话,倒是怕陶染从此出名。   陶染:“狡辩,你以前在路边又不是没干过这事。”   她抱着两臂歪头指责他的样子,看在眼里是明艳艳的娇蛮。   是染了色的鲜活。   他还挺喜欢她这个样子。   贺南初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笑:“现在网络不是发达了?那会哪有这个。”   陶染被他蹭的有点痒,一边往回躲一边说:“以你刚刚那技术,我确实能感受到,这些年只交了我这一个女朋友。”   好像这句真的踩到了他的痛脚。   贺南初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语调也没平时那么从容:“就不该让着你。”   陶染看他的模样还有点好笑。   但片刻后又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贺南初展开手掌抚了下陶染的脸颊,坦荡地说:“算了,回家跟我再试试。到时候我再教你个成语。”   陶染看他刚刚的表情还挺有成就感,毫无防备地问:“什么?”   “老当益壮。”   “……”   陶染的脸颊发烫,立即转身留给他个背影。   就不该和他讨论这个事。   她为什么接话茬呢?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词。   陶染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手捂住自己的脸。   冰天雪地的,全身上下也就手最冷。   刚好给脸降降温。   驾驶位的车门也开了。   那人把长腿一伸,就坐了进来。   陶染把目光投向窗外,一副不是很想交谈的样子。   贺南初笑了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捂脸做什么?”   “……”陶染立马把手放下来,自然不会承认刚刚那话让她有点接不住。   她很有骨气地抱怨道:“你刚把我粉底全蹭掉了,没脸见人。”   贺南初终于说了句人话:“那我下次注意,不蹭你脸了。”   余光瞥到车档被挂上。   一想到待会就要回家,陶染脑子里立体声回放刚那句“老当益壮。”   她把头死死瞥向窗外,有点不太想正视这个事。   忽然,旁边有人悠悠地来了句。   “嗯,你刚那水平,倒确实像是这几年谈过两个。”   刚那事过不去了是吧。   还回味个头啊!   陶染撇撇嘴没理他的茬。   -   交往了这么久,陶染其实也知道贺南初这个人。   嘴上说的话没边没际的,却极为尊重她。   越矩的事情,当初感情最深的时候从没有做过。   她大概也能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无非是那会她岁数还小。   然后,她又挺没安全感的。   但感觉这次在一块,心里还挺踏实的。   晚上的时候,陶染接到一通刘云诗的电话。   她不大想让贺南初知道家里乱七八糟的关系,拐去了阳台接电话。   刘云诗:今天的事,妈妈和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实在是你妹妹很少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所以……   陶染打断她:我没往心里去。   毕竟她这个人很现实,房子买下了,就不大计较过程。   闻姿哪里是很少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她连男人都和她喜欢同一个。   假如贺南初提前没有消化掉打赌那个事。   被闻姿那天一挑拨,他俩可能现在在冷战中。   也幸亏,他不在乎那些。   但她也不希冀能和闻姿友好相处。   毕竟,这有血缘的妹妹,能为了外人来找她茬。   刘云诗那头顿了顿,温声说:听你说谈了男朋友,妈妈很替你高兴。下周末,要不你带对象来家里坐坐。   陶染回头看着在客厅里看电脑的男人,出声拒绝:算了,我最近工作很忙。   她自己去母亲那,还觉得很尴尬。   更别提,带着贺南初过去。   而且,也不知道闻姿现在是什么态度。   刘云诗沉默下又说:我今天看到你对象了,长得不错。   陶染也想到他们可能打过照面,随意应了声:嗯。   刘云诗叹口气:但是九九,长得好看的,别人也觉得长得好看。更可能靠不住。你带来到家里来,妈妈帮你把把关。   陶染:不用了。   刘云诗还是又劝了劝:过来吧,正好快过年了。我给你们包饺子。   听到过年两个字,陶染想起几年前打赌那个事。   虽然,她和闻姿说清楚她打算和贺南初在一块了。   但也不知道闻姿是出于同情或者什么心理,大发慈悲地让刘云诗来她家里过了个年。   听说刘云诗要带着闻姿一起到她家里来,闻姿却坚持自己一个人在家过。   那个年,她父亲高兴坏了。   那次算不是很好的回忆,陶染还是拒绝:工作忙不开。   刘云诗还是在坚持:九九,妈妈这儿随时欢迎你。你要是在外面受委屈了,随时来。   挂了电话,陶染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情绪。   几乎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根源都来自父母那段失败的婚姻关系。   那个时候,陶染记得父亲是公认的好脾气,对家庭也很负责,对她和刘云诗都很体贴。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离婚。   离婚后,她记得父亲还是很想复合的。   连着去找了刘云诗很多次,当然每次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脾气很好的父亲、公认的好爸爸好丈夫,自那以后学会了酗酒。   但在她面前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刘云诗也时不时带陶染出去玩。   父亲每次因此碰到刘云诗的时候,整个人也有了精神。   她觉得,情况虽然不算好,但是也还能接受。   可没多久,刘云诗便再婚了。   很快就有了闻姿。   所有的平衡被打破。   刘云诗并不怎么来看她了。   父亲也开始对她要求严苛起来,一定要她事事强过闻姿才可以。   她一直活得很要强。   也觉得,像父亲这样好的人,都会被母亲抛弃。   感情的事,也没什么永恒可言。   还是要靠自己,永远只相信自己。   她一直想,如果妈妈没那么决绝的话,可能她不会过得那样糟糕。   不过,今天刘云诗一直邀请她去家里坐坐的事,她还挺意外的。   在阳台愣神的功夫,背后有人喊她。   “九九,你看看这个设计师的风格你喜欢吗?我外地那几套房子都是他设计的。”   “来了。”陶染回了回神折回客厅。   茶几上摆着台笔记本,是几张房子的实景照片。   偏冷色调的装修,倒是很有质感。   陶染晃了晃鼠标,浏览了几张好奇地问:“这是你在外地的家呀?”   “嗯,”贺南初点头。   陶染笑着打趣:“你有这么多套,一套藏一个女朋友,可以藏不少人。”   贺南初摇头:“不行,我老了,一个女主人就够我受的了。”   陶染立马就想起来,晚上看房时候他说的那个“老当益壮”。   她用空着的手给了他胳膊一下:“……你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   贺南初理直气壮地回:“今天被女朋友嫌老,她还确实曾经跟个小男孩走挺近。我在意不是挺正常的?”   “……”陶染再次开口解释:“萧岚他……”   “好了好了,看装修。”贺南初伸手拿过鼠标,往后面翻了翻:“这几张,都是他给别人设计的,我觉得还不错。”   “……”也不知道这事是谁先提的。   陶染的目光重新转回屏幕。   这几张的装修风格确实柔和很多,有了家的样子。   陶染点头:“确实挺好的。但是,他是在外地吗?”   “嗯,我跟他关系还不错,叫过来呗。”   “也没必要这么急,”陶染一边翻照片一边说:“今天咱俩只交了定金,万一没买成呢。”   贺南初想都没想:“有我在没这个万一。”   陶染笑了笑:“信你。但是我最近说忙也挺忙的,可能不大有空顾装修。咱们后面再弄也行。”   反正还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说完,却迟迟没等来回音。   陶染抬了抬头,看到贺南初抿着唇不大痛快的神色。   她赶紧加了句:“你觉得呢?”   贺南初给出了意见:“先装修吧,后面估计你更忙。”   陶染想想也是,晏姝的婚礼搞定,她估计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   到时候估计单子接到手软,但是客户却可能没这么好说话。   “嗯,也是。”陶染点头,而后夸了句:“你对你妹妹那小两口还挺上心的。”   婚礼的事,晏姝倒真是很放心。   前期的方案酒店之类的大头,基本都是贺南初帮他们敲定的。   只是最近,晏姝才开始参与进来。   准确来说,是那天和贺南初正式在一起,然后和晏姝吃了便饭的那天。   可能是那顿饭,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嗯?因为一开始,我那个妹夫提供了点有价值的信息。”贺南初随口解释。   陶染顺着问:“什么信息?”   “……”贺南初沉默了瞬,随口诌:“商业信息。”   “哦,”陶染点头,商业信息她确实听不懂也没什么兴趣。   贺南初往沙发一仰,拍板做了决定:“那就暂时定这个设计师了,回头我给他打电话量房,出个方案。”   “嗯,行。”陶染点头。   陶染觉得今天挺圆满。   一个月前他俩还剑拔弩张,现在连房子都敲定了。   想想也挺不可思议。   陶染转头,冲着贺南初笑了笑:“没想到,我们动作这么快。”   贺南初:“觉得我老了,行动力也不行了?”   陶染一愣,他也才二十五六岁,自己说他老也只是随口一个玩笑。   没想到他还挺在意这个事。   空气沉默那么一会。   连呼吸声都听得见,还有电脑散热的微弱“嘶嘶”声。   陶染觉得这沉默别有含义。   脑子里也全是那句“老当益壮”。   她在事情变得离谱前,站起身朝卧室走。   “我有点困,我先睡了。”   下一秒,她就听到身后电脑合上的声音。   以及,他跟过来的脚步声。   她进屋,把门关上,也是头一次那样清晰地觉得和男朋友住一块。   都相安无事一个礼拜了。   两人循规蹈矩的,也就睡前晚安吻。   她一边展开床铺,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啪嗒”   门把手开了的声音。   陶染站在床边回头。   “你今天也没锁门啊?”   贺南初倚在门口若有所思:   这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确实从来不锁门。   原因是这门锁坏了,锁不上。   但是今天这状况不锁门就像个暗示。   说清楚,又像另一种暗示。   他俩在一块挺久了,也都是成年人。   陶染张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我……”   贺南初晃了晃手机打断她:“萧岚打算回来了,我刚帮他定了个机票。”   怎么又扯到机票上了。   但陶染还是礼貌地回他:“哦,那谢谢你。萧橙应该挺高兴。”   贺南初又说:“我亲自买的。”   陶染把这个理解成一种要表扬的方式。   诚心诚意地说:“辛苦了。这事儿也算告一段落了。”   贺南初倒不是很领情,又说:“我顺便看了眼他身份证号。”   “嗯?”   贺南初:“也没比我小几岁。”   都说了好多次她跟萧岚没关系了。   男人怎么都有点奇怪的胜负心。   连年龄都要比一比。   “哦,”陶染安抚道:“我也不太关注他几岁。我跟他真没事。”   “我知道没事,”贺南初点头,继续说:“可我想起那天你俩站一块气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他自己脑补的,不能把账算她头上。   陶染试图讲理:“我没气你。”   可下一秒,站他角度想想,也觉得那天他还挺不容易。   陶染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下,而后伸手推人:“行啦行啦,补偿你啦。快去早点睡。”   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整个人扯到身前。   “你送上门的。”   他的声音很沉:“妹妹,我今年25岁,要不要试试我老不老?”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我……我没真嫌你老的意思。”陶染垂眸, 把目光垂在他白色T恤上的黑色标。   她那会就是觉得很尴尬,想缓解下气氛。   再加上职场上,不落下风惯了。   没想到他还真把话一直放在心上。   贺南初单手揽着她的脖颈, 低头碰上她的额头。   “也在情理之中, ”他懒声说:“毕竟我这个岁数, 确实也耽搁挺久了。不过,你说说怪谁?”   这是陶染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翻旧账。   还是以, 这种方式。   她小声回:“一多半怪我吧。”   贺南初笑:“那剩下的呢?”   “当然怪你,”陶染垂着眼睫嗔怪:“你也不说去找我。”   贺南初顿了下, 倒是顺着她的话说:“嗯,那是该怪我。”   陶染接着说:“所以, 你也有责任。”   他点头:“我这不是来补偿你了。”   “嗯,”陶染把头埋在他胸口。   在此刻,真切感受到,他哪一句都没有说谎,他是时光机送来的超人。   尤其是,和刘云诗打了一整天照面后。   她深刻地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二十年的过往, 让她从渴望变得毫不指望。   但在这个人怀里, 她好像才是那个被人珍视的宝藏。   贺南初摩挲着陶染脖颈后的那块肌肤,低声说:“九九, 我这几年的岁数也不是痴长的。”   “嗯?”   “我虽然确实只交过一任女朋友。”他在的左手按着她的腰,用了力气朝怀里压:“但我梦里都是她。”   陶染心头猛地一跳。   为这句突如其来的情话。   更为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这梦里积累的什么经验?   连耳根都红了起来,与脸颊红成一片。   陶染垂着头说不出话。   “所以,我经验挺丰富的, ”贺南初把揽着陶染脖颈的手松开, 向下握住陶染的手, 往自己T恤里带。   陶染受了蛊惑般就被他牵着走。   感受到了手下, 热烫又结实的肌肤。   而后听到他咬在耳畔的声音:“你要不要试试。”   霎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地,手被人牵着探进了T恤里,在滚烫的肌肉上游离。   “是不是比他们的手感好点?”   手下的温度,像是能将她点燃。   随之,意识也不大清醒。   也不是很明白,他们指的是谁。   紧接着。   能听到耳边的压抑喘息声。   感知到他唇舌上带的欲望。   做不出自己的决断,只能被牵引着走,跟随着本能。   “嗡——”手机震动声一遍遍响。   从他裤子的口袋。   陶染瞬时清醒,一下子抽离,朝后退了半步。   看到他被自己撩起来的T恤下,露出的精壮腰身。   她不自然地偏过头,抚着被吮的生疼的唇提醒:“你电话。”   在那个瞬间,他确实是想把手机摔掉。   “你电话。”陶染又提醒了遍,而后越过贺南初逃出去。   贺南初没好气地接了电话。   是程离参。   贺南初:“喂?什么事?”   程离参声音恳切:“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天的事我做得太不地道。我还是想请你和嫂子吃个饭。”   尽管,程离参喊他一声哥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可见他道歉态度的诚恳。   但是在今晚这个节骨眼上,贺南初心里窝着火。   “那么大点事,你没完了是吧?”贺南初不耐烦地说:“哥原谅你了。你不用再提了。”   这种带火气的语气,听在程离参的耳朵里,他一下子就能明白发小还在生气。   自然是接着道歉:“哎呀,我这不是为那天不过脑子的话夜不能寐。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得给你打这通电话。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贺南初更上火:“你不能寐,就得拉着我不能寐?”   程离参愣了下:“这……你睡这么早啊?那要不这样,反正醒都醒了,你出来我请你喝个酒。我们杯酒泯恩仇。”   贺南初没好气:“滚,你配喝酒吗?你上次喝完酒,我对象掉了2斤眼泪。”   “嗐……”程离参打了个哈哈:“这不是喝完酒睡得香吗?我真愧疚到睡不着。”   贺南初:“你睡不着自己想办法,没你这通电话,我今晚能睡挺好。”   “真不出来啊?”程离参又问:“我外套都穿好了,咱们去喝欣海。”   “得了,就这样吧,我忙着呢。”   挂了电话,贺南初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看到了卧室里唯一的一个枕头。   他拽了下被撩起的T恤,在房间里站了会,才终于走出卧室。   一盏昏黄的灯下,陶染正盯着他的电脑。   看在他的眼里有几分无措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也觉得没必要那么急。   贺南初走过去,微微弯腰倒了杯水,递给陶染:“喝吗?”   陶染像是没防备,猛地抬头。   看到是一杯水,继而点头:“要的。”   捧着水在手心的时候,察觉到现在处境的微妙。   她刚都上手了,这会两个人同时当做刚刚的事没发生。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情绪。   陶染指了指电脑,扯了个话头问他:“最近老见你加班,工作很忙吗?”   贺南初颔首:“还行。新公司,有很多事要准备。”   看着摊在桌上的材料,陶染回忆起她刚刚蹙眉处理一桩桩文件的沉稳样子,和以前那个手握方向盘的鲜衣怒马少年很不一样。   她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后来怎么忽然改行了?”   他当初多么痴迷赛车她到现在都记得。   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奉献给了他热爱的事业。   带着冒险精神,矢志不渝。   他说过,竞技比赛就是重在输赢。   明知道是有生命危险的运动,却也从没有退缩过。   曾经那样热爱,为什么忽然放弃了。   贺南初漫不经心地回答:“你现在不是也改行了?”   “我……”   贺南初弯腰,揉了一把陶染的头发:“因为我年纪大了,干不来那个了。”   “……”陶染转头看他的眼睛:“赛车手才不会因为年龄影响水平,我做过功课。职业生涯会很长很长。”   贺南初再次张口:“那就是不喜欢了,每个人生阶段都有点不同的爱好才有意思。”   陶染虽然觉得这个理由不大靠得住,倒也在理。   她点点头。   只是,总觉得他的神色从解释完以后变得有点恍惚。   她开始反思之前说他老的事,是不是太伤人了。   以至于他三句话离不开自己年纪大。   总不能让他一直有心理阴影。   陶染抿抿唇,垂着眼睛说了句心里话:“我刚检查过了,你没老。”   “嗯?”   既然要给他消除掉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陶染硬着头皮小声说:“你这身材比以前要好。”   多了些说不出的成熟质感。   背脊像是压不弯的脊梁。   贺南初:“还有呢?”   陶染想了下又说:“长相也没怎么变化,还是挺好看的。”   看着他还要继续寻求肯定的眼神,陶染咬唇说:“嗯……也挺会亲的,没有退步。”   他目光依旧灼然地看过来。   陶染腹诽,这么多夸奖的话还不能填满他的阴影吗?   陶染:“其他技巧也还是在的……”   还……还要夸吗?   行吧。   陶染接着说:“技巧其实比以前还好一些。毕竟……毕竟你刚说你练过。我觉得用户体验挺好的……真的不老。”   贺南初的声音有点哑:“所以,你是又想要了对吗?”   “?”陶染惊魂未定地抬头。   撞到他有点雾蒙蒙的眼睛里。   舌头打结似的解释:“我……倒也没有。”   贺南初忽然贴过来,俯身舔咬她的耳朵。   在她根根毛细血管涨开之际,终于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行吧,那是我想要了。”   “……”   -   三天后,是陶染和房东约了签合同的日子。   她早早地把能提的理财提出来,现款凑了八十来万。   因为贺南初最近工作忙起来的缘故,陶染想着自己去签合同。   买房需要证件,两个人没别扭着买。   陶染买那个边套,贺南初买隔壁的房间。   当年,她父亲在她名下购置不少房产。   前些年,生意不景气,全都抛售掉。   所以,这还是陶染第一次自己买房。   她叫上萧橙作伴,约上房东晚上在中介的交易中心碰面。   萧橙还挺感慨陶染这一年的,化茧成蝶的过程。   当初初春工作室成立的时候,她也入了股。   本来也就是个友情支持。   没想到现在发展得还挺不错。   萧橙听说她要买的是C大后面的小区时,十分惊讶。   “你们可真长情。”   陶染都没好意思说,买的是原来那个位置。   和从前贺南初租的那个房子看操场看台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陶染:“也是运气好,刚好房东愿意卖。”   “那你俩今年春节各自回家过完年,岂不是能一块窝在这?”萧橙坏笑:“这房子隔音怎么样?”   “……”   就还没到那个地步。   虽然前几天,她学了项手酸的新技能。   陶染作势轻轻掐了萧橙一下:“这儿还没装修呢。”   萧橙朝旁边边躲边说:“我看照片上的样子,也能住人。通水电,有床就行了呗。”   陶染:“别乱说。”   萧橙嘻嘻地笑:“我可是给你们备好份子钱了,就等你们一声令下。”   笑闹声中,陶染的手机响了。   在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时,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坐旁边的萧橙也瞥到屏幕上的名字:“你爸的电话啊?是不是看你找了这么一个高富帅,要把你的卡恢复了?”   萧橙后面也听说,陶染和爸爸闹矛盾的原因。   她爸觉得陶染岁数到了,打着为她好的名号,让她相亲。   对象还是个熟人。   陶染本来就有点恐婚,知道对方是谁后,自然是不乐意。   本来关系挺好的父女两一下子闹得很僵,每次回家她爸爸三句话不离相亲。   陶染性子要强,干脆就出来自立门户,躲个清静。   这下子,陶染的父亲干脆给她停了卡。   她想起前两天给爸爸坦白她和贺南初的事,她爸坚决不同意。   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又来游说。   但迟早要面对,陶染躲到一边接了电话,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准备:“爸。”   陶知州的声音倒是不强硬,很柔和地问:“九九,你在忙吗?”   陶染想了下,觉得暂时还是不告诉陶知州她和贺南初打算买两套房,并且从中打通的事。   “不忙。”但陶知州的语气这样和缓,陶染的态度也柔软起来:“爸,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陶知州:“挺好的。”   陶染没再找话题,等着陶知州说明打电话的目的。   许久,听到话筒那边长长叹口气:“九九,爸爸对不起你。”   陶染:“你怎么了?”   话筒里许久没人说话,又一声绵长的叹息。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的熟悉。   陶染怔了很久,从父亲的语气里,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可能性。   她头皮发麻。   然后听到陶知州说:“爸爸最近有点倒霉,赔了些小钱,你最近出门小心些。”   心里的想法似乎被印证,她怒不可遏地问:“爸,你又赌了?”   陶知州说话都没了往日的底气:“嗯……就是,我本来赚了不少的,没成想……九九啊,爸爸不会有下一次了。”   陶染尽量稳住情绪问:“所以,是欠了多少?”   陶知州:“爸爸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就是来叮嘱你,出门要注意安全。”   陶染冷静到极点:“所以,你这次是因为什么?”   陶知州这个样子不是第一次了。   五年前,刘云诗来家里过年的那个春节。   陶知州激动地像换了个人。   甚至不惜作为大股东挪用公款,用于私人炒股。   不幸,赶上股灾。   眼看要暴露之际,他将部分套牢的股票卖掉,转而用现金参与赌博。   前几笔尝到了甜头。   继而,他将所有股票割肉,全部参与赌博。   陶知州含糊地叮嘱了陶染两句,试图转移话题:“这次没上次严重。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后,陶染在交易中心坐了许久许久,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九九,你怎么了?”萧橙小心翼翼地拽拽陶染的袖口:“你爸不会对贺神也不满意吧?”   还没等陶染回答,中介推门进来:“陶小姐,合同看的怎么样了?”   陶染神情复杂地看着中介,然后做了个决定:“这房子,我先不买了。”   “怎么了啊?”萧橙攥住陶染的手。   陶染拍了拍萧橙的手背:“没事。”   然后独自一人和中介交涉,她想把把首付款的交付时间推迟。   看着折回来的陶染,萧橙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截然不同。   萧橙心疼坏了,走过去又问:“到底怎么了呀?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橙橙,我有点累。我们回家吧。”   萧橙:“唉,今天我送你。”   陶染叹口气,还是挤了个笑脸出来:“没关系,钱能解决的都是小事。”   -   陶染不想带着情绪回家,和萧橙在外面散步了许久才回到房子里。   客厅的灯亮着。   想必贺南初已经回来了。   她推门进去,带着微笑说:“我回来啦。”   客厅里,贺南初把电脑搬到茶几上办公。   也就第一时间看到她到家。   他抬头打量着陶染:“嗯,跟萧橙逛到这么晚?买衣服了吗?”   “没有,没有喜欢的。”陶染随口答了句。   “你还真是不给同行留活路,”贺南初放下鼠标,帮陶染倒了杯热水:“下次我陪你去,给你挑几件。”   陶染点头:“好。”   贺南初把水递过去,问:“那房子签的顺利吗?我说等我一块,你还怕房东等不及。哪那么抢手,都是营销手段。”   陶染把目光撇开,简单地说:“顺利的。”   她捧着水杯坐到沙发上,看着贺南初的电脑屏幕问:“在工作?”   贺南初顺手合上屏幕:“马上忙完,一会我们一起看个电影还是看个综艺?”   陶染:“都行。”   “你今天不大对劲啊,”贺南初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打字:“怎么,买衣服碰到断码了?还是喜欢的鞋子被买走了?”   “没有,”她想了下又说:“主要是今天都没有看上的衣服。”   贺南初:“哦,周末我陪你去,找个大点的商场。”   陶染坐到沙发上,自觉地双手环住他的腰:“我周末可能要加班。”   贺南初低头:“前两天我听晏姝说,你不是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陶染叹气:“有点别的工作。”   贺南初:“你要是还想做服装设计,我们以后就改行。跟着你一套方案理下来,做策划还真是挺不容易。”   “都不容易的,”陶染摇头:“婚礼一辈子就一次,自然需要花很大精力。婚纱一辈子就一件,也很耗时间。”   贺南初又问:“那除了跟婚礼沾边的,你还喜欢什么?这个我不懂,但是童装会不会简单。”   陶染仰头笑:“不行我就喜欢看人结婚,看他们成双成对、喜结连理。”   她带着点神往地说:“我希望和祝福,我经手的新人都能白头偕老。”   “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贺南初收手把人裹得更紧了些:“不过,你对自己也可以有这种期待。”   陶染闻言,把头埋进贺南初的胸膛里,觉得这一天真是累极:“我以后,一定对婚姻很慎重很慎重。”   “我如果要小孩,我一定会提前看书、看视频,提前去学着怎么做一个好家长。”   “如果我没准备好,我就不要小孩子……”   头顶上,传来愉悦的笑声。   明明她心底是挺难受的,感受到胸膛的震颤。   陶染仰头:“你笑什么?”   贺南初:“你这论调好像和我妈结婚前一样。”   陶染又窝回温暖的怀里,闭着眼睛说:“那她后来实践了吗,有没有书推荐给我?我刚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贺南初:“这不很明显吗?”   “嗯?”陶染抬眸看他。   “你挑来挑去,不还是觉得我最好。”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陶染本来心情不佳, 听他这一句话,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她现在凡事想得很开,老天爷给她几十年的无忧无虑日子, 想买什么想要什么都有。   有闺蜜陪, 有男孩子追, 基本上想要的东西都能实现。   那是要再给她些磨难。   否则要是不守恒的话,人就该薄命了。   前段日子, 她虽然辛苦些,倒也不算倒霉。   现在, 自己最珍贵的宝贝回来,那么受些苦也是应该的。   她伸手掐了把他的腰, 咕哝了句:“我宝贝回来了。”   联系到上一句,贺南初失笑:“你今天怎么回事?”   陶染藏好情绪,笑了下问他:“我怎么了?”   贺南初想了下,终于找到个合适的词:“母爱泛滥?”   “……”   贺南初用食指拇指并到一起轻轻敲了下陶染的额头:“你就不能找个好词形容我。”   陶染笑笑:“那你让我好好想想,郑重得给你想个名儿。”   贺南初松垮垮地揽着陶染,抽出手把弄乱的刘海抚平, 温声说:“说到名字, 我妹妹和我妹夫连他们小孩叫什么都想好了。我们这进度……”   “啊?”这倒是没想到,陶染印象里那一对才刚刚领证, 她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坐进沙发:“叫什么?”   贺南初吐了个音:“qingchen”   陶染想了下:“这名字有点熟,好像我们陆城要开的那家游乐场就叫这个名字。就在你妹妹家后面那座。”   贺南初点头:“是一样的,晏家投资建的。”   游乐场敢情是建给含金钥匙出生的小朋友。   陶染多问了句:“是哪个''qingchen''”   “清水的清。男孩子叫晏清辰, 星辰的辰。女孩子就叫晏清晨, 早晨的晨。不过小名都一样。”   陶染打断他:“等等?姓晏?”   贺南初颔首:“嗯, 他们好像是说好第一个小孩姓晏。”   陶染:“那……打算要几个小朋友啊?”   贺南初蹙眉:“不太清楚……好像, 上次听傅野说目前只打算一个吧。”   “?”   陶染倒是没想到。   虽说傅野不是陆城人,但是做背调的时候,她多少也了解过。   那人也是家里独子,三代单传,和晏姝一个处境。。   这傅家肯接受?   贺南初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主要是晏姝的爷爷身体不好,一家人都想哄他高兴。谁也没多在乎这个,都开心就行。”   陶染一怔:“没想到你们家能……这么开明。”   过了会又说:“也不全是你家,就一半。”   “那怎么了,我在家也是都听我的。”他把她往怀里一拉又说:“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   陶染试探着问:“真的什么都能提?”   贺南初点头,一派淡然:“当然。”   “那C大房子的装修往后拖一拖,成吗?”   贺南初想都没想:“那当然不行……”   “怎么不行?”   他伸手勾她下巴:“你说怎么不行?”   -   陶染去收拾父亲的烂摊子的时候,倒没想象中困难。   反而生出一种成就感。   大概是她前半辈子被护佑太好,终于能有个回报机会。   也可能是,她比前几年要强大许多,有了自保和应对风险的能力。   她发挥了辣手摧花的技能,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偏偏都是双手将荷包奉上。   一方面是她对朋友从来都仗义。   另一方面大概觉得她并不是无药可救,姑且能算个潜力股。   她自己也计算着,还有一个多礼拜晏姝的婚礼便筹备妥当。   那个时候尾款便能结算了。   在这中间,贺南初也不是没有发现过她的不大对劲。   每晚都看见陶染在屋里按计算器。   她搪塞说在算项目收入支出。   他顶多笑她句财迷,让她早点睡。   倒不是非得瞒着。   这样的事,怎么也不算光彩。   陶染总想着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告诉他。   最起初的时候,她还意外接到了贺启笙的电话。   他俩好像也很久没联系了。   除了她打给他几笔分红。   陶染迟疑地接起来:“喂?”   贺启笙的心情仿若很不错: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陶染一头雾水。   礼物?什么礼物?   新年礼物?   贺启笙:“叔叔遇到的麻烦,我为你解决了。”   这个“为”字像个大山,“哐”地砸她头上。   陶染赶紧撇清:“不是,我爸的事,我已经替他料理清楚了。我爸就算和您父亲关系再好,我们家也不好再欠你人情了。”   “我本来是想一直和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下去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了。”贺启笙顿了顿,复又张口:“你跟他的事,我都看得明白。他那么些年,都没来找你,忽然冒出来图什么,你还看不清楚吗?”   陶染忙得脚不离地,没空和他绕弯子,也丝毫没有停顿:“我不管他图什么,我图什么我清楚。我在忙,不聊了。”   “他在报复你,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真的在忙。”   陶染电话,挂得利落,也丝毫没去想中间的事。   甚至一点痕迹也没往脑海留。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笔笔数字。   就连不务正业的萧岚听说她要借钱周转,连由头都没问,直接打到卡上。   这一看就是念着之前的恩情。   陶知州和她说的数不大,陶染很快凑齐。   打了陶知州好几遍电话没人接。   她想想也是,现在这情况大概连电话也要躲着。   尽管上次离开挺不欢而散的,但陶染觉得总不能一直僵着。   这一年来的摸爬滚打,她更加清晰地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也更加的,不赞同。   “咚咚咚”她直接回了一年没去过的家,敲了门。   半晌,也没人在。   没办法,她把钱直接转到陶知州卡上。   留了短信,叮嘱他。   除了告诉他转账的事,顺便提了三个条件。   一个是再也不能碰赌博。   一个是不要干预她的私生活。   还有一个是,她过年打算带贺南初回家。   那天,陶染心情十分放松。   去超市买了不少食材打算回家做一桌好菜。   父亲的事搞定。   下一步就是筹房子的首付了。   跟父亲需要的那笔相比,也不是多大的数。   知道父亲出事那天,她冷静地告诉中介,帮她再留几天时间,她会想办法买下来。   毕竟也交过定金,中介满口答应。   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到处张灯结彩的很有氛围。   陶染想赶在年前把房子的事定下来。   那套房子是简装,她找人打扫下,再收拾收拾屋子,兴许能和贺南初在里面过个年。   没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陶染把食材放到后备箱,想着早点回家做饭。   然后一路上开始纠结,要不要把这个尘埃落定的事告诉贺南初。   她爸赌博这个事还挺丢脸的。   片刻后,她的手机响了。   陶染以为是爸爸看到短信回来的电话。   看清屏幕是中介的电话插进来。   她心里一紧,生怕在年关上,房子的事出了什么差错。   中介声音委婉:陶小姐,您看上的那套房子还要吗?有个客户最近也看上了那套房,付款方式是全款。您看……   陶染想都没想:买,我要买的。我都交了定金了。能再给我留两天吗?   中介:不是我不给您留。现在的情况是房东着急置换。他也怕过年房子再涨一波。现在这个客户付款方式很好,房东有点动心……但我看您是诚信要买的,就说约您再来看看。   陶染:我要的,麻烦帮我留着。   中介:那您看,您要不再提提价?   陶染迟疑一下:您帮我约下房东吧?   中介:房东正和新客户看房子呢。是我另一个同事带过去的。您可以先来店里,我带您过去。   陶染:我直接去房子那吧,还快一点。   中介:行。那我现在就过去,帮您拖住。   陶染用最快速度赶到了那套她看好的房子里。   路上想了很多种如何拖延房东或者打动那个想买房的客户的办法。   她踩着高跟鞋,迅速往楼上跑。   生怕再晚一点,房子就被别人签下。   一小时,有条不紊的一切,活生生被打散。   终于到了猪肝色的防盗门前。   她那晚还和贺南初讨论以后换一个白色的大门,装一个指纹锁。   它不能变成别人的房子。   陶染使劲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往里快走。   房子里静悄悄的。   客厅里并没有房东和有意向客户的交谈声音,更没人影。   她四下在房间里找。   然后搜寻到卧室飘窗边,一个高瘦的背影。   阴沉沉的天幕,放大了他的寂寥。   烟雾向上腾起。   陶染张张口:“你怎么在这啊?”   贺南初咬着烟回头。   他顺手湮灭烟头。   神色不悦,像是压抑着翻滚的情绪。   “九九,你男人还喘着气呢。”   陶染和贺南初认识这么久,很少见到他这样周身压不住戾气的模样。   她印象里他几乎没什么不好的脾气。   她分析了下现在的状况,左右是房子没买的事被他知道了,他不高兴,觉得自己上当受骗。   这件事,她确实有责任。   但也不是不能解释。   看起来新买主是眼前这人,陶染还是松了口气。   这几天她都摆平那么多人。   眼前这个,更熟悉些,自然……应该也不在话下。   她抿抿唇,朝贺南初那走,顺着他说:“我知道、我知道。”   她把包随手放到床边,诚恳地说:“房子这事不是故意瞒你,我遇到点急事,资金周转不开。”   贺南初神色未霁,似是等她的后文:“什么急事?”   为避免火上浇油,顺便把自己烧焦的后果,陶染的第一反应是这时候不是摊牌的好时机。   “下礼拜婚礼嘛,我订的鲜花需要预付款周转。”   “哦,是吗?”贺南初佯装要拿手机出来:“我打电话问问,他们两个怎么回事钱都不到位?”   “这行业里常有的事。定金是定金,全款是全款……”陶染一边措辞,一边听着贺南初对着手机:“喂……”   就知道不能做熟人生意。   和晏姝的电话一拨通就全露馅了。   陶染上前去够电话,意料外的好抢夺。   她急急冲着话筒说:“不好意思,拨错了,你们忙。”   然后舒了口气看屏幕。   号码并没有拨出去。   她干笑了下。   眼瞧着对面的人皮笑肉不笑的淡定样子。   确实和当初不一样了。   不好骗了。   “你不可爱了。”陶染一边把手机递回去,一边试图活跃气氛。   贺南初冷笑下:“我这岁数要这东西干嘛?”   “能当饭碗啊,哥哥,”陶染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贺南初撇开头:“少来这套。”   陶染没收手,指尖在他扣子上逡巡:“你真不吃这套?”   贺南初吸口气:“吃,但先把事说清楚。”   陶染拍了下他的西服,试图收手:“你这人……”   贺南初伸手把她试图抽离的手攥住:“我这人怎么了?”   掌心温热。   陶染笑了下,说出下半句:“还挺贪心。”   什么都想要。   “那算了。”贺南初松手。   在陶染的怔忪间,看到他翻身扬手把身后飘窗的窗帘拉住:“先吃再说也行。”   到底是不信他能在别人的房子里干点什么。   中介还随时能进来。   陶染笑:“能不能讲点理。”   贺南初停了手,染墨的眼眸深深看着眼前人:“是要讲理吗?”   气氛又变成了,正经又严肃的氛围。   但陶染并不觉得比刚刚要好。   运筹帷幄好几天,但是好像垮在这一刻。   “我交代,但是你已经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变成今天这样,是为了你。”   “我还知道,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就把棋盘全搅乱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下章!争取去幼儿园!也将迎来甜甜了   发烧温度不高,但挺难受,直接晕地上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多运动。大家留言,我发10个红包弥补下吧,知道断更读者还挺难受的,尤其原本要完结了orz 第50章   陶染一怔。   贺南初这情绪反常的厉害, 还有点攻击性。   但她觉得自己就算把事都搞定以后,再告诉他,也不算十恶不赦。   他似乎话里有话。   她走过去, 晃晃他的袖子:“房子的事, 很抱歉……”   两小时前, 他在公司开会,想着今天陶染要亲手做的晚餐。   一个半小时前, 他和设计师沟通方案的时候,从APP上翻找户型图, 发现陶染定好的那套房子被重新上架。   一小时前,被情敌挑衅, 说联系不上陶染,但是她借的钱,不用还了。   半小时前,老爷子打电话过来。   “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梦到你又打算留学。醒来一看, ”他懒散笑了下:“差不多是真的。”   “我这次没有……”没有临阵脱逃的想法。   “行了, ”贺南初打断她:“刚你那中介来过,我和他说这套我要了。”   怪不得这会房东和中介都不见了。   “你那定金就不退了, 我直接抵房款,可以吗?”贺南初顺手摸了下她的头顶。   “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她难以启齿的环节。   陶染看着窗外漂落的雨夹雪,室内一派暖洋洋。   她歪着脑袋, 笑着问:“那名字还写我的吗?”   “写!小财迷。”   陶染弯着眼睛和他计较:“好, 那这笔算我欠你的。”   贺南初咕哝一句:“让你欠我点东西还挺难。”   陶染没听清, 又问一遍:“欠什么?”   “没什么。”贺南初抬手扫了眼表:“现在回家吗?”   “先不回家, 还早。我想在我家多呆一会。”   好容易敲定的房子。   “你这角色进入还挺快,”贺南初笑了下,把手机拿出来按了两下递给她:“你看看,能看懂吗?设计师出的户型改造图。”   “这么快?!”陶染接过手机。   画面上几个小方块,方块里有床和柜子的模型图。   可若是单套房子,她能构想出样子来。   两套在一块打通,就有点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她拿着手机朝南、朝北的站,想和手机的角度一致。   贺南初看出她大抵是被图搞糊涂了。   拉着陶染的手腕走到客厅里,敲了敲那堵贴着金色墙纸的厚墙:“从这儿打通,客厅和隔壁的餐厅连起来。”   “这个位置,敲这堵墙,和隔壁整个连成一块。”   “这里,摆沙发,电视放这里,这样的朝向。”   “这两个做卧室,隔壁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在这个方向,作书房。”   “……”   陶染放下手机,听着他一点点构建他们的城堡,时不时点个头。   家的样子一点点清晰明朗。   思绪纷飞到在那个四十多平小房子里,和眼前的男人挤在沙发看电影的过往。   “九九?九九?”   连着被叫了两声,陶染才有了意识:“嗯?”   贺南初指了指她的手包:“你电话。”   “哦哦,”陶染才意识到手机嗡嗡响了半晌,忙低头把手机掏出来。   是陌生号。   陶染不知道是不是找父亲麻烦的人。   抿了下唇,指了下阳台,退了出去。   对面颐指气使又娇气的声音,她一入耳就听了出来。   是闻姿。   闻姿:“你爸的事,我听说了。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和你两清的。”   听了点一句话本来想挂断的陶染,手机又放回耳侧:“什么两清。”   闻姿:“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那天酒吧的事,我搞清楚了,我朋友确实有错。所以,我也卖你个消息。”   陶染倚在窗边朝屋里望去:“你说说看。”   闻姿:“真不知道你这女儿怎么当的,什么事都要我告诉你?妈问过了,你爸最近惹得麻烦不小,跟你少说两个零。”   陶染:“什么?”   闻姿:“你别激动啊,我先说完。”   陶染:你说。   闻姿:你运气好,总遇到贵人,贺启笙帮你爸填上窟窿了。所以,他没事了。但是——   陶染:但是什么?   闻姿:你知道你爸这会为什么兵行险招吗?   陶染:为什么?   闻姿:因为你啊。   陶染:我?   闻姿:五年前吧,你现男友去找过你爸,问你去了哪个国家、哪个学校。你爸直接损人家不务正业,蛀木虫,既然帮不了你,就别添麻烦。等也没用,他都给你规划好嫁入豪门的璀璨未来。而且,你也并不想见他。   陶染忍不住问:这……这什么意思?   闻姿:嫌没能力呗,原话可比我这个难听。   陶染的脑子“嗡”地一声。   只听到闻姿接着说下去:但你爸这次表现挺好的,也知道自己当年不对。所以才铤而走险。   闻姿:你爸既觉得当初得罪过他,怕他偏激报复;又觉得现在不能给你撑腰,怕他看不起你。   陶染怔怔地盯着屋外的零星落雪。   玻璃上,倒映着客厅里的橘黄,鲜明的对比。   她从未信过别人的挑拨话语。   虽然也很好奇,如果他真如现在这般恳切,怎么做到从未来找过她。   可事实是,他来找过。   然后,被她的亲人将击碎引以为傲的信仰,贬低至尘埃。   再用几年的时间,他脱胎换骨,重新铸就今时今日的辉煌。   他现在有多强大,想必重塑的过程便有多煎熬。   这是那个因为所谓“年龄”放弃信仰的真相。   她挂断电话,拉开了阳台移门,重新迈回去。   贺南初指了指桌上的几个小餐盒:“那什么,楼下那家小吃店,我路过的时候给你带了点东西。你饿了吗?”   陶染微微点头:“有点。”   “那自己坐过来吃。”贺南初推了推碗,小声嘟囔:“这么大的人还爱吃零食。”   陶染也不和他争辩,点头说:“好。”   “调料在这。”   陶染坐在沙发上,捧着小碗,顺着他伸来的胳膊,目光向上、又向上,然后怔住,怔在那张故作不在乎的别扭的脸上。   贺南初:“喂,你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哀怨?我可一口都没动你的。”   陶染把目光挪回来,挑起个章鱼小丸子吞下:“就是……太好吃了……”   贺南初失笑:“一个丸子就这么满足。”   陶染放下小碗,转头说:“我前几天自己来找中介的时候,路过那家店。那阿姨跟我搭话了。”   贺南初拧开瓶水放她手边,随意地问:“嗯,她跟你说什么?”   陶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说‘你和你对象感情真好啊,他上次跟我说你俩都在一块六七年了。’”   大概是他俩长得比较引人注目,阿姨对他们都很有印象。   所以,陶染在上次路过的时候,得以知道那个下雪的圣诞夜,贺南初是怎么和阿姨解释他们的关系。   一对互相喜欢多年从未分开过的情侣。   六七年的情侣。   贺南初的眼神有点飘忽:“她怎么记性这么好。”   陶染脱口而出:“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贺南初:“……我就这么一个优点?”   “不,不止,”陶染摇头,掰着指头数:“你不秃头、没有肚腩……”   贺南初打断她:“我觉得……你还是不用说了。”   陶染一下子圈住他的腰,长长舒了口气:“我过去,常常在想,你再回来时,会不会变成一个中年男人,拖家带口。看到我的时候相当大度地说‘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贺南初:“怎么讲个故事都一定要给我树立个中年形象?年纪的事过不去了是吧?”   “我不过不去……”陶染红了眼眶:“那天,当我看到你一个人站在宴会厅里的时候,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时刻比那时候更让我开心。你当时连个女伴都没有,全场就一个人。”   “九九,你怎么又要掉珍珠?”贺南初哭笑不得:“而且,我怎么听你这话,是在挖苦我连个女伴都找不到?”   陶染:“你就是找不到!”   贺南初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就是找不到。”   可笑闹着笑闹着,陶染的神情严肃起来。   他付出所有可以以爱冠名。   她好像鲜少给予过直接的回应。   就想对他好一点。   去弥补,他所有扛过的煎熬。   “就是……虽然隔了这么久,我还是想跟你补一句……”   话在嘴边的时候,陶染忽然扭捏起来。   贺南初的神色起了波澜,催促:“赶紧说。”   陶染再三打气,吐到嘴边的时候变成一句:“我只想欺负你。”   “?”贺南初一愣:“你怎么这连表白都跟人不一样。”   陶染理直气壮去使劲拧他的腰:“那你接不接受?”   “接受,接受,我真没肚子……”贺南初举起双手,任由她恼羞成怒地逞凶。   “那头发呢,是不是发片?”陶染松手,挺直上半身去捉他的发顶。   下一刻,她的腰际被人捉住。   “我的话还没说,我也只想欺负你。”   同样的话,与她的声音却截然不同。   低低哑哑的,带着蛊惑。   她僵持着,动弹不得,拨弄他头发的姿势。   垂下的眼睑,看到他的眼睛直视她的位置,恰是她的胸膛。   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滚热呼吸。   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并没能维持太久。   下一秒,她被人捉着腰按在沙发上。   他的吻重重落下,烙在她的肌肤上,滚烫。   伴着句清晰又恳切的话。   “还有就是,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我不算卡肉吧……瑟瑟发抖   我的读者好sweet! 第51章   陶染更习惯能在掌握中的事, 可腰间的力量来的突然和汹涌,她却意外喜欢。   听到这忽然的话语时,更是一僵。   大抵这样郑重的承诺有段时间没再听到。   她使劲地推身上的人, 可男人却稳如泰山。   一月未开空调的室内, 有些冷。   他的手带着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逡巡着自己的土地。   陶染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使劲晃他的外套,也并不能令他的专注分开半分。   只能上绝招了。   她把右手伸到他的后腰处, 轻柔的拂了一会。   果然,手被人揪住。   贺南初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并没有放人。   但到底注意到她左手使劲地抵着他的胸口往外推。   他立刻悉数停止动作,在她的上空一言不发。   只是眸子里都是疑问和低落。   为她坚决又努力的抗拒。   “没别的……我就跟你说句话, 也喜欢你的。”   感知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与自责,她一下子脱口而出。   本来是从不好意思外露这样的话,哪怕在心底辗转几千遍。   可却觉得,有必要,让他也听到一次。   像是被这话点燃。   在下一个瞬间,陶染看见他的喉结滚动。   然后俯身吻下来。   再之后, 情况朝无法收场的方向发展。   片刻, 陶染又用力推他的胸口。   贺南初半撑起身子。   声音是难以抑制地沙哑:“你别拒绝我。”   她有点惭愧的说:“这是别人家。我……我还没买下来。”   她生怕门口出现一丁点响动。   他低头亲亲她的脸颊:“去隔壁,隔壁是我们的。”   是肯定句, 不是征询意见。   他立刻抱着她起来。   在两次关门声后,陶染被带进新的房间。   和上次见的一样,房子的布局一点没变。   南卧室正对着C大操场。   甚至仿佛能听到篮球场上的雀跃欢呼。   “哗”的一声窗帘声响。   隔绝了外面的躁动。   好像昭示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陶染深呼吸一口气,脖颈上一阵麻痒。   不消五分钟, 被剥个干净。   空调的暖风还未把室内烘热。   她冷得起了鸡皮, 打了个冷战。   像是感受到她的不适, 贺南初把整个人朝怀里塞。   室内温度逐渐升起来。   陶染整个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忽地, 热源退却。   迷迷糊糊地,她仰在床上看到他面露难色。   “我才想起来,我提前没个准备。”   一边说着,他把西裤口袋里的布料翻出来给她看。   形象地告诉她,意思是里面空无一物。   “你等会我,先洗个澡。我马上回来。”   “行。”   门锁上的声音很响。   震得她的神志开始清明。   她撑了起来,进了浴室。   光脚踩在地板上,凉意沁入肌肤。   有些怀念,忽然远走的热气。   回想刚刚发生的不可置信地一切,陶染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   还是一只有自净功能的鱼。   她忍不住笑了下。   这只鱼现在,挺希望进锅烹饪。   在伦敦读书的时候,她总是时不时恍惚,好像撞见到他。   却又把自己的这点幻觉掐灭,怎么可能呢?   她记得她说不喜欢他了。   说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她说了很多很伤人的话。   她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收起来,放在了课业上。   这些年来,也一直是以为他的骄傲,支撑他半步没有她的生活半步。   现实却丝丝缕缕都在告诉她,他的骄傲早在那会被她和她的家庭打击得半分全无。   她还记得那天在饭店仓皇推门朝他求助的时候,望见他镇定地举杯和桌上人谈笑。   那样的镇定自若与运筹帷幄。   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放弃阳光灼灼的赛道,放弃了为他嘶吼的呐喊,放弃了前半生所有的梦想。   脱胎换骨,变成了眼前这样的人。   她不知道,他日常握着毫无力度的方向盘,脖颈没有负重,被限制在交规的速度里时,会不会觉得压抑和死气沉沉。   她只知道这一年也进了新的领域,步履维艰。   想必,贺南初这几年剥肉重塑的过程,怕是艰辛磨难异常。   直到他做到极致、做得拔尖,才肯回来。   可回来后,也不敢一丝僭越,缓缓敲打她的态度……   门口传来响动。   陶染睁大眼睛,看到他一身笔挺的拎着塑料袋站在她面前。   她未着寸缕。   她睁着眼睛,惊到不知如何反应。   就看到他们差距渐小至逐渐的平等。   浴室的流水顺着他的发梢,淌在紧实的胸膛,没入半截藏在西裤里的人鱼线。   她才知道这家伙入水后,才是摄人心魄的鱼人。   眼睛像能勾人的明珠。   她挪开头,红着脸说:“你回来还挺快的。”   贺南初笑:“怕你等得急。”   陶染赶紧解释:“我不急,不差这三五分钟……”   剩下的话,被吞没进腹。   她被人牵引着,学着去解卡扣。   他的声音杂合着水流声消散不见:“差这三五年。”   从再次相见到今日,他们省去了很多熟悉的过程,像疾风骤雨。   像这花洒又急又大的水珠。   砸得她呼吸都有点疼。   浴室的雾气氤氲,越发透不过气。   一声声低哑的“九九”,唤得她幸福又心酸。   心酸至混着花洒砸下的水珠,偷偷掉了颗泪。   -   后面,他们进了卧室。   没什么力气,她站都站不稳。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嗓子都疼的陶染意识到这人应该算是个水怪,她确实是只被水怪吃掉的鱼。   刚洗完澡的陶染这会身上懒散散都是汗。   很不舒服,她撑着胳膊想坐起来。   晃了眼手机已经近凌晨。   “你怎么了?”身旁的人翻起来问她。   “一身汗,我再去冲一下。”陶染有气无力地说。   “那我也去吧。”   贺南初把被子掀开,找了拖鞋站在地上,把手伸出来看样子是要拉她。   坐起的陶染看到刚从超市买来的新床单,现在皱成一团。   刚在浴室的经历忽然涌现脑海,她摆摆手,重新躺回去:“算了,我有点头晕,再躺会。你先去吧。”   一块去?   才不会重新落入敌手。   贺南初:“那我也等会。”   被子掀开,陶染又被人卷进怀里。   听着他平稳的声音还有毫无倦态的面色,她有点忿忿。   忍不住开口说:“你怎么现在这么黏人?”   贺南初自我剖析了下然后说:“我有吗?”   陶染点头:“有,黏人精。”   “嗯?”   倒也不好意思提,她没胆跟他一起去的事。   陶染想了下说:“你每天发好多消息给我,你不是说你很忙吗?”   真的很频繁,她几乎一会手机就要响一声。   记得当初贺南初那会很忙常常不能及时回她消息。   她心里很不舒服,就会也拖个几分钟再回他消息。   现在想想,他大概是比赛训练实在忙不开,也觉得当初自己做得挺不好的。   贺南初:“不冲突吧?我也是个人,得有个放松的时间。”   陶染想了下,张口:“我现在回的不及时,是因为在开会什么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她沉默了下,承认:“我当初是故意的,因为你那会回得很不及时,我就为了所谓的公平。我跟你道个歉……”   一声低沉的笑。   “我也知道。”   “啊?你怎么知道?”陶染意外地问。   “输入中半天,一个字都没有。然后隔上好一会,发一句也不是太难打的字。”   “……”   “所以,现在多补给你点消息。锻炼下你的输入法。”   怪不得那么频繁的发消息。   窝在他胸口的人笑了下。   她又问:“那我发现,你给我打电话都特别准时,整三小时一个,有什么讲究吗?”   贺南初静默一瞬,然后说:“是秘密。”   没问到的陶染,继续数他的证据:“你不光电话比以前多,还赖在我家不走。衣服非得穿我那个衣柜的。连牙刷都和我买同一款。把我证件照摆你办公桌上,上次你公司的新来的员工看到照片以为我是老板,电梯里直接喊我领导。   她总结一句:“你说你黏不黏人……”   贺南初理直气壮:“不黏。”   而后解释:“这是正常行为。”   陶染干脆把话题绕回去:“我就是不想和你一块去案发现场。”   贺南初愣了下,然后笑。   “别笑!憋回去。”陶染皱着眉打了他一下。   笑声并未停止:“想什么呢?我怕你站不住,再摔到浴室。打算扶你一把。”   “……”   “不过你要是有想法,我们也可以……”   “闭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陶染,觉得嗓子疼。   她懒得争辩得转了半个身。   身上酸痛得要散架。   脑子里想起刚刚的事儿。   她觉得鱼肉要被整散架的时候,打算逃离这口锅。   却被人拽住尾巴,按在蒸屉上。   “别老往前跑,一会撞到头了。”   她的头没能撞到床头,一直在撞空气。   想起这事的起因,还是因为闻姿的电话。   陶染呼了口气,跟他建议:“你还是继续赛车吧,我觉得你继续比赛挺好的。   贺南初不甚在意地问:“怎么好了。”   陶染随口说:“对身体好。能长寿,我觉得挺好的。”   “你是说刚刚我身体好啊。”   陶染有点忍无可忍,话题绕不开了是吗?   她打了他一下:“您能闭嘴吗?”   “呵,行,那我说点你愿意听的。”他仍带着笑意说:“我不打算再比职业了,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这不是实话。   陶染打断他:“我不愿意听这个。”   贺南初笑着问:“那你想听什么?”   陶染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听实话。”   贺南初顿了下,然后说:“实话就是……现在心态跟以前不一样了。想做点有意义的。”   有意义?   从这三个字里,陶染很难不联想到父亲斥责他不务正业的话。   她很难过得说:“你当年做的事也很有意义。每一场训练,每一次比赛都很有意义。你喜欢,就是有意义。”   她不管那些身份地位和金钱。   他甘之若饴的向往,是最有意义的事。   “绕口令啊?”贺南初笑。   接着床头的灯,陶染看到他毫不把当年的事放在心上。   哪怕提及到最深刻的隐痛,也能淡然自作地在她面前云淡风轻。   她不想让他再一个人背负。   想告诉他,哪怕是她父亲的话,也并不是唯一正确的价值观。   他可以随时、再次做出选择,她会跟他一块。   陶染咬唇,把话说开:“我替我爸爸向你道歉……他当时遇到很大的难题,所以才说他那时候最迫切想有的东西才有意义。”   贺南初静默了有几秒的时间。   似是在想,她父亲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他紧了紧臂弯,然后说:“那我现在觉得,我的有意义,是能被你需要。”   不会被再次抛弃,是他最迫切想拥有的东西。   一下子翻译过来这话的含义。   陶染觉得心脏的酸涩,不亚于肢体的酸痛。   她反手紧实了这个怀抱。   “你如果接着比赛的话,我也很想看。”陶染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且,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赛道驰骋是你不会变的梦想。”   他轻描淡写得说:“五年了,不一样了。”   陶染心头一紧:“怎么不一样?”   贺南初:“现在,我有两个不会变的梦想。”   到此刻,陶染觉得现在对他的了解确实太少。   因为怕难过,隔着几年光阴,她从未探寻过他曾经的人生轨迹。   见过什么人,走过什么路,说过什么话。   甚至不知道他的人生目标。   陶染眼睛有点涩,温声说:“那另一个,我陪你实现。”   贺南初失笑。   胸腔的振动让陶染觉得有点委屈,她皱眉问:“你又笑什么?又换了还是不想我陪着你?”   他笑得更加放肆,眉眼都是明目张胆的笑意。   “你刚已经,赔给我另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 陶染从未相信过一个人能成为另一个人的梦想。   她生活得光鲜亮丽,内里却是如履薄冰。   她垂下睫毛,小声说了句:“谢谢。”   算是对他抬爱的回应。   贺南初用气声笑了下:“谢什么, 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疼吗?”   陶染先是难得的脸红了红, 觉得心头一阵暖。   忍不住又回味了几遍这话。   然后又想听更多, 接着问:“我原来这么好的啊?”   抬起眼睛,带着期待看着他。   等着滔滔不绝的赞美。   结果只等来一句话。   “对, 所以我们互相吸引。”   那人毫不客气地把自己一起夸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附和着说:“是, 我们互相吸引。”   这样的两情相悦,实在再美好不过。   她弯着眉眼, 定定地看他。   昏黄的床头灯下,眼前的人微阖着眼睫,下巴泛着淡淡青色。   这样的深夜看起来也没丝毫倦态。   唇边带着玩世不恭地笑,张扬地一如从前。   “不困吗?怎么一直看我?”他把眼睛睁开,懒散地问。   陶染撑着打架的眼皮说:“是挺困,但是还想再看看你, ”   “没有保质期, 明天还能看。困了就赶紧睡。”贺南初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陶染笑了下,把右手伸出被子, 轻轻地挠了下他的下巴。   “舍不得睡,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一刻。”   “哦,我就不一样了。”贺南初唇角的笑意渐深:“我天天做梦都是这一刻。”   陶染猛地把右手收回被子里,按住那只不安分探索的手, 气势汹汹地说:“喂,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你刚不是睡不着, 我这帮你增加点困意。”   “……”   -   在闹钟响了八百遍后, 陶染才终于爬起来。   这些日子,她确实很累,好久没睡得这么沉。   双人的洗手台,两个人并排洗漱。   陶染往脸上撩了两下水,兜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她擦了下脸,掏出手机一看,是贺启笙。   还没接起,她就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   手指在屏幕上滞留了下,转而滑到拒接的位置,发了短信过去:“在忙,之后回你。”   陶染把手机放回去,打量身边人,他脸色很不好看。   他俩都到这步了,也不想再有什么隔阂,陶染主动提:“你怎么这么明显的不高兴。我爸是喊我跟他相亲,我又没去。”   贺南初脸色更差:“还喊你跟他相亲?”   “我爸让我跟挺多人相亲的,我都没去……”话刚溜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是对还是不对。   贺南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阳怪气说:“挺多人。”   陶染瞄了他两眼,然后笑:“你吃醋啊?”   “……”   她弯弯眉眼,昂着下巴很有成就感地说:“他们是未遂你都吃醋。”   贺南初沉默地把脸洗完,把水珠擦干。   平着唇角陈述:“你俩读一所大学。”   此前,陶染一直觉得这事是个巧合。   然后也当个朋友和贺启笙相处。   这两年,当他的目的越来越明显后,陶染时常怀疑贺启笙是不是追到了她的大学,但又没什么证据。   陶染点头承认:“对,一所大学。”   然后补充几句:“不是一个专业,也没多说过几句话。”   静默半晌,他垂着眼睫忽然说:“我看见好几次,在伦敦。”   他把头转过来,只是着陶染的眼睛:“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陶染怔了下,回忆了片刻。   然后也转过头看他,笑着问:“那和看你的眼神一样吗?”   贺南初仓促地把目光挪开,不落下风地欠欠地说:“那是差点意思。”   陶染止住笑,收回目光暗示道:“你跟他长挺像的。”   “嗯?”贺南初怔了一瞬,像是电流击穿大脑。   而后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在阴晴不定的伦敦,他不止一次看到陶染看着贺启笙发呆。   自习室、操场边、中国学生的聚会上……   他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个多余的人。   此前,他从不觉得自己差在哪。   看着陶染怔怔看着另一个男人的眼神,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失落。   大概,喜欢一个人大概真的会让人卑微。   他闷笑了声,又叹口气,像是对过往自己的认知报以轻蔑。   贺南初把牙膏挤在牙膏上,随意地问:“他能有我好看?”   陶染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贺南初一番,摇头道:“没有。”   她指着镜子里的人说:“你的眼睛比他的亮,一看就是很好的人,鼻子也比他的挺直。个子也比他高一点点吧?然后……”   “然后个头,赶紧刷牙,”贺南初打断她的打量,凶巴巴地说:“观察得还挺仔细。”   陶染笑得更开心,复述了遍昨晚的话:“我们互相吸引的嘛。”   贺南初用右手揉了把陶染蓬松地发顶,含着牙膏沫含糊地说:“赶紧刷牙,高兴得跟个傻子似地。”   “……”   她也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弯下腰。   可透过镜子,陶染察觉到身边那个人时不时垂下眼睛偷看她,唇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陶染对着镜子,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自己一番,也没什么特别不得体的地方。   “你看什么?我也好看?”   贺南初一边刷牙含糊地建议:“嗯,要不一会你先回家拿件衣服?天冷了,别只穿个衬衫。”   “嗯?也行。”陶染点头。   随着点头的动作,牙膏沫险些飞出,她赶忙往前迈了步。   再抬头的时候,睡衣的圆领向下移了半寸,露出了里面惨不忍睹的斑斑红迹。   她大概明白了,这人是在笑这个。   穿衬衫的话,领口就全露馅的。   好在贺南初还是有点底线,放过了她的脖颈。   她迅速地漱口,用空出的左手掐了旁边人的腰一把,威胁道:“你等着。”   贺南初也刷好了牙,自然没被她威慑到。   好笑地问:“等什么,你也给我弄一个?”   “……”   -   到了公司后,陶染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多年过去了,贺南初的脾气一点没变。   开玩笑也一点都知道不收敛。   还跃跃欲试地等着她种草莓。   怎么会有这种人?   这像是二十多岁,快到而立之年的男人嘛!   幼稚!   真幼稚!   她忍不住说出来。   “陶姐,你说什么?”身后的翁婷转过身问。   “啊,没什么。”陶染舔了舔唇,尴尬地说:“有纸……我就问问你有A4纸吗?”   翁婷一脸莫名:“嗯?”   陶染继续说:“我打印机没纸了,有个□□着急打出来,一会送到南桥去盖章。”   “啊,有。我最近两天都没打东西,”翁婷一边说一边把桌上打印机的纸盒拉开,抽出厚厚一沓递给陶染:“喏。”   陶染接过来:“谢谢。”   翁婷抿抿唇,一脸犹豫地说:“陶姐……”   “嗯?怎么了?”陶染一边打材料,一边回应她。   翁婷:“就……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陶染回头,看到翁婷扭成一团的脸:“怎么了,你说。”   翁婷纠结半天也说不出口:“就是……唉。”   “嗯?”陶染把手下的活停了,转身问她:“怎么了?”   翁婷一口气地说:“陶姐,要不一会我去南桥送材料吧。”   陶染没想到她这么主动地想去,多问了句:“怎么?”   翁婷压低声音凑过去说:“就是……唉……他们都乱嚼舌根,陶姐您别放心上。”   陶染倒是淡定:“你说吧,我不生气。”   “就是,他们都说咱们这单子是因为……因为您和南桥的贺总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所以才……”翁婷硬着头皮说:“还说,你天天去南桥,也是为了夯实咱们初春工作室的利益,其实是去做一些……挺那个啥的事。”   翁婷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陶染的神情,紧张地建议:“所以,陶姐,要不然,以后我替您去南桥吧?”   陶染愣了下,然后不禁笑出声。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陶姐,我知道他们是瞎说的。我当时就骂他们了!”翁婷握着拳头捍卫着陶染:“但是为了避免别人乱嚼舌根,咱们不给他们可乘之机。要不……要不咱们派大壮去!他们总不会说什么了!”   大壮是工作室里最老实憨厚的男员工。   “他们是谁?”陶染接着问。   “就……咱们圈里都传遍了。”翁婷垂着头说:“他们就是见不得咱们好。”   陶染点头,而后摆摆手说:“不管他们,随他们说去。”   “姐……”翁婷想劝她再考虑考虑。   陶染摆摆手,对翁婷说:“过来,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翁婷急慌慌凑过去。   陶染小声说:“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就是在和贺总搞男女关系。”   翁婷坐正,皱着眉心疼地喊:“姐——”   瞧瞧他们老板,为了工作室发展付出的代价多大。   都是为了他们这群不成器、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和人脉的小员工。   陶染看着翁婷泪花都快憋出来了,忍不住又笑:“想什么呢?是正当的。”   正当的男女关系。   原来如此。   翁婷眼睛睁得很大,忍不住“啊”出声。   陶染比了个噤声示意她保密,回身去收打印好的材料。   她刚推开椅子站起来,打算取车去南桥给贺南初签字,然后再一块回家吃晚饭,可手机响个不停。   又是闻姿。   她滑到了接听键。   闻姿的声音很微弱,一句话分成好几段,透过手机穿过来:“陶染,你能来,三院,一趟吗?”   陶染下意识问:“妈病了,还是你?”   “我,”闻姿有气无力地说:“嗯,你现在来一趟吧。”   闻姿用的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陶染能听出她的声音微弱,似是病得很重。   可这样的闻姿,骄纵惯了,都不忘颐指气使交代她过去一趟。   陶染本想拒绝。   她和闻姿没什么好说的。   从小便没有什么友好地交流,见面总是针锋相对。   闻姿总是趾高气扬地和她炫耀刘云诗给她买的玩具,而她一无所有。   她一点都不觉得,闻姿是因为病重,而忽然想她。   可她忽然想起闻姿的上一个电话,若不是把事情说开调停,她和贺南初的隔阂可能也不会消除的那样快。   她想了下,而后说:“好,你在哪个病房。”   闻姿:“心脏内科。”   心脏内科?   听起来还挺严重的病。   陶染攥了攥手里的材料,想起晚饭约好的人,又问了句:“我能带男朋友吗?没别的意思,就是和他约好吃饭的。”   闻姿:“可以。”   -   两个小时候,陶染和贺南初一并去了市三院。   她给闻姿挑了一大束粉色康乃馨,还带了些水果。   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就能想象到里面的光景。   刘云诗一定是守在闻姿的病床前,在给她嘘寒问暖,端茶送饭。   她在门口苦笑下,叹口气。   贺南初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进去吧。”   陶染点点头,伸手推开门。   她所料的不错。   单人病房里,坐在床边那个单薄的身影就是刘云诗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刘云诗回过头来。   陶染发现,刘云诗竟满脸泪痕。   她忍不住走快了两步,走到病床边。   看到了床上虚弱又无力的闻姿,和以前骄纵的她判若两人。   闻姿的嘴唇发紫,好像连呼吸都很费力。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下,露出的胳膊肿的像一段藕。   才几天没见。   陶染睁大了眼睛:“这……你是怎么了?”   闻姿听到声音,艰难地抬了抬眼,见到是陶染笑了下。   刘云诗泣不成声地替闻姿回答:“闻闻有先天性心脏病。”   陶染重复一遍:“先天性心脏病?!”   闻姿抿了抿唇,摆手说:“能让我,和陶染,单独待会吗?”   刘云诗点头:“好。”   她和贺南初一并退出了病房。   陶染站在诺大的病房里,仍旧没回过神。   那样张扬自信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种病。   闻姿低声说:“坐。”   陶染回神,把花放到床边柜上,拢了下外套坐下来。   闻姿微微转头,扯了个笑:“这花可真好看。”   她喃喃地说:“可惜会凋谢。”   这样一个二十出头,人生大好的女孩子,被病魔折磨成这样。   虽然陶染此前并不喜欢闻姿的跋扈,可心底也忍不住生出难过和不忍。   她微笑着安慰闻姿:“马上就春天了,花会开得更好。”   闻姿叹口气:“好不了了。”   陶染被她的情绪感染,心头有些发堵。   闻姿又张口:“你是不是挺烦我的?”   陶染抿唇没说话。   是啊。   挺烦她的。   外人都知道她家境殷实,待人大方,以为她可以随心所欲,   却没人知道她有着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母亲。   十几年来,刘云诗和她的电话从来只是匆匆,所有的心思放在另一个与她年纪小相近的女儿身上。   她有时候在想,母亲的偏心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所以连带着不喜欢自己吗?   可明明刘云诗也和第二任丈夫离异。   那一定是她不够乖巧、不够懂事,不够优秀吧。   可偏偏这样难过又细腻的心思,每每都要被闻姿当面戳破,让她没有丝毫幻想。   闻姿总会趾高气扬地在她和同学面前陈述事实:“我妈就是最疼我。”   同学以为闻姿只是在夸自己有个好妈妈。   可这话听在陶染的耳中,就像一根扎进心头的刺。   是啊,刘云诗最疼闻姿。   她算什么?   但陶染看着浑身浮肿的闻姿,有点同情她。   在生命面前,那些事都微不足道。   陶染只是说:“都过去了,而且你挺优秀的。”   闻姿苦笑下:“我优秀啊?”   她叹口气:“我以前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   闻姿:“我优秀是因为,很多成绩,是老师心疼我,送我的同情分。”   陶染咬着唇,说不出话。   闻姿:“陶染,我有件事一直对不起你。”   陶染:“什么?”   闻姿咬唇:“我好嫉妒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而我一出生,就注定是灾难和拖累。所以妈一直更照顾我。”   陶染一愣,从没想过闻姿对自己是嫉妒。   也没想到,刘云诗的偏爱是因为心疼小女儿的疾病和寿命。   “你不知道吧?我真的就是个累赘,我生下来,我爸不想管我,所以我妈跟他离婚了。”闻姿眼眶红了:“我嫉妒你,你爸爸很爱你。”   陶染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知道情绪激动对她的病情没好处,手忙脚乱地劝:“你别这样说,他……他应该也关心你的。”   闻姿叹口气:“呵,他一眼都没看过我,一分钱都没有留给我。”   陶染是知道这种被忽视的滋味,她把目光投向床上的病人。   闻姿接着说:“我是个爸爸不要的可怜虫。我嫉妒你,所以不让妈靠近你。我跟你道歉。”   陶染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她,张张口没说出话。   闻姿流下一大颗泪,无比悲伤地说:“姐,我要死了。你原谅我行吗。”   这是闻姿第一次喊她姐姐。   也是陶染第一次,这样近的面对死亡。   她觉得面对这样一个飘摇在秋风里的落叶,好像过往闻姿那点小孩子的手段也不是十恶不赦。   她伸手替闻姿掖了下被角。   闻姿的泪流的更急:“我不是故意抢那套房子的,我只是觉得那有我很美好的回忆。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姐姐,你原谅我……”   陶染忍不住也掉了颗泪,直直地滴落在闻姿的手背上。   闻姿的手颤了下,继续说:“姐,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前两天帮你的份上,以后好好对待妈。”   陶染的泪珠接着掉。   闻姿:“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要原谅她。都是我不好,我一直把你当假想敌。可妈一直很关心你。你男朋友当年的事,我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她为了你,专门拿这事去问你爸。”   闻姿一边落泪一边说:“我快死了,我没法给她养老。求求你照顾她,好不好。”   陶染忍不住哭出来,她一边掉泪一边说:“你别以为,别以为那点小恩惠就能收买我。你不要表演这样的母女情深给我看。”   闻姿哭得更伤心。   陶染的眼泪也越来越急,一边拿着纸巾给闻姿擦眼泪一边说:“你不是什么都厉害得很吗?你赶快好起来,你好起来自己照顾她。我才不会、才不会替你做这些事。她又不喜欢我。你快点好起来……你自己照顾她啊!我们一起照顾她……”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急促的情感变化, 闻姿有些呼吸不上气,大口大口地喘息,像缺氧的鱼。   陶染见她眼睛睁得极大, 呼吸急促。意识到不对劲, 急忙站起来, 按响呼叫铃。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为闻姿插上呼吸机。   许久之后, 闻姿平稳下来,昏睡过去。   病房里, 陶染见闻姿病情平稳,示意贺南初把水果放在左边。   她转头对愁容满面的刘云诗淡声说:“走了。”   然后拽拽贺南初的袖子朝门口走。   刘云诗跟着陶染出了门, 焦虑地捏着手指说:“谢谢你来。”   “嗯。”陶染随意应了句。   刘云诗的眼神不住往贺南初身上瞟,在陶染转头往电梯方向有的时候终于开口:“九九,能跟你说两句话吗?”   陶染脚步顿了顿,终于还是点头。   贺南初晃晃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贺南初走后,陶染站在刘云诗面前,垂眼看着地面。   不得不说, 她和刘云诗长得有七成像。   刘云诗张口:“九九, 我刚和你男朋友聊了几句。感觉他还不错。”   陶染不喜欢刘云诗指点她的生活,就算刘云诗觉得不好也没用。   她抬头问:“就这个事吗?”   “没……”刘云诗一怔, 似是没想到陶染坚硬的口气,缓和地笑了下说:“你这两年,越来越能干了。”   陶染没搭腔。   刘云诗又问:“刚闻闻她和你……”   “和我说了什么?”陶染不耐烦地皱眉,果然这才是重点。   “对, ”刘云诗讪讪地笑:“她说什么了?有什么愿望吗?”   陶染淡淡地说:“她要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这……”刘云诗一怔, 完全没想到闻姿是找她说这个。   看到陶染红着的眼睛和不善的语气, 刘云诗赶忙说:“你不用把这个放在心上, 妈妈不给你添麻烦。”   陶染点头:“确实,我挺难办到的。”   刘云诗面上有些挂不住,神色凄婉地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陶染扬了扬唇角:“今天,都和我道歉啊?”   “是妈妈不对。以前忽视你,因为觉得你好歹有你爸照顾,”刘云诗的眼睛也红了:“而且我真的有苦衷。”   “怎么着?苦衷就是她犯病吗?”陶染笑了笑:“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   刘云诗怔了一瞬,而后点头:“对。我害怕她出事,她这病后果很严重。”   陶染直直看着刘云诗:“那她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你电话都不敢打一个?”   刘云诗赶忙解释:“我担心,她那个病……”   陶染打断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也会得病。”   刘云诗紧张地看着陶染。   “我觉得我就像个恐水的植物,”陶染苦笑一下:“当初,明明我男朋友那样喜欢我,我觉得人家喜欢我的钱。”   后来,等她知道他的身份,明白他不可能出于那种目的。   可好像自己不配的情绪却加重了,连带着还有抱歉。   是一株需要水分才能活命,却害怕水的植物。   刘云诗无比后悔她给女儿所带来的伤害,嗫嚅着:“对不起。”   陶染的情绪却并没有好半分,接着回忆:“没多久,我爸为你出了事。我觉得很难面对南初,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累赘。”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提分手,但是因为双方的不舍,重新复合。   她想着,这些麻烦总会过去。   可命运总喜欢捉弄她,事情愈演愈烈,因为爸爸的事,她不得已要出国去避避风头,一切无法收场,她好像只剩下割袍断义一个选择。   “你不是累赘,是妈妈不好。”刘云诗紧抿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连连说着对不起。。   这大概是她和大女儿第一次,如此深谈。   她从未知道,她给最亲的人,带来如此深远的创伤。   “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我也想和他说对不起,可没有用啊。”   此前的一席话,陶染都像在说别人的事。   可到了这,还是忍不住滑了颗泪。   她当初有太多无能为力,却还是伤害了别人的赤诚之心。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光了。   “无论这次闻闻的病,会不会好,”刘云诗抹了把眼泪,很是郑重的说:“妈妈、妈妈的下半生,一定补偿你。”   陶染也说不上信、或者不信。   她已经不是那个几岁的、需要妈妈很多很多爱的小女孩了。   好像,这一切都不怎么重要了。   她把滑下脸颊的泪揩去,转身朝着电梯间走。   她今天,在这待得够久了。   陶染在电梯口缓和了下情绪,确定自己没太大异样后,给贺南初去了电话。   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来,下一刻人站她对面。   陶染也没去问,他刚刚有没有听到和刘云诗的对话,只是觉得今天挺累。   “回家吧。”陶染吁了口气。   “回家。”   五根手指,被人从指缝中牢牢握住。   他的手心温热,哪怕是在这样冷的冬季。   这动作,他们已经挺久没做了。   陶染总觉得,这样十指相扣的姿势专属于十七八九的少年。   却也没想到,在人流湍流的医院上,也能被这样握住。   掀开门帘,走入冬季的时候,天边铺满红色霞光。   一直、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天际。   那样瑰丽。   陶染仰头望着天,出神地说:“夕阳可真好看,可惜之后就是黑漆漆的夜晚。”   她想起了,病房里生命力还没有粉色康乃馨坚强的闻姿。   生命的凋零总令人唏嘘。   却没等到贺南初的同感。   只有句懒散的:“昨晚,你可说哥哥最好看。”   “……”   想到昨晚的事,陶染就有点不想和身边的人沟通。   她昨晚说这话是在非自愿的场景下,不说可能小命就交代在床上了。   什么好听话都说了个遍。   她没好气地把头转到一边。   耳朵垂却悄悄地红了。   贺南初随着把头转过去,意味深长地说:“今晚还想听。”   陶染故意瞪了他一眼:“想吧。”   “行不行啊?”贺南初拖腔带掉地说。   她的愁绪散开,笑了下:“你怎么不去和太阳肩并肩?”   贺南初见她笑了,也就没再提那事,打趣说:“那怎么了,现在能登月,搞不好过几年真能上太阳。”   陶染紧了紧五指,看着他唇边的笑,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她的光。   仔细回想,大学跟他在一块那段日子,她好像完全忘却自己家一团乱的糟心事。   他走了,每一天都是阴天,偏偏伦敦天气还跟着挺应景。   目光落在他微微翘起的领口。   医院门口的台阶上,陶染把手抽出来,踮脚贺南初理了理领子,小声表决心:“我现在很厉害了,不会再扔下你了。”   意外地,眼前的人笑起来。   陶染觉得面子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她没好气地把他领子往下一拽“你干嘛啊!干嘛笑!不许笑!”   她明明现在刀枪不入,事业小成。   “九九,人家别的女孩子态度都是因为男的厉害,所以抓着不放。怎么到你这——”贺南初止不住地笑,懒散地问:“九九,你包养我啊?”   “包啊,”陶染扬着唇角,转过身在贺南初面前站定,抬起食指勾他的下巴:“一天只给你一顿饭,你跟不跟我?”   “跟,”贺南初从善如流地答:“凭姑娘这姿色,我出去伺候别人倒贴你。”   路过的老太太听到这话,斜了他们一眼,愤愤地嘟囔:“这要是我孙子,我打不死他。”   “……”   -   回到家,陶染就进厨房张罗起来。   本来贺南初也要一块,被她赶走。   她是打算大显身手的。   头天准备的食材没派上用场,陶染那天的晚餐是几颗章鱼小丸子,再后来累得完全不想动。   她一头栽倒睡死,也没吃什么夜宵。   几盘菜上了桌,陶染推门去次卧。   台灯下,贺南初拧眉处理着文件。   陶染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手搭他肩头轻声说:“还没忙完啊?”   猛地,电脑屏幕被忽然关上。   陶染一怔。   下一瞬,和贺南初的目光对上。   她舔舔唇,明白那个举动大抵是有事情瞒她。   一遍遍劝自己,谁都有个私事。   何况,她都骗人好几次了。   她挤出个笑,轻声说:“饭好了,要不要先吃。”   贺南初转头注视着陶染,一言不发。   然后他笑了笑:“你这么温和,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一直善良大方、善解人意,”为避免刚刚那个场景的尴尬,陶染打趣把话题绕开。   “想知道我刚在看什么吗?”贺南初腾出左手在笔记本盖上轻轻敲了两下。   陶染愣了下,而后飞快回:“不想知道。”   他既然有秘密,那她就没必要非戳破。   贺南初观察了她一会,然后说:“口是心非。”   既然,到了这步,陶染顺着说出心里话:“那你又不想说,我干嘛自讨没趣。”   贺南初把桌上的钢笔盖上帽,含笑说:“我什么事瞒过你?”   “那你说吧?什么事?”陶染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问:“电脑对面有个如花似玉小姑娘啊?”   “这怎么还喝起醋了?”贺南初伸手解救被陶染抱紧的臂,抽出她的手腕攥住,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而后,他收了调笑,正色说:“最近别乱跑,外面乱。”   看他这副神色,陶染心底有些慌乱,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贺南初看着她的眼睛说:“那无论出什么事,你站我这边吗?”   陶染不假思索点头:“那自然是的。”   “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他轻松地说:“这两天我接你下班,”   陶染观察了下他的神色,看起来问题也不大,她点点头:“好。”   “这么紧张做什么,是贺启笙出了状况,”他玩味地说:“我在研究怎么落井下石。”   “你……他……”陶染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个什么。   她知道眼前的人和贺启笙方方面面有过节。   “我不关心这个,过来吃饭吧,”陶染手上用力拽了拽贺南初。   晚餐很是融洽,满满一桌饭菜几乎光盘。   这是对厨师最大的肯定。   只是饭后,陶染觉得贺南初有点心不在焉。   陶染把手擦干,想了想进了阳台。   她低声说:“最近你工作这么忙,早点休息。”   听到他低低应了声。   而后好像是意识到她来了,扬了扬唇角:“这就歇。”   “在看星星吗?这么出神?”陶染跟过去,朝天上看。   “今天没星星,我就是来透个气。”   陶染这才闻到他身上有些烟草味。   他平时不怎么抽烟。   “闻姿那个病,我有个相熟的朋友这方面还算有研究,”贺南初低头,迟疑地问:“你说吧,要不要让他去看看?”   陶然点点头:“去吧,怎么也是个生命。”   过去的事,在她这都过去了。   她现在过得很好。   贺南初点头:“嗯,行,那我晚点就跟他联系。”   陶染笑:“你人还挺好,到处助人为乐。”   “但是对你不好,”他的眼睫垂下来   “没有不好啊,”陶染没明白他这情绪从哪里来,很真诚地说:“这世上除了我爸,可能也就是你,能待我这样。”   “呵,”他苦笑了下,手撑在栏杆上。   “真挺好的,”陶染看他不信,又重复:“我从来没遇到你这样好的人。”   “我要是真这么好,就不会让你受苦了,”贺南初低头,右手掏口袋,拿出一瓶糖,倒了颗扔进嘴里。   陶染记得他是个兜里常年揣着糖的人。   大多是薄荷味的口香糖。   陶染摇头:“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也没受过罪。”   贺南初扭头看她,可心里却搅成一片。   他以为,陶染离开自己是去过好日子的。   那个时候,她在伦敦成绩优异,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再后来,她把爱好作为职业。   他看着她顺风顺水,也不愿意再打破那段平静。   然后,今天在医院,他才听到。   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好。   他完全不称职,竟然毫不知道。   不深究她那样努力进取背后的原因,不去想她为什么总是逞强。   他宁愿这一切的真相是,没了他的九九,过得更加顺顺当当、一帆风顺。   看着不住打量他的陶染,贺南初不难猜到她在揣度自己的想法。   不想要这么的情绪感染到她,贺南初伸出右手揉了把她的脑袋:“是,谁让你这么会挑男人。”   “……”一句话就把陶染逗乐了。   她朝右躲了躲脑袋,不甘示弱地说:“你也不差。”   贺南初也笑了。   然后,陶染闻到了他口中很甜的桃子味。   她仰头问:“你是喜欢甜的吗?”   贺南初不解:“嗯?什么?”   陶染指了指他的口袋说:“你怎么总带着糖。大学那会就带着。”   “这个啊?”贺南初拿出糖罐摇了摇:“要听真话吗?”   “当然,你还想骗我?”陶染挑眉威胁。   贺南初:“真话就是,为了让您体验的口感能好点。”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问!   “试试吗?”贺南初又说。   顺势用右手圈住她的脖颈,去够她的耳垂,一点点揉。   揉得她浑身发烫。   她的脸颊霎时红了。   逞强说:“你这人能不能节制点,昨晚到半夜!”   贺南初不依不饶地说:“昨晚是昨晚的故事,今天不一样。”   他的手依旧一下下摩挲着她的耳垂。   陶染有点受不住,一边躲一边软声说:“今天怎么不一样了?”   他盯着她,眸色渐深:“今晚我不想关灯,我想看看你,行吗?”   如果忽略内容,这是个很诚恳的问句,足以让人被这礼貌而又绅士的态度欺骗。   陶染用最后的理智说:“不……不行!”   贺南初笑:“那听你的,我们关着灯。”   陶染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拒绝:“关灯也不行。”   贺南初跟她讲理:“我今晚吃了你的饭。”   陶染低着头小声答:“所以呢?”   贺南初吊儿郎当地说:“说好的,一天一顿饭,你包养我。这你不用用我,你不亏吗?”   陶染硬着头皮说:“我是金主,我乐意。”   贺南初半真半假地问:“所以,金主,你到底包养过几个?”   陶染没好气地答:“好多!”   “说真的,九九,两句混话你就脸红。”他挠了挠头,挺艰难地把后半句补完:“你是不是除了我以外,其实根本没谈过恋爱?” 第54章   陶染怔了下, 而后咯咯地笑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贺南初的脸色本来越来越差,到陶染数到十还没停的时候。   意识到,全都是胡话。   “早就该知道是他骗我, ”贺南初蹙眉, 恨恨地说。   下一秒雨过天晴。   扯着她的手:“走, 回家。”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陶染跟在后面笑, 有点明白他怎么一开始言之凿凿地觉得自己有男朋友。   也有点知道回家后是什么光景。   陶染住的地方偏,街上, 已经有人燃爆竹。   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陶染在这爆竹声里, 像在一叶扁舟上摇坠。   不得不说,贺南初不仅长了张能勾人的渣男脸。   在这种事上,也游刃有余地像个渣男。   零点过后,爆竹声停歇。   陶染终于有时间喘了口气。   他还真就全程没关灯。   直到这会,还撑着头垂着眼睫看她。   陶染有点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刚还挺丢人的。   她把整个人往被子里藏了藏, 凶巴巴地下命令:“你不许看我。”   贺南初动作没变, 仍撑着瞧她:“刚那么好看,不看多浪费?”   “……”刚那么好看!   她有点想打人。   刚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表情。   陶染重新把头探出来, 毫不输气势地把身侧的被子往下一扯。   也盯着他看回去,想让他也知道知道害羞是什么意思。   贺南初笑,压着声音:“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他就着陶染的手把被子朝下拽了拽,十分大度地说:“看吧、看吧, 本来也是为我女朋友健的身。想上手也行。”   指尖还真被拽着抚上那块热烫肌肤, 陶染猛地往后缩, 气恼地问:“你能不能做个人!”   “我就这样, 你不早就知道吗? ”贺南初指指房间外:“再说了,你给我配的钥匙。”   “……”陶染愤愤地瞪了他眼。   灯光大亮,一切都无所遁形。   陶染发现他胸口有块白色的疤,不太明显,但还是看得出。   因为闻姿的事,她多了几分小心,把手抚上去,小心触碰:“你这儿,怎么回事?”   贺南初笑:“心疼啊?”   陶染一点都不想和他开玩笑,戳着问:“你说不说?”   贺南初想了下,然后说:“前几年比赛的时候,翻车了,肋骨断了根。=”   “断了?”陶染不敢想。   “一点外伤,都好利落了。”他不甚在意地说,顺手把被子朝上扯了扯。   “就说这比赛不安全,你不玩就不玩了。”陶染蹙着眉说。   贺南初点头:“嗯,都听你的。”   陶染想了下又说:“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从明天开始给你炖排骨。”   他握握陶染的手说:“行,明天炖排骨。”   陶染又叮咛:“你得多注意点身体,知道没?”   “好,”贺南初懒懒地说,只是唇角扬起,眉目温和。   他望着陶染笑了下,而后慢慢蹙眉:“这都歇好半天了,你这身上,怎么还这么红?明天去医院看看。”   陶染拉下被子把自己盖好,瞪了他一眼:“我不去!”   见到医生可怎么描述病情?   “说到医院,你今天疼吗,我今儿去医院给你买了药。”贺南初撑着床,试图站起来。   陶染赶忙拉他胳膊:“你别去。”   贺南初坐在床边问她:“这是舍不得我走?”   “不是,”陶染没好气地说:“我不想涂……”   贺南初起身:“没副作用,我问了大夫。”   陶染打断他:“你怎么好意思问大夫!”   贺南初从口袋里掏出药递给陶染:“那我媳妇不舒服,我就得问他。”   -   接下来的几天,陶染在初春工作室忙着婚礼的最后冲刺。   生活节奏两点一线,快速又充实。   在陶染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时候,陆城已经悄悄变了天。   因为贺启笙在初春工作室的启动时期,出人出力出钱。   所以当媒体和报纸都是他的报道时,初春工作室上下都捕捉到这个八卦。   但他们瞧着,陶染镇定工作的样子,怕是并不知情。   卓雨珊自觉是个剔透的人,能看出贺启笙对老板的别有用心。   现在他蒙了难,她犹豫再三,还是张口:“陶姐,启笙哥出事了,你知道吗?”   那个时候,陶染正在检查当日的装饰品数字。   她猛地抬头:“什么?”   贺启笙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有些交情,当初父亲出事,后面还是他们家出面摆平。   她想起,几天前没接到的贺启笙的电话。   再之后,就再也没接到过。   陶染仔仔细细地听了遍卓雨珊的话,理顺了整个事。   贺启笙私自把手里的股票转让,换了现金。   一个外姓的人趁此机会,吸收了些股票,成了大股东。   贺家一手创的公司怕是要变天了。   怎么会这样。   陶染急急地给贺启笙去了电话。   却毫无音讯。   他们家受过他太多恩惠。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出面帮他一把。   可脑子里,却想起另一桩事。   她见到贺南初胸口的伤疤后,问了晏姝知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原来发生在他们分手后不久的赛车道上。   贺南初的心思本来就不太在比赛上,对车况和训练都没有太重视。   然后被人钻了空子。   真相残忍。   贺启笙为了牢牢抓住继承权,精心策划了这场意外。   赛道上,翻车是常有的事。   这次轮到了曾经的车王。   那次是,贺南初大满贯历史上的一个污点。   却好在捡了条命。   她好像不能帮他。   下一秒,陶染接到一条消息,来自贺启笙。   “我把股票卖了,钱给了你爸应急。你别放在心上,这只是因为我一厢情愿喜欢你。”   什么叫架在火上烤。   这就是吧?   他蒙此大难的始作俑者,算来算去,竟然因为她。   如果不让父亲退回这笔钱她会良心不安。   可那家产本来就是他算计来的。   一整天,陶染都心不在焉。   这样的情绪,自然被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清晰捕捉。   十点,贺南初合上电脑,去餐厅倒了杯酒。   最近累得有些失眠,要靠酒精才能睡得好一点。   陶染呼口气说:“给我也来杯。”   “你知道了?”贺南初倒了一个底递给她,顺便问。   “嗯?”陶染猛地抬头。   贺南初轻轻敲着酒杯:“是比以前会伪装,但是我还是知道,你都知道了。”   挺像绕口令。   陶染把酒一口灌下去,摊开了说:“他说为了我爸,把股票卖了。”   贺南初失笑:“他这么说?”   “嗯。”陶染点头。   贺南初摇头:“我以为我挺会骗人,没想到他也会。”   陶染扣着杯子不语。   “不用担心他,”贺南初拍拍陶染的肩头。   她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从哪个角度想,都不该让贺南初帮他。   三天后就是晏姝的婚礼。   陶染带着傅野把现场踩了遍点,然后提了个不太符合规定的要求——全款提前付。   很意外,傅野一句话也没多问,好像提前知道她的要求似的,抽出张卡给她。   顺便提了句:“新老板姓别。这钱,姑且也姓别吧?”   陶染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别这个姓,很特别,但她自认不认识。   陶染即刻把钱打到贺启笙的户头上。   虽然抵不上他借给父亲的,可眼下的关头,能补一点是一点。   她想和他两不相欠。   银行里,她发现卡里的钱数额不太对。   过分多了。   她回忆起,傅野说这钱姓“别”。   她愣了好一会,突然想到,是有个人姓别。   那个高高的,不太爱说话,很拘谨的贺南初的助手。   下一刻,陶染急急地在马路上跑起来。   跑向南桥公司。   如果她没想错的话,贺家公司的最大股东就是“别钧”了。   心头暗暗有个想法。   她一口气跑到贺南初的办公室门口,门都没敲往里跑。   “是你对不对?”   大大的落地窗前,那人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文件。   腕表被阳光射出耀眼的光。   他微微偏头,蹙眉。   见是她过来,眉头舒展开。   陶染想,她就没见过这么有范又矜贵的老板。   这人还是她对象。   这几年,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他成长与成熟不少。   尤其她知道,他所有的蜕变与沉淀都是因为她。   她喜欢这样镇定自若地他。   也喜欢那个和她玩笑没有正形,只有自己看到过的他。   “什么是我?”贺南初扬了扬眉。   陶染走到他对面,撑着桌子说:“你帮我爸,不计前嫌。”   各种意义上的不计前嫌。   想到那笔钱姓“别”,就等同于来自眼前这个人。   多半是,贺南初知道贺启笙转让股权后,让别钧收购了些股份,甚至把自己那部分转给他。   打了那些,曾经支持贺启笙上位的人的脸。   他不仅有本事拿到公司,还看不上,能轻松送给别人。   威慑一圈后,又把钱退给了贺启笙。   想必,贺启笙看着钱正不是滋味。   贺南初纠正:“是敲山震虎,让你的追求者,识相地离你远点。”   陶染:“那我不会靠近除你以外的追求者的。”   这笔钱还给贺启笙后,她心头的压抑感就没那么重。   贺南初玩转着手里的笔说:“看在你表现良好,一会我让别钧把股票再卖给他。”   能做到这步,陶染倒是没想到,她睁大眼:“你放过他啊?”   “对,”贺南初点头:“因为不想让他的苦肉计得逞。”   也不想你太为难。   放过比为难要难得多。   这样一来,她和父亲就完全不亏欠贺启笙什么了。   可她想起,贺南初胸口的浅淡疤痕。   以及,在伦敦,他一次次目睹到的,她凝神看贺启笙的样子。   那时候,他的心大概不亚于凌迟。   可还是能做出,放他一马的事情。   大概只是因为怕她夹在中间。   陶染站直,犹豫着说:“你没必要……”   “我乐意,”贺南初把笔帽合上,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虽然我和他关系是不怎么好,但是好像他家帮过你爸爸几次。一加一减,我来还他。”   他是个把自己和陶染的家庭放为一个整体。   让她忽然生出有个家的感觉。   哪怕今日,他已成长为一个强大而又被仰望的人。   却永远记得把她捧在最上面。   凌驾于,他的喜恶。   “你真好。”陶染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情绪,一向伶牙俐齿,只剩下这一句。   “就那样吧,这次别钧卖出的股价比收回的时候高上不少。”贺南初笑了下:“多出的那部分,你帮我存着。”   陶染笑着点头:“嗯。”   贺南初补了句:“我要娶老婆用。”   “那你得继续努力,”陶染一本正经地说:“我前男友当初许诺娶我的时候,要亲手给我设计个钻戒,你不能比我前男友差吧?”   “我肯定比他强,我肯定是最喜欢你的那个,”贺南初拉开抽屉,放到桌上一个戒指盒:“我送你两个。” 第55章 正文完结   陶染惊讶地看着桌子上变戏法的戒指。   “你还真有啊?”   “当然, 是真钻戒,”贺南初把盒子朝前推推:“另一个还在做。打算让你左右手无名指都不嫌着。”   陶染接过天鹅绒的盒子,轻轻打开。   真的有一个戒指在里面。   不小的钻石镶在正中间, 造型别致,   “真是你做的?”陶染惊讶地问贺南初。   “对, ”贺南初点头,眉目里有些期待:“你试试, 能带上吗?”   下意识地,陶染听了这句话。   小心翼翼把戒指取出来, 往左手无名指上套。   稍微松了点。   看着在手指上有点晃动的戒指,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急急地摘下来说:“你这是跟我求婚吗?”   “嗯?”贺南初舔了下唇:“想让我说是还是不是?”   陶染忽而有些慌乱。   “哪有……这么突然的, ”她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扔到桌上推给他:“而且哪有让我自己带上的。”   贺南初接过盒子把玩,笑着说:“你这不是比别人好骗吗?”   “……”陶染有点恼:“这次不算数啊。”   “行,我再找机会。”说着,贺南初就拉开抽屉,把那个天鹅绒盒子重新往里塞。   看着渐行渐远的钻戒, 陶染忽然有点后悔。   他怎么说不求婚就不求婚了啊。   可说出去的话, 不好反悔。   陶染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 弯腰问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啊?藏得挺好?”   “五年了,”贺南初摇头:“前女友不要,又觉得不能浪费,看看现女友能不能喜欢。”   陶染愣了瞬, 原来是曾经她没收到的惊喜。   她只记得他当初忙着训练、忙着比赛, 没想到夜不归宿的背后, 还藏着为她设计这样一枚戒指。   那会他没要家里一分钱。   这么大一颗戒指, 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   他又是外行,设计这么别致的一枚,大概也需要不少时间。   她稳了稳心神,忍不住在贺南初侧脸颊吻了下,低声说:“现女友眼光好,她很喜欢。”   “赚了,”贺南初小声咕哝一句。   而后抬头,扬着唇角说:“我没丢,因为我相信我前女友肯定喜欢,只想给她。”   陶染眼眶有点酸。   几年来在社会上,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一颗在学校的赤子之心被打磨得有些圆滑。   也从不敢奢望,这世上真能有个人会为她长情至此。   哪怕她有那样多的缺点,却从来被视若珍宝。   哪怕她向来表现得坚强,却永远得他庇佑。   哪怕她的无意伤害,他仍然矢志不渝。   陶染弯了弯唇角:“要是下次你再恳切些的话,我说不定会同意。”   -   很快,就到了晏姝和傅野大婚的日子。   也是检验陶染这些月来成果的一天。   婚礼别出心裁地定在还未开业的“清辰”游乐园。   是女方的意思。   诺大的游乐园里,施工建造了座城堡似的建筑。   新人和他们的宾客,是最先到访这座城堡的人。   本来宴会在游乐园举行的话,餐饮装饰非常不便。   但通过和晏姝的沟通,陶染明白游乐园对这对新人的意义。   排除万难地定在了这里。   高高的金碧辉煌的宴客厅里,宾客满至。   整座城堡用鲜玫瑰装饰,热烈又奔放。   出挑的颜色,被陶染用银色、灰色很好的搭配中和,会场大气又不失华丽。   庆典还没开始。   陶染已经紧张地满手是汗。   是一战成名还是一败涂地,就在今天。   贺南初和家人打了个招呼,就站到角落里的陶染旁边。   依旧不着调的声音:“你这样子,怎么比新娘还紧张?”   陶染转头瞥了眼贺南初,松开纠结成麻花的手:“还行。”   “今天这布置,晏姝和傅野都挺喜欢的。”贺南初立在陶染旁边一边对来的朋友举了下杯子,一边接着说:“新人都满意,你不用担心。”   陶染深吸口气,然后说:“嗯,希望一切顺利。”   “呵,瞧你那样,”贺南初晃晃杯子,扫了场子一眼,然后说:“怎么挑来挑去,最后定这里了?”   自陶染和贺南初确定关系后,晏姝就对自己的婚礼上心了起来。   前前后后的跑。   贺南初只是偶尔签签字,把关有没有大纰漏,小细节和布置背后的含义他没太多时间过问。   陶染想着,可能是晏姝孕反没那么厉害,所以就自己参与了。   被问及为什么选在游乐场,陶染还挺动容的。   她简单解释了句:“小时候缺少什么,大了以后会很想要,哪怕用不上。”   “哦,”贺南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没细问,只是说:“那你缺什么?”   “嗯?”陶染把头转回来,然后重新投向宾客:“不缺什么,我爸什么都给我。”   贺南初淡淡地说:“那就好。”   “不过……”陶染弯了弯唇角,神往地说:“听说傅野为晏姝建了座大桥,真是土豪的浪漫。”   贺南初忍不住失笑:“你也能有。”   “你要送我什么啊?”陶染忍不住问。   “嗯……”贺南初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吐了三个字:“洒水车。”   陶染一怔。   洒水车?   既不土豪。   也不浪漫。   她转头,看到贺南初含笑的眉眼。   忽而明白过来。   他听到了。   在医院里,她说自己是一株缺水又恐水的怪异植物。   做不了光合作用,只能枯黄枯萎。   连她的母亲都不在乎她,她就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也惶恐着,不敢接受别人的善意。   直到那时候,他坚持不懈、温和又猛烈的追求。   心底里,开始生出极度渴望,渴望一个人永远站在她身边。   从幼年时代便开始生出的自卑、软弱与恐惧,一点点被人填满。   浇灌成现在这个热烈又坚强的植株。   她曾经为了见到她所谓的水源,为了和妈妈过一个年,把对她最好的人双手奉上送给别人。   闻姿的笑容浮现在眼前:“打个赌,半个月内,我追到他。”   下一秒,是她看着宿舍楼下一直等着的人,冷漠地发去短信:“我最近在宿舍自习。”   再往后是他难过又自责的面容:“你不喜欢我没事,我可以等。”   “但是你要是觉得我妨碍了你的正常生活,那我滚蛋。”   她不敢再想下去。   身边一直有水源的啊,她怎么一直舍近求远。   这汪泉水,她不必挖掘就自己涌出地平线。   她视而不见,他却永远默默灌溉。   陶染望向自己的水源,红着眼眶说:“你自己就挺水润,”   贺南初失笑,听出她声音的颤抖,忍不住抚摸了下她的发梢,安抚道:“这话不该我夸你吗?”   宾客里,来往都是他的家人。   本来还挺难过的陶染,听到这句话当即抬头,换了副神色指责:“你是不是又开黄腔?”   “我……”贺南初失笑,他就只是夸她好看,但看到她红着的眼眶,懒散地说:“是,这技能,还是你给我点亮的。”   陶染用眼睛剜了贺南初一眼,愤愤地说:“我不给你说了,我看看他们准备好没。”   贺南初下意识把手伸出去,拉她的手腕:“行了,我给你一块去。”   -   绕场三圈,满堂宾客都看到了贺南初和一个年纪相仿的人牵着手。   这宾客里,有一半是认识他的人,一半的一半从小看他长大。   可贺南初不甚在意,一路上也没松手。   正式开场的时候,陶染反而没什么工作。   她跟着贺南初站在厅里的一角,旁边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陶染总觉得他们一直在打量自己。   目光投过去几次,那几个人又迅速把目光挪开。   大概是贺南初朋友,看见她好奇?   陶染没多想,把心思全放在婚礼上。   起初,主持人一番情真意切地开场。   细数了一对新人相识相恋的点滴。   音乐与画面渲染下,陶染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一对,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她正拿纸巾擦眼睛的时候,来了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跟贺南初示意。   只见他微微弯腰,小男孩耳语了两句。   “姑姑好像情绪有点失控,我去看看。”贺南初朝陶染解释了句。   原来是晏姝的母亲情绪不稳,她想了下问:“我一起?”   “我自己吧,”贺南初拍了拍陶染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对一直站在一旁的三个同龄人说:“我去后台看看,你们几个把我姑娘照顾好。”   没走出两步,贺南初又回头:“九九,我马上回来。”   “……”   果然是贺南初的朋友,打量她有十来分钟了。   三个男的齐声回应:“行嘞,您放心!”   转瞬,这三男的就站到了陶染两侧,跟保镖似的。   下一秒,陶染觉得这三个应该算是记者。   个子稍高的那个抢先自我介绍:“嫂子,我是南哥的远方堂弟,我叫顾翼就成。”   陶染礼貌地笑了下,回应:“顾翼,你好,我叫陶染。”   “不是,嫂子,你小名叫九九啊?”顾翼鬼鬼祟祟地问。   “对。”陶染点头。   刚刚贺南初临走前,喊了句她的小名,估计这几个都听见了。   他们三个人震惊地相识一望,而后七嘴八舌地说:“没想到真有这么号人啊?”   陶染迟疑:“南初和你们经常提我吗?”   顾翼笑了下“嗯,倒也不能算完全是。是我们猜的。”   “猜的?”陶染疑惑。   稍胖点的人朝前挤了挤,抢先答:“就是有好几次我们跟他喝酒喝多了,他一个劲地喊“九九、九九”,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要酒喝呢,递给他挺多,后来直接给喝胃出血了。”   “对对对,第二天就被我姑妈打了,说我给他灌酒。我明明是助人为乐啊!”   “原来是这个九九。”   陶染无法想象,他在醉酒后是怎样的心态一遍遍重复她的名。   却在那一刻觉得,她这几年的每一天,无论知道、或不知道,都被人放在心口、热烈地爱着。   她忍不住朝贺南初离开的方向看去。   却看到他好像有点下台阶时差点摔倒,大抵是紧张的。   陶染笑了下,平时天天怼晏姝的哥哥,在妹妹成婚那天到底是紧张。   她收回视线,又和三个年轻人聊了会。   忽然人群开始喧哗起来。   陶染抬头看向走台。   原来是捧花环节。   身边三个人也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和她保证。   “嫂子,你等着,我肯定帮你和我哥抢过来!”   “对!我也帮你抢,你们赶紧结婚昂!”   陶染失笑,看着满场跃跃欲试的宾客,觉得内心充实和祥和。   她喜欢和婚礼有关的一切事物。   因为她的人生未曾圆满,她希望别人能获得圆满。   这种心境,在她和贺南初分开后,变得更甚。   她太希望,所有相爱的人都能白头。   主持人的串词过后,晏姝穿着洁白的手作婚纱站在场中。   她的脸上全是笑容,甜过蜜糖。   她朝台下扬扬捧花,然后说:“这捧花,我就不抛啦。我想把幸福直接传递给下一个人。”   全场寂静,等着晏姝宣布幸运儿,等着成为陆城最盛大婚宴焦点。   “我打算把我的快乐和幸福,传递给我陶染姐姐,”   在这片寂静中,陶染不可思议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虽然和晏姝有些交际,可毕竟只认识不多的日子。   晏姝明明有那么多人选。   怎么会给她。   全场的目光投向她。   她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四周,指了指自己:“我?”   确信是自己后,陶染朝台上走。   很懵地接过那捧她曾精心挑选的娇艳“About Face”金红玫瑰。   张扬大胆的色调,意味热烈又直白的爱。   陶染很喜欢手里的这束花,她扬唇对新娘说:“谢谢。”   宾客一阵欢呼声。   台上的灯光却忽然暗了。   陶染的心“咯噔”一声。   灯光没这个环节啊?   出事故了?   怎么灯灭了?   怎么救场啊?   她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一束追光灯打到她身上。   亮的她睁不开眼。   此刻,陶染气得想骂人。   追光灯你往新娘身上照啊,打她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怎么办啊?   这可不是彩排,是婚礼现场啊!   黑暗里有个甜甜的女声说:“传递幸福这个事,是我哥哥拜托我的。很开心,大家能见证双份幸福。”   在陶染反应过来之前,另一束追光灯忽然打到台上。   陶染跟着看过去,打到的不是新人,是她的爱人。   那个眉目张扬的少年敛去顽劣,虔诚地捧着戒指。   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仰着头,看着她的眼。   目光里像有星辰万物。   “九九,幸福我想给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陶染怔在原地,这情况,求婚吗?   她完全不敢想,贺南初胆敢在所有他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做这样的事。   她手里捧着她喜爱的玫瑰。   眼前是蔚蓝色戒指盒,里面躺着两枚闪闪放光的戒指。   他还真是送两个啊。   都是自己设计的吗?   陶染的鼻尖有点酸涩。   贺南初低声接着说:“两枚戒指,无论之前、还是之后,都只喜欢你一个。”   无论过往,无论将来,都只喜欢你一个。   他始终如一。   就像戒指,也只会永远为九九做。   陶染单手捧花,另一只手捂住嘴,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他还真是敢,当着父母、和爷爷奶奶的面,对她说这样的话。   “嫁给我好不好?”贺南初仰着头,保持着将戒指捧给她的姿势,一如奉上一颗真心:“我想给我的九九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陶染一下子红了眼眶,这样的话她听过一次。   是那个曾经给她希望,后来却不了了之的她的母亲。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   她虽然怕爱的终止,怕成为九九八十一难。   却愿意去相信眼前这个人。   他永远在她的身边,无论时间的变幻,永远值得信赖。   她的泪珠终于掉下来。   “这怎么了?”   贺南初见她不说话,想了下,而后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温和地说:“我们九九名字起得好,注定要有人陪你“长长久久”。”   他坚定又大声地说:“如果你愿意,我陪你。”   “我不信时间、不信空间,只信自己,能永远爱你。”   追光灯下仿佛世界仅有他们两个。   她想起落雪的伦敦,收到的那束善意玫瑰。   想起行李箱中,深藏的泛黄照片。   想起文件夹里,攒着的见她的机票。   想起他不求回报、默默付出的喜欢。   那些细枝末节的疼爱,是这个大大咧咧、桀骜不驯男人最深沉的温柔。   还能有什么理由,让她不爱他。   她当然愿意,和眼前的人长长久久。   “我愿意啊。”她用尽力量张口。   想回馈他以,同样坚定、坚韧的爱。   这是陆城最冷的冬,却迎来最浩瀚和盛大的春天。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哥哥常常用漫不经心的玩笑掩饰着真心。   可心里,永远只藏着一个九九。   最烈的男人有最温柔的心。   永远是长情的少年。   感谢所有喜爱哥哥和九九的读者,让我觉得熬的夜都值得,给所有读者一个抱抱~感谢大家的支持鼓励和等待。   有人喜欢,是我坚持写作之路的唯一动力。   大概能读到这里的都是同好了,希望继续支持叶子后续的作品。   它的系列文是《撩错未婚夫》,可可爱爱*深情cp,喜欢的可以看看,特别是他俩在一起那章开始,后面都超级甜。   下本大概开《夜色空空》(姐弟恋)或者《竹马能有什么坏心思》(男主也是本文这挂),加个收藏不迷路~   作者收藏也可以来一个嘛?给作者一个的荣耀象征!   放一小段预收文案,试图勾引。   《竹马能有什么坏心思》   18岁那年,池詹有桩烦心事,家里给他定了桩婚,对象是那个心里有白月光、爱哭爱撒娇的青梅陈娉烟。   偏偏他还一直喜欢她。   中二时期,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她。   于是,池詹顶着父亲的棍棒   “爸,不行,我不娶,我坚决不娶。打死我都不娶她!”   “孽子!看我不打死你。”   突然,陈娉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叔叔,你别打他。”   看着她水汪汪的双眼,心都化了:妈的!爸,你砍死我吧!   陈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