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讨讨厌你》 作者: 瓷话   文案   司谣是一个小结巴,是班里任人差遣的背景板。   但没人知道,她内心的吐槽弹幕已经滚出了五百万字。   司谣的梦想,就是未来某一天能口齿流利地怼回去。   直到某天,司谣穿过小巷,不小心撞破凶案现场。   行凶的那个,正是她学校里光环一堆的完美学长。   小结巴吓得欲哭无泪:“我,我没,没——”   学长擦干净手指上的血,温柔问:“没什么?”   “我没……”没看到!   “嗯。”   “你没命了。”学长笑得就像聊斋里吃人的那种狐狸精,说,“小结巴同学。”   司谣觉得她的梦想可能要夭折了。   白切黑狐狸精X脑滚弹幕小结巴,一个关于暗恋&救赎的故事   又名《双面阎王与他的结巴小业障》(?)   PS:被脑补萌到不行,插个队写,这本改过文案,之前那本电竞放太久了实在没灵感,介意的小天使们可以删收,鞠躬抱歉!!!   PPS:文应该不长,he,甜口的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谣,简言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我我讨讨厌你   立意:一个人不要走夜路 第1章 学长   “司谣,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午休时间,教室里的学生们正插科打诨聊着天,笑闹声嘈杂。   司谣才趴在桌上小睡不过两分钟,迷迷糊糊中,被同桌季姝仪一下推醒。   她仍旧安静地把脸埋死在胳膊肘里,装睡,根本不愿意抬脑袋。   “醒醒。”季姝仪又重重推搡了下司谣,声音也响了几分,“醒醒啦,你帮我个忙呗。”   又来了。   推什么推没看到她在睡觉吗?怎么能!这么!烦人!   凶巴巴的弹幕在司谣的脑海里刷了满屏。   然而下一秒,司谣睡意朦胧地抬起脸:“啊。”她茫茫然张口,“什,什什么?”   桌下,一张嫩粉色包装的信封被迅速塞进司谣的怀里。   “欸,你帮我去送一封情书吧,好不好?”季姝仪此刻的声音低了八度,凑过来,“给……的。”   “谁?”   季姝仪:“诶呀!就是……简言辞,高三7班的那个学长。你知道的吧?”   司谣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她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了,沉默几秒钟。   上一次叫她帮忙,是发昨天随堂测的数学卷子。还是十五分钟前刚发生的事。   这次又叫她去送情书。   司谣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锤起枕头。   啊啊啊到底有完没完!她是她的爹吗?管天管地还要管给她的心上人送情书!   可是一开口,她讷讷:“现在、在吗?”   “就现在呀,现在简言辞肯定还在操场上打球呢。”季姝仪立即喜笑颜开,她亲昵揽住司谣的胳膊,“还有十五分钟才上课,来得及的,你直接去给他就好了。”   司谣:“可,可是我不,不认识……”   “诶呀拜托了。”季姝仪双手合十,笑容漂亮又明媚,小声说,“我知道你最好啦。”   班花一撒娇,前桌任嘉凯正好转过来看到她这一幕,男生青春期的躁动一下被点燃,当即嘘闹起哄。   “我靠女神你快别笑了!笑得我都想早恋了!”   “别乱讲。”季姝仪抿唇笑,“你昨天的英语卷写了没有?下午要检查的。”   “懒得写,我现在就想给你写情书,不想写英语卷子……”   没人注意到司谣,她默默闭嘴,在一片起哄嬉笑声中揣起季姝仪的情书,离开座位。   经过教室后门时,又被角落里的女生随手塞了一个保温杯:“司谣你要出去呀?顺便帮我灌个热水吧,谢啦。”   “……好,好的。”   .   五分钟后,司谣才终于走出教室,在学生零丁的走廊上静静呵出一口白气。   已经在脑海里锤了五百次并不存在的枕头。   她不是那种没脾气的小包子、老好人——至少在最开始不是。   她是后天言语功能障碍患者,语言残疾,再具体一点,就是她没有办法流利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俗称,口吃。   这个毛病,是在以前被吓出来的。   自从那件事后,司桂珍带司谣去看过不知多少医生,也狠狠心给她试过偏方,却都没有用。   怎么改都改不过来了。   能转学到四中这样的市重点,也是当初司桂珍赔着笑脸,托她在校多年荣誉女教师的面子,屡屡去求校长才走的后门。   司谣早已习惯了在身边正常的同学中缩成一小团,不闹矛盾不惹事,当一块低调透明的背景板。   也许是因为她的口吃。   逐渐地,班上的女生开始频繁找她树洞心事,谈八卦、吐黑泥。至少司桂珍当初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司谣算是融入了集体。   没有人担心司谣会泄露什么秘密。毕竟这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结巴同学。   不会吵架,大小活可差遣。   三月初春,司谣在回寒天里和时间赛跑,三步并两步,急急蹦下楼梯。   少女的脸颊被风刀刮得通红,厚厚刘海被吹掀,散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司谣愤懑数着楼梯往下跳,自己要是个漫画小人,现在脑袋上就应该被画了一个“井”字型的小青筋。   啊好烦好烦好烦——   有的人表面上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可在心里已经被憋屈成了人型弹幕机。   .   离大午休结束还不到五分钟,篮球场上依旧热闹非凡。   司谣一路跑到场边,嗓子生疼,还在扶着膝盖剧烈喘气,忽地听见场上传来男生轰然炸开的口哨声。   一抬头,刚好目睹有一道身影蓦然拉起,后仰跳投,迅速利落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漂亮漂亮——”   “牛逼!”   “我操!牛啊简神——”   司谣勉强定了定视线。   被一群高个围在中央的那个男生只朝她露了个背影,身形修长,在料峭春寒里单穿着件白色校服短袖。   刚才投篮的时候,他随动作扯露出一截白皙腰身,腰腹肌理紧韧,绷着介于少年与成年男人之间的那股勾人气质。   场边还有女生围在那低声尖叫,脸红跺脚。   好冷。   都不上课的吗?   好臭显摆的,一群男的。   下一秒,那众星拱月般的男生回过身,司谣看见他的脸,脑海里满屏飘过的吐槽弹幕一瞬间停了停。   “简神,等下还打不打?”有人接住抛过来的球,意犹未尽,“今天翘一节课继续打呗!”   “傻逼玩意,你以为简言辞是你?消失一整天不上课都没人发现?”   “操了,我想他这不是保送了嘛……”   简言辞。   司谣远远盯着那男生极为好看而分明的脸部轮廓,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人就是简言辞。   一堆神性光环的完美学长,老师的宝贝同学的爱。   听说家境特别好,本人成绩也顶尖,各项竞赛加分堆在身上,早就是清大的预备役。   别问她怎么能知道这么多。   ……十个找她聊心事的怀春女生里,至少能有三个暗恋简言辞。   一场球打完,男生们纷纷捡起外套,懒懒散散往场外走,周围看完全程的几个女生赶忙过来送水。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几乎对篮球打得好的男生没有抵抗力。   周常烨朝一个学妹挤眉弄眼,正想发个骚,余光瞥见前方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简,简简学,学长——”   人群中,身材娇小的女生努力从中挤出半边身体,厚刘海遮住了部分眼睛。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清她轮廓光滑的下半张脸,和莫名绯红的脸颊。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司谣已经一鼓作气把情书塞进了目标人物的怀里。   “这,这是给给你的信……”   不是她写的不是她写的!   司谣顿挫着咬字,想尽快说完:“是我,我的——”   “我的同咳咳,”说太急,她一下呛进了气,连“同桌”两个字都说不完全,“咳咳咳同咳……”   啊啊啊啊啊!   司谣憋得脸颊红红。   ……被自己气的。   “不好意思。”正在她疯狂脑内挠墙时,对方润泽悦耳的嗓音接过话。   众目睽睽,司谣一下抬起脸,和面前的男生视线撞了个满眼。   近距离下,男生敛着一双桃花眼,浅褐色的瞳眸正映出她的忐忑,琉璃一样漂亮。   她不由一顿,连呼吸都轻了。   他的五官轮廓好看得像少女漫画里的描刻,看人的时候很专注,宛如微荡的清澈春水。   让人一下想起那句,“十里平湖秋月,一色明镜映天光”。   司谣愣愣地见简学长把粉色的信封还给了她,以一种非常礼貌的口吻,道歉说:“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这个心思。”   “同学,哎同学你有这么紧张吗?”旁边周常烨早就笑癫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   司谣羞愤:“不,不不是……”   周常烨:“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操哈哈哈我这辈子没见过告白紧张成这样的!”   司谣这辈子也没感觉这么丢脸过,脸颊更红,气的。更像一个含羞带怯的怀春小少女。   “哎学妹!你哪个班的?”另一学长乐得要死,“叫什么名字啊?”   司谣完全不想报名字:“……高,高二三,三班的。”   不记得最后怎么回的教室了。   司谣顶着班主任沈东辉的迟到训斥,心死无波澜,脑海里跟倒带一样循环播放着一干男女生的哄然笑声。   就记得,只有那个最好看的简学长态度令人舒服,还说了句人话:   “要好好学习。”   .   情书没送成,季姝仪一整个下午的课都没给司谣好脸色。   司谣也不在乎她的态度,而季姝仪在快放学时才恢复笑脸,想让她帮自己做个值日。迟疑了下,她还是点点头。   教学楼内的学生一拨拨离校,稀稀拉拉都走完了。   终于拖干净教室,她从书包里扒拉出手机。   屏幕上跳出来几条司桂珍的留言。   妈妈:【谣谣,今天妈妈要开教研会,晚点才回家】   妈妈:【冰箱里面还有昨天剩的八宝饭,饿了就自己热一下,先垫垫肚子】   司谣:【嗯,知道啦】   司谣并没有马上回家。   安宁巷这一片地带是槐城最乱的地方,跟名字没有半毛钱沾边,一点都不安宁。   时间已过黄昏,天色逐渐黑沉。司谣颠着一书包的作业本,熟练避开这条沥青路上坑坑洼洼的油腻水洼,灵活身影一闪而过,钻进了巷子里。   夜晚才是安宁巷最热闹的时候,吆喝声此起彼伏。   昏暗的大灯拉着,她穿过一个个卖烧烤的小吃摊、卖黄色光碟的窝点。   网吧门口,胖子老板眯缝着眼瞧见司谣,“呸”一声吐掉嘴里的香烟头:“唉哟,又来啦。”   “嗯。”   交了钱,开机位。司谣点开桌面上的一款游戏客户端。   这是一家黑网吧,不查身份证。不良未成年的天堂,口吃乖学生司小谣常来光顾的地方。   司谣喜欢打游戏,这事连司桂珍都不知道。   屏幕里对局激烈,少女葱白纤细的手指正快速不断地连击鼠标,操控着游戏英雄拿到了四杀。   “呦呵,小孩可以嘛。”   旁边一花臂大哥注意到司谣,连成人动作片都不看了,探过来旁观游戏。   司谣手速忽然慢了一拍。   团战死了。   “操,你怕个啥?”花臂大哥骂了句,又点点门口老板,“这儿是雄哥镇的场子,我能把你一小兔崽子怎么样?再说了,你这毛都没长齐……”   他一打量面前的小女孩,齐耳短发,一脑袋蓬松自然卷遮了眼睛和半边侧颊,看不清脸。手边放着喝了半盒的草莓牛奶,小孩兮兮的,瞧着就没长开。   校服还特地反穿着,把里边白色的网格面翻出来外穿了,搞不清是哪所三流职高的校服。   游戏里,团战输了,队友已经开始骂脏,一整对话栏都是屏蔽词。   对方:【我****】   对方:【我******司马东西】   ……   花臂大哥还没看清骂的什么,就见少女手指动了,在键盘上敲字如飞。   yaoyao:【答应我,如果有什么肢体障碍请远离电脑,不要用脚打游戏】   yaoyao:【你打得比我妈妈炖的猪蹄还烂^ ^】   一个字没被屏蔽。   对方:【***】   yaoyao:【知道吗?你和小兵的唯一区别就是你会打字】   对方:【。。。】   花臂大哥:“……”   草,这小孩还挺会嘴人。   一小时的上机时间很快过去,正好够打两盘游戏。   花臂大哥:“小孩,你打这游戏能挣到钱不?”   司谣摇摇头。措辞好几秒,她才惜字如金地挤出:“喜欢。”   花臂大哥冷呵,小屁孩在游戏里叭叭的,到现实里还他妈装高冷,只挤俩字。   司谣背起书包,她单纯是喜欢打游戏,就是排解和消遣,没别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打游戏能名正言顺地——喷人。   而这也是她唯一的,能流利和人对话的方式。   .   妈妈:【谣谣,你怎么还没回家?】   今天没注意,在网吧赖久了。   司谣看着司桂珍发来的信息,抿了下唇没回,果断选择抄近路,从网吧后门走。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幽深的后巷黑黢黢一道,只有相隔甚远的零星路灯,晕着黯淡的光色。   静得只听闻淅沥雨声。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闷重的“咚”响,极为突兀,司谣猝然停下脚步。   像什么肉实的东西狠狠撞上了墙,紧随的是一道瘆人惨叫。   她缓缓屏住呼吸,借着前方昏暗模糊的灯光看,不远处,似乎有两个人影。   一人被利落抓扯住头发,毫不留情地往砖墙上撞——   “咚”!!   这回连惨嚎都没了。   那道人影缓缓瘫软下去,头上染的黄毛一半沾血,一半泡进泥水,整张面孔血水混着泥渍往下淌,连五官都辨不清了。看着触目惊心。   他从喉咙断续溢出点儿嘶哑而残破的呻.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   司谣睁大了眼,即便再胆大,也吓得一时懵在原地。   直到好一会儿,黄毛才小幅度动了动。   他气力虚弱,颤抖着想去拦对方的手:“求……”   “哥……哥我求……求你……不敢了……”   面前站直的颀长身影笼罩着黄毛,直接抓住他的头发将人扯起,没有应答。   不知道两人有没有注意到她,司谣心跳一阵比一阵剧烈,悄步后退。   突然,熟悉的来电铃声在暗巷中响起。   司谣被惊得一下浑身弹起!   她手忙脚乱,边摁掉来电边想跑,一抬脑袋,恰好对上那人侧过脸瞥来的目光。顿时僵滞在原地。   灯影朦胧下,男生神色淡漠,下巴上似乎还溅着黄毛的血迹。   他的五官被勾勒出漂亮轮廓,一双桃花眼在幽暗光影里冷着,些微映出点剔透的光,刺刀的寒芒一般。   简……   视线相对。   好半晌,司谣才磕巴着开口:“我,我没,没——”没看到!   越急越说不清话。   “我,我我可以没……”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寂静。   简言辞看司谣片刻,修长手指从黄毛发根处稍稍松开,笑了笑,偏了头,耐心地接着问:“没什么?”   她看着对方眼里淡淡噙着的笑,月黑风高,也开始有点抖。   不同于白天感受到的如沐春风。   现在这个简学长笑得像鬼故事里的吃人妖孽,哪有半点传言中温柔学长的影子。   司谣本能觉得,他可能或许大概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她欲哭无泪:“我没……”声音越来越小。   “嗯。”这妖孽也不知道在“嗯”什么,将黄毛从脚边踢开了些,语调勾着点儿浅浅的懒,“你没命了——”   司谣一动不敢动。   简学长笑意流转,一字一顿地说:“小结巴同学。”   作者有话说:   呵,那也是你心里最可爱的小结巴   .   掐指一算,520适宜烘焙小甜饼,好久不见大家!!开文大吉,前三章都给你们塞小红包么么哒030   PS:这本改过文案,介意的小天使们可以删收,抱歉鞠躬。那天忽然蹦出这个梗,越想越萌,就又放下别的大纲开始产出这个,文笔逻辑都不在线多包涵TvT   文不长,存稿够,暂定每日晚九点更新,白切黑狐狸精x脑滚弹幕小结巴,一个关于暗恋与救赎的故事,应该会蛮甜的,紧张搓手手   PPS:再次祝大家520快乐鸭!非常谢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鞠躬比心!!! 第2章 谣谣危   司谣一直有个梦想。   梦想某天她也能跟打游戏一样,把那些她想怼的人喷得哑口无言。   ——然而她可能活不到付诸行动的那一天了。   雨愈下愈大,小巷里黑得如同恐怖片现场。她后知后觉听清了简言辞说的话,大气也不敢出,想转头就跑。   跑不动,脚是软的。   黄毛仍旧瘫软在地,流淌的血不断蜿蜒过太阳穴,嘶喘声逐渐虚弱,奄奄一息。   空气中都像弥漫着湿漉漉的血腥味。   “对,对对不起。”司谣磕磕巴巴,“我就,就是路路路过……”   “小结巴同学。”   她听简言辞又叫了一声她,态度温柔得就像个正给人解题的学长。   “你不用接一下电话吗?”   司谣捏紧手机,摇脑袋又摇脑袋:“我,我没有拍,拍照。”   简言辞一顿,借着黄毛的卫衣领口,随意擦干净了手指上的血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会装作……不不对,”她诚恳得快噙泪,极力撇清,“我不,不认识你!”   “……”   两个人的对话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此时黄毛艰难匍匐着爬到简言辞脚边,哀求着:“哥……求你……”   “我保证……下次不敢……我再……”   简言辞垂下眼睫看他,好像失去了点耐心。   “知道了。”他弯眼笑,“你先走吧。”   话音刚落,司谣眼睁睁看着黄毛整个回光返照,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   他一条腿可能是折了,逃出两步就痛得直接踉跄在地。   就这么拖着身躯,一瘸一拐逃出了巷外。   她震惊睁圆眼睛。   等等,那她呢?她也可以走吗?   ……滚也不是不可以啊!   幽静潮湿的暗巷,只剩下两人。   面前的男生一步步走近,司谣脑海一片空白。   “你!”她凶巴巴憋出一个字,见简言辞居然脚步一顿都没顿,一秒认怂,“……你,你你下巴,巴上有,有血。”   简言辞擦掉溅在下颌的血迹,捡起离她不远处的黑色背包,拨开拉链,不知道在找什么。   精神紧绷的司谣顿时蹦出来一个念头。   枪——枪吗?!   她打颤:“杀杀杀人犯法——”   与此同时,简言辞从背包里拣出一把黑色折叠伞。   “……”   “小同学,我记得你是高二三班的,是吗?”简言辞走到她面前,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礼貌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司谣一颗心沉到底,他还记得她是哪个班的。   “我叫司谣。”她试图表现友好,乖乖仰起脑袋,“我,我们,下下午……”   “嗯,我们下午见过。”简言辞笑,“你是不是还给我送了信?”   司谣愣了下。   光线很暗,此时两人却离得特别近。   男生看她的这个角度,过长的眼睫毛敛着清澈的瞳眸,末梢还沾着水珠,此刻笑起来如同开了一枝沾水桃花。气质也令人舒服。   呸,如果不是有精神疾病那就更好了。   正这么想着,简言辞打量了会儿她,忽然伸手触碰近。   电光火石间,记忆里的某一幕伴随着莫大恶心感,刹那间席卷了司谣。   耳边嗡地一声,她迅速扣住面前的手,想也不想,下嘴就是狠狠一口。   虎牙陷进皮肉的痛感猛地传来,简言辞立即皱了眉,松开伞,刚想将她一把撕开,在伸手扣上她的肩膀时,顿了一顿。   少女校服外套下的肩膀纤瘦,整个人紧张绷着,怕得不停打细颤。   小猫一样,浑身炸毛。   但一点没撒口。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司谣感觉脖颈被勒得一紧,正被他提住了后领。   “先松口。”简言辞居然像拎猫一样,将她整只轻松提起,语调也慢慢的,情绪散淡,“好心给你撑个伞,怎么不打招呼就咬人?”   司谣舌尖舔到了血腥味,回神了。牙齿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   借着光线,她看见简言辞那手背上明显的一圈牙齿印,很深,还在慢慢渗血——她咬的。   懵住良久。   一股被灭口的危险感袭来,她顿时捋起自己的校服袖子,紧张商量:“我,我我也,给你咬,咬咬回来吧……”   蓦然额头一凉。   简言辞按住她的脑袋,稍稍低了额,没什么表情地看她。   淋湿的刘海就这么被他拨到一旁,露出她弧度饱满的额头,也让人看清了脸。   少女皮肤很白,五官还未完全长开,但有一双称得上漂亮的小鹿眼,眼里满是戒备,小兽一样警惕。   “……不,不会说出,去。”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司谣表情想哭,即刻表明立场,“我嘴,嘴巴很,很严……”   这位简学长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是挺严——”他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补,“严重的。”   “……”   简言辞动了动手指,又笑了一下:“小订书机。”   司谣默默盯着他手背上那两排又深又狠的牙印,好形象,觉得没法反驳。   正僵持着,熟悉的电话铃声又突兀响起。   司谣也不敢接。   她巴巴征求意见:“我可,可可以,走吗?”   学长那双桃花眼澄澈如水,像是思忖片刻,笑说:“可以。”   于是司谣手脚并用地扑腾一阵——根本没用,整个人几乎悬空,后领还是被提着没放。   ……好想骂人。   她默默盯着面前这人面兽心的神经病看。   小结巴的眼神在骂人,眨动的每根睫毛上都像贴着脏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简言辞阴翳的戾气才逐渐消散。   他好脾气地询问:“等到你说话不重复了,就让你走。”他笑,“好不好?”   好他个——   憋了半天,司谣勉力蹦出一个字:“好。”又隔一秒,“的。”   “……”   她继续拆分:“我。”   又停顿一秒。   “不。”   “重。”   “复。”   太过紧张,她忽地打了个饿嗝,还不忘补完句子:“……了。”   “……”   司谣盯着简言辞看。   她理直气壮地盯着他看。   那双鹿眼灵动,像会说话,叽里咕噜飘过去两条高亮弹幕:   ——简学长,我申明一下。   ——即使你有精神疾病,也要说话算话。   .   开了家门,炖排骨的香气从客厅飘到玄关。   司谣换下帆布鞋,叫了一声妈妈。   “谣谣?这么晚才回家,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也不——”   “怎么搞成这样?”司桂珍瞧见浑身狼狈湿透的司谣,惊诧走过来,拎起她的鞋子,“去哪里了?把鞋踩这么脏。”   司谣乖乖解释:“我我帮同学做,做值日……又,下雨。”   司桂珍松了口气。   “这是问你同学借的伞?”   司谣看向手里那把黑色的折叠伞,囫囵点点头。   “哪个同学?”   她一秒闪过简言辞那张脸。   一个精神病。鬼故事里那种会吃人的,妖孽。   司谣:“季,季姝仪。”   家里就住着她和司桂珍两人,司谣放下书包,去换掉湿透的校服衣裤,上桌吃饭。   司桂珍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今天和同学们都相处得好吗?”   司谣:“好。”   “要是你和同学闹不愉快,不要瞒着妈妈,不管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这次本来就是靠人情才让司谣转学进了四中,司桂珍担心她在正常学生群里受排挤,也怕她像在先前那所学校里一样,闹出大事。   但司谣今天没听完司桂珍的例行叮嘱,她快速扒完饭,啃掉排骨,擦擦手一溜烟钻进了卧室。   “就不吃啦?真是,跑这么急……”   关上房间门。   司谣摸出手机,尝试在自己的企鹅里搜了一下简言辞三个字,瞬间出来好几个小群的相关聊天记录。   最多的那个群有一千多条的相关讨论。   这是季姝仪她们那个小团体的四人群,司谣是上学期才转学进四中的,被季姝仪拉进来后,几乎没怎么看过群聊。   不知不觉攒了这么多。   许莘:【他家的车要好几千万呢!去年简言辞妈妈来开家长会我看到的】   陈佳曼:【她们在表白墙上给简言辞买房了?】   许莘:【?简言辞怎么可能喜欢她?那菩萨都能下凡】   季姝仪:【看看简言辞】   ……   司谣点进季姝仪发的那条。   这条历史消息下,果然紧跟着放了一张照片,是远远偷拍的。   照片上的简言辞刚打完球在喝水,微仰着脖颈。   天空湛蓝,草坪浓绿。男生修长手指握着矿泉水瓶,漆黑短发在阳光下晕出一圈柔和发晕,不长的刘海半潮湿着,被风吹开,那双桃花眼也微微半敛,模样随意。   底下套着四中蓝白条纹的校服长裤,那双腿又直又长,气质清新干净。   就喝个水,季姝仪她们看图疯狂讨论了一晚上。   要不是今晚,她或许也会觉得他是那种完美模范生。   老师同学眼中一致的最优生,家长口中标准的别人家孩子,女生小群里的男神学长……什么什么的。   反正不是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个。   鼻间仿佛还能嗅到血腥味。   司谣整个人团成团,缓慢将外套拉链拉到领口最顶端,闷头咬住拉链,脑海里忽然蹦出了某种预感。   一种——   即将被灭口的预感。   .   昨晚没睡好,司谣从早读就开始小鸡啄米式点脑袋。 第一节 数学课也半睡半懵过去。   好在他们班按成绩排座位,她的成绩一直吊车尾,基本稳坐后几排。   小小一团缩在座位里,让前座任嘉凯给挡住了,讲台上唾沫横飞的邓含芳压根注意不到她。   不过没睡安稳。   司谣被前排传卷子下来的动静给吵醒,顶着颊边一片睡红的印子,迷迷糊糊分了季姝仪一张,发觉她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   季姝仪拐肘捅了捅司谣,不让她继续睡。   “欸司谣,你昨天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烦!   司谣茫然睁眼:“没,没有干什,什么。”   季姝仪狐疑:“听说你放学以后去找简言辞了?”   她差点磕到了下巴:“谁、谁?”   季姝仪课间玩手机的空档,随便刷了刷企鹅,就看到群里有个高三学长疯狂在问谁是司谣,哪个班的。   听说这小女生暗恋简言辞,喜欢得死去活来,昨天下午球场告白紧张到口吃,被拒绝了还恼羞成怒,放学找准时机咬了简言辞一口。   咬得那叫一个狠,留下一圈疤,啧啧啧。   半个上午,学生群里传遍了。   “……”   什什什么叫喜欢得死去活来??   司谣连脑内的弹幕都卡了壳,听到的第一秒,冒出的是昨天晚上——   简言辞拎着她的后衣领,提起来,随后笑容温柔地,观察她的,那个样子。   小猫被提起了后颈毛。   死神举起了镰刀。   作者有话说:   那么可爱咬你一口怎么了,小气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比心! 第3章 阿喀琉斯之踵   上午最后一节物理课,王海琴照惯例拖了堂。   司谣正强撑着精神听题,半困半醒间感觉到后门被怼开了一条缝,“吱嘎”一声,有别班女生悄悄探进来。   “诶程皓,你们班哪个是司谣啊?”   “干嘛,你找她?”   “你就给我指一下……”   “算出的磁感强度B1就可以往一式子里代——”王海琴忍无可忍,拍黑板爆喝一声,“后面那两个干嘛呢!?”   全班肃静。   齐刷刷扭头往后门那边看。   司谣一回头,就撞见了程皓给女生偷摸指过来的手势。   扒着后门的女生尴尬得脸颊通红,还不忘打量一眼司谣,随后呲溜一下没了影。   王海琴:“还往后看!回神!你们上课来了还是上动物园看猴来了!?”   司谣在脑内锤了无数次枕头。   四个。这是今天上午来打听她的第四个人。   自从她因爱生恨咬了一口简言辞这事传开后,顿时出了名,三班是动物园,她一跃成了美猴王。   课间有人来看,食堂吃饭有人看,上着课还有人看。   程皓的座位紧挨着教室后门,一上午接待了好几位看猴的,老鸨似的跑来问她:“真是你咬的啊?哎怎么咬的过程给我讲讲……我听说简言辞手上还留疤了,嚯,你牙口挺好啊。”   小结巴心里攒了五百句怼人的话。   一开口:“门,门票。”   程皓懵比:“什么门票?”   “有人要,要看,收十块钱。”司谣破罐破摔伸手指,“你分分我七,块。”   “啥?”   司谣愤懑:“再看收,收费!”   .   不知道怎么传成这样的。   昨天晚上简言辞被咬的事,只有司谣和他自己知道。   不管是他自己说的,还是被别人传的,总之消息不胫而走。   发展到午休的时候,被传的小纸条上赫然写着:【卧槽听说简言辞被强吻了!!!】   季姝仪她们来问了好几次,司谣说不清,最后只摇头磕磕绊绊说没见过。   她们明显不太相信,司谣只好鸵鸟式趴在课桌上,装睡。   下午天气放晴,阳光暖得整个班昏昏欲睡。好在第二节 是体育课,学生们一扫颓鸭样,风一样往楼下扫荡。   男女生分开上体育课,男生们还在操场跑圈,女生这边已经开始了自由活动,都散开了。   司谣被季姝仪几人拉着,去看别班的男生打球。   四中的操场主席台后,空有一片露天的篮球场地,斜对着体育馆,高中男生们常年风雨无阻地在那挥洒热汗。   周常烨一把接住队友的球,左转身迅速避过拦截,胯.下运球,跃起,进了最后一个球。   中场休息。   “好骚啊烨哥!”   “再不骚点儿谁还看我啊?都看简言辞去了。”   “再骚也没用,你自己看看,还不是都在看他。”   周常烨扭头一看,见简言辞此时刚从医务室回来。他顺手提了一袋子饮料,场上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纷纷让了条道,熟络跟他打招呼。   简言辞手背上的那咬伤没怎么处理,刚才打球的时候被人不小心一撞,疤裂了,这才去消毒贴了纱布。   “我操!那妹妹咬得也太狠了,昨天那样看不出来这么记仇,得亏是你脾气好。”   “哈哈哈你懂个屁,兔子失恋了也咬人啊。”   “你们拿去分了。”简言辞没接话,随手将饮料袋子抛给那男生,“多少分了?”   周常烨爽快灌了半瓶汽水,瓶盖一拧:“被超了,十二比十六,没你不行。”   “简神一会儿继续打啊,等你秀呢。”   一群男生兴冲冲拥着简言辞闲聊。   这年头会打球的学霸少见,没架子的富二代更少,简言辞一人占全了,人还长得帅。   高中男生本来就没什么心眼,要是彼此间相差不多,兴许还有不服气的心理,但到了天差地别的地步,只有心服口服。   周常烨从小服简言辞到大,这时主动给他让位置:“下半场你顶我吧。”   说完看了眼站在场外围观的人群。这一瞥——   “我靠那个,那不是昨天咬你的学妹?”   司谣原本以为球场上没有那个精神病学长,才放心留下来看球。   根本没想到简言辞中途回来了。   更没想到他身边那个学长朋友注意到了她。   刚才还与旁人随和聊天的简言辞,在视线相对后,神色丝毫不变地——   朝朝朝着她走过来了!!!   司谣忽地梗直了腰背。   大庭广众。她见简言辞穿越人群,径直地,自然地,站在自己面前。   附近这一片区域都逐渐销声匿迹。   司谣瞅见他的左手,男生手背上缠着一小块纱布,修长手指正握着一瓶饮料,极为随意。   随意到让她一下想起简言辞昨晚在雨里的那个模样,准确点说,是随意将她拎起来的,那个冷淡模样。   秋,后,算,账。   司谣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拉起警戒:“简简学长对,对对不……”   “同学。”   众目睽睽。   简言辞稍稍低头看她,礼貌问:“你叫司谣对吗?”   “啊、啊?”司谣懵住。   一瓶橙汁被旋开盖子,递到她面前。简言辞专注看着司谣,桃花眼垂着,笑容清新如春风:“我们的饮料买多了,你要不要拿一瓶走?”   “……”   司谣下意识愣愣握住。   简言辞来送了一瓶橙汁就去打球了。   附近一群人这才回神。有女生瞠目结舌,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往群里打字。   【啊啊啊啊啊简言辞好好好温柔啊!!!!!】   【tmd原来咬一口真的能引起他的注意!!!】   旁边季姝仪匪夷所思:“诶,你和简言辞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司谣抱着那瓶果汁,辩驳不出口,脸颊憋得通红一片。   ……气的。   路过看个球的空档,她收到了数道打量过来的探究目光。从动物园猴王,迅速进化成了射击场的活箭靶。   她脑海里全是简言辞刚才的笑,气到心里的弹幕滚了满屏。   啊啊啊啊呸。   这人故意的!!   .   按捺了几天的脾气,季姝仪终于在周五彻底发作。   这周末各科布置的作业格外多。司谣咬着笔杆,正趴在卧室书桌前解数学题,手机一亮,见季姝仪在企鹅上找她。   季姝仪:【司谣,我没找到我的物理精典诶,是不是在你那里?】   季姝仪:【等下我就要写,你现在帮我拿过来吧】   她翻了一遍自己的书包,没找到。   司谣没当回事。她和季姝仪做同桌,有时候作业发下来会混拿是常有的事,有可能是被她不小心塞进了课桌里。   她看了看时间,回了句“我可能落在教室了,明天帮你拿”。   季姝仪:【不行诶,周末我都没时间写作业,今晚就要赶完】   季姝仪:【总不能因为你就写不完作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海琴有多凶】   司谣看着屏幕,没回复,细数了遍,总觉得这几天季姝仪好像有意无意地在找事。   她敲字:【是不是你自己忘记拿了】   季姝仪:【不可能,我放学前明明检查过课桌,肯定在你那】   有这时间检查课桌怎么!不多!检查一遍!书包!!!   司桂珍送牛奶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司谣憋气咬笔杆的河豚脸,顿时没好气:“让你写作业,苦大仇深得跟什么一样……”   不能闹矛盾。   不能再像在育阳的时候那样,又给妈妈添麻烦。   司谣一股脑儿灌完整杯牛奶。   “我,我要要去,去学校。”   司桂珍诧异:“现在去?有什么事要这么急,这么晚你——”   .   解释了足有十分钟,司谣才被门卫放进学校。   晚九点五十分,半明不亮的圆月掩在灰雾薄云后,连高三学生的晚自习也已经结束,漆黑教学楼内一片静谧。   司谣经常是班里最后放学走的那个,本该由安全委员保管的钥匙也经常扔给她,于是她轻车熟路开了教室门锁。   找到座位,仔细翻了一遍自己的桌肚。   没找到季姝仪的那本物理精典。   季姝仪:【你找到了没?】   司谣停下动作。   司谣:【应该不在我这里】   季姝仪:【诶?】   季姝仪:【那可能是我忘了吧,那你帮找找看我桌里有没有,谢啦~】   打开同桌的桌板,司谣一眼就瞅见被扔在最上面的那本物理精典,正好端端躺在季姝仪自己的课桌里。   屏幕里的企鹅还在叭叭弹消息。   季姝仪:【找到了吗?】   季姝仪:【等下你快到我家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哦,我下来拿】   司谣:【我不。】   反复回忆季姝仪往常帮过自己的小忙,司谣忍了忍。   ……   她没能忍住:【我是你爸爸吗?还要给你送你自己忘带的作业本?】   甚至火气上脑:【那我可没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女儿】   季姝仪似乎气得难以置信,消息不断疯涌发来,司谣没有再看,果断关上桌板,出教室,重新锁上门。   怀揣着一万个点燃的小炮仗,她杀气腾腾从五楼一路跳着楼梯下去,默默念叨着翻脸的事等周一再解决,现在她就要做最自由的喷人精——   喷人精被迫停在了教学楼的一楼。   司谣又推了推眼前的大门。   ……锁住了。   她一秒哑火,在黑暗里吃惊睁大眼,不死心再尝试一次。   在上楼前还开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死了。纹丝不动。   “有,有人吗?”   夜晚黑黢沉沉,四中的教学楼群陷入一片沉默的死寂。   一道纤细身影攥着开打光的手机,慌急穿过教室走廊,又迅速小跑下楼梯。   四中的各幢教学楼之间都连着空中走廊,司谣找了个遍,灰败地发现,现在每幢教学楼底下的大门都锁了个彻彻底底。   根本出不去。   时间过了十点,司谣的手机铃声响起。   “妈,妈妈。”   “谣谣,你怎么还——”   下一秒,司桂珍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机照明太久,也没电了。   今天是她的倒霉日吗!!!   十五分钟后。司谣扒在及胸高的窗户前,有点绝望地抬头瞅着今晚的月亮,思考人生。   过了会儿。   她直起身,拍掉手掌的灰,在原地小小颠着蹦跶了几下后,借着一个灵活的起跃撑住窗台,爬上了窗户。   坐在窗栏上,往下张望了一眼。   她此时在钟楼一层的窗户上。   这是司谣苦苦找了一大圈,才发现的唯一出口。   四中的教学楼间连着走廊,而最靠近操场的一幢教学楼,连廊则连着四中的钟楼。她顺着钟楼的楼梯下来,停在最底层。   钟楼也仍旧锁着,只不过一楼有扇窗户,常年不开。司谣艰难撬开窗,坐上去后,借着微弱的夜色,第五次往下探了一眼,心死发现,窗外的高度简直比窗内多深出一大截。   窗外,远处是操场,近处是一片草地。想要出去,就得从窗上跳下去。   司谣估算了一下脚底离草地的距离,脑内做起了物理题。   已知高度大约一米五到两米,问:直接跳下去的结果——   A:落地顺利。B:落地脚崴。C:落地成盒。   ……   司谣怕高。   一些不愿意再回忆的过往涌上来,她的身体本能往后缩了缩。   随后,一阵夜风幽幽吹过,婆娑的黑色树影映在钟楼的墙体上,晃动得张牙舞爪。   什么笔仙咒怨,红衣女鬼,跳楼学姐……形形色色的校园恐怖传说开始不断在她脑海里膨胀。   司谣又硬着头皮,身体往前挪了挪——   “给陈瑞喂球能有用,母猪今晚就能上树了!”   忽然隐约响起一阵谈笑声,从操场那边过来,由远及近。   “讲点道理,傻逼儿子,我这小前锋还没把你打服?”   “就你这菜狗……”   “哎简神,等下你直接回家?”   ……有人!!!   听到声音,司谣差点就要感动到一秒汪出泪来。   借着月色,她努力辨认了下。   应该是从体育馆那边过来的一群男生,刚打完球,一群人穿过操场,边聊着天边沿着塑胶跑道,松松散散往学校门卫的方向走。   会经过钟楼。   跑道最近的一侧离钟楼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司谣仍在窗户上坐着,整个人半掩在月色打下的树影里,没人注意到这边。   她巴巴望着不远处经过的一群男生,刚想开口——   人群中,走在最旁侧的男生像是有所察觉般,视线自手机屏幕上抬起,侧脸看了过来。   司谣的声音戛然堵住。   ——简言辞。   手机屏幕莹莹照亮简言辞的脸,应该是刚打完球,他只穿了件短袖,露出的手臂肤色白得晃眼,在一堆汗湿躁动的同龄男生里,显得越发干净。   虽然穿着和旁边一群同学差不多,但男生的身段格外修长出众,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他看见她了。   视线相接,司谣愣愣杵着,她确定简言辞看见了她。而下一秒,他神色依旧,平静扫开了目光,转头接旁边人的话。   一群人就这么走过去。   四周又沉入寂静。   司谣憋了足足有五分钟。   见死不救!   人格分裂!!   精神疾病!!!   司谣兀自忿忿:“狐,狐狐狸精!”   “叫谁狐狸精?”   一道润泽声线倏然从钟楼的另一面传过来。   司谣刹那收声,僵滞地扭过脑袋,见原本已经跟着他们离开的简言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钟楼底下。   她表情空白。   简言辞走近,就在司谣的鞋尖离他肩膀不过半臂距离时,停下了。   “骂这么凶啊。”她见简言辞抬了抬眼,眼梢稍稍弯起一个弧度,小钩子一样,一字一顿兀自重复道,“狐、狸、精。”   “……”   简言辞对这个称呼感到新鲜:“你怎么随随便便就骂人?”   司谣编不出一个字。   她动了动,刚想缩回钟楼,蓦然脚上一紧。   简言辞正伸手握住她的脚踝,回味了下,礼貌询问:“难不成是在骂我吗?”   司谣刚才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都没有眼前这场景恐怖。   “没、没有,我我我刚才……”   “刚才在那边就看到你了。”简言辞接话,“藏得还挺好。”   听上去就不像是夸奖。   脚踝还在他手里捏着,司谣试图抽了抽,边努力扮出一个乖巧模样:“学学长好,好巧啊。”   “嗯,好巧。”   “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你?”简言辞顿了一顿,“小结巴同学。”   他在笑,唇线下露出一小段整齐而白的齿列,像枚雨后的月亮,清澈明亮,却温度冷淡。   配上那张桃花样的脸,气质蛊惑到不像真人,大半夜的,简直如同从校园鬼故事书里跑出来的吃人魔魅。   司谣抽不出脚踝,憋了又憋。   仿佛下一秒就要骂人。   简言辞耐心等着。   然而一开口,她紧抿着唇,冷不丁蹦出一句:“你别,别别吃我……”   “我我不,不好吃。”   司谣是真被吓到了,眼圈红着,看表情紧张到差点掉眼泪,忐忐忑忑,结结巴巴地发誓:   “我,我会为你,超度的——”   “……”   作者有话说:   谣谣:见鬼了   看把谣谣吓的!!!!!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比心心! 第4章 一跃解千愁   几乎是在说完这话后的下一秒,司谣就后悔了。   在给面前这鬼里鬼气的精神病患者超度前,她可能需要先超度一下自己。   他是捏方便面和泡沫袋长大的吗?!怎么手劲能!这么!大!   “超度……”简言辞轻声重复一遍,神情礼貌得不像正捏着她的脚踝,语调也有点散淡,“怎么又骂人呢。”   “没,没没有骂。”   简言辞再给她罪加一等:“还骗人。”   司谣的眼眶瞬间又红了不少——   这次不是被吓,是憋的。   她脚踝后边有一处痒痒肉。   其他人怕被挠脚心,而司谣怕被碰脚踝,最讨厌的就是这么被掐握住。   初中某次跑步崴脚,在校医务室老师正勾腰给她擦碘伏的时候,她下意识踹校医的那一脚,差点替自己踹出一张全校通报批评单。   此刻司谣努力遏制住条件反射。   好想踹。   ……不不敢。   “学学长,刚,刚才我,”她磕磕巴巴,企图赖掉说过的话,“骂的不,不是你。”   “谁说不是我?”   简言辞笑:“好像现在这里除了你和我,也没有别的活人了。”   司谣顿时觉得有点冷。   说话间,他靠到面前光亮一些的地方,又捏了记她的脚腕示意:“看看。”   “什,什什么?”   男生睫毛生得鸦黑密长,抬眼看她的角度,月光在眼窝底落下一片浓重阴影,渗人得就像什么鬼片拍摄现场——而且还是只话很多的鬼,打破砂锅查到底,语气不紧不慢:   “看清楚点,好让我知道一下,自己到底是哪里像狐狸精。”   “……”   司谣欲哭无泪。   自己去拿把镜子照照啊,他现在哪里不像了!?   脚踝被捏得异常的痒,还有一点疼。   可能是忍耐得太辛苦,司谣的眼眶整整红了一圈,表情怨念又委屈,仿佛脑门上晃过去的弹幕都是呜呜呜。   简言辞终于松开捏住她脚踝骨的手,按开手机一看,时间十点半:“小同学。”   “啊。”司谣迅速缩回双脚,整个人蜷在窗台上,无比警惕。   “你这么晚在钟楼里干什么?”   “我……”   “我”不出来。   总不能说自己蠢到被锁在里面。   司谣巴望着看他的手机:“能不能借,借你你的手机,打电话?”   趁着简言辞解锁手机的空档,她在窗框上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缩回去,重新翻进了钟楼墙内。   隔了一堵墙,司谣扒拉着窗,低头伸手,谨慎接过简言辞递来的手机,很快缩进了阴影里。   给司桂珍发了一条短信后,又点开备忘录,开始敲敲打打。   两分钟后。从钟楼的窗内幽幽探出一只亮着屏幕的手机。   第一行字:【简学长】   第二行振振有词:【你看过封神演义吗?】   【那个妲己被千年狐狸精附身以后,就是你这个样子】   【平时在别人面前很正常,其实内心黑暗】   “……”   又义正:【所以刚刚不是在骂你,是在揭露事实】   又词严:【我也不是故意藏这里偷看你,我是来教室拿作业的】   觉得简言辞差不多该看完了,司谣把手机重新抛还给他,再次迅速缩回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她蜷缩蹲在钟楼内,背靠着墙,不肯再露一个脑袋,提心吊胆等对方离开。   猫了会儿,听见墙根下面传来一道气息很轻的笑。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笑的。   简言辞好笑,敲了敲钟楼的外墙:“下来。”   “……”   司谣窝在上面,坚定扬出点儿声音:“我,我不。”   顿了几秒。   “怕高吗?”   司谣不承认,梗着背脊撑面子:“是我不不想,见到你。”   “你在下,下面。”她很硬气,“我我不,下来。”   外面静了片刻。   安静到她以为简言辞已经走了。   倏然,男生出声问:“你重不重?”   “……我我才,”司谣羞愤,“八、八十四,点八斤!”   简言辞顿了一顿:“还知道保留一位小数点。”他的声音早就过了变声期,干净声线中还带了点儿磁感,夹杂浅淡的懒,闲聊一样问,“为什么不干脆四舍五入?”   “就就是八,八十四,点八!”她忍气重复。   四舍五入就是85斤,不行,只是多算胖了0.2斤也不行。   僵持不下间。   忽然,从远处隐约传来一阵男生的谈笑声。   “简神!等你好久不来,怎么去这么久啊?”   “手表找到了没?是掉球场了吧……”   “站这里干嘛呢?”   “我在等人。”简言辞的声音。   司谣呼吸一窒。   简言辞:“司谣,你下来。”   “……”   “哪呢?”旁边周常烨满头雾水地环视一圈,“哪个司谣?”   “上回告白害羞到口吃的那个学妹啊?”   “哎操想起来了,放学还强吻了你的那个!”   司谣感觉自己遭到了天大的造谣和侮辱。   一群男生正闲散聊着天,周常烨忽然瞥见斜上方的钟楼窗内,缓缓探出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他吓得“靠”了句,秒反应:“——同学!?你怎么被锁钟楼里了?”   司谣趴在窗沿,幽幽盯住人群中那个导致她被造谣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对她弯了弯唇,有礼有貌地看她:“没事,你别怕。”   简言辞:“下来。”   “……”   司谣一顿。   “你跳下来,我就在这里接住你,不会摔。”简言辞将手机揣进校裤兜,问旁边借了件干净的校服套上,手臂一伸,耐心问,“来试试看?”   四周鸦雀无声。   周常烨表情夸张,挑眉挑得仿佛他的眉毛烫脸,视线也疯狂兜来转去——我靠,什么情况?   夜风吹开简言辞的额发,显出几分温柔清澈的少年感。   眼前的学长,简直跟五分钟前那个捏她脚踝的人判若两人。   司谣默默盯着他的脸看。   月光下,男生的卧蚕很浅,一笑连齿末露出唇线的弧度都刚刚好,像天生为笑而生,看起来好看极了,特别有欺骗性。   莫名地,她下意识扭开目光,突然有点无所适从。   ……   狐狸精。   .   回到家,时间早就过了十一点。   顶着司桂珍半忧半斥的念叨,司谣解释几句,乖乖保证了一堆,这才溜进卧室。   手机早已没电,充够好几分钟才开机。屏幕一亮,立即跳出来数条企鹅的未读消息,全是季姝仪发的,还有陈佳曼她们。   不用猜,一定是来自小团体的质问。   彻底闹掰了。   深呼吸一口气,司谣删掉这些未读,在划到下一条手机通知时,停顿了下。   有一条未接来电,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但她知道是谁。   这是一个小时前,那个挑眉学长拿着简言辞的手机,硬给她拨的电话。   “哎学妹!这是简言辞的号码,回头等你手机开机了记得存一下。”   “别瞪我啊,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   男生们哄笑。   “我们简神都被你弄脏了,你不得负责一下啊?”   司谣细白的脖颈顿时红了一片。   骂又骂不流畅,也反驳不了。   ……因为弄脏是事实。   今晚她尝试从钟楼跳下来的时候,简言辞说会接住她。可司谣看着他随意伸出的手,把不信任三个大字贴在了脸上,表情僵硬无措,磨蹭了好半天。   简言辞好像是笑了一下,可能还叹了口气。   司谣忿忿,还在思考他这笑是不是嘲讽,接着,男生脱掉校服外套,走近到墙下。   众目睽睽,非常自然地屈下身体。   略显宽松的白色短袖在他身上拉出几道衣褶,勾勒出对方那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肌理线条流畅的肩背。   她还记得简言辞那句:“你踩着我的背下来,会吗?”   ……   一片混乱。最后司谣是面朝墙壁,扒拉着窗框,踩着下来的——踩着简言辞的背下来的。   简言辞那件校服短袖的背后,还明晃晃留了她两个脏脚印……   敲门声打断了回忆。   司谣迅速把手机塞进了作业本下,拿起笔算题。   “谣谣——怎么了这是?”司桂珍开进门,一愣,“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   试了试司谣额头的温度,司桂珍这才放下心。   她在床边坐下,看起来有些为难,斟酌片刻才开口:“是这样,妈妈想跟你商量件事。”   司谣放下笔:“怎,怎么了?”   “下周三晚上妈妈不在家,晚饭我会提前准备好,给你放在冰箱里,热一下就好了。”司桂珍说,“那天你齐叔叔……他父母过来了,妈妈要去和他们吃顿饭。”   “也顺便商量一下……以后我们住一起的事。”   司谣愣怔住。   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哦”一声。   “你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就是见个面,你齐叔叔还没见过你呢。”   司谣抿唇摇摇头:“我不、不去。”   司桂珍顿了顿,叹了口气:“那也好,那你记得按时吃饭。”   又聊几句,司桂珍拿着喝完的牛奶杯出去,替她带上卧室门。   司谣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睫,默默盯着那道向量题,顿时没了心思。   她从作业本下摸出手机,随便存下简言辞的号码,接着重新趴下,将脸贴在草稿纸上。   好半晌,她又直起身。   “……齐,齐叔叔好。”   司谣小声尝试:“齐叔,叔叔好。”   ……   “齐——叔叔好。”她停了好一会儿,“齐爷、爷爷,奶奶,好。”   就这样,反复练习几遍。   怎么都说不流畅。   司谣失去耐心,重新趴回去,有点恹恹。   算了。   .   小团体的孤立来得很快。   周一上课,司谣明显感觉到了季姝仪的针对。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季姝仪她们不再带她一起玩,司谣在体育馆后面的台阶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翻开带来的英语作业,插上耳机,边听歌边做完型。   中午去食堂打饭也是一个人,她在角落找到空位,戳起一小块番茄。   这次好歹忍过了一个学期,才撕破脸。   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已经习惯了。   好在这周已经不见特地来打听司谣的人。   上周简言辞被咬的八卦持续好几天,时隔一整个周末,学生们的新鲜劲过去,早有了新话题。   一晃到周三,午休时间。   教室内嗡声一片,没下去活动的学生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旁边许莘和陈佳曼拉了两把椅子坐过来,司谣趴在课桌上睡觉,听到几句,她们在和季姝仪聊最近热播的一部电视剧。   旁边频频爆发出一阵笑声,她把脸埋进臂肘,后脑对着同桌,充耳不闻。   耳边的笑死不绝,桌子又突然被推撞了一下。   司谣忍无可忍,抬起脸:“你,你们,能不……”   “我们怎么了?”季姝仪终于等来她的反应。   笑声戛然而止。   司谣皱眉:“不要推,推桌子。”   许莘无辜:“我们没推啊。”   “我们不就在这聊个天。”陈佳曼帮腔,“没规定午休时间不能聊天吧?莫名其妙。”   说一句,她们反驳好几句。   司谣也来了火:“我是,是说你——”   许莘小声:“先把话说清楚再和别人聊天呗。”   气氛彻底冷凝下来。   这时语文组长钟思晓抱着一打作业本穿过,笑说:“姝仪,你们交一下昨天的卷子。”   “什么卷、卷子?”   “昨天发的那张,中午要交给阮老师。”钟思晓发现司谣表情茫然,“啊,我没发给你吗?我记得昨天下午就发了的啊。”   司谣愣了愣。   昨天语文课后她不在教室,也没收到卷子。司谣看向同桌:“你是,是不是……”   季姝仪:“关我什么事呀。”   忽然教室后门传来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恰逢男生们打球结束回来。前桌任嘉凯热汗朝天,仰头灌完一大瓶冰脉动,察觉后方气氛不对,连忙拧盖。   “哎女神,你不开心啊?”   季姝仪:“还不都是因为司谣。”   “她干什么了?”任嘉凯第一反应是哄女神开心,跟着开玩笑怼,“哎司谣你怎么能惹我女神生气啊?那我多心疼……”   ——“刺啦”!!   椅子被猛地一下拉开,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司谣突然站起身,动静大到将全教室都吓了一跳。   “卧槽……”   “怎怎么了司谣?”任嘉凯完全出乎意料,从来没见过司谣发脾气,“真生气了?哎哎哎你等——”   司谣头也不回,直接摔门出了教室。   .   屏幕上对局激烈,游戏正打到最紧张的团战时刻,司谣快速地接连点着鼠标,操作游刃有余。   工作日的下午,网吧里上机子的人寥寥无几。就三两个人,闲散将腿脚架在桌上,边抽烟边打扑克。   只有角落里的少女神情专注,游戏打得异常认真。   熟悉的校服反穿,熟悉的草莓牛奶。   花臂大哥进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哎唷小孩!居然又碰上你了。”司谣的后背陡然被拍一记,听见道浑厚男声,“好几天没来了吧?”   司谣:“唔。”   “又打游戏呢?”   “……嗯。”   “逃课来的?啧,你这小屁孩小小年纪不学好啊。”花臂大哥见她那股两耳不闻的专注劲,乐不可支,拉把椅子也在旁边看,“行行行,打吧。”   别说,打得还真挺好。   司谣猛足劲儿发泄情绪,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灵敏操作着,击杀数在不断上涨。   花臂大哥旁观得入迷,忽然门口飘进一阵七嘴八舌的吵嚷声,玻璃门哐哐当当响,一群人正从外边进来。   “操,吵什么吵!?”花臂大哥暴躁。   这群人被吼得一懵。   他一抬头,才发觉不对。   “再操一个试试?”门口进来的警服人群中,为首的老警察差点被气笑,“你们还挺嚣张。”   司谣操作一抖,也抬起头。   “查黑!你说吵什么吵?”警察喊,“那女小孩!对!就是你!成年了吗?”   屏幕一灰,团战死了。   警察:“行了,你们几个,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   .   真正的倒霉,不是跟同桌撕破脸的时候被不明真相的智障拉偏架。   ——而是第一次翘课打游戏,正正好撞上文化局来查封黑网吧。   司谣人生第一次被拎进了派出所。   做笔录,拍照,警察挨个教育了半天,最后还说要给她的家长打个电话。   司谣攥着手机,极为紧张:“我,我可以,自自己回……”   “那不行,没有家长来接,我们不放心让你走。万一你又跑去什么地方怎么办?”警察问,“你妈妈电话呢?”   司谣:“她,她不在。”   “妈妈不在?那你爸爸呢?”   “也不,不在。”   “……”   警察看出司谣的慌张:“小朋友,你呢也别怕,等下叫你家长来接,不会怎么样的。”   司谣抿唇,执拗摇头:“没,没有。”   “父母都不在?”警察也无奈了,“你爷爷奶奶呢?哥哥姐姐有没有?”   家长不来接,就不放人。   周围的交谈声混杂,司谣孤身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低头翻着手机通讯录。   盯着“妈妈”两个字,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无措。   司桂珍晚上要出去吃饭,她不想在这时候给她找事。   怎么能,这么倒霉。   这一周堵着的烦心事悉数涌上脑海。   好烦好烦好烦——   继续划下去,司谣停在一个名字上。   她对着眼前的“狐狸精”停顿了好半晌,划下去,又犹豫地翻回来。来回十几次。   终于鬼使神差地,拨过去。   一颗心提到了顶。   拨通的嘟声不紧不慢响着。她心里的小气球也紧绷到了临界点,只消别人再稍微戳一下……   接通。   那边,男生极为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喂?”   ——就完全戳破了。   司谣使劲捏紧手机,一开口,哭得抽抽噎噎,委屈到仿佛世界末日的天塌了。   “哥,哥哥……”   她哭得几乎是糊了满颊眼泪,鼻音深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救,救,救救我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警察叔叔:别的小朋友都被接出派出所了,司谣哥哥什么时候来接她啊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比心! 第5章 大白天见鬼   在派出所等了快一个小时,司谣哭湿了大半包纸。   “嘿哟这小孩,多大点事儿。”一旁的警察忙着训话小地痞打架斗殴,抽空拿纸杯给她接了杯热水,“你说你哥哥要来接你是吧?亲哥?”   “……嗯。”   “行,下回可别再去那种地方了,多不安全。”   司谣鼻音闷闷:“好,好的。”   一团纸巾还捏在手里没丢,她抽抽噎噎正想扔,面前伸下来一双修长漂亮的手,拿过去说了句“给我吧”。   黑色球鞋停在面前,司谣愣愣一抬头,就和男生垂下的视线正正好对上。   简言辞也不知道是不是刚从课上过来的,正单肩背着包,很是随意,在鱼虾混杂的办公厅里一下引起了注意。   “唷大帅哥——犯什么事儿了?”不远正交罚金的红发女人热情抛了个媚眼,“姐姐替你把钱交上,等会儿咱一起吃个饭呗。”   “严肃点,还想被拘留!?”   居然真的来了。   司谣脸上还挂着泪痕,刚才哭得抽抽,现在脑袋还是懵的,看了简言辞足足有十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他身上还穿着四中的校裤!!   警察:“你是……”   “他就就,就是,”司谣一下笔直站起,妄图挡住简言辞的破绽,紧张扭过头给他使眼色,“我的哥、哥哥。”   四目相对。   简言辞丝毫没她这么紧张,男生那双桃花眼的眼梢弯起点儿,模样明净:“您好,我是司谣的哥哥。”   “嗯。”司谣乖乖点头,憋出两个字,“哥哥。”   “她哥哥是吧。”好在警察没太注意,指指垃圾桶里的一团纸巾,“可总算来人了,瞧你妹妹哭的。”   简言辞看了一眼她:“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就是去网吧打游戏。”警察说,“你们大人平时最好看着点,别让她一个人往外跑,安宁巷那片地方多乱啊,我们一天都能接好几起报案的……”   司谣站旁边默默听训。   此刻简言辞身为她的“亲哥哥”,受到牵连,连带听了一番教育。   “本来呢还要写保证书的,但看在小孩认错态度挺好的,就算了。”   司谣悄摸松了一大口气。   她的语文不好,别说写保证书,就连平时考试被强制写议论文也掰扯不到八百个字。一个意思来来回回掰成无数段重复版本,能拿一半分就不错了。   “既然要写,那就让她写吧。”忽然一道声音。   空白两秒,司谣猛地扭头,盯住接话的简言辞。   男生正将那团哭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一眼就是那种家教良好的哥哥,礼貌又客气:“这次她确实犯了错,您也不用特殊对待。”   司谣没能想到。   这辈子的第一封保证书,居然是趴在派出所的桌上,一个字一个字艰难挤出来的。   三个小时。整整一千个字。   当初在育阳出了那件事后,她打死都不肯写的那封检讨,在今天全补回来了。   交给警察的时候,迎着厅内众人的目光,司谣表面乖顺得让人想掐一把脸。   ——内心凶巴巴骂人的弹幕已经刷出了五百行。   “哎你看看人家妹妹,多听话。”   旁边,正跟着家人来接她哥出局子的某个小女孩闻言,满脸嫌弃地大声回:“要是我哥有那么帅,他每天让我手抄新华字典我都愿意!”   “……”   官方对简言辞和司谣这对亲兄妹十分满意。   警察不疑有他,看完保证书,对司谣又是一番谆谆教育,十分钟后,公事公办地拿来一本册子。   “这里,家长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眼睁睁看着他签下“简言辞”三个字,司谣刚放下的心,又猛然一下提起。   警察奇怪:“你们不是一个姓?”   “我我们,”她抢过话头,磕磕绊绊解释,“不不是一个爸、爸爸。”   “怪不得呢。”不远处一个正被看管的小混混插话说,“我瞧你俩长得不像,这身高也差老大一截儿。”   “……”   司谣羞愤出了派出所。   .   午后阳光晒得人懒意洋洋,马路上车流稀少。   时间刚过四点,算了算,四中下午的课都快上完了,还剩一节自习课。   司谣脑海里还在循环播放那句“身高差老大一截儿”,她跟在简言辞身后,默默盯住他的背影。   男生正处在青春期末尾,身量挺拔,蓝白校裤下套着的腿修长,是走在街上都会被人多看两眼的身材比例。   可能是抽条快,他的裤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短了一小截,露出骨度分明的后脚踝,带着这种年龄独有的少年感,但整个人却不像普通男生那样青涩干瘦。   有时候给人感觉更像是大人。   也怪不得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她哥。   司谣不太甘心,扭头看向旁边的公告牌。   借着玻璃面的反光,她发现自己的脑袋顶上有一小撮翘起的头发,可能是刚才在伤脑筋编保证书的时候挠的。   她把头发摁下去,又悄悄横过手心,平照着自己的脑袋顶,跟前面的人粗略比了比。   呸,这怎么能是差一大截?   也就高一个头而已。   她还在生长期呢,不是还挺有长高空间的……   正忿忿比着,简言辞忽然停下脚步,回了头。   司谣被吓得一个稍息立正,背过手。   “怎,怎么了?”   “想听听你要对我说什么。”简言辞也不知道看见她的小动作没有,略一弯唇,带上了几分熟悉的随意和散淡,“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刚才趴在桌上挤保证词的时候,司谣起码抬头幽幽看了他二十次,写一行字看一次。   小结巴欲骂又止。   “……对。”她想起被凑字数支配的躁郁,忍不住道,“明明可,可以不不写,保证书的。”   “怎么能不写?”简言辞摘下单肩背着的包,拿在手里,慢慢叫她一声,“小同学。”   司谣茫然。   他走近到她面前,弯下点腰,那双桃花眼被阳光照得澄澈,笑得非常一尘不染:“我是你的哥哥,当然就要对你负责。”   “……”   “如果每次都像这样轻松放过错误,”简言辞笑,“以后惯坏了怎么办。”   他的语气哄人一样,温柔得像个完美的哥哥,礼貌询问:“对不对?”   司谣现在就想去搬起派出所门口的那块公告牌——   然后把那块牌直接砸进这狐狸精怀里。   让他看看上面的警情告示,了解下什么叫!真正的!错误!   那天简言辞那个犹如制造凶案现场的血腥模样,才应该被拎进局子,写一份万字检讨书。   忍了又忍。   司谣扒拉两下脑后蓬松的自然卷,忍住了,干巴巴道:“哦。”   刚放下手。   面前的简言辞忽然朝她伸出手指,司谣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脑袋,然后就感觉顶上的头发被人微微碰了下。   她懵了懵。   简言辞稍一勾指,随手抚顺了被她扒拉得翘起的那一撮头毛。   直到两人拐过街口,来到马路边。   “学学长,”酝酿了一路,司谣从身后小声传来一句,“……今天谢,谢谢你。”   “身上有没有带钱?”   “啊、啊?”   司谣从学校翘课出来没带包,全身上下只有一张二十块纸币,去网吧的时候还全交了。网吧被查封的时候,连一角都没有退给她。   “没这么,多。”她忐忑商量,“我下,下次给你,可可以吗?”   简言辞放慢步伐等她赶上,转过身:“两块零钱就够了。”   “什什么?”司谣更茫然。   只要两块钱?现在收保护费已经收得这么低了吗?   还是说这是道上的黑话——其实要塞给他的是两块小金条什么的,这种东西。   “又想什么呢。”简言辞看出她快在脸上放映的小剧场,好笑说,“是给你坐车用。”   司谣脑内,向司桂珍多讨要零花钱的计划ABC齐齐暂停。   见她没带钱,简言辞拨开背包拉链,修长手指摸出两枚硬币,语调耐心:“我现在送你去公交站。知道怎么回学校吗?”   司谣默默点头:“……唔。”   忽然,简言辞偏了头看她:“不然你以为,我问你要钱是干什么?”   司谣看着这人的笑,浑身拉起警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感觉从背后窜起丝丝凉意。   她梗着脖颈,转移话题:“可是我我不想,回学校。”   “那想去哪里?”   “不知、知道。”   司谣本来想她既然已经翘了课,迟早要被处分,索性破罐破摔打一下午游戏。但是现在网吧被封,她也没了头绪,就想随便找个地方待着。   “你先,先回去吧。”   说话间,她不知不觉跟着简言辞到路边的一排自行车前,见他从背包里拿出钥匙,解锁了其中一辆黑色单车。   司谣还在出神想,原来他是骑车过来的。   “不是让我先回去吗?”简言辞半靠在单车边,钥匙随意在手指尖绕了一圈,顿了一顿,“那怎么还跟着我?”   对!啊!   司谣果断转身扭回头:“我我跟错——”   还没走出两步。   下一秒,却突然感觉脖颈前面被领口微微拉扯住。她顿时停下。   简言辞伸指勾住了她校服外套的后领,力气不重,但司谣不由浑身一炸毛。   像被揪住了小尾巴,瞬间回头。   简言辞笑:“去哪里?”   司谣又警惕又紧张:“不不不知道……”   他松开动作,手指搭上车把:“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不是说了吗?”简言辞敛着那双桃花眼,笑容清澈,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值得信任的完美学长,接话说,“哥哥要对你负责。”   “……”   这哥哥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亲哥哥,声调慢慢地:“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到处乱跑。我不放心。”   .   十分钟后,司谣横着坐在单车的前杠上。   双手紧紧攥着两车把中间的地方,手心里全是潮湿的细汗。   此时此刻。她十分、极其、特别、非常的——不放心。   简言辞的这辆单车显然是那种公路自行车,简单得一干二净,没有前篮子,也没有后座,要载人就只能坐在车座与车把中间的前横杠上。   司谣在车上缩成小小一团,小心翼翼,双脚踩在车身中央三角区域底下的斜杠上。   弱小,可怜,又憋闷。   活像个离经叛道被捉住的小劳改犯,坐上了囚车,准备回四中遭受校规酷刑。   司谣紧绷着全身,脑内骂骂咧咧的弹幕滚了一整屏。   ——2016年3月23日,下午四点十三分。   ——简言辞成功顶替四中的教导主任杨振海,一跃成为她讨厌榜上的第一名。   风吹过来,轻轻掀起司谣头顶的短发,扫在额角处。   好像,还有些微的温热。   不知道是风还是……   司谣倏然一僵滞。   男生的鼻息。   现在她横坐在自行车上的这个动作,就像是缩进了骑车人的怀里。   鼻间嗅到一点好闻的味道,很清新,像是那种洗衣粉残留的淡淡香气——简言辞身上的。   意识到这点后,司谣僵硬梗着脖子,屏息了良久,在一个红绿灯停下的间隙,快速转过头,扬起脸瞄了一眼。又迅速撤回。   两人离得很近。   近到刚才她的视线都能怼上简言辞的下半张脸,一眼就看清了五官。   男生的鼻梁极挺,高而直,但不是从上斜劈下去的直度,而是在鼻尖稍稍翘起一点弧度,带着那股勾人的少年感。   若有似无的气息混着微风,拂过司谣的脑袋顶。   神经莫名有点打鼓,分不清这种是属于坐黑车的紧张感,还是被风吹到想打架的躁郁感。   司谣憋着没吭声——   总不能问他说,能不能不要呼吸了!!   察觉到她的僵硬,简言辞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不经心询问:“这样的高度也怕?”   明明还是令人舒服的语调。   司谣却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登时坐直了:“我才没、没怕。”   直起身后,更像在往对方的怀里贴。   后边一辆单车猛劲儿赶超上来,骑车的那男生还没看清两人的脸,直接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兄弟!你这带妹秀啊!”   “……”   司谣脖颈一秒泛红,气的。   啊啊啊啊呸!   .   直到骑出半小时,司谣才发觉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回四中的路。   “学学长,我们不不回学,学校吗?”   “你不是不想回去吗?”   简言辞的声音带着风,稍显随性。   司谣却整个人都成了静止画面,连血液也瞬间凝固。   她咽了咽口水:“那,那我我们去……”   简言辞没应答。   单车穿行过林荫道马路,拐进绿植盛郁的小道,行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门口穿制服的保安远远就放了行。   男生骑着车,白色短袖被风吹起衣角,露出一小截后腰,肌理线条漂亮,肤色晃眼。   是偏冷调的白,宛如大白天现身的鬼魅。   车一停住,司谣就敏捷跳下,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往后窜出了足足一米远。   他们停在别墅区内的一栋楼前。   简言辞将车停在草坪边上。   司谣环顾陌生的环境:“我我们来……”   这次这鬼总算开口,手指还搭在乌黑的车把上,抬了抬眼,语调悠悠地接:“来把你卖掉。”   “……”   对视好几秒。   司谣剧烈的心跳突然平顺了许多。   男生模样随意,在阳光下身形挺拔,五官堪称完美雕琢。   他说这话——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谁更像是适合被卖个好价钱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谣谣:申请购买小恶魔皮肤   简言辞你小心一点(bushi)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比心! 第6章 小欠条   别墅外草坪浓绿,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正开得茂盛,生机勃勃。   司谣在脑内迅速回放看过的名侦探柯南,杵在房子门口谨慎观察了半天。   确定这里不会突然蹦出个什么简言辞的绑架作案同伙,才跟着他进去。   才进去,就全身竖起了雷达——   好空旷。   一楼客厅极大,看得出来是被布置过的,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靠近花园的落地窗边还放了一架三角钢琴。但一切都很新,看起来没有人动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挤在小卧室里。   司谣莫名觉得,这偌大的房子静悄悄,死气沉沉的。   ……像个鬼屋。   “学学长,”见简言辞往里走,她下意识跟紧了,“这这是你的,家吗?”   简言辞在桌前摘了背包,随手搁下:“算是吧。”   “那你你的……”司谣忐忑环顾一圈,没找到照片,“爸、爸爸妈妈呢?”   “他们不住在这里。”   “啊?”   说话间,对方已经进了厨房,她亦步亦趋贴进去。   没想到简言辞忽然停下脚步,司谣及时刹车,才没用脑袋怼上他的背。   还要再问,听到男生语气散淡地叫了一声:“小尾巴。”   司谣懵:“什什么?”   简言辞轻车熟路开冰箱,随手拿出一瓶矿泉水,偏了头笑:“你是在跟踪我吗?”   “……”   司谣迅速往后窜出一小步,愤懑跟他划清界限。   刚才那点害怕浑然无踪。   冰箱门没关,简言辞问她:“喝什么?”   “……有有没有草莓,牛奶?”司谣确实很渴,忍不住凑近点脑袋,又补充,“奇,奇迹牌的。”   五分钟后。   司谣收回刚才说这里是鬼屋的话。   冰箱里的饮料多得像在开小卖部,还真有她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草莓牛奶。   她咬着吸管,非常留意地跟简言辞保持住了五步的距离,看他喝完矿泉水,好像没有要带她回四中的意思,反而往楼上走。   也没叫她跟上。   司谣犹豫停在楼梯口,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我我们来,来干什么?”   简言辞停在楼梯上看她,眼梢略略弯起点儿:“你觉得呢。”   司谣还记得他让她写保证书的事:“我不,不学习。”   “谁说是学习?”没想到简言辞顿了一顿,“其实除了学习——还可以干很多事。”   一口牛奶呛进她的喉咙。   可能是处在自己的地盘,男生完全没了平时如沐春风的学长样,模样散漫的,随意的,笑得就像个不法分子——   还是干那种不正经交易的。   神色悠悠的,邀请一样,语调慢慢地说:“随便你干什么。”   .   屏幕里,游戏正打到最激烈,队友第十次送死,在对话里刷出一片骂脏的屏蔽词。   对方:【猪队友老子***】   对方:【**】   ……   司谣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捏瘪空盒,迎骂而上。   在键盘上敲字如飞。   yaoyao:【别送了,你这么能送是因为有动物保护协会给你撑腰吗^ ^】   yaoyao:【兵线都比你会走位】   对方:【爸爸******】   yaoyao:【既然你都叫我爸爸了】   yaoyao:【那爸爸就只好原谅你的叛逆了】   对方:【……】   注定是一场嘴炮的恶战。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卧室内持续,一场游戏结束,司谣在电脑桌前抬头。   暂时没看见简言辞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半小时前。   她被简言辞那副狐狸精附身的样子吓得呛奶,正全身拉起警戒,就听这人问了句:“你今天为什么逃课?”   司谣丢脸没说。   总不能说是被同学气跑出来的。   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硬气的理由:“因因为我想,想打游戏。”   接着就被带到了这里。   她鸠占鹊巢,借简言辞的电脑,下载了游戏的客户端。   从开始的警惕敲键盘,到现在无痛切换成了网瘾少女。   又结束一把游戏,不知不觉暮色西沉。   算算时间,四中早就放学了。   司谣没找到简言辞,只好下楼。一楼的灯都开着,偌大的房子里不见人影,四周寂静得有些渗人。   忽然,厨房那边似乎传出点声响。   “学,学学长?”她挠了挠蓬松的短发,走过去,“你——”   声音戛然而止。   厨房台前,穿围裙的阿姨正在洗菜,四目相对,双方都是一愣。   “不好意思啊,”面前阿姨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笑容歉然,“我做菜没吵到你们吧?”   司谣迅速反应过来,摇摇头,小声憋出一个字:“没。”   阿姨又抱歉:“唉哟真是,我不知道今天会来人,饭菜就做了一个人的量,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准备也还来得及。”   司谣一阵局促。   酝酿了好几秒,才努力说顺畅:“不用。”   “那我看着做,这样行吗?”   司谣继续单字:“好。”   这小姑娘不爱说话,还挺腼腆。   阿姨也不多闲聊,打开一地的购物袋,将带来的蔬菜水果补给进冰箱,又把饮料牛奶换新。全程动作利索而轻巧。   准备好饭菜,端上餐桌,阿姨解下围裙,朝司谣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去门口换鞋套离开。   好像不是简言辞的妈妈。可能是家政阿姨。   司谣边出神,边爬上楼。   作为班上女生平时倒垃圾和树洞的对象,她其实听过不少关于简言辞的事。   听说高三七班有个简学长家境特别好,以前妈妈来家长会,开了一辆几千万的车子。   还听说他爸爸也极为厉害,是以前在电视新闻里都能看得到的人。   但这些都是听说。   现实是,他似乎是一个人单独住在这里。   进了卧室。   偌大的室内陈设齐全,但在司谣视线范围内没见到放着相框之类的物品,干净齐整得像宾馆开的那种套房。   房间的书桌和电视摆放在外侧,中间打着一面半隔断的墙,往里走似乎还有空间。   她福至心灵,绕过隔墙。   里面是床。   司谣一下止住脚步。   窗户没关紧。   黄昏的风吹起靛蓝色的窗帘,金色余晖打在床头一角,也落在床上躺着的男生身上。   ——简言辞居然,睡着了。   他不会一直就在这里……睡觉吧?   那人枕着半边枕头,正随意屈起一侧的腿,身体微侧着,睡得异常安静。   由于姿势,风很容易就吹鼓起男生腰腹的衣角,几乎掀起了一半,露出里面皮肉狰狞的一道痕迹。   司谣无意识放慢了呼吸,在原地迟疑好半晌。   那个是——疤吗?   鬼使神差地,她一点点往床边挪动。   刚凑近,衣角恰好随着风的变小重新塌回去。看不见了。   司谣只好瞄向他的脸。   简言辞的左手臂肘弯过脸,挡住了眼睛。   璀璨的金色夕阳穿过对方的手指间,遮住了眉眼,只剩下他的下半张脸。   男生唇色偏浅,唇线弧度微弯,不说话的时候也像含着笑,称得上蛊惑。   看不清整张脸,司谣的视线晃开,才注意到简言辞的一边耳垂上,有一点什么深红色的印记。   她好奇贴近。   他耳垂中央长了一颗小红痣。刚才乍一看,还以为是耳钉。   床头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信息音。   周常烨:【哥,去哪了啊?】   下一秒。   面前遮挡的手指动了动,撤开,猝不及防地,司谣和简言辞近距离对上了眼。   刚从梦中被吵醒,男生那双桃花眼半敛着,冷淡锁定住她的视线,没什么表情。   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醒的一瞬间,神色酝满阴霾,是冷的。漠然,带着锋芒狠厉的戾气。   连原本好好的夕阳,在这样的眼神下都化成了残阳如血的错觉。   司谣的大脑被吓得瞬间空白。   那天雨夜里见到的血腥一幕记忆重回。   小结巴浑身炸起毛,反应敏捷,几乎往后窜出了半米远。   寂静。   “学……学学长。”她努力表现出友好,磕巴想话题,“刚才有有个阿姨,来过了。”   简言辞没有应答。   短暂静默,他从床上坐起,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历史消息,而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没听到响声。   记忆里睡前唯一的声音,是有人打游戏时的清脆键盘音。吵闹,但是却催眠。   简言辞睡得很熟。   非常难得的,第一次。   .   司谣对简言辞的起床气心有余悸。   仿佛撞破了一个什么秘密。   本来想头也不回地跑走,但临到离开的时候,她在草坪上磨蹭转了个来回,还是忍着发憷的不适感,又折回去敲门。   “学学长你有,有笔吗?”   司谣在门口问简言辞借了纸笔,蹲在台阶上,埋下脑袋给他写了一张欠条。   一张货真价实的,欠条。   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司谣欠的上机费,50元”。   “……”   “我我没带钱,先欠着。”司谣问,“下、下次再给你,可以吗?”   简言辞半靠着门框,完整看了一遍欠条,也没说可不可以,反正维持着那种桃花样的笑足足有十几秒,才询问:“这是写给我的?”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司谣忍耐着点了个头:“算一个小,小时的钱。”还有那瓶草莓牛奶。   “你以前在网吧的时候,”简言辞顿了顿,“一个小时要多少钱?”   她有点奇怪他问这干什么:“六、六块。”   “我这里的收费没有那么贵。”她见简言辞随手叠好欠条,收进校裤口袋里,语气像一个真的网管,好笑提醒,“你给多了。”   是特地算多了。   司谣的本意是不想欠简言辞的钱。   要是欠他的钱,就刚才那个模样,她怕哪天被他堵在小巷子里就地处决。   司谣想了想,伸手:“那那我改——”   简言辞却没把欠条还给她。   “这样吧,”他弯了点腰,“我也算你六块钱。”   “这次给多了,帮你攒着。”   司谣看着简言辞的笑,男生变脸如变天,不久前睡醒的戾气荡然无存,澄澈的眼里像荡着春水,显出些微的散淡。   不像网管,更不像个高中学长。   笑得像个不良场所的从业人士。   ……一晚上收费还很高的那种。   连说的话都翻版复刻,一字一顿地说——   “那欢迎你,下次再来。”   作者有话说:   谣谣:还能!有下次!!!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比心~   这章都给小天使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7章 听壁脚   俗话说,风雨总在风雨后。   司谣翘课的事躲不过初一。当晚,司桂珍刚从饭店里出来,就接到了班主任的告状电话。   “司老师啊,我是东辉。”两人都是四中的教师,平时常打照面,沈东辉说话也开门见山,“我看司谣今天一下午没来上课,这是生病了?”   “——怎么会?!”   旁边男人正搀扶着两位老人出饭店门,司桂珍只能暂时强掩下惊诧,带出笑容。   “哎好谢谢沈老师,我知道了。”   一通电话结束。   齐文徐将打包的餐盒拎在手里,体贴问:“出什么事了?”   司桂珍摇头笑笑:“没事,你带爸妈先回去吧。”   回头第一时间打司谣的电话,接了。   司桂珍的火急火燎往家赶,直到在卧室里看到全须全尾的女儿,才长舒一口气。   司谣早就回四中拿回了书包,还不忘抄下黑板上的作业布置。   此刻正趴在桌前埋头补作业。   “谣谣,你下午去哪了?”知道人没事后,司桂珍那股焦急劲下去,火气有些漫上来,“我听沈老师说你一下午没去上课,怎么回事?”   司谣乖乖仰起脸,没给自己找理由:“因,因为我不,不想上课。”   “为什么不想上课?是老师批评你了?”司桂珍想起以往的事,脸色一变,“还是你在班里和同学闹矛盾了?”   司谣摇头。   “有人欺负你吗?”司桂珍在旁边坐下,满心顾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妈妈说说。”   司谣整个人团在座位里,手指把一支笔从笔盖揉搓到笔头,说不出来。   无非就是女生之间的嫌隙,都算不上闹矛盾。   “……我,我和同桌吵,吵架了。”   “季姝仪?”司桂珍知道她的同桌是个女生,隐隐松了口气,“为什么吵架?”   那一定是和简言辞有点关系。   司谣能感觉出来季姝仪对她转变态度的原因。   想起今天男生那个祸水一样的笑,她捏住水笔,脑海里的小人瞬间蹦跶出了一个井字形的小青筋。   “是小,小事。”   问不出来什么,司桂珍只好严肃道:“那也不能逃课。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   “嗯。”   母女俩聊过几句,司桂珍去将打包回来的几个菜热了下,给司谣当宵夜。   “谣谣,妈妈跟你说个事。”餐桌上,司桂珍想了又想,还是开口,“下个月初我们……我和你齐叔叔可能打算要领证了。”   司谣一愣:“啊。”   “不过你要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司桂珍斟酌着询问,“……你觉得呢?”   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缄默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哦。”   司桂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欣慰得满脸笑容。   “你放心,你齐叔叔他人很好,不会——”惊觉说错话,司桂珍迅速扭转后半句,“不会把咱当外人的。”   司谣戳了一颗鱼丸,鼓着脸颊慢慢嚼,没吭声。   “你要是愿意,下周清明节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好不好?”   “……好、好的。”   “等五月份,他可能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司桂珍说,“他那个房子要卖掉了,我们尽快换个大点的房子,以后也不用这么挤了。”   卧室的房间灯暗着。   司谣八爪鱼式抱着被子,听见外面司桂珍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语气很温柔。   她将整张脸闷闷埋进枕头。   其实她怕家里再多出一个人——男人。也压根不想接受。   可是。   司谣想起司桂珍刚才的笑容,自从那件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   可是她又是真的很开心。   .   翻来覆去一整晚没睡着,翌日起床,司谣将一头自然卷短发睡成了松狮乱毛。   用水梳了半天,还是有一小撮顽强地翘在半空中,头毛招展。   “哎司谣——”进教室后门的第一时间,正抄着作业的程皓扬声就是一句夸,“女侠牛逼!牛魔王的课你都敢翘,牛大发了啊。”   “你是没看到昨天王海琴知道有人翘她课的那个表情,搞得我现在眼里心里噩梦里全是她……”   啊好烦好烦好烦——   司谣头顶着躁郁的翘毛,没看旁边的季姝仪,摘了书包,默不作声在自己座位坐下。   早自习前的教室一片闹哄哄,各科课代表穿梭着在收作业。   “司谣,昨天发的物理卷你做了吗?”   司谣摇摇头:“我,我没有收到,卷子。”   “啊?我肯定发了……”物理课代表挠了挠头,“那我去找找我那还有没有,你补完给我吧。”   昨天她回教室收拾书包,也看到了各科留在黑板上的作业。   但除了自己本来就有的作业本,新发下来的卷子季姝仪一张没给她留,也不知道扔去了哪里。   司谣也不在乎,重新问几个课代表要了空白卷子,从零补起。   一上午都在埋头苦干。   作业可以补,翘课的事却没那么快就翻篇。   尤其是被光明正大翘了一整节课的王海琴,直接叫来了司谣的家长。   司桂珍就在四中的初中部任教,来得很快。   午休时间,天色灰沉,不多时应景地下起了雨。风雨如晦。   司谣被叫进了年级物理组的办公室。   “司老师,不是我说——”   王海琴对待差生态度呛,喝口水缓了缓,又说:“已经高二了,但是谣谣这个成绩还是不理想啊,这样下去,我看二本都悬。”   司桂珍也跟着笑:“是王老师,这我也知道。”   司谣全程在旁边乖乖垂脑袋,认错态度极为良好。   “我听说她初中成绩很好的,怎么到高中就跟不上了呢?”王海琴喋喋不休半小时,还有继续批评的架势,“笨鸟就得先飞,连课都不听这成绩怎么能行呢?”   笨,鸟。   “我实话说,她这个情况……”王海琴做了个开口的手势,“连专业也难选,以后怎么跟人家比?是不是?”   司谣还没来得及在脑海里蹦弹幕。   然后就听见司桂珍笑着回应:“是这个道理,王老师。”   顿了顿,她又说:“但是我也不指望谣谣能考多好的大学,这个成绩看得过去也就行了。”   “……”   这还是王海琴第一次叫司谣的家长。   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来司桂珍又当爹又当妈,在外连护短都是双人份。   王海琴半天才道:“……那也不能连课也不听啊。我们老师忙成这样,哪能管到每一个学生?还是要她自觉。”   “是,回家我一定让她写检讨。”司桂珍笑说,“王老师你忙,检讨我帮着看就行了。”   “……”   王海琴挂不下脸,气得差点拍桌子。   那谁知道你会不会让她写检讨?!   .   司桂珍仍在办公室里了解情况。   离下午上课还有十五分钟,司谣先回了教室。   “你被牛魔王叫家长,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程皓第一个跟她打招呼,“嚯,厉害啊,没被扒一层皮?”   司谣根本一句都不想理,兀自回了座位。   有点后悔昨天一时冲动的翘课。   要不是她,妈妈也不至于在办公室里赔礼道歉。   当初还是去请求校长才能进的四中,原来是说好能忍就忍的。   少女上半身匍匐在桌上,脑袋枕着课本,表情恹恹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偏偏这时还有人往枪口上撞。   “哎哎司谣,还在生气呢?”前座任嘉凯转过来,对司谣昨天的发脾气印象深刻,“不会真是我惹的你吧?”   男生挂着笑,边说着,边伸手挨近司谣头上翘起的那一撮头发。   “你的头发……”   原本是好心,想帮她理一把。   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司谣却顿时警敏地缩了下脑袋,直接挥开了他的手臂。   一下碰倒了什么,稀里哗啦散了满地。   同一时间,旁边的季姝仪低低惊叫一声:“司谣你干什么呀?”   司谣瞬间转过脑袋,就见到了同桌摔落一地的文具。   任嘉凯在手被挥开的那一下,不慎扫到了季姝仪的笔袋,七零八落摔出去,有一支钢笔还摔出了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任嘉凯连忙弯腰,“我帮你捡女神,别生气。”   季姝仪气得不行。   “欸你捡什么呀?”她不乐意,“你放着,谁摔的谁捡。”   于是任嘉凯不敢动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后排这几个的动静,闻声转头看。教室里的嗡声逐渐销匿下去,一时陷入寂静。   好半晌。   “我,我来。”司谣终于开口。   忍着气,司谣帮她一一捡起。   季姝仪拿餐巾纸包着漏墨的钢笔,这支钢笔是她最贵的一支,女生憋气憋得眼眶都湿了:“笔都摔坏了,你赔我。”   旁边任嘉凯忙哄:“没事,反正都是我送的,下次再送你好了。”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见到事情解决,所有人没当回事,教室内的窃窃聊天声重新响起。   小团体的另外两位女生过来安慰季姝仪。   “倒霉死了。”   “没事没事,摔坏的都让她赔你……”   “诶司谣,”陈佳曼忽然转头问,“你高一是在育阳读的吗?我听说你还把以前的同桌推下楼了?是真的吧。”   趴在桌上安静补觉的司谣忽地动了动。   “啊?真的假的?”   “我没乱说,我有初中同学在那读,全校都知道这事,你问她就知道了。”   “我天……推下楼?这么凶的吗?”   季姝仪红着眼,骂了一句:“没家教呗。”   话音刚落。   刺耳的一下座椅擦碰声,司谣直接推开桌子,站起了身。   “她不会也这样对我……”   季姝仪的“吧”字还在嘴边没蹦出来,一抬头,就见同桌转了过来,居高临下,眼珠乌黑,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少女脸颊一侧还印着睡红的一小块,唇紧紧抿着,忍气到了临界点,连脖颈都泛着潮红。   就连头发也还翘着一小撮,小兽炸毛似的。   季姝仪:“你你干什——”   “你、不、是……”   司谣努力憋出了流畅的三个字,又愤愤抿了下唇,没有再继续。   小结巴心里骂骂咧咧的弹幕已经滚动到了超负荷。   她讨厌闹矛盾,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   一开口,连骂人都骂不流畅,在气势上就输光了。   所以司谣没再说下去。   然而季姝仪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   ——你不是想知道吗?   ——我是怎么对以前的同桌的。   那句“没家教”冲破了司谣的阈值。   不单单是笔袋。   她从季姝仪的座位上直接拎起对方的书包,女生只来得及仓皇尖叫了一声。   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她走出教室,来到学生稀少的走廊,利落地打开了季姝仪的书包。   对着漫天瓢泼的大雨,从五楼倒下去。   最后连同书包一起,扔进了雨里。   .   “——我靠!”   对面教学楼,因为下雨没打成球的周常烨正好趴在走廊上,目睹了全过程。   “哈哈哈哈哈草,谁这么缺德?玩高空坠物啊!”   他一嗓门,走廊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对面是高二楼吧?”   “挺狂啊,还没高考呢就开始撒卷子。”   对面楼下的花坛里,橘红的书包和的白花花的课本卷子散落了一泥地。五楼的走廊上起初站着一名女生,很快有几人忙赶出来,纷纷扶着走廊栏杆往下看。   隔着一栋楼都能感受到那小学妹的愤怒。   “谁呀?这是考试考崩了?”   简言辞刚从任课教师办公室出来,被几个男生一招呼:“简神,等等雨停了去不去打球?”   “行。”简言辞笑了笑,“你们现在就开始等了?”   “不是,我们都在看对面学妹扔书包,就那个——”周常烨边看热闹边指,忽然惊住,“我靠,哥你过来看看,那不是那个学妹吗?”   “叫司什么来着……”   隔着雨幕,简言辞看见对面走廊上站着的短发少女。   纤细的一小只,孤零零地站着。   即便看不清脸,也大概能猜到她是什么表情。   很久以前。   也是这么一个下雨的天气。   废弃的烂尾楼,伴随着少女惊慌短促的尖叫,有男生被人从二楼楼梯的顶端一把推下。   二十多个台阶,男生滚到底的时候,全身上下不知道骨折了多少处。   浑身的泥沙,校服上,育阳中学橙色的校徽图案浸泡进了泥泞的雨水,   当时简言辞正按熄烟头,低首剥了一颗糖含着。听见动静,从阴影里出来。   男生认出他身上的四中校服,吐出血沫,挣扎着朝他伸出手:   “同,同学……”   简言辞垂着眼,问得礼貌:“你怎么了?”   “你……帮一下我……”   简言辞没有回应男生,反而抬了抬眼,显然是对推人的那个比较感兴趣。   台阶上,少女一头自然卷的蓬松长发乱着,身上也穿着橙白的育阳校服,正远远地往这边看。   她已经推了人,巴掌大的小脸被吓得苍白,浑身紧绷,表面却仍维持着镇定。   也没有逃。   挺敢的。   .   写检讨肯定是少不了。   这回连年级主任都被惊动了。班主任沈东辉正好抓典型,气得当即开了一场和睦共处的班会,两不偏袒,勒令俩闹事的小孩一人写一份检讨。   整整三千个字,司谣连熬两个晚上,才顶着淡青的眼圈把检讨书交给沈东辉。   她写检讨是因为扔同桌的书包。   季姝仪则比较严重,是因为偷拿东西。   好巧不巧,书包被扔在楼底下时,小团体二人组忙不迭地帮季姝仪去捡,居然在一堆东西中找回了自己丢失已久的MP3和手串,还有一些别的小东西。   不是非常值钱,但三人坚固不化的友谊墙遭到了致命塌陷。   司谣也换了同桌。   是个戴眼镜的女生,一年四季梳着马尾,叫陈静静,人如其名,不太爱说话。   一周很快过去。   即将放清明假的周五放学,司谣正趴在课桌上,抬头抄黑板上布置的作业。   教室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散了大半,安全委员郑宜宁收拾完书包,过来问:“司谣,今天还是你锁教室门吗?”   “嗯。”   “好那我走啦,拜拜。”   今天她要去跟那个齐叔叔吃饭,但司桂珍还在开教研会,所以要等很久。   教学楼内的灯一盏盏熄灭,司谣收拾完书包,去上了个厕所。   刚洗手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她脚步突然顿了顿。   好像听见了一点什么响动。   四中的每层楼都有男女生厕所,但两个厕所之间不是紧挨着的,而是嵌进了一间窄小的拖把间。   此时此刻。   就从这间拖把间里,传出了点诡异的响动声。   一个女生在说话,非常黏黏糊糊的语气:“你不要……”   “这都几点了……反正又没人。”   男生的声音。   司谣缓慢地扭过头,大脑空白地僵滞数十秒。   忽然,她连手上的水珠都忘了甩,动作僵硬在半空中,表情如同撞鬼。   什什什么东西?!   奇奇怪怪的声音还在继续。   司谣连耳后根都是红的,滚烫,讷讷了好半晌,想从这片焦灼空气逃窜出去的前一秒——   耳朵忽然一凉。   有人从后面伸过手,掩住了她的双耳。   司谣被吓得差点弹起!   一瞬间连头皮都是麻的。   像只受到惊吓的仓鼠,半举着刚洗完的手,一动不动。   全世界的声音都被遮住了,只有鼻间嗅到了点那种清新的洗衣剂味道。   就在司谣紧张快到极点的时候,对方一侧的手指松开了点。   然后耳边是男生干净而润泽的一声——   “小同学。”   可能是为了不吵到人,他的气息很轻,扫过了她耳后炸起的绒毛。   语调慢慢地说:“在偷偷听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谣谣不是,谣谣没有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比心么么哒。 第8章 送伞   “怎么每次见到你,不是在偷看,”那声音轻着,雨夜幽魂一样,“就是在偷听。”   呸,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疯狂打鼓的心跳声一下平缓了不少。   下一秒,司谣轻巧挣脱开这副人为的耳罩,很快和身后的简言辞拉开了一大步距离,果断扭头看。   她本来是想悄悄摸摸地从这里逃开。   被他这么一说,司谣直接杵在了原地,默不作声地直视着简言辞。   梗着通红的脖颈,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伸起手——在自己的校服上蹭干了水珠。   她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   简言辞可能是刚打球回来,额发半湿着,校服外套脱了随意勾在臂肘,单肩背着包,一副放学要走的样子。   ……他为什么还不走?!   无声对视片刻。   简言辞非但没走,还开口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衡:“同学。”他笑,“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声量是平时说话时的大小。   司谣浑身一滞,拖把间里的两人也同时一个激灵,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停止了。   万籁俱寂。   司谣硬着头皮,也杵在原地没动。   她这时候走,不就坐实了他的偷听诬陷。   司谣反问:“那学学长你……你怎么,在这?”   “出不去,所以随便走一走。”简言辞仿佛没接收到她的较劲,完全是平时好相处的学长模样,语调耐心,“就看见你了。”   出不去?   “没有伞,走不了了。”   她才发现简言辞手里拎着的校服外套正滴着水,可能是打球回来的时候挡过雨,整件都湿透了。   司谣想也不想:“可,可以找别人来,来接你。”   “没有别人了。”简言辞看了一眼外边正下得瓢泼的雨,又按开手机时间,略一弯唇,“等一等雨停吧。”   “啊?”   “那个,打扰一下,外面的同学。”蓦然,从拖把间里传出男生的一句。   司谣整个人一顿。   “兄弟,商量下,你们换个地方呗。”里面两个人被堵了半天门,继续亲也不是,出来也不是,其中的男生受不了了,“楼下也有位置,你们去那也行,怎么样?”   “……”   在这巨大的尴尬和诡异气氛中。   简言辞看向了司谣,目光澄澈,眼梢弯起一点儿。   司谣:“……”   “实在不行,我们让一让,你们进来,我们去——”   还没等那男生把话说完。   再也忍不了的司谣原地转了个弯,终于头也不回地遁走了。   少女细白的脖颈红了一大片,额发随着跑动被掀开,逃窜得像一阵风。   输人输阵还输气势。   座位上,司谣羞愤理书包,脸通红,已经在脑内滚出了五百万字的弹幕。   妈妈:【谣谣,妈妈开完会了,你去楼下等我】   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回完消息,司谣关灯,正准备锁门。   “——等下!”有人喊她,也像阵风似的急忙跑过来,“我书包没拿。”   女生摸黑溜进了教室,一阵桌椅的磕碰声,她抱着书包又跑出来。   司谣和她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陈静静。   “那个……你男朋友是高三的吗?”陈静静声音细如蚊呐,“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那你也别说……行吗?”   司谣一下反应过来,睁圆了眼。   她磕磕巴巴:“不,不不是——”   “那我先走了!拜拜!”   .   啊啊啊啊呸——   晚饭桌上,司谣就快要将整张脸埋进碗里喝汤,忽然被司桂珍叫了一声。   “谣谣,你怎么了?”司桂珍看她憋闷的表情,担忧伸手,“哪里不舒服?”   司谣迅速切断回忆,乖乖摇头。   “是不是汤太咸了?”对面的男人闻言立马拿来菜单,笑容敦实,“就这么几个菜够吗?要不给谣谣再点一道菜,你不是说她爱吃甜的……服务员,再来一道这个吧。”   司桂珍拦不住他,嗔怪道:“够了,我们才三个人吃。”   等那道糖醋里脊端上来,司谣酝酿了半晌,才不自在地开口道谢:“谢、谢谢。”   “哎哎。”齐文徐忙不迭应,“不用跟叔叔客气……”   放清明假的第一顿,司谣被司桂珍带到离家近的商场,和面前这位叔叔一起吃了饭。   齐文徐就在司谣家附近开小卖铺,和司桂珍相识也是机缘巧合。两人处了大半年,这事司谣之前也知道,但一直没见过面。   今天第一面,齐文徐给她带了礼物,还从自己的小卖铺提过来一整袋零食。   很久没遇到过这种场合,司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适应对方的热情,只好全程闷头吃东西。   齐文徐一转头,小孩脸颊嚼得一鼓一鼓,根本没工夫接他的话。   只得讪讪和司桂珍聊天。   一顿饭吃到快结束,齐文徐原本还想提议三个人在商场里逛一逛,司谣这次回得比任何一次都快:“我我不,不去了。”   她找了个和同学看电影的理由,溜了出来。   假期的前一晚,街上雨势绵密,但挡不住熙攘的客流。   司谣举着伞,挤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跳了一段路,正低头敏捷避开一个个小水坑。忽然被吸引住,往旁边瞅了一眼。   正巧是饭点,路边的餐馆里坐满了客人。   亲密的小情侣,出来吃饭的一家三口,刚下班的打工族。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顿时蹦出了不久前的那个画面。   简言辞要靠不靠地倚在走廊的墙边,还挂着平时如沐春风的那种笑容,看手机的时候,过长的眼睫毛略微垂着。   笑得就像个……孤、魂、野、鬼。   ——没有地方可以去。   ——没有伞,也没人接他。   司谣不小心踩进面前水坑的边沿,立即缩回了脚,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   顿了顿,转身往反方向走。   .   雨幕漆黑,教学楼内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   对面高二楼里最后的那一间教室,也随着女生的关灯离开,整栋楼暗进了夜色。   周常烨:【哥你明天回不回延清?】   周常烨:【我已经在机场了[图]】   教室的灯没开,男生随意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完消息,回复了一句“不回去”。   四中的高二楼和高三楼之间种了一片芭蕉树,下雨时,清脆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他不是很喜欢下雨天。   雨打芭蕉的噼啪声很密集,愈来愈大。   甚至延伸到了这层楼——   男生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   匆忙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过来,有人。   不是保安。   远处,短发少女背着个书包,在雨里的水坑间蹦了一路,原本被挽起的宽大校裤此时在地上快拖了个裤脚,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随着靠近,走廊上的声控灯一路跟着她亮起。直到照亮走廊边上、掩在黑暗里的男生。   “学、学、学学长……”   他居然真的一直没走。   司谣一口气爬上来,终于找到简言辞的时候,扶着膝盖喘了好半天的气。   高三7班的教室在六楼,比他们班还要高一层。   她书包里还颠着整个清明假期的作业,又重又沉。   每爬一层楼,司谣就在心里后悔了八百遍。   她抓着书包带抬头看,见到男生那双明净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了点儿讶异。   “怎么回来了?”   “这,”司谣喘得脸颊绯红,嗓子也生疼,塞似的把手里的伞拿给对方,“这,这是你你的——”   片刻的寂静。   简言辞握着手里的黑色折叠伞,顿了一顿:“你回来是给我送这个?”   司谣纠正:“是,是还给,给你。”   本来就是他的伞。   之前在小巷里撞见简言辞打人的那天,后来他放过她就走了,连雨伞也扔在那。最后是她看雨下得实在很大,就撑了回去。   直到今天下雨,司谣才想起这事,刚才转道从商场偷摸溜回家,找出了伞。   “还,还有——”   她从肩上拉下书包,找出一张五十块的纸币,也递过去:“这这个。”   司谣觉得自己不能太忘恩负义。   上次在派出所,简言辞帮过她的忙。   这次送个伞也就扯平了。   雨幕黑沉,一走廊的灯安静亮着。   要不是简言辞还看着她,司谣现在简直想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会儿。   “……学,学长。”她忍了又忍,忍不住提醒,“你你可以,回家了。”   简言辞问:“你呢?”   司谣还没忘记自己扯过和同学看电影的谎,哪有这么快回去:“我,我想在这,待一会儿。”   “你还不想回去?”   等不到简言辞离开了。   司谣背着好似重有千斤的书包,原地慢慢蹲下去,鼻音憋出一个字:“嗯。”   过了几秒,面前有阴影罩落。   有人跟着她一起蹲了下来,膝盖差一点就抵上她的。   司谣警觉地抬脑袋,猝不及防对上了面前人的脸。   近在咫尺,男生借着灯光和她对视,心情很好的样子。   “谢谢你送的伞。”简言辞笑,“那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报个恩?”   司谣懵:“啊、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简言辞凑近了点。离得更近了。   司谣惊得差一点就整个弹起,条件反射地往后仰脑袋——跌坐在地的前一秒,被他连手腕带校服衣袖一起握住,拉回去了点。   简言辞在笑。   走廊灯光映照下来,将男生的眼睫毛投影在清澈瞳眸,像映在湖面的一枝枝桃花,染着水汽。   随性的,散漫的,笑得像那种蛊惑人心的鬼魅。   “小同学。”这鬼收起那张五十块钱,又伸手,将她快拖地的校裤脚随手挽上,悠悠地问,“去我那打游戏吗?”   作者有话说:   简言辞·问打游戏问成开房的语气·第一人(……   妈妈好悲愤,某些同学只顾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整天唆使别的小朋友打游戏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么么哒。 第9章 催眠工具   算了算时间,她随口对司桂珍扯的那部电影已经开场半个多小时了。   《疯狂动物城》里的小兔子警官将信将疑地跟着狐狸,来到他的地盘查案子。   这是司谣第二次踏进简言辞的……地盘。   也不知道算不算他的家。   司谣在玄关的地毯上来回踩了一圈,直到蹭干净鞋底的泥水,才一步一挪地跟了进去。   没有别的人。   一楼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做好的菜,炖到奶白的排骨汤上正浮着一层薄薄的油沫,可能放得太久,都冷了。   她学着简言辞的样子,将书包放进沙发,端端正正在餐桌边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看男生顺手将湿透的校服外套扔进衣篓里,又将几个冷菜拿进厨房,开微波炉,熟练得像是重复了太多次。   他爸爸妈妈呢?   不是都放假了,家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忽地落地窗外一道白光劈开夜色,雨里响起一阵惊雷。   不不会真的是鬼屋吧——   简言辞刚转过来,就见餐桌边的小同学浑身梗直了,满眼紧绷地环顾了一圈。   他好笑问:“你吃过饭了吗?”   司谣瞬间扭回头:“吃,吃吃过了。”   “那喝的呢?”简言辞打开冰箱,手指已经碰到眼前粉嫩嫩的包装盒,偏了头问,“还是上次的牛奶?”   “嗯,”司谣顿时点点头,还不忘强调,“是奇,奇迹牌的。”   所有的紧张忐忑被这一口草莓牛奶给抚顺了。   司谣团在座位上咬吸管,还没忘记自己跟来的初衷,正在思考该怎么提醒他开机的事。   “——还认奶。”   “什什么?”   “我听说过别人会认床,但还是第一次知道,”简言辞顿了一顿,那双桃花眼弯起点儿,看向她咬吸管的地方,“有人认奶。”   “……”   司谣感觉自己遭受到了人身攻击。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学生——不,婴幼儿。   简言辞给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拉开座椅,在她对面坐下,随意问:“好喝吗?”   而且他居然从来没!喝!过!   想起上次那个阿姨扔掉旧饮料的一幕,司谣脸上就贴着暴殄天物四个大字。   “也不,不是——”   断断续续到一半,她果断摸出手机。   敲字如飞地往翻译软件里打了一行字,中文转成中文,再点击语音播放。   下一刻,机械的女声字正腔圆地响起。   司谣一边迅速打字,一边公放:   【是因为以前我玩游戏的时候】   【学长你知不知道那种游戏?五个玩家打五个玩家,拆掉对面的家就算赢……】   【我以为我们快要输掉了】   ……   总之是一段很热血的过往。   司谣回忆得事无巨细,那是一个在网吧激烈游戏的下午,自家的水晶就要被拆掉,她已经丧气地双手离开键盘,想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就结束上机。   结果刚咽下去,恰巧就在水晶被拆到只剩一丝丝血的时候,对面的小兵被打死,而她的英雄掐着点满血复活。   最终那一局晋级赛,他们翻盘打赢了,她还拿下五杀的成就——那可是!五杀!   翻译的机械声音一句接着一句,在空旷的别墅内响起。   男生搁下喝了一半的瓶子,去拿热完的几个菜,回来的时候捎了一双筷子。   他模样散淡,一言不发地听着。   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吵的一顿饭。   久到,不记得以前到底有没有过。   【每次喝这个牌子的牛奶打游戏,运气都比较好】   【所以我把它当成我的红药,可以补血】   【而且它长得也很像游戏里的红药,粉红色的】   【学长,你知道红药是什么吗……】   食不言寝不语。   等到机械的翻译声叭叭了足有十分钟,司谣抬起脑袋,在脑内忽然蹦出了这句话。   简言辞吃饭的样子,很——   男生垂敛着眼,吃得很静默,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吃饭习惯佝着背脊,反而得体又自然。不是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样子。   感觉很有礼貌,很有……家教。   司谣想到这个词,不自在地松开咬着的吸管。   习惯了和司桂珍在饭桌上聊天,她从来没注意过有这个差别。   司谣悄悄暂停了翻译软件。   “小结巴同学。”   忽然,她被慢慢地叫了一声。   “你的说话,”简言辞问,“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   僵滞好半晌,司谣才憋出一个鼻音:“嗯。”   “天生的?”   “……不不是。”她磕绊回,“因为发,发生了事。”   司谣十分、非常、极其地抗拒回忆那件事。   她紧张盯住简言辞,男生收拾好了桌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司谣正团在座位上,刚想开口,就见简言辞伸手向桌上的牛奶盒,礼貌询问:“你喝完了吗?”   “……喝,喝完了。”她放下戒备。   简言辞将盒子扔进垃圾桶:“走吧。”   司谣茫茫然“哦”了一声,站起来,听话地想往门口走——   后领就被手指勾住了。   “去哪里?”   司谣一回头,就撞见了简言辞的那个笑,说话时,露出的一小段齿列整齐而白。   像是什么吃人的前奏,他的语气哄人一样,勾着点儿浅淡的懒:   “该上楼了。”   “……”   .   简言辞他——   家里的电脑,是真的很适合打游戏。   屏幕宽大,键盘也很新。最重要的是,没有网吧的烟味,环境还格外安静。   半个小时后,司谣结束一把游戏,心满意足戳开第二盒奶,忍不住扭头瞄了一眼。   她霸占着电脑桌,此刻简言辞正横靠着坐在不远处的飘窗前,本子摊开搁在膝盖,低头拿了支笔,模样闲淡。   可能是闲得只好写作业。   “学,学长。”她顿时良心发现,“你你要不要,玩一下?”   “我不会打游戏。”   “啊、啊?”   司谣愣住,环顾搜寻了一圈,拿起桌上一盒没开封的草莓牛奶,试图借花献佛:“那你,你喝吗?”   谁料简言辞接着说:“——也不喜欢喝甜的。”   这人怎么,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小同学,不是给我写过信吗?”简言辞想起什么,放下笔看向她,偏了头笑,“你怎么对我这么不了解?”   “……”   足足懵了有五秒钟,司谣这才反应过来。   “……不,不不是我!”   司谣瞬间把手里的奶盒摁回桌上,烫到一样,磕磕巴巴:“我我,之前给,给你的信——不,不是我!”   一急就开始更说不清话。   “是我,我帮别人给,给的。”司谣恨不能用上敲键盘喷人的速度,又强调一遍,“不不是,我写的!”   “……是是我的,同桌,她她要给你!”   对视片晌。   简言辞略一弯唇:“这样。”   司谣羞愤欲死:“真,真的!”   她游戏也顾不上打,抓过手机一顿操作,最后音量加大再加大,公放。   房间里,只听见机械的翻译声缓慢响起,字正腔圆——   【不,是,我。】   司谣嫌语气还不够强烈,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又敲一行。   于是那道机械音又不疾不徐地响起——   【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   当初不是她要给他写告白信!!   她也!一点都不!喜欢他!!!   “那是我理解错了。”简言辞并不是很惊讶,像个好相处的学长,语调耐心地接,“下次别再帮同学送信了,会容易让人误会。”   说着,司谣见他搁下写完的卷子,从飘窗上起身,好像要往外走。   误误会什么?!   她可能还没解释明白。   司谣想也没想,在简言辞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伸手就拽住了对方的校裤边沿:“真真的,不是我!”   四目相对。   简言辞笑:“知道不是你。”   “不。”司谣不相信,“你你不知……”   “我记得,”他顿了一顿,“那封信上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司谣满脑海激烈滚动的弹幕卡了壳。   “……”   那她刚才一直在解释什么?   不对,明明是这人一开始……   司谣一秒撤回了手。   半晌,她顶着通红的脸颊,干巴巴“哦”了一声,尴尬找话题:“……学学长你,去哪,哪里?”   “洗澡。”   “……”   这次没她拽着,简言辞反而不走了。   男生稍稍低了头,笑容明净,询问道:“你也要去吗?”   司谣本来就泛红的脖颈,迅速红了一整片。   啊啊啊狐!狸!精!   一连输完三把,司谣忿忿退出了游戏界面。   输到连奇迹牛奶都不管用了。   随着电脑关机,她从黑色的屏幕上看见自己的脸。   脸和脖子的颜色格外的深,红的。   心跳也剧烈打着鼓,像是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一定是因为输游戏气的。   司谣看了眼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玩到了很晚,于是起来,想跟害她输游戏的罪魁祸首告个别。   应该已经洗完澡了吧——   刚转过隔断墙,司谣登时停在了原地。   里间的卧室,只剩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还亮着。   床上的男生换了一套短袖长裤,弯起肘,小臂随意遮覆住眼,修长笔直的腿也随意伸着。   小腿边,是早上叠起还没拆的被子。   简言辞洗完澡,就这么在刚才噼里啪啦的敲键盘背景音中……   睡着了。   .   清明假过去,第一节 早自习课上,司谣全程埋头趴在课桌上,补觉。   假期这几天里,她几乎是一有空就往新网吧跑。   ——准确点说,是简言辞家开的私人网吧。   打游戏度过了整整三天。   直到开学前一天,司谣才顿生危机感,挑灯熬夜不睡,堪堪补完了作业。   大难临头补作业的不止司谣一个人,早自习上来,各个教室内随处可见困趴了一片的学生。   肯定不包括简言辞。   她在打游戏的大部分时间里,对方都在睡觉。   像个永远都睡不醒的睡神。   司谣缓了两天才恢复过来,决心戒一阵子的游戏。   “司谣,给你看这个。”自习课,同桌陈静静凑过来,从桌肚低下悄悄递过手机,轻声说,“这个好好笑。”   自从上回的拖把间奇缘后,陈静静觉得司谣和她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对着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女生之间的友谊来得角度清奇,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司谣拿过来看。   这是一条来自企鹅空间的动态,发了几张聊天的截图。   都是对方在发。   ——墙墙,表白4月5号午休时间在阅览室里啃指甲的女生,我对她认真的模样一见钟情了。   ——这是她呼吸过的空气,麻烦认识的同学帮忙寻找一下[图]   ——大概画了一下她的样子[图]   图里的女生画像,只能说看出来是认真画了,但画技有如鬼画符,让人不敢恭维。   司谣茫然:“这,这这是,什么?”   “我们学校的表白墙啊!”陈静静忍不住笑,“前面也有很多好笑的,你往前翻一翻。”   于是司谣依言想往前翻。   不小心手指往下滑了一道,刷新了动态,刚好又是一条。   ——墙墙:表白某个暗恋了两年的男生。   ——那个常常在学校小四角打篮球的少年:嗨,你能看到吗?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   ——……喜欢你就像喝一口夏天的橘子汽水,所有的心动都在我胸口咕噜咕噜冒起了泡泡。   ——还有两个月你就要毕业了,好希望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诶我看看,”看完一整篇的告白彩虹屁,陈静静小声猜测,“我感觉,不是简言辞就是周常烨……不对,周常烨成绩是不是不好?那很有可能就是简言辞了,吧。”   ——打篮球的少年。   ——喝水的喉结,汗湿的领口。橘子汽水。   司谣想象了下,瞬间止住脑补。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一定是连打三天游戏的后遗症来了,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就连心跳也不受控制。   连着几天放学,司谣都戒了游戏。   每天安安分分坐公交回家。   直到这天。   司谣坐过两站公交,刷卡下车。她还要走一段十几分钟的路,才能到家。   黄昏时分,街上的路人熙熙攘攘。   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转过街口,司谣抓着书包的带子往前走,经过街口的水果店时,扭过头看了一眼玻璃面的广告牌。   司谣的脚步顿了顿。   她清晰地从反光里,看见了身后不远处那个戴帽子的男人。   ……   她好像,被跟踪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把小朋友拐回家只是为了睡觉(?)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鞠躬么么哒。   这章都给你们发小红包03330 第10章 戒网瘾   这几乎是司谣最熟悉的一条街,每天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定定地看着广告牌的反光,没转头,也不敢再走了。   “唷,小姑娘放学了?”水果店老板眼熟司谣,坐在塑料椅上招呼,“称点?今天新进的奶油草莓,个大包甜……”   男人压着帽檐,看不清脸,微胖的身形裹在一件军绿色的衬衫下,底下牛仔裤洗得发白。   还没走几步路,他脚步停了停,进了旁边一家快餐店。   ……好像不是。   就在刚才的十几秒里,司谣记忆深处的每一件事都不受控地涌了上来。   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滚过了无数画面。   她浑身拉起了警戒,被吓得不轻。   连晚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跟妈妈说说……”饭桌上,司桂珍第三次注意到司谣的走神,停了筷子,“谣谣,又发什么呆呢?”   “没,没没什么。”司谣登时抬头。   “妈妈看你最近整个人都不对劲,”司桂珍笑嗔,“心野了,老往外跑——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一口饭噎进了喉咙。   司谣呛得脸颊通红,咽下一口汤:“没,没有……”   “谣谣,”司桂珍收了笑,斟酌着说,“你要是不喜欢那个齐叔叔,可以跟妈妈说,没关系的,知道吗?”   她愣了一愣:“……也没,没有不,喜欢。”   清明假期,齐文徐本来想带着司谣去周边地方的景点玩两天,但她就像刻意躲着似的,每天都说约了同学出去玩。一窜就没影儿。   毕竟以前的心里阴影没那么快就过去,这事急不来。   司桂珍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还好。”   “还好就好,”司桂珍放下了心,“那你和之前的那个同学,没再闹什么矛盾吧?”   司谣乖乖摇了摇头。   自从写检讨的事后,她和季姝仪就被沈东辉分到了天南海北,一个在坐在教室靠窗位置,一个靠着走廊。   平时没什么交集,以前组的企鹅群也解散了。   可能是那天司谣气愤扔书包的一幕太深入人心。   在那之后,连平时让她帮忙擦黑板灌水的人也少了许多。   “我听你们沈老师说,马上要月考了吧?”司桂珍往司谣的碗里夹了个鸡翅,鼓励说,“加油,妈妈等你的好消息。”   .   清明假放完,上来的第二周就是惨无人道的月考。   卷子批得很快,周五这天,各科考试的成绩就陆陆续续发了下来。   疯了一个假期的学生们立即被收拾服帖,纷纷哀呼一片,蔫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女侠,哎女侠,”司谣换座后就坐在程皓的前面,男生卷着刚发的数学卷,好奇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回数学考了多少分?”   扔书包的后遗症之一是,程皓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叫起了女侠。   啊好烦好烦好烦——   司谣忍无可忍,扭过脑袋:“你,你能不能不,不要叫我……”   “嚯,五十八分。”程皓看见了她手里的卷子,“可以啊,比我还高两分。”   “……”   司谣愤懑将数学卷子塞进了书包最底。   她又展开手里的成绩条,瞅了一眼自己的各科成绩与总排名,泄气趴下身。   不出意外,这次她又在全班前十名内——倒数的。   严谨来说,司谣不知道自己差在了哪一科。   ……因为她除了从小受司桂珍耳濡目染的英语好一些以外,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差得、非常、平均。   “我估计下次期中考后的排座没什么问题,我们也能坐一起。”程皓还在叭叭,“我、你还有陈静静,稳坐后排的堡垒,我们就是咱班的铁三角……”   “谁要和你铁三角?”陈静静正在研究一本占星学的书,悄悄问,“诶司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司谣丧气抬脸:“六,六月,十五。”   “那快到了啊,让我看看——双子座?它这里说你,聪明伶俐,神经质……诶,不像你啊。”陈静静又小声问,“那你男朋友呢?”   “什、什什么?”   “你那个男朋友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   “不不是,”司谣差点咬到了舌,“我,我我没有……”   “诶好奇怪,我怎么觉得这本书测得不准呢?”   陈静静兀自翻出一本被画得花花绿绿的本子:“你看啊,我还测了别人的,都感觉不太准。”   手账本上,前两个名字是陈静静和她隔壁班的男朋友,抄了一堆星座匹配和分析。   底下还有别人,都是一些在四中耳熟能详的男生名字。   小女生们春心荡漾的对象,们。   司谣一眼就看见了最顶上简言辞的名字,顿了顿。   他的生日一栏标着:12月22日。   “你看,我测出来简言辞的摩羯座还是什么……天使与魔鬼并存,哪里有,他不是公认的简神吗?”陈静静说,“我感觉他一个人就能抬高四中的平均颜值了,诶还有升学率——他不是已经保送清大了来着?”   【摩羯座最不配对的星座:双子座】   “……”   “你说是不是不准?”   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司谣突然就产生了点,比刚才拿到成绩条时更重的奇怪烦闷感。   她下意识回:“——这这个,不准。”   说完,就懵了一懵。   还没弄清楚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沈东辉从教室前门进来。   “大家静一静。”他拍了拍讲台,“我说两个事,都安静。”   “这次月考的成绩条大家都收到了吧?”沈东辉说,“卷子也发下来了,你们自己先拿回去看看。这次考试是有难度,自己也回去好好看下错题,周一上来我们讲。”   “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从下周开始,我们就要和高三一样,开始上晚自习了。”   短暂的寂静后,全教室哀声一片。   沈东辉:“哭什么?对面楼里的那一批,还有两个月就要毕业了,接下来可就轮到你们接棒了,我都替你们急……”   就要,毕业了。   莫名其妙地,司谣想起上次在表白墙上看到的那几句。   ——槐城离延清的1278公里,高考距离现在的62天。   ——我在夏天喜欢上的那个少年,将要在同样的夏天离我远去了。   ——如果可以,我想要跟你……   司谣立即切断了脑内进行到一半的回忆。   ……呸。明明和她!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同学们,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   讲台前,沈东辉用鼓舞士气的语气,动员道:“学习!!”   .   学习——   是真的很耽误打游戏。   阳光透过落地窗的一角,映出电脑屏幕前的少女身影,连她的发丝都被照耀成了灿金色。   令人懒意洋洋的周六下午。   简言辞刚从里面走出来,就瞥见了这么一幕。   小同学正团在座位上打游戏,此时那头蓬松的自然卷短发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毛茸茸。让人想摸一把。   自从沈东辉说过那番话后,司谣感觉自己对待游戏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变化。   ——从十分投入地打游戏,变成了非常不安地打游戏。   不安到,等待开局的那几分钟,司谣第一次将手伸向了自己放在旁边的书包。   争分夺秒地,掏出一本物理精典。   摊开在膝盖上,垂下脑袋。   她认真地看完题目,捏着笔,在第一道题上就卡了壳。   正想转身找一张草稿纸来算——   “选B。”   司谣被吓得浑身一打颤,下意识扭过头,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男生近在咫尺的脸。   “……学,学学长你,”她瞬间弹开,仰着脑袋,往后撤离一点,“睡睡醒了,啊。”   “嗯。”   身后,简言辞弯着点腰,视线不经心越过她的肩膀,正停在那道题目上。   “不是在打游戏吗?”可能是刚睡醒,他声线低淡,勾着点儿莫名的气音,“怎么还三心二意。”   “我,我们作,作业比较,多。”   距离咫尺,她听到简言辞询问:“很多吗?”   好半晌,司谣才小声挤出一个字:“多。”   简言辞笑:“那怎么还偷偷跑出来?”   “……”   这人怎么怎么怎么能管这么多!   司谣梗着脖颈,盯住卷子,又看了半晌的题目,忍不住重新扭回头:“为为什么会,选B?”   “算一下。”   他刚才不是也没有算。   两分钟后,司谣放弃了用意念做题,正准备从书包里找出草稿纸来算。   刚抓到书包的边缘,余光却突然瞅见游戏已经开了。   她条件反射地松手,想打完游戏再做题。就在下一刻,被扯到一半的书包顿时支撑不住重量,直接掉下了桌。   拉链开着,作业本和卷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司谣连忙弯下去:“我,我我来……”   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看着简言辞从地上捡起自己那张月考的成绩条,一瞬间,整个人僵滞成了一块人型小饼干。   大脑空白几秒后,是铺天盖地的不知所措。   简言辞还在垂眼看那张成绩条。   司谣迅速转过身,握上鼠标。像抓住一块浮木。   开始打游戏。   ——31名。简言辞知道他们班只有39个人吗?   ——但是她的英语也没有那么……差吧。   ——他看完就放回去了没有?他他不会都看了吧?   昨天让司桂珍知道成绩的时候,司谣都没这么紧张和丢脸过。   就在她脑内的弹幕已经快滚出五百行——   “这位同学,”简言辞的声音在旁响起,悠悠地问,“需不需要特殊服务?”   司谣差点扔掉鼠标:“什、什么?”   她都不敢转头看。   只能听见声音。   “给你辅导作业。”简言辞说,“打完游戏过来,帮你戒一戒网瘾。”   司谣盯着屏幕,现在团战在打什么,完全没看进去。   “……哦。”   余光瞅见,简言辞帮她捡起地上的东西后,拎着她的书包,去了飘窗那边。   司谣几乎是全身紧绷着,打完了一整局。   战绩惨不忍睹。   她喝完剩下的半盒牛奶,推开椅子起身,磨磨蹭蹭,忐忐忑忑地挪过去。   简言辞随意靠坐在窗边,模样散淡,不知道在翻她哪一张月考卷子。   司谣揉了揉后脑的短发,就突然产生了一种,要见教导主任的感觉。   恰好简言辞在此时抬了抬眼。   视线落在被她扒拉乱的头发上。   司谣走近,想看看他手里的是哪张卷子:“学学长,你……”   话音未落。   面前的男生伸出手指,始料未及地,勾住了她的一小捋头发。   司谣不由浑身一炸毛,立即抬头。   “小同学,”简言辞看着她,修长手指轻轻拨了下她垂落的发梢,那双桃花眼稍稍弯起点儿,问,“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   窗外的光线懒懒散散地打进来。   勾勒过男生的下颌线与脖颈的弧度,像画板上最亮的颜料,在他整个人周遭都镀了一层薄光。   离得太近,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被阳光染成了漂亮的金色。   司谣还没听清楚这人问了句什么。   就听见自己的胸口处,有什么清晰无比地,重重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不会!教题目的!网管!不是!好学长!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1章 良家少男   像一个被光影切割得刚刚好的画面。   男生的手里还扣着一支笔,就在刚才,随手拨动了下她的发梢。   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阳光像跳动在他的指尖,显得更亮。   盯住眼前的手,安静几秒。   司谣整个人倏然稍息立正,往后挪了挪,一时间居然有点无措:“……头,头头发?”   ——哦对,剪短发。   “你你怎么,”她讷讷问,“知,知道我剪,短发?”   简言辞旋开笔盖,反问:“以前不是长发吗?”   还处在犯懵的状态,半晌,司谣才没头没尾地“哦”了一声。   “……对。”见他又看起了卷子,她重新挪过去,“很,很久以前是,长发。”   简言辞原来在看她那张58分的数学月考卷。   卷子的最上方,工整而无情地印着——满分150分。   “后后来因为,不,不喜欢,”司谣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丢脸,说话也更磕磕绊绊,“就,剪短了。”   “为什么不喜欢?”   “……”   这人的问题,怎么能比她的数学卷子还要多!   “——学学长。”   司谣不太想回忆剪短发的原因,试图转移话题:“你,你手上,有伤。”   刚才简言辞伸手的时候,她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道极淡的疤,不长,痕迹间隔着,就像是……   “有人咬的。”   司谣茫茫然:“谁?”   简言辞不看卷子了,她见那支黑色水笔慢慢地在男生手指间绕了一圈,连语调也是慢条斯理的。   “没良心的小同学。”他笑,“不是你咬的吗?”   “……”   寂静好半天。   司谣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一片。   “……对,对对不起。”她酝酿出一句道歉,又忍不住说,“可可是都,很久了。”   忽然,在心里涌上一点后悔。   自己当时应该没有咬得特别狠……吧。   “你你擦过,药吗?”   “嗯。”   简言辞站起,走到不远处一张折叠圆桌前,刚单手抬起桌沿,转身。   发现司谣已经无意识地跟了过来。   “要,要不然,”她盯住他的手背,表情犹豫,“我我帮你,再擦,擦一遍?”   忽然想到那天,不经意看到的那一幕。   简言辞的身体上有道很明显的疤,差不多是在胸口下面的位置。   也可能是很早之前就有的。不知道当初是多深的伤口,才会那么明显。   边这么想着,司谣的目光一边出神往下挪。   “你想擦在哪里?”   “啊、啊?”   简言辞伸手勾到刚才被她盯着的那处衣角,随意往下扯了一扯,略一弯唇:“看哪里呢。”   他的动作,就跟那种被窥探身体的良家少男一样。   司谣瞬间回神,一秒磕巴:“我,我我没,没有……”   “小同学,专心一点。”简言辞模样就像个温柔的学长,耐心问,“都还没开始给你辅导,就已经这么不专心了。那等下要怎么办?”   啊啊啊啊呸——   “我,我没有。”司谣红着耳根,忿忿炸毛,“又不,不好看!”   话音刚落。   房间内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这样。”她见简言辞顿了顿,笑容清澈,“——原来是已经看过了。”   “……”   .   很不对劲。   半小时后,司谣趴在小圆桌边,捏着笔打草稿,字迹潦草得快要飞起来。   一定是因为简言辞刚才的诬陷。   直到现在,她那种想要去跑圈发泄一下的燥热感还没消失。   算完一道题,司谣拿过手机,熟练敲下一行字。   下一刻,公放的机械声徐徐响起:   【学长,我做完了】   此刻桌上堆满了卷子和草稿纸,简言辞就坐在对面,垂敛下眼,模样闲淡,正检查她的解题过程。   ……他真的,在给她辅导作业。   等简言辞讲完一道错题,司谣自己重新做一遍,就这样,再继续下一题。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终于订正完数学卷的最后一道题目。   黄昏时分,夕阳透过飘窗,照在试卷的一角。   简言辞刚抬眼,正好撞上司谣第不知道多少次瞄过来的目光,小同学抿了下唇,满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问题吗?”   司谣摇了摇头,又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讲题的时候,发觉自己每次都跟不上他的思路,觉得丢脸。   又或者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她埋头敲字:   【其实以前我的成绩也没有这么差】   【我一直是班里前十】   手机里,那翻译腔发音极其标准——   【不是倒数的前十】   【不是倒数的前十】   【不是倒数的前十】   重复强调了三遍。   “……”   简言辞好笑问:“是什么时候?”   【初中】   司谣敲字的速度放慢了。   【初一,在四中的时候】   【后来我转学了,还跳了一级,就跟不上了】   “初一。”简言辞慢慢重复了遍,又问,“为什么转学了?”   司谣不想继续说了,于是收起手机。   “可,可能是,”她想起自己两次转学的事,有点恹恹的,“运运气,不太好。”   补个课,还补出了烦闷感。   她果然这辈子都跟“好好学习”这一条有缘无分。   收拾完书包,司谣脑袋顶就贴着一个丧字,弹幕全写在了脸上:“学,学学长。”   “今天谢,谢谢你。”她站起来,“那我,我先走了。”   简言辞经过电脑桌旁,还剩下没开封的一盒奇迹牛奶,他拿起问:“这个,不带走了吗?”   “……我,我喝过,两盒了。”   司谣抱着书包,默了默。   喝两盒还拿一盒……也没有到这么认奶的地步吧。   怎么说得好像,她真是那种没断奶的,婴!幼!儿!   “不是说喝这个运气会变好?”   司谣一懵。   “什,什什么?”   她愣愣地见简言辞走过来,停在面前,浅色眼瞳被光照得像琉璃一样,悠悠弯出点儿笑。   “开心一点,小同学。”   这人拉开她的书包拉链,将那盒奶放了进去,不经心地说:“奇迹和运气,现在都给你装好了。”   .   书桌前。   司谣盯着面前的草莓牛奶。   司谣全神贯注地盯着草莓牛奶。   本来是想拿出来喝掉,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能下手。   “谣谣,”正发着呆,司桂珍过来敲了敲门,“妈妈下午出去一趟。”   “好,好的。”   斟酌了会儿,司桂珍又开口:“你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看下房子?你齐叔叔也在。”   司谣一顿:“我我不,不去了。”   “那行,冰箱里有水果,自己记得吃。”司桂珍也不勉强,在门外问,“今天你还和同学出去玩吗?”   “……还,还不知,知道。”   等司桂珍离开,家里又陷入一片静默。   司谣想了想,还是没喝,拉开一个抽屉将牛奶塞进去。   今天还要不要去?   去……打游戏吗?她现在好像也不是很想玩游戏。   他应该也不会再给她讲题目了,吧。   ——算了。   司谣从书包里找出这次的物理月考卷,摊开草稿本,正打算自己算一算错题。   蓦然一顿,往前翻了几页。   草稿纸上,还留着昨天讲题目的笔迹,写了好几页纸。   男生的字很漂亮,走笔翩跹,一开始还写得十分简略。   后来可能是为了适应她的节奏,过程也开始详细,几乎没跳过任何一道计算步骤。   默默看了半天。   鬼使神差地,司谣伸出手,轻轻摁住了草稿本的一边。   小心翼翼将那几张纸撕了下来。   周日的午后,楼下的街道人声嘈杂,一阵洒水车的音乐唧唧呜呜从窗外传进来。   下一刻,正埋头写作业的少女倏然整个趴倒,将笔拍在了卷子上。   写!不!进!去!   司谣的脑袋埋在手臂肘里,睡意逐渐开始朦胧。   迷迷糊糊间。   面前,出现了简言辞把信还给她的那个场景,是如沐春风的学长。   ——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这个心思。   ——同学,要好好学习。   紧接着在窗前。   那人沐浴着阳光,对她笑得像个……狐狸精。   ——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   头发忽然就被用力地扯了一下。   司谣一转头,面前的男生戴着眼镜,身上还穿着橙白的育阳校服,笑嘻嘻地凑近。   她高一时的同桌就坐在旁边,手从桌肚下伸过来,迅速摸上她的脊背,又从后面拽了一记她的马尾。   ——干嘛不让别人碰啊?   ——全班就你这样,无不无聊。   ——别结巴啊,说话。   司谣睁大了眼。   这时,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下起了雨。   废弃的楼层,下着雨的放学后。   男生拖拽着她的外套上楼,极为混乱的场面,司谣听见自己哭咽般尖叫了一声,而后猛地一推——   对方一个不慎,就这么滚了下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缓了不知多久,她才拖着紧张到快要站不稳的腿,浑身紧绷地往下看了一眼。   男生倒在楼梯的最底,气息奄奄,一小滩血染红了身下的水泥地。   司谣全身正打着细颤,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泪眼模糊间,她迟钝地发现就在男生躺着的不远处,走出来另一名男生。   那男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   只远远对视了一眼。   后面的事情,都混乱到记不太清了。   而梦里。   司谣怔怔地看着那名走出来的男生。   这次无比清晰地,看清了。   男生穿着四中的校服,一双桃花眼澄澈映着光,笑起来时,眼尾弯起点儿小弧度,小钩子一样。   过分令人熟悉。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慢慢地开口说一句:看什么呢?小同学。   ——简言辞。   作者有话说:   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mp3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感谢喜欢么么哒。 第12章 小春梦   司桂珍回到家,把高跟鞋脱在了玄关,手上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门口,司谣双粉色的鞋还在。   天色已经擦黑,司桂珍开了灯,去敲小房间的门。   “谣谣,你在里面吗?”   一片安静。   甫一开门,司谣被惊得瞬间从桌边抬起脑袋,醒了。   脸颊上还明晃晃印着个睡久了的红印。一扭头,满眼的警觉和……抗拒。   “怎么了?”司桂珍讶异,“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做梦了。   梦到高一的时候,那个男同桌。   司谣还没完全清醒,此时脑海里滚满了以前的事,感觉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道小青筋在不断跳着,只迷糊叫了一句妈妈。   当年。   在初一发生那件事后,她转学又跳了级,中考没能考好,去了育阳。   那个班里的氛围不是很好,而更倒霉的是,她的同桌,似乎是那种让人躲还来不及的问题学生。   那时候司谣非常、极其、特别抗拒别人的触碰。   男生发现了这一点。   起初,可能只是觉得好玩,他开始注意到她。司谣遭到了来自同桌的恶意骚扰,在任何时间,课间,午休,甚至是上课的时候。   叫家长,换座位,于事无补。   后来变本加厉,直到那次放学,男生尾随着她,连拖带拽地将司谣带到了育阳后面,那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   所有的场景一幕幕在梦里重现。   司谣将同桌推下楼梯的事传开后,事情才彻底闹大了。   男生终于被学校劝退,住院期间,司谣转了学。   为这事,司桂珍还赔了对方父母不少医药费。   ……   司谣睡眼惺忪地盯着面前没算出来的物理题,默了几秒,忿忿得出了个结论。   ——所以。   现在她的学习成绩这么不好,一定!不是!她自己的原因!   其实她还是很聪明的……吧。   说不定,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谣谣,这是你齐叔叔给你买的冰激凌。”确认没什么事后,司桂珍将拎了一路的塑料袋放桌边,“再不吃就化了。”   司谣茫然拆开,是一杯草莓圣代:“……好,好好的。”   可是刚才那个梦——   梦里,不小心把那男生推下楼的时候,底下还有一个人。   一个,让她分外熟悉的人。   分不清到底是梦的,还是真的。   “也别吃太多,妈妈先去做饭。”司桂珍叮嘱,“马上就吃晚饭了,这个吃不完先放冰箱里。”   司谣却猛地站起:“妈,妈妈我,出出去,一下。”   顾不上吃冰激凌。   她匆忙抓起书包,找了个和同学约好了的理由,急急往外跑。   ——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   ——以前不是长发吗?   六站路的公交,司谣背着书包跳下车,一路小跑过去。   已经来过好几次,门口的保安早就眼熟了这小姑娘,连登记都省了。   很快到别墅门口。   司谣跑得嗓子生疼,扶着膝盖,在草坪边上喘了半天的气。   当时在那的另一个男生,到底是不是简言辞?   如果当时看见的是他……   简言辞是不是觉得,她是那种在私下里欺负同学的问题学生。   司谣在心里烦闷补了句。   ……还,成绩差。   别墅的门开着,一楼的灯光从落地窗内透出来。   司谣进门时敲了敲,没有回应。她只好进去。   “学,学学长——”   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兜了一圈。   一到晚上,这房子就像个没人的鬼屋。   厨房那边有动静。   司谣还在平复喘气,想也没想地走过去:“学……”   下一秒,却猛然僵滞在了原地。   ——是血。   眼前的白色地板上,从厨房外,刺眼的血迹一直蜿蜒进了里间。   猩红的一长道在地上擦了个来回,一片狼藉,空气中还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   像有人要从厨房逃走,却又被强行拖了回去。   司谣定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往里看。   半开式的厨房,男生正从躺着的阿姨旁边站起身。手里还握着那把剪刀,刀刃明亮,带血。   简言辞朝这边看了一眼。   视线交汇。   毫无预兆地,司谣再次见到了他的这种模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令人发怵。   他的校裤脚上也蹭到了血迹,此刻看人的神色淡漠,一丝笑意也无。   简言辞整个人气场很低。   一双桃花眼里的情绪冷着,甚至算得上阴翳。带了戾气。   司谣吓得发懵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飘过去两个念头。   ——为什么她会担心被简言辞误会她在私底下欺负同学?   ——明明这人才是,最有可能制造凶案现场的嫌,疑,犯。   .   小同学被吓得转头就跑。   逃离的时候,额头似乎还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远远传来一下沉闷“咚”响,以及一声吃痛的小小呜咽。   厨房里,还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简言辞顾不上叫住人,重新蹲下去的时候,刚才那点不经意流露的情绪已经藏住了。   “还是去医院吧。”他又看了眼阿姨脚上的伤口,“我帮您叫车。”   阿姨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不好意思啊,怪我,今天这饭都没做成……”   简言辞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拿来一个急救箱,口吻礼貌:“您别急,车在路上了。先处理伤口。”   对方小腿上的血口凝结了一半,他拿起剪刀,又将她粘住伤口的裤脚剪开一点,动手包扎。   阿姨嘶着气问:“对了……刚才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嗯。”简言辞说,“她被吓跑了。”   “……吓跑了?”阿姨一愣,哭笑不得,“唉哟,这叫什么事,我这……”   家政阿姨也没料到。   十五分钟前,她忙活做菜的时候滑了一跤,下意识在台子边扶了一把,没能想到抓的是砧板的边沿。   砧板连着板子上的刀一齐被掀落,直接砸在了她腿上。   被割伤腿后,她拖着一路的血迹,想到客厅拿包,半路又想起来手机是被自己放在了厨房的台子上。   结果一地狼藉。   还好这家的男孩会处理事情,冷静得都不像个高中生……   救护车送走了人。   简言辞在台子边洗手。   洗到指甲缝里的血污,男生顿了顿。   他不喜欢见血。   想起刚才下楼时看到的那一幕。   心里收敛了很久的某种破坏欲望,一下被催生了起来。   极度地——   想让眼前的狼藉景象,变得更加狼藉一些。   .   周一上来,几乎每节课都是讲月考卷子。   数学课,邓含芳正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一眼就见到教室后排角落里两个昏昏欲睡的学生,精准无比地丢了半截粉笔头过去。   “——哎我去!”程皓被砸醒了,他没同桌,顿时来骚扰前桌的司谣,“女侠,讲到哪题了?”   司谣满脸的困顿,根本不想理他。   程皓想抄下前面的订正,一边叭叭一边越过司谣的肩膀,出其不意地拿走了她桌上的卷子。   “你昨晚不会也在看湖人打比赛吧?我看你睡一上午了……”程皓拿起卷子,“卧槽!”   “女侠,你怎么全订正过了啊?”   啊啊啊啊好——烦——   陈静静回头,悄悄问:“程耗子你又抽什么疯?”   “你来看看这卷子,怪不得没睡好,不是说好了稳坐后排铁三角吗?”程皓说,“女侠,你背着我俩偷偷学习啊!”   什么叫偷偷学习?   司谣忍无可忍,愤闷扭头:“不,不抄就还,还给我。”   ——她明明是,对着110的报警电话,失眠了一个晚上。   昨晚从简言辞家逃出来后,司谣腿软地蹲在一个小花坛边上。   大脑空白良久,拿起手机——   输入了报警的号码。   然后就开始对着号码,欲按又止。   直到僵持到后半夜,凌晨三点。   司谣才终于偷偷躲在被窝里,拨通了110。   “小姑娘,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电话那边的值班警察过去查了一圈,语气无奈,“哪有什么杀人案?”   “我们去调查过了,是那家的保姆做菜时候伤到了脚……”   “……”   于是司谣捏着手机,在被窝里清醒到了天亮。   并且已经脑补完了,警察半夜去敲简言辞家的门,把他敲醒的那个场景。   简言辞他,好像——   有,起,床,气。   她还没忘记第一次去他家打游戏,不小心撞见他被吵醒的那个样子。   司谣埋头趴在课桌上,意识模糊的前一秒,羞愤心想。   但也不能全部怪她,吧。   昨天晚上,简言辞那一副刚刚谋杀过人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让人!误会!   ……   再次起身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   下一节……好像不是体育课。   司谣疑惑环顾一圈,出了教室。   走廊,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打进,在每间教室的窗上折了一个角。远处,操场上学生活动踢球的声音隐隐传上来。   没有别的人,除了……   司谣脚步一顿,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人。   男生穿着白色短袖和校裤,正斜靠着走廊边上的墙,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在低头看书。显得散淡而慵懒。   然后,他抬起了头,看向这边。   司谣见简言辞搁下了书,叫她:“小同学。”   “……学,学长你,”她茫然走过去,“你怎,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   莫名其妙地,司谣感觉紧张了点。   “什什么?”   “来找你——”简言辞顿了顿,“看看。”   “……看,看什么?”   直到两人距离两三步,她停在了他的面前。   接着,手腕一温热。猝不及防,被他握住了。   “你不是要看吗?”她眼睁睁地见简言辞握住自己的手指,牵引着,触碰到了他校服上衣的衣角,语调悠悠地说,“这里。”   “……”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司谣僵硬着全身,一时忘记了挣扎。   简言辞笑:“再过来点。”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问:“干,干干什么?”   简言辞弯下点腰看她,男生那双桃花眼里,清晰映出她此刻无比紧张的神情。   面前,这人的笑容清澈而明净,接着,那股好闻的洗衣液味道也逐渐凑近了,气息相贴——   “给你辅导作业。”   ——“此时此刻,南宫烈捧住沐樱雪的脸颊,深深吻了下去……”   程皓的声音。   桌上的司谣动了动脑袋。   然后听见陈静静压抑的声音:“程耗子你有病啊?别念了,杂志还我。”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涌进了她的耳朵。   下课时间,教室内嘈杂一片,嗡声不断。   司谣意识朦朦胧胧,抬起了头。   旁边陈静静正在跟程皓争抢一本言情杂志,程皓还在动情朗读:“……南宫烈的嗓音低沉又迷人,他深情对沐樱雪道,我今生今世只爱你——”   “程皓!”   司谣彻底清醒了。   ……是个梦。   还是个,比言情杂志还要奇怪八百倍的梦。   陈静静终于抢回了杂志,一回头:“诶司谣,你醒了呀。”   “凭什么我不能看?哎女侠,你刚才听见了没,”程皓说,“你评评理,我刚才那段念的不好?”   刚从梦里醒来。   司谣的脸颊泛红,细白的脖颈从耳根往下,染红了一整片。   她幽幽盯着那本粉色封皮的言情杂志,封面上,男生正把女生压在墙上——   一个吻即将要落下。   司谣的脸颊更红了。   啊啊啊啊呸!   一定是因为程皓刚才念的那几段。   她的心跳莫名快得厉害,手心也出了汗。缓了好半晌。   直到下节语文课,司谣脑海里还是梦里那个诡异的画面,骂人的弹幕滚过了满屏。   课上到一半。   程皓在玩手机的间隙一抬头,前桌在看他。   司谣脸颊噌红了一片,不知道是不是睡的,盯了他半晌,才愤懑憋出一句:“你,你你有——”   “哎!女侠有什么吩咐?”   小结巴口齿清晰,挤字道:“有。病。”   “……”   .   今晚是高二年级第一次上晚自习,有王海琴在讲台上镇场,三班教室内一片安静。   司谣低着脑袋,正专心写卷子。   “要不要这么残忍,”课间休息,陈静静趁着王海琴不在小声抱怨了句,“怎么现在就把倒计时写上了,制造焦虑啊。”   她闻言抬头,愣了一愣。   黑板的右上角,用红色粉笔写着一行:距离高考还有412天。   “我们不是还有一年零一个多月才高考吗……”   也就是说。   还有一个多月,高三就毕业了。   ——槐城离延清的1278公里。   ——如果可以,我想要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司谣脑内忽然跳出告白墙的那两句。   笔尖瞬间在卷子上划出去了一小道。力透纸背。   打!住! 第二节 晚自习课开始,广播里响起了做眼保健操的前奏。   “闭眼,手里的事情都放一放,都闭眼。”王海琴喊,“眼保健操也要好好做。”   “不要以为不是上课就没人管,就跟平时一样,等下有人来检查,我看谁做不好被扣分……”   一般来说,四中平时白天的大课间,如果下雨,室外的课间操就会换成室内的眼保健操。   到时候,一律都有轮值的学生到每个班来检查。   但没想到,连晚自习也要做操。   头一次,学生们都很新鲜,此时周围一片压低了的窃窃私语。   “谁来检查啊?”   “肯定从一班开始抽人呗,”有人说,“总不能是对面楼里来人吧。”   “傻不傻,牛魔王骗你们的也信。”   “安静!”蓦然响起王海琴的一声爆喝,“都吵什么吵?!”   彻底消停了。   司谣昨晚几乎没睡,困顿了一整天。这时做眼保健操一闭上眼,就困了。   脑袋开始犯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做动作。   不知过多久。   好像连眼皮的感光都暗了下来。   下一刻,她听到桌板被轻轻叩了一记。   司谣迷迷瞪瞪睁开眼看。   只一眼,就懵成了一块人型小饼干。一时间,连动作也忘了做。   她的座位靠着过道,而此刻,男生就这么出现在了教室,正停在她的座位旁。   修长手指随意搭着桌角,低下眼看她。   ——简言辞。   四目相对。   好半晌,司谣忽然下意识地往讲台上看,又扭头看同桌。   王海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陈静静还在旁边,正闭眼做操。   又是梦?   司谣愣愣地扭回头,又对上了简言辞的目光。   他敛着那双桃花眼,略一弯唇,无声说了三个字。   她看懂了他的口型。   ——“看什么?”   司谣刚想闭眼,顿了顿,倏然清醒般眨了眨眼。盯住了面前的简言辞。   不!对!啊!   这是她的梦,凭什么不让看——   不等司谣忿忿完。   她见简言辞从校裤口袋里拣出了一小片什么,随手撕开了,接着朝她弯下点腰。   ——创可贴。   司谣脑海里才后知后觉冒出这个念头,男生的脸就已经靠近到了咫尺。   接着,额头一凉。她被掀起了刘海。   司谣左边的额角红了一小片,擦破了皮,还微微肿着——这是昨天晚上从简言辞家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撞在门框上磕的。   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梦。   司谣浑身上下一动都不敢动,定定看着这人的动作,屏住了呼吸。完全懵住了。   教室的灯光照下来,映得男生的眼睛剔透泛光。   含着笑,蛊惑一般。   眼保健操的音乐声还在响,众目睽睽——不,在周围所有人都闭着眼的时候。   她见简言辞将创可贴完全撕开,手指勾着一小个边,凑近了。   随后,额头不小心被手指的温热触碰而过,接着微微一凉。   ……   他给她贴上了那个创可贴。   作者有话说:   淦,妈妈都心动了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3章 解救   明亮的教室光线,满座闭眼的学生们,无人目睹的后排这一角。   这一刻,连眼保健操的音乐声都听不见了,司谣只感觉胸口处有什么就快要撞出来。闷重的,一下又一下。   她讷讷张了张口,刚想憋话,见简言辞向她小幅度做了个手势。   ——“嘘。”   咫尺的距离。连男生修剪干净的指甲都看得清清楚楚,修长食指的后面,是偏浅的唇色。   莫名地,司谣咽了下口水。   简言辞已经收回动作,站直了。完全就像个来检查做操的学长。   有礼有貌的,看着她,又无声提醒了两个字。   ——“闭眼。”   眼保健操的音乐进行到最后一节,教室里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躁动声。   王海琴不在,学生们管不住四处乱瞄的眼睛。   一瞄,就瞄见了来检查的简言辞。   学长在教室前面停留到做操结束,在讲台上留了一张单子就走了。   四周闹得根本不像在上晚自习。   “我看看,简言辞留什么了?”   “扣——分——单——”有男生拿起来念,“扣分理由,有同学睁眼睛。”   “卧槽,你们女生居然喜欢这么无情的人?”   “懂个屁啊你。”   “我长着眼睛就是为了今天睁开的,懂不懂?快点,让我拍一下他的字——”   “——都吵什么?!”蓦然,王海琴的呵斥从前门传过来,“老师不在,你们自习就没点纪律了是吗?”   这才彻底安静了。   司谣垂着脑袋,一行题目看了三遍没看进去,感觉浑身都在诡异发热。   忍不住,伸手撩起刘海,兀自摸了摸。   创可贴还好端端贴在额头上。   ……不是梦。   无意识摸了好半天,司谣整个人一凛,恍然回神。   居然!不是!梦!!   忽然,她的椅背被轻轻踢了两脚。   “女侠,我都看见了。”程皓压低了声,“卧槽,刚才做眼保健操的时候……”   司谣瞬间扭头:“什什,什么?”   “我看见简言辞亲你了,卧槽。”   “……”   “程耗子你有病啊?”不待司谣说话,旁边陈静静回了头,“还简言辞亲人?你杂志看多了吧。”   “真的啊!”程皓说,“刚才我就看到他站前面,就这,然后他就弯下来,贴得超他妈近——反正肯定亲了她一口!”   陈静静不信:“司谣你说。”   司谣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他除了最后一句脑补错了,前面都是对的。   “……他,他要是。”司谣的耳根往下泛红了一片,不知道是被造谣气的,还是别的,“简,简言辞要要是,亲我——”   “我我就,”她愤懑发誓,“围,围着操场,倒倒跑——”   司谣停顿挤字:“五。十。圈。”   “……”   好狠。   发完毒誓,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司谣想了又想,觉得这可能是出于忘恩负义的心虚感。   她误会了简言辞谋杀阿姨,还报警,但他居然不计前嫌,给她送了创可贴。   晚上,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半个小时,睡不着。司谣拍着被子坐起身,拨通了电话。   “喂?”简言辞的声音。   “学,学长。”她酝酿了好半晌,才小声憋出一句,“——对对不起。”   顿了一顿,简言辞好笑:“怎么了?”   “昨昨天那个,报警……”司谣坦白,“是,是我报的。”   刚才他那个笑,好像让她更心虚了。   司谣按住胸口,想。   心跳也,更快了。   有那么几秒时间,她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简言辞也没说话。   静默片刻,简言辞问:“你被吓到了吗?”   “有,有点。”   为证明自己不是故意找茬,司谣诚恳描述了下:“我我进门,就看,看到地上有,有血……”   “那,那个阿姨就,躺在,在地上。”   “学学长你,手里有,有刀……”   寂静的房间,灯光将男生的身影映照在墙上。   耳机里,不断传来少女磕磕绊绊的解释。一句接着一句,像空旷的别墅里唯一的声音。   简言辞搁下笔,起身关了灯,在通话声中走进卧室。   司谣讲得口干舌燥。   “然,然后我才,才报警——”   “你没有做错什么。”她听简言辞接过话,声音带了些睡意,低得有点儿懒倦,“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也要报警。”   本来还想问问在育阳的那件事。   良久,司谣就憋出了一个“哦”字,问:“你,你要睡,睡觉了吗?”   “嗯。”简言辞停了几秒,忽然慢慢地叫她,“小同学。”   气息很轻的一句。她顿时在床上僵直了背,差点扔掉手机。   “啊、啊?”   “要早点睡。”简言辞笑,“——才能长高。”   “……”   两秒后,司谣羞愤挂了电话。   四周陷入了安静。一片昏暗的卧室内,只有床头的电子钟还亮着。   将手机搁在床头的时候,简言辞看了一眼时间。   才十二点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   像这样不厌烦入睡的晚上。   .   司谣一连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做了无数个梦。   梦到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女侠,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晚自习,程皓拿了司谣的英语卷,边抄边叭叭,“连上课都不睡觉,不像你啊,现在邓芳含手里的粉笔头就只瞄准我扔……”   司谣正在解一道数学题,根本不想理,草稿纸上的字飘得快要飞起来。   不能睡觉。   只要睡过去,就会做梦。   她捏紧了笔,瞬间就回忆起昨晚那个梦。   梦里。   简言辞在打球。打到一半,忽然就拨开人群过来,低下头。   带着那种礼貌的笑,询问她:   ——“小同学,你也想投篮吗?”   ——“是不是够不到?”   ——“要抱你起来吗?”   死亡三连问。   ……   司谣心里的小人已经锤了八百遍的枕头。   啊啊啊啊呸——   睡醒的第一时间,她顶着被滚得乱七八糟的自然卷,站到房间的门框边上,量了下身高。刻度线似的划了一道。   旁边还标了一行小字:2016年4月24日。   司谣伸起手,大概估摸了下简言辞的身高,又拿笔划了一道。   两道标记之间,差出了一个头还要多的高度。   认真盯了半晌。   她在比自己的身高再高一小截的地方,再划了一道。在旁边标注了一个五角星。   长到这样就差不多。   分不清是不服输的较劲,还是别的。   ……她一定,还会,长高的。   晚自习结束。   妈妈:【谣谣,妈妈今天有事不能来接你了】   妈妈:【我已经跟齐叔叔说过了,等下让他过来】   司谣看着手机,顿了顿。   这段时间的晚自习,司桂珍都说要来接她放学,即便有事抽不开身,也会让齐文徐过来接人。   而司谣和那个齐叔叔没有什么话聊。   好几次一起回去,气氛都格外尴尬。   再加上她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很少说话,就更不自在了。   司谣:【不用啦】   司谣:【我自己回来就好了,反正只有两站路】   刚好能赶上最晚一班的公交。依譁   工作日的晚九点半,公交车上挤了不少人,大多是刚下班的打工族。   司谣跟随人群上车,刷了卡,找到座位后,就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副耳机开始听歌。   夜色黑沉。没过多久,玻璃车窗上就擦过了细细密密的水痕。   下雨了。   她从窗边挪回目光,刚扭头,想找一找自己有没有带伞——   司谣猛地一顿。视线定在了前方不远处。   公交车内的后视镜里,彼此拥挤的乘客正各自低头玩手机。   刚才——她好像看见一个男人。   穿着军绿色的衬衫,在人群里一晃而过。很熟悉。   车内人头攒动,聊天和接电话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司谣继续抬头瞅了会儿,没找到。   看错了……吧。   出于某种警觉。   到站下车后,司谣边撑着伞,边低头,给司桂珍拨号码。   电话一时没接通。   时间将近十点,雨愈下愈大。街边行人零落,司谣路过水果店的时候,老板正在准备着关门。   经过这条街,还要拐进一条林荫小路。再走十几分钟,才是她住的居民楼区。   最近这边在修路,司谣绕过沙石堆,动作熟练地跳过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男人没压住的咳嗽。   近得就像贴在了身后。   一瞬间,司谣被吓得整个紧绷。   想跑已经来不及,她一下被握住了小臂,死死抓住。伞随即掉在了雨里。   “谣谣你别怕,别害怕——”男人怕她挣扎,手上的力道紧紧箍住了,语速又低又快,“是我,别怕,别怕。”   司谣蓦地回头。   看清了男人的脸后,她顿时惊惧睁大了眼。   路灯的光被大雨冲刷得朦朦胧胧,眼前,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还是熟悉的国字脸,下巴叠出了两层肉。挤出的笑容和记忆深处的恐惧渐渐重合。   在监狱里待了三年,他的身形瘦了整整一圈,力气却更大了。   前所未有的,司谣在看见对方脸的时候尖叫了一声,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剧烈挣扎:“救、救——唔!”   男人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别害怕。”他喘着气,不停说,“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司谣一下被吓出了眼泪。   ——“谣谣,你还记不记得爸爸?”   .   “哥,你什么时候回延清?”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学生三五成群,周常烨一边和简言辞聊天,一边出校门。   简言辞经过门卫处,刷了下学生卡:“还不知道。”   “那你定了跟我说一声,”周常烨也刷了卡,“你什么时候回去考试,我就跟你一起。”   两个人都是延清的户籍,从小在那里长大,连高考也是直接回去考。   简言辞已经保送了延清大学,对他来说,考试更像是走个流程。周常烨也不虚,他是延清人,至少也能考进一所本地的大学。   “还有一个月就解放了,想想都爽。”周常烨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其实哥,我现在都搞不明白,你干嘛非得留在这儿。”   他聊得有一搭没一搭:“当年是没办法才过来的,可前年侯阿姨不都回去了吗?简叔也回国了,你干嘛不一起回去?”   简言辞笑了笑:“转学太麻烦了。”   “你这个理由。”周常烨乐了,“行,那我就是不嫌麻烦,才过来找你的。”   两人出了校门,去马路对面打车。   四中颜值高的男生就这么一小批,简言辞是被众星拱月捧成了神,周常烨底子也不差,一路走过来,总有小女生全程瞄着两人看,挽手窃窃私语。   周常烨登时孔雀开屏,有点飘。   “回延清多自在啊,我和你,还有徐礼,以后我们仨……”他环顾四周,正准备对哪个学妹发个骚,一眼看见,“哎哎,那不是那个司——”   “司什么……对,司谣。”   简言辞闻言看过去。   不远处的公交站,小同学刚下了晚自习,正杵在人群里等车。   一头自然卷短发被路灯照得毛茸茸,一抬脸,还有点困顿的发懵。   不只有他在看她。   简言辞视线一偏,落在了司谣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微胖的身躯被一件军绿色衬衫裹住,耸着肩,死死盯着司谣看了好一会儿。   公交车缓缓停了站。   司谣从书包里摸出公交卡,刷卡上车。   男人压了压帽檐,也紧紧跟了上去。   “哥,我打到车了。”周常烨从手机上抬头,“你看什么呢?”   简言辞皱了下眉,思忖几秒。   “没什么。”他笑,“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   大雨瓢泼。   昏暗无人的小道边,司谣被半扯半拽着,拉到了旁边一棵树底下。   她挣扎得太过剧烈,男人的手掌都被她咬了好几口,却捂死了没放,边喘气边不停在说:“别怕我,谣谣,别害怕——”   “爸爸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聊聊。”男人的声音又急又快,“我就是怕你不想见我才这样的,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司谣猛然一下挣扎,手肘狠狠往后拐到了他的胃。   男人吃痛,松开了点手。   少女的呜咽声顿时泻出一点:“滚、滚——”   司谣怕得泪眼模糊,浑身上下都在抗拒。   雨水不断从睫毛滚落,她根本看不清远处有没有人经过,嘴唇被咬出了血的铁锈味,挣扎的时候鞋子里还进了小石子。   很疼,难受,恐惧。以及怕到了极点的,窒息感。   男人见司谣的挣扎弱了不少,继续说:“谣谣,我——”   话音未落。   他感觉后脑的头发猛地被人往后一扯,头皮的剧痛刹那席卷了神经。   男人惊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往后打了一个大趔趄。   来不及站稳,紧接着又是一下。   他被人抓住后领直接往旁边树干上一掼,粗粝的树皮狠狠擦过他半个身体,身上那件衬衫终于裹不住,连崩了几颗扣子。   男人整个人摔在沙泥堆上时,完全哑了声。痛得发蒙。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紧紧箍住司谣的力道一下松了,她下意识抬头看,哭得太阳穴疼,眼前也在发白。   模糊视线中,她只分辨出了男生身上的校服。   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被雨淋得湿透,手里还拎着件蓝白色的四中校服外套,再往上,是线条漂亮的下颌。   司谣和男生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对上,愣了足足好几秒,莫名地,眼泪一下掉得更凶了。   简言辞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问她:“你怎么样?”   像溺水的小兽抓住了一块浮木。   想也没想,司谣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   简言辞顿了一顿。   “你……干什么……”男人呻.吟着想爬起来,“我是她爸爸……”   “——他不是我的爸爸!”   司谣怕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是!他不是我的爸爸——”   “哥哥,他不是,”她浑身都在颤抖,急得哽咽又委屈,“他不是我爸爸……”   短暂的静默。   连司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面前,简言辞任她攥住手指,另一只手随意拎起了校服外套,伸过小臂,遮在她的头顶。   雨点不断地砸落在外套上。   “嗯。”男生的眼梢弯起点儿,就像个哥哥一样,模样明净而温柔,安抚一般轻了气息,“——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谣谣撒娇/求助技能:叫·哥·哥   臭男人离谣谣远一点!!!!   .   祝学长谣谣和大家都儿童节快乐!做1个永远被人疼爱的小朋友!   下章入v,请大家一定要支持正版鸭,给大家鞠!躬!了!!   这章依旧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4章 明信片   夜色漆黑, 小道边的动静被越下越大的雨声吞没。   期间有辆车远远地在路口那边开灯照了一下,可能是看在修路,又驶远了。   男人一抬头, 借着那几秒的远光灯,看清了面前这双黑色球鞋的主人。   ——竟然只是个高中男生。   “我——咳咳,我就是她爸爸,”他憋着火,想爬起来去拉司谣, “别怕, 谣——”   动作到一半,男人整个人一下被拎着后领口拽起, 后脑头皮骤然又传来一股撕裂的疼——   “妈的,你……”   话还没骂出去, 男人发狠回过去的那一下居然被制住了。   男生顺劲扭过了他的臂膀,扯住男人的头发直接就往树上撞。整个过程干脆又狠。   疼疯了。   对方力气极大, 高中生的样子, 下手却根本不留余地。这时候男人才后知后觉产生了点……惧怕。   这三年他在监狱里打过人, 也被人打过,不同于地痞混混的搏命蛮干, 这高中生下手——   是练过的。   “别……”   司谣抓着校服外套的手还在打细颤。   外套挡了大部分的雨,她慢慢地, 慢慢地回神了。   第一个念头是——快要打死人了。   距离五步开外,简言辞正弯下腰扯住男人的发根,将人提起。   不知道第几次被按着脖子往树干上招呼,男人的反抗无济于事, 意识开始涣散。   骂声渐渐消停了, 他整张脸被树皮刮得血痕斑驳, 右手臂诡异地软着,似乎被生生扭脱臼了。   路灯下,地上深色的一片洇开在水坑里。是血。   司谣整个人紧张绷着,小声开口:“别、别别打了……”   大雨滂沱,失了控。   “疯……”男人满口的血沫,“疯子……”   眼看着男人正勉力往外爬,却被简言辞随意踩住了小腿,他又弯下腰——   “学,学长你,”她大脑空白,“别别打了!”   动作停顿。   不远处,司谣见简言辞手上松了点,鞋子却还是踩着。偏了头看她。   雨水早就淋湿了他的全身,顺着鼻尖的弧度,往下滴落。   在幽暗的光影下,男生抬了抬眼。此时弯起的这个笑清澈如水,此时就像一枝沾了雪的桃花,漂亮又淡漠。   对视几秒。   简言辞询问:“害怕吗?”   司谣本能点了点头。   “……我怕。”   “怕你打,打死他……”她磕磕巴巴,哽咽着鼻音又补了一句,“不不怕,你。”   寂静。   司谣已经淋成了一只流浪猫,还直直举着那件校服外套,哭得眼睛通红,明显不停在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   不断滋长的戾气像被按下了暂停。   “好。”   这一刻,简言辞才松开了脚上的力道。捡起地上的背包时,随手在男人的衬衫上擦干净了指背的血迹。   “听你的。”这人态度温柔,语气就跟放学回家一个样,好脾气地说,“我们不打了。”   .   司桂珍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吓得不轻。   齐文徐也急急忙忙跟来了,帮忙押着气息奄奄的男人。没回家,直接带到了他附近开的小卖铺。   店外的卷帘门拉下了大半。外边还在吵。   司谣就坐在里间休息的床上,湿漉漉的脑袋上还裹着毛巾。缩成一小团,发呆听着背景音。   久违地,司桂珍发了大火。   “杨兴德你是不是畜生?啊?你是畜生吗?!”   “谣谣都被你害成这样……”   “你早晚要遭报应!”   然后是男人嗫嚅的声音。   “我这次就只是想来看看她……”   “补偿?你补偿得起吗?!”   “别再来打扰我们了,你还嫌造的孽不够多?”   哐当一声,司桂珍气得砸了东西。   “我要报警,现在就去警察局——”   一团乱的晚上。   等到终于赶走了人,司桂珍急急抽了张纸擦掉眼泪,小心掀起门帘,进来。   “……谣谣,”司桂珍忙过来搂司谣,满是心疼,“你现在哪里不舒服?他……他有没有对你干什么?”   司谣脑袋蹭在毛巾里,恹恹摇了摇头:“没有。”   “都怪妈妈……都怪妈妈。”司桂珍忍不住眼红,“妈妈向你保证,他下次再也不会来了……这次是妈妈的错,没有下次了。”   司桂珍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杨兴德已经出狱了。   这三年,看司谣的心理阴影好不容易消退了,司桂珍就没告诉她,只是暗自留意着。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摸到司谣还在细微打颤的肩膀,司桂珍又是一阵自责。   最近他们换房子要用钱,她在校外偷偷接了补习班的活,今晚有课,才没及时接到电话。   “我们现在回家,”司桂珍说,“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好安抚一阵。齐文徐端了杯水进来。   他小心问了句:“明天要不要帮谣谣跟学校请个假?”   司谣蔫巴巴的:“……不,不用。”   “哎哎,去学校也好,比闷在家里要好。”齐文徐看小孩情绪稍微好了点,庆幸说,“今天晚上多亏了谣谣的那个同学路过……”   “谣谣,你说的那个男生也是你们学校的吗?”司桂珍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简言辞在齐文徐就近赶到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晚上司谣洗完澡,一抬头,看见了在阳台挂着的那件男生校服外套。   想起今晚的事,她打开手机,在拨号的界面停了一会儿,又关掉。有点忐忑,还有点害怕。   这辈子打死都不想回忆起来的事,现在可能被人知道了。   那个人还是……简、言、辞。   睡不着。   司谣在被子里滚成了一团烦闷的虾米,好半天,紧张捏着手机,尝试性发了一句过去。   司谣:【学长,你到家了吗】   狐狸精:【还没睡?】   不仅没睡,还顿时从床上一骨碌坐了起来。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   “……学长你,”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她问了一句废话,“你你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着。”那边不紧不慢地回,“在想一件事。”   “想什什么?”   “在想,今天晚上看到的人是不是你。”   司谣茫然:“啊?”   “不然怎么直到现在,”简言辞笑,“也没有收到一句感谢。”   “……”   默了好一会儿,司谣才憋话:“……谢,谢谢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脑补,一秒消散。   ……她刚才!到底在!紧张什么!   简言辞问:“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司谣回,“那那个人,走了。”   “你认识他?”   “嗯。”   酝酿了好一会儿。   “他不是我的,爸爸。”犹豫片刻,司谣小声补了一句,“但以以前,是。”   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不知道是因为被解救的放松,还是时隔很久的淡忘。   记忆里,对司谣来说面目狰狞的男人,在今晚,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那些被她捂得死死的、从来不愿意提起一句的事情,也变得没有那么不可说了。   “——我,我初一的时候。”   “他对我做,做过……那种事。”司谣说得很慢,忍不住蹭了下手心里的汗,声音越说越小,“但是没,没有成功。”   就在安静的这几秒里。   司谣紧绷着屏住呼吸,脑内的弹幕早就滚出了五百行字。   ——他们是不是还没有熟到说这种事的地步?   ——简言辞是不是不想听这种事?   ——他会不会瞧不起她?   ……   ——可是她都主动说了。   ——凭什么!他不给面子听!!!   然后,她就听见简言辞接了话,声线干净而润泽,响在了耳边:“我在听。”   没有回避。没有追问。   也不同于她平时熟悉的那种,不经心的语调。   而是平静的,耐心的……甚至温柔的。   不知道为什么,司谣感觉鼻尖蓦然一酸,下意识揉了下眼睛。   这么久,那些没有人可以说的委屈——   在今晚黑成一团的被窝里,突然就找到了明亮的宣泄口。   .   是一段很复杂的过往。   司谣初一的时候,司桂珍带回家了一个男人。   对方戴着眼镜,笑容和善,也是四中的老师。司谣很熟悉,就是在她班上教数学的杨老师。   没多久,司桂珍就和杨兴德领了证。   一开始,司谣很喜欢这个继父。   她对自己的亲爸爸没有印象,只是在过年吃饭的时候听别人提起过,男人在司谣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跑了,出轨。从此杳无音信。   而新来的继父会接送她上下学,晚上还会教导她写作业。   对司谣来说,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雀跃经历。   直到那一天的下午。   一个司桂珍出门的时间,书桌底下,男人把手伸进了女孩的裙子里。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司谣只记得自己反抗得很剧烈,拼命挣脱了,从房间,一路逃到门口。被堵住了门,又逃进厕所。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锁紧了门。   男人在房间外。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哄骗不成,就开始了砸门。   害怕到了极点的整整三个小时里。   司谣在想。   ——为什么没有人听见她的呼救。   ——要不要,从窗户上直接跳下去。   在发生了那件事后。   很长一段时间里,司谣都不愿意开口和人说话,也怕起了高。再肯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成了现在这样。   直到杨兴德被起诉坐牢,她也转了学。   新初中的班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胖男人,同样戴着眼镜,很面善——很像杨兴德。   司谣只想快一点毕业。   没过多久,她就跳了级,直接上了初三。   再后来,就是在育阳发生的事。   ……   “……我不是,故故意要推他。”   讲到在育阳的那个同桌,司谣已经开始犯困。   顿了好一会儿,才懵着鼻音补充:“我,我是不小心。”   “嗯。”   “——学长。”司谣昏昏欲睡的前一秒,忽然,强打起精神问,“你你当时,是不是看见了?”   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她听见简言辞又“嗯”了一声。   莫名地,司谣生出了一点点庆幸。   幸好,知道这事的人是他。   ……更幸好,他没有挂掉这个电话。   “你,你怎么……偷看我。”忍了忍,司谣没忍住,憋了一句,“还还不,告诉我。”   ——就像抖擞精神的小猫,还是最窝里横的那一只。   指控得理直气也壮。   听起来心情已经好多了。   关了灯的房间内。   在黑暗里静默片刻,简言辞开了口。   “小同学。”他笑,“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司谣懵:“……什么?”   等了一会儿。   简言辞的语调慢慢的,勾了点儿倦意的懒散,说:“我其实——”   又是片刻的停顿,直到司谣快要睡着。   才迷迷糊糊听见,这人笑意温柔地接了一句:“很可怕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司谣将脑袋埋进枕头里,睡到一半,动了动。   又动了动。   倏然间,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坐了起来。   凌晨两点四十分。   只有平时逛的游戏论坛还有活跃的人,一刷新,就是几个玩家发的新贴。   有输游戏在骂队友的,还有吐槽生活的。   带着几分不清醒,她发了个贴。   【如果】   【如果喜欢上一个——】   司谣想了想,斟酌了半晌的用词。   【如果喜欢上一个可能有精神疾病的人,应该怎么追比较好?】   很快,收到了回复:   ——【倒追】   司谣愣了下。   心跳像是在打鼓。   她又回复:【要怎么倒追呢?】   过了两分钟。   对方:【倒、追】   对方:【兄弟,我的意思是,往反方向跑】   “……”   对方:【快跑!!!!!】   “……”   .   杨兴德来骚扰过司谣的事就像一个巨大的隐雷,埋在了司桂珍心里。   这一阵司谣的上下学,司桂珍都没让她坐公交车去,而是抽空亲自接送。没时间的时候,也会让齐文徐代劳。   好在这次司谣并没有像几年前一样,变成那种让人极为担忧的状态。   更让司桂珍惊喜的是,她一直结巴的说话习惯竟然好了点。   现在有时候,还能说几句流畅的短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   对面楼里,每晚教室的灯暗得越来越晚,隔着一栋楼都能感受到那种紧张的氛围。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连在平时操场上打球的那一拨高三男生都少了不少,全蹲回了教室临时抱佛脚。   “司谣,”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旁边陈静静凑过来,悄悄问,“你晚上去不去摆蜡烛?”   司谣一脸的迷茫:“什么?”   “给对面楼摆蜡烛啊。”陈静静说,“刚才沈东辉不是说了吗,要我们组织一下,统一去给高三喊楼,这是四中的传统。”   “她肯定没听,她刚才在做卷子。”后面程皓一边玩手游,一边插话,“女侠,你最近努力得让我焦虑啊,说好期中考手拉手一起走,你却躲在角落偷摸学习,我代表铁三角谴责你……”   司谣脑内顿时蹦跶出了一个井字形的小青筋。   她愤懑扭头,反问:“躲,躲的人,不是你吗?”   “啥?”   “人,人类进化的,时候。”司谣说,“你肯定是,躲起来了。”   “……”   正聊着天。   班长余童拿了一打明信片,过来问:“司谣,你们要不要写明信片?给高三他们的。”   “随便写一段祝福的话就行,到时候我们统一拿给他们,不用写名字,反正都是随机送的。”   拿到明信片,司谣捏着笔,默默对着空白处盯了会儿。   “写什么呀?我就写个高考加油算了。”陈静静来看司谣的,“诶司谣,你这写的什么呀?”   她在明信片上写了又划掉,最终留了三行英文字母。   ——WHZGD.   ——XXCJHBHD.   ——HHNKSTYSDXD.   “这缩写写的啥?女侠,你居然连字都懒得写!”程皓说,“怎么能比我还敷衍?”   陈静静:“你写了什么?”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程皓念,“以抄为主,以蒙为辅,蒙抄结合,一定及格。”   “……有病。”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整栋楼里的高二学生浩浩荡荡下楼。   司谣跟随着人群,来到高三楼下。   沈东辉在三班前面拿了个喇叭,正组织全体学生就地摆红蜡烛。   现场吵闹成了一片。   “能不能一直喊到晚自习结束啊?不想上去。”   “卧槽,季姝仪哭了。”   “正常啊,她不是喜欢那个谁?”   “简言辞好像不是这里的人,我估计他考完应该就不回来了吧。”   “好了同学们,”沈东辉喊,“同学们,我们准备开始了。”   地上,红色的电子蜡烛明明灭灭,已经被摆成了高考加油的字样。   司谣抬起脑袋,瞅上去,每一层走廊的围栏边都挤满了围观的高三学生。   一片闹哄哄。   晚风吹过,她伸手,把被吹起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不知道这人在不在看。   也不知道,会不会收到她写的那张明信片。   第一遍喊得稀稀拉拉,沈东辉还在激情动员:“同学们都喊得齐一点啊,响亮一点,都喊出你们对学哥学姐们最衷心的祝愿——”   杵在周围乱糟糟的嘈杂声里,司谣想了想,悄摸拿出手机。   给那人发了一条。   司谣:【学长,高考加油】   过了两分钟。   狐狸精:【看到你了】   司谣顿时抬头。   一整栋楼,在走廊上趴着看的学生实在太多了。   高三7班是在第几楼来着……   狐狸精:【小同学,刚才怎么没有喊?】   ……都能想象得出他那个悠悠的语气。   含了笑,眼梢弯着。蛊惑又勾人。   就想象了下,司谣感觉心跳蹦跶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欢快,快要撞出胸口。一下又一下。   跳了没几秒。   不由想起。   当初她替季姝仪给他送信的时候,简言辞礼貌拒绝的那几句。   ——对不起,我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同学,要好好学习。   司谣幽幽打字:【感觉太幼稚了】   狐狸精:【也没有写明信片吗?】   停顿了两秒。   司谣:【没有】   沈东辉:“来大家,我们来最后喊一遍啊,预备——”   这一次,周围响起了洪亮的祝贺词,整齐而划一。   目光还在努力搜寻,司谣忽然一顿。   定定盯住了六楼那一层。   人群里,男生的五官模糊在了夜色里,但周身的轮廓气质却让人很熟悉。   肤色晃眼,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明亮的。遥远的。不可及的。   司谣在雷鸣般的口号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久前在明信片上写下的那三句话,一下就变得更明晰了。   ——我会长高的。   ——学习成绩会变好的。   ——会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作者有话说:   妈妈叹气,谣谣多纯情啊,怎么就喜欢上了个这么骚的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5章 偷偷偷亲   期中考后的第二天, 各科卷子就发了下来。   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一片嘈杂的哐哐当当声,学生们人头攒动, 正忙着换座位。   司谣好端端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还是换一下吧。”旁边陈静静见她还举着成绩条在看,也凑近瞧了眼,“好歹进步了一名呢。人类的一小步,就是世界的一大步, 放宽心。”   ……一名。   第30名。   经过多天的不懈努力, 司谣的期中考排名从原来的第31名,蹦到了第30名。   就连座位, 也只是和陈静静互换了一下。   “嚯,没想到铁三角还是我们三个。”后边程皓探过头, “女侠,你这次数学考得不错啊。”   司谣瞬间扭头, 愤闷盯住程皓。   啊啊啊啊呸——   就像个诅咒。   期中考没能考出预想的成绩, 当晚司谣回家, 将考试卷摊在桌上。埋着头认认真真分析了半天。   得出一个结论:底子太差。   她初中转学跳了级,高一又是在育阳, 中间压根就没有好好学习的机会。等到上学期转学回了四中,平时的课就已经跟不上了。   一开始, 司谣还会拿着不懂的题目去问,可后来,别人几分钟能问清楚的题目,换她要组织半天的语言, 很费力。   各科老师对差生的耐心不多。久而久之, 她也就放弃了。   司谣泄气将额头抵在了桌边。   好好学习——是比打游戏逆风翻盘拿下五杀还要难的事。   “谣谣, ”司桂珍刚敲门进来,一眼看见满桌的卷子,诧异问,“最近这么用功?”   司桂珍来送牛奶。司谣乖乖喝完,说了下周一要开家长会的事。   “周一下午……妈妈可能要上课,”司桂珍迟疑,“这样吧,我让你齐叔叔过来替一下,好不好?”   顿了会儿,她才点点头:“好。”   “对了,妈妈还有件事。”司桂珍斟酌着说,“这周末你齐叔叔会搬过来……先跟我们住一段时间。”   “等到新房子装修完,能住了,我们再一起搬过去。”   齐文徐原来的房子已经卖了,本来这个月初就要搬过来,但却意外出了杨兴德的事。   两人商量了下,还是让齐文徐临时住在了小卖铺。   最近是看司谣的状态好了很多,司桂珍才说起这事。   早晚都要住一起的。   等司桂珍离开房间,司谣趴在桌上,有点打蔫。   也不是排斥,只是还不习惯有人要搬进来一起生活——还是个男人。   她还是非常、极其、特别不适应和异性有接触。   ……   不对。   除了……   忽然想起什么,司谣翻下座椅,拉开床底下的小衣柜。   一件四中的校服外套叠在最上面。早就洗干净了。   她瞅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估算了下。   离高考还有半个多月。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司谣拿起桌上的笔,在日历上圈出了“6月7日”。又拿出手机,给那人发了一条。   司谣:【学长,我明天能来你家吗?】   想了想,她飞快补上一句。   司谣:【你的校服外套还在我这里,我拿来还给你】   等了两分钟。   狐狸精:【过来吧】   .   翌日一大早,司谣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快半小时。   镜子前,少女扶着洗手台的边,神情凝重,无限凑近了——   第三次拿起沾水的梳子梳刘海,下一刻,那搓翘起的头发被梳下去,拿开梳子,又倏然翘了起来。   司谣脑内的小人忍不住掀了桌。   昨天晚上睡相太差,她早上起床才发现,刘海被睡翘了。   要不然再洗个头……   恰好司桂珍拿着脸盆进来:“谣谣,怎么了?”   司谣一秒放下梳子:“没,没什么。”   “头发长这么长了,都到肩膀了。”司桂珍说,“明天妈妈带你去剪个头。”   犹豫两秒。   司谣摇摇头:“还还是,不剪了。”   以前在育阳的时候,她就留着长发。   后来剪了短发,是因为当时同桌的骚扰。导致她每一次照镜子,都能回忆起被用力拽马尾的那种感觉。   而现在——   司谣揉了揉脑后自然卷的短发。莫名地,就冒出了个念头。   她留长了……应该会好看一点。   出门已经是阳光遍洒。   公交车停在站点。司谣背了书包下车,经过路边一家饰品店的时候,脚步停住。   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你好,要看点什么吗?”   见司谣停留在发饰柜台的前面,店员笑问:“是要买发卡吗?”   “……嗯。”   “是给自己买还是要送给同学?”店员拿起一枚,介绍说,“短发的话戴这个会很可爱,最近很流行……”   店员太热情,刚进店,司谣就在心里后悔了八百遍,最后胡乱挑了一个才出来。   她摸了摸耳后夹着的发卡,梗着脖颈,感觉浑身有点不自在。   走了两步,又倏然杵在原地。摘下了发卡。   ……好像,太刻意了。   就只是见个面。   啊好烦好烦好烦——   折腾了一大圈,半小时后,司谣才出现在别墅的门口。   带着满脸掩饰不住的,仿佛被人撩架过的憋闷感。   罪魁祸首开了门。   简言辞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停留在小同学被揉得蓬乱的短发上,好笑问:“头发怎么了?”   “……是睡的。”司谣从书包里找出那件校服外套,递过去,“学学长,给你。”   “嗯。”   司谣拽着书包的带子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简言辞询问:“还要对我说什么吗?”   “……学,学学长,”她措辞着理由,紧张到更磕磕巴巴,“我,我们期中考,考过了。”   “我我有题目不会,能不能请,请教下你?”   生怕被拒绝,司谣又无比诚恳地补上一句:“麻,麻烦你了。”   简言辞拎着校服外套,一时没接话。就这么低眼看她。   想了想,司谣磕绊出一句:“没空就,就算了。”   话音刚落。   她见简言辞伸手过来,毫无预兆地,随意拨开了她的刘海。   司谣整个人一滞,顿时往后弹开两三步远。   “……干,干干什么?”   “想看看是被谁附身了。”   “啊?”   “否则,”简言辞顿了顿,“今天怎么——”   司谣一阵忐忑。   这这人不会看出来了吧?   那种露馅的脸热和懊悔还没涌上来。   就见简言辞弯下点腰,那双眼里澄澈映着光,笑得就像那种不良场所的招待人士,慢慢地问:“怎么跟我这么客气?”   “……”   .   想问题目是假的。   开小差才是真的。   阳光落在游走的笔杆上。司谣本来还在认真琢磨题目,看着看着,就瞅向了面前简言辞正写解题步骤的手。   男生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手指修长,肤色在阳光下是偏冷调的白。   打过篮球,打过架。给她贴过创可贴。   ……以前还,握过她的,脚踝。   “小同学。”   她被叫得浑身一凛:“啊。”   “不是想听这道题吗?”简言辞停笔,抬了眼看她,语调耐心,“走神了这么多次,专心一点。”   怕被他看出些什么。   下意识地,司谣倒打一耙:“学学长你也,开小差了。”   “不,不然你怎么,”她越说声音越小,“知道我,走神……”   轻微的“啪嗒”声,笔被搁在了一边。   司谣瞬间紧绷,差点以为她就要为这句找茬付出点代价。   简言辞笑:“你不想听题目?”   “……嗯。”   “那现在想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从来没有追过可能有精神疾病的人,她怎么知道!该做!什么!   话到嘴边。   司谣目光默默挪向了不远处的电脑桌,好半晌,小声憋了句:“——打游戏。”   电脑桌的另一侧,立着两个行李箱。   是过去坐下的时候,司谣才发现。   她懵了一懵。   “……学学长你,”司谣扭头,“是要走,走了吗?”   “嗯。”简言辞坐在窗边,好像还在看她那几张期中卷的错题,模样散淡,“过两天就走了,要回去考试。”   不是还有半个多月才高考……   顿了顿,司谣讷讷:“哦。”   屏幕里,游戏已经登录进去。她动了动鼠标,却迟迟没有点下开局。   好半晌。   司谣忽然开了口:“学学长你的企鹅号,是多少?我,我加一下你吧。”   “……以后我,我有题目,想问。”她盯着屏幕问,“可,可以吗?”   .   打完三局游戏,正好是两个小时。   战绩惨不忍睹。司谣连敲字喷人都提不起精神。   她推开椅子起来,走到了飘窗前的桌边。   桌子最上面搁了一张字条,司谣拿起来看,上面是简言辞刚才写的,他的企鹅号。   她正想摸出手机加一下,余光瞅见字条下面的纸,愣了愣。   下面叠了几张草稿纸。   男生的字迹漂亮,解题的步骤写得很详细,还特意标注了题号。   ——刚才那几张卷子上没讲完的题,他在她打游戏的时候,都帮她写下来了。   司谣走进里间的卧室。   这人居然——又,睡,着,了。   刚想安安静静离开,她再瞅了眼,脚步蓦然一顿。   眼前像一帧电影里的画面。   里面,窗帘被拉上了一半,光线被切割成一个斜角,打落在了床上。亮的那一处正好照在简言辞的身上。   是处在青春期末尾的男生,身段颀长,此时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像在发光。   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   司谣一步一挪地过去,脚步轻得像是做贼。   自从她发现自己的想法。   紧接着就发现,见面对视、听题、就连看到他睡觉这件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司谣终于蹭到了床边。   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   心跳快得像要从胸口撞出来。   司谣攥紧手机,屏住了呼吸。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凑近了。   她不受控地又挨近了一点脸,到了咫尺的距离。紧张到大脑空白,瞅了一眼对方的唇。   简言辞的唇色被光线打亮,显得更淡了。   他的眉骨很挺,睡觉时,过长的眼睫毛敛着,在眼下投影出一片阴影。   就像个睡美人。   平时睁开的时候——   司谣还在出神回忆。   然后就见到眼前的人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   猝不及防,刹那间,她整个人都僵滞住了。   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   四目相对。眼前的睡美人悠悠开了口:“小同学——”   司谣一动都不敢动。   简言辞笑意流转,气息轻得就像是耳语,一字一顿地说:“在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谣谣连夜看哈利波特学习遗忘咒语   .   明天攒1攒不更,后天晚9点照常开始日更030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6章 一百种心事   这一刻, 万籁俱寂。   司谣停滞着盯住这人浅褐色的瞳眸,僵硬了大概有一个世纪这么长,突然回神。噌地一下窜开。   “——我, 我我看你睡,睡了好久。”她梗着泛红成一片的脖颈,下意识解释,“就想过过来,看看。”   简言辞坐起了身。男生眼里没有平时怵人的起床气, 也不知道看没看见, 还弯着点儿明净的笑。   “看什么?”   “看,看你……”司谣的大脑已经被刷成了空白, 想也不想地接,“是是不是睡, 死了。”   “……”   “好端端的,怎么还骂人?”简言辞随手捞起挂在床沿的一个被角, 模样闲淡, “我刚才没有睡着。”   好半晌, 司谣才干巴巴憋出一个“哦”字。   她盯住那一截被角,又把目光挪向地板。浑身不知所措, 没敢看对方。   房间内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好,好像很, 晚了。”司谣装作要看手机时间,“我我回——”   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是刚才偷偷拍他的界面——   简言辞正好下床走过来, 视线就这么落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寂静。   “小同学。”简言辞笑, “为什么要偷拍我?”   “……”   啊啊啊啊啊。   司谣一点点抬起脑袋, 下意识后退一步,脑内有只猫已经炸成了一团刺猬状毛球。   她攥紧手机,好一会儿才小声挤出一个字:“我。”   说完,局促咽了咽口水:“……帮,帮帮别人,拍的。”   简言辞顿了顿:“帮别人拍我?”   “……嗯。”   司谣点点头:“我我有同学想,想要你的,照片。”   说话间,简言辞已经伸手过来。她僵滞在原地,眼睁睁看他抽走了自己的手机。   “上一次帮同学送信,这次又是偷拍。”简言辞好笑,低眼看了一眼照片,慢条斯理地问,“这么听话干什么?”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榆木脑袋。   默了片刻,司谣硬气扯谎:“因,因为她她们,给钱。”   “有多少?”   她编出一个数目:“五十。”   然后就听简言辞说:“明天有时间就过来,给你辅导一下数学。”   司谣懵:“啊?”   “这位,不会算数的小同学。”男生弯下腰看她,眼梢略略弯起点儿,不紧不慢地询问,“我只值五十吗?”   “……”   两人离得太近。   司谣一句话都接不上来,憋得耳根往下一片通红,后仰着脑袋,往后躲了躲。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用帮别人。”简言辞把手机还给她,语气就像个教题目的学长,“自己来比较合适。”   什什么叫自己来?   他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像只被吓到扑棱开翅膀的小雀,司谣一瞬警觉。   条件反射地回:“——可,可可是我没有喜,喜欢你!”   话音刚落。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静默。   司谣一时间紧张到难以思考。接着愣愣见简言辞直起了身,散淡接话:“想什么呢。”   “我是说,”他笑,“下一次,像送信和偷拍这种事,就让你的同学本人——自己来。”   司谣讷讷:“……哦。”   可能是她刚才的反应太过抗拒。   简言辞慢慢重复一遍:“不喜欢我……”他不经心询问,“那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   司谣呼吸一窒,立即回:“没,没有。”   “我我才,十六岁。”她心跳很快,嘴上极力撇清,磕磕巴巴解释,“我还,还小……不想早恋。等等以后,再说。”   “嗯。”   简言辞低头看她,那双桃花眼被阳光照得澄澈,略一弯唇:“再等等吧。”   .   四中表白墙:【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四中表白墙:【同学你好~是要投稿吗?】   司谣盯着屏幕上企鹅号发来的消息,犹豫了好半天。   yaoyao:【不是】   四中表白墙:【好的~那你以后想投了直接敲我唷!】   刚退出聊天框,司谣一眼就瞅见了下面的一条消息,顿了顿。   简言辞:【我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就在半小时前。   简言辞通过了她下午加好友的申请。   他的企鹅号昵称就是缩写“JYC”,头像是一张四中的钟楼照片。司谣点开放大看了看。   不知道是在清晨还是黄昏的时候拍的,漫天的橘红色,光线照亮了钟楼的楼尖。还挺好看的。   个性签名什么也没有。等级也不高。   总感觉透着一股,那种,不是很经常上线的、四中优等生代表的气息。   司谣一度想戳进这人的空间看看,又想起会有访客痕迹,手指默默缩了回去。   她退出来。盯着简言辞和表白墙这两个挨着的聊天框,莫名地,产生了点闷闷。   怕被对方知道。   又烦闷他不知道。   蔫着脸,司谣点进表白墙的空间。   ——墙墙:投稿,想跟喜欢的某位高三男生表白。   ——那天看到你们拍毕业照,站在旁边看了好久,突然就很难过。   ——你笑起来明明离我这么近,但我们却相隔那么远。   ……   以前,作为班上女生树洞的垃圾桶。   每一次接收到那些女生的怀春心事,司谣心里的吐槽弹幕早就滚出了满屏。   呸。谈恋爱,怎么可能,比打游戏好!玩!   打脸来得太快。   现在,看这里表白的每一条,都想悄悄点个赞。   所有的心情,也都和她们很相似。   司谣认真刷了刷表白墙。倏然翻过手机的屏幕,塞到作业本下面,不想看了。   担心越看,就越忍不住——   去告诉他。   .   周一下午要开家长会,这天,齐文徐早早就给司谣发了消息。   学生们不用上课,教室里一片闹哄哄的嘈杂声,盖过了手机铃声。   等司谣发现那个齐叔叔给她打过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后。她三步并两步地蹦下楼,一路小跑,去校门口找对方。   一打照面,两个人都是一愣。   “跑那么急……”齐文徐见司谣跑到泛红的脸,面上忐忑地理了理领带,“叔叔没迟到吧?你妈妈今天下午要上课,所以我就过来了……”   “我,我知道。”   齐文徐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的棕色西装打领带,一边聊天,一边不适应地调整了好几回。   司谣有些不习惯,想说开家长会不用穿得这么隆重,措辞了下,又默默咽回去。   气氛尴尬,两人聊得有一句没一句,直到教室门口。   “我我在倒数第,第二排。”她伸手指了下,“靠,靠窗的那个,座位。”   “哎哎,好。那叔叔进去了。”   齐文徐正要进去找座位,又听后边司谣踌躇地叫了一句:“齐叔叔。”   “怎么了?”   一回头,就见小孩犹犹豫豫地蹭在门口,吞吐说:“……我,我的成绩不,不是很好。”   齐文徐愣了愣:“没事,没事。”   “小孩子嘛……”他斟酌,“在学校里开心就好,这个学习成绩,以后努力就行了。”   “……唔。”   时间将近,学生家长都陆陆续续到了。   一群学生三三两两围在走廊外面聊天。司谣正杵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抬脸看这次期中考的年级排名。   全年级三百多人,她的名字在第二百多名。排名很靠后。   “司谣,”旁边陈静静问,“我和谢以佳想去校门口买喝的,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不去了。”   陈静静“啊”了一声:“你就在这待到结束吗?”   思考几秒,司谣摇摇头:“我,我想去一下……阅览室。”   四中的阅览室在行政大楼里。   从教学楼到行政楼要走上好一段路,这时候是其他年级的上课时间,林荫小路上几乎没有闲散的学生。司谣拿上了今天的作业,脑内的小人已经丢脸挠了五分钟的墙。   让不熟的叔叔来听自己的期中考家长会,一点点的丢脸,   期中考年级排名283的成绩,很多点的丢脸。   一切都是因为这比打游戏五杀还难的,天杀的——学习成绩。   司谣倏然停在原地。   四下无人,背着包的少女攥紧了书包带子,泄劲将额头抵在了旁边一棵香樟的树干上。   四中是名列前茅的市重点,但历年来参加高考能被清大录取的学生,不到三十人。   她和那人之间,不知道隔了多少个熬夜学习的晚上。   更别提……   司谣顿了顿。想起以前季姝仪说的那句。   ——他家的车要好几千万呢,去年简言辞妈妈来开家长会我看到的。   他家里应该也不像她这样……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   “——诶嘿,司谣?”   司谣瞬间直起身。   周常烨老远就注意到了这边,乐不可支地过来:“同学,你一个人在这撞树呢?你这爱好挺特别啊。”   “……”   她羞愤挪开了两步:“不不是——”   这男生是经常跟简言辞在一起的那个,司谣认出周常烨。打了声招呼,她正准备走,又被叫住:   “哎对了,晚上你有空吗?”   司谣茫然扭头:“……啊?”   “晚上我准备组织个聚餐,告别四中的,来点仪式感。应该在三阳街那边,打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周常烨说,“简言辞也去。我记得你是给他送过信吧?怎么样,来不来?”   还没反应过来要解释送信的事。   司谣懵了懵:“明明天你们,就走了吗?”   周常烨扬扬手上的档案袋:“是啊,我这不是——今天最后再来拿点东西就溜了。”   办完最后的手续,回教室的时候,周常烨一屁股坐在简言辞座位旁。低头就开始摆弄手机。   “哥,我订房间了,银K的大包厢。”他征询意见,“然后我们再叫几个人,吃完饭就去唱K,怎么样?”   “简神,你们明天走啊?”   “嗯。”简言辞正低眼回侯敏岚发来的消息,模样有些淡,问,“还有谁过来?”   周常烨:“也就陈樊他们几个……哦对,还有那个,司谣。”   “我刚才去拿成绩单的时候看见她了,就问了问。”周常烨又开始乐,“她在那撞树呢,笑死我了。”   手指一顿,简言辞抬了抬眼:“撞树?”   “啊,对,撞树。”周常烨推测,“反正她看起来还挺丧的,高二是不是在开家长会来着?可能是……考差了吧?”   .   司谣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家长会结束,她冒着被沈东辉发现后处决的风险,翘了第二节 的晚自习课。   溜出校门,坐公交车来周常烨给的这个地址。   是一家KTV。   昏暗包间里,灯影闪烁晃动。前面站着两个正拉麦嘶嚎的男生,快要唱破了音。   四周一片乱哄哄的叫好欢呼和鼓掌声,十几个人闹成了一团。   司谣坐在角落里,默默深呼吸了第十次。   她有理有据地怀疑。   再多听五分钟,她对简言辞的喜欢一定会消失殆尽。   “哎周哥,简神怎么还没到?”   “他之前被地中海叫去办公室聊天了,可能还在学校里呢吧,等会儿我发消息问问。”   “那我再来一首——”   终于忍无可忍,司谣忿忿起身。在周围喧闹的抢麦声中,拉起书包的肩带,摸黑出了包间门。   要不然还是去楼下门口等一等好了。   她沿着走廊,凭感觉出去时,在偌大的KTV里绕了几个弯,迷了路。   抬起脑袋研究了会儿出口标识,司谣沿着指示,刚要拐过去——   “简言辞。”   忽地前方一道女生的声音。   司谣脚步略微一顿。   “这是给你的……是篮球鞋。”女生的语气很柔,从不远处的拐角传过来,“我问过了,应该正好是你的码数。要不要先试一下?”   隔了几秒。   “不用了。”她听简言辞以一种非常礼貌的口吻说,“谢谢。”   司谣迟疑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   “我……”再响起时,女生的声音已经压了点哽咽,“简言辞,我喜欢你三年了,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了。”   又是几秒的安静。   “不好意思。”   “你不用道歉……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也没希望你能喜欢我。”   然后是女生再也止不住的哭声,压抑了足有两分钟。   司谣拽着书包的带子,也受到了情绪感染。   有点挫败。   今晚准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咽回去了。   ……反正就算告了白,她也确定、肯定、一定会被拒绝。   所以。她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此时,司谣听女生又问:“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她下意识,也稍稍屏住了呼吸。   等待须臾。   她听到简言辞接了话,男生的声线干净而润泽,说:   “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哥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感谢喜欢,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7章 就哭   包间里, 十几个男生在争抢三个话筒,鬼哭狼嚎的歌声和吵闹混杂成一片。   周常烨靠在近门的座位玩手机,感觉门被推开一条缝, 猫进来了个人。   “哟呵!你刚才去哪儿了?”他一眼看见司谣背的包,“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被堵着路,根本走不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司谣表情恹恹,找了个座位。一时间不太想理人。   “学妹, 唱不唱歌啊?”   她摇摇头:“我不, 不会唱。”   “哈哈哈哈没事,别紧张啊——”   “陈樊你把话筒给她, 快别他妈嚎了,让让学妹。”   有男生过来, 不由分说把手里的话筒递给司谣。周围暂停了嘶嚎,一群人聊天的聊天, 起哄的起哄。   “哎你唱什么?我给你点, 别紧张。”   他们以为她这么说话是因为紧张。   司谣闭嘴不吭声, 只默默摇了摇头。想骂骂咧咧的弹幕早就刷出了五百行,更烦了。   刚想找个理由去卫生间, 门恰好被推开。   “——简神!”   她顿时抬脑袋。   简言辞单肩背着包,一进门, 全包间的气氛立即闹了起来。   “操,地中海也太能逼逼了,留你这么久。”   “上酒上酒!”   “上上上!我去叫人……”   一群高中男生开始闹哄哄点起了酒。简言辞随手放了背包,抬眼就瞥见了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的司谣。   小同学手上还握着被强塞的话筒, 脑内弹幕全怼在了脸上, 高亮的闷闷不乐四个大字。   “雪花燕京喜力……都来十瓶吧, 这么多人呢。简神你喝什么?”   简言辞接过单子,问:“有牛奶吗?”   那人愣住:“啥?”   “牛奶?”周常烨也蒙了,“应该有的吧……哥你要喝牛奶?”   奇迹牌的草莓牛奶连点了四盒,众目睽睽,所有人看着简言辞把牛奶搁在了那学妹的面前。   司谣戳开吸管,小声憋了一句:“谢谢。”   说完,抬头瞄了一眼。   刚刚那个女生送的鞋他没有收,看起来也还是平时那副好相处的学长模样。可能拒绝告白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很习惯的事了。   正幽幽烦闷着,简言辞在她旁边坐下了。   司谣浑身一顿。   “到多久了?”   “……我,我才刚到。”她想了想,又紧张强调了一句,“我是不,不想待在教室。他他又问我……我就,过来了。”   只是因为无聊。   绝对!不是因为!其他任何的原因!   “嗯。”   简言辞偏了头,看她,忽然慢慢叫她一声:“小同学。”他笑,“心情不好?”   司谣瞬间僵滞,紧张盯住他:“……谁谁说我心情,不好?”   “不是一个人在偷偷撞树吗?”她见简言辞喝了一口水,有理有貌地接,“可能是,那棵树告诉我了。”   “……”   司谣的目光忍不住往下挪。因为喝水,这人的唇染上了点光泽,模样在昏暗灯光下显得蛊惑又勾人。   一帮男生在包间里撕扯嗓子唱了多久,她的心跳就蹦跶了多久。   明明要拒绝别人的告白,还总是那副样子。   忍不住,她愤懑在脑内刷了八百遍——狐,狸,精。   唱到后半场,包间里的男生醉倒了一大半,酒味和吵嚷声混杂在一块。司谣注意了眼时间,看晚自习快结束了,就打算回去。   拉起书包前,瞅了眼旁边的人。   不知道是酒量好还是喝得少,简言辞看起来没醉。对上视线,他随意拉开旁边喝成烂泥的周常烨,伸手要接她的书包:“走吧,送你过去。”   司谣犹豫扯了下书包带,想了想,咽回了拒绝的话。   两人出了KTV,一起往附近的公交站走。   不到五分钟,她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站台。   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着,此时街上安安静静,没什么人。   就要走了。   “……学长,”酝酿了一路,司谣才认真开口,“谢,谢谢你。”   简言辞好笑:“怎么又这么客气?”   “我不,不是客气。”   她没看对方,梗着脖颈继续:“我我是想谢谢……你帮过我的,忙。”   钟楼那次。警察局那次。这人让她打游戏,还帮她辅导作业。   以及……杨兴德的事。   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司谣脑袋里放过去。各种情绪积攒到了极点,她甚至忿忿冒出个念头。   ——要是一直像一开始那样讨厌他就好了。   现在也不会,让心情变得这么糟糕。   不知不觉走到公交站。   “学学长,我到了。”   “嗯。”简言辞正看向车次表,也停在了旁边,“我陪你等车过来。”   缄默几秒。   司谣才挤出一个“哦”字,盯住他拎着的粉色书包:“那书包给,给我吧。”   简言辞收回视线,将书包递过来。   “还有两盒牛奶没喝完,给你装好了。”   司谣悄悄拉开书包瞅了一眼,果然,里面静静躺着两盒没开封的草莓牛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堵着的情绪一下就捂不住了。   忍了几秒,司谣没忍住,兀自抱着书包,在原地蹲下。埋了埋脑袋。   一开始,还是偷偷用外套袖子揉眼睛。   结果只是没克制住吸了下鼻子,一切就都控制不住了。   小小的抽噎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简言辞当即皱了下眉。他跟着屈下了身,眼里流露出点儿讶异:“怎么了?”   小同学摇了摇头,就这么蹲在地上,哽咽得一抽一抽。   “哭什么?”   他管她哭什么——   “……我,”司谣不肯抬起脸,抱膝半天,才没头没尾地哭咽出一句,“我我翘掉了呜,晚自习呜呜呜呜——”   她哭得越来越凶。   泪眼模糊间。她听面前的人耐心询问:“考差了吗?”   像被刺激到了什么。   司谣根本止不住,眼泪簌簌往下掉,哽哽咽咽:“学学长,我考,考得好差呜呜呜——”   “我,我学习成绩呜,很差呜呜呜呜——”   “就就算努力过了,还是不,不行。”   “呜呜呜呜呜……”   一时间,什么情绪都猛然涌了上来。   莫大的难过,委屈。还有丢脸。   ——她翘掉了晚自习,也没说出想说的话。   ——这人还,不回来了。   ——她可能也,过不去了。   一抬头,司谣哭得满脸都是湿漉漉的泪痕,鼻尖红了一片,眼泪还在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刚抽噎了下,模糊的视线里,面前的男生伸手过来。   接着,眼角忽然触到了温热的一下。   司谣瞬间滞住。   不受控地,打了个哭嗝。   “你哭什么?”这人帮她擦了眼泪,修长手指在脸颊边停留片刻,不轻不重捏了一记,“以后有不会的题目,都可以来问我。”   “……”   司谣懵着脸,还处在被捏脸的空白中。   “但是,”简言辞笑,“偷偷撞树不可以。”   “……”   此时,远处的公交车正缓缓驶近了。   车灯的光照过来。司谣瞬间回神,一下僵硬站起来。往后挪了两步。   脸颊沾着泪痕,往下泛红了一大片,不知道是哭得还是别的。   简言辞也跟着站起。   “——还有。”   司谣:“啊、啊?”   光线勾勒出了简言辞的半边侧脸,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男生那双桃花眼被照得清澈又剔透,明亮到,让人一眼就映进了心里。   公交车停下的那一刻。   到站声中,简言辞弯了手指,擦掉她悬挂着的眼泪,补全了话——   “一个人哭也不可以。”   .   家长会后,一整批高二年级的学生都规矩了好几天。   时间步入六月,几乎每天都在下雨。   可能是受雨天的影响,司谣浑身的低气压,连下课时间也不想动,全程趴在桌上写题目。   “咱们班最近学习气氛很浓重啊,很好,要保持住。”临近晚自习结束,讲台上的沈东辉满脸的欣慰,“同学们,现在还有高三陪你们一起,等到过两天,就只剩你们孤军奋战了。”   闻言,司谣扭头瞅了一眼窗外。   对面楼里,高三教室的灯也亮着。   离高考只剩下三天。   盯着眼前解不出来的题,司谣走了下神。   虽然上回简言辞那么说了,但自从他去了延清,她就再也没有问过他题目。   因为总感觉会,打扰到他的复习。   晚自习结束。   齐文徐:【谣谣,叔叔到校门口了】   司谣回复了一句,开始收拾书包。   自打司桂珍在校外开了补习班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上课,没有时间来接她下晚自习。于是齐文徐每天在关了小卖铺后,就来校门口等着。   好在,杨兴德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不好在于——   晚上十点半。司谣正埋头整理卷子,快被自己的错题气成河豚的前一秒,忽然,条件反射地蜷缩了下肚子。   小腹抽痛了下。紧接着,是熟悉的那种感觉。   ……她好像,生理期来了。   司谣翻出一条新的短裤,去卫生间换掉。刚巧,用完了最后一片卫生巾。   司桂珍还没回家。她悄摸绕过齐文徐的房间,出去买东西。   街边,这时候只有小超市和夜宵摊在开着。   夜宵摊的座位摆在露天,此时坐满了好几桌喝酒吃串的客人,还很热闹。司谣拎着塑料路过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句——   “哎,你站住!”   “你,那个穿校服的,就是你。”   她茫然回头。   靠近外边的一桌,挨着坐了一男一女。其中的男人染着黄发,看起来身材壮实,边塔拉着拖鞋,手上还边剥着一只小龙虾。   黄毛上下打量司谣:“小妹妹,挺眼熟啊,见过?”   茫茫然了几秒。盯着这人的一头黄毛片刻,司谣倏然一下紧绷住了。   她磕磕巴巴:“……没,没有。”   旁边画着浓妆的女人开了腔:“汤哥,你是不是欺负过人家呀?”   “放屁,我就没揍过女的……”黄毛边剥虾边骂,忽然停住了,小龙虾往碗里一扔,“操——是你!”   “……”   都想起来了。   这人就是几个月前,司谣在安宁巷见到那个,在简言辞手里奄奄一息的黄毛。   全是糟心的回忆。   黄毛没想到在这见到了,活像参加什么受害人见面会,他满脸的惊奇:“哎操,小妹妹,你还活着呢?”   “……”   突然之间,司谣就不是很怕了。   刚才预备逃跑时悄悄挪开的那几步,又挪了回去。   憋了憋,她吐出一句:“你你不是也,还活着。”   “……操。”   黄毛骂了一句,给气笑了,朝这小屁孩挥挥手:“没你事了,走吧走吧。”   司谣也不想在外面逗留,但才走出几步,她顿了顿。   又折回去。   黄毛正咬着串,余光扫见旁边有一小团蹭近了。抬头一看,小屁孩正站在桌边,表情忐忑地看着他。   “……大哥哥,”司谣问,“你,你们当时……为什么,打架?”   .   回到卧室。   司谣把装卫生巾的袋子放在了桌上,趴进床上,摸出了手机。然后,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脑海里还是黄毛的那几句。   ——老子就他妈踩了一脚他的鞋。   ——妈的他就不是个正常人,正常人谁往黑巷跑?就他妈想撩架呗。   ——他那样子都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了。   ——你们同个学校的?这人应该早就被开除了吧?   黑巷就是当初黑网吧的那一条后巷,司谣才知道,平时安宁巷的小混混经常会在那里解决私人恩怨。   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高中生就出现在那,某个路过的混混脚欠,踩了一脚人家的鞋。   以为捏的是软柿子,没想到自己招了活阎王。   差点就去见真阎王。   黄毛提起来的时候,脑中浮现出那个高中男生狠戾的样子,表情阴沉又后怕。   司谣又想起那天她问的:   ——如果喜欢上一个可能有精神疾病的人,应该怎么追比较好?   ——快跑。   趴了好半天,司谣泄气地把脸埋进被子。   可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简言辞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还是……   司谣顿时跳出自己那天,被他擦眼泪那个画面。   谁让他!到处!蛊惑她!   不知道这人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回了家,应该还挺开心的,吧。   突然就想,给他发个消息。   司谣戳开手机,措辞了下,敲字。   司谣:【学长,你睡了吗?】   .   回延清的第二周,少见的,延清下了第一场雨。   清晨,雾雨蒙蒙。别墅外的天色阴沉沉压着。   离高考只剩三天,谁也不急,家里的佣人反而是最小心的。   女人轻手轻脚上楼,敲了敲门,低了声说:“阿辞,吃早饭了。先生太太在等。”   “好。”   简言辞早就醒了。闻言搁下了笔,进卫生间洗漱。   昨晚也没有睡着多久。   早饭桌上,宽大长桌上的摆碟丰盛精致。桌边坐着三个人,互不打扰,吃得很安静。   一顿饭,只有偶尔发出的碗勺交碰声。   简经申从外交官的位置上辞职这么多年,还保留着一早听新闻的习惯,直到一顿饭吃完了,才摘下耳机。   他问旁边妆容得体的女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侯敏岚用毛巾擦了擦手指,笑回,“晚上还要去一趟西雅图。”   简经申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的静默。   现在夫妻俩虽然经营方向不同,但都在从商,却还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话可聊。   直到侯敏岚问:“阿辞,过两天是不是要考试了?”   一直缄默的简言辞才接了话:“从七号开始。”   简经申也询问:“自己有把握吗?”   “嗯。”   “等你考完试,来我公司实习看看。”简经申提议,“有时间吗?”   简言辞笑:“我想先在律所实习一段时间。”   知道儿子保送的是法学专业,简经申也不勉强:“也好。”   “既然要念法学,再修一个经管吧。”简经申问,“能行吗?”   简言辞“嗯”了一声:“我心里有数。”   简经申又点了下头。   其实夫妻俩对这个儿子都没什么过问的必要。生在这样的家庭,简言辞从小也独立,每一件事基本都做到了完美。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都让两人很放心。   除了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外,几乎不需要别人操心。   这时简经申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拎起了西装外套,出门办事。   侯敏岚等会儿有个视频的会议要开,也上了楼。   今天这顿饭,已经几乎是三人聊天最多的一顿了。   别墅里又恢复了寂静。   简言辞回到房间,翻开了笔记本,无声看下去。   直到下午侯敏岚出发去机场前,才过来看了一眼。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她坐车走了。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停了,天色逐渐暗下来。   四周空荡到几乎死寂。   晚六点,佣人过来轻轻敲门:“阿辞,晚饭好了。”   简言辞礼貌回:“等等吧。”   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   佣人也不敢再来打扰他学习,在厨房里温着几个菜,也静静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三楼的卧室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简言辞在黑暗里靠窗坐着,模样闲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倏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了一块莹莹的光。   司谣:【学长,你睡了吗?】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司谣的手机就嗡声震了起来。   她盯着眼前“狐狸精”的来电显示,差点就要从床上整个弹起来。   “……学长,”司谣接起电话,讷讷问,“你,你还没睡啊?”   等了会儿,那边传来简言辞的声音:“嗯。”   不知道说什么,她干巴巴“哦”了一句。   “还还有没几天,就考试了。”司谣说,“祝,祝你,高考加油。”   然后,她听简言辞又是一声“嗯”,应该是在笑,询问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司谣默了默。莫名地,心跳快了一点。   本来就只是突发奇想,给他发一条消息。   不就是没想好词。   这人怎么,这么,挑剔——   “……那学长我,我挂了。”   下一秒,司谣听这人叫了她一声:“小同学。”   语调悠悠的,带着点儿散淡和说不出的懒意。格外地,勾人。   她一时停下要挂断的动作,懵了懵:“怎,怎么了?”   安静了有几秒。   简言辞的声音才响起,气息很轻地说:“别挂。”   作者有话说:   就挂就挂   .   如果真的有高考的小天使在看,那就祝你们!大!吉!大!利!高!考!顺!利!   谢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红包么么哒~ 第18章 过生日   对方的气息轻得就像勾在耳边。   大半夜的, 司谣一整个瞬间凛了凛,顿时不自在地拿开了点手机。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   好半晌, 才又贴回去:“……哦。”   “学长你,”她从床上坐起来了点,“还,还有事吗?”   谁料简言辞问:“怎么没有来找我问题目?”   怕打扰你复习。   话到嘴边,司谣紧绷着拐了个弯, 随便找了个理由:“因, 因为暂时还,还没有。”   顿了顿, 简言辞笑:“题目都会了吗?”   “……对。”她理直气也壮,“又, 又不难。”   那边又是短暂的安静。   自己也感觉这个理由扯得好像太假了,司谣正想紧张找补一下, 就听对方出了声。   “——但是, 我可能还不会。”夜色里, 简言辞的语调耐心,“要不要考一考我?”   “……”   司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人不会以为……   她大半夜给他发消息, 就是为了问!题!目!吧!   “……那那学长你,你等一下。”   司谣抓着手机, 翻下床,去桌上找出了不久前整理到一半的错题。   她开了手机的免提,点开企鹅号:“我,我拍给你。”   简言辞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和平时那样, 就像个帮人解题的好心学长。   拍完, 发过去。   等他看题目的几秒, 司谣弯腰趴了下去,泄劲将额头抵在了作业本上。   松了口气的同时。   还产生了点,说不出来的失落和挫败感。   另一边。   一片幽暗的房间。男生终于从落地窗边站起来,去打开了灯。   灯光打在冰凉的黑色木桌上,染上了几分暖色。   他随意拉开椅子坐下,低眼看手机屏幕上发来的题目。   偌大而寂静的室内。   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攒了一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磕磕巴巴却又爱说话,很吵闹。   周围压抑了一天的死寂气氛,顿时被冲散了许多。   ……   挂完电话。   简言辞整理了下桌上的草稿纸,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把床头的灯关了。   躺下前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刚过十二点。   今晚,他入睡得很快。   房间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又渐渐浮起了白光,画面在一点点亮起来。   又是熟悉的梦。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场景。   面前,是一片狼藉的异国街道。两边的楼房已经坍塌成了废墟,断了一半的钢筋斜插着,碎石和尘土还在不停往下滚。   碎石下,有受伤的人正奄奄一息往外爬,拖着被砸断的残肢,在废墟里拖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痕迹。   狼藉的,血腥的。绝望的。   梦里,男生神色冷淡地在旁边看着。   那人的脸上血泪模糊,像是发现了男生,远远向他伸出了手,在哀声求救。   他却没有回应。   反而逐渐地,心里升起了一些,摧毁和破坏的欲望。   不耐而阴翳。   接下来,他旁边的断楼也会砸下来,将他也一起砸入废墟里。紧接着,就会是胸口那一道像是生生撕裂一样的疼痛。   这个梦已经重复了太多次,男生面无表情地等着。   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双手。覆上了他的脸。   一切都发生得出人意料。他只来得及瞥见余光里少女细白的手指,以及一小截蓝色校服外套的袖子。   随后,眼前一暗。   有什么人在他身后踮起了脚,用手遮住了他的视线。   男生忽地顿了一顿。   这一次。   在这一片充斥着血腥和绝望的梦里,有人轻轻捂住了简言辞的眼睛。   小结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磕磕绊绊地对他说——   “你不,不要看了。”   .   高考这天,从一早就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司谣起床的时候瞅见窗外,第一反应是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查了查天气预报。   还好,延清那边是晴天。   “哎女侠,女侠没睡着吧?今天要交的生物卷子借我抄一下。”课间休息,程皓在后边轻轻踢了踢司谣的椅子,边踢边叭叭,“期中考以后是随堂测,随堂测以后又月考,这今天下的雨就是我为考试流的泪……”   司谣被踢醒了,挂着半边脸上红红的睡印,躁郁扭过脑袋。   “不。”   程皓:“就借我抄抄吧,可怜可怜我——”   “我是说……不,不是眼泪。”她忿忿,“今今天的雨是,是你的脑子,进的水。”   “……”   试卷没捞到,程皓见司谣又要趴回去继续补觉。   “你昨天晚上不会又熬夜学习了吧?”   片刻,她有气无力憋出一个鼻音的“嗯”字。   “太牛了。”程皓说,“女侠,沈东辉真该给你颁个四中最奋进奖。”   “程耗子你提醒了我。”旁边陈静静从漫画书里抬起了头,欣喜凑过来,“诶司谣,我想好给你送什么生日礼物了,就送你五三全套好了。”   “……”   高考的两天很快过去,就像一个长跑的落幕。   晚自习,对面高三楼的教室随着考试结束,也暗下了灯。走廊上撒满了不要的作业本和卷子,人去楼空。   仿佛所有和青春有关的回忆,也被留在了教室里。   这段时间,司谣都没有再找简言辞问题目。   一是觉得他考完了试,可能需要放松一下。   再去问他题目,显得她有点烦人。   司谣趴在桌子上想。   而且,他们的关系可能就是比——不熟要稍微熟一点,吧。   这人虽然有点……精神疾病,但是不妨碍他面对别人的时候,就是那种耐心又好相处的完美学长。   问他什么题目都会回应。   搞得她,有时候会偷偷冒出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然后再顿时清醒。   想起那天在KTV撞到的表白场景,司谣烦闷地把念头摁了下去。   她开始拿着错题去问老师。   可能是高三在即,各科老师对待差生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没有对她勤奋跑办公室的行为表现出不耐烦。   黑板上漫长的倒计时在一天天减少。   熬夜学习有了成效。月考成绩下来,司谣的班级排名居然往上跳了五名,进步神速。   六月中旬,她生日这天,司桂珍取消了校外补习班的课,订了蛋糕回家。   做了一桌子的菜,三个人坐在一起,吃完饭后拆蛋糕。   “妈妈最近都太忙了,没顾得上照顾你,都瘦了。”司桂珍揭开蛋糕的盒子,看司谣尖了点的下巴,心疼问,“不会怪妈妈吧?”   司谣嘴里还塞着一颗葡萄,鼓着脸颊回:“没,没关系。”   “今天十六周岁生日,又大一岁了。”司桂珍感慨,“咱们插十六根蜡烛吧。”   司谣拆开蜡烛包,往奶油蛋糕上整整齐齐插了一圈,又想去拿打火机。   齐文徐忙起身:“哎哎,给我吧,我来点。”   关了灯,客厅里悦动着蜡烛的火光。   司桂珍说:“谣谣,许愿吧。”   她每年的生日都要许三个愿望,而以前,每年都是一样的内容。   ——妈妈身体健康。   ——自己说话不结巴。   ——游戏打上最强王者。   司谣顿了顿。   但是今年……   闭眼许了十几秒的愿望,她吹熄蜡烛。   司桂珍在旁边笑着问:“许了什么愿?”   “家,家人,身体健康。”司谣停了一下,乖乖回,“还还有……年级排名,前三十。”   司桂珍和齐文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点惊讶。   “还有一个呢?”   司谣不肯说:“第第三个愿望,说出来就……就不灵了。”   司桂珍心想应该也就是那几个愿望,只不过她突然冒出个努力学习的目标,是让人出乎意料了。   “当然灵,怎么不灵?”司桂珍满脸的欣慰,笑说,“我们谣谣的愿望,肯定都能实现的——”   .   这也——   太!难!实现了。   临近期末,自习课上到一半,司谣倏然一个小猫烙饼,整只丧气地趴扁在了桌上。   现在她在班里排名第25,年级排名第241。   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冲进年级前!三!十!   ……如果时间能和玩单机游戏一样,可以回档重来就好了。   感觉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司谣边出神,边摸出来——   是一条短信。   【188xxxx7263:同学你好,快递已到校门口传达室,请凭A-4-0152尽快取件】   司谣愣了愣。   她收到了一个包裹。   上面没写寄件信息,摸了摸,寄的好像是书。   从传达室回来,司谣拿着包裹袋,刚进教室,就听到了躁动的嘈杂声。   一群人蜂拥围在了黑板前,中间,班长余童正拿着粉笔奋笔疾书。   不知道在写什么,围观的学生一片喧闹。   “卧槽,这能是人?”   “这他妈也太牛了,牛逼——”   司谣把包裹放在桌上,扭头看陈静静:“陈静静你,你给我的五三,到了。”   “到啦?”陈静静立即也来看,“不容易呀,我前天看还没发货,都过去一周了……”   两人还在拆包裹,忽然前方传来极具穿透力的一声:   “简言辞!”   “——牛逼。”   司谣瞬间抬起脑袋。   讲台上,余童终于写完转身,拍了拍手:“厉害吧?刚才我去老沈办公室,地中海正好在那,边笑边说,我看他脸上褶子都笑飞了……”   司谣终于看清了黑板上写的几行字。   “语文138,数学150,英语147……”有人在念,“简言辞的高考总分732?我应该没算错吧。”   “裸分,还不算竞赛加分,卧槽啊。”   “地中海说了,延清的理科状——元——”   “早知道上回简言辞来我们班检查,我就应该跟他握个手,沾下学神的灵气……”   “高考出分了,”旁边陈静静边看热闹,边帮忙拆包裹,“简言辞也太厉害了,怪不得说他简神,他真的是——咦?”   “司谣,这不是五三呀。”   司谣迷茫回过脑袋:“啊?”   包裹里确实装的是书。但不是五三,是几本笔记本。   她懵着脸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一翻开,愣了愣。   是一本物理笔记本,上面,清晰地整理出了公式和题型。做笔记的人写字很漂亮,字迹让司谣异常熟悉。   这些都是……   “嚯,女侠你不会是从网上买那种大神笔记了吧?”发愣间,程皓从后边探出脑袋,“谁的啊?”   憋了好半晌。   “……你问,问这么多。”   程皓还想伸手拿,司谣已经先他一步,敏捷把这几科的笔记抱在了怀里。   像只紧张藏粮的仓鼠,脖颈泛红,盯住了程皓。   当着他的面,全部小心塞进了书包。   “……”   教室里,本来安静的自习课一片闹哄哄。   都在围观简言辞的高考成绩。   司谣也抬头瞅着黑板上的分数,刚才剧烈的心跳逐渐平复了。   平时跟这人说话,她总有种,两个人关系很近的错觉。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意识到——   好像无论怎么追赶,都只不过是前进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   高二最后一个学期的期末考,司谣的班级排名又往上跳了六名。   先前在收到简言辞寄过来的笔记那天,她在企鹅上给他发了一句谢谢。   在这之后,两个人都没再有什么联系。   司谣有几次打开了对话框,在床上滚了足足三圈,没有憋出来话题。   好像除了问题目以外,也没有别的可以聊了。   久而久之。   她甚至还冒出了个荒唐的想法。   ——他把自己的笔记寄过来,是不是想说。   ——“笔记都给你了,不要再烦我了。”   啊啊啊呸。   被自己脑补到炸了毛,司谣当即下楼买了两盒牛奶,一股脑喝完。幽幽捏瘪了纸盒。   暑假过去大半,陈静静给她发了企鹅消息,约她出去看电影。   说是最近上映了一部很火的电影,企鹅空间里大家都在转发。   司谣也有点想看。   两人订了电影票,入场找到座位。   “我看他们说,好像还挺好哭的。”影厅坐满了人,等灯光完全暗下来,旁边的陈静静凑近了,悄悄说,“你不是转发解析了吗?看了吗?”   “还,还没有。”司谣摇头,“我等看,看完回去,再看。”   是一部国产动画片。   以古代神话为背景,讲的是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的三角恋。   剧情没有司谣原来期待的那么好,但不知道戳到了她的哪个点,放到中间一段剧情的时候,她不受控地鼻尖一酸。   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了。   司谣抽噎了下,伸手想揉眼睛。   这时旁边陈静静无声递了一包纸过来。   她还在盯着屏幕,小声回了句“谢谢”,又哽咽地吸了下鼻子。   哭得眼泪簌簌直往下掉。   十分钟后,等那段煽情片段终于过去。   司谣无意识抿了下唇,舔到了唇上留下的泪痕,有点咸。   感觉有一些渴。想起自己看电影之前买的矿泉水,她抽噎着伸手,往手边放饮料的位置摸索。   余光瞅见,旁边陈静静提前拿起了那瓶水,旋开了盖给她。   “……谢,谢谢。”   司谣看得格外专注。   直到第二段的煽情部分开始,她听见了陈静静忍不住的小小哭咽声。   过了会儿,陈静静凑过来问:“司谣,你要不要纸巾?”   司谣下意识拿起手里那包纸巾:“不……”   突然,就顿住了。   ……陈静静坐在她的左边。   司谣浑身一凛,大脑空白了几秒,僵硬地,一点点地,往右边的座位看去。   那刚才给她递纸拿矿泉水的是——   胆战心惊看过去的下一秒,司谣愣成了一块人型小饼干。   眼前。   在她右边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人。模样散淡,在看电影。   前方荧幕的光映在了男生的脸上,浅浅勾勒出了他的侧脸线条。   像电影画面一样,光线顺着这人高挺的鼻梁流下去,又映出他稍稍翘起一点弧度的鼻尖,再到色泽偏浅的唇。   司谣懵神看了三秒,直到简言辞有所察觉,偏过了头。   视线对上。   停顿片刻。   简言辞略一弯唇,看着她,无声问——   “还哭吗?”   作者有话说:   谣·两次哭鼻子都被撞到·谣在线搜索表情管理速成之仙女落泪篇(bushi   .   这章依旧给大家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19章 追赶一毫米   电影的后半部分放了什么剧情, 她完全没有看进去。   屏幕上,其中的男孩好像是为了剩下的两个人而牺牲了自己,旁边陈静静擦眼泪的动静越来越频繁。   司谣却僵硬盯住前方, 全身梗着,只感觉到了自己一下比一下用力的心跳声。   余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右边,那个人的身上。   直到影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   “真的好好哭,怪不得他们说看电影要带纸巾。”厅内的观众陆陆续续起身,陈静静还在抹眼泪, 边说边凑近她, “最后一段你哭了吗?”   司谣缓缓扭过脑袋:“……唔。”   “最后一段太……”   忽然,陈静静震惊瞪大了眼, 暗暗扯了一下她,悄声说:“司谣, 你快看你旁边,你右边你右边。”   看到了。   足足酝酿了好几秒, 终于一鼓作气。   司谣一脸平常地往右转脑袋, 正想瞅一眼再打个招呼, 却刚巧撞上了散场出去的观众。   这时一行人边聊天边经过他们这几个座位,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对方。   “哎哎不好意思让一下, 谢谢。”   于是陈静静拉了拉司谣:“我们也走吧。”   出了影厅。   “——简言辞啊!”陈静静一步三回头,说话终于大声了许多, “刚才坐你右边的那个是他吧?你看到了没?”   “嗯。”   “不是说他回延清了吗?好巧啊,”陈静静还在回头,“简言辞长得也太好看了,四舍五入我就沾过他的灵气……”   司谣也偷摸扭头看了一眼。   门口, 散场的观众正一茬跟着一茬走出来, 人头攒动。一时间没有看到简言辞。   “你你等一下要, 走吗?”   “快了,李鑫他那个补习班应该快下课了,我要去找他。”陈静静给男朋友发了一条消息,“诶对,你等下去哪里呀?”   司谣抓着书包带子憋出一句“哦”,点点头:“我,我逛一下,就打算回,回家了。”   和陈静静在电影院门口分开,她杵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   往电梯的方向挪了一段路,还是迟疑停住,原地一个立正转身。   怎么可能——回!家!   这次,一回去就看见了要找的人。   不远处的电影候场区,某个电影的海报架旁边,简言辞正站在那里看手机,模样随意。   男生穿着白色短袖,底下套了条浅灰色的运动长裤,即便是低眼玩手机也没有佝偻着背。看起来,整个人干净又显眼。   三个月不见。   ……他怎么,好像,又变高了点。   狐狸精:【去哪里了?】   司谣浑身一凛。于是紧张捏着手机,挪过去。   不到几步的距离,突然,脚步顿了顿。   有两个女生挽着手,正好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你好。”其中一个女生开了口,拘谨又羞涩,“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是刚才电影院里和你换过座位的那个……”   简言辞抬了抬眼,视线不经意一偏。越过两个女生,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一个。   视线相对。   小同学一脸的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过来。   “请问那个,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简言辞笑了笑,说:“不好意思。”   “啊……”   旁边的同伴不死心,帮忙问:“那小哥哥,你是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   “那加一下联系方式嘛……”同伴女生说,“我们都有换座位的缘分了,你现在也还没有女朋友,是不是?”   “不用了。”司谣见简言辞还是那个笑,礼貌接了话,“以后会有的。”   听到这句,司谣登时懵了一懵。   等到回过神,一双黑色球鞋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发什么呆?”   下意识抬起脑袋的那一刻,面前的简言辞刚好对她弯下点腰。近距离撞上了视线,她被惊得一下往后挪开了两步。   “……小同学。”简言辞好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   迟钝两秒,司谣茫然看了一圈:“她她们,走了吗?”   “谁?”   那两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司谣这才回神,定定盯住他:“学长你……你怎么也来,看电影?”   “嗯。”简言辞回,“昨天看到别人在说,这部电影很好看。”   “……哦。”她讷讷了下,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憋出一句,“也,也没有那么,好看。”   对视片刻,简言辞没有回答。   司谣还在满脑海搜寻话题,毫无预兆地,见他向自己伸过了手。动作像要来牵她的——   “那怎么骗我?”   “啊、啊?”   “不是你说——”接着,简言辞却屈指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看着她,眼梢也稍稍弯起点儿,“电影很好看的吗?”   “……”   话音刚落,司谣一直僵硬的全身松懈了点。   正捧着手机的手指也动了动。   她差一点以为,这人刚刚是想……牵手。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司谣顿时像被烫到一样,连手带手机一起,瞬间都捂进了外套口袋。   然后,悄悄在口袋里,蹭了蹭手心的汗。   ——看着就像只,一惊一乍想要避嫌的小白眼狼。   顿了一顿。简言辞笑:“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什么?”司谣懵,“没,没有。”   简言辞已经收回了动作,低敛下一双桃花眼,看她片刻,说:“头发留长了。”   闻言,她摸了摸后脑扎起来的头发:“因为没,没剪。”   司谣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原来一脑袋蓬松的自然卷短发就都被扎了起来,在圆圆的后脑勺下留了一个小揪。   露出了瓜子脸的轮廓,以及下颌连着脖颈的那一片细白皮肤。   简言辞的视线在她那处皮肤上停留了会儿。   “为什么不想留短发了?”   司谣又摸了摸,随便编了个理由:“因为影,影响学习。”   “短,短头发要,天天洗头。”她紧绷着回,“我现在没,没有时间。”   “这样。”停顿须臾,简言辞问,“也没有时间打游戏了吗?”   这人问这么多!干什么!   怕被看出什么。   司谣紧张到极点,终于炸了毛,态度破罐破摔:“我,我现在不喜欢,打游戏。”   说完,瞅了眼简言辞。   他还是带着那个笑,模样蛊惑又勾人,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本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我那里打游戏。”   “……”   像眼睁睁看着诱人的甜点从眼前飞走。   司谣一整只懵住。   “这位,清心寡欲的小同学。”简言辞又问,“那现在想去哪里?”   不知道。   随便去哪里。   跟他一起在原地站着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想着,话出口却成了:“——我,我要回家,学习。”   .   如果装逼会被雷劈。   那么她的世界现在一定,肯定,绝对在电闪雷鸣。   商场外,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打在街边的橱窗上。司谣默默跟着简言辞,一路向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心里的小人已经懊悔到锤了八百遍的枕头。   刚才,她到底,为什么要说,回!家!学!习!   司谣余光瞄了眼旁边的人,酝酿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反悔。   憋了好半晌,只能低下脑袋,受挫地摸出手机,打算转移下注意力。   几分钟前,陈静静在她的前一条企鹅动态下留了言。   陈静静回复程皓:【看完来反馈了,真的很好哭...】   这是前天司谣在空间里转发的、关于今天这部电影的剧情解析。   当时转发的时候,她敲了一句:【好像很好看】   翻了翻,忽然,司谣愣了一愣。   那天的留言。   陈静静:【我也想看,约吗约吗】   yaoyao回复陈静静:【那一起去吧】   程皓回复yaoyao:【女侠!你们带我一个!!】   陈静静回复程皓:【晚了,我们订好票了,18号下午3点银路城偶遇一波[图]】   刚才在电影院里有点不知所措。   司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电影很好看的吗?   这人不会是……   刚好看到了她这条动态和留言。   然后特意……过来的,吧。   司谣蓦然开口:“学,学长。”   简言辞也停了脚步,偏过头:“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她攥着书包带子,问得忐忑,“突然回,回来了?”   “给我吧。”   简言辞随手接过她的书包,拎在手里:“要参加毕业旅行,就回来一趟。”   “……你,你和同学一起,去吗?”   “嗯。”   那之前他还说,去了延清就不回来了。   没有开心多久。   司谣就莫名地,冒出了一点烦懑。   ——所以,他就是为了毕业旅行才回来的。   看电影可能也只是刚好刷到她的动态,才顺便来看一看。   “那学长你,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顿了好一会儿,司谣才小声“哦”了一声。   一点,都,不想再问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过路口,快走到了公交站台。   司谣慢慢腾腾地蹭在后面,不知不觉落下了一小截。   面前,男生的影子在身后被阳光拉得更长,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司谣低埋着脑袋,忍了忍。   没有忍住。   下一步,她闷闷不乐地,一脚踩了上去。   这人——   偷偷摸摸地长高。   偷偷摸摸地来。   又,偷偷摸摸地走。   “——小同学,在干什么呢。”   司谣一个稍息立正,瞬间抬脑袋:“我我没……”   下一秒,戛然而止。   眼前,阳光就这么绕过了简言辞。   逆着光,这人的身形被勾勒得颀长又挺拔。气质出众,和手里拎的粉红色书包格格不入。   仿佛终于走出了青春期的末尾,脱下校服,也褪去了最后那点少年的青涩。   拉长的光影像一个分割。   忽然让她感觉,两个人离得更远了。   “走了。”简言辞悠悠弯出点儿笑,“我送你回家。”   .   那天在电影院偶遇之后。   司谣回到家,第一时间摘下书包,挨到了房间的门框边上。   又量了下身高,划了一道线。   划完,她屏住呼吸,缓慢扭头看。   盯了三秒,全身泄气。   司谣拿了笔,愤懑在新的标记旁边一笔一划写上:2016年8月18日。   ——她只比上次量身高的时候,多高出了,一、毫、米。   九月,蝉鸣的盛夏过去了。四中校园里人头攒动,新的高三生开学,准备搬进原来对面的高三楼里。   开学第一天,一早还是晴天,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小雨。   司谣边举着伞,边把自己的书搬去新教室。   下了五楼,又爬六楼。等到她终于结束,下了楼,早就累得连气都喘不匀了。   陈静静在企鹅上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在食堂等她一起吃午饭。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学生们。司谣慢腾腾挪着小步,往食堂走。   忽然间,被吸引了注意。   一群学生撑着伞,嘈杂挤在食堂门口那一排的公告栏面前,正围观什么。   她好奇过去。   看清后,愣了一愣。   面前,公告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新,贴满了前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名单。   第一栏是四中的高考喜报,重点率达93.04%。含保送的学生,共有29人被延清大学录取。   司谣走近了。   其他几栏里,还有优秀毕业生的详细介绍。   她一眼就看到了简言辞。   照片里,男生穿着四中的校服,模样明净,五官好看得像是雕琢,笑起来的时候还有浅淡的卧蚕。   下方显示:已毕业。   像一场已经结束放映的电影。   司谣不由想起了那天在电影院里,这人被女生搭讪的那个场景。   ——你现在也还没有女朋友,是不是?   ——以后会有的。   他以后……会找女朋友。   那他,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平时都这么到处蛊惑人了,等他以后有女朋友,是不是会对她更……   想象了会儿,司谣刹那止住脑补。   感觉烦闷到了极点。胸口也堵得厉害。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心情会像捉摸不定的天气,一下天晴一下雨,整个都七上八下。   说话的时候举棋不定,见面的时候兵荒马乱。   控制不住地,司谣埋头揉了下眼睛。   他以后,也会像这样喜欢上别人的。   光是这么想。   她就顿时冒出了点,那种怎么赶都赶不上的,无能为力感。   作者有话说:   给谣谣塞牛奶亲亲抱抱举高高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0章 桂花   十月, 四中满校园的金桂银桂开了一片,香气扑人。   课间操时间,司谣跟着吵吵闹闹的人群往操场走。经过楼下的一棵桂花树时, 倏然停住了脚步。   原地酝酿了半秒。   突然,她一个灵活的起跳,对着脑袋上的树叶子伸手就拍了一下。   “——司谣,身手挺敏捷呀。”后边同学一个劲的笑,“你练轻功啊?”   一旁程皓也说:“女侠, 放弃吧, 身高这事基因里早就注定了,要不然我还是送你两片增高鞋垫……”   司谣闻言瞬间扭头, 忿忿盯住了他。   “你闭,闭嘴。”   最近她多了个习惯。   每走一段路, 忽然就要表演一个小兔跳树,在原地使劲蹦一下。   “我只见过有男生走着走着来个投篮动作的, 还没见过你这种……走到一半就单纯跳一下的。”陈静静憋笑, “你想学投篮呀?”   “……”   默了默, 司谣才闷闷挤出两个字:“长。高。”   这段时间以来,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长高的机会。   开始勤奋喝起了牛奶, 还不忘每晚回去练跳绳。   发展到现在,就连走在路上, 都要突如其来地蹦一下。   她——   一定,会,长高的。   日子在蹦跶中一天天过去。   第二次的月考成绩下来,司谣的班级排名又升了两位, 年级排名第153名。   考试的总成绩条发下来后, 沈东辉开了一场班会。   还特地点名表扬了她。   “‘我们班的司谣同学, 进步非常大’——”课间,程皓晃悠到司谣的座位,一边复述沈东辉的话,一边叭叭,“女侠,老沈都这么夸你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司谣攥着成绩条,伸出手臂趴在桌上,根本不想理人。   “程耗子你真了不起。”后桌的陈静静开腔,“我们换了座位也能给你烦到。”   “虽然我们现在不是铁三角,好歹也是前后座,这叫三星连珠……”   司谣的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座位也往前跳了一排。   但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黑板上,红色的粉笔醒目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61天。   年级第第153名。   离她本来的预期——可能还隔了孙悟空连翻十次五指山的距离。   “大家安静一下,都安静下。”   教室前,体育委员任卓城拍了拍讲台,在一片闹哄哄中抬高了嗓门:“我说个事啊——”   四中的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   按照学校往年的传统,高三的学生不会缺席。   但自主报名运动项目的人也寥寥无几。   主要是,已经到了这种关键时候,谁也不想浪费放学刷题的时间去训练。   任卓城在座位上数着报名名单,正发愁抓壮丁的事,忽然,余光瞧见座位旁边挪过来一小团。   他抬头一看。   “哎司谣,怎么了?”   司谣在瞅他桌子上的运动会名单。   “跳,跳高还有名,名额吗?”   愣了愣,任卓城忙不迭应:“有有有!”   这不是——现成的小壮丁送上门来了。   .   运动会这天,太阳晒得像是回到了酷暑。场上热火朝天。   高中部的跳高和四百米接力一起,都安排在了第一天的下午。   操场上,看台席那边一片学生的欢呼呐喊声。   广播的播报声和音乐吵吵嚷嚷混杂成一团。   相比较在跑道上的项目,司谣这边的田赛区域就要冷清不少。   除了一群参加项目的女生,只有裁判老师和一些零散的同学。   “别紧张,别的好多班就只报了一个人。”同参加女子跳高的蒋潇然过来,一边帮司谣别号码布,一边说,“我们班有两个人,肯定能拿名次。”   司谣把嘴里鼓着的水咽下去,扭头问:“你你能跳,多高?”   “一米六……一米七的样子吧,看状态,你呢?”   不知道。   她只来得及训练了三天。   司谣一秒比一秒更紧张,又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   轮到她,准备就绪。   第一道高度。旁边的裁判老师记完上一个,抬头吹了声口哨。   司谣在原地小小踮了踮脚。   然后一段助跑,冲刺——   “噌”地跳起,后仰背越——   “好,过了。”老师又低头做记录,“下一个。”   蒋潇然今天的状态不好,一连三次碰了杆。   淘汰下场的时候,她无奈“啊”了声,甩了甩腿:“司谣,我们靠你了。”   一连跳了好几轮,司谣的脸颊被晒得有点泛红,细汗已经濡湿了刘海的发梢。   点点头,她盯住那根跳高的杆子,“嗯”了一句。   直到高度加到一米六五。   一个起跳。   在半空中的那一刹,司谣顿时感觉脚踝勾倒了什么。   猛地缩了下脚,紧接着,她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跳杆被直接绊倒,骤然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同一时间。   司谣整个人都摔了出去,在垫子上滚偏了方向。   摔地的刹那间。蓦地一下,脚踝传来了那种钻心的剧痛。   “——司谣!”   .   当晚,司桂珍回家的时候,早就过了十一点。   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   “文徐你……”司桂珍往有声音的方向走,随即一愣,“谣谣,你怎么还没睡?”   冰箱的门开着。面前,司谣整个脑袋都快要钻进了下面的抽屉里。   “……妈妈。”半夜掏冰箱的少女回过脑袋,手里还茫茫然拿着一盒冰块模具,乖乖回,“我,我想冻点,冰块。”   司谣跳高扭伤了左脚的脚踝。   下午去医务室的时候,那老师想给她脚踝上敷点冰块,被小孩一个劲躲了回去。   她脚踝怕痒,打死都不让人碰。   到晚上,果然肿起了一大片。还疼得睡不着。   司谣只好放弃挣扎,决定自己补救一下。   “扭伤了怎么都不告诉我?”司桂珍心疼得不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跳不过去就算了,逞强干什么?”   “我我以为,能跳过去。”   司桂珍叹了口气,又自责:“这事也怪妈妈,都没来看你的运动会……”   这几个月,司桂珍忙得脚不沾地。   在校没课的时候,一直都在校外的机构里,给学生上补习班。   司桂珍帮司谣敷着冰块,脸上肉眼可见的疲累:“等我们的新房子定下来,装修也弄得差不多了,妈妈就不会这么忙了。”   司谣默默听着。   “好多了吗?”见她点点头,司桂珍说,“快去睡吧,妈妈去备会儿课再睡。”   进房间的前一秒,司谣扒拉着门框,忽然小声叫了句“妈妈”。   “怎么了?”   “我,我已经在,努力学习了。”   司谣单翘着左脚,努力保持了下平衡,一脸认真地补充说:“以后……也会努力赚,赚钱的。”   .   一切都在朝着目标的方向走。   ……除,了,脚。   司谣的左脚踝连疼了一周,平时上下楼很不方便。   嫌单脚跳得太累了,于是她去医务室借了一副拐杖。   课间,司谣摸出杯子。刚想起来去灌个水,顿了顿,又缓慢缩成一团坐回去。   都过去了这么多天——   怎么怎么怎么还!没!好!   脑内躁郁的弹幕才滚到一半。   “同学们——”沈东辉从前门进来,喊道,“我们下一节班会课不在教室里上,整个年级统一去阶梯教室,大家都准备一下。”   “老师,为什么啊?”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沈东辉说,“你们有学哥学姐回来了,要给你们做高考动员……”   底下,司谣一秒抬起脑袋。   阶梯教室在多媒体楼里,整栋楼的高三学生们打打闹闹往楼下走。司谣一步一蹭地拄着拐杖,不知不觉落到了队伍后边。   陈静静看她下楼,看得心惊肉跳,悄悄说:“其实你跟沈东辉说一声就好了,他不会一定要你去的。”   司谣喘着气,摇摇头吐出一个字:“不。”   “……”   好倔强。   “我都怕你等下不小心……”   忽然,前方有人冒出一句:“听说简言辞和姚茜他们都来了,清大这几个——”   下一秒。   陈静静话还没说完,就见旁边正拄拐的小瘸子身影突然歪了一下。   一个踩空,就在还剩两级的楼梯上——   摔了。   .   二十分钟后。   司谣一步一挪地被陈静静搀扶着,进了医务室。   “诶唷,是你。”医务室老师一看这小孩就笑了,“脚又扭了啊?”   “……”   她一瘸一拐地坐下被检查。   再一瘸一拐地挪到病床上。   再一瘸一拐地……   “起来干嘛?行了,你就在这待着吧。”见司谣还想离开,医务室老师没好气地把她按下去,“这脚都肿成这样了,还想去哪?你老实休息下,敷完这个冰袋再走。”   简言辞居然——过来了。   司谣团在病床上恍神,放下冰袋,摸出手机瞅了一眼。   自从暑假那次看电影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很偶尔的,她会在企鹅上问他题目。   其他时间里,就几乎没有什么对话。   也不是司谣不想聊天。   但怕找他聊得太多,就感觉太刻意了,很明显。   毕竟……   她还根本、没有、准备好被拒绝。   老老实实在床上休息了十几分钟,司谣拿掉冰袋,又跃跃欲试爬起来。想走。   “哇。”旁边正刷手机的陈静静一脸震惊,“简言辞原来有女朋友了呀。”   司谣懵住:“什什么?”   陈静静忙把手机屏幕侧过来,分享八卦。   不知道是谁拍的视频。   阶梯教室里,几个回母校的上届毕业生正在做高考答疑。   台上。   中间坐着的那人套着件黑色卫衣,笑容清澈,带着那种令人熟悉的、如沐春风的学长感。   简言辞询问:“你们还有想知道的问题吗?”   有同学举手。   问的却是:“学长,我想问下上大学以后要怎么追女生啊?”   安静了一秒,全场哄笑。学生们起哄成了一团。   简言辞笑了笑,回:“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忘了忘了,学长你都不需要追别人的。”   那男生抖完机灵也有点害臊,说完这句就坐下了。   但简言辞却没有马上结束话题。   “不是。”他退出了幻灯片,最后是礼貌的一句,“——因为我也还在学习当中。”   寂静一瞬。   随后,轰然炸开了一整片。   底下此起彼伏的“哦——”和“啊——”的起哄声,直到教导主任杨振海出来呵斥了几句,学生们才消停。   “这意思是,简言辞现在在追别人吧?”陈静静又兴致勃勃放了一遍,“他还用追?他追谁不会成功。”   司谣盯住屏幕,没说话。   “那他不就是有女朋友了,季姝仪肯定又要哭……”陈静静转头,“司谣,你还能走吗?”   “……你先回,回去吧。”   司谣埋头靠着墙,在床上团成了一团。用冰袋摁着脚踝,有点发呆。   忽然就感觉,自己心里每天都冒出来八百遍的、担心被他拒绝掉的念头,很多余。   也很徒劳。   因为。   不管她告不告诉他。不管她有没有考上清大。   不管她怎么追赶。   这人早就已经——   喜欢上了别人。   .   下课铃打响。   医务室老师准备去食堂,过来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同学,不吃饭了?”   司谣一直在医务室待到了晚自习上课。   感觉脚踝好了一点,才拄着拐慢慢吞吞往教学楼区挪。   晚上的校园里,除了还亮着灯的教学楼以外,没什么人。   林荫道旁边,桂花开了一片。   风吹过,香味好闻得——也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多少。   刚要走到楼下,司谣打算休息一下。才一抬头,顿时浑身一滞。   不远处。   桂花正在细细簌簌往下掉,都细碎地落在了男生的黑色卫衣上。那人模样散淡地靠着,在看手机。   简言辞不经心抬了抬眼,视线就瞥见了杵在那一动不动的小同学。   他眼里流露出了点儿惊讶,好笑问:“怎么在这里?”   “……”   司谣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梗直了腰背,没有挪过去。   简言辞注意到她手边的拐杖,顿了一顿:“脚怎么了?”   她不想吭声。   简言辞已经收了手机,径直走来。   “——你。”   司谣倏然开口,磕磕又绊绊:“你,你不要过,过来。”   脚步停住了。   简言辞看她片刻,随后,眼梢略略弯起点儿:“为什么?”   这人——都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还能对!别人!笑成这样!   “因为我,我……”像只倒着啄米的小鸡,司谣憋一个字就往后小小跳一步,烦闷划清界限,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我我不喜欢……桂花。”   闻言,简言辞偏头扫了一眼肩侧,从衣服上拣起几粒桂花。   这人低眼看了两秒,修长手指一分开,随意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喜欢?”   还问还问还问。   忍了半晌。   司谣忍无可忍,小声憋字:“因因为味道太,香了。”   “容易招,招蜂引蝶。还,还到处——”   司谣幽幽盯住简言辞。   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地说:“勾。引。人。”   “……”   作者有话说:   简桂花,你觉得呢   (简言辞:……)   .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么么哒!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 第21章 青春期   隔了三五步的距离。   安静片刻。简言辞好笑看着面前一脸抗拒的小同学, 随手扫下了身上的桂花,走过来。   司谣一瘸一拐的小鸡跳后退得很慢。   就眼睁睁看着这人走近。   借着路灯的光。简言辞停住,低了头看她。   “——小同学。”她见这人弯下点腰, 一双桃花眼在光影里像微荡的春水,轻下了气息,询问,“勾引这个词,是那么用的吗?”   “……”   呸。   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学长你, ”司谣梗着脖颈躲开了目光, 转移话题,“你你们怎么, 还没走?”   顿了一顿。   “就这么……”简言辞笑,“不想看到我?”   她拄着拐杖在原地小跳了两下, 保持住平衡。   又不吭声了。   “心情不好?”简言辞瞥了眼司谣的脚,伸手, 随意扶住她的拐杖, 又问, “因为这个?”   这人!怎么!管这么多!   片刻,司谣才小小憋出一声鼻音的“嗯”。   “学长, ”她想挪开点距离,闷闷说, “我要上,上去了——”   “嗯。”   没能挪动。   一低头,简言辞的手还搭在自己的拐杖上。   司谣刚想开口提醒他,就见对方松开了手指, 动作往下。   下一刻, 他隔着校服外套的袖子, 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瞬间抬起脑袋。   “走吧。”简言辞弯起点笑,模样就像个答疑帮忙的学长,语调耐心,“背你上去。”   .   还是晚自习上课的时间。   楼道里没有学生的打闹声,安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和呼吸声。   司谣趴在简言辞的背上。   手臂绕过了他的脖子,紧紧抓着两根拐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僵滞成了被烤硬的小面包。   无所适从地,脸颊一片泛红,连着脖颈一起都在发烫。   “你在哪个教室?”   “啊、啊?”   司谣一秒回神,磕磕巴巴回:“我,我们班在,六楼。”   简言辞“嗯”了一声。   凑得很近。   连对方身上那股清新的洗衣液味道都能闻到。   视线稍微挪一点,就看见了这人脑后漆黑的碎发,以及流畅的后颈线条。皮肤干净,很白。   感觉胸口处的心跳撞得厉害,一下又一下。   怕被发现,司谣上半身直起了点,正想偷偷往外蹭开一小段距离——   “抓紧点。”   她浑身一凛:“什什么?”   “不是怕高吗?”简言辞的声音传过来,不紧不慢地问,“怎么还乱动?”   “……”   司谣屏住呼吸,顶着通红的脸,又默默趴了回去。   直到三楼,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司谣感觉抓着拐杖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让简言辞放她下来自己走。   脑海的弹幕早就紧张到刷出了八百行。   ——他他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心跳吧?   ——为什么!他都不用!休息一下!   ——为什么。   ……   ——为什么,他要喜欢上别人。   她蔫蔫巴巴地在简言辞背上趴着,缩成了一小团。   明明有喜欢的人,还不知道跟别人保持距离。   看到学妹瘸个腿就帮忙。   装好人。   中央空调。   狐!狸!精!   分不清是烦乱还是自暴自弃的心情,司谣环着简言辞脖子的手臂稍微收拢了点。   顿了好一会儿。   她抓着拐杖的手指动了动,松开一点食指。   在没有人看到的这个地方。   司谣用手指小幅度地,一笔一划地写:   ——简,言,辞。   ——我。   停了一瞬。   又继续。   ——喜。   ——欢。   简言辞忽然停了脚步。   一个措手不及,司谣的小动作就僵在那里,连呼吸都窒住了。   “……到,”她按捺下心虚,先开口问,“到到了吗?”   “还有一楼。”   司谣讷讷“哦”了一声。   话音刚落,挨近的距离,传来简言辞慢慢的一句:“小同学。”   “干,干什么?”   片刻的停顿。直到她的紧张升到了极点。   才听到简言辞说:“——以后要好好学习。”   明明背着她一口气爬了五层楼,语调还是悠悠的。就像那种劝学的,没人性的,完美学长。   “……”   司谣泄了气,默了好半晌,忍不住小声反怼:“那你,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简言辞笑:“我哪里不好好学习?”   他就是不用心学习。   他把心思给别人了。   他想谈恋爱。   “怎么不说话?”   等了几秒的时间。简言辞偏了头,余光才瞥过去,颈上的力度倏然就收紧了一点。   接着,肩颈处就靠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背上的司谣抱紧了他的脖子,闷着脑袋用力埋进了他的一边颈窝。   简言辞顿了一顿。   “怎么了?”   静默了大概有半分钟。   司谣吭了声:“……我。”   第一个字挤出来,就带上了哽咽的鼻音。   她在哭,眼泪全蹭在了简言辞的卫衣上,好一会儿,才抽噎着回:“我,我脚疼……”   .   简言辞把她送到六楼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   走廊上打闹的学生嘈嘈杂杂。   司谣埋着脑袋穿过人群,没有立即回教室,而是径直去了女生厕所。   找了最里面的那个位置,关上门,把拐杖放在一边。   这个隔间有一扇窗。她推开了点,往外看,正好能看见一角教学楼旁边的林荫道。   下课时间,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了林荫道。   司谣扶着窗沿,眼睛一眨不眨地,往下盯了几分钟。   终于。   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两旁的路灯晕着暖黄色的光,勾勒出了简言辞的背影。   隔得很远,只能看清他身上穿的黑色卫衣和浅灰色运动裤,身段修长,模样散淡又招人。   走在那里,路过的学生几乎都会回头看他。   司谣杵在窗边,忽然心里就浮起了比刚才更深的,那种难过和挫败感。   她本来想说。   ——我已经在努力了,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不要和别的女生谈恋爱。   但是现在。   她还是,只是站在这里。   然后最终看着那人一点点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   简言辞出了四中的校门。   晚上八点多,街边还很热闹。他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姚茜:【要一起吃饭吗?】   梁学俊:【简神,我们吃完饭了,等你那边完事了过来唱歌不】   梁学俊:【晚点再一道去机场】   简言辞给那个男生打了电话。   接起来的时候,那边KTV的背景音吵吵嚷嚷,根本听不清对话。梁学俊在那“喂”了两声,忙不迭跑到走廊上通话。   “你们在哪里?”   “我们都在银K聚呢,等你来。”梁学俊接到电话挺惊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那么早就结束了?不是说要等别人下课吗?”   简言辞笑:“见过了。”   “哦哦。”   梁学俊也笑:“简神,你今天说要追的女生,不会是我们四中的哪个学妹吧?”   简言辞边接通着电话,一边在街边打了车。   “算是吧。”他顿了一顿,还是平时好相处的模样,“还没有开始追。”   “卧槽,真的啊?”梁学俊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那学妹肯定喜欢你。”   一时间,简言辞想起了小同学以往那抗拒又警惕的样子。   他笑了笑:“没有。”   “啊?什么没有?”梁学俊愣了一秒,震愕反应过来了,“……哦哦哦。”   简言辞问:“是三阳街那一家?”   “啊,对对,C105包间。”   梁学俊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补充说:“那她可能现在是在专心学习吧……万一她以后大学在延清读,你还有机会。”   简言辞开门上车,挂电话前,“嗯”了一声。   .   ——延,清,大,学。   午休时间,司谣盯着没解出来的题目,整只丧气趴在桌上。   顿了好一会儿,她握着笔挪出了草稿纸,一字一顿地,在桌板上写下这四个字。   没有人不知道清大。   历年来的高考学生几乎都憧憬过的,考上以后能百分百拿来当成炫耀资本的,那所大学。   就像个梦一样,可能离她还有五、百、万、套、模拟卷拼成的距离。   “烦烦烦,作业写不完——”程皓声情并茂吟了一句,过来还抄的试卷,“女侠谢了,你的卷子……嚯,写什么呢?”   司谣一秒回神,敏捷捂住了桌角。   “不,不给你看。”   见她这副紧张样,程皓拖着语调长“哦”一声:“你这表情,在偷偷写谁的名字吧——我懂,我都懂,说出来让我帮你一把。”   对视两秒。   司谣木然挪开了手。   “……”   看着“延清大学”四个字,程皓苦口婆心:“女侠,我觉得你努努力长到一米八都比想这个来的实际,真心的。”   憋了憋,司谣羞愤炸毛:“你。闭。嘴。”   尽管离目标还很远,但努力还是见了成效。   高三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后,她的座位又往前跳了整整两排,年级排名也升到了一百出头。进步得很快。   各科老师也陆续在课上提名表扬了这事。   司谣每天跑办公室问题目的次数多了起来,就连态度凶出了名的王海琴,也开始对她耐心了许多。   天气一天天入了冬。步入十二月。   楼下的桂花谢过了两次花期,随着入冬也纷纷凋零了。她某次路过的时候,停下来对着那棵桂花树瞅了会儿。   最后一次见到简言辞,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   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没什么联系。   自从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司谣就没有再主动找过他。   很偶尔的,简言辞会在企鹅上问她有没有题目要问。她也借口说都问过了,就没了下文。   不过也有,实在忍不住想找对方的时候。   但她一打开聊天框,满脑子都是那天这人的那句。   ——小同学,以后要好好学习。   司谣闷声关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心里很不平衡。   感觉像打翻了一整箱的汽水,苹果味的,在胸口处冒满了酸酸胀胀的气泡。   他让她好好学习。   自己却在……谈,恋,爱。   司谣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他相处。   只好暂时不去想联系简言辞的事,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学习上。   期中考后的家长会,她和司桂珍说了一声。   正好是周五的下午,司桂珍没有课。   “这次就不让你齐叔叔过来了,”午休时间,司桂珍给司谣打了个电话,笑说,“妈妈下午就过来了。”   司谣乖乖“嗯”了一句:“妈妈你,你今天在外面,没课吗?”   “今天都推掉了。”   司桂珍说:“我们的新房子开始装修了,妈妈上午去看了一下,现在刚刚下楼。”   他们的新房子买在另一片地方,离市中心远了点,但是比原来的房子要大出不少。   司桂珍一边下楼,一边笑着和司谣打电话。   这一阵都在忙个不停,她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很疲累,不过语气格外满意。   虽然还有房贷要还,但好歹以后是三个人一起生活,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谣谣,你的卧室墙壁想要刷成什么颜色的?”司桂珍斟酌问,“粉色和白色行吗?”   司谣的心情也跟着变雀跃了点,说了声“好”。   这个电话一路打下了楼。   司桂珍走到自己的电瓶车边上,夹着手机,在包里翻找钥匙:“谣谣,我听你们沈老师夸你了,说你最近……”   钥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司桂珍蹲下去捡。   教室里一片吵闹声,司谣一个小猫打盹趴在桌上,还等着司桂珍的表扬。   “什,什么?”   “他说……”   司桂珍捡起钥匙,又注意到旁边的脚踏板。   脚踏板有点松了,过两天要送去修一修。   她这么想着。   蹲了会儿,拿着手机打算起身。   “说谣谣你……”   下一秒,眼前蓦地一黑。   司谣没有等到司桂珍的下半句,只听到了一道沉重的闷响,是什么突然倒地的声音。   又带翻了什么,哐哐当当砸了一地。   司谣整个人懵了一懵。大脑瞬间有点空白,没能反应过来。   随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的那头寂静一片。   她的表情还茫茫然空着。   像一个提前结束的青春期。   就这么,也跟着戛然而止了。   作者有话说: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2章 拜拜屠龙少年   午后, 天色转阴。   窗外下起了一场雨夹雪,冷得让人打蔫。四中操场上活动的学生们只有零星几个,比平时少了许多。   “卧槽, 好他妈冷。”程皓从外面灌水回来,夸张地裹着校服外套抖了抖,“刚才我看楼下有人在种树,好像要把花坛里的那棵换成……叫什么,圣诞树?”   陈静静嫌弃回头:“那叫冷杉, 你有没有文化。”   “马上过圣诞节了啊, 那可不就叫圣诞树?”   程皓看了一眼:“哎,女侠哪去了?”   “不知道诶。”陈静静也往司谣的座位注意了眼, 奇怪说,“我怎么感觉从中午就没见到她了?下午两节课好像也没上……”   司谣赶到医院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大厅里,齐文徐刚扶着司桂珍坐下, 一抬头看见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小孩, 忙不迭招了招手。   “哎哎谣谣, 这里。”   司谣一路跑得嗓子生疼,直到看见了好端端的司桂珍, 才浑身卸下了劲。   所有紧张和害怕彻底放了下来,她喘着气过去, 乖乖叫了一声妈妈。   就在不久前,司桂珍在捡钥匙起来的时候直接晕了下去,连带着摔了旁边的电瓶车。等到被送进了医院,人已经醒了。   除了额头和身上磕碰伤到的几个地方,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毛病了,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妈妈没事。”司桂珍刚做完血常规,按着手上的棉球,趁空摸了摸司谣的脸,“没事啊,唉哟,怎么还哭了。”   司谣的眼睛还是红的,哽了半晌,小声憋了一句:“……妈妈你,你不好好,吃饭。”   “没事了,妈妈以后会注意的。”司桂珍笑着说,“下午还有家长会呢,等下妈妈跟你一起回学校。”   齐文徐连忙接话:“你还是先休息着吧。”他掂量了下,又问,“谣谣,今天叔叔替你妈妈去家长会,可以吗?”   司谣点了点头。   三个人坐在大厅里聊了会儿天。   司桂珍想让司谣先回去上课,但她不肯。   反正都翘课了,还剩两节自习课,司谣就打算在这里待久一点。   她瞅了眼手机,抽空回复了陈静静发来的消息。   没过多久,血常规的结果出来了。她默默跟在司桂珍和齐文徐后边,一起进了诊室。   医生问了司桂珍几句,又给开了几剂药,说要挂水。   “胃不好吧?平时注意饮食规律,不要过度劳累。”医生又看了眼化验单,“缺铁性贫血挺严重啊。”   司桂珍连连应下。   司谣也在旁边专注听着。   医生多问了几句,沉吟看着单子,忽然说:“这样,你再去拍个片吧。”   司桂珍愣了一愣。   “医生,这是什么意思?”齐文徐也有些蒙,担心问,“是……还有问题吗?”   医生看了几眼司桂珍,略一迟疑。   他斟酌了片刻,才说:“有没有问题,先检查了再说吧。”   莫名地,司谣感觉心跳突然跳快了一拍。   刚放下没多久的心,一下子,异常紧张地提了起来。   像一个什么预兆。   她茫然跟在两个人后边,看着司桂珍去拍片,又做了几项检查。   等结果的途中,谁也没有提起什么担忧的话。像忐忑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中途司桂珍还摸了摸司谣的后背,安抚说:“妈妈没事的。”   她浑身都紧绷着,没有吭声。   快要到家长会的时间,齐文徐和司桂珍说了几句,正打算走,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一回头,司谣紧攥着他的衣服,手指可能在发着抖。   小孩脸都吓白了,盯住他几秒,小声说:“……叔叔你别,别走了。”   医院外的天色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直到三人再次进了诊室。   是一场很漫长的谈话。   司谣杵在了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听着。   到后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零星的几句。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人一定要及时进行治疗。   ——到时候看看是化疗还是做手术。   ——胃癌。   ……   司桂珍和齐文徐还要和医生谈话,司谣被两人哄了出去。   在走廊上茫茫然站了好半天,她后知后觉看了眼时间,想要下去给他们买饭。   医院一楼,急诊大厅里,晚上来看诊的病人也不少。   四周人来人往,一片嘈杂声。司谣拎着袋子回来,有点不知所措地在大厅里杵了半晌。   今天有这么多人。   感冒的,发烧的,过敏的,受伤的。   ……可是在这么多病人里,最严重的那一个,是她的妈妈。   “——谣谣!”   司谣下意识转头,看到了过来的齐文徐。   “刚才去哪里了?”齐文徐气喘吁吁,见到她总算舒了口气,“叔叔找你好久了。”   司谣讷讷提起袋子:“我去买,买晚饭了。”   “都忘了……”齐文徐连忙接了过去,“你等那么久,是饿了吧?”   司谣没有说话。   齐文徐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她还在原地呆呆站着。小孩脸上无措的表情,挺让人心疼。   于是他又走回去,蹲下来,措辞着,用掌心搓了搓自己的裤腿。   静默片刻后,齐文徐说:“你别怕……叔叔不会离开你们的。”   话音刚落。   绷到了现在的情绪像是被戳了个口子,彻底宣泄了出来。   下一秒——司谣一下扑进了齐文徐的怀里,号啕大哭。   .   回到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房间里关了灯。司谣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睡不着,摸出手机看了看。   快到了凌晨一点。   12月22日。   顿了顿,她倏然一个翻身爬起来。   眼睛还是肿的,司谣伸手揉了揉,又盯着手机屏幕瞅了会儿。点开了企鹅。   戳开和那人的对话框,一句“学长生日快乐”编辑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发出去。   可能是有点抑制不住这种——太想找人说话的冲动。   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电话。   响了足足三十秒,才接通。   “——喂?”   司谣懵住。   对面不是简言辞的声音,但听起来格外熟悉:“喂喂——小同学是哪位?”   那边的背景音格外吵闹,应该是一群人正在聚会,聊天声此起彼伏。   周常烨拿着手机“喂喂”了好几声:“哥他去上厕所了,你找他有事啊?说句话呗。”   “我……”   声音刚出来,周常烨立即笑了声:“哎哎,是个女生。”   “……”   司谣瞬间闭了嘴。   正想挂电话,那边已经闹哄哄聊开了。   “是嫂子吗?”   “嫂子啊?”有人也热情喊,“嫂子今天真漂亮,你和简哥绝对的般配,真的!”   “嫂子太贴心了吧,回家了还打电话过来。”   “放心吧嫂子,我们肯定不给老简灌酒……”   过了会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周常烨笑着把手机给了谁:“哥,你有个电话。”   ——嫂,子。   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司谣还在懵神。   拿手机的人走到了包间外,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接着,是简言辞的声音:“怎么还没有睡?”   默了好一会儿。   “……学长,”司谣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闷闷咽下了多余的话,开口说,“祝祝你,生日快乐。”   顿了一顿,简言辞笑:“谢谢。”   他的声音润泽又干净。语气也很礼貌。   于是她无比官方地继续:“希望你许,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简言辞没有接话。   司谣也一时间没有挂电话。   但刚才想要倾诉的冲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懊恼和烦闷。   她就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不然也就不会知道,对方已经有女朋友了。   也就不会在这一刻,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圈子,有了新的人生方向。   他会一直待在延清,过着,自己触及不到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   简言辞慢慢叫了她一声:“小同学。”   司谣轻轻“唔”了句。   “还在吗?”   她清了清嗓子,凑近了手机:“嗯。”   又是沉寂良久。司谣才听见他说:“以后呢。”静了一瞬,简言辞又问,“——还会在吗?”   应该是喝醉了。   这人的语气很淡,没了平时悠悠的笑意。听上去带了点懒散的倦意,好像是累了。   都有了女朋友。   还这样勾、引、别、人。   这个——渣!男!祸!水!狐!狸!精!   司谣抓过被角,愤闷抹干了眼泪。决心不和醉鬼计较。   “我不,不知道。”她磕巴说,“学学长我先,先挂了。”   .   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司桂珍的病情一检查出来,齐文徐陪她跑了好几趟医院,司谣也跟着去了几次。   一开始司桂珍还让她跟着,后来,就干脆不告诉她了,只说让她好好学习。   司谣只知道她病得很严重,已经约了要做手术。   某天晚上,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司桂珍和齐文徐在房间里谈事情。   两人商量着,要把现在住的房子尽快卖掉。   十二月在兵荒马乱中走到了尾。没过多久,司桂珍无奈从四中办理了病休,也不再上课了。   一月,槐城下起第一场雪。   司桂珍住进了医院。   司谣最近都不上晚自习,一放学就来医院待着,趴在司桂珍的病床旁边写作业。   “谣谣,”她刚写完物理卷子,司桂珍从床上坐起来了一些,过了会儿才说,“妈妈生病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外婆,知道吗?”   司谣从桌边起来,拿了个苹果:“……嗯。”   司桂珍当年嫁到了槐城,而司谣的外婆和小姨在另一个城市生活。一家人除了过年的时候会见面,平时都是节假日打电话比较多。   她也没打算告诉外婆,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妈妈,”司谣不太熟练地削着苹果,忽然开口说,“等你做,做手术以后……我我就不去,学校了。”   反应了几秒。   司桂珍惊诧:“你说什么?”   “齐,齐叔叔要开店。我想照,照顾你……”司谣认真说,“我在医,医院里也能,学习。”   .   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们住的房子找到了买主,这天司谣从学校请了假,帮齐文徐一起搬家。   理东西的时候,司谣翻出了抽屉里的一沓草稿纸。   草稿纸被她有事没事翻看了很多遍,纸已经卷了边,上面男生的字迹还是一如初见的漂亮。   想了想,她还是把草稿纸压在了纸箱的最底下。   出房间门的时候,司谣瞅了一眼。   门框上还刻着两道划痕。   ——2016年4月24日。   ——2016年8月18日。   她默默伸手,重新比划了下。   好像……还是没能长高多少。   等到司谣和齐文徐理完了行李,大包小包跟着搬家车一起去了新家。   齐文徐说让她先回学校,剩下的他来整理。   一路坐公交车回去,司谣到站下了车。   刚走出一段路,身后又有一辆公交车到站。车门甫一打开,吵吵嚷嚷的声音就从车里打到了车外。   她闻言回头。   一个男人被情绪激动的女人扯着衣领,又拉又拽地撕扯下了车。   公交车上陆陆续续挤下来一小群人,都在看热闹。   “这禽兽刚才在车上摸我女儿的大腿!”   “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要不要脸?”   “畜生!我女儿才十岁!你要脸吗?!啊?”   “走,你现在就跟我去警察局——”   男人被女人又抓又挠,还踢了几脚。碍于周围人在拍视频,没有反抗,一直在躲。   拉扯间,司谣看清了他的脸。愣了下。   ……杨兴德。   杨兴德好像干了和几年前同样的事,而这一次,司谣在远处旁观他被女乘客又打又骂。   感觉,也不再害怕了。   男人不停躲闪着,怯懦又狼狈。   记忆里,那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噩梦,难以逾越的大山一般的阴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淡去了。   司谣忽然就想到了别的。   也是这样一个宁静又阳光和煦的午后。   在警察局门口,模样明净的校服男生回过头,含笑对她说了一句——“哥哥要对你负责”。   又在下着大雨的晚上,及时扯开了那条恶龙,对她说——“没事了”。   屠龙少年杀死了恶龙,解救了公主。   只是和童话结局不一样。   他最终还是……喜欢上了别人。   司谣在回学校的路上,低下脑袋,拿出了手机。   去年她过生日的时候,许过三个愿望。   ——家人身体健康。   ——年级排名前30。   以及。   ——简言辞。   前两个愿望,可能已经实现不了了。   最后一个……   司谣点开联系列表,盯着“狐狸精”这三个字。   停留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删除了号码。   以前那些女生来找她说心事的时候,都说青春期会暗恋上一个,让自己喜欢到自卑的那个人。可是对方就像够不到的星星和月亮,到最后只会变成遗憾。   她没有躲过去。还以为结果会有不同。   所以像不死心的重症病人一样,赖了好久。   但是青春期总要走完。   人也总会分开。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狗话又要顶锅盖说了,真的真的是个甜文TAT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3章 大魔王   司桂珍动手术的前一周, 司谣办理好了休学的手续。   回四中收拾东西的那天,她挑了一节体育课。上课时间,教室里除了几个翘课写题的同学, 学生们几乎都在操场上活动。   司谣拎了一个行李箱过来,费劲把书都装了进去。正打算拉着一箱子书下楼,却在走廊上碰上了中途翘课的季姝仪。   “……司谣?”这几天她都没来上课,季姝仪看见行李箱,难得惊讶和她搭了话, “你干什么去?”   司谣被冷得呵出一口白气, 赶时间挥了挥手:“我要走,走了。”   季姝仪却追问:“你不上学了?”   “嗯。”   “为什么?”   啊好烦好烦好烦——   司谣不太想说, 闷闷回:“有,有点事。”   她一路把装满书的行李箱拉到楼梯口, 盯着像深渊一样往下的楼梯,倏然小小深呼吸了一口气。   正想拎下去, 后面突然传来季姝仪的一句“你等下”。一转头, 季姝仪已经跟过来, 帮忙提起了拉杆的一边。   司谣懵了几秒。   默默估算了下一个人提下去的可能性,她能屈能伸, 憋出一句“谢谢”。   两人一起提着箱子下六楼。   “你学习进步挺大的。”好半晌,季姝仪说, “那你不来学校了,还参加高考吗?”   司谣“嗯”了一声。   又下了一楼。季姝仪继续:“我以前那样对你……对不起啊。”   司谣累得有点喘不匀气,断断续续说:“我,我原谅, 你了。”   直到两个人在楼下分别。季姝仪拍了拍校服外套的袖子,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打量了下司谣。   “其实,”季姝仪顿了顿,“我发现你长得挺可爱的。”   停了下,司谣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认真点点头:“我也,觉得。”   “……”   当晚,程皓和陈静静也发了消息过来,司谣没有说家里的事,只回复说自己还会参加高考的。   陈静静:【你也太突然了...】   陈静静:【加油啊,以后等考完一起玩】   程皓:【女侠,摊牌吧,你是不是家里有矿要继承?】   司谣对着收到的消息,慢慢趴扁在桌子上。   至少,她最后在四中的回忆,没有再留下其他的遗憾了。   .   过完年,司谣就开始忙了起来。   她陪司桂珍做完手术后,几乎天天在医院里待着。那天听医生说,是切除了一小部分的胃,还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化疗。   司谣在旁边偷摸听着,题目算到一半,在草稿纸上记下了医生的嘱咐。   ——幸亏检查得及时,还是早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但也要保持乐观的心态。   ——平时一定要多注意饮食,适当运动。   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没有时间庆幸。   很快,司谣一下变得很忙。   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她给自己定了一套学习计划,打算强迫自己每天严格按着时间表来。   但是可能是不在学校的缘故,一个人复习,偶尔会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即便上网能搜索到题目,也比不上直接问老师来得效率高。   因为这个原因,司谣计划的时间表没有按时进行,而是一天天延了后。   压力到了极点的时候,她会背着司桂珍躲去医院楼下的花园里发泄。偷偷哭一场,再丧气回来继续刷题。   今年的春天格外短暂。立夏的第二个月,猝不及防地,迎来了高考。   两天匆匆过去。   等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齐文徐在考场外等司谣,给她带了一支雪糕。   见小孩都蔫得打不起精神,他只好措辞安慰:“都考完了,终于可以放松了。”   高考完的那一个月,可能是全家在这段时间以来最放松的时候。   手术后,司桂珍恢复出院,又定期做了几个疗程的化疗。令人松口气的是,医生说她的病情变得稳定了,情况也在慢慢变好。   齐文徐的小卖铺附近那家少年宫,也随着暑假的到来,多了一大批来活动的学生们,连带着给他添了生意。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三个人都围在了电脑前面。   司谣缓慢地输入准考证号,缓慢地输入名字。   敲下键盘的一瞬间,顿时闭紧了眼——   片刻。   “哎唷。”司桂珍的声音,又是一声,“哎唷。”   齐文徐问得忐忑:“这个分数高不高?”   “高,当然高。”司桂珍被齐文徐搀扶着,又看了会儿,欣慰得眉开眼笑,“哎唷,谣谣考得真不错,真好。”   顶着剧烈的心跳,司谣一点点睁开了眼。   瞅了两秒。   一秒泄气。   她沮丧得想脸滚键盘,半天才小声吐出一句:“哪里高……”   对于高一的司谣来说,能考出这个分数,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的分数比一本线高出了一大截,不出意外,甚至可以去那些很有名的大学。   但司谣恹恹对着屏幕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饭桌上。   她犹犹豫豫,带着一脸壮烈赴死的决然,说:“……妈妈,我想再考,考一年。”   .   说不上来为什么非要复读。   司谣一边埋头挑选复读学校,一边想。   一定是因为计划的时间表没有做完。   ……她!不!服!气!   这可能是,她有史以来干过的,最任性的事   八月中旬,在程皓他们还在企鹅空间里发毕业旅行的动态时,司谣艰难拖着一行李箱的书,挪进了复读学校的教室。   冬去夏来,一晃又是一年。   像个与世隔绝的透明人,司谣每天重复着从家到学校的生活,几乎不怎么玩手机,和其他人也逐渐少了联系。   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自己刷过的题目快要摞到了身高。   这一次,好像没有什么目标。   或许就只是单纯地,想再考一次。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司桂珍担心食堂的饭菜营养不够,开始亲自来给司谣送午饭。   最近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因为化疗脱掉的头发也在慢慢长回来,虽然还需要定期去医院复查,但是病情没有复发的迹象。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司谣结巴的习惯也在一点点扭正。直到某天早上,在吃早饭的时候,久违地,她第一次说出了流畅的长句子。   头发也如期地,养长了。   ……除了身高。   终于结束高考的这天,司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靠在门框上划了一道。   屏气凝神,用卷尺严谨量了量。   ——159.5厘米。   再怎么努力,也没能窜上160   她愤懑出了门。   十八岁的生日,司谣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小零花钱,去给自己买了第一双——增高球鞋。   直到查高考成绩这天。   同样的三个人围在屏幕前,同样的查询网站。   这次她没有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输入信息,敲下回车。   一时间,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是个出乎意料的、期望已久的分数。   六月末。司谣盯着填报第一志愿的选项,认认真真地点了下去:   延、清、大、学。   迟迟不肯走完的青春期,终于落了幕。   .   清大的新闻系在新校区。   入学的前一天,司桂珍两人千里迢迢陪司谣一起坐高铁去。两人忙活帮着搬了寝室,又去延清的知名景点逛了一天,才回家。   司谣被清大录取的事情没有发动态,除了一些亲戚,没有其他熟人知道这事。   自然而然的,她在清大也没有什么以前的熟人。   除了……   大一军训的某天,司谣在操场上注意到了一个男生。想也没想,直接跟了过去。   直到快追上对方,那名男生不经意回了头,她一下顿住了脚步。   熟悉白色短袖和浅灰色运动裤,熟悉的挺拔身材,一米八几的身高。   ——但是,却不是熟悉的脸。   司谣也是过了两天才知道,法学院在清大的老校区,两个地方之间隔了大半个延清的距离。   算了算,那人今年是大三,应该就快要准备毕业了。   说不定,已经很偶尔才回一趟学校了。   在这之后,司谣就没有特地去留意走在校园里的男生。   就像两条并行的轨迹线,各自都有了新的交集。   她也逐渐有了新的朋友圈。加入了学生组织和社团,也有了自己的副业。   周围的同学们都很好相处,没有人知道她有一段结巴的过往,也更不会像多年前那样,再去差遣她做什么。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   大二新开学,新校区又大范围整修,所有的学生都搬回了老校区。   没多久,司谣被部门里的学姐拉上,和老校区的一个部门联谊,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日料店吃饭。   七八个人挤在同个包间里的榻榻米上,嘻嘻哈哈闲聊。   “还是老校区好,地方大太多了。朋友们来!举杯庆祝下。”陈梦圆笑眯眯补充,“帅学弟也多。”   司谣刚塞了一个寿司,吃得脸颊鼓鼓,也跟着碰了下杯。   “繁姐,咱们清酒再来两瓶吧?”   “我不喝了,减肥——”   正聊着天,刚上厕所回来的某个女生轻声“靠”了一句,倒吸一口凉气:“注意下,我们旁边那个隔间里好像有前任主席。”   话音刚落,过来联谊的几个人顿时没了声。   陈梦圆也被带得紧张了点:“什么情况?”   好半天,旁边赵繁才用气音说:“我们的前任学生会主席,是个冷血美人。”   司谣还在吃,抬头瞅了一眼。   陈梦圆没找到重点:“意思是,她是个美女学姐?”   几个人神神秘秘。   “高岭之花。”   “大魔王。”   “反正怕就对了。”   司谣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项阳:【学姐,你在学校吗?一起吃饭?】   项阳:【我已经在你宿舍楼下了】   司谣木然把手机屏幕翻了过去。   本来不想理,可对方一直在给她发消息。嗡鸣声一下接着一下。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忍了忍,她没有忍住,捧起手机就发了个日料店的定位,敲字如飞。   司谣:【你现在过来】   .   这个学弟追了她有几天了。   上周刚开学的时候,司谣问路碰到了项阳。当时他用以后也想找她帮忙的理由,加了她的微信。   毕竟帮过她的忙,司谣没有马上删掉对方。   可是这学弟怎么怎么这!么!烦!   司谣和包间里的几个人说了声,满心躁郁地挪下了楼。   这家日料店在街巷里,因为价格贵的缘故,来的学生不是很多。她在一楼门口等了几分钟,等来了项阳。   司谣把他叫到不远处的角落里,当着面,无比明显地删掉了他的微信。   “别——”项阳来不及阻止,表情一下就丧垮了,“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谣抬起脑袋,忿忿强调:“我不——一点都不喜欢你。”   “如果你没有听清楚的话,”她想了想,“我也可以录下来,你回去循环播放一下。”   “……”   项阳还不死心:“那学姐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司谣顿了顿,直接摇头:“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项阳对自己还有点信心,竭力争取,“说不定我可以变成你喜欢的那样,真的。”   司谣默默盯住了项阳。   四目相对。   项阳心跳快了一拍,还没来得及脸红。   就听司谣说:“我喜欢那种,游戏打得比我厉害的。”   “这个我可以练。”项阳松了口气,笑着问,“学姐你平时都玩什么游戏啊?”   然而司谣继续说:“然后,喜欢长得难看一点的。”   项阳一愣:“什么?”   “身高一米八以下的。”   项阳蒙了:“啊?”   司谣又说:“皮肤黑的,家里还没有钱的。”   男生彻底愣住了神。   “……还有,”司谣想到了什么,语气幽幽地补充,“平时最好是从来不笑的,不然看了——”   她字正腔圆地憋出一个字:“烦。”   “……”   气氛沉寂了好半晌。项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学姐那个,要不然,你还是稍微抬高一下标准吧?”   “不。”司谣坚定摇摇头,“我就喜欢这样的。”   项阳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一下清脆的“咔嚓”声。   像是有人点着了打火机。   他看过去,愣了愣。   那边居然有人。   司谣也茫然扭头——   隔了五步开外的距离。   树下,幽暗的光影里,正靠着一个人。低头点了烟,模样随意。   看清楚后,她瞬间就僵滞在那,整个人懵成了一截小木桩。   男人穿着件黑衬衫,领口扣开了两颗,露出的一段脖颈皮肤极白。整个人都像是泛着冷调。   火光缓慢明灭了一下。他稍稍偏了头,抬了抬眼。   视线接上。   司谣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   这个角度,他的面容被微光勾勒出了漂亮的轮廓,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也随之被映出了点剔透的光。   这人靠在树影里,从上到下带着那股,漫不经心的,活人勿近的——鬼魅气息。   三年不见。   司谣还懵着神。   她见简言辞的眼梢略略弯起点儿,开了口,语气却是那种令人极为陌生的冷淡:   “——你继续。”   作者有话说:   谣谣:不了吧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4章 激活重启   刹那间, 像那种被激活重启了的游戏。   那些被刻意压了很久不肯去回想的记忆,都随着猝不及防的见面,正通通缓慢加载了出来。   司谣满脸空白地盯住对方。一动不动地, 在原地杵了足有十几秒。   “——学姐?”旁边的项阳感觉气氛不对,有点不解,“是你朋友?”   “……唔。”   不远处,简言辞已经收回视线,一个人低眼咬了烟。   光线很暗, 男人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浓墨阴影。衬着晃眼的肤色, 莫名的,像那种半夜出没的, 散漫又冷感的……吸血鬼。   他好像真的在让她继续。   这人就这么靠在那里,存在感非、常、强、烈。   半晌, 司谣缓慢扭头看项阳,缓慢顿了顿, 缓慢挤出一句:“我们已经聊完了, 你可以走了。”   “……”   “别啊, 学姐。”项阳不死心商量,“那你把微信再加回来吧, 行吗?”   “不。”   项阳忙说:“我保证不会烦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谁知司谣又坚定“不”了一句, 摇摇头说:“已经过期了。”   项阳一愣:“……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微信有一个功能。”司谣现在只想他快点走,想也不想,小声编话, “它只有七天的好友体验期, 再加就——”   她一字一顿地说:“收。费。”   “……”   “那也可以, ”项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说,“可以收费的。”   啊啊啊啊烦——   “我都说过了,只有一、个、功能。”司谣忿忿瞅着他,脑内已经烦成了一团毛线球,赖账道,“只有七天的体验功能,没有收费功能。”   “……”   项阳终于被撵走了。   被短暂转移了下注意力,司谣还是感觉胸口打鼓得厉害。一下又一下,撞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慢慢深吸了口气,这才扭过脑袋看。   那边,男人的一支烟抽到了尾,修长手指随意扣着。也抬起了眼。   要要叫他什么?   学长?简言辞?——还是像他以前那些朋友一样,叫简神?   话一出口,司谣磕磕巴巴:“你,你好。”   寂静。   简言辞的模样散淡,看她片刻,略一弯唇:“你好。”   “……”   小同学变了很多。   少女早就脱去了宽大到甩袖的校服,在嫌热的九月晚上,穿着一条及膝的白色吊带裙。   头发养成了及腰的自然卷,看起来蓬松又柔软,还在侧边别着一个亮晶晶的发卡。和她那双清澈的小鹿眼很像。   说话也流畅了。   刚才拒绝告白的时候,利索怼人的词一句接着一句。   司谣正满脑海搜索话题,就见简言辞直起了点身。   这人随手将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不经心地开了口:“原来是这个原因。”   “啊?”   “看来,”简言辞顿了一顿,“当初给我的体验期还延长了。”   “……”   “延长到快一年才结束。”简言辞笑了笑,询问,“是不是?”   司谣看着他这个笑,瞬间浑身一凛。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   ——自己好像,可能,确实是删掉、还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还没有打一声招呼。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会再见面。   司谣顿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还在想怎么解释。   简言辞又接了话:“这位,没良心的小同学。”他笑,“还认识我吗?”   “……”   憋了半晌,司谣小声叫了一声“学长”。   “……其其实。”她紧绷盯着简言辞走近,“那时候我的手机坏了,企鹅号也被,被,被盗了。”   男人已经到了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司谣下意识地,梗着往后挪了一步。   “这样。”低了头看她几秒,简言辞又弯近了点,“在你们高考之前,我回去过一次。那时候怎么不在?”   司谣讷讷:“因因为我,搬家了……就顺便转,转学了。”   简言辞看着她。模样带了些,说不出的冷淡。   安静了会儿。   “刚才说话不是好了吗?怎么又——”他弯了弯眼,气息也轻了下来,“变成这样了。”   司谣一秒懊恼闭嘴。   她的结巴好了以后,其实还有一个后遗症。   一到紧张的时候,还是会,磕、磕、巴、巴。   就像个自带的测谎仪。   ……这么假的理由,肯定被他听!出!来!了!   一时间,又陷入静默。   没敢看简言辞的脸,司谣胡乱盯住了面前男人的衬衫领口。   盯了几秒,她突然僵硬转移目光,一下就对上了他的脸:“……你在看什么?”   “看看你。”简言辞的语调耐心,“很久没见了。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   “小同学长高了。”他弯起的眼梢像个小钩子,勾人一样,“也比以前会骗人了。”   司谣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心虚,硬气倒打一耙:“你不信就,就算了。”   呸。这人——   衣服不好好穿。   连话也不好好说!!!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的那一刻。   司谣的手机蓦然响了,她立即硬着头皮接起来。   陈梦圆他们在上面吃完了,现在打算回学校,问她去了哪里。   “那我就在楼下等你们。”那边又问了几句,司谣小小“嗯”了一声,“没关系,不用给我打包了,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挂完电话。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小声憋出一句:“学长,我等下要跟同学回去了。”   “嗯。”   简言辞问:“是清大的同学?”   司谣点点头:“……对。”   “——叫了我这么多声学长。”简言辞此刻的模样就像个好相处的学长,低了头问,“在学校里这两年,怎么也不知道来找我?”   无缘无故地,司谣感觉后颈竖起了小寒毛,磕绊回:“是,是一年。”   “我,我复读了一年,今年才大二。”她避重就轻地解释,“之前我是在新校区那边,就一直没找到你。”   简言辞淡淡看她须臾,低眼收了打火机。   “原来不是没有找过我。”他悠悠地说,“只是没有找到我。”   “……”   “对。”司谣梗着脖颈,试图自圆其说,“清大这么多人,他们也都不知道你是谁。”   远远看见陈梦圆他们已经推开了日料店的玻璃门,司谣往那边走了两步。   想起什么,又扭头挪回来。   “……学长,我们加个微信吧。”感觉离得太近,她压抑住忐忑,又顶着擂鼓的心跳悄悄挪开了一步,“我原来的企鹅号不怎么用了……加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小同学的反应客套又不安,还后退一步,像是把他当成了什么煞神。   顿了一顿。简言辞笑:“好。”   加完微信,司谣这才慢慢腾腾过去和陈梦圆她们汇合。   刚走近,想打招呼。一抬头,见其他几个来联谊的学长学姐纷纷朝她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司谣茫然了下:“怎么……”   “简简主席!”   “主席好。”   “主席你也在这里吃饭啊?”还有人直接往别人身后躲了躲,又敬又怕,“这么巧啊,呵呵呵呵……”   身后,简言辞的声音传来:“嗯。”   “……”   司谣原地懵住。   一群人脸上挂笑,她不知道被谁偷偷拉了一把,有人忙不迭说:“那主席我们先走了。”   走出街巷前,司谣没忍住扭过头瞅了一眼。   简言辞还在日料店门口,正好有两个男人也推门出了店。   可能是一起来的,两人开始跟简言辞在那聊天。   灯光勾勒出了简言辞的周身,将男人的身形拉得颀长。   他接过旁边人的烟,但没有点。冷银色的打火机随意在手指间绕了一圈,就这么神色平淡地听对方讲话。   不知道为什么,司谣感觉。   他现在和别人说话的模样,跟以前不太一样。   整个人都……冷下了不少。   .   一群人到大马路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繁姐,”司谣忽然转过脑袋,问旁边的学姐,“你们是都认识刚才那个学长吗?”   陈繁“啊”了一声:“你不知道吗?他是我们学生会前任主席。”   “简、言、辞。”另一学长说,“很可怕的。”   司谣倏然就想起来。   不久前在饭桌上,他们形容上一任主席的那几个词。   ——冷血美人。   ——高岭之花。   ——大魔王。   “为什么可怕?”她忍不住憋了句,“他不是还,长得挺好看的吗?”   安静了几秒,老校区的五六个人憋笑成了一片。   “对对,那主席确实是真的好看。”   “司谣学妹,你不是一个人,有无数无知的妹妹和你一个想法。”有人语重心长,“但好看是一回事,可怕是另一回事。”   “你不知道,以前我来学生会就是为了他。”陈繁说,“后来我明白了,是我太不自量力,差一点酿成大错。”   “我还记得你那次开会哭的惨样……”   于是几个人开始回忆过往。   司谣默默听着。   大概是一些,简言辞当任学生会主席的期间,在工作上发生的事。   无非是有部长出了什么错漏,主席在开会的时候指了一两句。听起来很平常。   “只能说气场太强了。”有学长后怕总结,“反正我是比被骂了还提心吊胆。”   “简主席就是,嗯……”陈繁措了下词,“光站在那里,你就想给他下跪的那种人。”   司谣满脸的茫茫然。   “也还好……吧。”凭着良心,她认真插了一句,“我看那个学长好像挺爱笑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   “简言辞笑过吗?”   “有可能吧。”有人猜测,“他笑的时候,一般是要杀人见血的时候。”   .   宿舍熄了灯,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其他三个室友都睡熟了。   司谣在床上左左右右滚了好几下,还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困惑戳开了手机。   盯着刚加的微信,开始发呆。   在四中的时候。   简言辞虽然是有……精神疾病,但是在别人面前,还会是那种温柔的完美学长。   到这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再维持,反而成了让人敬畏的冷、血、大、魔、王。   她又想起今晚和这人说话的时候,觉得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不就是以前那个样子。   除了……说话确实有点怪怪的。   ——原来不是没有找过我,只是没有找到我。   ——对。清大这么多人,他们也都不知道你是谁。   司谣突然反应过来。   既然他去年还是老校区的学生会主席——   那只要有人想找,肯定能找得到他。   怪不得当时简言辞是那个悠悠的表情……他知道她撒了谎,但也没有拆穿这么拙劣的理由。   感觉有点丢脸。司谣顿时泄气,抓紧手机,抵着脑袋闷进了被子里。   到清大后,她确实没有刻意找他。   ……反正找了也没有用。   回忆起那句“没良心”,司谣愤懑扭过脸,又瞅了眼手机屏幕。   ——这怎么能怪她?   ——这人都有女朋友了,还想关心别人。   眼前是简言辞的微信。她翻了下,朋友圈里就只有寥寥几条转发的推送,其余没发什么其他的生活内容。   简言辞:【回寝室了吗】   司谣一秒屏住呼吸。   她的手指悬在对话框上。斟酌了半天的回复,突然顿了顿。   刚才加微信的时候,她给这人的备注是工工整整的“简言辞”三个字。   好像……太生疏了。   但确实也没有那么熟。   司谣无意识输入“简学长”两个字,又挨个字挨个字删掉。   感觉也不对。   蓦然,脑海中浮现出了今晚两人见面的那个场景。   简言辞就那样弯下点腰看她,衬衫的扣子也没扣好。像是勾引人一样。   搞得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锁骨下面的那片皮肤。   肌理线条隐隐现现。离得很近,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不知道是不是沐浴露的浅淡味道。   下意识地,司谣慢慢敲下:狐狸精。   ……就这个吧。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三个字,莫名紧绷地咽了下口水,按了删除。   刚按下去,“狐狸精”三个字就一齐消失在了对话框里。   “……”   下一秒。司谣一秒绷直了背,浑身炸开了毛。   她刚刚,手指没没没挪对位置——   yaoyao:【狐狸精】   ……   按成了,发、送。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实话实说,我们怕什么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5章 砸车   司谣一脸空白对着手机屏幕, 整个人懵成了一团受惊吓的仓鼠球。   僵化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能撤撤撤——   简言辞:【狐狸精?】   ……回。   啊啊啊啊啊——   顶着一秒通红的脖颈,她迅速敲字补救。   yaoyao:【hlj】   yaoyao:【喝了酒】   yaoyao:【刚才打错了】   yaoyao:【我是想说】   yaoyao:【我们还没回寝室, 在外面喝酒】   一口气没歇地连发几条,司谣才终于卸了力气。丢脸欲死地扯过枕头,发泄一样搓圆揉扁了几下。   一低头,又是一凛。   ——简简简言辞打语音通话过来了。   司谣爬下楼梯的时候磕到了小腿,几乎是一瘸一拐地窜到了阳台上。   接起电话。   “……喂?”   她磕绊了下:“有, 有什么事吗?”   等了几秒, 那边简言辞的声音才响起,问:“现在还在喝酒?”   “……嗯。”   “是在附近的酒吧?”   “没有, 我们在成阳区这边,是是打车过来的。”怕他发现是借口, 司谣紧张转移话题,“学, 学长你找我有事吗?”   片刻。她听简言辞漫不经心叫了一声:“小同学。”   “啊?”   “刚才, 不是说要回去了吗?”那边的语气像是有点淡, “这么迟不肯睡觉——还又骗人。”他笑,“怎么不学好?”   “……”   莫名地, 司谣听完对方这声带笑的询问,一秒心虚。   半晌, 才小声憋出一句:“哪里不学好?”她试图偷换概念,“我觉得我学习成绩还……挺好的。”   又陷入短暂的静默。   “嗯。”   “我刚刚听你说,后来是又复读了一年?”简言辞顿了顿,又问, “既然这样, 为什么还要复读?”   “那是……是因为我第一次没考好, 就想再考一次。”   说完,司谣丧气埋头,趴在了栏杆上。   ……她又骗人了。   “学长,”她无比想结束话题,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朋友在叫我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就先挂了。”   等了须臾。简言辞在那边不紧不慢地应了声:“也难怪。”   司谣懵:“难怪……什么?”   “我是在想,”那人的声音淡嗪着笑,语气也温柔如春水,说,“也难怪这位小同学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人。”   “……”   司谣顿时一个僵滞。   “是因为有了新朋友,所以才把其他人都忘了。”简言辞轻了气息,耐心问,“是不是?”   “……”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人明明听起来是在笑,但总感觉——   她一下想起晚上陈繁他们几个人形容的大魔王。感觉喉咙紧了紧。   他怎么,还揪着,删联系方式的事,不放。   这个,小!气!鬼!   良久。司谣只憋出一句反驳:“不是。”   说完,又是一阵接不上话的寂静。   “其实我本来,”那边忽然闲淡开了口,“打过来是想知道一件事。”   她一下提起心:“……什什么?”   “你一个人来这里,还适应吗?”   闻言,司谣愣了一愣:“也还可以……”她如实回,“就是刚来的时候,吃得有一点不习惯,现在已经适应了。”   “嗯。”简言辞接过话,口吻就像个照顾熟人的学长,“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司谣支吾着回了一个“好”。   “那,那学长你,”酝酿了好一会儿,她忐忑从栏杆上直起了腰,尽量也用上客套的语气,“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安静好半晌。   她才听到简言辞的回答。   男人在笑,声音勾了点儿散漫,还有种莫名说不出的冷淡,慢慢地说——   “不好。”   ……   怎么会!过得!不好!   回到床上,司谣怎么都没有睡意。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盯住罪魁祸首的微信头像,看了又看。   过得不好,是指——   很忙?很累?什么的,吗。   司谣想起今晚陈繁他们形容的简言辞。   前一任学生会主席。   同时修了两门专业。   每年都拿奖学金。还拿了不少大型比赛的奖。   即便到了清大,也是一堆光环的那个人。   ……而且他都快要毕业了。   司谣默默瞅了会儿眼前“简言辞”的备注,还是没有改。   就这样吧……客客气气的也挺好。   反正,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   没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司谣提前给司桂珍他们打了个电话,报备了下。   这个假期她不打算回家,要忙着搬宿舍。   开学两周,司谣终于在老校区里找到了能出去一起合租的同学。两个人商量了下,就租在了清大附近的一处公寓里,骑车去学校就十几分钟,平时上课也能方便一点。   搬东西这天,她艰难拖着大包小包,和合租的女生碰了头。   “诶,你东西这么多呀。”一见面,宋蕊忙下了车,帮她一起把行李搬进后备箱,“我天好沉——”   “放着我来吧。”旁边出租车司机也帮了个忙,拎起箱子,“哎哟嚯,确实还挺沉,同学你里头装的什么?”   司谣被热得濡湿了一搓刘海,喝了口水说:“是电脑。”   “这么重,台式机子吧?”   “嗯。”   两个人打车到了公寓楼下。   上楼,费劲将几个行李箱推进屋,开始整理东西。   宋蕊的东西少,很快收拾完了,从隔壁房间过来看司谣。   房间里,身材纤瘦的少女正吃力从箱子里搬东西出来,一件一件往床边的桌上放。   ——机械键盘。   ——游戏鼠标。   ——再是台式电脑的显示屏,还有硕大的一个主机。   宋蕊看得目瞪口呆:“司谣,你平时玩游戏呀?”   司谣正在把电脑主机往桌子底下推,脸颊憋得红红,拖长了音回:“对——”   “我帮你我帮你,”宋蕊赶紧过去,心里冒出了个想法,“等等,你搬出来住,不会就是为了打游戏吧?”   “嗯。”她点点头,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电脑摄像头,认真回,“我感觉打游戏会吵到她们,所以就搬出来了。”   当年高考后,司谣多了个副业。   成年的第一天,她穿着刚买没多久增高球鞋,揣着身份证,深吸口气踏进了网吧的大门。   一开始,只是听说直播打游戏可以赚一点小零花。   于是她在一个平台上注册了账号,平时就在打游戏的时候顺便直播一下。   那时候看的人很少。   真正有了一点名气,是因为某天晚上的一盘游戏。   那天司谣心情不太好,偏偏碰上了坑游戏的猪队友。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外国人,总之一直在刷英文骂人。其他队友看不懂,但被撞上了枪口的司谣看懂了。   不仅看懂了,还噼里啪啦敲了一篇英文小作文怼了回去。喷人非常流利,还一点没有耽误操作。   很阴差阳错地,那盘游戏被别人录下来放到了网上。就这么转发开了。   久而久之,她的游戏直播账号就攒了一些人气。逐渐还有人调侃叫她“全网最会喷人双语主播”。   再然后,司谣和网站签了一份合同,每个月播够时长就有底薪拿。   再加上有时候观众给的打赏,从这以后她就没有再问司桂珍他们拿过生活费了。   司谣还挺喜欢这份副业,主要是可以打游戏,顺便还能赚一点生活费。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   从大一开始,她就很少回宿舍住,都是在外面和同学一起租房子。   收拾完房间,两人准备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假期第一天,来食堂吃饭的学生不多。   司谣刚端着餐盘去结账,阿姨从旁边的塑料篮子里拿了一小盒月饼,直接给她放在了盘里。   “来同学,给。”阿姨笑容和蔼,“中秋快乐啊。”   说了句“谢谢”,她找到了不远处宋蕊占的座,挪过去坐下。   吃到一半,第五次瞄到刚才阿姨送的月饼,司谣倏然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   中秋节——   要不要给那个人发一句节日快乐?   “对了司谣。”   “啊?”   “这是我们大门的钥匙,刚才忘记给你了。”对面,宋蕊也放下了筷子,“我等下有事,今天晚上应该不回来了。”   “好。”司谣把钥匙收进了背包,嘴里还嚼着一个丸子,含糊回,“那你先走吧。”   “走啦,你慢慢吃。”宋蕊刚站起来,又想起什么,“哦哦还有,我看天气预报说晚上好像会下雨,到时候我那几盆花你能帮我拿进来吗?就在窗外边。”   司谣鼓着脸颊,下意识点点头:“好的。”   随着宋蕊的离开。   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消散了。   司谣把手机塞回了背包。   他家就在延清,现在肯定回家了,吧。   而且就是不回家,肯定也有人陪他过中秋节。   ……还是算了。   .   灯光明亮的单人房间,清脆的键盘声终于停了下来。   司谣结束直播,捏瘪了牛奶盒,推开椅子起身。   接着伸直手臂,撑过脑袋顶,左右扭成了一根小麻花。   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一直坐着,腰有点不舒服。   她翻出睡裙,去卫生间洗澡。   回来的时候,给司桂珍打了个电话。   “下了课,也不要总待在房间里玩游戏,”司桂珍念叨,“平时多出去和同学走一走,别老闷着,知道吗?”   “知道了。”司谣趴扁在床上听电话,乖乖回,“我今天又赚到钱了。等这个月再攒一下,就可以帮你们还一点钱了。”   司桂珍一愣,嗔怪“哎唷”了一声:“现在妈妈不需要你挣钱,钱的事,我和你齐叔叔会想办法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司桂珍的病复发了一回。   当时做了个手术,问亲戚朋友借了笔钱。不是特别多,但也要慢慢还一段日子。   好在现在司桂珍的身体状况不错,也恢复了上课。和齐文徐两个人总能挣钱养家。   “谣谣,你国庆回不回来?妈妈等……”   司谣边打着电话,边不经意往窗外瞅了一眼。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水不断从玻璃窗上流淌下去,还不小。   突然想起什么,她差点整个从床上弹起来。   花——   司谣焦急抓着手机,一路小跑进了宋蕊的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阳台,只有窗户外边有一小片延伸出去的台子。   此时几盆花就摆在台子上,雨水已经淹没溢出了花盆。   一推开窗,瓢泼的雨瞬间浇了进来。   “谣谣,你那边怎么了?”   “妈妈我先不,不说了,”司谣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连搬进来两盆,又站起身想去捧最后一盆,“我先帮同学……”   下一刻,陶瓷的花盆在手上蓦然滑了一滑。   还没来得及抱紧。   猝不及防。   极短的刹那间。司谣眼睁睁看着花盆就这么脱了手,一下磕在了台子的边缘——   紧接着,顺着惯性摔落下去——   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砸到了楼下的什么东西。   .   大雨如注。   司谣举着伞,蹲在一辆车的前面,原地缩成了一个小蘑菇。   眼前,一片狼藉。   她的目光机械地挪到地上摔成稀碎的花盆,停顿了好半天,抬起脑袋,又机械地挪向了车。   定定盯住了,那被砸出了一面巨大蜘蛛网的挡风玻璃。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拍下车前面的标识,她爬上游戏论坛,发了个贴。   【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车吗?不小心砸坏了挡风玻璃大概要赔多少钱?[图]】   接着,很快收到了回复。   【兄弟,炫富都炫到这来了?】   【赔一套房吧】   【赔一架飞机吧】   【赔一艘航空母舰吧】   ……   回复也越来越离谱。   唯一能确定的是。   这是一辆,很、贵、的、车。   司谣表情灰败。   ——住在这附近的不都是清大的学生吗?   ——怎么!会有!这么贵!的车!   “喵呜——”   一声长叫,雨里,有什么黑乎乎的一小团从车底下钻了出来。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司谣整个人都受惊往后跳了跳,敏捷蹿出去了快三步远。   伞一下脱手,被风吹掀在了身后。   刚想去捡。   一转头,就看到了面前男人那双黑色的皮鞋。   一把伞刚好撑在她的脑袋顶上,挡住了雨。   司谣懵着脸,愣愣仰起头。   四目相对了好几秒。   面前,简言辞也跟着她一起蹲了下来。   四周静到只有雨声。   “蹲了这么久,”他淡淡扫了一眼司谣的鞋子,随手勾起她一小截散掉的鞋带,问,“腿不麻吗?”   滞住好半晌。司谣磕磕巴巴:“……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迟钝反应了会儿:“你也住附近……”   简言辞随意松开了鞋带。下一秒,修长手指翻过来,按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身后的车灯忽然就亮了一亮。   “……”   气氛静默到诡异。   司谣定定盯住简言辞,缓慢地,咽了下口水。   男人也撑着伞看她。隔了咫尺的距离,过长的眼睫敛着那双桃花眼,打下一片幽暗的阴影。模样散淡又让人非常,格外,特别心虚。   ——这人刚刚说:蹲、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他刚才在后面看了多久。   旁边,又是“喵呜”一声。   “……如果。”司谣艰难打破了沉默,扭头看向不远处那只流浪小猫,手指挪过去,小声憋字,“如果我说,你,你的车是它砸的。学长你你信吗?”   片刻,简言辞略一弯唇:“先起来。”   司谣小幅度动了动。   刚站起点儿,突然小幅度扑腾了下,又慢慢腾腾蹲了回去。   “起,起不来……”   司谣疼得差点一秒汪出了眼泪。   “……腰。”   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疼出了鼻音:“腰……腰扭到了。”   “……”   作者有话说:   然鹅小猫咪又做错了什么呢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 第26章 流浪猫   雨越下越大。不远处有一对情侣聊天路过, 频频朝这边看了几眼。   两人就撑着伞在车前面蹲着,气氛尴尬又诡异。   简言辞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不不用。”司谣条件反射地躲了躲, 像瞬间忘记了痛感,噌一下灵活钻出了伞,“我自己可……”   刚挪开两步,顿时又被疼得原地蹲下,挤字补充:“——以的。”   “……”   “自己可以?”简言辞已经起身, 换地方给她撑着伞, 低了头,心情难得好转了一些, “不是说扭到腰了吗?这样不疼?”   “……不疼。”   司谣已经在脑内丢脸刷出了五百行骂骂咧咧的弹幕,余光瞅见, 简言辞又在面前屈下了身。   “这位,不怕疼的同学。”他的眼梢弯起点儿, 语气像在哄一只猫, “起来吧, 我扶你上去。”   “……”   挣扎了几秒,她认命扒拉着简言辞的衬衫袖子, 一点点站起来。   只敢揪着一角。起身后,偷摸离他远了点, 挪到了伞的最边缘。   看起来僵硬又生疏。   “你住在这一幢?”   “对。”司谣又悄悄挪了下,“三幢601。学长你住在哪?”   “六幢。”   她默默揉着腰“哦”了一句。   旁边,简言辞忽然问:“怕我?”   “啊、啊?”   “站那么远干什么?”简言辞翻手托住了她的手肘,力道不轻不重地往伞里带了点儿, 偏了头笑, “前几天不是才见过面吗?今天怎么就——”他顿了顿, 模样有点淡,“又和我这么客气。”   司谣被拉得一滞。   然后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没没有,我……”她下意识想回一句避嫌,但看着这人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老实点了个头,“对,我有点怕。”   顿了一顿。简言辞看她:“为什么怕?”   “因为我,我砸坏了你的车。”找完理由,司谣忍不住扭头瞅了一眼,就一眼,又僵滞地扭回来,小声开口,“学长,你的车是不是……很贵?”   她听简言辞“嗯”了一声。   ……嗯。   嗯?!!   “对对对不起,”司谣欲哭无泪,“我会赔的。”   谁料简言辞又说:“不要紧。”   她懵了几秒:“什么?”   “我是说,无论你砸成什么样子,都不用赔给我。”简言辞看她一脸茫茫然的表情,淡淡叫了一声,“小同学。”   话音刚落,他停下脚步。司谣不自觉地,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身边。男人的模样散淡,就这么看着她,那双桃花眼蛊惑一般,问:“想不想知道原因?”   司谣紧绷了点,讷讷问:“……为,为什么?”   简言辞没有接话。   对视了好半晌。   像一种,莫名让人屏住呼吸的,紧张氛围。   有什么话就要说出口。   然后,司谣听这人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车子有保险”。绷紧到了极点的情绪,一秒被戳破。   “……”   这个——   到处乱撩拨人的,狐!狸!精!   司谣一路忿忿到了六楼。   她埋下头,手往外套口袋里摸:“学长,我到了,谢……”   下一刻。动作僵住。   司谣缓慢在口袋里摸索了一圈,换了一边,又缓慢摸索了一遍。   酝酿了好半天,她一点点抬起脑袋,静默瞅向面前的人。   简言辞看了她一眼:“没带钥匙吗?”   “……嗯。”司谣徒劳地扭了扭门把手,又掏了遍口袋,丧气回,“我不记得了。”   刚才跑下楼的时候太急,好像只来得及抓了外套和伞。其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一个人住这边?”   “不是,我本来是和同学一起租的。”司谣说,“但她今天出去玩了。”   她飞快想了一圈。   身份证没带,肯定去不了酒店。   东西都搬出来了,就连学校宿舍也住、不、了。   “学长你先回去吧,”犹豫几秒,司谣没了办法,低下脑袋摸出手机,“我叫他们来开个锁好了。”   还没拨号,面前有人伸手,修长手指扣住了她的手机。   简言辞询问:“怎么还要破坏公物?”   “……”   对视几秒,司谣被说得有点羞愤,闷闷憋了句:“可是我进不去。”   他为什么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   她有!什么!办法!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简言辞翻过了她的手机,弯下点腰,“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司谣一顿。   近距离间。男人悠悠弯出点儿笑,黑色的发梢还染着水汽。笑得就像那种,雨夜出没的,吃人鬼魅。   “说不定,我比开锁的师傅——”她听这鬼轻了气息,一字一顿地说,“要管用很多。”   “……”   .   宋蕊:【我可能要等明天晚上回来了,怎么啦?】   正巧电梯打开,到了楼层。   司谣回了一句“没什么”,抬头迅速瞄了一眼。一步一挪地跟着简言辞,来到门口。   简言辞拿钥匙开了门,手搭在门把上,转过身:“进来吧。”   她还是磨蹭了下,措辞问:“我,我方便进去吗?”   “嗯。”简言辞随手翻开鞋柜,拿了一双拖鞋,抬了抬眼,“这双是新的,穿穿看。”   司谣犹犹豫豫,往玄关的鞋柜上仔细瞅了一眼。   “紧张什么?”简言辞笑,“这边没有别人。”   “……哦。”   这才放下一点心,慢腾腾挪进去。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茶几上还堆着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司谣和简言辞说了一声,摸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刚关掉水,看到洗手台旁边的架子。顿了一顿。   架子上整齐放着洗漱用品,牙杯里搁了一柄牙刷。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人份的。   司谣想起他刚才的话——没有别人。   他是一个人住。   从卫生间出来,司谣没在客厅找到人。摸着动静,来到卧室外边。   房间的门开着,里面,简言辞正在铺床。   男人背对着她,通明的灯光下,身上那件黑衬衫随着动作勾勒出了腰背的肌理。光线一路流下他修长的腿,线条分明又流畅。   让人有点挪不开目光。   看了会儿,司谣忍不住开口:“学长,你的女……”   简言辞转过身。   她的话顿时成了:“你,你怎么都不回去?”   简言辞模样随意,拉起被套的拉链,问:“去哪里?”   “就是回家。”司谣解释,“你家不就在这边吗?我以为你放了假会回去。”   他不经心“嗯”了一声:“不回去。”   中秋节也不回去?   司谣又想起来,以前在槐城的时候也是。   她没有看见简言辞联系过家人,而且他在那边住的房子很空,他家人好像也没去过。   他和家里人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小同学。”   “啊?”   简言辞问:“你的衣服要脱吗?”   刹那间,司谣一秒回神,下意识摸到外套的拉链,猛然受惊抬头。   四目相对。简言辞稍稍弯了弯唇,片刻,才继续说:“想什么呢。”他松了被角,“衣服不是淋湿了吗?换一套睡比较好。”   “……”   “床单已经换过了,”简言辞说,“等下你就睡我的房间。”   好半晌,司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你睡哪里?”   “我去睡客厅。”她见简言辞走到衣柜前,拉开了,耐心询问,“要不要给你拿一套衣服?”   “——不不不用了。”   司谣伸手把外套拉链拉到了底,整个人原地杵成了一截木桩。里面,脖颈早就通红了一片。   “不,不麻烦你了,我睡客厅就好了。”她磕磕又巴巴,“衣服也不不用,太麻烦了。”   没想到简言辞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不麻烦。”   “以前下雨那次,你给我送过伞。”他语调礼貌,“今天你没有地方去,我也不能不帮忙。你说呢?”   司谣努力回忆了半天。好像,可能,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很久之前,在四中的某天晚上。她跑去学校给他送了伞。   一时间,司谣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支吾了句:“没,没事……我早就忘掉了。”   简言辞笑:“这样。”   她直觉不太对。   “怪不得,”他顿了顿,莫名地,声音勾了点儿冷淡,接话说,“——把我也忘了。”   “……”   这人怎么——   怎么怎么还能记得她拉黑删掉他的事?   为什么他对这种事耿!耿!于!怀!   就像是……   “学长你,”蓦然,司谣再也忍不住冲动,想也不想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话音刚落。   房间内陷入片刻的静默。   简言辞关了衣柜,径直过来。直到两人隔了三步的距离,停下了。   他笑:“为什么这么问?”   “……你以前的女朋友肯,肯定是对你做过这种事,”司谣愤懑又心虚,“你,你才这么介意。”   “女,朋,友。”她见简言辞慢慢重复了一遍,神色带了些说不出的幽微,隔了会儿才问,“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   良久。司谣梗着脖颈,小声憋出一句:“你,你没有吗?”   对视间。简言辞一双桃花眼被顶灯映出澄澈的光,低近了看她。模样散漫又勾人。   “小同学。”他笑问,“怎么这么关心我?”   .   他没有女朋友。   简言辞现在——没有女朋友。   昏暗的客厅。司谣裹着毯子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睡不着,揉着蓬乱的头发坐起来。   她迅速瞅了一眼关着的卧室门,不由想起刚才的那个场景。   在简言辞问完那句话以后。   她整个人一懵,顿时,就跟极力撇清什么一样,反应抗拒地回了句“我就问问”。   还找了个认床的理由,坚持睡在了客厅沙发。   期间拒绝了简言辞要给她拿牛奶的询问。   ……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司谣闷头咬住了拉到顶的外套拉链。念头又在脑海中蹦跶了一遍。   ——所以,他现在没有女朋友。   可能是分了手。   总之,还是单身。   ……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司谣醒的时候,感觉头晕脑胀。可能是睡姿的缘故,腰也还在疼。   一看手机时间,居然已经快中午了。   透亮的阳光映过厨房的窗户,照进客厅。不远处,卧室的门开着,床上的被子早就被叠了起来,没有人。   另一间房间被改成了书房。她尝试推开了门,也没有。   简言辞不在。   司谣默默揉着后腰,昏昏沉沉去卫生间洗漱了下,刚出来,大门那边“咔哒”一声。   她一步步蹭过去,跟刚进门的简言辞打了个照面。   “学长,”司谣还有点迷糊,“你刚才去哪里了?”   简言辞将几个袋子搁在了桌上。   “去处理了车的事,”他拉开边上的椅子,抬了抬眼,问,“给你带了东西。吃吗?”   司谣挪近了,“唔”了句:“……谢谢。”   恰好,简言辞接了个电话。   她在桌边坐下,挨个拉开袋子,把里面的餐盒一样样拿出来。   东西很多。有在便利店买的,也有从餐厅带的。   司谣拿起那盒熟悉的粉色包装,发了下呆,还有草莓牛奶。   忍不住,又瞄了过去。   简言辞在沙发那边打电话。可能在聊工作上的事,她隐约听到几个“开庭”什么的词。   他竟然现在就开始工作了。   虽然在放假,但好像还挺忙的。   那她等下吃完就该——   正这么想着,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简言辞的视线。   顿了一顿。下一刻,男人已经拿着手机起身,径直走了过来。   司谣瞬间扭回脑袋,装忙。   埋头摘下纸盒边上的吸管,拆开塑料膜,戳进了牛奶盒。   才喝了一口,余光瞅见旁边有阴影罩落。   接着,有人伸手触近,微凉的手指拨开了点她的刘海。抚了上来。   一口牛奶直接呛进了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   “嗯,到时候再说。”   简言辞挂了电话,低眼看这位面红耳赤还呛奶的小同学。   司谣咳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这人离开她的额头,动作又往下,屈指勾掉了她下巴上的奶渍——   “你发烧了。”   .   半小时后。   司谣艰难爬上出租车后座的时候,脸颊还是通红一片。   呸。发烧就,发烧。   这人,乱乱乱摸什么!   前面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热情问:“你们去哪里?”   旁边简言辞的声音:“人民医院。”   “好嘞。”   车内的气氛静默又尴尬。   ——单方面的。   司谣僵硬地梗着全身,没敢往旁边看。默不作声地边揉着腰,边整理了下衣服。   她昨晚下楼的时候,只穿了一条睡裙,外边套了件外套。刚才出门前,借了简言辞的衣服穿。   身上这件短袖对她来说太大了。司谣埋下脑袋,卷起了衣角的边,往里塞了塞。   正当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的时候。   车停在红灯前,司机又往后视镜里瞧了一眼。   后座那个小姑娘,一路以来又是撑着腰又是摸肚子的。还一脸的紧张。   “小姑娘。”   闻言,司谣抬起了头:“啊?”   然后就听司机笑呵呵问:“你俩是去做产检呢吧?唉哟,怀几个月了?”   “……”   作者有话说:   【yaoyao退出了直播间】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7章 月饼   车内死寂了三秒。   司谣才从一片空白中猛然回神, 浑身烫到一样:“不,不不是!”   “我我不是去做……”她羞愤欲死,“我们不, 不是这种关系。”   司机听得云里雾里:“啥,你俩不是一对?”   如果发烧没有温度的极限。   她可能已经从头到尾烫成了一团八百度的虾球。   “我们是,”司谣根本不敢往旁边看,极力解释,“是朋友, 他, 他就是陪我去一下。”   司机懂了,恍然笑“哦”一声:“你朋友陪你去做产检。”   “……”   结结巴巴的司谣彻底闭了嘴。一脸绝望的滚烫。   旁边简言辞接过话:“她发烧了, 我正好送她去医院。”他的声音淡噙了点儿笑,口吻礼貌, “您开车吧。”   “哎哎好。”恰好红灯结束,司机发动了车子, “这样啊, 我刚才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   “不是。”   话音刚落, 司谣顿了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车里都没人再说话。   她扭过脖子, 瞅了会儿窗外街边的行人,无意识紧张捏着衣角的手指松了松。感觉脸上的热度也退了点。   车开到医院, 司谣慢慢腾腾,跟在简言辞后边进了门诊部。   两人挂了号,还要排队。   简言辞去接了个电话,还没回来。她就坐在大厅的角落里, 无聊摸出手机玩了会儿。   微信里, 宋蕊给她发了条消息, 说是下午就回来了,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司谣回复了句好。   等了快二十分钟,简言辞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塑料袋。   “学长你,”司谣看着他把袋子搁在自己身边,茫茫然抬起脸,“你刚刚是去超市了吗?”   简言辞“嗯”了一声:“给你带了一点东西,看看能不能用上。”   袋子里有几瓶喝的,一些打发时间的零食,她翻了翻,还意外发现了几片暖宝宝。   司谣困惑几秒:“学长你冷吗?”   “是给你用。”简言辞接过一片,随手撕开了点包装,抬了抬眼,“不是说扭到腰了?敷一下会舒服些。”   她懵了懵:“啊。”   “在那边没买到别的,先将就试一试这个。”简言辞又从袋子里拣出一条毛巾,包好了暖宝宝,手指随意扣着,问她,“需要我帮你吗?”   “……”   司谣瞬间抓过毛巾:“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梗着泛红一片的脖颈,她囫囵把毛巾团摁在了后腰。   没过多久,面诊叫到了司谣的号。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腰疼确实好了一点。   ——可她的脸,为什么,还是,这!么!烫!   进去量了量体温,已经烧到了快三十九度。医生配了几幅药,让司谣去挂水。   “学长,你是不是还有事?”等两人进了电梯,她瞅着简言辞手里的单子,想了想说,“我自己去拿药就好了,你可以先走。”   简言辞按下楼层:“不急,等你这边结束,我们一起回去。”   司谣愣了愣,反应了下:“不用……我室友说她下午回来,等等我直接打车回去,就不去你那里了。”   简言辞稍稍低了头看她,询问:“不想去了?”   被烧得难受的脑袋还有点懵,司谣迟钝了两秒,感觉他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想,想什么?”她紧绷了全身,磕绊问,“我为,为什么想去你那里?”   顿了一顿,简言辞接话:“我还以为——”   司谣紧张到快炸了毛:“以以为什么?”   “我以为,”四周都是人,简言辞模样散淡地弯近了点,轻了气息解释,“你还想回我那边拿一下衣服。”   司谣整个人一顿。   “小同学,你的睡衣还留在我那里。”他笑,“不拿了吗?”   “……”   直到电梯门打开。   简言辞走出一段路,转身,好笑见小同学跟躲避煞神一样,远远落在了他后面。   司谣顶着烧得绯红的脸颊,又一脸愤懑地离这人更远了点。   她无比怀疑——   再跟这人待久一点,她的发烧是一定,肯定,绝对好不了了。   .   两小时后,司谣在医院挂完水,两人打车回去。   进了小区楼,她先去简言辞那边拿回了睡衣。他住的那一幢楼离她很近,走路不过十几分钟。   回到公寓,宋蕊已经回来了。给她开了门。   “诶司谣,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回来?”宋蕊正在客厅看剧,拔了一边的耳机问,“刚才我进来看到你钥匙落鞋柜上了。”   “嗯。”司谣默默揣起钥匙,推门挪进了自己的房间,“我到朋友那里住了一晚上。”   外边传来宋蕊的声音:“你早说呀,我可能就回来了……”   司谣刚进房间,正打算洗个澡,一下瞄到了桌上,放着昨天食堂阿姨送的月饼。   她分了点心,和宋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我还以为,你要等晚上才回来。”   “昨天晚上跟我男朋友吵架了,今天我就先跑回来了。”宋蕊说,“早知道这样,中秋节我就回家过了,烦死了。”   司谣“唔”了一句。   她在电脑桌前蹲了下去,伸手扒拉了一下,把放在桌下的两大盒月饼给拿了出来。   打开,认认真真挨个挑了几个,顿时起身。   “——我出去一下。”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了窗户,懒懒散散在电脑的屏幕边沿映出一道亮光。   手机已经被搁在边上断断续续响了十分钟。直到简言辞处理完事情,瞥了一眼,接起来。   那边,简经申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问:“怎么都不接电话?”   “刚才在忙。”简言辞问,“您有什么事?”   又是短暂的静默。   “过两天我和你妈妈打算把手续办了,”简经申说,“明天晚上你回来一起吃顿饭,正好看一看给你的那份合同。”   “明天我没有时间。”简言辞合上电脑,回得礼貌,“你们决定好了就寄到我这边,我会签字。”   一家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感情却少得可怜。   最终就连离婚分家这件事,也进行得平静无波。   这时候即便想交流几句,也早就没了话题。   “也行,到时候我让人送过来。”结束通话前,简经申难得升起了点无奈,多余补了一句,“就算离了婚,我和你妈妈心里也都是有你的。”   缄默须臾。   简言辞笑了笑,情绪平淡地回:“我知道。”   挂了电话。   最后这点勉强维持了许多年的羁绊,也散得悄无声息。   简言辞就这么一个人坐了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模样很淡。   不知过多久,律所的电话打过来,说等下有个会要开。   他准备出门。   电梯升了上来,随着一声开门的“叮”响。里面,小同学还在扶着膝盖剧烈喘气。   司谣一路小跑过来,本来就发烧的脸颊连着脖颈红了一片,一看见简言辞,这才浑身泄了力气。   她见简言辞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看到自己,一双桃花眼流露出点儿讶异。   “忘拿东西了?”   “不,不是,”她不由分说把拎着的塑料袋塞给他,边喘着气边说,“给你。”   简言辞顿了一顿。   “因为我,我看你这里好像没有月饼。”司谣解释,“我妈妈他们发了很多,寄过来我都吃不完。”   大半个袋子都塞满了月饼,巴掌大的一盒装了快有十个。简言辞低眼看了会儿,收下了。   “我不知道好不好吃。”司谣刚才在路上措辞了半天,这会儿说得很流畅,表情客气,“昨天忘记说了,中秋节快乐。然后,谢谢你帮我的忙。”   本来,按照预想,应该只是一个客客气气的月饼交接仪式。   然而下一刻,她见简言辞不经心问:“怎么拿这么多?”   司谣有点迷茫,理解了下:“……你是不喜欢吃吗?”   “我的意思是,”简言辞笑,“一下收了你这么多月饼——”   司谣茫然。   “我都不知道,”他垂下眼睫看她,目光有些说不出的直勾勾,蛊惑人心一样,轻轻接了话,“应该怎么报答你了。”   “……”   .   这人——不就是收个月饼。   还能笑成那、个、样、子。   平时那些女生要是送他什么礼物,不就更……   “司谣,”蓦然,旁边宋蕊拿起一盆花,“你觉得这种好看吗?”   司谣顿时回神,仔细瞅了瞅,点点头:“挺好看的。”   “那行,要不就这盆吧。”   晚上她和宋蕊出来吃饭,顺便买一盆花,补上昨天被不小心砸掉的那一盆。   买完花,两个人在商场里找了一家店,坐下来吃饭。   假期时间,清大附近的商场里学生很多。刚吃没多久,隔壁桌有个男生一脸忐忑地过来,问能不能加司谣的微信。   被她嚼吧嚼吧咽下了一颗贡丸后,拒绝了。   “干嘛不加呀?我看他长得还可以诶,”宋蕊悄悄说,“可以先相处试试看,万一呢,反正你现在也没有男朋友。”   想起刚才男生腼腆又期待的那个表情,司谣摇摇头:“我不喜欢他那种。”   宋蕊好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司谣顿了好半天,放下筷子,还是摇了摇头。   “我还不知道。”   “不应该啊,”宋蕊也吃完了,跟她闲聊,“你以前没有过喜欢的人吗?”   默了默,她点了点脑袋:“有……吧。高中的时候。”   宋蕊问:“什么样的啊?”   司谣不肯说了。   “反正,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肯定就是你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呀。”宋蕊喝了口水,“还是说,你现在不喜欢他那种的了?”   司谣咬着吸管,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犹豫说:“我也不知道。”   “这怎么会不知道?”宋蕊也被搞糊涂了,“喜不喜欢还不清楚吗?”   捋了一遍这段时间以来和那人的几次见面,司谣松开了吸管,欲言又止。   “……就是,”她斟酌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知道,还要不要重新喜欢他。”   “啊?”宋蕊抓住重点,“你和那个男生现在还有联系呀?”   “……”   宋蕊又倒吸了一口气:“他不会刚好还是我们学校的吧?”   “……”   “我天——你不会刚好还是为了他考过来的吧?”   “……”   死亡三连问。   司谣默了好半天,感觉刚退下去的热度又噌一下烧上了脖颈。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她又强调了遍,梗了好半晌,终于泄了气,“以前……我是喜欢过他。然后,那段时间也想考到这边来。”   “然后呢?”   然后,她知道简言辞有了女朋友,有了新生活。当时司桂珍又被查出来生了病。   司谣才发现,好像一直以来的追赶都没有尽头,那个人从来都不会在原地等着。他走得比她快很多,两个人只会越来越远。   所以她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就像很多人在青春期都会历经的事,这份喜欢最终也成为了遗憾。   复读的时候,其实司谣想过要考清大。但是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高中发生的事都太遗憾,如果真的能考上清大,也算圆了一下未成年的梦。至少让她的高中也变得,不这么遗憾了点。   她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为了简言辞。   因为现在长大了,也变得理智了。   知道了有些事是不可能的,知道了追赶一个人很累。想要谈恋爱的时候,也会考虑很多。   她越长越大,反而变得越来越胆小。   ——就像某件事情。   只是难受了那么一次,可能就再也不敢,去尝试第二次了。   .   国庆放假,司谣没有回去。   她待在了延清,白天去图书馆自习,晚上就回公寓直播打游戏。   宋蕊回了家,这几天房间里就都只有她一个人。有时候直播完没有人说话,还有点无聊。   正好有部门里的学姐想组织一个聚会,来问司谣。她想了想,答应了。   晚上一群熟人吃完饭,去了附近的一家清吧,喝酒闲聊。   司谣参加过几次这种酒吧聚会,每次都是窝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一杯酒喝到结束也不喝完,试图当一块没人注意的——   “哎唷司谣,又输了。”卡座对面,其中那个皮肤黑的男生翻开骰盒,第十次叫了她的名字,“还有欣宜姐,来吧,你们速度。”   啊好烦好烦好烦——   旁边的孟欣宜干脆喝了一杯,放下酒杯的时候还在笑:“黄宇,你等着。”   一圈游戏下来,司谣输了好几次。感觉有那么点醉,反应也慢了半拍。   此时握着酒杯,呆呆杵了几秒。   “我们说好了的,愿赌服输,”黄宇还在叭叭,“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司谣缓慢地反应过来,缓慢地喝完,又缓慢地盯住了那男生。对视了几秒,憋出点忿忿。   “我喝了……”她顿了一顿,认认真真地说,“也看不起你。”   四周一片哄笑。   又是一圈新的游戏,司谣感觉喝得有点难受,找借口上了几趟厕所。   正想等这一轮玩完就回去,手机忽然跳出了一条消息。   简言辞:【明天有时间吃饭吗】   她迟钝地拿起手机,定定看了半天,才想起来。   上回她给简言辞送了月饼。结果这人说过,要请她吃饭。   “哎司谣——”   司谣忍无可忍,抓起手机,找了个借口离开:“我……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她趴在人少的吧台边,口齿含糊地喊了一声“学长”。   隔了须臾,听到那边简言辞问:“你在哪里?”   她诚实回:“在和同学喝酒。”   “是在学校附近?”   “嗯。”   司谣报了酒吧的名字,又顺着聊了下吃饭的事。   不记得最后定了哪家店,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困顿间,司谣听见黄宇他们在不停喊她回去,脑海里缓慢蹦跶出了一道井字小青筋:“学长,我还是等……等下再和你说好了。”   挂了电话。   困到了极点,就这么趴在吧台上打了个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叫醒。   时间可能已经很晚,酒吧里比刚才热闹了不少,就连吧台旁边的位置也全坐满了人。   黄宇也坐在旁边,手撑着头看她:“哎司谣,你都睡了半个多小时了。”   司谣空白懵了好几秒,扭过脑袋:“他们人呢?”   “他们还在那边玩游戏。”   “……哦。”   黄宇又点了两杯酒,一杯推过来:“再来一杯?”   司谣:“不。”   “……”   “陪我聊个天呗。”黄宇又把酒往这边推了推,“你都不知道,我还挺想跟你聊天的。”   她又小声“哦”了一句:“那我不想知道。”   “……”   黄宇被怼得气笑了:“行,不聊天,那喝酒总行了吧。”   酒杯又被推了过来。这次男生的态度强硬了几分,司谣推不动酒杯,被他硬是推了过来。   慢半拍地,她也有点来了火气,刚想站起身,就被对方握住了手腕。依#誮   条件反射地一挣扎。   一阵清脆的“咔嚓”声。酒杯不慎划出了吧台,掉在地上,碎了。   司谣一下挣扎开了,低下脑袋瞅着地上的狼藉,反应几秒,慢腾腾挪下了椅子。打算捡。   “哎你别收拾了,没事……”   黄宇跟着弯下腰,心猿意马地,想去拉司谣的手。   昏暗又热闹的酒吧。没人注意到的吧台角落里。   他手还没伸出去,蓦然地,被人扣住了小臂。   一抬头。愣了一愣。   “你谁?”   闻言,司谣也缓缓抬起脑袋,手里还拿了一片碎玻璃。   毫无预兆地,一眼对上了面前的简言辞,她懵了懵。   下一刻。简言辞也跟着屈下了身,修长手指伸过来:“给我吧。”   “……哦。”   司谣乖乖把手里的碎玻璃给他。   简言辞稍一翻了手,碎玻璃就又落回了原地。   黄宇的小臂还被扣着。   他被拉地又弯下了点腰,平衡不了坐姿,只好踉跄从椅子上跌下来。   黄宇被迫跟着蹲下,猛地挣扎了下:“你干什么?”   只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他被男人拉了下去,正巧见对方起了抬眼,一愣。登时有点顾不上狼狈。   男人的模样极为好看,皮肤也白,这个偏头看过来的样子,散漫又随意。   他出了声,询问:“你刚才是想帮她捡吗?”   “什么?”   对方笑了笑。一双眼睛隐没在了幽暗的光影里,映出点儿剔透的冷色。带了些,难以明说的漠然。   黄宇忽然就不由生出了点……害怕。   还没来得及反应些什么。   掌心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猝然往下看——   男人扣紧了他的手臂,拉下。正缓慢而不容挣扎地,将他一点一点按在了那堆碎玻璃上。   .   出了酒吧。   司谣才走出几步路,那股醉酒的劲涌了上来,想吐。   她下意识地用手背贴住了嘴,紧绷了全身,反应缓慢地想找垃圾桶。   才茫然环顾了一圈,余光就瞅见前面的简言辞放慢了步伐。   刚想求助。   简言辞转过身,回头,慢慢叫了她一声:“司谣。”   司谣倏然一顿。   路灯下。   这人看她片刻,一双桃花眼被照得澄澈又明净,隔了会儿,才淡淡问:“喜欢他那种类型?”   “……”   憋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你猜你猜   .   这章依旧给大家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28章 小酒鬼   酒吧外, 深夜的巷子里没什么人。灯光就这么打在男人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光。   看着气质出众又干净,但莫名地, 司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他……”她反应缓慢,醉到口齿不清,“什……什么他?”   “刚才那个人。”   她见简言辞走近了,仅仅停在一两步的距离,顿了顿, 弯下点腰问:“你喜欢他?”   一点点地, 司谣清醒回来了。   “我,我不……我没有。我一点都不, 不喜欢他!”她回忆起今晚黄宇的那个样子,后知后觉滚上了点小躁郁, “我为,为什么要喜欢他?”   静默对视了片刻。   简言辞敛下眼看她:“——玩游戏厉害的。”   司谣整个人茫然杵了两秒。   “一米八以下。皮肤黑。”她见简言辞模样很淡, 耐心询问, “不是喜欢那种类型?”   “……”   这些话, 好——熟悉。   司谣费劲回忆了半晌,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了那一段, 之前她拒绝某个学弟告白而编的那几个理由。   讷讷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挪开目光:“……你怎么还偷, 偷听我们说话。”   “我,我根本不喜欢那种……不对,”司谣突然想到什么,改了口, 满脸的忐忑, “以前——以前可能喜欢那种的, 反反正现在不喜欢了。”   看她片刻。简言辞才接了话:“这样。”   怕他再问出什么,司谣磕巴着先发制人:“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气氛安静了须臾。   司谣不受控地,小小打了个醉嗝。   简言辞直起了身,随意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刚才那点说不出的冷淡也散了。   “这位——小酒鬼,我不是司机。”她见对方心情似乎好了点,眼梢也随着弯起点儿,悠悠反问,“好心来接你回家,怎么什么都不许问?”   呸。这人,血口喷人。   她哪有!什么都!不许问!   一路默默无话。司谣跟在简言辞的身后走出了小巷,又闷闷打了个醉嗝,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变得越来越难受。   直到两人走到大马路边,简言辞停在一旁的车亮了亮灯。   不是上次被砸玻璃的那一辆。   她瞅了眼,刚想开口问,猛然胃里一阵翻搅的难受,下意识就近冲去了树下。   ……吐了。   十分钟后。   司谣去了街边一家还开着的大排档,借用卫生间漱了个口。出来的时候,简言辞已经把车开到了前面,在等她。   男人就这么靠在车边,稍稍低了头,一双桃花眼淡淡敛着。手指间的那根烟燃到了一半。   乳白色的烟气缭绕过了这人的修长手指,分不清是烟还是皮肤更白一点。带着那种,让人看得上瘾的勾人感。   她定定看了会儿。   简言辞抬了抬眼,注意到小同学的目光,好笑问:“想试试?”   司谣顿时一回神,没反应过来:“试,试什么?”   “试什么——”简言辞略一弯唇,随手掐了烟,“都不可以。”   “……”   “给你买了水。”她见简言辞将烟扔进垃圾桶,接着,旋开手上的矿泉水,问她,“以前不是爱喝牛奶吗?现在也这么会喝酒了。”   司谣鼓着一脸颊的水,突然就想起上回他说的那句学坏,迷糊把水咽下去。   “……今天是,是有个部门里的学姐叫我来,我玩游戏输了才喝这么多。而且别人也喝了。”她有点烦闷,“黄……那个男生也是学长,都是熟人,我才喝的。”   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好像要刻意留给他什么好感一样。   司谣才又在脑海里蹦跶出一点烦闷,就听简言辞又问:“我也是学长。为什么不找我喝酒?”   她懵住:“啊、啊?”   一抬脸,恰好撞上简言辞低头看下来的视线。   此时这人的面容逆着光色,五官轮廓也更深几分,就显得视线格外的,幽暗。   “问你呢。”他笑,“怎么从来不找我喝酒?”   司谣的表情有点愣愣。   为什么这人要问——   她找不找他喝酒。   他为什么要跟她喝酒。   不知不觉地,有一些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静了可能有几秒。   简言辞收回了视线,开了车门,没有再继续话题:“上车吧。”   .   夜色深暗。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街边人影寥寥。   十几分钟的车程,等开进小区,车停在了楼下。   简言辞偏过头,瞥了一眼。   副驾驶座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少女睡成了一小团,脑袋无意识朝这边偏着,乌黑的自然卷长发软软耷拉下来,只露出一小片脸颊。皮肤醉得泛红。   看了片刻。简言辞开高了车里的空调,慢慢叫她一声:“司谣。”   司谣小小“唔”了下。   或许是梦里下意识的哼唧,没有睁开眼。   安静。   “以前——”简言辞的手指停在了按钮上,顿了顿,“删掉了我,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   司谣还是安安静静睡着。   简言辞又问:“以前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是不是?”   旁边的小同学睡熟了,没有回答。   恰好这时有个电话进来,简言辞扫了一眼,挂断。搁回手机,模样有些微散淡。   顺带着也想起来了,当年两人最后的那通电话。   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   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多问了句。   ——以后呢,你还会在吗?   小同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支吾避开了问题。最后匆匆挂了电话。   直到过两天,再找人,发现已经被她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如同一个明显的拒绝。   “现在呢。”简言辞关了车前灯,在昏暗里偏头看她,停顿好一会儿,声音勾了点儿浅淡的懒,“这次是你先加了我。是不是说明,至少不讨厌我?”   车里寂静一片。只听得到均匀而轻的呼吸声。   “那要不要试试喜欢我?”   又是一阵安静。   随后,简言辞的声音不紧不慢在黑暗中响起。   “我可以变成你想要的。”他的语气哄人一样,轻了气息,“别怕我。”   回到公寓。   简言辞开了灯,将钥匙搁在桌上,去洗了手。   水流连续不断地冲洗过手指。他低下眼,不经心翻过手,瞥见了手腕上被蹭到的一点血迹。   来自今晚酒吧里的那个人。   停顿了片刻。   他冷淡擦掉了血迹。   从洗手间出来,简言辞拿起手机。   翻到不久前在车里的那通未接来电,拨了回去。   对面是认识很久的熟人,他的心理医生。两人聊了几句,在敲定近期咨询的时间。   简言辞开了电脑,扫过一眼,在安排里敲了一行日期。   “下周吧。”   .   翌日,司谣顶着一脑袋蓬乱的长发,从床上迷迷糊糊爬起来。   爬到一半,努力伸手在床头够了够,摸到了手机。一看时间,快到了中午。   微信里攒了一堆消息。   还带着宿醉的难受,她拖着步子挪到了卫生间。挤完牙膏,一边拿起牙刷,一边慢慢腾腾翻消息。   昨晚凌晨的时候,学姐给她连着发了几条语音。   点开。   “天哪亲爱的,你男朋友好帅好——帅——救命。”   司谣浑身一滞。   “以前怎么都没带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这么帅还藏着……”孟欣宜的背景音吵吵闹闹,“那你到了跟我说一声,路上注意安全啦。”   接着一条,声音直接惊讶升了几个调:“他们说是那个是简言辞?你男朋友是法学院那个简言辞?真的假的?”   “黄宇怎么你了?”   ……   司谣又翻了其他几个人发的,大概都是在问简言辞和昨晚的事。   她瞬间咬住了牙刷的毛。   像读档成功的游戏,记忆一下全浮现了起来。   ——简言辞来酒吧接她了。   ——酒杯好像不小心被她打碎了,再然后是谁受伤了……   凌晨的时候,黄宇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自己左手包纱布的照片:【操,倒霉】   底下有人在问怎么了,他通通没有回复。   怎么受伤的?……好像是捡杯子的时候,吧。   后来她去和孟欣宜他们打了声招呼,接着跟简言辞出了酒吧。   前面喝醉的记忆都有点记不太清了。司谣在洗手台上磕着脑袋,费力回忆了好半晌,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出酒吧以后的事。   她吐在了街边。就在简言辞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在车上睡着了。后来被叫醒。   ……等等。   她是什么时候被叫醒的?   蓦然想起了什么,司谣一凛。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她醒来看到公寓门、然后困顿从男人怀里爬下来的那个时候。   简言辞:【醒了吗】   司谣直愣愣盯住了这一行消息。一瞬间,脖颈泛红,差点扔掉了手机。   她好像是被这人——抱,上,楼,的。   .   当晚,宋蕊提早结束了国庆假回来。拖着行李箱经过司谣房间门口,发现她正忙活着在床边收拾衣服。   宋蕊停下:“诶司谣,你今天晚上不打游戏呀?”   “嗯。”   宋蕊看了一眼:“你怎么拿了那么多衣服出来?都要洗?”   “……不是。”司谣直起了点腰,苦大仇深地瞅了会儿床上摊着的几套衣服,泄气回,“我在想明天穿什么。”   “你约别人啦?”   司谣“唔”了一句。   明天她要和简言辞吃晚饭。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事她就有点心不在焉,只打了一把游戏就下线了。   收拾到一半,司谣揉了揉头发,一步一挪蹭出了房间。   宋蕊正在客厅看剧。   “宋蕊,”她挪过去,“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宋蕊放下平板:“你问你问。”   “就是……”   司谣认真措辞了下:“如果有一个男生,平时对你态度还挺好的,偶尔——很偶尔会约你出去吃饭。”   宋蕊:“嗯嗯?”   “然后,他还说你可以找他喝酒。”司谣在沙发上团成了个猫球,憋出一句,“你觉得,这说明他会不会还是对你有点好感的?”   宋蕊想了想:“什么样的男生啊?”   司谣回想了遍:“就是那种,长得很好看的,各方面都还……挺优秀的。”说完,她还是客观补了句,“特别优秀。”   宋蕊“啊”了一声:“那他的性格呢?”   不受控地,司谣脑内立即蹦出了一条“精神疾病”的高亮弹幕。   “……他对别人都是那种,温柔的?”她不确定,“反正挺好相处的。”   “你说的这个男生,平时应该有挺多女生喜欢他的吧?”   司谣顿了一顿:“嗯。”   “懂了。”   宋蕊清了清嗓子:“那我感觉——”   司谣忐忑:“啊?”   宋蕊严谨得出结论:“他可能是想渣我。”   “……”   作者有话说:   @简言辞,反省1下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PS:看到一些小天使催的留言了,因为这本是放飞写,所以基本都是按照我萌的梗和节奏来的,但是大概率只会甜不会拖,后面应该会蛮甜的,文不长。感谢喜欢,啾啾=3= 第29章 渣男   司谣在床边杵了好半天, 脑内循环了五百遍宋蕊的那一句“渣”,最后还是挑了件最常穿的裙子。   宽吊带的裙子露出了大半的肩膀皮肤,她在镜子前默默瞅了会儿, 又扒拉出了一件薄外套穿上。迅速梳了梳头发,准备出门。   ……就是随便吃个饭,而已。   两人约的七点在小区外见面。   司谣出了电梯,刚想给简言辞发一条消息,一抬头, 就看见了停在楼下的车。   男人正半靠在车边等人, 颀长的身影沐浴在路灯下,此时稍稍低了头, 在看手机。模样随意。   随意到,连白衬衫的扣子都没好好扣, 就这么散了两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前天晚上, 这人在大排档门口等她漱口出来的那个场景。   ——她在他面前喝醉, 吐了, 还睡在他车里,直到被他抱、上、楼。   司谣心里的小人羞愤挠了好几秒的墙, 才挪过去,叫了声“学长”。   简言辞抬起眼。   “你等多久了?”她戳开手机, 有点困惑,“我好像都没收到你的消息。”   “嗯,我没有给你发消息。”简言辞随手给她开了车门,问她, “下次要不要告诉你一声?”   “什么?”   “要是你喜欢, 以后我会提前告诉你。”   司谣钻车钻到一半, 闻言顿时扭头:“……喜喜欢?”   眼前,简言辞散淡“嗯”了一声:“需要吗?”   “……”   司谣满脸的茫然,好片刻,才讷讷憋出一句:“算,算了。”   简言辞应下,松开了扶车门的动作:“那走吧。”   国庆假还没结束,晚上的街边很热闹。两人吃饭的店离市中心很近,堵了一路的车,开过去,在附近找了十几分钟的停车位。   最后停在了离商场不远的地下停车场,走路出来,还要过一条马路。   十字路口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司谣还杵在人群里等红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妈妈。”   司桂珍在那边笑问:“谣谣,吃饭了没有?”   她抬头瞄了眼旁边的简言辞,支吾回:“还没有,我现在要和同学一起去吃饭。”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司桂珍“哎唷”了声,叮嘱说,“那你们在外面当心一点,别待太晚,知道吗?”   司谣乖乖应了一句。   正说着话,四周的人群开始移动了起来。她已边接着电话,下意识也要跟着一起过马路。   转头瞅了一眼,左边都是匆匆的路人。简言辞不见了。   她顿了一顿。刚想扭回头找。   下一刻,右手手腕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握住了。   司谣立即一滞,警觉转过头。   “妈妈给你寄了点吃的,明天应该就到了。”   “……”   司谣梗着脖颈,定定地盯住了右边的简言辞,又缓慢往下看,定在了两人牵住的动作上。   就这么,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司桂珍:“记得吃,放久了会坏……”   司谣机械“哦”了句:“好,好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简言辞偏了头,视线漫不经心落下来。   隔着薄薄的外套袖子,男人手指的温度像是染上了她的皮肤。   这人就这样握住了她的手腕,带她……过、马、路。   司桂珍又说了几句什么,司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走到一半。   “妈,妈妈,我有有一点事。”她磕磕又巴巴,“先先挂了。”   到了对面,简言辞松开了动作。   小同学登时跟紧急辟邪一样,一下往旁边窜开了两三步。   顿了一顿,简言辞出了声问:“怎么不专心过马路?”   这人——   还倒!打!一!耙!   “……那你,”司谣僵硬抓着手机,连手一起捂进了外套口袋,“你怎么不,不专心过马路?”   简言辞那双桃花眼弯起点儿:“哪里不专心?”   她的手心在口袋里蹭了下汗,一时憋不出话。   “再不专心看着你点,”简言辞笑容明净,语调耐心地接,“等下走丢了怎么办。”   “……”   想起刚刚他牵她的那个样子。忍了忍,司谣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也不能这,这样,我又不是你的……”   身边,简言辞停了步伐:“是什么?”   视线相交。酝酿了好几秒,她还是咽下“女朋友”这下半句。   幽幽吐出两个字:“——小。狗。”   “……”   很不对劲。   直到两人到店点了菜,司谣在等菜的空档,顶着不太正常的心跳,默不作声低着脑袋。   一直在对着手机敲字,没敢看简言辞。   “在聊什么?”   抬头瞅了一眼他,司谣又迅速低下去看屏幕,解释说:“我室友说她吵架了,心情不好,我在安慰她。”   简言辞问:“和男朋友吵架?”   她“唔”了一声。   顿了一顿。   “你呢。”她听见简言辞的声音,又询问,“以前吵架过吗?”   “啊?”   司谣茫茫然抬脸,就对上了这人的视线,反应过来:“没有,以前我又……没有男朋友。”   简言辞看她片刻,略一弯唇:“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这人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司谣含混回:“就,就是不想找。”她僵直了背,强调了句,“反正没有喜欢的。”   “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   简言辞倒了水给她,模样闲淡:“以前追你的那些人,一个也不喜欢吗?”   司谣默了默。   他说的,怎么搞得好像,她是那种瞧不起别人的人一样。   “又没有很多人追我。”她咽下一口水,越想越不对,愤懑反驳了句,“而且,就算有人追我,我也不一定就要喜欢他。”   还没等简言辞接话,司谣又继续:“反反正——”   生怕这人再八卦地问一句她喜欢什么样的。   “……反正,”她炸着毛结束话题,小声憋话,“我很难追的。”   安静。   她见简言辞就这么看了自己一会儿,可能是不知道要说什么,片刻,才语调悠悠地回:“好。”   他笑:“知道了。”   .   今天,十分、非常、特别的不对劲。   吃过饭,两人开车回去。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等到车停在了公寓楼下,司谣漫无目的玩着手机,还在懵着脸。   正出神间,副驾的车门从外边被打开了。简言辞站在车外等,她迟钝地反应过来,想直接爬下车——   “安全带。”   司谣“哦”了一声,靠了回去。   刚想扭头找按钮,忽然,余光瞅见旁边有一道阴影罩落。   简言辞伸手进来,帮她解了安全带。接着退了回去。   挨近的那两秒,有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也拢了过来,很好闻。   司谣慢半拍地想下车,转头,又是一僵滞。   面前,对方还没有完全离开,修长手指搭在了车把上,正低眼看她。   “——小同学。”   简言辞出了声:“下周末有没有时间?”   相隔很近。她的目光一时间盯住了对方的……领口,没有吭声。   这人的衬衫扣子像是永远都扣不好了,离这么近,一眼就能看见男人微动的喉骨和弧度流畅的颈线。肤色晃眼,模样散漫又勾人。   一时间,她感觉胸口处有什么在重重撞着,一下接着一下。   简言辞的话还没问完。   小同学突然就浑身一凛,跟一团逃窜的仓鼠球一样,一小只直接迅速从他手臂底下的空隙钻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安静须臾。简言辞好笑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想起来,”司谣远远和他挪开距离,找了半天的理由,紧张挤出一句,“我有快递要去拿。”   说完,她心虚补了句:“有,有很多。”   小区楼外边有一家超市是快递点,司谣掐着关门的时间,进了超市。   老板门关了一半,举着拉卷帘门的钩子在外面喊:“小伙子,你俩赶紧的啊。”   身后,简言辞应了声。   司谣根本不敢转头,埋头敲字如飞,问宋蕊有没有要帮忙拿的快递。   她到底为什么要说拿快递——还有!很!多!   结果,本来最想避开的那个人,也一起跟了过来。   宋蕊:【太好了,我正好攒了好几个没拿,谢谢啦】   司谣松了口气。   宋蕊接连发了几条取快递的信息。于是她拐进存放快递的房间,认认真真在架子上挨个翻找出来。   刚抱了一个,旁边简言辞伸过了手:“给我吧。”   “……没没事,我自己拿。”司谣梗着没看他,试图说话转移注意力,“对了,学长你刚才,想问什么?”   静了会儿。她听到简言辞接了话,语调慢条斯理:“我是问,下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司谣含糊:“那到时候我……看一下有没有空。”   简言辞“嗯”了一声。   气氛又陷入静默。   司谣怀疑自己的心跳重得都要吵出了声,还剩最后一个快递,正想拿完就走,搜寻到一半,仰头顿了顿。   她抱着怀里的四个包裹,踮脚伸手,对着架子最上面那一层够了够。   ……够不到。   司谣又坚持原地蹦跶了一下。   简言辞笑:“帮你?”   好一会儿,她丢脸憋出一句鼻音的“嗯”。   脚步走近了一些。   “还是自己拿?”   “……啊?”   下一刻。司谣倏然感觉腰间一紧。   她被人扣住了腰,像只被提起了后颈毛的小猫,就这么,被轻松扶起来点儿。悬空了脚。   司谣还抱着满怀的东西,大脑空白了一秒。整只懵住。   直到身后的简言辞不经心问:“哪一个?”   “……”   啊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司谣差点扔了怀里的包裹:“我不,不拿了!”   .   司谣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开进了公寓的门。   宋蕊听到声音,忙不迭出来拿快递:“啊谢谢——对了,今天你们玩得开心吗?”   顶着泛红成一片的脖颈,她木然摇了摇头:“不。”   今天哪里都不对劲。   只要一靠近这人,她浑身上下就不对劲。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半小时后。司谣洗完澡,整个人在被子里埋了几分钟,再抬头,忍不住愤闷骂了句:“狐狸精。”   ——到处蛊惑人。   这个,一点都没有自觉的,祸、水、狐、狸、精。   司谣又忿忿:“渣男。”   想到了什么。她抓起了手机,戳开简言辞的微信,犹豫了半秒,飞快改了备注。   定定盯住了面前“狐狸精”这三个字。   良久,司谣又把脸埋回了枕头,每一根头发都闷闷耷拉着。与此同时,席卷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挫败感。   隔了这么久。   隔了,就快要三年的时间。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   但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她还是,喜欢简言辞。   司谣再次打开了手机。点开浏览器。   输入:【怎么追到一个】   紧挨着的相关搜索,第一条是,“怎么追到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生”。   司谣顿了一顿,斟酌了几秒,敲字补全了问题——   【怎么追到一个渣男】   她点下搜索键。满心的烦闷。   ——她喜欢简言辞。   ——她喜欢渣,男。   作者有话说: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0章 河豚脾气   窗外夜色黑沉, 静默无声。书房里亮着灯,安静到只有间歇的键盘声和角落加湿器发出的轻微声响。   送司谣到楼下,简言辞回到房间, 一个人处理了会儿工作上的事。   时间过了十点。他拿起手机看,十几分钟前,手机进来了几条消息。   徐礼:【睡了?】   周常烨:【哥,睡了没】   周常烨:【徐礼回来了,聚聚?】   简言辞瞥了一眼, 划开联系列表, 直接拨了过去。   “你们在哪?”   “哎哥,我们刚从机场出来呢。”那边的背景音嘈杂, 周常烨扯着嗓子喊,“我把徐礼给劫了, 今天他不回沈敏那儿,走啊, 出来吃夜宵?”   深夜, 私厨餐厅还照常营业着。   周常烨还在包间里摆弄手机, 余光见简言辞一推进来,招手就喊了一声:“哥。”   包间里还坐着个寸头男人, 身材高大,肌理劲韧, 皮肤被晒得偏黑。见到简言辞,也露出个笑:“我以为你还要一会儿才到。”   简言辞在徐礼旁边坐下,笑了笑:“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还不确定,昨天才给批的假。”   “当兵哪有结婚好啊, ”旁边周常烨乐得插了一句, “对吧徐礼?”   简言辞闻言问了句:“你和沈敏要结婚了?”   徐礼笑得不好意思:“对, 这次回来领个证,估计我以后会多回来几趟。”   “我靠,哥,我们仨就徐礼进度最快啊。”周常烨说,“不成徐礼,今天是你最后的单身夜啊,哎哎得喝个酒……”   三人认识了许多年,从小在外交部大院里就玩在一块。直到后来简言辞去了槐城,没过几年徐礼又去当了兵,聚得就少了。   聊天到了凌晨。简言辞随意握着酒杯,模样散淡。难得的,放松了些许。   徐礼递过来一支烟:“兄弟,什么时候结婚?”   “结什么婚啊,”旁边周常烨乐了,“哥他压根就没女朋友,清心寡欲,是不是哥?”   徐礼打量他,有点怀疑人生:“不是——就你这样的条件,还怕没女朋友?”   简言辞稍稍低下头,点了烟。火光缓慢明灭了下,随后,乳白色的烟气缭绕过了男人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暖色。   “——有一个。还不是女朋友,”他随手搁下打火机,一顿,略略弯了唇,“我还在追。”   徐礼忍不住惊讶操了句:“你还需要追?”   “谁啊?”周常烨蒙了,“我认不认识?我靠哥,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徐礼不信:“你直接跟人家说你喜欢她,让她做你女朋友,那姑娘还能不同意?”   一时间,简言辞回忆起了今天小同学警惕又闪躲的那个样子。   仅仅是稍微有些接触,不出一段时间就被她逃窜似的避开了。   可能是有些太过了。   “她还没喜欢上我。”   简言辞一顿:“总要追一段时间。”他笑,“不然太直接,怕她又一声不吭跑了。”   徐礼:“那姑娘这么难追?”   简言辞淡淡“嗯”了一声。   周常烨还是不敢相信:“再不行,把她带去看你打个球,你再当她面洗个澡,现在不都流行什么……湿.身诱.惑,对,哥你色.诱啊。”   徐礼“操”了句,笑骂:“扯淡。”   谁知简言辞短暂思量了会儿,才抬了抬眼:“应该不太行。”   “你都色.诱了,她能一点都没反应?”周常烨说,“那只能说明这姑娘不喜欢男的。”   “……”   “兄弟,这样,”徐礼支招,“再过段时间你不就过生日了?到时候把她叫上,让我们帮下你。”   简言辞抬指按熄了烟,思忖了片刻,又笑了笑。   “这要问她。”   .   国庆假放完,快到了清大要期中考的时候。司谣忙了一阵,每天的课余时间就泡在了图书馆,只有在周末会偶尔出去几次。   有时候是部门的聚餐,其他几次都是和简言辞一起吃饭。   接下来两人的几次吃饭,彼此都没什么过界的接触,连平时的话题也都是聊日常。简言辞对她的态度,就像那种照顾熟人的学长。   但自从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司谣有点闷闷。   仿佛高中那时候的状态全回来了。   想更进一步,又怕他知道以后会拒绝。就像他以前拒绝过的,不知道多少个女生那样。   为此,司谣还上网搜了好几回。   “怎么追男生”,“怎么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生”,“怎么追一个不喜欢自己还到处勾引自己的男生”,以及——“怎么追到一个渣男”。   答案千奇百怪。   ——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直接告诉他,姐妹给我直接贴脸表白。   ——有空约他上个床,没什么是滚床单不能拉近关系的。   ……   司谣面红耳赤关掉了手机。   这几个,她一个都……学,不,会。   某天终于忍不住,司谣跟宋蕊仔细说了这事。   “也就是说你高中暗恋的对象……”宋蕊消化了半天,“现在在我们学校?就是之前几次约你出去吃饭的那个?”   “嗯。”   宋蕊“啊”了声,赶紧道歉:“我错了,上回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司谣恹恹在椅背上趴扁了,“可能你说的也没错。”   宋蕊倒吸一口气:“嘶……他真是渣男啊?”   司谣默了半晌:“也不是。”   “就是——”她支棱起了点身,“如果是别的男生,这个样子对我,我就会觉得……”   宋蕊猜测着接:“觉得对方对你有意思?”   “……对。”   “他没有吗?”   司谣:“他……我就不知道,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她嘎嘣一下捏碎了手里的小饼干,忍耐补充,“从高中开始,就是这个样。”   宋蕊:“什么样啊?”   还能什么样——   司谣幽幽在脑海里蹦跶出了那三个字。不说话了。   “哎,听起来好像是还挺难处理的。”宋蕊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司谣丧着脑袋,把饼干袋捏巴捏巴成了碎碎:“反正还是……慢慢相处下吧。”   宋蕊:“你这样好难受啊,那万一他真的不喜欢你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   忽然。司谣忿忿捏住饼干袋,小小憋了一句:“那就找机会灌醉他,强吻他。生,生米煮成熟饭,再缠着他。”   “……”   好勇猛。   .   俗话说,不是在暗恋中变态,就是在暗恋中变怂。   司谣嘴上在变态的边缘跃跃欲试,等到真的见到了人,却缩成了一团刺猬球,连一句狠话都憋不出口。   心情有点糟糕,说不出的躁郁日益增加。   日子一天天过去。清大的银杏大道落秃了一地的黄叶,天气也入了冬。   简言辞生日的前两天,司谣收到了他的消息。说是生日聚会吃一顿饭,还有别的一些朋友。   想了想,她答应了。   生日这天,司谣上完最后一节晚课,跟随着人群从教室出来。低头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两人约在学校的东门见面。她远远看到熟悉的车,下意识拽了下背包的带子,把包从肩上拉了下来。   一爬进副驾,司谣叫了声“学长”,埋下脑袋翻背包:“这个……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简言辞接过她的礼物袋,碰到的触感柔软,偏了头看她:“里面是什么?”   “就是一条围巾,”司谣慢慢拉上背包的拉链,犹豫了下,“不过我不知道你平时……”   “——司谣?”   后座忽地传来一道男声。   司谣被惊得一凛,整个人懵成一团,片刻,才缓慢扭头。   简言辞瞥了一眼后视镜,略一弯唇:“你别吓她。”   “我靠——”后座,周常烨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还是掩不住震惊,“司谣?哎,你是原来四中那个学妹?是叫司谣吧?”   司谣也看见了车上的周常烨。   四目相对。周常烨想到什么,又抽了一口气:“居然是你。”   司谣莫名:“什么?”   “还真是你。”视线在简言辞和司谣两人间连续转了几个来回,周常烨还在吃惊,“我都认不出来了,你这长的,女大十八变啊。”   “……”   说得好像,她以前有多、难、看一样。   车开出了学校外的街道。   周常烨聒噪了一路:“你什么时候考来清大了?你这变化有点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我,”司谣被烦到忍无可忍,终于愤闷开了口,一字一顿地编,“我整容了。”   寂静了几秒。   “——整容?”周常烨一愣,“你怎么跑去整容了?”   司谣理直气也壮:“游戏都可以换皮肤,我为什么不可以整容?”   “……”   车在红灯前停下。   简言辞看了她一眼,弯起点儿笑提醒:“安全带。”   眼睁睁看着男人接下来松了方向盘,侧过点身,像是就要俯近了帮她系安全带。   刚才还顺畅怼人的司谣,刹那避成了一团,讷讷“哦”了句:“我自,自己来。”   后座,周常烨旁观完全程,抽空给徐礼发了一条。   周常烨:【兄弟,我相信哥说色.诱也不行了,这个是真的难搞】   .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带花园的餐厅。   车停在了门口的停车位。司谣跟着简言辞两人穿过前面的花园,进了里间。   包间在走廊的最里边,甫一推开进门,里面等了的五六个人立即吵闹成了一片。   “简哥,生日快乐——”   “一会儿怎么安排?今晚得通宵吧老简。”   司谣瞅了一眼,在场还有个女人。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旁边那个皮肤黑的男人搂过了女人的腰,亲昵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一对。   可能都是互相认识的人,周围交谈声嘈杂。司谣挑了个位置坐下,左边的女人察觉到了,转头朝她微笑:“你好,我是沈敏。”   “你好……”司谣含糊咽下了水,也礼貌开了口,“我叫司谣。”   女人边上的男人也点了点头:“我是徐礼,老简的兄弟,大他一岁。”   正打招呼,右边的空座有人坐下。   她转过脑袋,刚好瞅见简言辞把菜单搁在了自己面前:“想吃什么?”   司谣愣了下,默默又推回去:“不是你过生日吗?你来点比较好。”   看她片刻,简言辞还是把菜单搁了回来,接着,凑近了点。   周围一片喧闹。面前男人的气息轻着,保持着一段不挨近却也不远的礼貌距离,悠悠叫了她一声“小同学”。   “今天我是接你出来吃饭的,顺便过一下生日。”简言辞笑,“不是想要你让着我。”   “……”   司谣僵硬翻菜单:“那,那我点了。”   趁不注意,像被烫到一样,她使劲揉了揉脸。   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哎简哥,”突然,对面有人问,“旁边这是嫂子?”   司谣倏然一滞。   隔了会儿。   “不是。”简言辞的声音。   “误会了误会了,”那人打趣,“什么时候带个嫂子来啊?”   周常烨乐得插话:“蒋严你一单身白发老男人瞎操什么劲儿。”   “说多少遍了,我他妈这是少年白……”   话题逐渐聊开了。   司谣翻着菜单,周围的聊天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表情镇定,心里的小人已经烦闷锤了五百遍的枕头。   之后的一整场吃饭,也都全程鼓着脸颊嚼东西,缄默成了一只河豚。   小河豚有点打蔫。   直到一顿饭吃完,切了蛋糕,众人商量着,再去附近找家棋牌室打牌。   简言辞结了账回来,司谣一步一挪地,跟着他出了餐厅。   刚走出来没几步路,鼻尖蓦然一冰凉。   前面沈敏轻呼了一声:“诶老公,下雪了。”   司谣一抬头。花园里,小路灯朦朦胧胧地照着光,白色的雪点正在光影中慢慢飘下来。   真的下雪了。还是这个冬天延清下的第一场雪。   一群人来到花园边上的停车场。有人的车子出了状况,半天没启动起来,在打电话处理,一行人只好停留了会儿。   周常烨已经抖着进了车。刚在后座摸出手机,抬头看见驾驶座的门开了,简言辞稍一探身进来,捎走了什么东西。   “哎哥,干嘛去——”   问得太晚,车门关了。   周常烨摸黑凑到窗边看了眼,发现不远处司谣正杵在那,而简言辞朝她去了。   司谣在举着手机认真拍雪。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样不冷?”   她回过脑袋,简言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还好——”   一说完,就打了个小喷嚏。   “……”   隔了两三步的距离,简言辞停了脚步。低了眼看她。   雪已经下了一阵,越下越大,小同学的外套和长发上都沾满了雪。在大冷天里呵着白气,被冻得鼻尖和脸颊红红。   对视了几秒,司谣茫然瞅到他手上的礼物袋:“学长,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嗯。”   她见简言辞随手拆了袋子,拿出里面那条黑色的围巾,稍一弯了唇:“挺好看。”   司谣被夸得“唔”了一句。   “你现在要戴吗?”   “给你戴。”   司谣懵住:“啊?”   她反应了两秒:“可这是我送给你的……”   “是我的,今天借给你。”面前,简言辞低眼看了须臾,就这么伸指勾掉了她领口的落雪,耐心问,“不冷吗?”   司谣还没说话,条件反射地埋下头,又是一个喷嚏。   简言辞又询问:“自己戴还是我帮你?”   “……你你给我吧。”   她迅速抓过围巾,囫囵绕了几圈,整张脸都埋进了毛绒里。   接着,僵硬扭过了头继续拍雪。   简言辞笑:“别在这待太久,等下感冒了。”   “……唔。”   余光瞅见,简言辞好像往旁边走了。可能是要回车里。   不知道为什么,司谣直直举着手机,顿时没了拍雪的心思。   刚才在饭桌上好不容易压下去了的烦闷,又重新翻滚了上来。   有什么情绪就要冲破控制,涌出了口。   这人——每次都这样。   “学长,你等等。”   简言辞转过身来:“怎么了?”   “这个,我不要了,”司谣闷闷把手机塞进了外套口袋,开始伸手解脖子上的围巾,“围巾我不想戴了,还给你。”   简言辞一顿:“为什么?”   “因为我,我就是不想戴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努力克制着情绪,可越解围巾缠得越牢,翻涌的小躁郁也一点点积攒到了顶点,“本来就是你的……”   一时解不开。   简言辞走近了——   “你别过来。”司谣的声音一下扬起点儿。   寂静。   简言辞还是走近了,低了头看她,顿了顿,那双桃花眼稍稍弯起点儿:“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我没有发脾气,我就是……”司谣看着他,憋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脱口出一句,“简言辞,你不要总是说这种话了。”   “你不要总是对我说这种很关心的话,也不要突然就做一些很亲近的事,这样很不负责任,我们……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烦到了极点,那种愤懑又委屈的感觉彻底涌了上来。   “你这样,我会……”   会越来越不知足。会越来越贪心。   她会不满足现在的状态,也会想要更多。   但是又怕把话点破,就像戳破气泡一样没了结果,到最后只是白白鼓起勇气。   可是已经忍到了极限。   司谣破罐破摔:“——你再这样,我就会误会你是喜欢我。”   话音落下。   良久的静默。   司谣梗着脖颈,没敢看面前的人,下意识就想缩回车里:“我我回……”   下一刻,手腕被扣住了。   “去哪?”简言辞的声音响在了面前,气息轻而缓慢,淡淡问她,“怎么发完脾气就想走?”   这人还想干什么——   埋了好半晌的头,司谣满脸的烦闷,自暴自弃地抬起脑袋看他。   随后,愣了一愣。   面前,简言辞在笑。   不远处,车灯的光漫漫照过来,将男人的面容勾勒出了漂亮的轮廓。敛下的睫毛也被打亮,像浸染着光。   紧接着,两人之间的光线被靠近的动作渐渐阻断了。   司谣感觉围巾被往下拨了拨,而后,脸颊两侧被修长手指抚蹭而过,稍稍抬了起来。   远处还有人声喧闹。一场初雪在簌簌往下落。   她眼睁睁看着这人弯下点腰,距离贴近,温热气息也跟着轻微拂上了面颊。   直到他抵上了她的额头。   司谣缓慢睁圆了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司谣。”   咫尺距离。她听简言辞慢慢地叫了她一声。音色勾了点儿浅淡的懒,听起来极为蛊惑,又勾人。   大脑空白了一片。   光线散散又漫漫,雪落下来,眼前像是到处在浮动着细碎的光芒。   接着。   “我什么时候——”她听到简言辞说,“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谣谣为大家表演一个河豚鼓气又瘪气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1章 练习生   远处的交谈声像是完全隐没了下去。簌簌的落雪隔开了两边, 如同切割出了一个新的世界,时间在这个世界里缓慢地,茫然打转。   离得太近, 连视线都模糊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司谣的双手还呆滞扯着围巾的一角,整个人都懵住了。   简言辞敛了敛眼,视线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会儿。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了。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 你了。   片刻。她听到简言辞问:“怎么不说话?”   气息近得快要相闻。温热的, 散漫的,轻着。   “说说看, ”简言辞又问,”我是做过什么, 让你产生了这种误会——”   “让你误会,我不喜欢你?”   长久的寂静。   司谣缓慢反应了过来, 意识里想要后仰脑袋看清楚点儿, 脑袋却嗡嗡麻成了一片, 一动都动不了。   “……你,喜欢我。”小木桩机械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会喜,喜喜欢……”   静默了下, 听到了一声气息很轻的笑。   简言辞的手指循着她下颌的边缘慢慢往下划,像在顺毛一只僵住的猫:“你是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   追、她。   司谣只感觉大脑被刷成了一片空白:“你什,什么时候追, 追追我了?”   话音刚落, 这人的手指划到了她的下巴。   “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简言辞不紧不慢地问, “更明显点?”   手指一寸寸地,即将往上抚——   快要被触碰到下唇,司谣浑身一滞。   条件反射地,顿时往后蹭开了两步。   她猛然抬头看简言辞。   四目相对。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了。   这一刻,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涌回了耳朵,远处的人声,车声,包括——吵得极为厉害的心跳声。   司谣全然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好一会儿,才小声憋出一句:“……你又,又没有告诉过我。”   简言辞弯下点腰看她,隔了会儿,问:“你刚才发脾气,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   她一时没说出话。   “是不想我那样,对你说关心的话、做亲近的事——还是说,你怕自己误会?”顿了一顿,简言辞像是默认了她的回答,那双桃花眼的眼梢微微弯起点儿,“为什么要怕自己误会?”   司谣的脸颊连着脖颈都烫成了一片,红得明显。   那些被紧紧捂起来的,暗自翻滚了这么久的心事,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露出了一个角。   有什么回答就要脱口而出。   “司谣,”她听简言辞又问,“喜欢我吗?”   光线将男人的睫影打落,显得他的眉眼幽暗了几分,连目光也变得直勾勾。   “是不是有一点——”简言辞的语气轻下去,模样就像个蛊惑人心的鬼魅,问她,“喜欢我了?”   “……”   这人——   就这么直接无比地问她。   还问,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根本,就没有给她,回答的,余地。   一堆心事在嘴边酝酿了半晌,司谣盯住了他,空白一片。   紧接着,磕磕绊绊成了:“我才,才不,不喜欢你。”   看她片刻。简言辞不见生气,像是确定了点什么,反而弯了弯唇:“这样。”   “……嗯。”   司谣埋头把围巾拉上了点,脖颈通红,梗着脊背撑面子。   埋了会儿,忍不住又抬起头看。   面前,简言辞笑意流转,伸手替她理了理围巾,询问:“那要不要试试看喜欢我?”   “……”   “我是第一次追别人,不太熟练。”这人就这么看着她,语气耐心,“你给我一个练习的机会?”   反应了会儿,司谣忍不住开口:“……什,什么叫练习。”   “你练熟了以后,”她小声憋字,“还想干,干什么?”   简言辞:“这要问你。”   司谣憋闷:“我又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以后还想要去追其他的人。   “我想做什么,还不够清楚吗?”   她见简言辞屈指伸过来,下一秒,下巴被抵着抬起了点儿。   随后,阴影覆过来。冻得冰凉的鼻尖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气息温热。   司谣整只滞住。   “司谣。”面前,简言辞稍稍敛了笑,语调慢慢地,“我喜欢你,在追你。”   “等到,什么时候你觉得我合适了,就让我毕业。”她听他继续说,“允许我在你这里转正,做你的男朋友。”   “……”   简言辞模样散淡,看着这位嘴硬的小同学:“转不了正,一直在你身边留级也可以。”   “只有一个条件。”他笑,“这次不许走了。”   司谣已经完全懵住了,表情空白。   直到听到远处那边,有人扯嗓子喊了一句“车能开了”。接着,陆续传来车子引擎启动的声音。   她瞬间被喊回神,想后退挪开。   简言辞的动作却没撤离,气息挨近着,又询问:“我表达明白了吗?”   脸上的热度再次迅速升温,全部涌上了鼻尖。   “……我知知道了。”司谣一下退开,面红耳赤闷出一句,“那我考,考虑一下——”   不记得怎么回的车上了。   司谣整张脸都要埋进围巾里,捂成了一团,一路上都没吭出几个字。   后座,周常烨也破天荒没聒噪几句,全程在摆弄手机,给另一车上的徐礼敲字发消息。   等一行人到了棋牌室,他再也没憋住,找了个司谣上厕所的空档,挤到简言辞那桌。   “哥,”周常烨神神秘秘,“刚才你们两个在车外边干什么了?”   旁边徐礼笑着“操”了句:“你不是说都看见了?一路给我发了这么多条消息。”   “这不是没看清楚呢么。”周常烨说,“哎哥,你们都说什么了?聊那么久,有进展啊?”   简言辞抬了抬眼:“还没有。”   周常烨:“不可能,我看你们凑那么近……”   简言辞收下对面沈敏推过来的筹码,手指动了动,想到刚才那个场景。   小同学通红着脸,眼神闪烁,说话也磕磕巴巴。   她不躲避他,不讨厌和他发生接触。   不讨厌他。   相反的,她——   简言辞随意扣着筹码,隔了片刻,忽地笑了笑:“嗯。是有点进展。”   .   回公寓的时候,宋蕊已经睡了。四周安静无声。   司谣一个人默默在玄关杵了会儿,才记得开灯。   整个客厅被暖色的灯光笼罩着。她兀自挪进了房间,放下背包。   本来是要拿睡衣去洗澡,结果刚等司谣从床上拿起了睡衣,手机嗡鸣了下。   简言辞给她发了条早点睡的消息。   于是她回完消息,就这么停在了电脑桌边,直接坐成了一小团。   拿起旁边的镜子,瞅了一眼。   面前镜子里面的人,脸颊泛红,连耳朵都是红的。嘴角还翘着,带着那种,怎么使劲压都压不下去的笑。   顶着通红的脸,司谣摸了摸鼻尖。   ……发生了,比打游戏意外爆出了最好的装备、还要幸运一万倍的事。   自己追赶了这么久的那个人,觉得永远够不到的那个背影,就在她快要决定放弃的时候,突然对她回过了头。   不仅仅是回了头。   他还毫无预兆地,朝她走了过来。   一时间,天光乍破。   简言辞——喜欢她。   有点……太,不真实了。   .   可能是幸运到了极点,就总会发生点倒霉的事。   翌日,司谣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走路有些微蹒跚,拖着步子一蹭一挪。   “早,”宋蕊正要去上课,关切问了句,“你怎么了?”   司谣含着牙刷回:“昨天晚上扭到脚了。”   “你昨天不是去吃饭吗,还把脚扭了?”   她含糊:“不是,是我回来的时候……蹦了下床。”   “……蹦床?”   司谣小小“唔”了句。   昨晚太开心,甚至在床上蹦了会儿。不慎扭到了脚。   好在司谣在中午回公寓睡了个午觉,起来的时候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下午她只有一节课,在最大的阶梯教室里。   这节课是新闻系的大课,司谣到教室时,学生熙熙攘攘,前排的座位几乎都被占满了。   潦草扫了一圈,她还是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刚放下背包,忽然收到了条消息。   狐狸精:【在哪里?】   司谣顿了顿,埋头敲字。   yaoyao:【我在教室上课】   隔了须臾。   狐狸精:【到前面来,给你留了座位】   司谣倏然抬头。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四周一片嘈杂的交谈声,眼前,学生们都到处在走动。   她茫茫然找了会儿,忽然地,在远处前排的位置,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男人正转过身站在那边,闲淡靠着课桌的桌沿。黑色毛衣的领口露出了他脖颈那一截冷调的白,模样出众。   有不少学生在扭头看他。   司谣抓着背包的带子,在脑海里幽幽滚了三遍狐狸精,才下了台阶,穿过一排的座位,挪到简言辞旁边。   之前两人吃饭的时候,她给他发过自己的课表,但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场景。   “你,你怎么过来了?”   简言辞随手接过她的背包,偏了头笑:“来等你下课。”   “等……”司谣心跳快得咽了下口水,坐下来,小声反问,“不是应该在外面等吗。”   “那就换成,”简言辞顿了顿,“陪你上课。这样影响你吗?”   她慢慢腾腾从背包里拿出书,镇定回:“一点都,都不影响。”   “这样。”   视线相对。简言辞浅淡弯出点儿笑,接了话:“要是你觉得影响,等下我就在这里睡一节课,不会吵你。”   “……”   司谣使劲压下嘴角,挪开了视线,企图转移话题:“以前你……在上课睡过觉吗?”   谁知这人慢条斯理地回:“还没有。都是第一次,可以试试。”   昨晚的记忆一下子都蹦跶了上来。   司谣突然就想起,简言辞解释的那句:   ——我是第一次追别人。   第一次,追别人。   他真的在……追、她。   恰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学生陆陆续续入了座。   教授没来,四周嗡嗡的聊天声不断,还有三两个前排的学生转过了头,在往这边看。   司谣埋下脑袋,刚想翻个书转移一下注意力,余光瞅见,旁边的人又在她手边搁了一杯什么东西。   “带给你的。”   司谣拿起那杯奶茶,还有点烫。她犹豫了两秒,又放下:“我还是等下喝,现在上课不方便……”   “不是给你喝的。”她见简言辞稍稍弯了弯唇,说,“给你暖手用。”   “……啊?”   简言辞问:“手不冷吗?”   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讷讷“哦”了句。僵着泛红的脖颈,扭回头把奶茶抱进了怀里。   刚扭过脑袋,又听简言辞说:“本来是想握你的手。”   司谣一顿。   “但还在追你,你可能不会同意。”他的声音不响,勾了点儿莫名的散漫,含着笑说,“就算了。”   “……”   这人,突然说什么她不同意。   那他昨天还!那样!咬她!   忍了忍,司谣盯住他,干巴巴憋出一句:“我同,同不同意,你还不是会那样。”   “什么样?”   视线相接。男人的一双桃花眼被教室灯光映得如同澄澈春水,眼梢弧度像小钩子一样,弯出了些微暧昧。   司谣磕绊:“没没什么。”   “你想要我什么样?”简言辞笑,“说不定,我可以变成你想要的那样。”   心跳很重,一下接着一下。   默了几秒,司谣忍不住小声:“……又,又不是玩游戏,还能设定模式。”   “不行吗?你就当做是在玩——”   下一刻,她听简言辞轻了气息,悠悠地补全了话:“我。”   “……”   “……”   反应过来的时候,司谣已经上手捂住了这人的嘴。   “学——简言辞。”小同学趴在桌上,脸颊烧得绯红,像被烫到了舌头一样挤字,“你别,别说话了——”   很短暂的瞬间,简言辞的视线敛了一敛。   顿了顿。   少女捂上来的手心很软,带了点不知是洗手液还是手霜的香气。   不过短短一两秒的时间。   下一刻,司谣的手腕被他握住了。   与此同时,手心传来了轻轻一下的被咬感。接着,带过了湿润的痒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顿时间,懵了懵。   而后,司谣浑身一凛,从头到尾炸开了毛。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就在一百多个人的教室里。   这人——   咬了下她的手心,还,还还还——   舔,了,舔。   作者有话说:   请这位追求者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得寸进尺(bushi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2章 得寸进个尺   教授进教室的时候, 刚在桌上放下讲义,一眼就望见了前排有一本直直竖起在桌上的书。   拿书的小姑娘正伏低了脑袋,双手攥着书本的两边, 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书里。   看架势,恨不能把整个人都藏进去。   “不好意思同学们,来晚了。”教授道完歉,又笑侃了句,“前边那位女同学, 近视够严重的啊, 这么看书可不好。”   一教室的学生们也跟着看过去,接着, 四周陆陆续续响起了哄笑声。   司谣抬了抬脑袋,一瞅, 果然说的是自己。   她没敢往旁边看,感觉手心好像在发烫, 悄摸拿下去蹭了蹭汗, 通红着脸。   刚才被舔手心的那个画面, 还在脑内重复不断播放。   关键是,做完那种事, 这人还跟没事人一样。   松开了动作,问她——   “手怎么还是这么冷?”   “……”   台上, 教授准备上课。   缓了下神,司谣翻开笔记本。刚想找出笔,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包还放在简言辞桌下。   她梗直了脖颈, 没有扭头, 手从桌下慢慢探过去, 想拿。   “上节课我们讲到……”教授忽然一顿,笑了,“看来我的课讲得很好啊,别的院同学也跑来旁听了。”   司谣倏然一滞。   “简言辞。”教授熟络叫了一句,边聊边打开幻灯片,“你们该写毕业论文了吧?怎么,你还打算修个第三专业?”   随后,她听简言辞含着点笑,口吻礼貌:“不是。”   同一时间,旁边是书包被拉开拉链的声音。而后,一支笔被搁到了司谣的面前。   司谣盯着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块人型小饼干。   下一刻。   “——原来是陪对象上课来了?”她听见教授的声音,又笑侃,“挺好,我成媒人了。”   话音刚落,教室里又响起了一片八卦的起哄声。   众目睽睽。   司谣一下抓过笔,在桌上趴成了一团炸毛的猫球,整张脸都埋进了笔记本里。   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一片。   啊啊啊啊呸——   .   因为这个小插曲。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课,司谣没有再扭头看旁边的人。   余光瞅见,简言辞就这么安静坐着在听课。全程没有吵她。   直到下课,出了教学楼。   下午才过半,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两人走出了学生群,简言辞随意拎着个粉色的背包,看向闷声不吭的小同学。   “等下想去哪里?”   小同学默默抱着奶茶,瞅了一眼他,一时没有说话。   简言辞好笑:“是不打算理我了吗?”   他伸指碰了碰司谣怀里的奶茶,顿了一顿:“这杯不热了。拿给我吧,再给你去买一杯新的。”   “……不不用了,”司谣终于开口,不肯给他,“你又不喝,给你就浪费了。”   简言辞的动作松开了些微:“为什么我不会喝?”   还不是因为以前在四中,那些喜欢他的女生早就把这人的喜好打听了个遍。   ——后来她也随便、顺便去了解了下。   司谣:“反反正,我好像没有见到过你喝奶茶。”   刚走出几步,旁边的人停下了步伐。司谣不由也跟着停了下来。   “小同学。”简言辞慢慢叫她一声,低了头看她,“你要学会——”他停顿,“利用我。”   司谣困惑抬头:“啊?”   看了须臾。简言辞伸出手指,轻捏了一记她的脸:“就像是,上课占座这事,你可以丢给我来做。奶茶冷了,你觉得不喝浪费,就让我帮你解决。”   司谣被捏得整个懵了懵。   简言辞轻了气息:“我是在追你,你可以随便对我提要求。”   眼前男人这个笑,模样蛊惑,语气哄人一样。   好半晌,司谣才磕绊憋出一句:“……你刚,刚才那样,也叫追人吗?”   “怎么了?”   她挤字:“你舔,舔……”   简言辞语调耐心:“什么?”   这人,明、知、故、问。   他随随便便舔她的手心。还随随便便捏她的脸。   简直——目中无人,目无王法。   简言辞看着羞愤把话咽回去的小同学,弯了弯眼,询问:“那你想要我怎么追?”   司谣更接不上话:“不,不知道。”   简言辞思忖了片刻,又问:“要不要给你写情书?还是,你喜欢我像别人那样,去你的楼下表白?”   “……”   司谣试图想象了下,这人拿着喇叭在楼下表白的那个画面。   “……算,算了。”她像被烫到一样无措扭回了脑袋,忍了忍,忍不住小声说,“你,你不是第一次追别人吗?为为什么感觉……这么有经验?”   等了会儿,她听简言辞慢条斯理地问:“这算什么经验?”   “这只能说明,”他笑,“我在尽力讨好你。”   “……”   讨好这一招,好像确实很管用。   走了几步。司谣埋低脑袋,使劲压下了嘴角,下意识回:“以前你告诉我这个就好了。”   顿了顿。   “以前——”简言辞出了声问,“你想学怎么追人吗?”   “啊、啊?”   脚步再一次停了。简言辞偏了头看她,又问:“学会了想要追谁?”   视线相接,司谣莫名紧张了下。   “……没没有。”她挪开视线,支吾回,“我就,就只是想知道一下。”   面前,简言辞敛下眼睫看了她一会儿。一时间没有接话。   司谣有点心虚:“你……你看什么?”   静默了几秒。   司谣见对方朝自己伸过了手,条件反射地浑身紧绷了下。   下一刻,怀里突然松了一松。   简言辞拿走了被她抱着的奶茶,随手扣着,不经心开了口:“走吧,去给你换一杯热的。”   一路无话。   两人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此时在买奶茶的学生拉出了一条长队,排了十几分钟才买到。   司谣接下来都不用上课,咬着吸管思索了会儿,想要回去打游戏。   简言辞的车停在了校门口,还要走一段距离才到。   穿过林荫大道,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她见简言辞真的喝完了原来的那杯奶茶,模样散淡,将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悠悠叫了她一声:“司谣。”   “啊?”   两人在道边停了下来。   司谣茫茫然抬头。   面前,简言辞将她的背包搭了一边的肩,弯下点腰,淡淡看她。   “现在我在追你。”   她困惑“唔”了句:“我知道。”   简言辞又接:“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都像这样追你,无论多久。”   司谣愣了愣。   “如果你想,一直晾着我也没关系。我说过了,你可以像玩游戏一样——”她见简言辞稍稍顿了顿,补全了话,“对待我。”   “……”   简言辞眼梢弯起点儿:“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都可以。但是,不许再有别人了。”   对视了半晌。   司谣讷讷松开了吸管,反驳:“我又不会……”   想起上回硬气说过的那句才不喜欢他,她忽然一顿,把“脚踏两条船”咽了下去。   到底是谁比较容易有别人。   平时到处勾引人的!明明!是他!   默默愤懑了两秒,司谣梗着盯住了面前这人,鬼使神差反问:“那,那不然呢?”   “不然——”   眼前,简言辞敛了眼,又凑近了点。   这个角度,男人的一双眼被阳光映出了点儿冷淡的剔透,就连肤色也在冬天里泛着极为冷调的白。   此时看他含着笑的这个样子,莫名地,司谣整个人一紧张。   “不然,什什么?”   有那么片刻的静默。   “不然。”简言辞抬起指,不紧不慢擦掉了她嘴边的奶茶渍,气息轻得勾人,说,“——就把你吃掉。”   “……”   .   那天的对话没了后续。   接下来几天,简言辞都没再提起过这事,还是照常帮她上课占座。有时候他要出校工作,就晚点回来接司谣下课,两人再一起去吃个饭。   直到过了一周,司谣的那种不真实感才少了许多。   她缓慢地适应了一个事实——   简言辞是真的,在追她。   房间里。洗完澡,司谣揉着头发,团进了被窝里,低头给简言辞回了条消息。   接着,定定瞅了半天给他的备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人好像也比原来,更像个……狐、狸、精、了。   十二月走到了尾。即将跨年这天,司谣只有早上一节课,等下了课,一边跟着人群出教室,边给简言辞打了个电话。   今晚,要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露营跨年。   车停在校门口。司谣刚爬上车,满脸明显的困顿,含着鼻音叫了一声“学长”。   简言辞看了她一眼:“昨晚没睡好?”   “嗯。”司谣揉了下眼睛,老实回,“我昨天直播了很久,就没有怎么睡。”   前两天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月规定的直播时长没有完成,于是连熬了两个夜,才补完了时长。   导致现在看到屏幕,都有一点抵触。   司谣把手机拿出来,又恹恹地塞回了口袋。埋头打了个哈欠。   简言辞:“还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先睡一下。”   她“唔”了句。   一路上醒醒睡睡,司谣再次醒来的时候,迷糊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是下着雪的盘山公路。   她在座位上动了动,缩得更像个团了。   旁边简言辞瞥见扭动着调整姿势的小同学,好笑问:“怎么了?”   司谣慢半拍回:“……有点冷。”   简言辞开高了空调,在路边停了车,去后座拿来外套给她。   这次睡了一路。   醒来的时候,简言辞不在车里。   司谣扒拉着车窗,往外瞅了一眼。   来的地方是个水库。湖边还停着其他两辆车子,草地上,帐篷已经搭起来了,有几个人在忙活着准备烧烤架。   司谣认出来,都是上次生日见到过的那三个人。   那对夫妻,还有周常烨。   周常烨见到挪过来的一小团,裹得就像只小企鹅,乐得扬声就是一句招呼:“哎司谣,醒了啊。”   司谣已经蹭过去:“学长呢?”   “在帐篷里。”周常烨指了指,“给你和我哥留了最大的帐篷,那个,看到了没?”   “……”   她浑身一凛,好半天才问:“我,我我们一起?”   “不是总共三个帐篷呢么。”周常烨说,“你和我哥一起,徐礼他们一块儿,剩下小的给我。”   司谣靠近那顶帐篷的时候,简言辞正好走出来。   四目相对。   “……学学长,”她磕磕巴巴,“你不和他们一起睡,睡吗?”   简言辞放下帘布,顿了顿,略一弯唇:“和谁?”   “他,他们。”司谣的小困意散得干干净净,紧绷回,“我可以一个人去,去睡那个小的帐篷。”   谁知简言辞听完,礼貌询问:“不需要我吗?”   司谣:“……需需要什么?”   “不是觉得冷吗?”   司谣有点懵。   “我可以给你——”她见这人笑意流转,眼梢也弯着,一字一顿地耐心回,“暖帐篷。”   “……”   作者有话说:   我女鹅怎么就摊上个这么骚的^ ^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3章 跨年   还下着细雪的天气, 连扑出的鼻息都是乳白色的。   司谣却站在落雪的冰凉草地里,表情空白地盯住面前这人好几秒。没多久,全身噌地一下烧成了一团炸虾球。   “——不不用了。”她憋字, “我不需要暖,暖……我,我一点都不冷。”   简言辞看她,含笑接了话:“这边晚上会很冷。”他的模样,就像个在提什么专业建议的好心学长, 又问, “不再考虑一下吗?”   “……”   司谣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僵硬塞在口袋里好一会儿, 坚决摇摇头:“不。”   “为什么?”   “因因为……”   无所适从了好半晌,她盯着简言辞, 倏然顿了顿。   面前,男人悠悠含着点儿笑, 看起来散漫又随意。   就显得她格外的——像个没经历过这种事的, 小学生。   “……因为, ”忽然地,司谣幽幽开口, “我感觉,你会问我收钱。”   简言辞顿了一顿, 好笑问:“收什么钱?”   “你这样,就就很像,提,提供那种服务的——”司谣梗着往后挪了一步, 字正腔圆地说, “牛。郎。”   “……”   寂静。   隔了片刻, 简言辞走近了点。   “小同学,你还见过牛郎?”   司谣硬着头皮,小声憋出一句:“现在见到了。”   “怎么还骂人?”她见简言辞弯了弯眼,没生气,反而语调慢慢地说,“牛郎不会像我一样给你暖帐篷,牛郎只会——”他笑,“暖被窝。”   “……”   小同学的脸颊通红成了一片,羞愤瞅着他,半天没吭出一个字。   简言辞看了会儿,伸手把她的围巾稍稍往下拨了拨:“这样不闷吗?”   司谣恨不能埋窒息在围巾里。   脑海中止不住想象出了,这人暖被窝的那个画面。   “想什么呢。”顿了一顿,简言辞接了话,“今天晚上是你一个人睡。里面给你收拾好了,去看一下合不合适。”   司谣愣了一愣:“啊?”   “我去别的帐篷里睡,不会打扰你。”简言辞笑意明净,“进去看看。看完了就过来烧烤。”   帐篷搭着双层的帐子,严实挡住了风。里面的空间还算宽敞,收拾得很干净。   司谣刚猫着身子钻进去,发现垫子上只铺了一个睡袋。   旁边搁了一个还没点的汽灯。睡袋边上压着几片什么东西,她摸出来,是一沓暖宝宝。   明明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睡。   那他还说什么,暖不暖帐篷的话……乱!勾!引!人!   司谣蹲在睡袋旁边,感觉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莫名地,就想到了很久以前。   十六岁的初夏,那一段时间,她经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其中有个梦。   是很深的夜。她睁眼的时候,简言辞这么出现在了她的床边。   可能因为那天她考砸了,所以就连做梦的时候,都烦闷到了极点。   一下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哭。   一抽一噎地说:   ——“我考,考差了。”   ——“可可能,考不上清大了。”   ——“我去不了延清了。”   在断断续续的哭咽中,梦里的简言辞低下了身,在床边将她抱进了怀里。   带着平时那种耐心的语调,询问:“为什么一定要考来延清?”   然后,司谣听见十六岁的自己边哭边说:   ——“因为我,我想一直叫你学长。”   ——“我想要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以及。   ——“我想要一直见到你。”   ……   虽然梦里的那个拥抱的场景,没有变成真的。   但是曾经想见到的那个人,现在竟然成为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而只有在梦里,才敢哽咽着对他重复了无数遍的“你等等我”。   现在,奇迹般的——   也等来了回应。   .   时间还早。傍晚的湖边,小雪已经停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辆车子开到了水库这边。可能都是来露营跨年的人,在远处也搭起了帐篷,不时传来谈笑声。   周常烨几个人已经搭起了烧烤架,正往底下放木炭。司谣过去,和沈敏一起去车里拿食材。   一路上,沈敏亲热和她闲聊了会儿。   “上次还没来得及问呢,你是清大的?”   司谣点点头:“嗯。”   “那你和简言辞是大学同学了。我跟他念过同一个小学,那我和你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同学了。”沈敏调侃了句,“对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司谣脚步慢了一下:“不,不是……还没有。”   “没有?我还以为……”   沈敏有点惊讶,也没再多问。   两人打开车后备箱,先提了两袋蔬菜和水果出来。   司谣瞅了眼远处的几个人,还是忍不住问:“那他以前……谈过恋爱吗?”   沈敏关上后备箱:“简言辞吗?我也不清楚。”   司谣抱着袋子,“哦”了句。   “我们四个小时候就认识,那时候都住得挺近的,”沈敏回忆说,“后来是……我们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吧?侯阿姨要去——就是他妈妈,要去槐城工作很长一段时间,简叔又不在国内,简言辞就跟过去念书了。”   司谣默默听着。   “然后他就一直待那儿了。后面侯阿姨回来了,他也没跟回来。”沈敏解释说,“周常烨是高中去跟他一起读了,所以他们两个联系得多,我跟简言辞一直没什么联系。”   “后来——可能就只有初中联系过几次,那时候他在休学嘛,比较空。”   司谣顿住脚步,有点茫然:“休学?”   “嗯,休学了一年。”沈敏也不太记得了,“是在养伤,应该很严重。不过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好了。”   一瞬间,司谣想起了以前去简言辞家打游戏时,意外撞见的那一幕。   ——当时他在卧室里睡觉,衣服不小心被风吹起来了。   她记得……他上半身的前面,好像有一道很明显的疤。   正聊着天,司谣出神抬头,一愣。瞅见简言辞过来了。   走近了,他随手拎过了司谣怀里的袋子:“给我吧。”   沈敏笑着打了声招呼,走开了。两人就不紧不慢地往那边走。   司谣抬头瞄了眼旁边的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没有……”话到嘴边,司谣揉了揉脑袋,“我,我是在想,我以前没有烧烤过,可能要学一下。”   旁边,简言辞看了她一眼:“我教你。”   司谣点点头,顺着想了想:“我觉得,应该不难学。”   “是不难。”她听简言辞接了话,“你坐在旁边就够了。”   “啊、啊?”   简言辞:“等下我会帮你烤。想吃什么?”   她下意识回:“不……”   话还没说完,谁料旁边简言辞偏过了头,又询问:“不想只是帮你烤?”   司谣一顿。   “那怎么办。”   “是还需要我——”她见这人的一双桃花眼悠悠弯出点儿笑,问她,“再喂你一下吗?”   “……”   .   喂食提议遭到了司谣面红耳赤的拒绝。   一整个晚上,她尝试着自己烤了好几串。可能是对火候不熟悉,每次不是有点焦就是不太入味。   接过了旁边简言辞烤完递来的盘子,司谣团坐在那,咬下一串鱿鱼。   鼓着脸颊嚼巴嚼巴,最后丧气得出个结论。   ……还是他烤的比较好吃。   司谣放弃了挣扎,就在边上听他们闲聊,窝成了一只等待被投喂的仓鼠。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时间快过九点。   烧烤完,一群人在空地上升起了篝火,又去车里拎来了酒和零食。打算一起等零点跨年。   撑到了九点半,司谣困到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   前两天都没怎么睡觉,今天她没能熬过零点,就早早爬进了帐篷。   半梦半醒间,好像是快到了零点,帐篷外有人在齐齐倒数。没过多久,响起了一阵放烟花的声音。   司谣在睡袋里困顿翻了个滚,想出去看看。艰难爬起到一半,又缓慢躺平了回去。   再一次醒来,外面很安静。   她睡醒了。戳开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四十分。   司谣想去上个厕所。   外边已经黑黢黢成了一片,很安静,只有一个个帐篷散落着。   她开着手机的打光,绕过某个帐篷的时候,隐约还听到了呼噜声。都睡着了。   走了几分钟的路,司谣终于找见了湖边的小木屋。   旁边的树上拉着一个大灯,开着,光线黯淡。   她忽然顿了顿。   ——湖边有人。   朦胧的光影中。   男人侧对着她,身上套了件黑色的大衣,身形颀长。很熟悉。   他稍稍低下头,咬了烟,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在面前笼着。   随后,指间微亮的火光映照出了他的侧脸。   没有什么表情。   乳白色的雾气缭绕过了他的眉眼,可能是烟,也可能是鼻息。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简言辞看起来冷得出奇。   也格外的……孤单。   司谣在脑海里刚一冒出了这个词,就愣了一愣。   刚靠近,男人察觉到声音,无声侧过了脸。   那一瞬间,瞥来的视线很怵人。漠然,又带了点说不出的冷淡戾气。   司谣倏然一停,好半晌,呵出一口白气:“……学,学长,你还没睡吗?”   “嗯。”   简言辞见到是她,顿了一顿,掐了烟,恢复了散淡的模样:“怎么醒了?”   “我,我起来上厕所。”司谣关了手机的灯,一步一挪过去,“你不回去睡觉吗?”   简言辞又“嗯”了一声:“刚才做了个梦,睡不着。”   她想到他刚才的表情:“你是做噩梦了吗?”   简言辞敛下了眼看她,片刻,刚才因为回忆而产生的那点阴翳情绪,逐渐消散了。   他略一弯唇:“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梦……”司谣困惑懵了下,“你梦到什么了?”   安静了会儿。   简言辞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忽然问:“不穿外套就跑出来,不冷吗?”   司谣也跟着埋下脑袋瞅了下自己的毛衣,吸了吸鼻子,老实回:“有一点冷,我上个厕所就回去了,你也……”   “再过来点。”   “啊?”   她刚抬头到一半,就见地上简言辞的步伐走近了。   面前有一道阴影挨近。   下一刻,周身一暖。被男人带进了大衣里。   司谣就这么被罩着大衣抱住,额头呆呆抵着简言辞的一边肩膀,怀里还抓着手机。整个人都僵滞着杵在了那。   还没来得及有反应。   脑袋顶上,她听简言辞出声:“我梦到了——”   司谣一顿。   “发生了一场地震。”简言辞的语气很淡,慢慢地,“我就在这场地震里,没有人找到,也没人记起来。”   “然,然后呢?”   “还梦到,自己就快要死了。”他的气息散漫地轻着,“要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发现。”   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天,从怀抱里讷讷闷出一句:“怎怎么可能。”   “有,有那么多人认识你,”她想也不想,“如果你不见了,肯定会有人来找你。”   又是短暂的静默。   简言辞模样平淡,想起了自己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   侯敏岚赶到病房的时候,身边还跟着那个男人。她没有料到他醒着,在病床前让男人先回家照顾女儿。   照顾——她和男人的女儿。   原来以为和家人的国外旅行,在意外出了事故的同时,还发现了侯敏岚的秘密。   也许并不是秘密。   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这么多年。   一段门当户对、貌合神离的婚姻。   女人早就在国外有了家庭。而男人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少过人,所以并不在意。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而共同的儿子,成了这段关系的产物。   成为了,最可有可无的那个人。   那个产物才发现。   自己被要求着维持了这么久的完美,就像这个家的假象一样,经不起一点求证。   他没有了家。   “……反反正。”   在抱得有点不知所措,怀里的少女通红着脖颈,调整着转了下脑袋。   在一片幽暗的光影里。   简言辞听到了她的声音。   “如,如果你消失了……”顿了顿,司谣认真地说,“我应该会发现的。”   作者有话说: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4章 补血包   第二天一早启程, 一行人在湖边收拾帐篷。   司谣抱着垫子,帮忙搬去车上,一路走过去的时候, 几乎是全程眯着眼。满脸就贴着一个大写的困字。   “昨晚你不是最早睡的一个?”旁边,周常烨乐了,“睡一整宿还能困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   司谣艰难睁开眼,转头,迷迷瞪瞪找到不远处正打电话的罪魁祸首。   盯住对方身上那件黑色大衣三秒, 她顿时抱紧了点垫子, 脸颊的热度重新升了上来。清醒了。   凌晨起来上个厕所,碰到了做噩梦不睡觉的简言辞。   ……还还被他那样抱了会儿。   当时她太紧张, 自己说了什么也不太记得了。   就记得,最后简言辞松开了她,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人让她去睡觉。   呸,她怎么睡!得!着!   回程的一路, 司谣一直在补觉。   直到快要开进市里, 她才恢复了点, 努力伸直手臂向前抻,打了一个懒腰。   红灯间隙。简言辞问她:“是想现在回学校, 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   司谣瞅了眼时间,就快十二点了。   “那就……先在外面吃饭好了。”她想了想, “我下午的课还早,也不是很急。”   “现在饿吗?”   司谣还带着睡醒的懵,默默揉了下肚子:“有点。”   简言辞弯了弯唇,打了方向盘:“我们在附近吃一点, 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司谣闻言摸出手机, 开始搜索附近的店, 挨个点开评价,看了一遍。   正对比着,又听简言辞问:“明天没有课吗?”   她摇摇头,思索了会儿:“但是我明天想去下图书馆,要准备复习。”   简言辞笑:“这么早。”   也不早,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到期末了。   “……因为,”司谣支吾了下,还是老实回,“我想拿奖学金。”   顿了一顿,简言辞看了她一眼,又问:“是需要攒钱吗?”   司谣茫然:“啊?”   “不是前两天才熬了夜?现在又要忙复习,”车停在商场门口,简言辞替她按开了安全带按钮,询问,“这样不累?”   好半晌,司谣才小小“唔”了句:“还,还好……”   直播那个是因为钱。拿奖学金不是。   她想拿奖学金的念头,还是从这个学期才开始的。   是在听到了,简言辞以往每年都会拿奖学金这事后。   ——还不!都是!因为!他!   “司谣。”旁边简言辞忽然叫了一声。   司谣一扭头,就对上了他含了点笑的眼。   “以后我,”简言辞顿了顿,“还是能赚钱的。”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简言辞:“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赚得还不少。”   这人是在炫炫炫耀吗——   “要是你只是为了攒钱,那从现在开始,就不用担心这个。我会解决好。”简言辞看她,抬指勾开了她嘴边的头发,语调耐心,“开心一点。”   愣住好几秒。   司谣才干巴巴回:“什,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又又没有……”   “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简言辞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是我在追你,想给你送钱。”   “……”   简言辞:“要是你有需要,就来找我。这样行吗?”   说着话,男人的修长手指从司谣脸颊边划开,有意无意地,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司谣被捏得屏住了呼吸。   “怎么不说话?”   “……不、不用。”她终于憋出一句,忍不住说,“你,你这样,让我感觉,我像那种骗钱的……骗子。”   谁知简言辞略一弯唇,又问:“是吗。”   司谣无比确认地“嗯”了句。   面前,简言辞含笑凑近了点。   “那这位……骗子小同学,”他平视着她,轻了气息,模样散漫地问,“什么时候来对我骗个色?”   “……”   .   周六的晚上,司谣回到公寓,抽空打完两盘游戏,结束了直播。   她关掉电脑,推开椅子站起来。刚打算扑进床里放松一下,门突然被敲响了。   宋蕊在房间外扬声问:“诶司谣,能借用下你的电脑吗?我电脑坏了,突然上不了网了。”   “好。”司谣挪过去开门。   宋蕊要急着给导师发论文,司谣就趴在床上玩手机。   正在给简言辞发消息,忽然,听到旁边的宋蕊发出了一声笑。   “这都什么呀。”   司谣抬起脑袋:“什么?”   宋蕊示意她看屏幕上的内容,还是在笑:“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就是想搜索下资料……”   屏幕上,浏览器的搜索框下边,显示着推荐搜索。   都是根据平时用户的搜索喜好来的。   明晃晃的几行标题——   【女生初恋必看的相处技巧】   【聪明女孩用这10招套住他的心】   【被分手后快速挽回的5大狠招】   ……   司谣一下炸了毛,丢脸去捂屏幕:“我,我就是随便搜一下。”   “好好,我知道了。”宋蕊正了正色,不小心看到她抓着的手机屏幕,“狐、狸、精?诶,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生?”   “……对。”   司谣放弃了遮掩,又坐回了床边。   “这个备注……”宋蕊斟酌找了个词,“也太别致了。对了,你们现在有进展吗?”   司谣想了下,翘着嘴角“嗯”了句。   “这么高兴啊,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给简言辞发完消息,司谣爬起来,“现在就是……他在追我。”   “追你?”宋蕊不解,“你没答应呀?什么情况,你不喜欢他了?”   “不是,”司谣顿了顿,“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   司谣打算去洗个澡,从床头抓过睡衣,抱在怀里,一字一顿憋出了两个字:“失。恋。”   “……”   宋蕊彻底糊涂了:“什么失恋,他不是在追你吗?”   “就是……”司谣揉了下头发,“我有点担心,在一起以后会分手。”   宋蕊一噎:“你想得也太悲观了。”   先不洗澡了,司谣抱着睡衣坐回床边。   “他——”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他一下就说喜欢我,一下就开始追我,一下就变特别好。但是我们才重新见面几个月。”   宋蕊被她一连串的“一下”给堵住了。   好半天才问:“几个月还不够啊?你不是说你以前喜欢上他的时候,也就认识几个月呢吗?”   “……那不一样。”   司谣冥思苦想。   回忆了下两个人从重逢到现在,是出去吃了好几次饭,然后,简言辞还帮她收拾了几次麻烦。   想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而且她还没拿过奖学金。   可简言辞都说过喜欢自己了。   总不能再去问一遍,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复读机。   以前司谣没能想到。   一样想要了很久的东西就摆在眼前,反而会让人变得紧张又不安,变得患得又患失。   像在冬天里堆出的,最喜欢的那一个雪人。   只是才刚堆出了形状。   就已经开始担心,它最后会融化掉了。   .   解决烦恼的最好办法——   就是再给自己找个更紧急的烦恼。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末将近,有两门不需要期末考试的课也提前上完了,司谣跑图书馆的频率越来越高。逐渐地,没有空闲去想之前那个问题。   她想拿奖学金,打算好好准备其他几门课的期末考试。有好几次甚至在图书馆从早待到了晚,连中饭也没吃。   简言辞的工作可能也忙了起来,只有周末两天才回学校,会过来替她占图书馆的座。   开始几次,司谣十分、非常、特别不适应这事。   没别的原因。   简言辞就像期末不用复习一样,在她旁边也不看书。   偶尔会敲电脑。   更多的时候,像个抓生活作风的教委主任。   到时间了,这人就带着那种悠悠的笑,轻叩一下桌子,提醒她:“下去吃饭。”   于是司谣被拎下去找吃的。   一月中的天,延清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今天出了太阳,不少积雪在地上融化成了小水坑。   司谣埋着脑袋,灵活地在一个个水坑之间蹦跶过去。   迎面有学生骑来一辆自行车,车铃还没来得及打,司谣就被旁边的男人扣住了手肘,顺着力道,往里拉了一下。   简言辞将活蹦乱跳的小同学带到了林荫道里侧,低了头看她,弯了点唇:“怎么这么开心?”   司谣呵出一口白气,点点头:“下周最后一门考完,就不用复习了。”   “回去的票买了吗?”   “嗯。”   简言辞:“回去发给我,那天送你过去。”   司谣点点头,顺便问了句:“学长,你们家今年是在这边过年吗?”   静了须臾。简言辞不经心回:“应该吧。”   到了食堂门口。   司谣刚要上台阶,转头瞅了一眼。   简言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模样有点淡。   她顿了顿,忽然,小声补充了句:“我主要是开心考完了,也没有特别开心放假,反正见不到……同学,我也挺无聊的。”   简言辞停下了步伐。   视线相对,隔了好一会儿,他忽地弯起了笑,才问:“就这么不想考试?”   “……对。”司谣被这个笑弄得有点讷讷,磕绊找理由,“再考下去,感,感觉我的脑子都快没有了。”   “这样。”   下一刻,简言辞弯下点腰,轻了声叫她:“司谣。”   司谣莫名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毫无预兆地,简言辞抬手,指腹在她的下颌处慢慢勾了一勾。像哄一只猫那样。   语调也勾了点儿浅淡的懒:“要不要亲我?”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人笑得像开了满树的桃花,蛊惑一般:“不是要补脑吗?亲一下我,说不定能考得更好一点。”   “……”   滞滞屏息了好几秒。   眼看着食堂门口有人就快要推门帘出来。   司谣顿时回神,浑身紧绷往旁边一挪,头也不回就窜上了台阶。   停了停,才梗直了脖颈,缓慢扭回去看。   简言辞正好笑走上来。   “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司谣磕巴,“我我突然想买牛奶。”   说着,她蹭到门口小卖部的摊前,僵硬拿了一盒草莓牛奶。   ……亲亲亲他跟补脑到底有什么关系!   付完钱,司谣戳开牛奶。脖颈一片通红。   她不需要补脑子。   她需要补、血、包。   .   期末很快过去。   放假的当天晚上,司谣连夜收拾了下行李,又打电话跟司桂珍说了声。第二天吃过早饭,整理一遍房间,就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简言辞开了后备箱,替她把行李箱搁进去。   司谣买的是下午的机票,从清大这边开车去机场只要一个多小时,时间还早。   等车开上了高架,简言辞询问等下要不要一起吃个中饭,司谣想了想,点了个头。   车上,她埋头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   忙完了考试,原先更大的那个烦恼又浮了上来。   司谣紧张成了一团麻薯。   脑海里的弹幕也已经连着刷出了五百行。最后,删成了几句。   ——学……不对,简言辞。   ——关于你追我这件事我想过了。   ——如果你真的是认真的,我们就在一起。   ——反正,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   嗯。   那就这么说。   酝酿了半天。   司谣余光第十一次瞅向旁边的男人,还是泄气。   ……要不还是,等下吃饭的时候再说好了。   车开下了高架,停在机场航站楼附近的一家店。   快到饭点,店里的客人不少,几乎都是拎着行李箱来吃饭的人。   两人找到了座位。点完菜,司谣放下水杯,去了躺洗手间。   简言辞瞥了一眼,随手拿过她的杯子,倒满了。重新搁回去。   店内的交谈声喧闹。没过多久,有人走过来,坐在了餐桌对面。   简言辞抬了抬眼。   不是司谣。   眼前的女人大约三十不到的模样,烫了一头过肩的卷发,打扮精致。   女人打量着他,随后,露出个温婉的笑,模样有些讨好:“阿辞。”   从洗手间回来,司谣刚走向座位,抬头一瞅。懵了懵。   简言辞的面前坐着个年轻女人。两人在聊着什么,似乎是认识的样子。   同一时间,江淑也扫见从不远处过来的女生,起身,对简言辞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女人走了。   “学长,”司谣茫然看过去,“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简言辞模样散淡,没有再看女人:“不是。”   “……哦。”   正好服务员端菜过来,简言辞将酱料碟搁在了她面前。司谣说了句谢谢,慢慢腾腾地拆开筷子。   憋了憋,她轻轻戳了两下米饭,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你们认识。”   简言辞“嗯”了一声。   “那,那还不是朋友吗。”   简言辞看她:“算是——”他一顿,“家属吧。”   反应了好片刻。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冒了出来。   司谣万念俱灰地抓住了筷子,脱口而出:“你、你是结婚了吗?”   安静。   简言辞看了一脸愤懑的小同学良久。   心里不断滋生的阴郁,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片刻。简言辞好笑:“她是我的——”   接着,司谣听到他一字一顿地接话:“继、母。”   “……”   作者有话说:   谣谣の技能:从五百个清奇的角度让黑狐狸心情变好(bushi殪崋   .   很!快!了!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5章 旧宝藏   店内笑谈声不断。   这边的餐桌上, 寂静了可能有半个世纪这么长。   司谣才终于反应过来:“对对对不起。”   面前,简言辞笑意流转:“为什么觉得我和她结婚了?”   司谣已经瞬间低下了脑袋,筷子戳进米饭, 恨不能把整张脸埋进碗里,装消失。   “更何况,”简言辞像是不理解,询问,“结了婚还怎么追人?”   “……”   “小同学,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他含着笑, 语调慢慢地,“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司谣羞愧难当。   “……对, 对不起。”她又小小道歉了遍。   简言辞:“你不用担心这个。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重婚的想法。”   司谣埋无可埋, 破罐破摔把脸抬起来:“我都,都道过歉了。”   说完, 后知后觉懵了下。   他刚才说——   还没有, 重婚的, 想法。   他还想结,结结……   司谣还在倒带回想, 简言辞已经拆开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到碟子里。   漫不经心剔完了刺, 又搁进她碗里。   “是我不对,没有提前告诉你。”   司谣一顿。   “我的父母离婚了,今年的事。”简言辞敛着笑意,平淡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江淑刚才过来是聊一下结婚的事, 他们再过几个月会办婚礼。”   好半晌。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好小声“哦”了句。   简言辞看她:“介意吗?”   “什么?”   “我家里的事。”   司谣和他对视了两秒,摇摇头。   “这,这也没什么。”她轻轻戳了下碗里的鱼肉,诚恳措着辞,“我身边也有很多同学……他们爸妈离婚了。不过以后也不是见不到,应该还会是家人。”   简言辞“嗯”了一声。模样散淡。   “反反正……你不要太难过。”司谣说完,迅速转移话题,“我看这个虾好像很,很好吃。”   瞅了他一眼,她决定礼尚往来。   伸手夹起一个小虾球,司谣装着面色镇定,就要放进他碗里。   恰好简言辞抬了抬眼。司谣下意识顿了一下。   同一时间,手腕就被握住了。   她懵:“……啊?”   面前,简言辞静默看了她须臾,随后眼梢略略弯起了点儿。刚才那点说不出的冷淡也散了。   下一刻。   他握着她的手腕,又顺着力道带了一带。   而后低了头,就着动作,咬掉了她筷子夹的虾球。   司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慢条斯理吃了下去。   还对她笑得像个,勾引人心的鬼魅——   “是挺好吃的。”   “……”   .   一小时后,简言辞送她进了航站楼。   办完行李的托运,司谣抓着背包的带子,在排队。进安检前,又回过头跟他挥了挥手。   简言辞就站在那里,随手拎着件大衣外套,模样闲淡。旁边人来人往,回头看他的人有不少。   但看起来,他还是有种莫名的……孤单。   司谣坐上飞机,想起以前听说的那些。   ——“简言辞他家里特别好。”   ——“他爸好像做过外交官,他妈是开公司的。”   ——“能教出简神这样的,他爸妈肯定也是神人啊。”   但是简言辞他家……离婚了。   司谣突然冒出了个念头。   那,他过年会去哪里?   下了飞机,司谣边走边等手机开机,埋着头,第一时间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yaoyao:【学长,我到啦】   不多时,对方也回复了过来。   狐狸精:【好】   狐狸精:【有人来接你吗?】   yaoyao:【我叔叔来接我回家】   狐狸精:【嗯,回去路上小心】   司谣盯住屏幕,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思索了会儿,又敲过去一句。   yaoyao:【学长,假期快乐】   刚拎着行李箱出去,司谣接到了齐文徐的电话。她一边通着话,边在出口找见了他。   一碰面,司谣乖乖叫了声齐叔叔。   齐文徐连忙接过她的箱子:“哎哎给叔叔吧,过来累不累?”   “不累。”司谣说,“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出了航站楼,坐大巴车回市里。   “你妈妈在家做饭呢,”旁边,齐文徐笑问,“谣谣,水果吃不吃?等等我们回家,在楼下顺便买点水果回去……”   司谣点点头,说了句好。   大巴车上,四周的聊天声窸窸窣窣。司谣也和齐文徐聊了会儿,又戳开微信,发了条定位的朋友圈。   回到槐城。   不用上课的日子,司谣每天睡到了自然醒,几乎闲在了家里。   一开始,她想去齐文徐的小卖部帮忙。但自从搬了新家,去那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这个提议就被齐文徐给按下了。   实在没有事做,司谣只好每天拿了身份证,去楼下的网吧直播打游戏。   年关将近,她又跟着司桂珍出去买了几次年货。   无所事事了一周。某天司谣起床,发现许久不用的企鹅忽然收到了一堆消息。   她纳闷点开。高中班级群里,消息已经刷了满屏。   这个群,在大家刚毕业那年还很热闹,后来上了大学,聊天就逐渐少了。   等司谣复读了一年回来,群里几乎没有人再说过话。   此时,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群里居然在活跃讨论着同学聚会的事。   任嘉凯:【我年初二以后都有时间】   陈静静:【举个手,谁还在槐城呀?】   许莘:【要不就定初三那天吧】   ……   司谣翻完聊天记录,想了想,也回了条。   司谣:【你们在哪里?】   程皓:【女侠!!!你居然活着!!】   “……”   群里还在聊,司谣被司桂珍叫了一声,要她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她抓了外套出去,一路上埋头看消息。   “谣谣,”超市里,司桂珍往篮子里放了一袋干果,嗔怪,“看什么呢,连走路都拿着手机。”   司谣抬起脑袋,解释说:“就是……我们高中同学要聚会,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司桂珍笑说:“这样也好,多出去见见同学,别总待家里。你们商量好时间了没有?”   “还没有,”司谣收了手机,“他们还在讨论。”   “我们明天去外婆那里,初二就回来了,”司桂珍说,“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赶得上。”   司谣点点头,“嗯”了句。   临近过年的超市,人满为患。听到那边有人在叫卖什么,一群人挤着,司桂珍也凑热闹,赶过去了。   司谣在人群外,一边推着购物篮等,一边又摸出手机看。突然一顿。   简言辞给她发了消息。   狐狸精:【今天还去网吧?】   司谣压了压嘴角,举手拍了张超市的照片,发过去。   yaoyao:【没有,我和妈妈出来了,在超市买东西】   yaoyao:【学长,小年快乐】   这几天,她时不时会和简言辞聊个天。   他好像还没放假,每天都要工作。有几次司谣想问他今年在哪过年,最后又删掉了话。   ……还是算了。   正聊着,前方的人群蓦然发出一阵骚动。   “哎哎哎!”   “唉哟唉哟怎么晕倒了——”   “小伙子赶紧扶一把……”   下意识抬起脑袋,只一眼,司谣就看见了被人扶出来的司桂珍。   一瞬间。   她猝然睁大了眼睛。   .   齐文徐赶到医院的时候,科室外,司谣正紧张坐在外边等。   大冬天,他被吓出满头冷汗:“怎么样了?”   “……齐叔叔,”司谣也满脸的苍白,迟钝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回,“妈妈醒了,还,还在做检查。”   送到医院的中途,司桂珍就醒了。   但是看起来状态不好,医生说要做一个全套的复诊。这时正在拍片。   两人在外边等着,一言不发。   本来这两年,司桂珍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当年她在早期就被检查出来,但医生也说过很可能会复发,只是概率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低。只要平时多注意,就和正常人的区别不大。   但不是没有复发的可能。   司谣无措低下头,点开了手机。   瞅见屏幕上的消息,愣了愣。   yaoyao:【我】   刚才在超市的时候太急,她给简言辞的消息发了一半。   刚想解释一下。   恰巧的,简言辞的电话打了进来。   司谣接起,茫茫然叫了声“学长”。   那边,简言辞闻言一顿:“你在哪里?”   “我,我在医院……”司谣看了看旁边的齐文徐,小声回,“有点事。”   简言辞:“怎么了?”   犹豫了好几秒。   “我妈妈她……出了点事。”司谣不知道怎么解释,忽然注意到旁边齐文徐站了起来,也跟着看过去,“学长我,我先挂了。”   司桂珍结束了拍片。还要做几项其他的检查。   司谣和齐文徐都忐忑陪着。   很久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司桂珍心里也慌,配合着做完了复诊。   两小时后。   诊室里,医生沉默着扫完了检查的结果。   “医生……怎么样了?”   片刻。医生松开鼠标,转过来。   “我之前说过了,平时太累会刺激和诱导病情的复发……”医生语气缓和,“所以还是要自己注意着点,保持一个好的生活习惯,不要觉得就没事了。”   司谣磕绊问:“那,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们多注意着点。”医生说,“这个检查结果,确认是没什么问题。这次她就是太累了,体质不好就好好养着,往人堆里去挤什么。”   司桂珍和齐文徐面面相觑。   反应了会儿,总算松了口气,   “哎唷,这个年过的……”   虚惊一场。   医生又叮嘱了一番。司谣帮着接过了那几份检查结果,三人这才从医院出来。   被突如其来的事一牵绊,等终于回到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司谣不肯司桂珍下厨,自己在厨房折腾了半天。最后是拿了冰箱里的食材,东拼西凑出一点,勉勉强强端出三盘能吃的炒饭。   吃完,回到房间。   她给手机充上电,开机,才看到三个小时前的消息。   狐狸精:【出什么事了?】   司谣趴在床上打字。   yaoyao:【刚才手机没有电了】   yaoyao:【现在已经没事啦】   可能是在忙工作,简言辞没有回复。   精神紧绷了好几个小时,司谣一整团趴着放松下来,有点累。   就这么,打了个盹。   是被手机来电的声音吵醒的。   她半梦半醒,瞅了一眼,接起来,迷迷糊糊开口:“……学长。”   简言辞那里的背景音很嘈杂,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现在还在医院?”   司谣“唔”了句,接着清醒了点:“不是,我们回来了。”   “在家吗?”   “嗯。”   简言辞:“要不要见我一面?”   司谣揉眼睛的动作缓慢停住:“……啊?”   “——司谣,”这人的声音勾了点儿懒,在那边响起,“我到机场了。”   .   黄昏时分。   司桂珍刚想出门买个菜,眼看着司谣卧室的门被啪地一下推开了。   少女在门口僵硬杵了会儿,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睡衣,又揉了揉头发。   而后,抓着手机一溜烟窜进了卫生间。   司桂珍笑问:“干什么这是?一惊一乍的……”   司谣:“洗,洗头。”   简言辞居居居然——来了槐城。   把家里的地址发给他后,司谣以无比迅速的动作,完成了洗澡洗头吹头一系列操作。   半小时后,简言辞发来了一个定位。   是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店里开着暖气,位置不多,此时几乎都坐满了闲聊的人。   靠窗的座位,男人套着浅灰色的毛衣,桌上点了杯奶茶。就这么,没半点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   “学长。”司谣挪过去坐下。   简言辞看了会儿她,略略弯了唇,把奶茶推过去:“给你点的。”   她说了句谢谢,又开口问:“你怎么来,来了?”   简言辞:“不太放心,就过来一趟。”   司谣抱着奶茶,还是有点愣:“那,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今天请了假。”简言辞替她拆了吸管,递过去,“只是过来确认一下你,晚点就走了。”   她懵:“确认什么?”   “想确认一下,某个小同学是不是走丢了。”简言辞笑,“不然怎么都不理人?”   “……对对不起。”   “我手,手机没电了。而且我又不是……没成年,还会走丢。”司谣解释了句,感觉心跳撞得厉害,转移话题,“机票这么贵,你过来有点浪费钱。”   谁知简言辞听完,耐心问:“成年了吗?”   “啊?”   “那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他含着点笑,不紧不慢地接,“那么没良心。”   “……”   司谣忿忿。   这人,含血喷人。   她以前!哪里!没良心!   顿了须臾。简言辞又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司谣咬着奶茶的吸管,无端的,有点紧张。   “妈妈没事……”酝酿好一会儿,她才说,“本来我们以为,她有可能复发了。”   简言辞看她:“是什么病?”   “就是,”司谣小声,“她以前被检查出来有……胃癌,但是现在快好了,所以没事。”   “什么时候的事?”   司谣:“我高中的时候。”   简言辞思忖了片刻,又问:“高三?”   “嗯。”   “司谣。”忽然,她被慢慢地叫了一声。   司谣抬头,对上了简言辞的视线。他看着她问:“你要我做什么吗?”   眼前,他的一双桃花眼被映得澄澈,五官轮廓也被光打亮。   此时眼神显得格外的,专注又勾人。   一瞬间,司谣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   酝酿了好半晌——   还是,只是咽了回去。   司谣挪开目光:“不不用。”她磕磕巴巴,“我已经没,没事了。”   “是吗。”   司谣“唔”了句,又瞅了眼他。对上目光,迅速再次挪开。   “……你,”她忽然憋出一句,“你别这样看我了。”   简言辞弯了眼:“怎么了?”   司谣振振有词:“我我觉得,我现在有点像……小狗。”   “……”   简言辞好笑:“为什么是小狗?”   “因为——”她想也不想地回,“我感觉,你想摸我的头。”   “……”   .   一杯奶茶喝得差不多,司谣见店里的人越挤越多,就不打算赖着了。   两人出了奶茶店,沿着这条街走了一段路。   天色黑得很快。快过年的晚上,街边的店在这会儿就陆陆续续开始打烊。   司谣接到了司桂珍打来的电话,说是可以回家吃饭了。   她扭头问:“学长,你是几点的飞机?”   “七点。”   那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好像快要走了。   司谣埋头默默理了下围巾。   想说那可以先打个车去机场,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说。   “当初,”蓦然,旁边简言辞出了声,不经心问,“是因为妈妈生了病,所以才不想理人?”   不是。   好一会儿,司谣含糊“嗯”了句,硬着头皮解释:“反反正,是因为心情不好。”   “这样。”   走出两步,司谣不由偷偷瞄了眼他。一看,就浑身一凛。   简言辞在笑。模样就跟,大半夜勾魂的狐狸精一样。   司谣咽了下口水:“……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想通了一些事。”   简言辞又问:“不是因为我对你说了那些话?”   司谣困惑:“什么话?”   没等来回答,反而又被悠悠叫了声:“司谣。”   “啊?”   “之前不是说,是被盗号才删掉我的吗?”   “……”   司谣一脸羞愤的通红,不承认:“我,我我都忘了。”   简言辞笑:“那复读呢?”   司谣一顿:“复读就是因为……想考得更好一点。”   “我给你的笔记本,都看了吗?”   “嗯。”她点点头,“挺有用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街口。简言辞打了一辆出租车。   见他上了车,司谣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学长,先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简言辞抬了抬眼,隔了片刻,才弯唇说了声“好”。   “回去吧。”   .   简言辞走后,翌日,司谣就开始忙了起来。   她跟着司桂珍坐高铁去了外婆那边。司桂珍的老家在那,于是从小年开始,司谣就一直在走亲戚。   和简言辞的聊天也少了许多。   ……不知道他在哪里过年。   司谣坐在饭桌上,抽空瞅了眼手机。   一时间,出神想到了那天,简言辞坐在奶茶店看她那个场景。   司谣低头咬着筷子,有点挫败。   本来是个好机会。   她就应该一口气把话问出来。   可最后,还、是、没、有。   年三十的晚上,司谣被亲戚的几个小孩拉着放烟花,只来得及发消息对简言辞说了句“新年快乐”。   直到过完年,回到槐城。   初三这天,司桂珍起了个大早,在家里整理东西,做扫除。   司谣和齐文徐也帮忙忙活了一上午。   中午吃饭的时候,手机又被企鹅的消息刷了屏。   余童:【大家,今晚银K,在槐城的人都记得来!!】   程皓:【过了个年减肥计划失败,帅翻全场的计划泡汤了】   陈静静:【。。。】   陈静静:【程耗子,你不会觉得你以前是瘦子吧】   ……   同学聚会定在了今晚。就在四中附近的KTV。   司谣看着群里不断冒泡的高中同学,回忆了下,有几个已经记不清样子了。   于是她回到卧室,翻出书桌底下的箱子。   打开。   箱子很久没开,里面的东西还是当年搬家时候摆放的样子。   都是在四中的时候留下来的。同学录,别人送的书签,以及一些小东西。   司谣伸手拿出毕业照,看了会儿。   记起来了。   刚想盖回去,鬼使神差地,又从箱底抽出了一沓什么东西。   是很久以前撕下来的草稿纸。   纸已经翻了黄,卷了边。上面的字迹却一如初见的漂亮,笔锋翩跹。   看了会儿,司谣又拿出那几本笔记本,翻开看了看。   她蹲在箱子前。   突然就想起了,复读的那个时候。   当时的每一天,都是压力。每次她情绪紧绷到了极点的时候,都会偷跑到学校厕所里哭一顿。   那时候,就会想起最后一次在学校见到简言辞的那一幕。   她也是在厕所,站在窗户边上。   就这么看着男生变成了一个背影,一点点地,走出了她的视线。   十六岁的她没能说出口。   ——我已经在努力了,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能不能不要那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不要和别的女生谈恋爱。   那些无能为力的心事,无名无分的难过。   最后变成四个字,被司谣刻在了桌上。   ——延、清、大、学。   司谣蹲得有点腿麻,稍稍站起来了下。   怀里的笔记本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伸手想捡。   倏然,一个停顿。   盯着眼前散开的笔记本,司谣整个人屏住了呼吸。   良久,才缓慢地捡起来。   面前。   笔记本最后的空白一页。   依旧是笔锋翩跹的熟悉字迹,一笔一划,写着一行:   ——我在延清大学等你。   作者有话说:   我在原地等你。   .   来晚了!!!   感谢喜欢,给大家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6章 解封   同学聚会约在了六点。司谣提早在家吃过晚饭, 才出门。   年初三的街上没什么人,车一路开到了KTV门口,等她走进大厅, 四周终于热闹了不少。   厅里都是排队等着的人群,一拨拨正闹哄哄聊着。司谣低了脑袋,刚想在群里问一下包间号,忽然被叫了一声。   “——司谣?”女生欣喜,“还真的是你!”   司谣抬头, 努力辨认了下:“……陈静静?”   “啊, 是我。”陈静静激动打量她,“天哪你变好多, 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司谣摘了围巾,不自觉揉了揉脑袋:“我就是留了个头发……他们还没来吗?”   “不知道诶, 我们先上去吧,C107。”陈静静突然反应, “不对司谣, 你说话好了呀。”   “嗯, 很早就好了。”   陈静静挽着她:“我记得你不是说去复读了吗?你现在在哪读啊?”   司谣点点头:“清大。”   一时间,陈静静猛地瞪大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   “……卧槽。”   两人边聊天边按了电梯,上楼, 找到了包间。   一推门,司谣就被突然飙高的一声嚎唱怼了满脸。她被惊得浑身一僵,有点想走了。   几个男生已经到了,彼此熟悉得很快, 纷纷拿起了话筒鬼哭狼嚎。   沙发旁边坐着三个女生, 也在聊天。司谣和陈静静过去, 也开始了叙旧。   陆陆续续地,人都齐了。十几个人在桌边围着,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   包间里一片嘈杂。司谣说话几乎要用喊的音量,久而久之,她就捧着水杯在旁边缩成了一小团,装哑巴。   但可能是变化太大,焦点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那你现在才大二?我都要叫你学妹了。”旁边,余童又说,“我们都是大三老学姐了。”   “女侠——”程皓嚎完一首,也凑过来,“我得改口叫你女神了,你居然考上清大了,嚯,这不像你啊。”   司谣扭头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喝了口水。   程皓觉得神奇:“真变了,都不骂我了。”   “我只想……骂、人。”终于忍不住,司谣愤懑开口,“不想骂你。”   “……”   话题逐渐聊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八卦。说起当年某对被教导主任抓过早恋典型的情侣,现在还在坚持着谈异地恋。   司谣有点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下午发现的,笔记本上写的那行字。   “司谣你吃吗?”一旁陈静静端了个果盘回来。   司谣说了句谢谢。   “你发呆想什么呢?”   司谣戳起一块芒果,犹豫了下,鼓着脸颊说:“我想……问你个事。”   陈静静:“啥?”   “就是,”她顿了顿,“我有一个亲戚的女儿,她在上高中。”   陈静静把果盘放膝盖上:“她怎么了?”   “然后有个毕业的学长,给她写了一句话。”司谣措辞,“说,我在清大等你。你说那个男生有没有可能……是喜欢她?”   “可能是有可能……”陈静静沉默一会儿,“不是,我怎么感觉那男生是在嘲讽她呢?”   “……”   “清大诶!”   “……”   司谣闭上嘴,懊悔塞了一口水果。不想聊了。   不知道是她多想,其实只是一句单纯鼓励的话。还是……   可是已经隔了这么久。   现在去问简言辞,是不是显得她太在意了。   万一他写的时候其实没那个想法。   正天人交战间,抽烟回来的任嘉凯喊了一声:“哎隔壁也有原来四中的在聚,上一届的,咱们团建一下呗?”   “上一届的——有没有简言辞有没有?”   司谣一顿。   “这我哪知道。”   “还惦记啊许莘,你男神说不准已经长残了。”   “放屁吧你。”   “走走走,聊聊去。”   任嘉凯去隔壁包间说了声,一群人纷纷起身,打算去串门。   有几个人留在了这边。司谣本来也不想动,迟疑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隔壁包间不过四五个人,不太吵闹。   只是很快,两拨人就互相活络了起来。   司谣安静坐在沙发最边上,听到其中有个同是清大的学长,被两个女生问了几句八卦。   “给你介绍清大男?”那学长笑说,“行啊,我们院打光棍的单身汉可多了去了。”   “简言辞——那现在我就不熟了,他贼厉害,简神啊,前任学生会主席。”   “也就是刚毕业那年吧,在他生日那天去吃了个饭,后面没聊过了。”   “他微信号……行,那你们可别说是我给的。”   那边,梁学俊推完简言辞的微信号,打算出去抽根烟,余光见旁边又有人过来:“……学长。”   他一看就笑了:“你是?”   “司谣,”司谣表情无比忐忑,“你刚刚说,那次简言辞的生日你也在?”   梁学俊的心情大起大落。   漂亮学妹。   又一个来问简言辞的。   梁学俊:“我们是一起吃饭来着,好久之前了。”   “那他那个时候,”司谣维持着镇定,“是不是有个……女朋友?”   太久远的事了,梁学俊发蒙回忆了片刻。   “好像是有……对,那天是有个女的来给他送过东西,长得还挺漂亮。”他总算有了点印象,“我们还在问是不是嫂子,不过他没说是谁,那应该是默认了吧。”   默了好一会儿,司谣小小“哦”了句:“知道了,谢谢。”   看她一脸的消沉,梁学俊安慰:“说不定不是呢,那女的看起来还比他大几岁,有可能是,呃,姐姐——算了你当我没说。”   梁学俊越安慰越没底。   简言辞哪来的姐姐。   司谣正要丧气挪回去,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一顿。   又挪回来:“那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梁学俊笑出声:“这要我怎么描述……长得很漂亮,卷头发吧?穿的都是名牌,哦对,她说她叫……”   一时记不起来了。   梁学俊为难笑了笑,想结束话题,却听司谣倏然问:“是叫江淑吗?”   他一愣。   “好像……”梁学俊不太确定,模糊中找回了点记忆,“好像是叫这个,对。你认识她?”   司谣没有回答,有点懵神。   脑海里是来槐城那天,在机场附近的那家店,简言辞给她解释继母的那个场景。   所以当初她在电话里听到的嫂子——   其实是他的,继母。   但是那个时候……他的爸妈好像还没有离婚。   “你别太难过了。”   梁学俊又说:“其实我也挺奇怪的,因为以前简言辞还跟我说,他想追我们学校的一个学妹来着。”   司谣反应了好一会儿:“是清大的吗?”   “不是,四中的。”   一瞬间,司谣愣了下:“啊、啊?”   “就是那天,我们回四中给你们做宣讲的时候,他不是跟你们说,他在学习追人……”   包间里,各种声音吵吵嚷嚷,混杂成了一片。   面前的梁学俊还在继续说什么。   司谣却只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有什么念头就要叫嚣着撞了出来。   “本来那天完事了我们要一起吃饭,但他让我们先去,他自己要去找一个人……”   记忆里。   是深秋的晚上,开了满树的桂花。   在树下等着的那人抬起了眼,视线就这样瞥向了她。   接着。   司谣就听到了下一句。   “——等她下课。”   .   夜色很深,时间过了十点。   还在下着大雪,过年期间的夜晚,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简言辞将车停在了小区的楼前,划开手机,给心理医生发了条消息。   李儒:【稍等,就来】   五分钟后,李儒下来给简言辞开了大门。两人坐电梯上楼,李儒又开了自家的门。   “这么晚了,就在我这边聊吧。”李儒笑说,“我媳妇儿睡了,我们进书房说。”   简言辞平淡应声。   进了书房,简言辞抬手解了大衣外套,搭在一边。接着拿出手机,瞥了眼时间,关机。   男人在书桌前坐下。   两人认识了很久,李儒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也不多客套,放松问:“最近几天还失眠吗?”   简言辞随意靠着椅背,手指扣着水杯,模样有些漫不经心:“嗯。”   李儒:“昨晚睡得怎么样?”   简言辞:“没睡。”   李儒稍一停顿,又询问:“一点都没睡着?”   简言辞又应了声。   “最近一周内,在你睡着的时候,还会做那个梦吗?”   简言辞淡淡笑了笑:“每次都会。”   “我们认识也快一年了。”李儒坐直了点身,看着他的眼睛,平和问,“你经常做的那个梦,现在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吗?”   没等来简言辞的回应。   “你这样不配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李儒笑容无奈,低头记了几行。   “现在还会有——”他顿了顿,“想要伤害别人的念头吗?”   简言辞稍稍晃了下水杯,忽地想起那天见到江淑的时候。   “偶尔。”   “做出行动了吗?”   简言辞笑:“没有。”   两人又聊了许久。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进展。   李儒一边询问,一边在本子上记着。   严重的睡眠障碍,潜在反社会型人格障碍——非冲动攻击型。   “我还是建议你,平时多给自己设定一些小规划,或者是小目标,那么严重复发的可能性会减少很多。”李儒放下笔,“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找到一个人谈谈,对他吐露心声。”   简言辞笑意礼貌:“嗯,谢谢。”   明明是好相处的模样,但总带着那股冷淡的距离感。   李儒没了办法,闲聊:“这几天都是一个人过年?”   “嗯。”   “我算是看出来了,”李儒笑着摇头,“你每次过来不是来找心理医生的,你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出了小区。   简言辞没上车,散漫着半靠在了车边。从大衣口袋摸出打火机,低头点了烟。   他咬着烟,下颌微微动了动。抬了抬眼。   眼前的小区楼上,有几户人家还留着盏灯,晕黄的光透出了窗户。显得明亮又温馨。   简言辞静默着看了会儿,掐了烟,上车。   发动了车子,他随手开了手机,瞥了一眼。   顿了顿。   两个小时前。   ——有几条小同学的未接来电。   .   司谣杵在走廊边,抓着手机,第四次给简言辞打了电话。   还是关机。   包间里,任嘉凯刚好推门出来,里头吵嚷的歌声也跟着一下涌出了门。   “哎司谣,我们等下去吃夜宵,去王记……”任嘉凯忽然停住,“你在干嘛呢?”   司谣捏紧了手机,将额头抵在了走廊的墙上,表情紧紧绷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时陈静静也出来:“司谣,我们去王记吃烧烤吧。”   “我,我不去了。”司谣蓦地抬起脑袋,揉了下头发,被吵得冒出了点小躁郁,“我现在有点事,要先走了。”   “诶那——”   心跳得很快。   司谣跟一群人打过招呼,出KTV的时候,又埋头打了个电话。   ……还是关着机。   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   她回到家,悄摸在门口换了鞋子,进了客厅。   屋子里很安静。司桂珍和齐文徐已经睡着了。   司谣进了卫生间,本来打算洗漱。盯着镜子好几秒,忽然,挫败又懊恼地将额头磕在了洗手台边上。   心里的那个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想、见、他。   ——想见简言辞。   深夜十一点。   司谣又一次出了门,一路小跑出小区,在街上打了辆车。   做了,这辈子有史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   在去机场的路上。   司谣绷紧了全身,盯着手机,买下了最近一班飞去延清的机票。   今晚那个学长跟她说的几句话,还在脑海里还在接连不断地回放。   ——我们那次毕业旅行也是。   ——还以为简言辞不回槐城了呢,然后他突然说要来。   ——说是来见那个学妹。   ……   司谣回忆起了很久以前,那场偶遇的电影。   直到这么晚,她才愚钝地发现。   那些以为的巧合,原来,根本都不是巧合。   飞机终于降落在延清机场。   航站楼外,正下着大雪。   深夜乘机的人还有不少。司谣的脑海乱成了一团,慢慢腾腾跟着人群往外走,顺便给手机开了机。   猛然一停。   十二点多的时候,简言辞给他回过电话。   狐狸精:【怎么了?】   可能是太冷,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司谣停在了原地。盯了这条消息好几秒,没来由的,鼻子骤然一酸。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就这么簌簌往下掉。   直到上车还在哭。   司机一边开一边看后视镜:“唉哟小姑娘,失恋了?”   “……不,”司谣边哭边打嗝,“不,不不是。”   “是去紫港青年公寓对吧?”   司谣抽噎点头:“对、对。”   凌晨三点十五分。   司谣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红着眼睛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默默蹲了会儿,又下了楼。   十五分钟后,她蹲在了简言辞公寓的门口。   感应灯也黑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的黑黢黢。   他肯定回自己家了。   而且肯定睡了。   那她怎么办。   司谣揉了下眼睛,视线清晰不到三秒,又开始模糊。   眼泪掉得止都止不住的这一刻,手机嗡鸣响起。   接起。顿了顿,简言辞的声音:“你怎么了?”   “学,学长。”司谣哭得更厉害了,“我想,想见你……”   “你现在在哪?”   “我回,回延清了。”司谣抓着手机,“明天我,我能不——”   话音未落,一声轻响。面前的大门被打开了。   灯光照出来。   司谣的哽咽声戛然而止,还挂着眼泪,茫茫然抬头。直直撞上了门口简言辞的视线。   四目相对。   莫大的委屈和难过却再一次席卷了上来。   他没有喜欢上别人。   他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错过了这么多次。   那些从来不敢说出来的话,这次她全部,当面、亲口告诉他。   “——简,简言辞,”司谣站起来,“我想跟你说,说件事。”   低眼看了她片刻。简言辞终于出了声:“先进来说。”   门在背后关上。   泪眼模糊到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司谣边抽噎着埋头,边蹲下脱鞋子。   耳边一声开关的轻响,灯突然关了。   眼前顿时陷入了寂静的黑暗。   她吸了下鼻子:“你……”   话还没说完。司谣只感觉手肘被人扣住一带,随后,整个人蓦然被拉了起来。   而后,面前的人捞过她的腰。修长手指直接顺着脸颊抚下来,抬起了她的下巴。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刻,男人的气息紧跟着欺近。失控的,毫不客气。   司谣只感觉下唇倏然一疼。而后,所有的呜咽声都被堵进了炽热柔软的唇舌间。   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   ——简言辞掐着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谣·还没哭够·谣   .   感谢喜欢,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 第37章 晚期早恋   毫无预兆。   眼前一团漆黑, 根本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只有感觉变得格外明显。   全世界只剩下了她的心跳声。缓慢的,一下撞着一下。   司谣的脑海懵成了一片空白,刚才组织半天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是个吻。   气息交缠, 简言辞捏着她的下巴吻过来,吮咬一般舔过了她的下唇,片刻,抵开了唇齿,继续勾缠深入。炽热勾人。   黑暗里, 鼻间还能嗅到一点很淡的香气, 像那种沐浴露的味道。暧昧又蛊惑。   司谣足足呆了好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   手刚抬起来, 她下意识要推开点,这时后腰的力道撤开了。   随后下一秒, 简言辞握住了她的手腕,又含着她的下唇咬了一咬。顺着瞬间后退的动作, 司谣就这么在门上贴成了一团滚烫的烙饼。   两人分开了点, 吻也跟着中断了。   “……你, ”司谣在黑暗里用手背贴紧了嘴,浑身炸开了毛, 好半天,才磕磕巴巴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你干,干什么?”   气息又挨近了。   简言辞还握着她的手腕,静了会儿, 才出声:“怎么了。”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勾了点儿低淡的懒。   还还还怎么了!!!   “你你怎么可以亲……还, 还咬……”司谣还带着哭过的鼻音,讷讷憋出一句,“我都还,还没,没有说话。”   “嗯。”她听简言辞淡淡应了声,情绪不明,“刚才没忍住,下次注意。”   “……”   司谣羞愤在脑海里蹦出了一条不要脸的弹幕。   “……你,你你先开,开灯。”   手腕终于被松开了。隔了两秒,一下清脆的开关声,四周乍然亮了一片。   司谣刚一抬脑袋看,呼吸一窒。   还,还不如不要开灯。   面前,两人离得很近。简言辞正低垂着眼看她,没什么表情。   司谣僵滞地看下去。此时这人的唇染上了点光泽,原本偏淡的唇色也因为接吻多了几分血色,显得极为勾人。   然后,他开口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   这人——   不打招呼就亲她。   亲完还这个表情。   话到嘴边,司谣委屈憋成了:“我……我我讨,讨厌你。”   安静。   “为什么讨厌我?”简言辞弯下点腰,抬指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痕,神色幽微,“就因为刚才的事?”   司谣脸颊连着脖颈红成了一片,说不出来。   “对不起。”简言辞平视着她,“本来心情不好,但是你今天出现在这边,还说想见我,我很开心。”   司谣一愣。   顿了顿,简言辞的眼梢弯起点儿,笑容明净又温柔,极为好看。   仿佛刚才的低气压和失控都荡然无存。   “刚才是没忍住,忘了还在追你。下次不会了。”他的语气哄人一样,“小同学,再给我一次机会?”   沉默几秒,司谣忽然问:“你,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简言辞弯了弯唇:“一个人在这边,有点无聊。”   “你过年没,没有回家吗?”   “嗯。”   “刚才为什么要哭?”简言辞在她眼角碰了碰,又问,“出什么事了?”   “——简言辞。”   司谣定定盯住了男人,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我喜欢你。”   简言辞停住了动作。   “我,我喜欢你。”司谣紧绷着重复,“我喜欢你很,很久了。”   他是一个人过年。   是一个人在这边。   明明不开心,还对她笑成这样。   是不是这次她不过来,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了。”司谣盯着他,不受控地,视线又模糊了起来,“我,我不讨厌你,你别不开心。”   像骤然破开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那些掩饰了许久的自尊和自卑,放不下也说不出口的忐忑暗恋,被彻彻底底摊了开来。   “我,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不喜欢我,你会拒,拒绝我,然后不理我。”司谣紧张到无意识在打着细颤,“我复读是因为想考清大,我还,还想要叫你学长。”   “我想一直见到你。”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以前也喜欢过她。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好,也算扯平了。   “那天你说喜欢我,要追我,我也很开心。”她哽咽到声音发涩,“我很,很坏的,我觉得你追到了就……不要我了,所以我想让你再,再多喜欢我一点。其,其实本来是我想追你……”   司谣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简,简言辞,我想跟你在一起。”   良久的静默,房间里,只有吸鼻子的抽噎声。   司谣想埋头擦眼泪,蓦然,手腕被攥住了。   简言辞低了头看她,力道有意克制着,但手指还是禁锢般扣紧了。   不同于手上握紧的力气,他贴过去舔掉小同学脸颊上的眼泪,气息交错,温柔到了极点。   “你对我有什么不放心?”耳边的声音慢慢地,蛊惑一样,“司谣,我喜欢你。”   司谣被舔得懵住了表情。   简言辞笑:“要是你不放心,我追你一辈子也可以。”   好半天,她才磕绊强调:“……我都说,说了想跟你在一起。”   “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简言辞敛下眼,偏了头,沿着泪痕往下,又轻咬了下她的下巴,“那现在,我能做你的男朋友了吗?”   司谣浑身一凛,面红耳赤地想后退。   可背脊贴在了门上,退无可退。   “你……”她小声挤字,“你说话就,就说话,不不要乱动。”   简言辞不动了,又问:“可以吗?”   憋了好一会儿。   司谣:“……嗯。”   下一刻,男人修挺的鼻梁擦过了她的脸颊,气息停留在了唇边。   “所以,”她听简言辞问,“以前不理我,不是因为妈妈生病心情不好?”   “……是,是因为心情不好,但不是因为我妈妈的事。”司谣闷闷解释,“我以为你谈恋爱了,我那个时候又,又考不上清大。”   简言辞稍稍撤离了一些,抬了抬眼看她。弯着眼梢,小钩子一样,模样招人。   “我没有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   司谣酝酿了许久,忍不住质疑:“那你,你刚才亲那么……熟熟练。”   说完,她见面前这人笑的模样更像在勾魂了。   “我就当做,你是在夸我了。”   “……”   “要不要再来一次?”   “……”   司谣脸颊通红,勉力找回声音:“我要回回回去了。”   简言辞手指搭上她身后的门把,咫尺对视了会儿,才接话:“你这样回去,我不放心。”   “……走过去就,就十分钟,很近的。”   “可是怎么办?”面前,简言辞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唇角,莫名有些直勾勾,“——现在我不太想让你回去。”   “……”   简言辞:“今晚要不要睡在我这?”   司谣被看得浑身滚烫一片,条件反射摇摇头:“不不要。”   “嗯,那就不要了。”   司谣刚松一口气。   “——去你那边也可以。”简言辞打开了门,“我就睡在客厅,不会吵到你。”   司谣的视线缓慢挪回来。   “要是你不方便,我也可以站在门外一直等你睡醒。”她见这人笑意悠悠地询问,“好不好?”   “……”   .   回到公寓。   司谣从自己柜子里抱了条被子出来,塞进简言辞的怀里,扔下一句“我去洗澡”,就头也不回地窜进了房间。   少女抱着睡衣埋头从房间里跑出来,又埋头冲进了卫生间。啪一下关上了门。   就差把不好意思四个大字贴在了脑门上。   客厅,简言辞看着她进了卫生间。弯了弯唇,随意将被子搁在了沙发边。   他进了厨房,拿过热水壶倒水。   按下插座,又打开冰箱扫了眼,拿出一盒草莓牛奶。   热水壶里还在烧水。   简言辞拿出手机,瞥了一眼。   一小时前,心理医生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李儒:【再啰嗦一句】   李儒:【要是你实在不想对别人说心事,那就找个规划或者目标。我指的不是外部要求的,得是你自己真正想做的,给自己分点心】   李儒:【不然再这样下去,你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难得的,简言辞扫完这几行字,唇还稍稍弯着。模样没有冷淡和不耐。   他闲淡敲了一个字回去:【行】   另一边。   卫生间里,司谣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诡异地红着,连脖子都是红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忍住了想原地蹦跶的冲动,将脑袋抵在了洗手台边。   冷静了好半天,还是有点止不住傻笑。   又不是没见过别人谈恋爱。   轮到自己,反应就像个,早恋的小学生一样。   想起刚才在简言辞面前哭的样子。   司谣后知后觉地 ,感觉有些丢脸。   ……她怎么!连什么都!说了!   情绪起伏得过了头,等洗完澡放松下来,司谣已经涌起了睡意。   她一脸困顿地挪出卫生间。环顾了下,看到简言辞正巧从厨房出来,手里拿了一盒奶。   “要不要喝牛奶?”   司谣迷糊接过,愣了下,是热的。   “怎么困成这样。”简言辞好笑,“那还喝不喝?”   她点点头:“你是热过了吗?”   简言辞“嗯”了声,又随手接过牛奶,替她拆了吸管,插好给她:“喝完去睡觉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司谣小小“哦”了声,乖乖杵在原地喝完,去把盒子扔了。   出来的时候,见简言辞靠坐在沙发边,正低了眼看手机。   察觉到她,他抬了抬眼,视线就这么落了过来。停住了。   司谣:“你,你看什么。”   简言辞没回答,反而含了点笑:“还不睡觉?”   如果用眼神勾引人算犯罪。   那这人一定、肯定、绝对会被连夜送进警察局。   司谣梗着脖颈往房间走,忽然想起什么,慢下脚步,磨磨蹭蹭扭头:“今天……”   简言辞:“怎么了?”   “今天晚上,”她瞅向他的手机,“是不是有,有人加你。”   “谁?”   司谣撇清:“不不知道,我就是问一下。”   她回头正要进去,被简言辞慢慢叫了一声:“先过来。”   司谣茫然:“啊?”   简言辞已经起了身,拿着手机,解了锁,径直走近:“要看我的手机吗?”   “……不不要。”司谣有点后悔刚才问了,又懊悔补了句,“我,我没有要管你。”   简言辞却已经把手机放进了她的手里。   “不行吗?你可以随便管我。”他弯下腰看她,隔了片刻,抬手,将她散掉两颗扣子的睡衣衣领拢了下,气息轻长,“包括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   司谣瞬间捂住自己的衣领,被惊得差点整个弹开。   “不会有人加我。”简言辞收回动作,“这个号码设置过了。如果我不主动,就不会有人加到我。”   默了默。司谣忍不住憋出一句:“那你有,有主动的时候吗?”   简言辞:“这就要问你了。”   她一顿。   “除了你还会有谁?”简言辞略一弯唇,轻掐了一记她的脸,“我的主动都给你了。”   “……”   此时这人的模样散漫又勾着点儿懒,就像个祸水。   ——即便不主动,还是能到、处、招、眼。   “……我觉得,”忽然,司谣冒出一句,“我也还,挺好的。”   “我也没有很难看……反反正,算是好看的吧。”她咽了下口水,语气理直又气壮,“游戏也打得很好,今,今年有可能也会拿奖学金。以后努力一下,工作也应该不差。”   第一次这么自夸。   司谣心虚到了极点。   简言辞语调格外耐心:“然后呢。”   “所以……”司谣紧张盯住他,认真说,“如,如果以后你和我分手,你就亏大了。”   四目相对。   片刻,简言辞在笑,神色幽微,浅色的瞳眸映出点光。   “嗯。”他手指抚擦过司谣的唇角,按下想做些什么念头,顺着她的话,一字一顿地回,“我是捡到了个宝贝。”   .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一整晚,司谣都睡得很不踏实。   团在被窝里半个小时,还是感觉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想爬起来蹦个床,又怕外边的简言辞听见动静。   直到窗外的天蒙蒙亮,司谣才困到终于撑不住,睡了。   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是嘈杂的四中教室。   晚自习时间,学生们吵吵闹闹成了一片。   她正趴扁在桌上写卷子,突然地,后桌有人卷起习题册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女侠,女侠。跟你说个事。”程皓的声音。   她忿忿扭头:“干,干什么。”   程皓:“刚才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我看见简言辞亲你了,卧槽。”   “……”   然后司谣就听见了自己愤懑又烦躁的发誓——   “简,简言辞要要是,亲我——”   “我我就,围,围着操场,倒倒跑……五。十。圈。”   紧接着,窗外的天色像转场一样亮了起来。变成了阳光明媚的午后。   教室响起上课的铃声。   程皓二话不说就要来拽她:“走走走,体育课,说到做到,倒跑五十圈啊女侠。”   啊啊啊啊呸——   司谣从梦里惊醒。   阳光正洒在了被角上。   在被窝里懵了半晌,她慢慢腾腾钻出了点脑袋,才发现枕边的手机在响。   接起。   “——谣谣,”那边,司桂珍语气焦急,“你去哪里了?妈妈看你一晚上都没回来。”   “……”   司谣顿时从被窝里坐起。   “我现在在……一个女同学家。”她揉着脑袋编,“昨,昨天我们同学聚会到很晚了,我就没回来。”   司桂珍舒了口气,又没好气问:“是喝酒了吧?”   司谣含混“唔”了声。   “那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妈妈炖了筒骨汤。”司桂珍叮嘱,“不要总和别人喝酒,尤其是女孩子,在外面喝酒要小心点……”   还是很困。   条件反射地,司谣乖乖应下,又缓慢躺回了被窝。   侧身闭上眼,手机就这么免提放在了脸旁。   隐约间,听见了叩门声。   男人的声音传进来,音色格外好听。   “醒了?”门外,简言辞问,“早上想吃什么?”   一时间。   手机里,司桂珍的声音戛然而止。   司谣:“……”   作者有话说:   这位简姓女同学,解释一下呢。   .   今天是个好日子,给大家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8章 回应   短暂的半秒内, 所有的困意消散得一干二净。   司谣只感觉热气从脚尖窜到了顶,想也不想,她伸手一把取消了免提, 又抓起手机,本能从床上翻了个滚爬起来。   冲到了房间门口,迅速一下拉开了门。   小同学光脚站地上,满脸的通红,抓着手机用口型憋出三个字:   ——“我妈妈。”   简言辞顿了一顿。   “谣谣……”   那边, 司桂珍的声音终于迟疑响起:“你旁边还有别人?”   司谣抓紧了门把手:“是同, 同学。”   司桂珍又是两秒的沉默:“男同学?”   “我们……”司谣脑内疯狂措着辞,“我们现在都在那个女同学家, 因,因为昨天晚上太晚了, 她家比较近,就就一起过来了。”   司桂珍将信将疑:“别骗妈妈, 是交男朋友了吧?”   “不是男朋友……我又, ”司谣急中生智, “又不喜欢和男生一起。”   司桂珍愣了一下,松口气的同时, 还有些发愁。   因为以前的事,司谣对异性的接触一直有心理阴影。   “谣谣, 妈妈也不反对你交男朋友。”司桂珍还是不放心,斟酌着说,“但你本来就和男孩子接触得少,妈妈很担心你给人家骗, 以后等你谈了朋友, 自己要多注意着点……”   司谣放松了下来, 乖乖回:“我知道的。”   她下意识看向面前的简言辞,就瞅了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自己脸都没洗,头发肯定还是乱的。   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司谣边打着电话,边埋头想遁去卫生间。   刚想悄悄绕过他,手腕忽然被握住了。她茫然一抬头,就对上了简言辞垂眼看她的视线。   这人模样散淡,对她无声弯起了点唇。似笑非笑的。   司谣被看得莫名有点心虚,咽了下口水,就这么被他带回了床边。   她一下退坐在了床上,下意识想往被窝里躲。还没动,就眼睁睁看简言辞屈身蹲了下来,伸手捞起了她的脚踝。   司谣顿时整个一凛。   司桂珍:“……那妈妈先出门一趟,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好好的。”   司谣扔似的挂了电话,连忙开口:“简,简言辞。”   “嗯。”简言辞抬了眼笑,“这么紧张干什么?给你穿鞋子。”   她像被捏住了命脉:“我自自自己穿……”   “司谣。”简言辞还是握着她脚踝,又拿过了一旁的拖鞋,替她穿上,慢条斯理询问,“什么叫,不喜欢和男生一起?”   “……”   司谣这才想起刚才编的理由:“不是……”   “那怎么说没有男朋友?”简言辞顿了顿,“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司谣被脚踝分了神,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挽救哪个。   然后就听简言辞含着点笑,又继续:“小同学,怎么还想骗婚?”   ——婚,婚婚什么?   “我我不是,”司谣红着脸颊,忍无可忍地脱口而出,“我不就是怕我妈妈对你印象不好,哪有在一起第一天就睡在一起……”   越说越感觉不对劲,越说声音越小。   对上了简言辞笑意流转的视线。   “——住,”她补救,“住在一起。”   司谣:“不不对,是只住在一起半、天。”   “嗯,知道了。”简言辞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脖颈,替她穿上另一只拖鞋,语气勾了点儿安抚,哄人一般,“我有一个考虑周全的女朋友。”   “……”   司谣默不作声攥着边沿的床单,使劲压下嘴角,好一会儿,镇定着脸小声解释:“反反正,我没有不喜欢和你一起。”   眼神挪开两秒,又忍不住挪回来。   眼前,简言辞帮她穿完拖鞋,还没起身,正抬了抬眼看她。   阳光将男人的睫毛染成了漂亮的金色,连同冷调的肤色也像是被照暖了,模样慵懒又惑人。   下一秒,他低了头,敛下眼。就这样握着司谣的脚踝,隔着睡裙,吻了吻她的膝盖。   简言辞笑:“我也喜欢你。”   .   和简言辞在一起的第一天早上。   司谣在卫生间里猫了快半个小时。   想刷牙,咬上牙刷的第一秒就开始闷笑。她扒拉着台边吐掉泡沫,开大了水,拢过双手就往脸上怼了一捧冷水。   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丢脸,还有点挫败。   怎么总像个没见过恋爱的小学生——不,学前儿童。   司谣想起刚才简言辞握住她脚踝的那个场景。   大清早的,这人就那个样子。那!怪得了!谁!   司谣揉了揉脸,好不容易才把笑容憋下去。等她擦完面霜想出去,原地犹豫了几秒,又折回来,从台子上扒拉出了一支口红,浅浅抿了一层。   她出了卫生间,见简言辞正在厨房里,手边,一壶热水刚巧烧开。   “早饭想吃什么?”   司谣挪过去:“我都可以……你还会做饭吗?”   “还不太会。”简言辞倒了杯水,搁在一边放凉,看她,“想吃什么?我可以现在学。”   司谣被他顺理成章的语气唬了唬,有一点怀疑:“做饭又不是做题目,哪有这么容易就会了。”   简言辞应了一声,从架子上随手拿过平底锅:“有什么关系?”他弯了弯唇,“现在是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就算不会,我也可以学到会为止。”   屏息了两秒,司谣才闷出一句“哦”。   “算,算了,太浪费时间了。我也不会做,那就随便煎个鸡蛋吧……”她头也不回地去找冰箱散热,打开瞅了眼,里边也没什么食材,“要不然我们出去吃,反正等下我也要去机场。”   简言辞:“今天还要回去?”   司谣点点头,关上冰箱门:“我妈妈让我回家吃饭,要马上回去,不然她就要知道我在骗她了。”   简言辞的动作停了,静默须臾,将锅搁回了架子,说了句“好”:“那就收拾一下,送你过去。”   司谣昨晚来延清来得很急,什么也没带,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只是去房间换回了昨天的衣服。   等简言辞回公寓了一趟,把车开了出来。两人去清大附近的街上找了家店,吃早饭。   车停得有点远,吃完出来,司谣埋着头,一步跳一个脚印地踩雪,跟着简言辞走出了一段路。   还在过年期间,此时下着大雪,平时学生攒动的街上过于冷清。   简言辞撑着伞,看了眼旁边正踩脚印的一小只,伞往旁边偏了些。也跟着勾了点儿笑意。   “定了几点的机票?”   “十点多的,”司谣想了下,“到那里时间就差不多,应该来得及。”   “嗯。等等自己在飞机上休息下。”简言辞又问,“昨天没睡多久,不困吗?”   司谣冷得脸颊泛红,摇摇头,表情格外清醒,老实回:“本来是很困,刚才给我妈妈打完电话就不困了。”   简言辞:“这样。”   还不都是因、为、他。   司谣幽幽瞅向他,小声补了句:“就是刚刚那个电话,我差一点就……减寿十年。”   简言辞略一弯唇,语调耐心地问:“今年几岁了?”   她一板一眼回:“九岁。”   “……”   说完,司谣也感觉自己太幼稚了。   他会不会觉得,跟她谈恋爱很没意思。   司谣有点懊悔,连脚步都放规矩了许多。   正想扯个有意义点的话题,忽然,听旁边简言辞慢慢地叫了一声:“这位,司谣小朋友。”   她被叫得顿时磕巴了下:“什、什么?”   “帮我拿一下车钥匙。”   “……哦。”司谣抬起脑袋,“在在哪里?”   简言辞将伞换了一边的手,接话:“外套口袋里。”   司谣又小小“哦”了声,伸手去摸他大衣这边的口袋。   只摸出了手机。   “这边好像没有,”她又把手机放回去,“你看看另——”   后半句断在了简言辞也跟着伸进口袋的动作上。   男人的手指温热,触感分明。在大衣口袋里撩拨一般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随后,修长手指抵开她的指缝,交缠了上来。十指扣住。   司谣连呼吸都窒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梗着扭过脑袋看向前面,目不斜视,右手僵硬地塞在简言辞的口袋里。   就这么牵着走了几分钟,直到司谣看见了停在街口的车。   “……要,要不然,”她突然开口,“我们再,再回一趟刚才的店吧。”   “怎么了?”   司谣脑袋有点空,憋了好几秒,努力编出一个:“我好像忘东西在那里了,要,要回去看一下。”   简言辞:“也行。”   塞在他口袋的手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记。   司谣下意识扭头看,见简言辞弯了眼梢,模样勾引一样:“那要不要再换一边牵?”   “……”   .   什么叫——美色误人。   等司谣从这个牵手中缓过神,磨蹭到机场的时候,差点没赶上办理登机的截止时间。   机场大厅内,人来人往。司谣穿过人群,一路小跑去机子前面换了登机牌,像在参加什么运动会现场,又一路回去。   迎面在人群里看见站着的男人身影,视线对上,她小跑过去。   刚想在两三步的距离停下,没想到简言辞动了动脚步,毫无预兆地走近了。   她一下没刹住车,顺着力道,被伸手按住了脊背。就这样顺着力道扑进了他怀里。   司谣一懵。   “跑什么?怎么还……”简言辞低头在了她耳侧,气息轻着,浅淡含了点笑,“投怀送抱。”   “……”   司谣一下从他的面前蹭开。   她抬头盯住简言辞,默了默,有点羞愤:“明,明明是你……”   “什么?”   对视好几秒。   “……没什么。”司谣忍气吞声,埋头揉了揉发热的耳朵,“我,我换到登机牌了。”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简言辞“嗯”了声:“陪你过去。”   只是一个小插曲。   两人向安检口走去。司谣拿着登机牌,感觉心跳还是很快,实在忍不住,第三次瞄向了旁边的人。   简言辞模样平静。就像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   看起来脸不红、心可能也没在跳的样子。   顿时的,司谣脑海中蹦跶出了一条不公平的高亮弹幕。   这人——   每次都这样。   来撩拨完别人,自己就跟没事人一样。   憋了一会儿,司谣终于憋不住开口:“……你怎么这样。”   简言辞放慢了步伐,偏头看向表情憋闷的她,一时没理解:“我什么样?”   “就,就是,”司谣讷讷,“刚才那样。”   顿了一顿。   简言辞思忖片刻,一双桃花眼像映着春水,反问:“我在和你谈恋爱,难道不应该那样?”   呸,就是这种笑。   司谣缓慢瞅了他一眼,又缓慢扭回了脑袋。   简言辞好笑:“好好的,怎么还骂人?”   司谣立即一顿:“我我哪有骂人。”   “都写在脸上了。”   “……我才没,没有骂你。”司谣挪开目光,很没底气地反驳,“你看错了。”   聊天间,已经快要走到安检口,简言辞忽然停了脚步。   司谣也跟着困惑停下,转头,一看他没了悠悠的笑意,直觉有点紧张:“啊?”   “过来点。”简言辞敛下眼,看了她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腕拉近了些,“我再看看脸上写了什么。”   “……”   司谣小声:“这怎么看得出来。”   面前,他浅色的瞳孔澄澈映着光,琉璃一样。模样散漫招人。   简言辞伸指触碰向她的脸颊,不经心询问:“看不出来吗?”   司谣茫茫然:“什,什么?”   下一刻。   “写着,”她见简言辞弯下点腰,气息也跟着轻下来,“离开之前,想和男朋友接一下吻。”   “……”   “……”   大庭广众。   话音刚落,小同学倏然往后躲了好几步,脸红耳赤。   只来得及磕绊挤出一句“我走了”,司谣转身就窜进了不远处的排队人群。   缓了几秒才转身。隔着拉着的围栏,伸手朝他挥了挥。   简言辞随意拎着外套,眼里还染了些微笑意,在原地看着。直到目送她进了安检口。   yaoyao:【学长我登机啦】   车上。简言辞扫过进来的消息,回复了句,收起手机。   这才发动了车子。   回到公寓。   简言辞关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他走进书房,随手将外套搭在椅背。   时间快到中午,外边的雪已经下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四周一片安静。   过年几天,连工作邮件都没了新的。简言辞扫完邮箱,合上笔电。   隔了会儿,他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和烟。   男人咬着烟,漫不经心敛着一双眼。神色有些淡。   就这样靠着坐了片刻。   一支烟燃到了尾。简言辞思忖了下,拿过手机,联系了常去那家私厨餐厅的老板。   “这几天你店里那边有没有空?”   那边正吃着饭,背景音很热闹。   郑展和笑问:“有有,要定位子?”   “想请你帮忙介绍个厨师。”那边又问了句什么,简言辞笑了笑,“不是。是我自己想学下做菜。”   作者有话说:   谣谣&狐狸精,又名其中某一个不做人的跨种族恋爱   .   来晚了!!感谢大家的雷和营养液,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39章 兔子咬人   客厅的电视开着, 屏幕上还在重播春晚的小品。司桂珍正和齐文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门开了。   “——哎哎,谣谣回来了。”齐文徐探了探身, “吃饭了没?”   司谣偷摸进门的脚步一停,立即摇摇头:“没有。”   “饭都冷了,饿了吧。”司桂珍嗔怪,“妈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关机,怎么不接电话?”   司谣心虚“嗯”了句:“刚才我手机没电了……那我先去热一下。”   说完, 就窜进厨房没了影儿。   厨房里, 司谣盖上锅盖,开了火。趁着还在热菜的空档, 她摸出手机,低脑袋给简言辞回了条消息。   yaoyao:【学长, 我到家啦】   可能是不忙,不过片刻就收到了回复。   狐狸精:【嗯, 吃过饭了吗】   yaoyao:【我刚刚在飞机上吃了, 但妈妈留了饭, 准备再吃一点】   司谣拍了张筒骨汤的照片发过去,压着嘴角敲字:【你吃了什么?】   狐狸精:【还没吃】   司谣顿了顿, 又回复了几条过去,然后盯着屏幕, 忽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   昨晚太开心,以至于错过了时机,忘记了问他。   ——为什么那么晚还不睡。   ——为什么过年都没有回家。   对着聊天框犹豫了半天,司谣揉了揉头发, 暂时按下了念头。   吃完饭, 她进卧室换上了睡衣。正打算补个觉, 房间门被司桂珍敲开了。   “谣谣——怎么困成这样?”司桂珍在床边坐下,“来,妈妈想跟你聊聊天。”   “啊?”司谣抱着被子坐起身。   司桂珍脸上挂着笑,斟酌片刻才开口:“明天你有没有空?妈妈想介绍个男孩子给你认识一下。”   她愣怔住:“谁、谁?”   “他是妈妈学校里一个老师的儿子,在这边读大学,年纪跟你差不多。”司桂珍说,“这个男孩子妈妈认识的,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跟人家先吃顿饭,接触下。”   今早的那通电话,倒是提醒司桂珍了。   现在司谣也到该谈朋友的年纪了,与其在外边接触陌生人,不如找找认识的,还靠谱。   “……不要,”谁知司谣想也没想就摇头,“我不喜欢他。”   “你又没见过人家,怎么就知道不喜欢了?”   司谣还是使劲摇头,一脸的坚决。   司桂珍也没辙:“那和妈妈说说,你想要找什么样的?我也多留意留意。”   “我喜欢……”她坐直了点,打算探探口风,张口就夸,“那种,成绩好的,工作赚钱的,还长得好看的男生。”   “……”   “哎唷,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对象?”司桂珍笑着叹了口气,“你们现在啊……总喜欢长得帅的,那能当饭吃吗?”   司谣:“那,那不然呢。”   “要妈妈说,就是要找那种看着踏实的,不能长得太帅。你看你齐叔叔,人多好。”   一瞬间,司谣在脑海里蹦出了简言辞那副样子。幽幽打了个小叉。   “也不要求多能赚钱,太有钱了,感情反倒容易变。”司桂珍苦口婆心,“这都是妈妈过来人的经验。”   司谣一声不吭,木然又打了个叉。   “最好是,对方家庭环境简单点的,也对你好。”   “……”   等司桂珍离开。   司谣浑身卸了劲,猛然一下扑进被子里。满脸的灰败。   完、了。   .   司桂珍的话,让司谣提心吊胆了几天。一时间,也打消了想告诉她自己谈恋爱的念头。   怕司桂珍再找她谈什么跟男生吃不吃饭的话题,司谣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待在家里,一起床,就拿着身份证去楼下网吧打游戏。   年过完,简言辞也开始忙起了工作。有几次晚上两人通电话,各干各的事,司谣都能听到他那边连续不断的键盘声。   “学长,”她趴在枕头上,边和简言辞通着话,边订票,“我订了后天下午回来的票,晚上你下班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那边,简言辞应了声:“把信息发给我,来接你。”   司谣有点犹疑:“你不是要上班吗?”   “不去了。”简言辞想起什么,手机里,传来他语调耐心的一句,“如果不是——怕你妈妈对我印象不好,我也可以在你家楼下接你。”   “……”   电光火石间,司谣又想起了那天司桂珍的话。   不由就产生了一种,她在地下偷、情的忐忑感。   她岔开话题:“学长,你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嗯。”顿了顿,简言辞笑,“怎么还叫我学长?”   司谣被问得噎住:“那要叫什么……叫名字吗?”   “都随你喜欢。”简言辞又不经心问,“给我的备注也是这个?”   “……”   司谣一眼瞅向对话框上的“狐狸精”三个大字,做贼似的把屏幕按灭:“对,我我都叫习惯了……你不也经常叫,叫我小同学。”   “要是你不喜欢,也可以叫你别的。”   司谣坐起:“我也没有不喜欢——”   “谣谣。”忽然地,简言辞慢慢地叫了一声。   刹那间,司谣感觉心跳快了一大拍。   另一边。   静默须臾,简言辞抬了眼,扫过空旷无人的书房。   “一下叫这个名字,”他开口,声音勾了点儿笑,轻了气息说,“突然想,现在就去接你了。”   .   回延清这天,司谣的行李箱塞满了司桂珍给装的吃食,沉沉一箱拎着,从出口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简言辞。   远远地,司谣忍不住翘起嘴角,朝他挥了挥手。想跑过去,奈何箱子太沉带不起来。   简言辞好笑过去,接过拉杆:“给我吧。”   司谣跟着他出了航站楼。简言辞的车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直到两人找到了车,刚打开后备箱,她想起件事:“等等。”   简言辞回身:“怎么了?”   “我给你带了东西。”   司谣吃力接过箱子,横放在地上,一小团蹲下,当着他的面打开了。   “这份是给你的。”她费劲从里面扒出一个装好的袋子,暂时抱怀里,又从袋里抽出真空包装的一小袋,“这是我妈妈卤的牛肉,应该挺好吃的。还有别的很多,我也吃不完。”   简言辞敛下眼看她,神色流露出了点儿怔。一时没接话。   司谣又埋头把那袋卤牛肉塞回去,还蹲着解释:“你不做菜的话,这个热一下很方便,但是一周内要吃完——”   一抬头,对上简言辞的视线,她懵了懵。   此时这人没什么表情,就这样直勾勾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你,”司谣莫名咽了咽口水,“你吃不惯的话,就,就算了。”   简言辞问:“都是给我的?”   “嗯,还,还有这个,是新年礼物。”司谣又从衣服堆里抓住一角画框,整个抽出来,是一幅半边箱子大小的装饰画,“我那天看到,觉得挺好看的。”   “可以挂在墙上,你那边的房间好像很空,但是如果你不……”   司谣怀里还塞着一整袋吃的,又拿着画框,有点蹲不住了。   像只快要坐倒在地的小企鹅,她刚往后扑腾了下,忽然,就被扣住手肘,整个人往回带了些。   面前,简言辞正跟着她一起蹲了下来。   膝盖相抵的距离,他拎开了司谣怀里的袋子,随意搁在脚边。又拿过那幅画,看了会儿。   画上是一棵树,树下还团了一只三花小猫。色彩鲜亮又明艳。   “——忘记了,”隔了片刻,简言辞忽地弯了唇,抬了抬眼,“新年还可以送礼物。”   不就是收个新年礼物。   司谣小小“啊”了一句,僵硬瞅着简言辞,几乎被看得炸了浑身的毛。   光线不太明亮的地下停车场。   眼前,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一双桃花眼染满了笑意,模样近乎专注。撩拨又勾人。   光影折下来,勾勒出这人深邃的五官轮廓,在眼里反了点儿剔透的幽光。   司谣:“你,你看什么。”   “等不及了。”   很低的一声。音调轻得像私语。   “什……什么?”   远远地,恰好有一辆车开进停车场,远光灯迎着两人的侧面直打过来。很晃眼。   司谣下意识闭了闭眼,下一刻,却感觉周围的光线骤然一弱。   她睁眼。   面前男人蛊惑的模样。车子驶过来的声音。以及抬起挡住两人侧脸的那一幅画。   与此同时,简言辞伸手扣起她的下巴,低下眼,气息挨近。一个吻就直接欺了过来。   他含着她的上唇,舔舐般一下下咬着,厮磨了片刻,越舔越深。司谣被抵开了唇齿,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缠着她的吮咬。直到舌尖传来一下钝钝的疼。   司谣倏然一个回神。   她大脑发麻地回咬了一口,简言辞却没松开手指,含吮了她的舌,更往深里舔咬。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驶过去了。   不知多久,他终于稍稍撤开些许。   咫尺距离,司谣睁圆了眼,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光影暗着,简言辞眼里像是有散散碎碎的欲.念。   “你都……”她的唇被舔咬得红了一片,磕巴挤出一句,“都都不跟我打招呼。”   简言辞垂睫,按着她唇上的湿润蹭过去。   “我说,”他开了口,音色低到勾了哑,却是在她回答刚才的话,“等不及回去了。”   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简言辞的下颌咬肌轻微动了一动,低眼,捏着她的下巴,又深深吻了过来。   .   进了门,司谣恨不能将整张脸都捂上围巾,在脑内后悔了八百遍。   弱小,憋闷,又忿忿。   怎么会有人接接接个吻,还能咬破嘴巴。   手不知道往哪放的是她。说不出话的是她。被咬破皮的还!是!她!   “诶司谣,你回来了。”客厅沙发里,宋蕊早早到了,打了声招呼,“薯片吃不吃?”   司谣就打算埋死在围巾里:“我不吃了。”   “好吧。”宋蕊调整了下看剧的坐姿,“对了,明早我们一起去报道吧。”   她说了句“好”,先把行李箱推进房间。忙活收拾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宋蕊正好看完一集电视剧。   “你吃晚饭了没?”宋蕊又招呼问,“我想点个外卖,又怕吃多了。”   司谣接了杯水:“我跟别人吃过了。”   “这么早啊?”宋蕊随口问,“你爸妈送你来了?”   “是他送我回来的。”   这个“他”,宋蕊秒懂,一下就从手机上抬头,笑问:“诶,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司谣喝完水,又把围巾扯上去,慢慢腾腾挪到沙发边:“我们在一起了。”   “——真的啊?”宋蕊比她还激动,“什么时候的事?”   司谣:“就是过年那几天。”   “我就知道你们快在一起了!”宋蕊又说,“上次你不是还说,怕失恋什么的吗,这么快想通了?”   “不是,”司谣被说得又有点想傻笑,压了压嘴角,“是上次我弄错了,他好像以前就喜欢过我。”   宋蕊震惊:“是高中的事啊?他告诉你的?”   司谣:“也不是,是我不小心发现的……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知道了。”   宋蕊有些被绕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诶,你们这是互相暗恋啊。”她羡慕,“太巧了,还好没错过,那你们好好谈恋爱吧。”   司谣在客厅待了会儿,回到房间。   本来想打游戏,刚拉下围巾,就在黑色屏幕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被咬破的唇。   又想起今天在停车场,亲完以后,简言辞又恢复了平时那个散淡的模样。   司谣在脑海里脸滚键盘,愤懑敲出了五百行字的“不公平”。   “宋蕊。”她挪出了房间。   “咋了。”   “就是,我想问问,”司谣扒着门框,冷不丁憋出句,“你以前都是怎么谈恋爱的?”   宋蕊被问得一愣,然后笑了:“谈恋爱——就那么谈啊,就处着呗。”   “你会不会有那种……”司谣措辞,“总是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感觉?”   “啊,你们没有话题聊吗?”   司谣也不知道怎么说,酝酿了半天:“不是,比如每次其中一个人说了句什么,做个什么动作,另一个人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就是——”   “不好意思?”她想了想,幽幽回,“然后对方就完全跟,没事人一样。”   宋蕊恍然“啊”了一声。   “那这个确实是问题,我有发言权。”宋蕊说,“我跟我前任就是,他是那种闷得要死的理工直男,你懂的,每次我一撩他,他不是躲就是直男发言,搞得就跟我强抢民男一样。”   “……”   司谣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很没意思,分手了。”   “……”   .   甫一开学,司谣连着上课和部门聚餐,忙了好几天。暂时搁置下了宋蕊说的那个问题。   简言辞现在几乎已经不回学校了,偶尔有空会来帮她上课占座。月初,他在工作上出了趟差,两人连见面也少了。   二月很快过去一半。直到临近14号,简言辞提前给她发了消息,约好吃饭看电影。   情人节这天,司谣下午的课上了一半就溜了出来,打算去简言辞的公司楼下,等他下班。   一路坐地铁过去,她找了一家附近的奶茶店,在里面找了个靠窗的座,坐着等。   司谣咬着奶茶的吸管,发了条消息。   yaoyao:【学长,你快下班了跟我说一下】   隔了片刻,回复了。   狐狸精:【还要半小时,等下来接你】   狐狸精:【现在饿不饿?】   司谣压了压嘴角,拍了一张手边的这杯草莓奶茶。   yaoyao:【不饿,我在你们楼下的奶茶店补血】   可能是在忙,简言辞没再回复了。   司谣玩了会儿手机,还想打一局手游,没过多久,感觉旁边的玻璃墙被轻叩了两下。   她扭过脑袋,就对上了外边男人含着点笑的目光。   对视几秒,司谣立即拎起奶茶的袋子,小跑出去。   简言辞单穿了件黑色薄毛衣,手里外套没穿就下来了。看了片刻司谣,略一弯唇,接过她手里拎的奶茶。   “你不是说还要半小时吗?”   简言辞“嗯”了声:“提前结束了。先去吃饭?”   司谣点点头。   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   司谣忽然偏过脑袋,迅速瞄了一眼他,小声开口:“那杯奶茶是给你买的。”   “给我?”简言辞碰着试了试温度,模样随意,“这杯还热,我给你拿着,想喝了告诉我。”   “……不。”   酝酿好半天。   司谣学着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字正腔圆地回:“不是给你喝的,是给你暖手。”   “……”   “这样。”简言辞好笑,又询问,“今天怎么那么早下课?”   司谣小小“唔”了句。   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你,你不是最近都在加班吗?”她梗着脖颈,念白一样,一字一顿,“再让你过来接我——”   “我。好。心。疼。”   “……”   作者有话说:   狐狸精:心疼不是用嘴说的(bushi)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0章 情人节   直到说完这句话过去的几秒内, 简言辞都没有接话。   司谣终于忍不住,又梗着扭过脑袋,瞅了一眼他。   一下就对上了简言辞笑意流转的视线。   “——嗯, 知道了。”他顿了顿,还是觉得意外,“小同学,怎么不打招呼就撒娇?”   “……”   “我,我没有撒娇。”司谣条件反射想闭嘴, 想到什么, 还是逼自己憋出了句,“你刚才没听到吗?我在心, 心疼你。”   “听见了,我很高兴。”   司谣受到鼓励, 觉得有用:“以后等我们吃饭,我也可以来这边等你下班, 就不用每次都是你过来。”   “好。”简言辞领情地将奶茶换了一边手握着, 随后牵起她的手, 低了头挨近,含了点笑说, “那以后就辛苦你……多疼一疼我。”   “……”   司谣接不下去了。   简言辞的车停在对面,要过马路, 她就这样被他牵着上了天桥。   下班时间,过天桥的人流熙熙攘攘,两边有人在摆摊卖东西,三三两两的行人停下了, 问价格。   司谣也跟着停下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小同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忙不迭松开了手, 穿过人群窜去了另一边。   最边上的摊子,塑料桶里插着一满捧红色玫瑰花,单支包着,叫卖的男人正在给花喷水。   旁边又有人停下:“老板,这花怎么卖啊?”   “一支五十。”   “你抢钱呢吧?!卖这么贵。”   “唉哟,过节都这个价。”老板也懒得扯皮,“算你四十八,买不?”   司谣半蹲在桶边,认认真真挑出一支,摸出手机,扫码付了钱。   她拿着花往回折,环顾一圈,在人流里看见往这边来的简言辞,过去递给他:“送给你。”   简言辞接过花,眼里流露出点儿讶异。看了片刻,他低眼和司谣对视,悠悠弯出点儿笑。   “是因为今天过情人节?”   司谣:“什么?”   简言辞将花换到拎奶茶的手,空出的手牵起她:“——才对我这样。”   司谣支吾了下。   和情人节可能没什么关系。   一瞬间,那天宋蕊的话又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遍。   ——每次我一撩他,他闷得要死。   ——我就发现很没意思,分手了。   ——分,手,了。   下了天桥,两人快走到停车位。   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几个来回,司谣忽然放慢脚步。   “……不是。”她硬着头皮回他刚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小声挤,“我刚才送你花,是,是因为觉得今天你好看。”   简言辞顿了一顿:“我好看?”   司谣梗声“嗯”了句:“花和你很,配。”   “……”   “不,”她根本不敢往旁边看,念课本一样,“花都,没有,你好看。”   “司谣,”简言辞终于轻笑出了声,偏了头看她,慢慢悠悠地问,“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什什么?”司谣脖颈早就通红了一片,不承认,“我说的都,都是实话。”   简言辞:“现在去酒店?”   “……”   司谣脑海嗡的一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挣开简言辞的手,足足拉开了快半米远的距离。   司谣一脸无措地看他:“啊、啊?”   “我是问,”简言辞走近她,弯下点腰,又耐心重复一遍,“你是想先去吃饭,还是想现在去酒店?”   人群川流不息的街边。   这人就这么敛着眼看她,修长手指还随意扣着奶茶和花,神色幽微,模样勾了点儿懒散。   深红色的玫瑰衬着他过分晃眼的肤色,鲜明又勾人。就跟色、诱一样。   好半晌,司谣才磕绊着反应:“我,我什么时候说想去酒店?”   “刚才。”简言辞牵回她的手,询问,“你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不是那个意思?”   “……”   “我不,不不是。”司谣羞愤欲死地埋头,“你你平时不是也那么说话。”   简言辞笑:“有吗。”   “……你就是有。”忍了忍,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不,不要脸。”   简言辞一顿:“原来我是这样的。”   缓了两秒,司谣也觉得自己骂得有点过分。   她忐忑抬起脑袋看。   “那就再……不要脸一点。”简言辞轻捏了记她的手指指肚,眼梢像小钩子一样,语调慢慢地问,“要做吗?”   ……   直到上车,司谣都没再吭出一个字。   她埋着围巾,浑身烧成了一小块僵硬的烫板栗。   啊啊啊啊呸。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厚颜无耻的,狐!狸!精!   余光瞅见,旁边简言辞伸手过来:“要——”   司谣彻底炸了毛:“不要,哪有刚在一起就做那种事的!”   一时陷入寂静。   “又想什么呢。”简言辞偏了头,随后,将礼物的袋子搁在她怀里,好笑把话接下去,“要不要拆开看看?”   司谣一脸的愤懑僵滞住了,表情有点空白。   简言辞:“给你买的节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   .   司谣在车上拆开了礼物,是条项链。底下坠着一枚月亮,闪着细碎的光。   她没扭头看简言辞,拿出项链看了会儿,默不作声地扯下围巾,把项链戴上了。   一路开车去吃饭的途中,司谣全程丢脸看窗外,最终忿忿得出个结论。   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这人,动不动就那个样子,谁反应得过来。   情人节,商场里都是在排队吃饭的情侣。饶是司谣在路上提前预约了号,两人也要再等几桌才到。   她去上了个洗手间,边走回来,边低头看手机上的排队情况。一抬脑袋,就瞅见了餐厅门口的简言辞。   司谣的脚步顿了顿。   不远处,简言辞站在人群边上,模样散淡。   他面前挡了一个长发女生,正对他说些什么。   司谣刚过去,就听见一句。   “你是来这家店吃饭的吗?”女生语气羞怯,“那个,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拼桌的,我快到号了。”   简言辞:“不用了。”   女生更局促了:“那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我有女朋友了。”   简言辞抬了抬眼,也瞥见了三步开外的司谣。   视线相对,她见他略略弯起点儿笑:“过来。”   “欸?”女生循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恍然,尴尬得捂了下脸,“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打扰了。”   司谣瞅着女生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简言辞,欲言又止。   “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才应该把花带上来。”好半天,司谣盯住他,幽幽憋了句,“最,最好是一直别在你身上。”   简言辞看她:“为什么?”   明知故问。   她就走开那么一小下。   这人就,到处,勾引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司谣心里冒出了点小烦躁,闷闷回,“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简言辞却“嗯”了一声:“你想要做什么都行。”他笑,“那要不要再让你写个字?这里。”   同一时间,司谣被他握住手腕,拉近了。隔着单薄的毛衣,虚虚触碰了下他的腰腹。   她一懵:“啊?”   “就在我身上写,”简言辞低了头,轻了气息说,“——司谣的。”   “……”   盯着面前男人这个蛊惑的模样。   司谣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   她想过很多次。   他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他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那时候最好的设想,就是希望他找了个她怎么都比不上的女生,那她可能还不会那么难过。   简言辞碰了碰她的脸颊:“笑什么?”   “没没什么,”司谣镇定扭开脸,使劲压了压嘴角,反驳了句,“写在你身上,别人又看不到。”   “那你想写在哪里?”   司谣瞅了他一眼,酝酿了下:“脸上。”   简言辞:“也行。”   司谣顿了一顿。   “在你这里,”简言辞不紧不慢接了话,“我的脸也不太重要。”   “……”   憋了会儿,司谣小声:“我,我刚才骂你……不要脸,不是认真的。”   “我知道。”简言辞想起什么,弯了弯唇,“骂就骂了,你也没骂错。”   司谣讷讷“哦”了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学长,”她忽然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无聊?”   简言辞一时没意会:“哪里无聊?”   “就是,不会说那种话。”司谣说,“反正,就像下午我对你说的那些。”   简言辞语调耐心:“我从来不觉得你无聊。”   司谣默默松了口气,点点头:“那我知道了。”   她就说。   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下次不要随便学那些话了。”简言辞垂了眼睫看她,语气引诱一般,“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司谣困惑:“什么?”   “你对我说那些话——”   对视须臾,简言辞摩挲一样抚过她的手腕,含着点笑,慢条斯理地接:“我只想让你哭。”   “……”   .   两人吃完饭,去楼上看电影。   趁着简言辞去机子前取票,司谣也挪去窗口买了爆米花,抱在怀里,和他一起检票入了场。   买的是最后一排的情侣座,两边的隔档很高,看不见旁边的人,就连交谈声也听不太清。   本来应该是很好的气氛——   司谣抱着爆米花,整个人都快挤到了边沿,仿佛旁边坐了个生人勿近的大魔王。   她被他那番话噎得面红耳赤,直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简言辞看了眼嚼得脸颊鼓鼓的小同学,随手拿起矿泉水,旋开了给她:“这样不渴?”   司谣含糊“唔”了句。   她喝完水,刚拿起一颗爆米花,停了停,良心发现地把桶捧过去点。   “学长,你吃吗?”   “嗯。”   简言辞偏了头,视线在司谣拿着爆米花的手指上停留了会儿,又瞥向她绯红一片的脸颊,忽地笑了下。   想做些什么,还是压下了。   这场是一部烧脑的悬疑片。司谣一开始还紧张着旁边的简言辞,后来慢慢进入了剧情,看得有点入迷。   直到中途回神,才发现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简言辞牵在了一起。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是十一点。   除了电影院,商场其他的店都关了门,四周有些黑。司谣还沉浸在剧情里,一边讨论,边跟着简言辞一起进了电梯。   “所以女主最后离开房间的时候,那个人还没有死……”电梯里还挤着六七个人,正各自聊着天,司谣小声回忆时间线,“男主是最后进来的,药也是他拿走的。”   少女仰着脸,一双小鹿眼在光线下显得亮晶晶的。   敛眼看了会儿,简言辞略一弯唇,也顺着她聊:“药是被医生拿走了,后来他才给了他。”   司谣还在思索。   “还记得保姆的话吗?”   回忆起来了,司谣终于想通了剧情。   她泄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简言辞正要说些什么——陡然一下,瞬间失重的感觉袭来,整座电梯猛地往下俯冲了一段距离。   刹那间,四周不由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尖叫。   只俯冲了很短的两秒,电梯又猛地停住了。   像被卡在了一半,与此同时,电梯内紧接着陷入一片黑暗,连灯也灭了。   一切就这样静止不动。   司谣被吓得整个紧绷,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尖叫,只记得在失重那瞬间,被谁扣紧手臂往前拉了一把。   紧跟着被扣进一个怀抱。   空白了足足几秒,周围陆陆续续才有人反应过来,打开了手机的照明灯光。   “什么什么情况?”   “吓死人了,操,怎么回事?”   有女生直接被吓出哭腔:“林家伟——”   “在在在,别别怕啊。”   “我操,妈的停电了?”   借着光线,司谣下意识仰起头看,脸上的受惊还没消散,就顿时愣了一愣。   面前,简言辞将她带进怀里,正半垂着眼睫看她。平时散漫的笑意消散得一干二净。有些出神。   记忆铺天盖地席卷上来。   所有的画面闪回一般,切过脑海。   他扣着司谣小臂的手指动了动。   记忆里,是那场意外的事故。   强烈的震感,在电梯里朝他呼救的声音,身体像被生生撕扯开的痛。   以及在病房醒来后,耳边侯敏岚和那个男人的那段对话。   司谣被吓得有些懵。   黑暗的电梯里,四周的打光灯晃来扫去。   此时,简言辞直勾勾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神色极为冷淡,但看起来并不是怕。   反而像……   阴郁。   作者有话说:   谣谣:凶凶什么!!!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1章 老电影   狭小又拥挤的电梯里, 一片失控的尖叫声,有人扑过去拼命按报警按钮,没反应。   像是彻底断了电, 连楼层的按钮都灭了下去。电梯就卡在不上不下的半空中,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焦急交流。   “有信号没?我手机没信号了!”   “有的有的,我有。”   “报警啊,快。”   很吵。   所有的声音在耳边嘈杂成了一片,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 逐渐地, 浓重的不耐和阴翳也随之不断滋长。   简言辞敛下眼,淡淡盯住了怀里的人, 没什么表情。   直到毛衣被轻轻扯了下。   “简言辞……”司谣浑身紧紧绷着,按捺住了想挪开的念头, 小声开口,“你, 你怎么了?”   她怕他。   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像一个暂停键, 生生拉住了就快要失控的情绪。   对视良久。简言辞扣住她的手指终于松开了些。   “没什么。”他动了动, 将司谣带到了靠墙边的角落,“被吓到了吗?”   司谣借着晃动的光线看他, 憋了憋,坚持问:“你刚才怎么了?”   又对视片刻。   “想起了些以前的事。”简言辞笑了下, “没事了。”   四周吵吵嚷嚷。司谣忐忑往旁边瞅了眼,看他们已经在报警,小小松了口气,又扭回来执意问:“什……什么以前的事?”   “……”   简言辞替她挡着躁动挤来的人:“怎么只关心我, 自己不怕吗?”   司谣点点头, 又摇摇头, 酝酿了下:“你,你刚才那样,我有点怕。”   简言辞一顿。   “怕什么?”他看她,“怕我?”   司谣也说不上来。   刚才简言辞那个眼神很怵人,她是被吓到了。   但是后面缓过来,想的是——   “我怕,怕你出事。”她磕巴憋出一句,指了指他,“你刚才的表情很不好,我以为你是……是有什么事。”   眼前,少女正仰着脸观察他,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但却没走开,一只手还巴巴攥着他的毛衣衣角。   简言辞静默了片刻,忽地弯了弯唇。   隔了几秒。   “以前,我也碰到过这样的事,刚才突然就想起来了。”司谣听他耐心开了口,“那次比较严重,现在都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谣脑海里忽然跳出跨年那天,沈敏说的那件事。   他以前受过严重的伤,还因为那事休学过一年。   简言辞:“这只是停电故障,别怕。”   司谣正要问,周围又小小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前面几个人纷纷往这边挤来。   有人晕倒了,电梯里立即乱成了一团。   商场早就关了门,根本没有保安过来。一时间兵荒马乱,司谣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着急摸出手机,发现没信号。   好在不久前报警的电话拨通了,半小时后,一群人终于等来了救援。   这么一闹,回去已经过了十二点。   司谣的心情一下大起大落,等到放松下来就开始犯困,直到下车的时候,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困成这样?”简言辞牵着她停在了楼下,含笑打量了会儿,“上去吧。”   司谣“唔”了句,想起他最近都是住在公司那边租的房:“学长,你今天还是要回去睡吗?”   “嗯。”简言辞说,“明天要上班,等下我回去再处理点工作。”   司谣揉眼睛的动作一停,有点懊悔:“那你还要开车……早知道刚才我就打车回来了。”   “要打车干什么。”简言辞抬指按抚了下她的眉心,弯下点腰和她平视,语气悠悠的,“怎么放着男朋友不用,还想要别人送你回家?”   “……”   简言辞笑:“今天有没有吓到?”   司谣和他对视几秒,嘴角也不受控地翘了点,摇摇头:“其实也还好,今天我还挺开心的……那你呢?”   隔了须臾,简言辞应声。   他就着牵手的动作,单手拨开了点司谣的刘海,抬了抬下颌,一个吻就这么贴着她的额头碰了碰。语调哄人一般轻下来。   “我也很开心。”   .   送司谣上了楼,简言辞在楼下等了片刻。   直到小同学那层楼的灯亮了十几分钟,又被关灭,他这才收回目光,打开了车门。   开回去的街上没什么车,一路安静得过头,简言辞打开了车里的广播。随手调了个台,音乐声和女主持人温柔的声音就一并在车里响起。   电台里的女人在读听众来信,笑说:“那今天就念到这里,相信大家应该也已经有了睡意,最后一首歌,送给各位听众朋友们……晚安,做个好梦。”   ——好梦。   是一首舒缓的流行歌,刚播放到一半,简言辞没来由地,又想起今晚电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   就像,这些年在他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个场景。   情绪又开始滋长。   察觉到状态不对,简言辞冷淡关了广播,瞥了眼正在进行的导航,临时将车靠边开到了一旁,停在街边。打算冷处理片刻。   他拿了烟下车,关上车门。随意半靠着车门,低头点了火。   “你又喝这么多——”   烟燃到一半,远处蓦然传过来女人尖细的一声抱怨。简言辞抬了抬眼,看到从那边晃过来的一对情侣。   “今天你什么礼物都不送,还让我来接你?”女人还在抱怨,“情人节我在加班,你跟别人喝酒,陈高文你有没有良心?”   被搀扶的男人打了个酒嗝:“他妈烦不烦,天天烦……”   简言辞漫不经心收回了视线。PanPan   “行啊,那我他妈懒得管你了,陈高文你今晚自己爬回去。”   “你干嘛去?!”   “分手,我要去找别人。”   高跟鞋从远处蹬了过来,女人拿出手机就要打车,一路走一路甩开缠着自己的醉鬼。两人前后纠缠着拉扯了会儿,女人往前一看,才发现街边那辆车旁有人。   路灯照着,她看清了那男人的模样,愣怔了下,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别闹了……有人。”   “你找谁?啊?你他妈还要去找谁?”   “陈高文!”   火光明灭了下,简言辞面无表情地敛了敛眼,又听到一句。   “你看什么——那个男的?你要找他?啊?”   女人气极反笑:“对,我要去找他,我喜欢他,你现在就给我滚。”   耳边,男人跌跌撞撞的步伐冲近了,嘴里还在骂着什么,女人拉扯不住他,吵闹的声音跟着冲了过来。   很吵。   “行,我看看这个——”   简言辞漠然地抬了眼,看着踉跄过来的男人,神色终于流露出了些许不耐。   眼看着这醉鬼伸手就要拽对方的衣领,女人拉扯着男朋友,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猝然听见了一声惨叫。   她一抬头,正巧见到那男人扣住醉鬼的小臂,扭过了直接就往旁边的车门上一掼。极为狠戾的一下。   又是一声惨叫,醉鬼的手腕处软趴趴扭了一个角度。脱臼了。   女人尖叫了一声,满是惊惧地后退了几步。   简言辞仍扣着醉鬼的小臂,神色冷淡,随手将烟熄在了他的手背上。起身又扯过他的头发,扯开人,对着地上又是狠狠一掼。   不过十几秒,醉鬼瘫在地上浑身蜷缩,痛得发蒙。   “别打了,别……别打了,”女人吓得尖叫起来,“变态!”   下一刻,男人直起了身,偏了头。女人对上他的目光,一愣。   “不是说喜欢我吗?”他开了口,声音在夜色里极为好听。   面前,路灯灯光映出了男人的一双桃花眼,色泽很浅,显得澄澈又暧昧。   含了笑意,语气衬得上温柔礼貌,却让人感觉冷得出奇。   “怎么这么容易……”简言辞笑了下,“就怕了。”   .   女人被吓跑了。   不多时,蜷缩在地上的醉鬼也勉力爬起来,连拖带走地逃了。   简言辞靠在车里,静默了片刻,突然感觉有些疲倦。   打算冷处理的情绪再次翻滚了上来,在半睡半醒的困倦中,他看见了自己。   是一个放松的假期,他跟着侯敏岚出国旅行。   酒店房间里,侯敏岚拎起了包要走,温声问:“阿辞,我在这边还有工作,这两天要出去一趟,你先待在房间里倒时差,自己能行吧?”   简言辞拉开了窗帘,看着外边的异国街道,笑回:“好的。”   “那我尽快回来,到时候我们去海边逛一逛。”侯敏岚看了眼手机,明显急着走,又笑说,“不多说了,你也不用我操心。”   侯敏岚一离开就是两天,简言辞就自己在附近逛了逛。   他不是第一次出国。侯敏岚的工作在这边跟人有合作,经常会过来,以前放假他也跟着她来过几次。   第三天,侯敏岚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工作还要延后。   于是简言辞在酒店待了近一周。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电梯在第一场震颤中急速下坠的时候,简言辞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猛地一下停滞,整座电梯悬在了半空中,灯一下熄灭了。   同电梯的男人在惊恐骂着什么,简言辞迅速去按亮所有的按钮,一同朝外扬声呼救。   初中男生已经抽了条,模样就像半个大人,可遇到这种事,脸色也镇定不到哪里去。   他慌了神。   男人死死扒开了电梯的门,电梯卡在楼层和楼层之间,他叫骂着要爬出去,爬到一半身体却卡在了那儿,怎么都找不到可以施力的点。   简言辞让他下来,率先穿过那条狭窄的缝,回头就要拉他。   耳边有四散的尖叫声,简言辞猛力将男人拽上来,眼看就快要挤过了缝,随着脚下剧烈的一阵晃动,所有的一切陆续塌陷。   第二场震颤来得措手不及,比上一次猛烈得多。电梯急速下坠,与此同时,男人猝然拔高了惨叫。   在一切彻底坍塌前,简言辞只来得及看见男人的下半身——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模糊。   醒来是在病房。   模糊的视线中,简言辞看见侯敏岚的背影。   侯敏岚背对病床,正在沙发边低头翻着包,旁边跟了个男人。   两人低压着声在聊天。   “我要在这边照顾阿辞,你先回去吧。”侯敏岚拿出张卡,递给他,“晚点我再给婷婷打个电话。”   男人接了卡,迟疑着还不肯走。   “你和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婚?”简言辞听见男人的嗫嚅,“你每次有空才过来,也不是个办法,婷婷快十六岁了,她不能一直没有妈妈。”   静了良久。   “我对你和婷婷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侯敏岚叹了口气,“他明年还要准备升任,现在还不行。”   男人语气有点急了:“明年?都拖这么多年了,他在外面也有女人,这就是你们商量一下的事。”   “行了。”   侯敏岚连忙往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简言辞还没醒,才放下了点心。   她的声音更轻了:“别说了,先这样吧。”   不知过多久,房间里,侯敏岚也出去了。四周一片安静。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被子上。   病床上,男生安静睁开了眼。有些失神。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他忽地想起先前地震时,电梯口那男人鲜血模糊的断腿。   应该是很疼,他这么想着。   接着他又平淡着想——   也不一定有那么疼。   要是自己是死在了那场地震里,或许会更好受一些。   ……   回到房间。   简言辞将车钥匙搁在了桌上,进卫生间洗手。关掉水,他抬了抬眼,不经心看见镜子里的人。   眼前里的男人神色冷淡,与他对视。这时敛去了笑容,连表情都含了几分说不出的阴翳。   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这些年,地震的场景一遍遍在他的梦里上演,充斥着废墟残肢和血腥味。   像怎么走都走不过去的一道深坎。   他在梦里一遍遍被认识到。   这个家,和他被期待做到的完美一样,都已经成为了再也回不去的假象。   简言辞淡淡看着镜子里的人。   莫名地,产生了几分厌恶。   ——怕我吗?   会不会有一天。   连你也被吓跑了。   .   二月刚过去一半,司谣也开始忙了起来。她想要拿今年的奖学金,和系里几个同学组队报名参加了个多媒体作品设计的学科竞赛,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往图书馆跑。   一个月不知不觉过去。直到三月快摸到了尾巴,司谣才总算结束了竞赛答辩,他们小组还拿了个不错的名次。   “本来那个老师一直没有说话,我还以为肯定过不了了。”当晚回房间,她趴扁在床上给简言辞打电话,“然后她最后问我们……”   司谣故意顿了一下。   那边,简言辞顺着询问:“问了什么?”   “她问,我们的作品这么好,为什么在表达的时候能这么心如止水。”司谣的声音都扬起点儿,“我就说,其实我们都很紧张。”   像只满地打滚求表扬的小猫。   “小同学这么厉害。”简言辞略一弯唇,又问,“周末要不要给你庆祝下?”   司谣想起他出差的事,从床上爬起来点:“你这周回来吗?”   简言辞应了声:“今天刚到。”   还要再问,门外宋蕊敲了敲门。   “司谣,你那边有网没有?”   司谣去开了门,宋蕊一见她在打电话,声音立即轻了:“我电脑又连不上网了。”   两人到电脑桌前,司谣也试了试:“我好像也连不上。”   宋蕊反而松了口气:“那就不是我电脑的问题,我可不想再拿去修了。”   下一刻,司谣却捏紧鼠标,倏然一下抬起脑袋。满脸的紧绷。   宋蕊:“你怎么这个表情?”   好半天,她才小小憋出两个字:“……直播。”   这个月太忙,临到最后一天,直播时长还差几个小时。   “学长,我先挂了。”司谣将额头磕在了键盘上,丧气说,“我去换一下衣服,等下要去网吧直播。”   简言辞:“要来我这吗?”   “啊?”司谣讷讷,“可,可是我没有钥匙。”   “我就在这边。”简言辞笑,“过来吧。”   十五分钟后,司谣换完衣服,抱着自己的键盘和鼠标,上了电梯。   在简言辞的门口酝酿了下,她默默扭头,又借着电梯门的反光瞅了眼自己。   有一小撮刘海稍微翘了点,司谣伸手扒拉了下,规规矩矩摁回去了。   确认没什么问题,她敲了敲门。   十几秒后,里面开了门。   “学……”   司谣刚一抬头,目光对上门里的简言辞,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面前。简言辞正扣着门把手。   初春的天气,他只在室内单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领口落得低,一眼就能瞧见他晃眼的脖颈肌理和锁骨。   可能是洗过了澡,这人漆黑的短发稍显凌乱,过长的睫毛敛着,显得懒散又惑人。   对视须臾。她见简言辞弯下点腰,轻了气息问:“光是看我有什么用?”   “……”   屏息间,司谣被捏了下脸颊。   简言辞的眼里勾了点儿笑,引诱一样:“进来。”   “……”   作者有话说:   谣谣:我真的是来打游戏的吗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2章 被迫骚个扰   简言辞接过她怀里的键盘和鼠标, 像牵一块移动小木桩那样,将还烧着脸的司谣牵进了书房。   桌上正亮着一台笔记本。司谣刚被牵着坐下,没多久, 肩上就越过了男人的手。   “我电脑里没有下游戏,刚才给你下了,还要再等等。”身后,简言辞弯着点腰,替她关掉了原来的界面, 又瞥了眼下载进度, 口吻随意,“直播还剩多久?”   司谣:“三……三个多小时。”   “来得及。”   “学, 学长,”司谣还在装键盘和鼠标, 僵着没扭头,“我用了你的电脑, 那那你怎么办?”   简言辞没有接话。   下一刻, 司谣感觉世界都旋转了一圈。自己就这么被连人带椅子地, 往后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抬脑袋,就对上了简言辞近在咫尺的视线。   他随手搭着椅子扶手, 眼里还含着点笑,和她平视:“关心我?”   “……”   司谣莫名咽了下口水, 点点头:“你这样不会无聊吗?”   “不无聊。”简言辞还是看她,又凑近了些,询问,“想吃什么零食?我下去给你带。”   “……牛, 牛奶。”   简言辞“嗯”了声:“还有呢。”   鼻间不知道是不是沐浴露的香气, 凑近了, 淡淡的好闻味道越来越明显。   “其他……”司谣紧张盯着他,磕磕巴巴,“不要掉渣的就都,都可以,不然会沾到键盘上。”   简言辞笑:“知道了。”   这时两人的气息离得很近,司谣见他还没有走,小小憋出一句:“你看,看什么。”   简言辞低下眼,视线停留在司谣的唇上,片刻,还是压下了念头,鼻尖挨着她的鼻尖蹭了一下。模样舒展又勾人。   “一看到你,心情都好了很多。”   简言辞出门去买东西了。司谣霸占着他的书房和电脑,等游戏下载好,趁着安装的时间,她又把直播软件下了下来。   调试半天,她点开游戏客户端,开了直播。   简言辞回来的时候,司谣正团在座位上专心致志打游戏。他把塑料袋放在桌边,一样样拿出零食,搁在了方便她伸手够到的位置。   接着,司谣余光瞅见旁边的人拉了张椅子过来,简言辞就这么坐在了她边上。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不小心按了个键,团战死了。   司谣还开着语音,缓慢扭过脑袋,空白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他。   简言辞低眼敲了什么字,手机亮起一条消息。司谣梗着脖颈抓过手机,转了个椅背对着他,点开。   狐狸精:【早一点知道今天你不开摄像头】   yaoyao:【啊?】   狐狸精:【刚才就亲你了】   司谣差点扔掉手机,对着这行字杵了两秒,缓了缓,一个字一个字敲回去:【平时我也不开,开了也只拍键盘和手】   发完,又补了句:【学长,我要打游戏了】   狐狸精:【你玩你的,我不打扰你】   yaoyao:【不行】   司谣瞬间扭过脑袋。   视线相对,简言辞弯了弯唇。   狐狸精:【我不说话,也不会靠近你,这样也不行吗?】   yaoyao:【你在看我】   狐狸精:【也不行?】   司谣想也没想:【你勾引我】   一句话敲出去,司谣才反应过来,盯着屏幕上发出去的消息,整个人登时僵成了一块小饼干。   顿了顿,才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气息很轻的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笑的。   司谣都不敢转头看。   屏幕上,她操作的游戏英雄已经复活,司谣僵硬地放下手机,回身,僵硬地摸上鼠标,僵硬地按着键盘。   旁边这人实在太有存在感,仿佛比对面的玩家还高出了八百倍的吸引力。   果然,不到两分钟,司谣的屏幕又灰了下去。   她慢慢腾腾去摸零食转移注意力,拆到一半,忽然就想到了简言辞刚才那句——见到她心情都好了很多。   ……就这么冷落他,好像是不太好。   司谣把手里的果冻条拆了个小口,挤开了一点,这才转头看向简言辞,友好地递过去。   简言辞看着她,眼梢弯起点儿,握着司谣的手腕往那边带了一下,低头咬了口她手上的果冻条。   司谣还没撤手,就见他动作又往下了几寸,低眼,咬住了她捏着包装的食指指尖。   带着力道的一下。   猝不及防,司谣差点一整只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咬出一道浅浅的牙印,然后简言辞伸出舌尖,又奖励似的舔了舔。温柔又怜惜。   司谣:“……”   简言辞出去的时候带上了书房的门,好半天,司谣才从被咬的感觉中回神。   手指有点湿润,还带着麻麻的痒。   她蹭了蹭,手按上键盘,忍不住滚了一行乱码出来。   yaoyao:【nciudciygqwuhe】   队友:【手断了?】   队友:【***不会打游戏就赶紧回家养猪】   司谣终于找回点状态,拿下三杀,顶着通红的脸颊,敲字如飞。   yaoyao:【嗯,已经在领养你了】   yaoyao:【我拿脚玩游戏】   yaoyao:【都比你玩得好^ ^】   队友:【。。。】   .   直播结束,恰好过了十一点。司谣看时间差不多,收拾了下键盘和鼠标,打算去和简言辞说一声。   一推门,就和沙发上的人撞了个照面。简言辞坐在那看手机,抬了抬眼,模样闲淡。   “结束了吗?”   “嗯,我直播完了。”司谣抱着设备挪过去,“学长,你不玩游戏的话,以后可以把它删掉,那个还挺占内存的。”   简言辞应声,接过她的键盘鼠标,放在茶几上,随后伸手将司谣拉近了,将什么东西搁进了她的外套口袋。   “这是备用钥匙,”简言辞说,“下次你想来的时候,可以随时过来。”   司谣懵住,摸了摸到口袋里的钥匙,讷讷“哦”了句:“不过你不在,我也不会过来……应该也用不到。”   “哪里用不到?”司谣还在茫然,就见简言辞勾了她的手指,又将她拉近了些,耐心提议,“你可以趁我睡着的时候,过来找我。”   “……不不要。”司谣盯住他,憋红了脖颈挤字,“这样我就像个骚扰你的,流、氓。”   “怎么像流氓了。”简言辞笑意悠悠地问,“不是说我在勾引你吗?”   司谣一滞。   “那就欢迎你随时过来,”他顿了顿,“骚扰我。”   “……”   司谣没想到这人还记得刚才的话,忍了忍,忍不住小声反驳:“我又没有说错,你刚才就是在勾……勾引。”   “哪里勾引你了?”简言辞捏了捏她的手指指肚,“坐在你旁边看也算?”   “反正……”   司谣盯了两秒他的短袖领口,又迅速挪开视线,忙乱找到了个理由:“你,你衣服不好好穿。”   简言辞好笑:“那要怎么穿?”   此时两人一站一坐,这人不经心抬眼看她的模样,暧昧又惑人。   “教教我?”   司谣还没来得及回,就已经被简言辞拉住手往他那边一带,一下顺着力道,毫无预兆地跌坐在了他腿上。   措手不及。   简言辞的手指抚上来,不容反应地,转过她的脸,轻长的气息也跟着贴附过来:   “要是你不喜欢我穿这件,可以替我脱了。”   最后一个音节销匿在了唇齿间。司谣被扣着脸颊和他接吻,她心跳得快要从胸口撞出来,下意识去抓简言辞的手臂,触摸到这人小臂的肌理线条,绷了力道,纠缠的唇舌却炽热又柔软。   像是要坐实勾引的罪名,简言辞摩挲过她的腰侧,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往身上带,勾了他的衣角往里探。   司谣立即“唔”了声,刚想躲开,舌尖就被含吮着咬了一下。   有什么刹那间冲上了脑海,她使劲推了推,手脚并用地从简言辞的怀里挣扎爬起来,一下蹭开两三步。满脸的滚烫。   “你,”司谣羞愤,“你你怎么……”   简言辞看她,也没整理衣服,慢条斯理地问:“小同学,怎么不打招呼就摸我?”   “……”   这人还,倒!打!一!耙!   司谣难以置信地和他对视。   眼前,这人模样散漫,一双桃花眼蛊惑一样,偏浅的唇被蹭出了红,还泛着点光泽。   整个人衣服凌乱,衣角扯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腰腹,一副被蹂.躏过的受害者样子。   司谣用手背捂着嘴唇,半天才找回声音:“我又没,没摸到。”   简言辞:“那要不要再试一下?”   “……”   想一走了之的前一秒。   司谣瞅向了他的衣角边,目光不由定了定。   靠近他的左侧腹部,斜下有一道窄窄的疤,一半手掌的长度。不长,却因为肤色的缘故,显得格外明显。   “……学长,”她忽然开口,“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简言辞循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   顿了一顿,他随手拉下了衣角:“难看吗?”   司谣酝酿了会儿,摇摇头:“我没有觉得难看,我就是……想知道。”   “以前出去旅游受了伤,”简言辞牵过她的手,几句话平淡带过,“在国外,那时在电梯里,出来发生了地震,不小心伤到了。”   司谣懵了一懵,还在消化中,呆呆地被他牵过去。   “那是不是很严重?”她想象了下,眉尖皱起来,“应该很疼。”   简言辞看了她片刻,略一弯唇:“现在不疼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几岁。”简言辞说,“十四岁。”   司谣一小团在沙发边坐下,默默蹭过去:“你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简言辞淡淡:“和我母亲一起。”   司谣:“那你妈妈怎么样了?”   “她不在。”   她讷讷:“啊?”   “她没有跟我一起,她在——”简言辞忽地笑了下,停了停,又问,“真的不觉得难看?”   司谣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表情一本正经憋出句:“我以前看过一部动画片,那个男主角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这可能说明,那个时候你就是个男子汉了。”   静默两秒,简言辞终于轻笑出了声。   他眼梢跟着弯起点儿,抬指捏了下她的耳垂:“还没有人这么安慰过我。”   “……我没有安慰,”司谣感觉被曲解了意思,愤闷强调,“我是真的觉得不难看。”   简言辞“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男人的声音勾了点儿懒,极为放松。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司谣想了想,又补了句:“我又不嫌弃你。”   简言辞安静打量她良久,突然一下拽过她的手臂。下一刻,司谣被他抱在怀里,像圈住什么,下颌也抵在了她的肩膀。   耳边,简言辞染着笑,哄人一般,轻了气息说:“谢谢谣谣肯不嫌弃我。”   .   四月一过,临近期中,司谣有三门课都要闭卷考试。于是这段时间,她往图书馆跑的频率又高了起来。   有时下了课再去图书馆占不到座,司谣索性就回了公寓复习。没两天,又觉得不方便。   她房间的电脑桌不大,放了一台台式的电脑就占去了大半空间,司谣嫌挤,好几次复习到一半就趴上了床看,结果进度就中断在了打盹上。   事情重复演变了几次,司谣终于想到了个去处。   简言辞公寓的钥匙派上了用场,她和他说了声,拿了复习资料往他那跑。   这几天简言辞不回这边,司谣堂而皇之占了他的书房,趴在桌上看书。   可能是潜意识觉得沾到了这人学习好的灵气。   她动力十足。   这天,司谣按亮电梯,门关到一半,从外边进来一位女人。   她瞅了一眼,不由停了下。   眼前这位像是阿姨辈的年纪,皮肤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得体又有气质。   女人没有按电梯。   司谣礼貌问了句:“您要去几楼?”   女人看了眼按钮,笑回:“我也是七楼。”   也许是邻居。   司谣没有在意,出了电梯,摸出钥匙专心开了门。   刚推开,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询问:“方便问一下,阿辞是住这吗?”   司谣茫然一转身:“……什么?”   “简言辞是住在这吗?”女人重复一遍,扫了眼门牌号,“他们跟我说他住在这,你认识他吗?”   司谣点点头:“认识。”   女人一顿,打量了眼她,随后温和笑了下:“你好,我是阿辞的妈妈。”   一时间,大脑空白了下。   司谣条件反射地回:“妈妈好。”   寂静了两秒。   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   “……”   作者有话说:   想免费给谣谣打五百行的省略号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 第43章 好人   漫长到, 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的死寂。   侯敏岚一愣,疑惑问:“你叫我什么?”   司谣现在只想瞬间立刻马上钻到那道电梯缝里下楼再也、不要、回来。   “我我说,”她脖颈迅速红了一片, 勉强镇定回,“您好。”   “你是阿辞的——”侯敏岚又打量一眼,“室友?”   司谣:“不是。”   侯敏岚有些了然了,又是一笑:“阿辞在里面吗?”   “他不在,他还在上班, 这几天都不住在这里。”司谣杵在了门口, 有点不知所措,“您要进去坐一坐吗?”   “还是不坐了。”侯敏岚温和笑笑, 想问问她简言辞的新住址,思虑了两秒, 还是没提,“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家公司上班吗?”   司谣点点头, 有什么说什么。   问了几句简言辞的近况, 侯敏岚客气闲聊。   “你也是在清大念书?”得到一个点头, 她又笑问,“你叫什么?”   司谣:“司谣, 童谣的谣。”   简言辞的妈妈看起来很随和,和人说话却总让她感觉紧张。   司谣怀里还抱着一堆书, 有点沉,她分心调整了下,忽然看到了女人拎着包的手。   左手戴了枚钻戒。在无名指上,是结婚戒指。   侯敏岚没打算久留, 问过几句, 笑笑就要离开。直到按开电梯的门, 想起什么,又回身。   “还要麻烦你帮我跟阿辞说一声,等他有空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侯敏岚斟酌了下,“就说,我快要走了。”   .   等简言辞的妈妈离开。   司谣浑身卸了劲,扒着门把手,丢脸将脑袋磕在了门框上。   一翻开书,自己那句“妈妈好”就像念经一样,在脑海里按了循环播放。一时没了复习的心思,司谣啪地合上书,决定回去冷静冷静。   公寓里,宋蕊正在阳台上晾衣服,还挺惊讶:“诶司谣,你不是出门了吗?回来这么早啊。”   司谣整个人埋进沙发,把脸捂死在抱枕里,根本不想说话。   “怎么了你?”   好半天,司谣恹恹抬起头:“我不小心……碰上我男朋友的妈妈了。”   宋蕊“啊”了声:“这都能碰到?在学校里?”   司谣又埋脸,长长闷出一句:“好丢脸。”   “这有什么可丢脸的。”宋蕊安慰她,“这不就是,提前见家长了呗。你们没一起顺便吃个饭什么的?”   “不是……只有我和他妈妈。然后,打招呼的时候,我不小心说了一句,”司谣满脸的万念俱灰,“妈。妈。好。”   “……”   “救命,我都替你尴尬了。”宋蕊说,“那他妈妈什么反应?”   司谣回想:“没有什么反应。”   “好事呀,”宋蕊经过沙发,顺便拍了拍她,“说不定这是在认可你呢,你也别太丧了。”   司谣在沙发上滚了半天,去冰箱里拿了一盒奶喝,等尴尬的劲下去了,想起刚才女人的模样。   后知后觉地,有点困惑。   与其说是认可……好像更像是,不怎么关心。   平时也没见简言辞和他的家人联系,过年的时候,也没回家。   司谣每天会和司桂珍打电话,不太理解这样的状况。费劲思索半天,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他妈妈工作太忙,才会不知道他的近况,而且简言辞也挺忙的,所以两个人才会连电话也通不上。   司谣喝完牛奶,将盒子扔了,摸出手机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两人约在晚上吃饭。   司谣下午没课,收拾下就出门了。她在简言辞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找了个座,边复习边等。   直到简言辞下班,过来接她,司谣点开手机软件瞅了会儿,决定去附近商场里的一家餐厅吃碗面。   “这个评价好像很好,”她举过手机给简言辞看点评,“他们都说海鲜面好吃。”   “好。”简言辞接过司谣的背包,又牵起她,“复习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司谣轻轻晃了晃手,“明天我再看看,后天考完就不用再去你那边了。”   简言辞眼里勾了点儿笑:“你天天住在那里也没关系。”   .   两人进了餐厅,点完菜,简言辞替她拆了筷子。   “学长,”司谣措辞了会儿,“我下午去你那边的时候……碰到你妈妈了,她好像是有事找你。”   动作一顿,简言辞抬了抬眼:“我妈妈?”   司谣点点头,把下午的情况大概说了遍,又转告女人的话:“她说,有空让你联系一下她,还说她就要走了。”   简言辞看起来也不是很意外,片刻,模样散淡地“嗯”了声。   小同学一脸的欲言又止,简言辞询问:“想问什么?”   “我,我能问吗?”司谣犹犹豫豫,“你不想说,也可以不用说。”   简言辞将筷子搁在她那边,静默了两秒,耐心接了话:“问吧,我不介意。”   司谣忐忑拨了拨筷子:“就是,我下午看到你妈妈的手上戴戒指了。之前你不是说,你爸爸妈妈离婚了吗?”   “他们离婚了,去年下半年的事。”简言辞神色平淡,“我母亲又结婚了。”   司谣愣怔住。   又想起上次遇到他的继母,也是说要结婚了。   在离婚后,父母都很快各自组成了家庭。剩下的那个,像被排开在了外边。   司谣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恰好这时,服务员上了菜。   除了两碗面,两人还单点了几个小食,简言辞戴上手套,低下眼剥虾。   忽然,司谣小声开了口:“简言辞,你觉得难过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司谣酝酿了好一会儿:“要不然,你骂我一顿吧。”   “……”   简言辞好笑:“骂你干什么?”   “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打游戏,和别人吵完架就会舒服很多。”司谣说,“真的。”   “司谣,”简言辞慢慢叫了她一声,“你在我这里是别人吗?”   司谣默默闭了嘴,也觉得自己的比方打得有点烂。   “我不会对你发脾气。”简言辞将剥好的虾搁进她盘子里,“我再怎么不开心,也不会骂你。”   默了默,司谣小声回:“但是你还是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简言辞看她,屈起手指,在她下巴上蹭了一下,“你在我面前就可以了。”   “你……”司谣被打岔得浑身一凛,摸到下巴上的油,忿忿,“你怎么突然摸我。”   简言辞含了点笑,给她拿湿巾擦下巴。   像个小插曲。   “……反反正,”司谣面吃了一半,闷闷冒出一句,“你不要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问题。”   “以前我妈妈怀孕的时候,我爸爸就出轨了。后来我听他们说,是因为他想要个儿子。”她自顾自说,“我小时候还想过,是不是我的问题。”   简言辞抬了眼。   “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是我的问题。”司谣语气认真,“他们离婚又跟你没有关系,又不是你的问题,而且,就算离了婚,他们也没有理由不喜欢你……你这么好。”   司谣说到一半,抬头对上简言辞的目光,莫名地,咽了下口水。   “总之我,我就是想说,你很好的。”   安静了片刻。   简言辞就这么看着她,一双眼里的情绪莫名,然后,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我很好吗?”   司谣点点头:“你是个好人。”   “……”   “我,我不是给你发好人卡,”她强调,“我就是觉得你很好。”   “嗯。”   面前,简言辞的眼梢弯起点儿,瞳眸在光线下显得明净又剔透。显得温柔又纵容。   “听你的。那我就——”他低了声应,“一直做个好人。”   .   两人吃完饭,又在附近随便逛了逛。看时间差不多,简言辞开车送司谣回去。   回到房间,简言辞给侯敏岚打了个电话。   “阿辞?”侯敏岚接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没睡。”   简言辞:“您还在忙?”   侯敏岚应声:“工作上还剩最后一点事要处理。”她温和问,“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最近很忙吗?”   “还好。”简言辞在沙发边靠坐下来,询问,“听说您快要走了?”   “下周三走。”侯敏岚顿了顿,“今天我去你那边找你,本来是想走之前跟你吃顿饭,没想到你不在。”   简言辞:“最近不住在那边。”   侯敏岚又应了声,气氛一时陷入了没话题的沉默中。   彼此间就像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侯敏岚在心里叹了声,母子关系不亲近,她或许也有责任。   她和简经申的婚姻,本来就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起初她对这个儿子也有歉疚,但是随着渐渐长大,简言辞越来越让人放心,她的重心也彻底偏向了另一个。   偏向了,她和前夫在国外生的女儿。   现在这段婚姻关系结束,侯敏岚也和前夫复合,在准备移民。   “对了,今天碰到你的女朋友了。”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小姑娘挺漂亮的。”   简言辞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家庭怎么样?”侯敏岚说,“要是觉得不合适,我给你介绍其他的,找个更般配的。”   简言辞:“最后像您和我爸那样?”   侯敏岚愣了一愣。   “我跟你爸……是缘分到头了,发现不合适。”她难得慌张了下,“走到现在分开的地步,也是没办法。”   谁知那边漫不经心问了句:“你们还打算骗多久?”   侯敏岚一怔:“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听简言辞开了口,还是平时礼貌的口吻,听着却和往常截然不同,“不用操心我。”   他淡淡接:“——您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亲生的。”   通话结束。   简言辞将手机搁回了茶几,静默坐了片刻,拿了打火机,从底下的抽屉摸出烟。   他随意咬了烟,低眼,刚要点,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出了条消息。   yaoyao:【我吹完头了,准备睡啦】   yaoyao:【晚安】   司谣的晚安刚发出去,手机就跳出了“狐狸精”的来电。   “喂?”她接起,“学长,你回房间了吗?”   “刚到没多久。”   简言辞的声音才结束,那边传来一下清脆的“咔嚓”声,就像是……   “你是在抽烟吗?”司谣揉了揉头发,坐起来。   简言辞“嗯”了声。   “你怎么……”忽然想到件事,她忍不住小小憋了句,“怎么一回去就抽烟?”   简言辞:“怎么了?”   “我这几天去你那里,发现你房间里有烟,”司谣一板一眼地回,“两包,都是开过的。”她又幽幽补了句,“抽这么多不好。”   简言辞敛眼看了刚燃起来的烟,略一弯唇,随手掐了。   “也不是经常抽,有时候心情不好会点一根。”他问,“不喜欢我抽烟?”   司谣想象了下这人抽烟的模样:“……也没有。反正,你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   简言辞:“好。那以后不抽了。”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容易,司谣懵了下,又缓慢反应过来:“你现在心情不好吗?”   “有点。”   回忆起了今晚吃饭时候聊的那个话题。   司谣感觉他可能需要人陪一下,思考了半晌:“你睡不着的话,我可以一直跟你连着,不挂掉,这样你心情会好点吗?”   简言辞一顿:“要一直跟我通着?”   司谣“嗯”了句:“你就把手机当成是我,然后放在旁边,你就做你自己的事,要是你想找我说说话,叫醒我就好了。”   停顿须臾,简言辞回了话:“也可以。”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司谣瞅了眼手机的电量,没剩多少了,于是爬起来去找充电器。   被窝刚钻出一半,就听手机又传来简言辞一句:“只是我还没洗澡。”   她蓦然停在了床沿边。   “这位小同学,”那边,这人的语调染了悠悠的笑意,邀请一般,“要跟我一起去浴室吗?”   “……”   半小时后。   简言辞出了浴室,点开被放在床头的手机。   通话还连着。   片刻,他轻了气息开口:“司谣?”   那边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少女困顿的鼻音拖着轻下去,很快就没了声响。   简言辞关了灯,房间里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像以往每个晚上一样,他躺下,在黑暗里睁着眼,视线平静落在了面前。   这一次。静默了良久,他忽地弯了弯唇,抬臂遮住了眼前。阖上了眼。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4章 小屏障   今年春天结束得格外短暂。日子一天天步入夏季, 六月,司谣走在学校里,到处都能见到拉着毕业祝福的横幅。   期末将近, 应届生的毕业季也紧跟着到来。   出了图书馆,司谣一眼就瞅见了门口的滚动大屏,显示着清大毕业典礼的时间地点,还有半个多月。   她翻了翻手机,微信消息已经刷了满屏。   部门群里很热闹, 都在组织今晚的聚餐, 给大四的几个旧部长送行。   恰好是周六,简言辞这几天都在出差, 司谣晚上回去也没什么事。想了想,她在群里回复了句, 凑了个人头数。   吃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   火锅店里坐满了人,司谣和八九个部门的人一起, 分了两桌坐。   “毕业快乐啊宁姐。”周围嘻嘻哈哈聊成一片, 司谣听隔壁桌的学姐喊, “我还记得我大一刚进来那会儿,吃的第一顿饭就是你请的……”   “哎天博哥, 以后走上人生巅峰别忘了我。”   “哪来的人生巅峰,打工狗好吧。”   “那你也是脱了单的打工狗, 我们是纯种的单身狗。”   江天博叹了口气:“没,分手了。”   司谣在一边默默鼓着脸颊塞东西吃,偶尔和旁边的学姐聊几句。   饭桌上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谈恋爱。   有人在安慰那个刚分手的旧部长。   “正常正常,”有人说, “最近我身边都分了好几个了。”   “确实, 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啊。”旁边, 孟欣宜跟着感慨了句,“诶司谣,你男朋友是不是也快毕业了?”   司谣一口年糕噎进喉咙,抓过水杯连灌一大半,才点点头:“嗯。”   “司谣男朋友是哪个?”   “你不知道?”孟欣宜解释,“简言辞啊!老校区前主席,法学院那个,上学期我们去酒吧那次还来接她了。”   那女生一声压不住的“卧槽”,问司谣:“你们还在一起呀?我从来没看你在朋友圈发过。”   司谣“唔”了句:“我也不怎么爱发朋友圈。”   “太低调了,”有人说,“我男朋友要是个大帅哥,我全网头像都能换成他的。”   这么一打岔,这桌的话题都聚焦到了司谣身上。   孟欣宜问:“你们接下来要异地吗?”   “没有,他在这边找了工作。”司谣咽下一颗贡丸,又补了句,“而且他是本地人,以后应该就在这里了。”   女生羡慕:“不异地就还好,那以后等你毕业了也待在这里?”   司谣懵了下,摇摇头:“我还没想过。”   孟欣宜笑说:“就是,想那么远干嘛,以后还不一定呢。”   “学妹,老学长给你个建议。”隔壁桌,江天博听到也附和一句,“现在谈恋爱得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变数太大了,这谁说得准。”   饭桌上还在闲聊。   “我们也没吵架,毕业嘛,大家都忙,以后工作也不在一块了。”江天博说,“感情淡了就这样。”   司谣戳着碗里的肥牛,走了下神。   可能是和简言辞在一起太顺理成章,她下意识忽略了毕业这个问题。   “我问她能不能等我两年,她说对分开没信心,算了。”   “啪嗒”一下,司谣的筷子被拍在桌上。   她默了好一会儿,一脸凝重地摸出手机,给司桂珍发了条消息。   司谣:【妈妈,我暑假打算找份实习,可以吗】   司谣:【就在延清这边】   .   分开两年不行。   只是分开两个月——也不行。   司谣在脑海里亮起了五颗星的警戒灯,回去就给司桂珍打了个电话。   “留在延清那么远,回家也能找实习,还方便。”司桂珍不太放心,“要两个月呢。你的室友暑假也在那边?”   “她……”司谣乖乖回,“她好像是要回家。”   司桂珍叹气:“你一个人在那,妈妈不放心。”   司谣努力编了个想提前工作锻炼的理由,磨了半天,才让司桂珍同意她留在延清找实习。   挂完电话。司谣瞅了眼,司桂珍给她转了笔账。   妈妈:【谣谣,妈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明天出去跟同学好好玩一下】   妈妈:【实习不好找就回家,不要太操心钱的事】   司谣没收转账,翘着嘴角,发了个小猫卖萌的表情包过去。   司谣:【妈妈我不收啦,我自己攒了钱的】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又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认真团坐在电脑面前,准备搜一搜怎么做简历。   边上的手机响了。   她摸过去,接起,叫了一声“学长”。   简言辞:“快睡了吗?”   “还没有,我还在看电脑。”司谣松开了鼠标,“你呢?”   “还在等人。”那边,这人的声音染了笑,慢条斯理地回,“下来,我在你楼下。”   司谣随便披了件外套,抓着手机就下了楼。   路灯下,男人正低了头看手机,旁边还立着个行李箱。察觉到脚步声,抬了抬眼。   司谣一路小跑到他面前,跟立定跳远一样在他面前蹦跶着停了停,还小小喘着气:“简言辞。”   “这么急。”简言辞弯下点腰看她,“还怕我跑了吗?”   “……不。”司谣后知后觉感到丢脸,找理由,“我,我是太困了,再不跑就要睡着了。”   简言辞含了点笑:“这样。”   “你怎么回来了?”司谣困惑,“你不是在出差吗。”   “刚到,想来看看你。”   简言辞刚从机场过来,没开车,两人就牵着手在小区楼下逛了逛。   “学长,”司谣想到件事,“我暑假不打算回家了,想找个实习。”   顿了一顿。简言辞问:“在这里找实习?”   “……嗯,我看我同学他们都开始找实习了,而且延清的工作比较多。”司谣酝酿了下,又镇定着脸补了句,“这样的话,我们周末可以顺便一起吃饭。”   拉行李箱的声音停了。   简言辞停下脚步,偏了头:“想好找什么实习了吗?”   “还没有,”司谣也没有头绪,“我想先找一下,最好是离住的地方近点。”   简言辞“嗯”了一声。   察觉到他还在看她,司谣忍不住扭过头。   一转过去,就对上了这人笑意流转的视线。   “你,你看什么。”   简言辞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将她拉近了些:“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   司谣莫名有点紧张:“白白天,我还要上课。”   “晚上呢?”   “晚上就……”她思考了下,“你明天有空吗?”   简言辞语调耐心:“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司谣小小“哦”了一句:“那我订个蛋糕,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好。”简言辞又问,“明天想吃什么?”   她没想好:“我们可以随便吃一点。”   “是你的生日,怎么能随便。”简言辞和她平视,不经心问,“要是想不出来吃什么,我给你做?”   “啊、啊?”好半晌,司谣才讷讷问出一句,“……你吗?”   简言辞弯了弯唇:“就这么不相信我?”   司谣满脑海的怀疑:“明,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做饭。”   “以前不会,这段时间学了点。”简言辞说,“我自己尝过味道,还没给别人做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司谣愣了一愣。   “要是你觉得不好吃,我就——”   他眼梢弯着,大半夜笑得就像个勾引人心的鬼魅,轻了气息接话:“任你处置。”   “……”   “这位,寿星小同学,”简言辞轻捏了一记她的脸,“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   .   翌日,司谣上完最后一节课,边跟着学生人群出了教学楼,边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没过多久,收到了回复,让她直接过去。   一路上,司谣做好了吃胃药的准备。   她想象了下简言辞做菜的那个样子,想不出来,总觉得有点忐忑。   司谣去拿了昨晚订好的蛋糕,路过小区外边一家速食店,思考了下,还是蹭进去打包了一份手撕鸡,当加菜。   等到上电梯,摸出钥匙开了门。   司谣刚弯下去换鞋,顿了一顿。   是食物的香气。   客厅桌上,已经摆了七八道菜。都是家常的菜式,摆盘却很好看,看着极为诱人。   厨房那边传来动静。司谣过去。   眼前。男人稍稍低了头,正背对着这边煎东西,周身都被窗外金色的余晖勾勒出了颀长轮廓。模样闲散。   很赏心悦目的一个场景。   司谣按捺着蹦跶的心跳,扒拉着厨房的门看了会儿。   随后,心里就泛起一点莫名其妙的挫败。   想起了那天部门聚餐的分手话题。   就像道永远存在的隐形屏障。   她还在想拿奖学金的时候,他已经毕业找了份很好的工作。   她在被司桂珍操心一个人不能自理的时候,他早就学会了做菜。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直到简言辞关了火,转过身。   视线对上。   “什么时候来的?”简言辞出了声,“生日礼物给你放桌上了,去拆开看看。”   司谣还在原地杵着没走,幽幽看着他,欲言又止。   简言辞笑:“怎么了?”   “你怎么……”她终于憋出一句,“什么都会。”   “过来。”简言辞搁下铲子,用毛巾擦了擦手指,询问,“哪里什么都会?”   司谣挪过去,瞅了眼锅里的羊排,有理有据:“你还会做菜。”   简言辞拿了个盘子装菜:“只学了这几道,今天都给你做了。”一顿,他又问,“我什么都会,你还不开心吗?”   她主动要接:“我帮你。”   简言辞看了一眼她,却放下盘子:“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不是,”司谣有点闷闷,“那我不是都帮不上忙。”   简言辞:“也不需要你帮忙,我会做就可以了。”   “那以后——”司谣脱口而出,“以,以后你就觉得我什么都不会。”   说完,意识到说多了话,她立即闭了嘴,挪开目光。懊悔成了默不作声的一小团。   然后,就听面前的简言辞询问:“那样不好吗?”   有什么好。   司谣刚要转移话题,下一刻,感觉腰被勾住,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带。   一抬脑袋,就对上了面前这人幽微不明的视线。   “那样你就……”   简言辞抵上她的额头,模样散漫又勾人,慢慢道:“离不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   谣·被拐进狐狸窝还在担心自己不好吃·谣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5章 举伞   眼前, 简言辞的面容逆着光,两人距离很近,就显得他的神色模糊又暧昧。   厨房里一时陷入安静。静到, 心跳声格外明显。   好半晌,司谣才吭出一句:“我,我又不会——”   “不会离开我?”简言辞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后腰,声音低得像催眠,“是不是?”   “……”   司谣小声:“反正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他不主动提分手。   那她, 可能也许……应该、肯定是不会跟他分手的。   简言辞笑:“怎么不说话了?”   “反反正, ”憋了憋,司谣憋出一句, “我会对你很好的。”   简言辞一顿,片刻, 才又问:“会怎么对我好?”他弯了弯唇,“我没听明白, 现在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司谣茫然:“现在?”   简言辞将她按近了, 鼻尖蹭了蹭她的:“我不介意在厨房里做。”   “……”   啊啊啊啊呸——   司谣忿忿盯住他, 浑身僵硬在那。   烧成一小块烫板栗的前一秒。   忽然,她踮了踮脚, 伸手就攥住了简言辞的领口。   司谣迅速抬脸,笨拙地一下凑上去。   唇上蓦然一疼, 接着,柔软的触感持续不过半秒。   像撞人似的亲了一口。   司谣手脚并用地从简言辞怀里爬出去,头也不回地窜出了厨房。   厨房里,静了好几秒。   简言辞这才收回视线, 指腹按了下自己发麻的下唇, 模样随意又放松。忽地笑了一下。   .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 司谣接了个司桂珍的电话。   司桂珍问了句她在哪过生日,司谣有点支吾,悄摸瞄了眼简言辞,跑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等回来,简言辞已经将桌上几个盘子和碗筷收拾掉了,在拆蛋糕。   司谣买的是六寸的奶油蛋糕,面上满满铺了一层草莓和芒果,她对着蛋糕打了个小闷嗝,看饱了。   刚才一不小心吃太多了,现在有些吃不下。   简言辞拆开了蜡烛包,问她:“给你点二十根蜡烛?”   “这个蛋糕有点小,二十根太多了。”司谣想了想,“要不然就插两根?”   “好。”   “学长,”司谣环顾一圈,“你的打火机放在哪里了?”   简言辞:“去那边抽屉找找看。”   司谣闻言摸去了不远处的茶几,拉开下面的抽屉翻了翻,没找到打火机,刚想说话。   “——要是没有,”简言辞说,“应该是扔了。”   她懵:“啊?”   简言辞又拆出生日帽,抬了抬眼:“不是让我戒烟吗?”   “……我也,也没有说要你戒烟。”司谣想起之前的事,讷讷挪过去,“我是说,你可以少抽一点。”   “你不喜欢,那就不抽了。”简言辞看她,勾了点儿笑,“过来。”   司谣过去,见他也走近,弯下点腰,将做好的生日帽戴在了自己头上。   “生日快乐。”简言辞替她绑好松紧绳,语调哄人一样,“今天又长大一岁。”   司谣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面前的人。   这人——这个样子。   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放在了心上。   这感觉就像,上瘾一样。让她想一直这么赖下去。   简言辞拿蜡烛去厨房点了火。   关了灯,客厅里只剩下蛋糕上的烛光。   简言辞问:“许个生日愿望?”   “……不。”司谣拿起手机拍了一张,趴下来,就想看蜡烛燃掉,表情清心寡欲,“我没有什么想许的。”   顿了一顿。简言辞好笑:“以前过生日也不许愿望?”   “以前是……以前,我现在都这么大了,早就不迷信这个了。”司谣下意识回,“反正,许了也不一定能实现。”   “什么愿望这么难实现?”简言辞开了口,“都让你难过成这样。”   司谣顿时直起身:“……我没有难过。”   “那以前许过什么愿?”简言辞又问,“说给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下。”   她磕磕巴巴:“忘,忘记了。”   司谣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许过的那三个愿望。   ——家人身体健康。   ——年级排名前30。   以及。   ——简言辞。   当时都没有实现,就好像诅咒一样。所以后来的生日,她再也没许过愿。   见燃得差不多,司谣吹灭了蜡烛,屋子里又陷入了黑暗。   简言辞去开了灯。接着,径直走了过来。   “谣谣。”   司谣的生日帽才摘了一半,被叫得瞬间抬头:“啊?”   “以后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给我提。”眼前,简言辞弯下来和她对视,伸手替她摘帽子,“不能保证一定实现,尽量做到。这样行吗?”   司谣愣愣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以前最想要的那个愿望,现在就站在面前,触手可及。   “你就当做,每天都在过生日。”他摘了她下巴的绑绳,屈指在她下颌勾了一勾,“开心一点。”   好半天,司谣才小小“哦”了句,反应过来:“每,每天都过生日,那我不是会很老。”   简言辞悠悠含了点笑:“你几岁我都不觉得你老。”   “……”   简言辞放回帽子,拔了蜡烛,要切蛋糕。   “水果要多一点还是少点?”   “少,少一点好了。”   司谣接过来,慢慢腾腾吃蛋糕。舔了下嘴角的奶油,发现简言辞还在看她,没走。   她使劲压了压嘴角:“你不吃——”   “吗”字还没说出口。   简言辞已经凑近了,伸手,直接扣起她的下巴。   气息欺近,他伸舌舔干净她唇上的奶油。   随后,稍稍偏了头,抵开她的唇缝。深深吻了过来。   .   毕业礼这天,延清一早就下起了雨。   很不凑巧,这天早上司谣有一门考试。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她回公寓拿了早就买好的捧花,举着伞往学校礼堂赶。   路上,司谣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可能是太忙,他一时没有回复。   司谣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忽然进来一个电话。   对方是一家电视台的人事经理,询问她今天方不方便来面试。   司谣才想起很早之前,自己给对方投过简历。   当时是在朋友圈看到,有个学姐在发这家电视台的实习招募。她尝试着投了份简历,结果一直没有消息。   女人的语气干脆又利落,说某个栏目组临时需要招实习生,希望尽快面试。   最后定了下午三点的时间。   挂了电话,司谣算了算时间,还是打算先去找简言辞。   还在下着雨,此时大礼堂外的草坪上人潮汹涌,挤着不少家长。司谣也进不去,就一并在外边等。   没有挤多久,简言辞就打来了电话。   简言辞那边很吵,问得也简短:“考完试了?”   司谣“嗯”了句:“你们结束了吗?”   “快了。”简言辞询问,“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就在你们门口。”   简言辞刚从礼堂出来,穿过人群,就在不远处的旗杆下找到了正踩水坑的小同学。   司谣余光瞅见有人,一抬脑袋,立即缩回踩水坑的脚。   “简言辞,”她举着伞小跑过去,将捧花塞进了简言辞怀里,“毕业快乐。”   简言辞接了花,又提过她的背包,略一弯唇:“这么开心?”   “嗯。”司谣自己收了伞,猫着钻进他的伞下,“我帮你撑吧。”   毕业礼快要结束,一茬一茬的学生正从礼堂散出来。临近中午,两人打算先去吃饭。   司谣自告奋勇,试图帮简言辞打伞。   由于身高的关系,她不得不举高了手臂。   一开始,只是有点不习惯。   直到走出一段路,手臂变得越来越酸。   “这样不累?”简言辞将东西都换到一边,要接伞,“给我吧。”   仿佛遭到了什么身高歧视,司谣举更高了点。   “……我不。”她坚定回,“我就喜欢这样。”   简言辞只好由她。   可能是这么撑伞太显眼,路上陆续不断有学生回头。   不少女生的视线定在了旁边这人身上,偷瞄得很明显。   司谣也跟着扭头,瞅了眼简言辞。   男人穿着黑色学士服,手里随意扣着捧花和证书,正稍稍矮了身。这个角度,他侧脸轮廓分明,模样散淡。   ……看久了,不是、也就、这样。   有什么好看的。   司谣木着脸,幽幽盯了会儿他。刚想转回去,简言辞恰好偏了头。   视线对上,他开了口:“怎么突然撒娇?”   司谣一顿:“我哪里撒,撒撒娇?”   “一直这么看着我。”简言辞笑,“不是在撒娇?”   “……”   司谣想也不想:“那别人不也一直在看你。”   “谁?”简言辞抬眼瞥了一瞥,注意到旁边的目光,语气不变,“别人这么看我,我不会想亲别人。”   川流不息的林荫道上。   司谣差点连人带伞撇开到一边。   又听他不紧不慢接:“只有你在对我撒娇。”   “……”   “我,我才没有。”司谣忍不住扭头反驳,“我是在给你撑伞。”   “嗯。”   简言辞在笑,一双桃花眼弯着,蛊惑又招人:“谣谣对我最好。”   “……”   .   从大礼堂到食堂,二十分钟的路,司谣举了半程的伞。   后面这样实在有点累,她能屈能伸,还是把伞还给简言辞撑。   两人在食堂吃了个午饭,出来时,迎面碰上一拨同样穿着学士服的人。   显然是认识,人群里有人打招呼,约简言辞晚点去聚餐。   即便是雨天,学校里还到处是拍班级毕业照的学生。   司谣跟着他往校门口走,随口问:“你们等下是不是也要拍?”   简言辞“嗯”了一声:“不会太久。下午还要复习?”   “不复习了。”司谣想到,“我等等有个面试,他让我两点过去。”   “在哪里?我送你去。”   “不用,”司谣觉得太麻烦,瞅了眼手机,“时间还够,我坐地铁过去就好了。”   简言辞下午有事,司谣就自己坐地铁去了那家电视台。   到了电视台大楼底下,她联系了那位人事经理。没过多久,有人出来接她上去。   司谣被带到了等候的房间。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都是各自在看简历和资料的人。气氛有点紧张。   司谣埋回头,也重新把这段时间准备的面试资料翻了一遍。   等了快一个小时,有个穿套裙的女人进来,通知司谣和另外一些人去隔壁房间笔试。   本来以为只是简短的面试,一下成了笔试加两轮面试。   等到终于结束,司谣从大楼出来,雨已经下停了。时间快要过了七点。   她看到简言辞发的消息,片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学长,”司谣轻松晃着伞,“我面试完了,你还在学校那边吗?”   简言辞应声:“感觉怎么样?”   于是司谣一边打电话闲聊,边慢慢腾腾往地铁站走。   忽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简神,啤酒再来两瓶?”   她问:“你们在吃饭吗?”   简言辞:“还在聚餐,要不要过来一起?”   “但是我都不认识,”司谣有点犹豫,“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不吃了。我过来接你,”简言辞询问,“等下想吃什么?”   在毕业聚餐的中途拉他走,感觉也不太好。   司谣想了想,改了主意:“还是我过来吧,反正……我就待在旁边吃饭。”   .   这家学校附近的烤肉店里,人满为患。   梁学俊正跟几个舍友吃散伙饭,目光扫见隔壁桌的一群人,立即认出个熟人:“哎,简神!”   当年从四中一起考进清大,后来他和简言辞不在一个院,几乎就没了联系。   重新熟络起来也很快。不一会儿功夫,两桌的人已经串桌聊上了。   吃到一半,简言辞看了眼手机,要离开。   隔壁,梁学俊招呼了声:“这就走了?”   简言辞笑了笑:“接女朋友。”   “哦哦哦。”   说实话,梁学俊还挺想看看简言辞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不多时,从门口排队的学生群中进来两个人。   个子娇小的女孩正被简言辞牵着手,及腰的卷发,粉色短袖搭小白裙,乍一眼看挺漂亮。   一抬脸,小鹿眼乌黑似点漆,唇红齿白的长相。   越看越熟——   “学妹?!”   司谣茫茫然扭头,瞅见了不远处的梁学俊。   “你还记不记得我?”梁学俊笑问,“过年那会儿在槐城,我们在KTV见过的。”   简言辞偏了头:“你们认识?”   她懵了几秒,想起来了。   梁学俊:“是你吧?你那时候还问我简……”   “不。”司谣整个紧绷着,无比坚定地回,“我一点,都不,认识你。”   “……”   简言辞还不知道,她知道他喜欢过她的事。   他没说,她也就一直没问。   入了座,司谣在旁边默默待着,窝成了一只埋头嚼东西的仓鼠。   这桌其他四个人好像都是法学院的,正彼此聊着以前一起参加过的某个比赛。简言辞烤了一碟牛肉,沾过了酱,一小碗搁到她面前。   司谣边吃边听。   “简哥,以后前途远大啊。”   “大律师大律师。”林志鹏调侃,“我就等你给我介绍人认识了。”   “我明天就回家了,都得跟我喝一杯吧。”   范鑫要继续点酒,问司谣:“嫂子你喝什么?”   简言辞偏了头,看她:“还是牛奶?”   司谣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补了句:“要两盒。”   一群人喝了点酒,不间断地聊着。司谣就全程吃东西,偶尔空出嘴,和简言辞聊几句话。   其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喝醉了,抱着旁边的人在呜呜哭分手。   “她嫌我十年赚不来延清一套房,”一个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子明天就去傍富婆——”   旁边的人一个劲附和:“兄弟,找个更漂亮的,你去了君成还他妈怕找不到对象?”   “老子他妈找个更好的——”   那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吐,场面逐渐开始失控。   看时间差不多,简言辞起身去结账。其他三个人拖着醉鬼,一路出去。   司谣临走前瞅了眼隔壁,梁学俊他们还在喝酒聊天。   磨磨蹭蹭了半天。   她看了看还在结账的简言辞,挪到隔壁,把剩下一盒奶放在了梁学俊面前,表情郑重:“对不起。”   “啥?”梁学俊满脸的蒙。   司谣又小声:“谢谢你。”   “……”   说完,这学妹就像个地下特工一样,扭头就窜开,只给他留了个小背影。   梁学俊:“……”   .   出了烤肉店。   简言辞那几个一起竞赛过的朋友已经回了宿舍,司谣跟着他从巷子出去,一起回公寓。   走出一段路,她想到个事:“学长,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   简言辞:“嗯。”   “那你今天还要回去吗?”   “今晚住这里。”简言辞语调耐心,“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明早再过去。”   司谣小小“哦”了句,又一步一踏地走了会儿,忽然开了口:“要不然,我去学个驾照吧。”   顿了一顿。简言辞看向她:“学驾照干什么?”   “这样……”司谣没有看他,盯着自己的影子,憋出一句,“下,下次你喝酒的时候,我还可以送你回去。”   旁边,简言辞一时没接话。   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司谣有点忐忑。   又想起了上次从梁学俊那问到的事。   简言辞以前就喜欢过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高中时候的喜欢,可能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现在彻底毕业了,以后会不会也跟别人一样,觉得他能有更好的选择。   有什么话就要问出口。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酝酿了好一会儿,还没想到要怎么问。   下一刻,她就被慢慢叫了一声:“谣谣。”   司谣顿时转过脑袋:“啊?”   “真的想送我回去?”   对上简言辞的视线,莫名的,司谣呼吸一窒。   灯光不太明亮的小巷。   眼前。这人含着点笑,半敛着眼看她,五官被暧昧不明的光影勾勒出了漂亮的轮廓,看起来极为撩拨。   司谣磕绊:“……怎,怎么了。”   简言辞牵过她的手腕,弯了下来。   气息像是含了勾人的醉意,贴近了。   随后,司谣就感觉耳廓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那今晚,”他的语调轻得引诱一般,“去我那边?”   “……”   作者有话说:   凑不要碾!!!!!   .   来晚了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6章 老狐狸精   周围安静得像是按下了时间暂停。   只能感觉到耳朵被咬那一下的触感。   司谣整个就这么僵滞在了原地, 空白好几秒,后知后觉回神。   “你,”她猛然往后仰了脑袋, “你你怎么……”   简言辞又凑近了些许:“我怎么了。”   司谣捂住滚烫的耳朵,盯着他:“你怎么总是……”   刚才满脑海的措辞,被这么一打岔,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么,”她一字一句地挤, “不要脸。”   “这样也算不要脸吗?”简言辞还握着她的手腕, 理解了会儿意思,眼梢弯着, “对女朋友这样,有什么不对?”   “……”   “就, 就是不对。我在好好跟你说话,”司谣满脸的愤闷, 下意识就想把这人推开点, “你每次都, 动不动就说这种话。”   下一刻,去推他的手腕也被握住了。   简言辞敛下眼, 将司谣的手拉到了面前。稍稍一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背。   “想把你变成我的。”   司谣一愣。   眼前, 这人的眼里像有散散碎碎的醉意,看她的目光,说不出来的直勾勾。   “每次你这样看我,”简言辞轻轻笑了下, “我会想亲你。”   “……”   “你一对我好——”他低眼, 咬了咬司谣的手指指节, “就想把你变成我的。”   好半晌,司谣才小小憋出一句:“简言辞,你是不是喝醉了?”   “有点。”她见简言辞抬了抬眼,模样惑人一般,“也不是很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人,只是喝个酒。   就完全跟个,没脸没皮的狐狸精一样。   “每次说这种话,不是要逗你玩。我是在认真问你,”简言辞问,“今晚要不要去我那边?”   司谣:“不不要。”   简言辞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同学,没再问什么,说了声“好”。   司谣紧绷着挪开了目光。一时安静。   默了好几秒,她又小声开了口说:“我,我明天还有考试。”   她在!解释!什么!   然后,是简言辞勾了笑意的一句:“下次。”   “……什什么下次?”司谣一下炸了毛,“我都,都还没有同意。”   “我是说,”简言辞耐心接话,“下次再问问你。”   “……”   脸颊烧红到了极点的前一秒。   由远及近,从小巷那边传来一阵说说笑笑的聊天声。   司谣立即往旁边窜开了一大步,彻底拉开了暧昧的距离。   简言辞弯了弯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牵起司谣的一只手。   两人不紧不慢沿着路走回去。   司谣第三次转头,迅速瞄了一眼简言辞。   ……好像真的有点喝醉了。   一路上也不太说话,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要不然,就趁着喝醉问一下。   “学长,”忽然,司谣梗着脖颈开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简言辞看了一眼她,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随便问问。”   思忖片刻,简言辞笑:“你有哪里不让人喜欢?”   “……”   司谣忐忑:“那,那你总要有一个理由。”   隔了须臾。   “你呢。”简言辞又询问,“喜欢我什么?”   一时间,脑海里蹦出了太多以前的回忆片段。   司谣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说。   两秒后,她才慢半拍反应过来:“明明是我在问你。”   “不记得了。”   司谣懵:“啊?”   简言辞偏了头看她。   路灯下,少女整个人杵在光线下,脸也被照亮。表情茫然。   简言辞眼里反出点儿幽微的光,视线带了点说不出的专注。   “每次见到你,”他顿了顿,“都觉得喜欢。”   “……”   这是,什么,理由。   进了小区,简言辞送她到楼下。   “还有……”刚要上去,司谣想起什么,认真补了句,“你喝醉了的话,回去可以泡一杯蜂蜜水,应该会感觉好一点。”   简言辞看她:“好。”   “那我就上去了。”司谣说,“你也早一点睡。”   简言辞替她拉开单元楼的大门,司谣刚要走进,同一时间,又被慢慢叫了一声。   “——司谣。”   司谣扭回脑袋。   简言辞:“今天我毕业了。”   她有点莫名,跟着点点头:“毕业快乐。”   简言辞垂下眼睫看了会儿,按过司谣的后颈,弯近了。一个吻在她额头碰了碰,珍视一样。   “你能在,我很开心。”   .   司谣蹲在门口换鞋子,压了下嘴角,又摸了摸额头。   想到刚才那个场景。忽然地,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白天在礼堂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许多家长们站在那人着挤人,迫不及待等毕业生出来。   简言辞他——   对她很好。   至少目前为止,他们在一起以后,他做的每件事都上了心。   会迁就她的感受,会尊重她的想法。甚至,大大小小的事都帮她做了。   好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不了什么。   以后,会不会真有不需要她的一天。   司谣脱掉鞋子,泄气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   ……算了。   纠结以后的事也没什么用。   洗完澡出来,司谣给简言辞回了条消息,一个小猫打滚爬进被窝,睡觉。   .   期末最后一门考完,当晚,司谣跟宋蕊吃了个饭。   翌日一早,她出房间的时候,宋蕊正巧把行李箱推出了客厅,准备回家。   “诶司谣,你要去上班啦?”宋蕊看了看时间,“你们上班这么晚。”   司谣揉了揉头发:“今天是办入职,他们说十二点前到就好了。”   上次的电视台实习通过了,前两天那边的人事经理给她打了个电话。   可能是真的缺人手,女人让司谣尽快入职。   于是把时间定在了她考完试的第二天。   “你怎么能忍得了两个月都不回家啊?好有魄力。”宋蕊临走前把花搬了出来,“我还担心这几盆花过完暑假要枯死了,那就麻烦你了,我走啦,你加油。”   司谣从卫生间出来,咬着牙刷,含糊回:“拜拜。”   这可能是司谣有史以来,不回家过的第一个暑假。   实习第一天,比她想象的要更忙一点。   办完入职手续,一群实习生被带着熟悉了下环境。司谣和另一个实习生一起,被分配到了其中某个栏目组。   虽然是档周播节目,但小组里一半的人都忙得在外不见人影,剩下的同事也在忙前忙后。   头两天,做的都是比较琐碎的杂事。   司谣会被叫去帮忙做些跑腿的活,送送快递和材料,打印或者倒水。剩下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学着写稿。   带她的那个老师他自己也很忙,几乎没有空多解释什么,于是司谣只好边做边学。   一开始稿子写得不好,经常会被打回来重写,时间久了,她就只能留下来待得稍微晚一点。   另个实习生似乎对这份工作不太上心,借口偷懒了几次,平时找她做事的人也少了。   逐渐地,来找司谣的活变得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到周五。   “欸,我也走了。”旁边陈凌拎起包,看了眼还在敲电脑的司谣,“你还不走呀?”   司谣拿过了牛奶,咬着吸管喝了一口:“还没有写完。”   “好吧。”陈凌补了个口红,“我们就是来实习的,你这样也加不了工资啊。”   司谣咽下一口奶:“算了,现在不做掉,回来还是要做。”   陈凌无所谓:“行吧,那我走了。”   直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司谣终于结束了工作。   她摸出手机,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yaoyao:【学长,我下班啦】   没过多久,收到了回复。   狐狸精:【嗯,我现在来接你】   狐狸精:【饿不饿?】   司谣喝完牛奶,捏瘪了盒子扔掉。正打算收拾一下,恰好有人从外面回来。   她一眼瞅到,礼貌打了个招呼:“老师。”   沈高明回来拿东西,有点吃惊:“你还没走?”   “不,我现在就要走了。”司谣现在想下班的心快要蹦出电视台,怕他还有什么事,合上电脑,抱起背包,“老师再见。”   “……”   沈高明看了眼她,还挺乐。   “你等等。”   司谣灰败扭头:“……啊?”   “你这样,”沈高明思索了下,“你周末回去把那几个编辑软件熟悉熟悉,下周我跟方薇说一声,让她教教你怎么编片。”   愣了会儿,司谣“哦”了句:“谢谢老师。”   肯吃苦,挺好。   “行了,没事了。”沈高明恰好有个电话打进来,他接了就要往自己办公室走,“还不走啊?”   司谣头也不回地出了电视台。   .   简言辞工作的地方离得不远。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园区外。司谣一路小跑过去,打开车门,叫了声“学长”。   简言辞偏头看了会儿她,接过她的背包,搁在后座:“现在想吃什么?”   “都随便。”   说完,司谣又瞅了眼简言辞,忽然一顿。   他今天穿了西装。   眼前,男人的白色衬衫扣开了一颗,隐约勾勒着肌理线条向下,收到腰腹,再往下是被黑西裤套着的修长双腿。   像是彻底脱离了校园,成为了,走得更远的那个人。   司谣视线定在了他扣开的领口上。   别人穿西装,都是正正经经的。   他穿,就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不、正、经。   “在看什么?”   司谣一凛:“没,没什么。”她扭过脑袋,“你怎么穿了西装?”   “今天有工作需要,就穿一次。”简言辞发动了车子,“要开庭。不习惯我这样穿吗?”   “有点……”司谣话到嘴边,改成了一个字,“老。”   “……”   简言辞好笑:“就这么不好看?”   司谣心虚“唔”了句:“……也不是。”   前面恰好是红灯。就在司谣已经忘了刚才的小对话时,车子停下,旁边简言辞忽然伸过了手。   “那你看看——”   牵过她的手,带近了,搭在衬衫领口往下的位置。   手指一下触摸到了那片温热的皮肤,被带着滑下。   司谣瞬间转头。   简言辞一双桃花眼含了笑意,慢条斯理地回:“脱了会不会好看点。”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   司谣在驾驶座上缩成了一团,像个刺猬球一样把手捂在怀里,羞愤的弹幕滚出了八百行。   呸,动不动勾引人的——老,狐狸精。   周五的晚上,街上到处堵着车。   司谣没忿忿多久,很快,默不作声靠着座位睡着了。   直到车开到吃饭附近的停车场,她揉了揉眼睛,还是满脸的困顿。   简言辞看她:“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司谣迷糊探出一根手指。   “睡太晚了。”简言辞替她解了安全带,凑近了,“工作很累吗?”   “也不累……就是下班稍微晚一点,然后,我回去以后要直播一下。”司谣想了想,“这个月底我的合同就到期了,我应该暂时不续签了,以后就不用每个月都直播。”   说完,又忍不住埋头打了个哈欠。   简言辞抬指,将她眼角的湿润擦掉:“要是觉得太累,就换一份实习。”   “不用了,”司谣说,“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能学到东西。”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离学校太远。   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   司谣每天早上八点要打卡上班,就不得不早起。   再加上睡得也晚,这几天明显睡眠不足。   已经到了,趴在桌上随时就能睡着的地步。   到了餐厅,司谣等上菜的时间,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   困顿间,听简言辞问:“要不要在附近租房子?”   她清醒了点,摇摇头:“我已经租了,现在的不能退,出去再租一间就太浪费钱了。”   简言辞:“不收你的钱。”   司谣还有点懵:“什么?”   “我收你的钱干什么?”面前,简言辞的眼梢弯起一个小弧度,像什么引诱人的小钩子一样,“我给你租一套,你就借我住一间,好不好?”   司谣:“你,你不是已经有……”   “这样,以后每天也能睡久一点。”   司谣彻底清醒了:“不……”   “现在离得近,我顺路也能送你去上班。”简言辞说,“等下了班,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也可以给你做。”   司谣:“可……”   “你就当,是房间里多了个司机和厨师。”简言辞的模样说不出的蛊惑,轻了气息,“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当个陪.睡。”   “……”   “——哄你睡觉。”简言辞又询问,“好不好?”   “……”   .   妈妈:【[分享链接]《女孩子一个人住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   妈妈:【[分享链接]《独自居住,以下几点安全事项一定要牢记!》】   妈妈:【谣谣,有空了看看】   周六的下午。   司谣盯着手机屏幕的消息,杵在窗明几净的客厅里,憋了好半天,没敲下一个字。   “我们这边小区环境也好,又是市中心,交通很方便。”房间里,中介笑着给简言辞介绍,“而且都打扫得很干净,这个您放心,拎包就能入住……不好意思稍等,我接个电话。”   从房间里传出来脚步声。   司谣缓慢地,抬起脑袋。   一眼,就对上了简言辞的视线。   不远处。   这人就这么站在门框边看她,模样随意又散漫。   可能是房间没开空调,他黑色短袖的领口因为出汗潮湿了点儿,往上露出的一截脖颈皮肤极白。很晃眼。   对视片刻。   就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一样。简言辞笑容如春水,悠悠开了口:“感觉怎么样?”   “……”   作者有话说:   点开:《独自居住,以下几点安全事项一定要牢记!》   第一条:离简言辞远一点(bushi)   .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7章 树袋熊   周一上来, 午休吃饭的时间,司谣端着餐盘,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大厅里埋头就打了个哈欠。   “走, 坐那去。”陈凌也端着餐盘过来,斜看了眼她,“你周末不会又加班了吧?”   司谣点点头,又摇摇头。   打哈欠打出了眼泪,坐下后, 她缓慢揉了揉眼睛。一脸明显的犯困。   陈凌见她快要把脸埋进汤碗, 随口问了句:“你干什么去了?”   司谣一字一个鼻音:“搬家。”   “行吧。”陈凌不在意,“有这么累吗。”   ——没, 睡,好。   司谣想起昨晚那个场景。   她从房间里出来, 口渴想倒杯水喝。   恰好外边的卫生间被人打开,一眼, 就撞上了刚出来的简言辞。   男人洗过了澡。   穿了一套浅灰色的睡衣, 上衣的扣子一颗没扣, 半湿的头发正顺着漆黑的发梢往下滴水。   司谣定定看着他的脸,再往下, 湿漉漉的水痕蜿蜒过了脖颈,到锁骨, 再——   “你,你怎么不,”她瞬间僵滞,“不穿衣服?”   简言辞也跟着瞥了一眼:“我哪里没有穿衣服?”   司谣:“你不扣……扣子!”   四目相对。   然后, 司谣就眼睁睁看着这人勾下了擦头发的毛巾, 随着动作, 就这么一点没顾虑地随便她看到了更多,弯了眼说:“有点热。”   “……”   “小同学,”简言辞不紧不慢提醒,“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就要脸红了。”   脸颊通红的司谣一秒立定转身。   背对在原地挣扎了足足几秒,决然放弃了喝水,要窜进房间。   “谣谣。”   司谣梗着没扭头:“干干什么?”   简言辞:“吹风机在你房间的浴室里,帮我拿一下。”   说话间,声音来到了距离咫尺的背后。   司谣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腰自后被人勾着往后。她整只僵住。下一刻,肩上压来一点重量。   简言辞弯下点腰,下颌蹭过她的肩窝,低了眼,在她的后脖颈一侧轻轻咬了一下。   耳后,传来他含了笑的一句:“或者我进去拿也可以。”   “……”   啊啊啊啊呸!!   司谣抓紧了筷子,一秒切断回忆。   在周六定下了房子之后,她周日和简言辞搬到了一起同——租。   昨天一整天,都在忙着搬家。   司谣回去拿了几套衣服和日用品,因为要直播,所以连原来房间里那台电脑也一起搬了过来。临走前,想起了宋蕊要她帮忙照看的花,于是费劲把花也挪到了车上。   简言辞将主卧让给了她,房间还带了个阳台,正好方便放那几盆花。   等收拾完,出来,司谣瞅见客厅墙上挂的画。愣了一愣。   是她之前送给简言辞的新年礼物。   ……他居然也挂到了这里。   新租的房子离电视台很近,早上简言辞开车送她过来,加上在车上打盹的时间,司谣能多睡一个小时。   即便这样,今天还是困成了一只树袋熊。   吃过饭,司谣回到了工位,又忍不住想起昨晚。   ——在简言辞说完那句话后。   她一溜烟窜进房间,拿出吹风机给他,随后,“啪”地一下关紧了门。   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不久前那个画面。   以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挨近的气息。   后半夜怎么都睡不着,司谣愤懑爬起来,又看了看那几个视频软件的教程。   “你是,司谣是吧?”困顿间,梳马尾的女人过来喊了一声司谣,“你现在手里有事吗?”   司谣茫茫然抬头,“嗯”了句:“还有两篇稿子没有写完,然后要寄个快递。”   方薇看了眼:“先放一放好了,你跟我去一趟楼上机房吧,沈老师让我带你编片。”   “方薇老师好。”司谣想起那天沈高明的话,抱起电脑,“我好了。”   “行。”方薇显然也比较急,拿起司谣桌上那几封合同件,给了旁边陈凌,“这几个你去帮忙寄了,辛苦。”   陈凌一脸蒙地看了眼司谣。   新的一周,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带司谣的那个老师还是忙得根本没工夫理她,但这次,意外叫了别人来教她学东西。   司谣要做的事多了不少,几乎没时间打盹。   不过好在有人教,她不用自己摸索着学,感觉比原来轻松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手上事多的缘故,来找她帮忙的杂事也少了。   一晃一整个下午过去。   电视台里,陆陆续续有人下班。   方薇有事要去对面楼里的演播厅,在电梯里碰到沈高明,闲聊了几句。   沈高明单手插着口袋,想起什么:“对了,我找你帮着带的那个实习生,怎么样了?”   方薇:“司谣?”   沈高明大概有这么个名字的印象:“就那个,卷头发的。”   “她挺好带的。”方薇想起下午自己被塞的那盒草莓牛奶,记忆里冒出司谣的脸,印象还不错,“人聪明,学得还挺快。”   沈高明点了头:“行,知道了。”   .   终于忙到工作做完,司谣一个贴脸趴在桌上,困着脸,暂时眯了十几秒的觉。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很快收拾了下,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时间太晚,两人就在附近的商场找了家店吃饭。等解决完,又去楼下的超市逛了逛。   昨天光顾着收拾房间,司谣记起来冰箱里什么吃食都没有,晚上打游戏的乐趣少掉一半,想买点东西。   零食区,人群来来往往。   简言辞扫完手机上发来的工作邮件,抬了抬眼,见不远处的司谣怀里已经抱了几盒饼干棒。像只囤粮的仓鼠,还在努力往怀里塞虾条。   他弯了弯唇,推车过去:“放进来吧。”   司谣“哦”了句,把抱着的零食全倒进了他的推车里。   简言辞拿起一包威化,问:“饼干要不要?”   正好是喜欢的口味,司谣点点头。   简言辞:“这个呢。”   司谣瞅了眼:“这个也要。”   一连拿了几样,都是她平时爱吃的零食。   逛得差不多,司谣蹲在了货架前,拿起一包薯片,犹豫了两秒,又放下。   简言辞随意搭着推车的扶手,也跟着弯下来点:“薯片不要了吗?”   “这好像是新出的味道,”司谣把包装袋上的字认真念了一遍,“辣白菜口味,一听就感觉有点奇怪,不知道好不好吃……算了,还是不要了,买回去不能吃就浪费了。”   “拿吧。”脑袋顶上,修长手指伸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薯片,“你想买的就拿,要是吃不掉怕浪费,我帮你吃掉。”   司谣仰起脑袋:“……你又不喜欢吃零食。”   “我喜欢,”顿了顿,简言辞一双桃花眼弯了点笑,“满足你。”   司谣呼吸一滞。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   这人,笑得就像个,不知检点的祸水一样。   简言辞和她对视,屈指捏了一记她的脸颊:“你想要的都可以有。”   “我……”司谣蓦然一下站起来,磕绊憋字,“我买买完了。”   “买完了吗?”简言辞慢慢悠悠直起身,牵过她的手,“去那边逛一下,明天晚上给你做饭,看看想吃什么。”   司谣被牵着到了生鲜区,挑着装了几袋子的蔬果。   “学长,”她拿起其中两袋,自告奋勇,“你先给我好了,我去称。”   简言辞手里的莲藕还没放下,就见司谣已经跑远了。   少女脖颈还红着,提着袋子,乖乖排进了称价格的队伍里。一步一挪。   可能是嫌排得太无聊,她正无意识地前后晃着袋子。   超市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明亮又温馨。   简言辞的视线一瞬不瞬在司谣身上停留了会儿,定了片刻,忽地笑了下。   .   逛得差不多,两人打算去结账。司谣经过冷柜,瞄了一眼,还想拿几瓶酸奶。   她伸手,试图够了够最上面那瓶黄桃口味的酸奶。   接着抻直了手臂,使劲蹦跶了两下。   两秒后。   司谣木着脸缩回了手,幽幽看向旁边的人。   简言辞替她拿了酸奶,搁进推车里。   司谣梗着脖颈没看他的表情,默不作声往收银台走。等结了账出来,迎面就撞见了门口摆着的量身高体重的机子。还有个妈妈带着小孩在量身高。   她条件反射地定了一下,就听旁边简言辞问:“要不要去量量看?”   “……不要。”司谣无比丢脸,“那是给小孩子量的,而且,我又不是不知道。”   简言辞笑:“这位,小朋友。”   “……”   他不经心问:“现在多高了?”   159.5厘米。   司谣闭着眼睛量,都能知道是这个数字。   高考以后,她的身高就像停止了一样,再也没有高过。   司谣不死心量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是诅咒般的,159.5厘米。   “一、一米六。”司谣小声憋出一句,铿锵有力,“四舍五入,就是两米。”   直到两人走出一段路,在等电梯。忽然,她听简言辞慢慢出了声:“今年二十岁了。”   他怎么!还想聊!这个话题!   “……二十岁又不老,”司谣憋闷挤字,“我觉得我是,发育慢,我还能再长高的。”   谁知简言辞又问了句:“慢吗?”   司谣正想炸毛。   简言辞:“——已经可以结婚了。”   她猛然一顿。一下转过脑袋,懵着脸:“什什么?”   “司谣,”眼前,简言辞正含着笑看她,慢条斯理地询问,“想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   一时间,司谣屏住了呼吸。   她愣愣:“啊、啊?”   “我是说,”简言辞看着她,重复一遍,“要不要跟我结婚?”   “……”   司谣盯住了他的神色。心跳一下撞着一下。   平时说说那种勾引人的话,也就算了。   这种话,他随随便便,在聊天的时候,就当玩笑一样问出来。   司谣磕磕巴巴:“我们才,才在一起几个月——”   他就真的想跟她结结结婚……吗。   话还没问完,眼前打开的电梯门打断了对话。   司谣整个人一回神,顶着发烫的耳朵,直接头也不抬地钻进了电梯人群里。   像个聊天的小插曲。   她没有开口问,简言辞也没继续提刚才这事。   进了地下停车场,司谣接到了司桂珍的电话。她瞅了一眼简言辞,挪开到了旁边去接。   “谣谣,”聊了几句,那边司桂珍问,“你说话妈妈听不清,你在哪里?”   司谣如实回:“我在外面,信号好像不太好。”   “你一个人?”   司谣:“不是,我在和……同学一起逛街。”   不远处,简言辞将几个袋子搁进后备箱,抬了抬眼,看了眼司谣。   “在延清的同学呀?”得到回应,司桂珍嘱咐,“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外边小心点,你也早点回去。”   司谣心虚“嗯”了句。   打完电话。   司谣塞回手机,过去:“学长,我好了。”   简言辞敛下眼看她。静默了片刻,他略一弯唇,替司谣开了车门:“走吧。”   .   适应了几天同租的日子。   司谣终于练就了,在晚上不小心撞见简言辞洗澡的时候,勉力维持住镇定、再窜回去关上门的技能。   除了有时会因为简言辞的肢体接触小小失个眠,她的作息还算规律。   早上坐简言辞的车上班,等到下了班再见面。   偶尔有几天他加班到很晚,司谣就在电视台食堂里随便吃个饭,再自己回去。   本来是想学简言辞做顿饭给他,司谣偷摸试了两次,自己尝了下味道。感觉不是能给加了一天班的人吃的,最后只好挫败放弃。   暑假不知不觉过了大半个月。   司谣在电视台的实习开始变得越来越忙。   带她的那个老师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还有她这么个人,也开始时不时教她一些东西。   “每天做一样的活,烦死了。”陈凌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抱怨了句,“听同期听得我快吐了。”   司谣也在忙。忽然被人叫了一声,让她去演播厅送东西。   她接过硬盘,按电梯下楼。   对面大楼里几乎都是录播或直播节目的演播厅,司谣一路小跑过去,找到了三号厅。把东西给了那人,出来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一回头,是个穿着套裙的女人,打扮得体又漂亮。   “哎你好,我是余秋婷。”女人看了看她挂的实习证,微笑问,“你是实习生是吗?我今天早上在园区门口见过你。”   司谣有点莫名,礼貌“嗯”了句:“你好。”   “我想请问下,早上开车来送你的是你的男朋友吗?”余秋婷笑说,“形象非常好。是这样,我们有档相亲节目,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司谣被拉着聊了好一会儿。   对方是台里一档相亲节目的女主持人,最近节目在四处挖人。   余秋婷态度热情,大概意思是想让司谣两人参加节目,出镜成一对互不认识的相亲对象,最后牵手成功。   “我们节目正缺人,你和你的男朋友可以考虑一下,有补贴的。”余秋婷说,“你男朋友的形象真的非常好,我看条件应该也很好是吗?说不定反响会很大。”   聊到最后,她给司谣拿了一本宣传的册子,还加了个微信。   司谣拿着册子,一脸懵地回了办公室。   组里一群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司谣挪过去,瞅了会儿手里整面都是粉红色的册子,怎么看怎么显眼,就随便塞进了背包里。   “咱们威城自杀事件的选题过了,姚老师你……”沈高明跟人聊了几句,看了眼司谣,思索了下,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还有你,明天也跟着去一趟吧。”   司谣茫然:“去哪里?”   “明早要出差采访。”沈高明说,“你去帮他们打个下手,周六前回来,能行吧?”   .   他们所在的栏目组,在负责台里一档周播的杂志型新闻节目。每周一个热点话题。   平时在剪片送播的前几天,组里至少有一半人在外边忙着拍素材,但实习生很少有机会跟去。   突然接到了要出差的任务。   晚上回去,司谣从角落里扒拉出了行李箱,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物进去。   蹲在地上收了半天,她拿过背包,想确认下身份证。   那本粉色的册子就这么掉了出来。   司谣盯着看了会儿,翻了翻,整个人在原地蹲成了一小团。   忽然就想起那天,简言辞问的那句话。   ——想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可能,也许,应该就是随便问问。   这人带着笑,模样看起来漫不经心。就好像她回个“不想”,他可能最多也就说一句:   ——“那下次再问问你。”   这个,没个正经的,乱开玩笑的,狗、狐狸精。   司谣又想起今天那个女主持人夸简言辞的话。   在她见不到的地方。   估计有更多的别人这么注意过他。   一想到这个,平时那种时不时冒出头的挫败感又再次蹦跶了上来。   司谣闷闷着脸,想了想,还是把册子塞进了垃圾桶。   收拾到一半,房间外传来动静。   进了门。简言辞随意在桌上搁了车钥匙,下一刻,主卧的门被打开了。   “学长,”司谣从门口探出个脑袋,“你又加班到这么晚。”   简言辞偏头看她几秒,冷淡的模样散了,勾出了点儿笑。   “忙完这几天就不加班了,”他过去,“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司谣:“我在收拾东西。”   走到卧室门口,简言辞一顿:“要去哪里?”   “我明天早上要出差,去威城,”司谣揉了揉头发,也跟着扭头瞅了眼里边打开的箱子,“他们说最多去五天就回来了。”   司谣就这么杵在门口跟他聊了几句,忽然看着这人的表情,顿了下。   “……简言辞,”她有点犹疑,“你不开心吗?”   简言辞:“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司谣往他身边挪了挪,稍稍抬起脸,小声指了下:“因为你这个表情。”   眼前。简言辞说话时对她弯出了点儿笑,但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不开心。   “有点。”   司谣懵:“为什么?”   静了须臾。   “你要走这么多天,总要允许我不开心一下。”简言辞勾住了她伸出的手指,顺着力道拉近了,气息哄人一般,“亲一下,就没事了。”   “……”   明天还要早起,司谣一收拾完行李,就爬上了床,睡觉。   进卫生间前。   简言辞神色平淡,按开手机瞥了眼时间。   屏幕上,还显示着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江淑:【阿辞,我跟你爸24号办婚礼,不忙的话就过来吧】   .   翌日,司谣早早起床,没让简言辞送,自己打车去了机场。   出差应该是很累,她只能在晚上给他打电话,没聊两句,小同学的声音就含了困顿的鼻音。   直到第三天。像突然想起什么,简言辞收到了她的消息。   yaoyao:【学长,晚上回去帮我浇一下花!】   随后,跟着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回到房间。   简言辞推门,打开了灯。   窗外的夜色很深,卧室空无一人。床铺还是几天前叠好的样子,四周寂静无声。   简言辞径直去了阳台,花费了几分钟浇水。   出来的时候,想起带一下垃圾。走近到垃圾桶前,低了眼,顿了一顿。   他俯身,捡起那本册子。   ——《缘来是你》   ——大型相亲交友节目。   简言辞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随手翻了翻册子。几分钟后,将册子搁回了桌上,模样散淡。   给司谣打了个电话。   十几秒后,那边接通。   “——喂?”   男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简言辞:谣谣走的第三天,想她(x)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8章 学法犯法   七月末的天气, 司谣软趴趴在车窗边上,热成了一团水麻薯。   少女的刘海被汗濡湿,全部贴在了额头, 连同脸颊一起被晒得红扑扑。   “空调坏了,不得行哦。”旁边,司机操着一口方言,“快到了,小姑娘再忍忍。”   司谣没精打采地“唔”了句。   到威城出差采访的第一天, 四个人包了车赶来这座小镇上。连酒店都没有去, 直接赶往附近的某个村庄。   就在上周,镇上一家小学同时发生了四起小学生喝农药自杀的案子, 像是约好了一样。   前几天,已经有新闻报道过这事, 但是都没采访出原因,最后猜测也许是因为邪.教。   司谣他们的栏目组打算做一个深度报道, 时间很紧, 一直在赶路。   有一个喝农药的女生被抢救回来了, 现在在家休息。司谣跟着其他三个老师一路坐车,来到了女生家的村里。   下了车, 司谣瞅了眼正扛着摄像机器的高围,开了口:“高老师, 你那个包给我背好了。”   “没事儿,”高围已经热得大汗淋漓,“我们仨男人呢,要你一半大点的小姑娘来背包, 多不合适。”   默了默, 司谣直接过去拿过他的包, 帮忙背起来:“我又不是过来玩的,而且——”   “我也没有半大,”她对这个异常敏感,斩钉又截铁,“我看起来又不小。”   一旁,姚竞元乐了:“是,你挺高大。”   四人从村口一路聊进去。   “是那间屋子吧?”陈学林指了下前面,“走走走。”   进了屋子。   家里的男人不在家,就只有那个女生和她妈妈。   妈妈是个农村女人,不太听得懂他们说话,于是带着司谣他们找到了在里屋休息的女儿。   可能是这几天被记者采访多了,女生一见他们就不说话,一直窝在凳子里吹电风扇。   姚竞元让高围收起了所有的设备,耐心和她沟通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女生低着头,手里还拿了一根荧光粉的长吸管,折了几下,觉得不对又拆开。就这么反复着动作。   司谣认真看了会儿,忽然小声说:“我以前也折过这个。”   动作停了。   女生终于抬头,蚊呐一般问:“你会折吗?”   “你是不是要折星星?我会折,”司谣在她的凳子边上蹲下了点,又忍不住补了句,“三种。”   “……”   还挺骄傲。   女生犹豫了下,把吸管给她。   司谣埋着脑袋折好了一颗星星,塞进女生手里,又默默朝她探手。   于是女生默默又给了她一根吸管。   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折着星星。   姚竞元和陈学林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   直到感觉气氛差不多,姚竞元又耐着性子问:“小雨,能跟我们说说,当时你为什么要喝农药吗?”   女生还在专注折星星,这次终于轻声说了一句:“小玉不说,我也不会说的。”   几个人愣了愣。   小玉是第一个被发现喝农药的女生,但是当时没有抢救成功。   而且因为她的父母都早早去世了,她平时都是寄宿在学校里,只有个哥哥在镇上工作。   司谣和女生一起折满了一小罐星星,才终于出去找抽烟的其他三个人。   在这边的采访没什么进展,她跟着姚竞元他们又赶去了附近的村庄,采访其他两个自杀女生的家长。   家长也都不知道原因。其中一家人的爸爸拉扯着他们,喊着让学校给赔偿。   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司谣也帮忙背了一天的包。等到四人回到镇上的宾馆,在楼下随便找了家快餐店解决晚饭。   司谣又困又饿,等鸡蛋面一上来,埋头就在角落里吃成了一小团。   她鼓着脸颊,抽空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发卡,伸手把刘海胡乱夹了上去。没夹好,还翘了一根头毛。   看得高围直乐:“司谣,你可真不讲究。”   “明天我们去学校看看,然后再去找找小玉他哥哥。”姚竞元说,“还有,等会儿你们都到我房间里来,咱们一块把今天的素材理一理。”   司谣瞬间抬头,含糊问:“我,我也要吗?”   姚竞元察觉到她眼里的小警觉,直接笑问:“干嘛,防我们啊?”   司谣咽下一口面条,支吾了下。   “放心,不把你当姑娘。”姚竞元想到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大咧咧道,“过了今天,你以后在我眼里就是个男的。”   “……”   .   第二天又是早早起来,司谣跟着他们跑了趟学校。采访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下午去找第一个自杀女生的哥哥潘志,听说是个油漆工。   潘志的家在镇上,小区的楼房都很老,不隔音。司谣找到了门牌号,刚想敲门,就听见从里面传来夫妻激烈的争吵声。   一敲门,争吵声停了,男人的声音从里边不耐传出来:“谁啊?”   司谣:“你好。”   潘志开了门,一愣。   面前模样漂亮的小姑娘背着个大包,穿着条碎花裙子,热得脸颊红红,连脖颈都有细汗。往下看,皮肤又白又细。   他表情缓和了些,又看了看司谣身后的三个男人:“你们有什么事?”   潘志和潘小玉是亲生兄妹,父母很早走了,妹妹就一直跟着哥哥来到了镇上。不久后潘志结了婚,偶尔给妹妹一点生活费,就把她放养在了寄宿小学里。   “我哪知道她为什么喝农药?不知道。”潘志显然也被其他记者采访过了,态度烦躁,“你们来问我,不如去问问她学校。”   姚竞元给他递了根烟:“那能给我们说说你知道的事吗?”   司谣搬了个小凳子,在旁边专注看姚竞元他们采访。   有时低下头,记一下笔记。   采访中途,从里屋传来婴儿的哭声,然后是女人扬高了的骂声:“潘志,你儿子哭了你也不管管,老娘上辈子欠你的啊?”   潘志更烦躁了,采访中断,他去房间里跟女人吵了一阵。   周围一片哭声和骂声。   潘志出来赶他们:“这么吵还聊什么聊,你们走吧走吧。”   “我们这两天就住在镇上的酒店,”陈学林不死心,“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你不忙了,可以来酒店找我们。”   女人还在房间里骂:“赚不到钱,还整天带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家里,你是不是想盼着我们母子死?”   潘志烦不胜烦,爆发地骂了一句脏的,又回头问:“能跟你们去住酒店不?”   陈学林一愣。   潘志:“你们给我开间房住,我就配合你们的采访。”   一小时后,他们将潘志带回了酒店。   到了前台。潘志一开口就是要开两天的房,司谣瞅了眼他,没说话。   感觉有点渴,趁着姚竞元他们还在办理开房手续,司谣去贩卖机那边,扫码买了一瓶水。   回来的时候,被潘志叫住了。   “小姑娘,你那个水给我一瓶,我也渴。”   司谣盖子拧开一半,抬头想了想:“酒店房间里也有水,你可以上去喝。”   “别这么小气嘛,”潘志的神情比刚才轻松多了,笑眯眯打量她,“我都配合你们采访了,不能连瓶水都不给吧?”   高围:“给他吧。”   忍了忍,司谣小小“哦”了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开了盖的水递过去。   刚伸手,潘志握住了瓶口,连带也碰到了她抓着水瓶的手指。   司谣浑身一滞,迅速抽开了手。   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没忍住,她背过手使劲蹭了蹭裙子。   “我这个又不是故意的,”潘志注意到她的动作,气笑了,“啥意思?嫌我脏呗。”   司谣:“……不是。”   她的脖颈都憋红了一片,气的。   总算熬到上楼采访。   几个人到潘志的房间里,继续下午的采访。   也许是总算有了清静,潘志的态度也放松了不少,问什么说什么。   “还能因为个啥?”他说,“肯定是被班里同学欺负了,想不开。”   姚竞元:“她有跟你说过是谁吗?”   “这我哪个知道?男生呗,”潘志掸了掸烟灰,“想对她做那种事。”   司谣一顿,下意识顺着问:“哪种事?”   “还能有哪种事?这个不懂?”潘志看她紧张的表情,一副受了怕的样子,于是流里流气问了句,“小姑娘,你这么胆小,你的领导还派你出来?”   司谣差点炸了毛。   被旁边高围用眼神示意了下,她愤懑抓着笔,忍耐住了。   潘志说,潘小玉有本日记,她出事后,学校把她宿舍里的东西寄到了他这边,他给随便放起来了。   姚竞元:“能让我们看看那本日记吗?”   “大晚上的,明天吧。”潘志压根不想回去,“你们吃饭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吃饭。”   今天还算有收获。等司谣跟着他们下楼吃了饭,一行人又回了酒店。   临到房间,她刚要开门进去,被隔壁的姚竞元叫了一声。   “对了司谣,”姚竞元简扼说,“晚点来我房间里一趟。”   旁边,潘志用奇异的目光地看了一眼他俩。   司谣都习惯了,点点头:“哦。”   .   采访总算有了大进展。   等第二天潘志回去拿了日记,司谣跟着他们一起翻了翻,才知道潘小玉一直在被班里另一男生欺负。   而潘小玉和其他几个女生都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平时家里也不太管,各有各的烦恼。   正处在青春期的年纪,敏感又容易遭到创伤。   司谣他们又重新去了趟村庄,找到了那个活下来的女生。   有了方向,这次的采访顺利不少。   平时一起生活的几个女生,彼此都有了很深的依赖。烦恼很多,在老师和家人那里得不到任何情感上的沟通,最终约好了一起自杀。   一切水落石出。   当晚回到酒店,四人一起连夜理了素材。   “这个还可以继续深挖,咱们的主题就定成……青春期的内心世界,”陈学林说,“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学校。”   桌边,司谣趴在电脑前,还在导入今天拍的采访视频,满脸困顿地“嗯”了句。   来威城三天,她每天都累到了趴下就能睡着的地步。   连晚上给简言辞打电话,也都没说几句话就困了。   司谣看了眼导入的进度,大概还有四十分钟。   她拿起手机,又放下,把脸埋进了臂肘。意识模糊的前一秒,迷顿心想。   等回房间了再给简言辞打个电话。   旁边,三人正忙着,忽然桌上响起嗡鸣声。   高围做了这么多年新闻,早就习惯了盲接电话,边看电脑,顺手就给接起来了:“喂?”   那边静了须臾。殪崋   “你找谁?”高围看了一眼,“谁的手机?”   下一刻,那边才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语气极淡:“司谣呢。”   不知怎么,高围居然感觉慌了下,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她同事。司谣,你电话。”   叫了两声,司谣迷糊应了句,没醒。   想推,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刚被碰到就缩到了一边。继续睡。   “司谣她睡着了,”高围解释,“别误会,我们几个都在忙工作,她太累了,就在边上睡着了。”   顿了一顿。男人又淡淡开口:“让她接下电话。”   .   姚竞元三人熬夜忙了一晚。   司谣就这么趴在桌子上,也睡了一晚。翌日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哪里都酸。   上午还是依旧要出去跑,午饭时间,她和其他人在小学附近随便解决了点。   司谣还在一脸不振地啃鸡块,就听高围闲聊:“哎司谣,你给你男朋友的备注怎么那么奇怪?”   她茫然:“什么?”   高围看她这表情:“昨晚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不是你男朋友?”   简言辞,给她,打电话了……吗。   “你——”司谣一秒摸出手机,“高老师,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你本来睡着了。”高围比她还吃惊,笑问,“你不是还接了?不记得了?”   司谣翻到了昨晚的通话记录。   才想起来。   昨天晚上,她以为梦到了简言辞。   迷糊间,他好像让她回房间睡觉。   后面又说了几句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居然,不是梦。   司谣小跑到店外,直接给简言辞打了个电话。   “学长,”一接通,她立即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只听到简言辞应了一声。   一时间,司谣莫名忐忑了下:“我,我是在同事那边理东西,然后,不小心就睡着了。”   简言辞:“昨天没有回房间睡?”   “没有,”她如实回,“我趴在桌子上睡的。”   “那现在累不累?”   “嗯,有点,”司谣说,“你昨晚跟我说了什么吗?我太困了,都不记得了。”   静了片刻,简言辞慢慢叫了她一声:“谣谣。”   司谣:“怎,怎么了?”   然后,就听到他不经心问了句:“现在我来找你好不好?”   “啊、啊?”司谣懵了懵,“现在……来这边吗?”   简言辞:“嗯。”   司谣下意识问:“那你不用上班吗?”   又是静默须臾。   “不上班了。”简言辞说,“今天请了假。”   “……还是不要了,反正,明天我们就回来了。”司谣想了下,觉得有点麻烦,“我们在山区里,过来很不方便,你到这里肯定都要晚上了。”   简言辞:“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谣总感觉——   这人今天说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是平时悠悠的那个语调,反而有点莫名的,淡意。   司谣正想接话。   “只是想见你一面。”简言辞又耐心开了口,气息轻得意味不明,“——再不过来,怕你不要我了。”   “……”   .   另一边。   简言辞站在别墅的落地窗边,挂了电话,视线冷淡落在了窗外。   别墅外的草坪上,正在举办着一场婚礼。   简经申和江淑的婚礼筹备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把地点定在了家里。露天的草坪婚礼,客人都陆陆续续入了座。   外边很热闹。   简言辞瞥见了被围在人群中的江淑。   女人穿着一袭白色婚纱,怀孕了五个多月,肚子已经明显隆起。她正和人聊天,面上带着再幸福不过的笑容。   没过多久,简经申也从人群另一边穿过来。江淑拉过他的手臂,笑着挽住了。   一家人,圆满得像是一幅画。   像是最后的一丝羁绊也被切断。   不知过多久,简言辞下了楼。   一楼客厅里,正好碰上来找他的佣人。   “阿辞,先生他们快开始了……”佣人见简言辞要从后门离开,一愣,“你要走了?”   他脚步没停。   佣人劝阻:“你今天好不容易回来,晚上不留下来一起吃饭……”   简言辞停了步伐,回身。   视线一对上,佣人的后半句戛然而止,猝然惊了一惊。   眼前。男人没什么表情,记忆里好相处的模样也荡然无存,此时他的视线就这么寂静地落在了她脸上,静得格外怵人。   整个人都带着那种,难以明说的漠然。   在心里不断滋生的阴戾,就快要到了极点。   许多失控的念头逐一在脑海里成形。   接着,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yaoyao:【[分享位置]学长,我们在这里】   随后,司谣发来了酒店的房间号。   简言辞发动了车子,从后门开到前院。   婚礼正要开场。余光里,现场一片谈笑风生的热闹。   简言辞没再往草坪上看一眼,敛了敛眼,模样忽地带上了点儿散淡的倦意。   不重要了。   简言辞想。   只要不是她离开。   .   七月份的天气,一到晚上还是燥热。   潘志在酒店里躲了两天清静,吹了两天的空调。一回到家,面对王芳兰的骂声和儿子的哭闹,顿时觉得天差地别。   房间里,王芳兰在边摔东西边骂。   “每天净出去跟些不三不四的东西鬼混,老娘跟了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哪个不三不四的东西?”潘志也嚷,“人家那是记者!”   王芳兰破口大骂:“人家是记者,那你呢?!你就是个废物!”   “你好到哪里去?”潘志猛地踹了一脚凳子,“人家长那样,再看看你这鬼样,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   里屋,婴儿的哭闹声不断。   王芳兰吵累了,进了房间哄儿子。   客厅一片狼藉,潘志也不收拾,在抽屉里翻出一瓶喝剩下的二锅头,边喝酒边玩手机。   哭闹声终于停了。   潘志醉上了头,浑身发燥,摸黑进了里屋,往床上摸索。   “还生气呢?”他口气缓和下来,挤过去,想脱王芳兰的衣服亲热,“儿子睡了?我们……”   “滚。”王芳兰踹他,“找你的记者去。”   潘志也来了火:“你没完了是不?”   “到底是你没完还是我没完?”王芳兰怕吵醒儿子,压着嗓子骂,“给老娘滚。”   潘志摔了门出去。   火还没下来,他醉着在街上游荡了会儿。   忽然,看到旁边有家夜宵店。玻璃门后坐了个姑娘,穿着牛仔短裤,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   潘志想到了那个小记者。   那小姑娘的皮肤还要更白一点,很漂亮,人也娇娇小小的一个,看着没多大力气,被碰个手还不好意思。   潘志被夜风吹得浑身燥热,醉意上来,突然就有点心痒。   .   今天是他们在威城待着的最后一个晚上,难得都没什么事。   吃过饭,司谣回到酒店房间,无聊趴在床上,玩了几局手游。   刚新开了一局游戏,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司谣抬起脑袋:“谁?”   “司谣,”姚竞元的声音,“我们几个想去吃顿夜宵,你去不去?”   司谣想了想,礼貌回:“我不去了,谢谢姚老师。”   简言辞今天要过来,三个小时前,他在下飞机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   从机场来这里还要开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司谣算了下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她又结束一局游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杵在床边环顾了会儿。   花时间理了理床铺,司谣又挪到卫生间里,凑近镜子,瞅了片刻自己。   ……头发好像有点油。   司谣决定洗个澡。   半小时后。   司谣还在吹头发,模糊听见了敲门声。   她浑身一凛,埋下脑袋看了看自己。确认没什么问题,伸手扒拉了两下刘海,小跑去开门。   “——小姑娘,没睡呢?”   不是简言辞。   门口,男人穿了件印花短袖搭牛仔裤,皮肤被晒得黝黑。潘志。   司谣还握着门把手,迟疑了两秒:“你不是走了吗?”   “我有事找你,不是就回来了。”潘志往里凑了一眼,“你开着空调呢?那个凉快。”   隐约的,闻到了点酒味。   司谣:“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让我进去讲。”潘志笑眯眯要推门,“我妹妹还有点事,我昨天忘记跟你们讲了。”   推了两下,没推动,潘志才发现门上的防盗链还拴着。   司谣默默和他对视了两秒。   像接收到什么危险的信号,下一刻,她一下用劲想关上门——   同一时间,潘志已经伸手卡进了门缝,猛然想往门里推。   防盗链在门上“咔啦”一下,瞬间绷紧了。   司谣开始用尽全身的力气抵门,声音也扬了点儿:“你想干,干什么?”   “我都看到了,小姑娘,”潘志怕她叫人,伸手进来想摸索解开防盗链,语速又快又急,“你跟你领导晚上睡一起是不?你现在让我进去,我就不告诉别个人。”   司谣睁圆了眼,感到了莫大的造谣。   “我,我没有!”她憋红了脖颈,“你滚、滚——”   “心虚不?”潘志见她这样,更确定了,低下嗓子威胁,“我知道你们是哪个台里的记者,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去举报你们……”   即便有防盗链,司谣也根本不敢松开门,扬声叫了几句“救命”,一时没有人回应。   心跳快得惊人,又闷又重。   那些已经快被忘记了的,曾经记忆深处的恐惧,时隔多年,又重新涌了上来。   司谣浑身都在颤抖,越急越发不出声,拼命抵住了门。   力气远远不及男人,防盗链居然也在僵持中被推松动了些。   司谣大脑一片空白,孤注一掷松开了劲,迅速跑回了房间里,想打酒店服务台的电话。   连手指也在打着颤。   还在拨号。   骤然,“砰”一声巨响。   防盗链在门上狠狠磕出了声音,门像是被猛地一下踹开了。   司谣脑海彻底空白,猝然扭过脑袋。看向门口。   同一时间,她心跳倏然撞了一下——   潘志扯高调子痛叫了一声,就这么被人直接踹了进来。   又是“砰”一声砸门巨响,门紧跟着被关上了。   后边的男人进门。   司谣懵得没了反应,眼圈还红着,直愣愣地看着简言辞进来。   简言辞没有看她。   他弯了腰,拎着潘志的领口将人一把扯起。抬了抬眼,径直往桌边走。   潘志被猝不及防从后踹了一脚,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只感觉胸口撕裂一般的疼。在拖拽中猛劲挣扎了下,下一刻天旋地转,被利落扯着头发往桌沿狠狠撞了一记。   他整个是蒙的,疼疯了。   “……简,”司谣终于磕巴开了口,“简,简言辞。”   简言辞瞥了眼,拿起桌上的烟灰缸。   男人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就这样扣起玻璃的烟灰缸,在灯光下反着一种极为冰冷的亮色。   动作停顿。简言辞偏了头看她。   司谣呼吸一滞。   眼前。   这人的一双桃花眼里笑意全无,被白炽灯映出了一片澄澈的光。反而显出几分无机质的淡漠。   视线对上。   沉寂须臾。她听见简言辞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冷淡的,一字一顿询问——   “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哥哥,你学法犯法   .   *新闻部分取材自03年甘肃小学生服毒事件   来晚了!!!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49章 蜗牛的触角   司谣吓得没了一点反应, 手还呆呆地抓着电话的听筒。   下一刻,简言辞收回了视线,扯住潘志的头发, 又将人一下拽起。手腕斜着一偏,就侧过了潘志的脸。   “我……干你娘……”潘志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剧痛,拼命嘶着气,“记者,记者打人了……”   他的头皮被撕裂般扯着, 竭力扭过脖子, 看到了头上男人落下的目光。   此时对方手里还扣着烟灰缸,无表情低了眼, 好像是将视线落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潘志心里狠狠一跳。酒彻底醒了。   他终于惊恐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杀人了!杀人——”潘志开始不顾一切挣扎, “救——”   猝然,一下撕心裂肺的痛叫声。   简言辞的动作利落又狠, 潘志挣扎极其剧烈, 这一下落偏了, 径直砸过了他的肩膀。   潘志痛得像是被生生削断了半边身体。   “——简,简言辞, ”司谣见他还要继续,本能扬起声, “不要!”   动作停了。   “你别,别杀他,不要。”司谣吓得一片空白,“你, 你别这样。”   简言辞没有放下烟灰缸, 低下看了一眼痛晕过去的潘志, 片刻,又淡漠将他整个人拎起点儿:“我给你杀了他,好不好?”   “不不好!”司谣爬起来,哽咽出了哭腔,“我怕,简言辞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心里浓重的暴戾情绪还在不停滋长。   简言辞看着跌跌撞撞要过来拦他的司谣,下颌的咬肌轻轻动了一动,随后,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一时间,产生了些淡淡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   无论掩饰得有多么好。   终于,早晚还是有这一天。   她还是怕他。   “好,知道了。”看着赶到面前的司谣,自弃一般,简言辞轻轻笑了下,“那就不——”   同一时间,胸口被胡乱一撞,少女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简言辞蓦地一顿。   司谣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整个埋进了,眼泪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浑身还在细细打着颤。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抽噎着说,“我以为敲门的是,是你,我才开的门。我,我一点都不想让你杀人,你杀了他,你会坐牢的——”   像是后知后觉的害怕。   “对,对不起。”司谣越哭越凶,“你真的会,会坐牢的……”   烟灰缸掉在了地毯上。   良久。简言辞动了动发僵的手指,触碰一般,轻轻探上她的脊背,声音低得像怕打破了什么一样:“不用对不起,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司谣哽咽:“对不起——”   “没事了。”简言辞弯下点腰,越过她肩窝,气息轻得勾了点儿哑,“现在谣谣没事了。”   可能是被哄了一句,司谣反而越哭越厉害。   她扯着简言辞的衣服,鼻涕眼泪全糊在了上边。   不知抽噎了多久,司谣哭累了,看着眼前被水渍濡湿了一片的衣服,开始觉得有点丢脸。   她动了动脑袋,刚想蹭开点:“我们报警……”   话音未落,背上的力道骤然一下加大。忽然,她整个被一把按回了怀抱。   “司谣。”简言辞轻下声。   司谣:“……啊?”   静默。   简言辞:“我是不会松开你的。”   司谣懵了懵,小小“哦”了句:“那就再,再抱一下。”   “要是有一天你讨厌我了,烦我了,或者是怕我了,我也不会松开你。”简言辞的气息就在耳边,语调很淡,扣着她的力气却紧到了极致,“哪怕以后你真的想离开,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   司谣被他紧按住背,有点喘不上气,缓慢憋住了呼吸。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刚遇到简言辞时,见到他的那个狠戾模样。   反应好半天。   “……那,”司谣紧张咽了下口水,小声反问,“我,我要是真的离开了,你找到我,你会……会干什么?”   消散了的阴郁再次被催生。   简言辞敛下了眼。   司谣的脖颈就在眼前,毫无防备的,脆弱的。   看了片刻。简言辞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低了头,鼻梁慢慢擦过她的颈窝。   他的气息贴着司谣的颈侧,顿了顿,还是落下一个吻。   简言辞笑了下,自嘲一般:“那我又能对你怎么样呢。”   .   姚竞元他们在楼下吃完夜宵,几乎是和警察前后脚进了酒店。足足吓了一跳。   走廊上挤了一片人。酒店其他的工作人员也赶上来了,连忙给司谣另换了一间房。   弄清事情的经过,警察要把他们带到镇上的派出所做笔录。   只是潘志有点麻烦。   潘志看起来伤得不轻,额头上的血也淌了满脸。中途他醒了,一直在呻.吟喊痛,说起不来。   “这样吧,先带你回去做个笔录。”两个警察商量了下,还是给潘志拷上了,“还清醒呢吧?现在我们要联系下你的家人,号码是多少?”   不远处,警察在对简言辞口头问话。   他带来的行李箱还扔在走廊上,司谣揉了下眼睛,把箱子拉进了新的房间。   高围问她:“你的男朋友?”   司谣不太想说话,点点头。   高围庆幸:“得亏是你男朋友过来了。打得好,这潘志真够欠打的,一大男人,还欺负小姑娘。”   “没事吧?”姚竞元也皱着眉头,“明天你回去请两天假,好好休息下。”   司谣瞅了眼他,总算憋出一句:“姚老师,明天是周六,本来就要放假。”   “……”   姚竞元乐了:“那你就再多放两天,行了吧。”   这么一聊,所剩不多的惊吓和恐惧也渐渐消失了。   司谣跟着简言辞去了一趟派出所。   警察问了她几个问题就结束了,剩下都是在问简言辞和潘志。   事情还不到立案的程度,警察调解了半天,口头训了潘志几句。   潘志一直按着胸口,痛得嘴唇直抖。也许是真的怕了,在警察说要协商赔偿医药费的时候,嗫嚅了几次,都没敢看旁边的男人。   中途潘志他老婆赶了过来,一见面,大厅里都是女人嘶喊的叫骂声。   女人扑过来要打潘志,被警察忙不迭拦住了。   一片混乱。   司谣还在扭头看闹事现场,正被吵得冒出点小躁郁,突然被简言辞叫了一声:“谣谣。”   她闻言抬头。   “你出去等我下。”简言辞过来,牵起她的手展开,往她手心里放了两颗糖,“我很快就出来了,不会太久。”   司谣下意识捏了捏柠檬糖的包装纸,困惑:“你怎么……还有糖?”   “戒烟,就随便放了点糖在身上。”简言辞对她弯出个笑,“出去吧。”   .   这么一闹,回到酒店房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酒店给他们新开的是一间标间,两张床。   司谣困得想倒头就睡,但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强撑着清醒,瞄了一眼正在开行李箱的简言辞。   不就是,在同个房间,睡一个晚上。   又不是睡同一张床。   她!怕!什么!   嗯,就直接睡。   司谣正要慢慢腾腾爬上床,身后又传来简言辞的一句:“小同学,现在困不困?”   她紧张一转头:“干,干什么?”   简言辞直起身,随意拉了张椅子过来,搁在床边。   “要是不困,聊聊?”   于是司谣就这么跪坐在了床沿,有点茫然:“……你想聊什么?”   “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别当真。”简言辞在她面前坐下,看着她,语调耐心,“那些你离开了我也会缠着你的话——不是真话,你不要因为这个有心理负担。”   司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声回了句:“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又不是那种人。”   没想到话一说完,简言辞看了她一会儿,神色幽微,一时没接话。   “学长,”司谣实在太困,埋头揉眼睛,“那我先睡觉了。”   简言辞:“我是哪种人?”   “啊?”   “谣谣,”简言辞又问,“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司谣愣了下,措辞了两秒:“反正,你就是……对我很好的人。”   对视须臾。简言辞一双眼里的情绪不明,忽然出声问:“今天我对那个人那样,你是不是觉得害怕?”   司谣不知道要点头还是摇头。   酝酿了下,她想到了个理由:“但,但是那个是他活该,你当时那样打他,也不算很过分。”   简言辞:“但还是觉得害怕,是不是?”   “……”   “我没有觉得你不好……”司谣瞅着他,闷闷回,“我当时也就只是,害怕了一小下,后来就没有了。你别不开心。”   眼前,她一脸不设防的信任模样。   简言辞一瞬不瞬地看了片刻,突然,就厌倦了装模作样。   他坐在椅子上静默了半晌。像个等待被判死刑的犯人,和司谣对视,笑意全无。   “谣谣,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简言辞淡声,“我是个,很可怕的人。”   司谣皱了下眉,就要反驳:“你哪……”   “你先听我说完。”   司谣忍了忍,调整了下坐姿:“你说。”   简言辞:“我以前跟你说过,关于我家里的事。”   爸爸妈妈离婚,现在又各自结婚了。   这个司谣知道,她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看他,小小“嗯”了句。   “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很恩爱,”简言辞平淡得像在叙述别人的事,一句带过,“至少是我一直这么以为。”   司谣一顿。   “后来我知道我母亲在国外有家庭,有个女儿,比我要大两岁。”简言辞说,“我父亲不介意这个,他们两个的婚姻是协议,他也不缺别人。”   司谣屏住了呼吸,理解好半天,才讷讷问:“那,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四岁。”简言辞看她,模样散淡,“这些都不重要了。”   “但是自从那时候起,有时候我会有控制不住想伤害人的念头,这些年也伤害过人,就像今晚那样。”他顿了一顿,“在遇到你之后好了点。”   司谣还在愣怔,见简言辞屈身凑近了,勾过她的手指,拉近了。   面前,这人模样很淡,分明的五官轮廓近在咫尺。平视着她,让她完完全全看清了自己。   “但我不敢对你保证以后。”简言辞说,“现在你离开我,我可能会缠你一段时间。”他直勾勾看她,又接一句,“我只能向你保证,现在你离开我,我尽量——只缠你一段时间。”   司谣直愣愣和他对视。   灯光将简言辞的眼睫毛投影在了眼下,显得半明半昧。   随后,她感觉脸颊被修长手指轻捏了一记。   “但再这么下去,”简言辞眼里没什么笑意,但还是向她弯了弯唇,“哪怕以后有一天你想走了,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   “……我,我不会离开你,”反应了好一会儿,司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梗着强调,“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而且,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我,我都说过了,我喜欢你。”   顿了一顿。简言辞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触碰下去,替她将散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当初你说很早以前就喜欢我,有时候我在想,你喜欢我什么。”   “……”   司谣没有想过。   他居然,也会有想这种问题的一天。   “是因为我成绩好,能教你题目,还是因为我有地方给你打游戏。”简言辞看她,“或者,只是因为我长得好。”   司谣越听脖颈越红,默了默,羞愤挤出一句:“……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自恋。”   简言辞笑了笑:“我好像也只有这些了。”   司谣脑海里忿忿刷过的弹幕顿时一停。   “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不记得了,应该是很早以前,可能比你还早一点。”简言辞没有给她多思考的时间,继续说,“当初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你要我去派出所接你。”   他弯了眼梢:“你需要我。”   简言辞想起被打电话求助的那天。   司谣因为黑网吧进了派出所,他到的时候,撞见她哭过的眼睛。求助又依赖。   简言辞漫不经心想。   自己竟然也可以是被需要的。   小结巴就这么结结巴巴、跌跌撞撞闯进他的生活。   直到后来简言辞才意识到。   不是什么她需要他。   从头到尾,都是他需要她。   “谣谣,你很好。”简言辞不紧不慢开了口,“我的好是假的。”   司谣:“你……”   “我没有那么好脾气,也没有像样的家,等到再过二三十年,我的长相也会变。我只是在你面前做到了最好。”简言辞的模样散漫又淡,“我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张了张口,一时措辞不出话。   “——现在,你还觉得我好吗?”简言辞看着她问,“还喜欢我吗?”   房间里,足足有十几秒,都没有人再说话。   司谣几乎是怔怔地盯住眼前的简言辞,突然一阵鼻酸。   不是因为他刚才那些话。   而是因为。   他这么一个,一直以来都让她感到自卑的人。   现在,因为过往受到的创伤,在莫名其妙对她自卑。   “……不是的。”司谣攥着他的手指,往前凑近了,认真盯着他开口,“简言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喜欢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为此,当年她甚至还去查了查,喜欢上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怎么办。   在别人看起来很好笑的事。   却是她百般纠结,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要捧出的一份喜欢。   从来没有觉得他不好。   “我变好,都是因为你。”司谣说着说着,控制不住开始哽咽,“你是真的很好,所以我就算知道你是那样,我也还是,没有忍住喜欢你。”   如果早知道,他是因为家里的事才变成这样,她肯定会在当初就告诉他。   ——对我来说,你根本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人。   ——而是你一次又一次,把我从噩梦和阴影般的可怕中拽出来。   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怕我长不高,和你走在一起差很多,看起来很奇怪。”   司谣眼泪不受控,簌簌往下掉,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得清面前简言辞的轮廓:“我怕我成绩不好,永远考不上你的大学……我怕我做不了什么,平时也帮不了你,还怕你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就不要我了。”   “最怕的那个人是我。”   抽噎间,她感觉简言辞伸指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极大。   但司谣这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就这么丢脸地,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想法都倒了出来。   ——他到底有什么好自卑的。   “我,我喜欢你。”司谣哽咽,“我很早就想说了。”   说完。   她认认真真,完完整整,流畅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早在我发现自己结巴好的第一秒。   想对人说的,第一句流畅的话,就是对你说。   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可惜没有机会说出口。   迟了好多年。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0章 白日   司谣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下午。   记忆里, 司桂珍生了病要卖房子,她搬完家以后回学校的时候,在公交站撞见了杨兴德被女乘客又打又骂。   也是那个时候, 她才意识到,记忆里那让自己喘不过气的噩梦和阴影,已经被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替她抹去了。   就是这样一个,这么好的人,现在在她面前对她说, 他的好都是假的。   一时间, 只觉得委屈又难过。   不是替自己。   安静的房间,只能听到越来越止不住的哽咽声。   简言辞见司谣试图抽出了手, 揉完眼睛,又往床头胡乱摸索。   他视线丝毫未挪地盯着她, 终于开了口,声音轻得带了点哑:“要什么?”   司谣抽噎:“餐, 餐巾纸。”   简言辞起身给她拿了纸巾, 司谣正要接, 朦胧间看他屈膝压上了床沿,凑近了。   脸颊被捧着抬起, 简言辞在给她擦眼泪。司谣下意识闭了闭眼,忽然, 颈背猝不及防一紧,就这么被他一把按进了怀里。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死死扣紧,又克制着本能。简言辞低了头在她的颈边, 轻了气息叫她:“司谣。”   司谣吸鼻子:“嗯。”   “我后悔了。”   她懵:“你, 你后悔什么?”   “我会一直对你好, 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简言辞敛下眼,“只要我有,只要你想要,你想我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去做。”   司谣不知道要说什么,紧张攥着他的衣角,讷讷“哦”了句:“也不用……”   “但我不会放开你。以后不会,现在也不会了。”简言辞的语气极为温柔,“哪怕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就算过了七八十年,我也要你死在我怀里。”   “……”   “你怎么,”措辞了会儿,司谣忍不住小声,“这,这么变态。”   没想到这人“嗯”一声,没生气,反而轻轻笑了声:“我这么变态,你也不用对我太好。”   “……”   “你就当,是在玩游戏。”简言辞打了个她理解的比方,语调低得像诱哄,“我是你身上的装备,你随便穿上,也不需要管,只要不脱掉,其他就都随你。”   司谣一顿。   “你给我一点点好就够了。”简言辞不经心说,“只要能让我每天和你在一起,就可以。这样行吗?”   听着听着,莫名的,司谣又开始鼻酸。   “不要。”她在简言辞怀里蹭了蹭眼泪,哽声强调,“反正,我也会对你好的。”   片刻,怀抱松开了些。   像安抚一只小猫,司谣被轻捏着后颈拉开点儿。简言辞平视着她,伸指勾掉了她下巴悬着的眼泪:“怎么又哭了?”   这人,管这么多。   “我想哭,不不行吗。”司谣破罐破摔,“我就是爱哭——”   话音刚落,面前的简言辞毫无征兆地凑过来,气息欺近,舔去了她眼尾的眼泪。   司谣浑身一颤,眨了眨眼。   “谣谣,”简言辞不轻不重地捏她的下巴,弯了弯唇,气息轻得暧昧,“你再哭,我要有反应了。”   “……”   “……”   僵硬对视一秒,司谣磕巴:“我,我睡觉了。”   她手脚并用,转身想窜进被窝,下一刻,被直接勾了腰拽回去。   一个不慎,司谣整个扑进柔软的被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掀过身翻了个面。面前阴影罩落,简言辞压下,低眼,径直扣起她的下巴吻过来。   像刚才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心里拉锯着,狠戾又温柔。   司谣才扑腾了一下,手腕就被简言辞握住,拉开,压近了床里。同一时间,上唇倏然被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   简言辞在吻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纠缠力道,舔舐带咬,抵开了她的唇齿往深里舔吮。   像是要将她吃掉一般,紧紧缠着她的唇舌,一下一下勾舔。   呼吸交错,司谣脑海一片空白,任由他越吻越深。直到实在喘不过气,她努力唔咽了下,刚撇开脑袋呼吸了一口气,就被简言辞掰过了脸,欺近继续。   唇齿纠缠。   这个吻格外漫长。   中途司谣扑棱了不知道多少次,不是被压下了手腕,就是被扣回了下巴。   下意识伸脚想踢简言辞,却被他捞过了小腿,手指抚蹭过她的脚踝,握着捏了一捏。   司谣差点在床上蜷缩成了一整团,一秒老实了。   直到这个吻终于结束。   司谣顿时往下扯了扯已经到腰上的裙摆,另一只手推他,羞愤挤字:“你,你干什么。”   隔了咫尺的距离。简言辞伸指,轻轻按了按她的下唇:“你一哭,我只想欺负你。”   “……”   这人一双桃花眼半敛着看她,笑意流转,神色格外直勾勾。   偏浅的唇已经蹭成了显眼的红,染着湿润光泽,勾引一样。   “或者——”简言辞牵过她的手,将她带下,顺着他的衣角里探,“换成你欺负我也可以。”   司谣脑海嗡地一下,瞬间抽回手。一句都回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气的,她的脖颈通红了一整片,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对视了几秒。   “怎么又骂人?”简言辞含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伸指碰了下她的眼角,低下,又舔了舔司谣的唇角,才起身,“今天不欺负你。我去给你关灯,睡吧。”   这还叫不!欺!负!   关了灯,司谣手背捂着被咬破皮的嘴唇,爬进被窝。   骂骂咧咧的弹幕在脑海里滚了几百行。   呸。乱咬人。   不要脸!   狐狸精!   “谣谣。”隔壁床传来简言辞的一声。   司谣一凛:“啊?”   “知道你喜欢我,我很开心。”简言辞的声音静静响在黑暗里,一顿,又接,“也很珍惜。”   .   前一天睡得晚,第二天一早,司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困成了一团。   她蹲着收到一半,被简言辞从地上牵起来,屈指捏了下脸:“时间来得及,你再去睡一下,箱子我给你收拾。”   “你怎么……精神这么好。”司谣慢慢腾腾瞅了他一眼,有点莫名,“你也才睡了几个小时。”   简言辞看了会儿她,略一弯唇:“昨晚我睡得很好。”   司谣茫然,困着脸又爬回床上打了个盹。   两人回去的飞机是同一班,但座位不在一起。司谣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直到下了飞机,才重新见到简言辞。   姚竞元他们拿着素材,还要回电视台剪片加班。司谣不一起回去,取完行李,就跟着简言辞到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   “饿吗。”简言辞问,“要不要先在这边吃个饭?”   司谣点点头。   两人在附近的餐厅吃了个午饭,开车回去的路上,司谣接到了司桂珍的电话。   “对了谣谣,妈妈上周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没有?”   司谣才想起被放在原来公寓的快递,她一直没回去拿,只好支吾编了句收到了。   “今天你出差回去了吧?”聊了几句,司桂珍又说,“下个月妈妈跟你齐叔叔想过来一趟,来看看你。”   司谣一愣:“下个月吗?”   “你在那边一个人住这么久,妈妈也不放心。”司桂珍笑说,“我们过来几天,正好也看看你那边的环境。”   挂了电话。   司谣转过脑袋,犹豫了下:“学长,我下个月可能要回紫港那里住几天。”   “怎么了?”   “我妈妈说,下个月她跟我叔叔要过来。”司谣说,“应该就两三天,他们也不会待很久。”   简言辞开着车,“嗯”了一声。   司谣低下脑袋,正打算玩手机,忽然,被他叫了声“谣谣”。   她转过头。   见简言辞看着路况,不紧不慢问:“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妈妈知道我们的事?”   司谣想起过年的时候,司桂珍建议她的那些找对象要求,一时有点忐忑。   总不能说,她妈妈看好的女婿类型,跟简言辞有很大出入。   司谣不想让司桂珍觉得他不好。   “我,我还不知道。”她如实回,“但是我肯定是会跟她说的。”   好在简言辞没有问为什么。   等红灯的时间。司谣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瞅他:“我还没有告诉我妈妈这事,你是不是不开心?”   “不会,我不介意。”简言辞伸手过来,牵住她,捏了捏她的手指指肚,“你想什么时候说,都由你,多久我都可以等。”   司谣想了想:“反正,有机会我就会说的。”   “嗯,只是别让我等到二三十年以后。”简言辞偏了头,弯出点儿笑,“那时候我的样子不年轻了,怕你妈妈对我印象不好。”   “……”   司谣的紧张登时少了大半,盯着这人的模样,想象了下:“……那也没有那么严重。”   .   送她回到住处,简言辞接了个工作电话,出去了。   司谣第一时间把行李箱打开,忙活着收拾东西。   出差好几天,她的脏衣服堆了一整个箱子,都要洗。   司谣房间里的浴室里没有洗衣机,只有外边的卫生间有。于是她来回跑了几趟,洗完衣服,又折回房间的阳台晾起来。   忙了一个下午,终于都把行李收拾好。司谣在原地杵了会儿,困了。   去洗了个澡,她从浴室出来,刚想睡会儿,余光突然瞅见了电脑桌上的一抹粉红色。   司谣过去,拿起那本相亲节目的宣传册子,有点困惑。   她记得,她明明把这个扔掉了……吧。   司谣重新扔掉了册子,趴进床里打了个盹。   是被房间外开门的动静吵醒的。   简言辞进门,手里还随意拎着两大袋超市的购物袋。   没多久,主卧的门开了。司谣一步一蹭地挪出来,看见他手里的袋子,还有点没睡醒的迷糊。   “学长,你是去超市了吗?”   “嗯。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简言辞随手在桌上搁了袋子,“本来是想问问你晚上吃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司谣揉了下眼:“我在睡觉,就没有听见。”   说完,她小跑进了房间,想找手机。   掀开被子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学长,”司谣的声音从里面扬出点儿,“你能不能给我打一下电话?”   嗡鸣声在客厅沙发上响起。   简言辞瞥了一眼,过去。正弯了腰,想拣起手机,视线忽地一顿。   “你打电话了……”房间里,司谣茫茫然出来,看见正拿手机的人,咽下“吗”字,挪过去,“原来被我放在这里了。”   “——小同学。”   司谣:“啊?”   简言辞恰好抬了抬眼。   对上他的神色,司谣条件反射地,顿在了原地。   “怎么给我起这样的备注?”眼前,简言辞屈指摩挲了下手机的屏幕,模样散漫又别有意味,勾了笑,一字字念,“狐、狸、精。”   “……”   良久的安静。   司谣只感觉整个人都懵成了一截小木桩,眼睁睁地看着他放下手机,走近。   “……什,什什么?”   “我记得,”简言辞思忖片刻,敛下眼看她,“你以前也这么叫过我,是不是?”   “……”   简言辞笑:“谣谣,为什么叫我狐狸精?”   司谣咽了下口水,憋了半晌,才小声回:“因,因为你这样。”   简言辞不理解:“什么样?”   “就是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司谣梗着脖颈,“然后,你每次还总是都动不动就对我说,说那种话。我就觉得你很……”   简言辞:“很什么?”   很像个狐狸精。   到处勾引人。   话到嘴边,司谣盯着这人的笑,磕磕绊绊成了:“很,很不认真,很随便。”   又静默了几秒。   简言辞顺着问:“你觉得我经常对你说那些话,是不认真,很随便吗?”   司谣犹豫改口:“也,也不是特别——”   话没说完,简言辞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拉近了。弯下来。   “司谣,”他轻了声念她的名字,面对面,慢条斯理问,“真的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   司谣:“啊、啊?”   “那从现在起不说了。”   她反应了下这句话的意思,松了口气。   觉得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然而,下一秒,阴影罩落。   简言辞越过她的肩头,与此同时,司谣感觉温热的气息触碰上来,自己的左肩跟着一轻。有什么滑下了肩膀。   司谣的双手还被扣着,猛然一扭头,才发现自己裙子一边的吊带——   就这么被他咬、咬咬着,拉了下来。   对上简言辞的目光。   “我就……”   面前。这人一双桃花眼的眼梢弯起点儿,模样蛊惑又勾人。   随后极为暧昧的,轻着接话:   “只做。”   作者有话说: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1章 宣   午后, 光线明亮的客厅。窗外的阳光懒懒散散,映照出了眼前男人的五官轮廓。   连一双眼都被映出了点澄澈的光,瞳色偏浅, 此时看她的目光说不出的专注。   一片屏息的寂静间。简言辞又偏过头,半敛下了眼,鼻梁慢慢地擦过她的右边肩头。   拂在皮肤上的气息温热又撩人,鼻尖浅浅触碰,蹭了若有似无的痒。   模样勾引到了极点。   司谣定定滞住了视线, 足足有十几秒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简言辞又握着她的手腕, 再将她拉近了点,低头, 像是要再咬下这边的吊带——   司谣整个人倏然一凛,使劲挣开了手。一下往后窜开了三步。   她下意识扯回了掉下的一边吊带, 不知所措地盯住简言辞。   表情还完全空白着。   ——这这这个人。   ——大,大白天的。   ——就、就。   “跑那么远干什么?”面前, 简言辞被挣开了也不生气, 还在原地, 含了笑轻轻叫她一声,“谣谣, 过来。”   司谣紧张梗着腰背,脸颊烧得通红, 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简言辞又问:“那我过来?”   “……”   “我,”司谣条件反射地改口,“我我说你说话不认真,不, 不是说这种事。”   简言辞:“那是指什么?”   司谣编不出理由。   她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撞出来, 直直盯着简言辞走近了, 手指又缠握上她的手腕,若有似无地摩挲着。   “想到跟我做这种事,怕吗?”   好半晌,司谣才挤字:“……不怕。”   简言辞弯了眼梢,模样引诱一般:“要不要做?”   “……”   司谣还在僵愣,就感觉手被男人带过去,越过衣角往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像是碰到了什么。   手指指背蹭过了,别样的触感。   “这里。”简言辞看她,气息很轻,“有点难受。”   仿佛被烫到一样,司谣一秒蜷缩回了手指。   简言辞笑:“不是不怕吗?”   “那也不能,”司谣羞愤欲死,“不,不能……”   “不能什么?”   那也不能大白天就做、做做这种事。   这人——光天化日,光明正大。   厚!颜!无!耻!   正在脑海里不断滚着弹幕,司谣的手腕突然被松开了。   简言辞低眼看了她片刻,弯下贴近了,像是想吻,又停住了动作。   最后隔了咫尺的距离,他的视线就这么落在司谣的唇上。情绪幽微。   “小同学。”简言辞语调慢慢地接,“从现在起,今天就不要碰我了。”   司谣一懵,感觉这人在倒打一耙:“我,我哪有碰你,明明是你……”   忽然,她止住后半句,看着他小声问:“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我对你生什么气?我是说,”简言辞看她,含了点儿笑,“你再碰我,我怕自己忍不住会对你做一些——你不想的事。”   “……”   “我先去洗澡。”简言辞直起点身,耐心接话,“给你买了零食,在袋子里,等下自己找找。”   反应两秒,司谣讷讷“哦”了句,酝酿了下:“那你不……这样不会难受吗?”   简言辞的目光往下落。   眼前,她浅黄色的吊带裙衬得皮肤更为细白,还有点无措地攥着裙子一边的布料。手腕细细一截。   力气应该也很小。哪怕反抗,对男人来说也是予取予求的程度。   片刻。   “你不想,我还能勉强你吗?”简言辞开了口,一顿,“只要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哪怕不做这种事——”   真的思忖片刻,他弯了弯唇:“也没什么关系。”   .   简言辞进房间去洗澡了。   司谣在原地杵了好半天,才缓过劲,过去把桌上的两个购物袋打开。   袋子里都是吃食,一半是生鲜,剩下一半都是她平时吃的零食。   司谣拎起袋子挪进厨房,打开冰箱,把东西逐一整理进去。   冰箱上层几乎塞满了她的零食,各种花花绿绿的包装,草莓牛奶,甚至还有上次没吃完的半块巧克力。   下层冻的生鲜还有很多,司谣拉开抽屉瞅了两眼,好像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   她不在的时候,简言辞似乎不会给自己做饭。   不知道这几天是不是都在外边吃。   司谣决定先去洗个水果。   洗着洗着,盯着水流下的手指,想起刚才简言辞那个样子,开始走神。   自从初中发生过杨兴德的事。   在遇到简言辞以前,司谣几乎没和别的异性有过什么肢体接触。   但她不反感跟他有接触。   甚至,还很……喜欢。   想到一半,司谣突然有点忿忿。   ……那他就不能,找个,稍微正常的时间,问她。   每次不是在大街上,就是在大白天。   像个不知检点的——   脚步声走进厨房。   “放着我来吧。”身后,简言辞的声音。   司谣迅速切断想法,脑袋没抬:“不用了,我快要洗完了。”   “嗯。”余光瞅见他正拿过水壶打算烧水,在旁问,“晚上想吃什么?”   “我都随便。”   简言辞:“再想想。”   司谣洗完手里的葡萄,接过他递来的盘子,扭头:“那就……”   后半句,在看到眼前的人时,戛然而止。   面前,简言辞恰好也在低了眼看她。   刚洗完澡,男人的发梢还些微潮湿着,敛下的睫毛漆黑又长,染着水汽。   窗外,黄昏的金色余晖打进来,为他极白的肤色镀上了一层暖调的薄光。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起来,这人的神色勾了点儿散漫。模样慵懒又惑人。   像个根本没办法让人拒绝的诱惑。   司谣心跳得特别快。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小小扯住了对方的衣服。踮起脚,仰起脑袋,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几乎是个,主动的默认行为。   一时间,安静到只有水流声。   简言辞明显怔了一瞬,直勾勾地看她。   随后,他忽地捞过司谣的腰,一下按近。样子染满了笑意。   “还是说,你不想吃饭……”简言辞低了头,咬她的耳廓,“想先吃我。”   “……”   司谣根本不知道怎么回,憋了还不到两秒,紧接着,腿窝一紧。身体蓦然一轻。   她整个被简言辞打横抱起,下意识就搂住他的脖子,感觉浑身烧成了一小块红薯。   径直抱进了卧室。   直到被摔进柔软的床里。   司谣扑腾着想坐起来,无比紧绷盯着他,磕磕巴巴:“……窗,窗帘。”   “好。”简言辞扣着她的手臂,将司谣再次按回了床,吻她的脸颊,极为耐心地问,“那门要不要也关了?”   司谣:“……嗯。”   拉上窗帘,关了门。房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司谣胡乱扯过旁边的被子,整个人埋了进去,紧张到了极点。   床上有很淡的好闻味道,不是她熟悉的,自己的床。   全世界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声,一下撞着一下。   隔了会儿。   床头那边,有什么撕开包装的细微声音。   快要闷到了极点的前一秒,司谣感觉身边的床单陷了一陷,捂着脑袋的被子被剥开。   她憋红着脸抬头。呼吸一窒。   窗帘没有拉严实,留了缝,金色的光线漏进一道。   像在明晃晃提醒她,这还是个,白天。   朦胧光影下。她见简言辞屈身,抵过来,隔了极近的距离。眼里都是染着水汽的,细细碎碎的欲.念。   “一早知道,”他抬起司谣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鼻尖,气息轻着,“刚才就不解决了。”   迟钝了好几秒。   司谣才意识到,他在指解决什么。   她整个愣愣瞅他。手足无措。   “也不要紧。”简言辞拉下她的手腕,带下,笑意蛊惑,“我对你一直都有反应。”   “……”   “简简言辞,”司谣抽出手就想捂住他的嘴,说话小得像要哭,“你闭,闭嘴。”   手被扣住。   简言辞顺从闭嘴,低了头,一下下吻她的指背。   随后变本加厉地,含进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又舔了舔。   轻微的钝疼,温热的湿润触感,像道电流一样立即从手指传到了尾椎的地方。   司谣差点炸成了一团。   还没说话,简言辞放过她的手指,扣住她的腰侧压下来。动作极其暧昧地,抵了一抵。   模样摄人心魄一般。   “——谣谣,”他气息缠近了,舔咬过她的下唇,轻轻笑了下,“睡我吗?”   “……”   .   黄昏的余晖逐渐落下,外边的天色变黑。直到月光透过窗帘缝,泻进朦胧一道。   光影交叠。房间里,暧昧的细微声音,和止不住的抽噎哭声。   做到后来,司谣脑袋混沌又茫然。整个人哭得乱七八糟,很快又被简言辞勾过了腰,俯身,慢慢舔掉她的泪痕。   不记得自己中途抵开了简言辞多少次,可每一次都被捞回去,缠近了。   重复几次,很快就只剩下了哭咽的力气。   然后,连哭咽都被简言辞堵在了唇齿间。   除了第一次的耐心和温柔厮磨。   逐渐,简言辞在床上像彻底卸下了平时的随意和散淡,只有落下来的吻散散碎碎,细致又温存。动作却丝毫不客气。   食髓知味。   司谣哭得脸颊和脖颈都泛红,眼尾也湿红成了一片,不住哽着喊疼,抵着想推开。   每一个反应,都像在触发着他压了许久的欲.望。   “谣谣。”   简言辞的力道收敛着,却还是失了克制。   指腹加重了,在她脸颊抚蹭而过。他俯身,吻她的眼角:“不哭了,怕弄疼你。”   司谣根本止不住,一个劲摇头,脑袋埋进他颈窝哭:“……不,不要了。”   下一秒,心跳却猝然。   司谣瞬间一下掉了眼泪。   简言辞轻轻抚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开了些许。亲昵地,额际相抵。   咫尺对视,这人的一双眼映了点幽暗的光。看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欲.念直白袒露。   司谣听他又轻了气息接:“但是又想弄疼你。”   “……”   .   时间像是被拉成了极其漫长的一段。   到最后,司谣已经说不出一个字。她哽咽着,把眼泪全蹭在简言辞的身上,模糊间,又感觉他在吻她。   男人的声音极轻,勾引的,染上了点儿情.欲的哑。   一直在哄着问。   ——“疼不疼。”   ——“这里,还是这里。”   ——“哪里舒服。”   让司谣只想捂住这人的嘴。   但是没了力气,浑身每一处都发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能任人摆布。   不知过多久,她被简言辞抱起来去洗澡。   见到了光,司谣茫茫然的脑海里后知后觉涌上羞赧,埋着脑袋没看简言辞。用了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想从他的怀里爬下来。   简言辞低眼看她,手指抚捏了下她的腿弯:“怎么了。”   司谣其实困到快没了意识,但还执意想爬下来,连说话都软着鼻音,小小的:“你,你先让我下来。”   简言辞顺从,司谣被他放下来。   刚站住脚,她觉得腿软。还没站稳,就被简言辞单手勾过了腰,扶住了。   “……我想自己洗,”她脸颊一片的红,往后蹭了蹭,“你,你先出去。”   简言辞:“有什么区别?”   下一刻,司谣被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镜子。   她下意识抬起脑袋,倏然一懵。   镜子里。   简言辞自后扶住她的腰,弯下点儿,将下颌轻抵在她颈窝。也在抬眼看她。   一双桃花眼里像是悠悠晃荡着春水。模样撩拨一般。   修长手指抚擦着她的脖颈,触碰而下。   触碰过了锁骨。动作温柔又珍惜。   “我的。”   慢慢往下。   简言辞直勾勾看她:“我的。”   再往下。   他在她颈窝吻了一吻,语调轻而缓慢——   “还是我的。”   “……”   作者有话说: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2章 食人花   被折腾得实在太累, 等司谣终于陷入柔软的床里,已经困顿得彻底没了意识。   一晚上没有做什么梦。第二天醒来,她还保持着侧团成球的睡姿, 迷迷糊糊,扒拉着被子懵了好半晌。   眼前是自己的卧室。光线昏暗。   稍微想动一动,就被浑身上下传来的隐隐酸疼感给摁了回去。彻底清醒了。   司谣一滞。   逐渐的,昨晚的记忆一分不差地,全部涌回了脑海。   包括, 她被简言辞从浴室里抱出来的那个场景。   当时困得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只记得, 隐约间,耳边有男人在问:“饿吗?”   一直勾着她的腰没松开, 似乎是问了两句,“还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去做”, 什么的。   但是司谣太困,不太想理, 甚至冒出了点小躁郁。嫌伸手抵开对方还不够, 还试图伸脚小小踢开他。   哽咽着回:“不做了。”   不知道哪一点惹到了他。   然后是不带任何火气的, 含了笑的一句:“怎么这么嫌弃我?”   接着,司谣记得自己的脚踝又被握住了。   男人凑近了, 又说:“这次我轻点。”   “……”   没有逃掉地,再一次被拉回去折腾了一遍。   等到第二回 从浴室里出来, 她几乎是倒头就睡。   这个,一点都!没节制!的……   司谣羞愤,不由小声憋出一句:“狗,狐狸精。”   安静的房间里。   “——什么?”蓦然,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司谣一个僵滞。   她缓慢睁圆了眼, 缓慢屏住呼吸, 缓慢蜷缩了下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身后有窸窣的轻微声响,感觉到对方伸手进被窝,抚上她的腰,再往后勾了点儿。   “醒了?”简言辞的气息贴上了后脖颈,开了口问,“刚才是不是叫我了。”   “……”   司谣就这么僵硬成了一团,没扭头。   感觉到简言辞的手指在抚捏着她的腰,又问:“还难不难受?”   “……”   “疼吗?”手指滑下,“昨天我看这里好像——”   “简,简言辞。”司谣立即抓住他的手,瞬间扭过身,脸颊噌一下通红,“你,你怎么在,在这里。”   昏暗的房间里,眼前,只能看见他大概的五官轮廓。鼻息很近。   “不记得了吗?”顿了一顿,简言辞慢条斯理捏着她的手指,“怎么才睡过我,就忘了。”   “……”   “其实一早醒了,看你还在睡,就想躺回来陪你。”他抵上她的额,“是要继续睡,还是想先起来吃点东西?”   司谣一句话都回不上来。   下一刻,她见面前的阴影顿时更暗了。一个吻落在唇角,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这里也肿了。”感觉简言辞又慢慢舔了舔,气息很轻,“疼不疼?”   这人的语气舒展着。   餍足的,撩拨人的。   “还有哪里难受?”简言辞还在问,“我看看。”   “——你!”司谣整个人一下就往后蹭,脖颈烧得滚烫,抵开他,“你出去。”   .   终于拉开窗帘。   司谣一个人在房间里杵了半天,适应了身上那点隐隐的异样感觉。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穿上了睡裙,她拉开柜子。   翻出条裙子和一套内衣,刚想换,就瞅见了腿上到处的痕迹。   暧昧又明显。   司谣一顿,扭头窜进浴室。   手臂,脖子上,肩膀上……她对着镜子,把睡裙领口又往下扯了点。足足僵了好一会儿,再低下脑袋,掀起裙角看。   一时间,司谣心里的小人羞耻撞了十几秒的墙。   呸。简言辞他——   是食人花吗!!   到、处、咬、人。   盯着这面镜子。   司谣又想起昨晚,在浴室镜子前的那个场景。   简言辞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勾人,充满了存在感和……占有欲。   一直在看着她,还咬,就像上瘾一样。   司谣又在脑海里蹦跶着憋出一句。   ……没节制的,食人花。   .   洗漱完,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司谣才开门挪出去。   厨房里传来动静。她梗着没往那边看,直直去沙发里找回了自己的手机。   居然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屏幕上攒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半个小时前,姚竞元给她打过电话。司谣拨了回去。   “喂,司谣。”姚竞元那边吵得很,“你今天等下有事没有?”   司谣忍不住往厨房看了一眼,正好撞见出来的简言辞。   “是要加班吗?”   “没,不是这个意思。”姚竞元笑说,“等下四点咱们要直播录节目,就是威城那新闻,你要是闲着,可以来台里看看现场,毕竟也有你一份功劳。”   司谣“哦”了句:“知道了,谢谢姚老师。”   电话挂断。   她视线瞅向他,又顿时没了声音。   “现在饿不饿?”简言辞在桌上搁下一个碗,抬了抬眼,过来,“其他的还没好,先喝这个垫一垫。”   司谣默默被他牵了过去,确实饿了,坐在桌边,端起那碗牛奶麦片。   解决大半,又瞄了旁边一眼。   “看什么?”简言辞伸指擦掉她嘴角的牛奶,略一弯唇,“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司谣维持着镇定,随便扯了个话题:“等等我可能要去一下台里,他们让我去看节目。”   “什么节目?”   司谣:“就是我们组里采访的那个新闻,四点要开播。”   简言辞“嗯”了一声:“等下吃了饭,我开车送你过去。”   司谣放下碗:“那你今天没有事吗?”   “今天不忙,你想去哪里都陪你。”想到什么,简言辞忽然悠悠叫了一声,“谣谣。”   “啊?”   简言辞:“还有没有别的节目要看?”   司谣有点茫然:“……什么?”   “上次我进去给你浇花,看到你房间里那张传单了。”简言辞勾过了她的手指,拉近了,“那个相亲节目,你感兴趣?”   懵了两秒,司谣才反应过来。   简言辞弯出点儿笑,耐心问:“要相亲怎么不找我?”   “我,我没有。那个是别人硬塞给我的,”司谣没想到他看见了,解释,“她看到你送我上班了,想让我们两个一起参加那个节目,又不是我一个人想去。”   简言辞没有多意外,大概也猜到了。   “这样。”   “反正……你不要误会。”司谣说,“下次有这种事,你直接问我就好了。”   说完,她忍了忍,忍不住补了句:“而且,我为什么要跟别人相亲。”   简言辞静静看了会儿她,心情很好的样子:“要是你想去那个节目,我陪你。”   司谣想也不想:“不要。”   她默不作声瞅了一眼他。   眼前。这人含着点笑,模样散漫又招人。就像个祸水。   ……适合被藏起来。   祸害她一个人就够了。   “又看什么?”简言辞屈指,抚擦过她泛着红的脸颊,又慢慢接话,“小同学,昨晚给你看光了,摸过了,以后要对我负责。”   “……”   “明明是你……”司谣被他的不要脸噎了好几秒,愤懑反驳,“你,你先的。”   没想到这人思忖了下,应声:“那应该是我对你负责。”   司谣一顿。   “要不然,”简言辞的语调轻着,弯了眼梢,蛊惑一样提议,“等到下周一,你就绑着我去领证。好不好?”   “……”   .   昨晚以后。   这人,好像更没脸没皮了。   等司谣吃了饭,先前刚起床时候的那种羞赧和不适应感,总算减轻了不少。   收拾了下,简言辞要开车送她去电视台。出门前,司谣突然想起件事。   “等等。”   简言辞偏过头:“怎么了?”   司谣又兀自低下看了看,扭头就往房间里跑:“我去换个衣服。”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条长袖的衬衫裙,把扣子扣到了顶。确认露不出什么痕迹,才又小跑出房间。   简言辞见她脸颊已经闷出了点细汗,替她去拿纸巾:“这样穿不热?”   司谣脱口而出:“还不是……”   “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   “没有,”司谣幽幽咽下后半句,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我是说,我好了。”   她换完鞋子,正打算开门,与此同时,自后伸过男人的手。   司谣被握住手腕,带着力道转过了身。一抬脑袋,对上了面前的人笑意流转的样子。   “遮起来干什么?”简言辞手指顺着她的脸颊蹭下去,将领子拨开点儿,垂睫看某一处红痕,“疼吗?”   “……现在不疼。”司谣想起他上一句,默了默,还是没忍住,“要,要不是你咬的我都是,我也不用遮。”   她的表情忿忿又控诉,脖颈还红着。   衬着领口下的痕迹,反而看起来更为旖旎和暧昧。   “那你也……”看了须臾,简言辞轻捏着她的下巴,低下头,欺近了,“咬咬我。”   司谣被扣在门边和他接吻。   她一开始还愣愣攥着简言辞的衣服。心跳一阵比一阵强烈。   不知不觉,也逐渐踮脚,扒拉着搂住他的脖子。   耽误了好一会儿工夫。   等到真正出门前,简言辞去洗了个澡。   两人比预计的出发时间要晚。好在时间来得及,到的时候刚好。   车停在电视台大楼下。   “我去一趟所里。”简言辞说,“快结束了就告诉我,过来接你。”   司谣蹦跶一样下车,挥挥手:“那我进去了。”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进去。   简言辞收回视线。正要发动车子,边上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他拿起,瞥了一眼。   心理医生提醒着有段时间没来了,在询问他约时间见面。   李儒:【下周六?】   简言辞回复过去:【行】   .   演播厅内,一片闹哄哄的嘈杂声。   节目的直播录制快要开始。司谣穿过观众席,到了台前,看到组里的几个同事都在忙活着准备。   “我听姚老师夸你了,去威城的表现不错。”沈高明看到她,随口聊了句,“挺好。你随便坐吧,快开始了。”   司谣就礼貌回了句:“谢谢老师。”   她在前排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看。   节目是深度访谈的形式,主持人已经上了台,现场还请来了跟新闻相关的嘉宾。而司谣他们出差拍的那些素材,会在节目中穿插着播放。   关于这次威城小学生喝农药自杀的事件,台上,主持人不时提问,心理专家和姚竞元他们也在讨论着。   又聊到了家庭。   “是的,家庭对我们的影响其实很大。”台上的主持人带动情绪地附和了句,“一旦受到创伤,很容易会产生这种自杀的消极念头……”   旁边的一圈观众都提前过演练一遍,鼓掌和沉默的时机都很恰当。   可能是太有代入感。   司谣忽然就想起了,在威城的酒店房间里。   简言辞向她坦白时,那个漫不经心,又平淡的模样。   对于他自己遭遇到的事,他提起来好像从来都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   仿佛已经成为了习惯。   习惯到,她在他面前,好像永远都是哭了以后,被哄被安慰的那个。   还习惯到,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曾经也有过,很消极的念头。   司谣忽然就想起了去年的跨年露营。   她半夜起来,碰上了没睡的简言辞。   当时他对她说,他做了个噩梦。   ——梦到,我在一场地震里,没有人找到,也没有人记起来。   ——要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发现。   没有看完节目。   司谣中途离开了演播厅,边往外走,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发完,一抬脑袋,愣了一愣。   不远处,熟悉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那边。路灯的光静静映照着那一辆,格外明显。   车门打开。司谣小跑过去,一路跑到简言辞面前时,差点没刹住力道。   “慢点。”简言辞扶过她的脊背,低了头看她,眼里流露出点儿讶异,“怎么结束这么早?”   “你,”她跑得有点喘,困惑抬头,“你是一直在这里等吗?”   “所里没什么事,提前过来了。”简言辞问,“节目结束了吗?”   司谣支吾了句。   简言辞弯了弯唇,伸指轻捏了一记她的脸,随手替她开了车门:“晚上想吃什么?”   忽然,手指被司谣牵住了:“简言辞。”   他一顿,低了眼:“怎么了?”   视线相对。   蓦然地,她莫名感觉有点鼻酸。   “其,其实我们的节目还没有结束,我出来是因为……”   ——是因为刚才在里面,突然就很想告诉你。   ——你并不是没有人在意的。   司谣:“因,因为我有点想你。”   静默。   简言辞敛眼看她,片刻,神色有些幽微:“想我?”   司谣点点头:“嗯。”   眼前,她抬着脸,正看着他,表情极为认真。   路灯的光映照在脸上,笼了一层说不出的暖调。   一瞬不瞬地看了会儿。面前,简言辞一双桃花眼也被光映得澄澈,模样变得专注又惑人。   他勾出点儿笑,忽地将她拉近了:“谣谣。”   司谣:“啊?”   “你是想——”   简言辞弯下点腰。   “回去,在床上。”耳边,这人的音调轻得像私语,不紧不慢地问,“还是,现在在车里?”   “……”   作者有话说:   如果骚有罪,简言辞你已经无期徒刑了   .   来晚了,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3章 纪念日   在原地空白杵了足足好几秒, 恰好不远处也有一辆车驶过来。   司谣瞬间抵开面前的男人:“你是……”   简言辞低下眼:“什么?”   “你是,”司谣脖颈刹那憋红了一片,整只炸了毛, “——狗,吗。”   简言辞顿了一顿,没生气,还是那个笑意悠悠的样子:“小同学,怎么骂这么难听?”   本来还难过的情绪, 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司谣愤闷着没回话。   “不是刚才说想我吗?现在又骂人。”见车过来, 简言辞牵过她,往里道带了一带, 语调不经心地接了一句,“这么善变。”   司谣决然改口:“我现在不想了。”   简言辞:“真的不想?”   “……”   司谣现在根本不想理他。   心跳撞得很厉害。不受控制地, 想到了昨晚的许多画面。   昨天晚上不是才……   今天又想……   “谣谣。”   司谣整个埋着脑袋:“干,干什么?”   “这样站着不热?”简言辞随意扣着车门, 抬指蹭了下她有点汗湿的颊侧, “里面开了空调, 先上车。”   司谣不肯上车,扭头瞅了他一眼。表情紧张。   简言辞好笑, 轻捏了一捏她的耳垂:“我不做什么。”   犹豫了下,司谣才慢慢腾腾爬上了车。   正要系安全带, 瞅见简言辞俯身弯进,随手拉过带子,替她系上了。   “很不舒服?”面前,他敛下眼看着司谣, 片刻, 挨近了, 触碰般吻了吻她,气息轻得像哄,“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下次注意点,可能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   啊啊啊啊呸。   司谣默不作声盯住他。耳根通红。   简言辞没撤开,又问:“刚才给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憋了好一会儿,司谣终于开了口:“不,不就是……你不是都听到了。”   “嗯。”简言辞笑了下,模样说不出的凝神,“没听够,想再听一遍。”   司谣愣了一愣。   看着他,又想到在演播厅里回忆起的事。   “我就是想说……我,我有点想你。”她酝酿两秒,小声回,“刚才突然想见你,就出来了。”   简言辞看了她很长一会儿,才轻了语气问:“怎么突然想跟我说这个?”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告诉你。”   车里一时安静。   近距离对视着。司谣忽然直起了上半身,往前凑过去,就这么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埋了下。   简言辞一顿。   “简言辞……”她的声音从他的颈窝里闷出来,措辞着,认认真真说,“你现在有我了。”   “以后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就都跟我说好了。”司谣说,“反正,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也是真的——   至少会有一个人,很在意你。   动作施展不开的车门处,简言辞就这样维持着弯着身的姿势,由她搂住了脖子。没接话。   静了良久。   他搭在一边的手指稍稍动了动,抬起。随后,按抚过司谣的后颈,将人扣紧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的力道超出了温柔的范围,简言辞敛了敛眼,克制着,手指稍微放松了些。   他偏了头,凑近,轻咬了咬司谣的颈侧。但又舍不得一般,触吻而过。   司谣浑身一凛。   “司谣。”与此同时,她听简言辞开了口,低着声音,一字一顿地接,“你是我的。”   .   两人在外边吃了个晚饭。时间还早,就又在附近的商业街逛了逛。   正值周末,市中心的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司谣逛了会儿觉得热,想进旁边的商场去休息下,顺便买杯奶茶。   简言辞替她拆了吸管,插好,递过奶茶,又牵起她的手。路过一家店,瞥了一眼:“进去看看?”   “啊?”   司谣扭头,瞅见了右手边的那家珠宝店。   还在茫然着,简言辞已经将她牵了进去。   店里极为宽敞明亮,一个个展柜陈列着,没什么客人。   她懵着脸:“我们进来干什么?”   “想给你买东西。”简言辞低下眼看展柜里的手镯,询问,“要不要挑一个喜欢的?”   “……不要,”司谣小声拒绝,有点莫名,“为什么突然要给我买东西?”   “不是突然,今天一直在想这事。”简言辞想到什么,看着她,弯了弯唇,“你就当,是我送的礼物。”   “……”   司谣还是摇头,拉着他的手想出去:“又不是过节日,买什么礼物……”   简言辞:“想不到别的方法了,就是想对你好一点。”   司谣动作停了停。   一时不知道回什么,她有点讷讷:“……但,但是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反正,不需要买东西。”   简言辞牵着她,隔了须臾,轻轻抚蹭过她的手指:“昨天弄疼你了。”   司谣整个人一顿。   “当时没控制好。今天早上起来,就想到了你昨晚一直在哭的事。”他垂睫看她,语调耐心,“觉得对你不够好,还想再对你好一点。”   “……”   “或者,你就当是买纪念今天的……”简言辞捏了捏她的指肚,“纪念日礼物。这样行吗?”   “……”   什么——纪念日。   这种事情!还能有!纪念日!   司谣盯住面前这人,一整团僵滞着,面红耳赤。   此时只想钻进柜台的那道缝里,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这人,公共场合、大庭广众,说这种话。   还是一副,在说什么正事的模样。   不要脸。   不知检点。   厚颜无耻。   正好不远处的柜员过来了,微笑着问他们要买什么。   司谣立即找了个再看看的理由,拉着简言辞出了店门。   简言辞:“不喜欢吗?”   “……不要。”司谣咬着吸管,梗着没抬脑袋,“那个太贵了。”   简言辞看了她一眼,弯出点儿笑:“谣谣。”   司谣“嗯”了句。   “我现在赚得还可以,也有一些钱。以后应该也会赚不少。”简言辞说,“至少,你可以一直不用担心这个。”   司谣瞅他:“我知道。”   简言辞又问:“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买了,我没有很想买东西。”司谣无意识晃了晃他的手,想了下,“而且,那也是你加班赚来的钱,浪费掉不好。”   顿了一顿。简言辞将她拉停在了原地,低了眼看她,笑意流转:“是心疼我?”   “……”   “我的意思是,等以后有想买的再买。”司谣被他看得脸热,磕巴转移话题,“我,我没有觉得你对我不好,你不要乱想。你以后只要不,不要……”   中断了一下。   简言辞:“不要什么?”   “不要再……”憋了好几秒,司谣说不出“疼”字,挪开没看他,小小挤出一句,“再让,让我哭就好了。”   简言辞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眼前,她正咬着吸管喝奶茶,下唇沾染上了水光。   露出头发的一小尖耳朵很红,看起来格外明显。   片刻。   简言辞屈指碰了碰她的耳廓:“听到你说这句话……”   司谣抬头,正巧对上这人近乎直勾勾的目光。   “——我就已经,”他笑得像要勾人魂魄一样,轻了气息接,“想要你哭了。”   “……”   .   总觉得那天以后,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像打游戏开启了什么新副本、或者解封了什么新技能一样。   只要和简言辞单独待在一起,司谣就一定会被他拉过去做些什么。   不是做那种事,但是亲吻,触碰,还有其他亲亲碰碰的肢体接触都做了个遍。   ……说话也,更像个,彻底不要脸的人了。   司谣请了三天假,再去台里的时候,身上的痕迹已经褪了下去。   实习的工作也回到了正轨。   上一期节目播出的反响很好,全组人的心情都不错,带她的那个老师也开始亲自教她一些东西。   不知不觉一周快要过去。步入八月。   司桂珍提前给司谣说了声,已经买了这周六来延清的高铁票。   周五这天,司谣下了班,吃过饭,回房间收拾东西。要搬回原来的公寓。   简言辞接过她的行李箱,往房间里扫了一眼。   “电脑要不要带?”   “不带了,”司谣跟着瞅了眼,“我这个月开始不用直播了,不带回去也没关系,反正就回去几天。”   简言辞“嗯”了一声,又问:“要去几天?”   “还不知道,”司谣也不确定,“我妈妈他们还没有买回去的票,不过应该就待三四天。”   简言辞松开拉杆,扣过她的手腕拉近了,低了头看:“怎么要去这么久?”   “……哪里久。”   司谣被他牵到桌边,见简言辞拿过桌上的手机,不经心按了片刻。   随后,她手里的手机嗡鸣一下,收到条消息。   司谣拿起来看,简言辞给她发了张照片。   戳开,懵了下。   “你怎么还……”司谣手机差点滑掉,下意识抓紧了,“自,自拍。”   照片上,是这人放大的正脸,稍稍往下看的角度。模样散淡。   角度很随便,五官轮廓和平时的样子没有区别。   但可能是被放大到满屏的缘故,放到手机里这么对视,反而多了几分暧昧。   ……不就是拍个照,还要勾、引、人。   “刚才想起来就拍了。”简言辞含了点笑,弯下,鼻尖蹭了蹭她的,“怕你这几天见不到我,到时候把我忘了。”   “……”   司谣:“我哪有这么……健忘。”   她幽幽憋出了句,使劲压了压嘴角,把照片保存下来。   与此同时,简言辞伸手按过了她的腰。一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只记住脸,是不是还不够?”他思忖了下,带着她的手探进自己的衣角,眼梢弯着,又问,“我自己拍不到全身照,你给我拍一张?”   “……”   “还是亲一下,会记得更久一点。”   司谣都还没来得及回。   下一刻,男人的气息欺近了。   简言辞稍稍偏了头,舔咬过她的下唇,抵开唇齿。   深深吻了过来。   .   周六,司谣起了个大早。   先收拾了下房间,又去拿了这段时间堆的快递。在小区附近随便吃了个中饭,随后就打算去高铁站。   出发前,给简言辞发了条微信。   yaoyao:【我上地铁啦】   另一边。   简言辞拿起手机,回复了消息。   将车停在心理诊所前的街边,他下车。径直过去,推进了门。   一路被领到咨询室。   窗明几净的室内,李儒和简言辞寒暄了几句,给他倒了杯水。   “有段时间没来了,快两个月了吧。”李儒问,“最近状态怎么样?还失眠吗?”   简言辞扣着水杯,模样有些散漫:“睡得很好。”   李儒有些没料到:“有多久没失眠了?”   “一个月。”   李儒:“最近睡觉的时候,还会做那个梦吗?”   简言辞:“偶尔。”   睡眠障碍听起来好了不少。   两人闲聊一般,李儒一边询问,一边记着。   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对话。   像以往那样,李儒不抱期望,但还是问了句:“那个梦,现在能跟我说说是什么吗?”   静默须臾。   简言辞抬了抬眼,将水杯搁回桌边。随后,平淡接话:“行。”   李儒一愣,坐直了身,平和的状态换成了明显的惊讶。   他看着简言辞:“为什么现在想说了?”   又是静默片刻。简言辞笑了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一些以前的事。”他一顿,“只是现在不想要了。”   李儒又是愣了一愣。   这次的咨询时间持续了近大半个下午。   简言辞出了诊所。   开了手机,瞥到司谣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yaoyao:【接到我妈妈和叔叔了】   yaoyao:【我们准备吃饭啦】   然后,附上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简言辞想起不久前,李儒问他的那个问题。   ——有过想要自杀的想法吗?   有吗?   简言辞想着。   十年的时间。   地震的血腥场景,在他每晚的梦里一遍遍上演。   梦里,过往的他被压在废墟残骸下。   怎么呼救都是徒劳无功。   没有人理睬。   而醒来的现实,也并没有好多少。   如同怎么都走不过去的一道深坎。   于是简言辞曾经很频繁地,有过伤害人的念头。   自我厌恶,也自我放弃着。   也是真的有过,想要结束一切的念头。   简言辞现在庆幸这个念头延迟了许多年。   他在梦里的废墟下苟延残喘。   终于等来了那双手。   作者有话说:   .   来晚了!!!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4章 打车   接到司桂珍他们, 车上,司谣在公寓附近的宾馆订了房间。   “别浪费那个钱,好几天呢。”齐文徐劝了句, “这几天你跟你妈妈睡床,我打个地铺就行……”   司谣不肯,低头先订了三天的房:“我房间有点小,肯定挤不下。而且我攒了钱的,现在也在实习, 不缺钱。”   齐文徐和司桂珍相觑一眼, 他笑说:“谣谣现在都快成大人了。”   三个人吃过饭,先把行李带去了宾馆。   住得近, 司桂珍随后去司谣租的地方看了一圈。   “是比你大一那时候的宿舍好。”司桂珍放下了心,在房间里说, “现在你们搬到这个校区了,我看这边上也热闹, 是安全。”   齐文徐附和:“哎哎, 挺好。”   司谣在厨房里烧了水, 乖乖回:“妈妈,明天我带你们去成阳区那边玩。”   司桂珍他们过来, 司谣打算趁着周末带他们逛一逛延清。   晚上洗完澡,她趴在床上, 做了个逛景点的计划。   司谣把做好的计划截了个屏,戳进相册,就看见了先前简言辞发给她的照片。   不知道他在不在加班。   她放大照片,默默瞅了好一会儿。又点开跟他的聊天框, 把聊天背景换成了照片。   司谣截了屏, 顺手就发了过去。   yaoyao:【[图片]】   没过多久, 收到了回复。   狐狸精:【怎么了】   司谣压着嘴角敲字回去:【我感觉,你的自拍和我给你的备注特别搭】   狐狸精:【你妈妈在不在旁边?】   yaoyao:【他们回宾馆了】   隔了几秒。   狐狸精:【那狐狸精想给你打个电话】   狐狸精:【勾引一下你,可以吗?】   司谣:“……”   这人——   还没想好怎么回,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司谣从床上坐起来点,接起:“什,什么叫勾引。”   “不是说我是狐狸精吗?”那边,简言辞的声音传过来,“我好像也只有这个本事了。”   默了默,司谣硬气:“我一点,都没有被勾,勾引到。”   “这样。”他还是那个悠悠的语调,“怪不得,今天就抛下我走了。”   “……”   说得好像,她有多无情一样。   司谣:“我又不是不理你了。”   简言辞笑:“嗯。没有觉得你不理我,只是想逗一下你。”稍一停顿,他又询问,“你的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   “她挺好的。”司谣重新趴回床,闭着眼睛跟他聊天,“叔叔说上个月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只要平时注意点,她的病基本就不会复发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简言辞那边似乎还在工作,偶尔有敲键盘的声音。   司谣揉了下眼,看了看时间:“你又加班到这么晚。”   “你不在,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简言辞问,“困了吗?”   司谣迷迷糊糊:“嗯。”   临睡前,她想起件事:“这几天……我会跟我妈妈说我们的事的。”   那边的键盘声停了,等了片刻,简言辞没应声。   司谣困着问:“你怎么不说话?”丽嘉   “不是。刚才在想事情,”静默须臾,简言辞轻轻笑了声,“有点——担心。”   “啊?”   “担心你妈妈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   司谣想起司桂珍以前的那些话,清醒了点。   “……不会的。”她措辞半晌,支吾回,“她应该会同意的。”   可能是心虚得太明显,那边又没了声音。   隔了会儿,才听简言辞出了声:“不说也可以。”   司谣一顿。   “不想让你因为这事,和你家人闹不愉快。”简言辞说,“要是真的出现那种情况——”   她莫名忐忑:“什什么?”   思忖几秒,简言辞接话:“我来想办法。”   司谣小小松了口气。   “实在没有办法,”简言辞又耐心继续,“你想把我藏一辈子,也可以。”   “……”   .   挂了电话,司谣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分钟,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她在脑海里演练了几遍,想找个机会,跟司桂珍好好说下这事。   为此,甚至还上网查了查相关的话题。   准备得很充分。   只是一直没找到时机。   翌日一整天,司谣都在陪着司桂珍和齐文徐逛景点。晚上回来,看司桂珍他们逛得很累,她只好送他们回了宾馆。   周一上来,司谣恢复了赶地铁上班的作息。   晚上回到公寓也很晚,司桂珍在客厅桌上给她留了菜,人已经回宾馆休息了。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等他们临走的前一天,司谣跟沈高明说了一声,提前下了班。   回到公寓。   “谣谣,”听见动静,司桂珍从厨房里探了探身,有点惊讶,“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司谣叫了句“妈妈”,蹲下换鞋子:“齐叔叔不在吗?”   “他先回去睡了,说白天走得脚疼。”司桂珍又回厨房,“妈妈饭还没做好,快了。”   明天就要走了,做的都是司谣爱吃的菜。   “每天这么迟下班,饭也要按时吃,以后……”饭桌上,司桂珍叮嘱到一半,注意到司谣的走神,“谣谣,发什么呆呢?”   “——妈妈,”司谣咽下一口汤,忽然思索着开口,“我谈恋爱了。”   司桂珍愣了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段时间了。”想了想,司谣还是决定老实说,“半年了。”   司桂珍诧异:“你这……哎唷,怎么都不告诉妈妈?”   “我没有想好怎么跟你们说。”   “这有什么想没想好的?”司桂珍反应过来,嗔怪,“你都是大人了,要谈恋爱,妈妈还能拦着你吗?吃完跟妈妈说说……”   司谣有点紧张,吃不下了。   “他也是清大的,以前在四中读过。”她放下筷子,措辞着,“我们认识好久了。”   司桂珍:“是槐城的人?”   “不是,他是这边的人,今年已经在工作了。”司谣说,“他叫简言辞。”   对于这个名字,司桂珍模糊有点印象。   她是四中初中部的老师,没教过高中部,也只是隐约听得耳熟。   “他人怎么样?”   司谣想也不想地夸:“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然后,平时什么事都会让着我,反正就是……很好。”   “那就好。妈妈本来担心你因为……”司桂珍不想提以前的事,面上挂着笑,“既然你们碰到一起了,那先相处看看。”   这样的情况,居然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   司谣逐渐松了劲,点点头“嗯”了句。   “你长大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司桂珍又说,“总要迈出这一步,以后才能找到那个最合适的。”   话音刚落。   才刚松下的劲,又一下提了上来。   司谣抬起头,好一会儿,才开口:“可是……我觉得他就已经很合适了。”   司桂珍愣怔了下,笑容有些收了,迟疑着问:“你们是想奔着结婚去的吗?”   “那,”司谣有点讷讷,“肯,肯定是这样想的。”   饭桌上,有片刻的沉默。   “谣谣。”司桂珍斟酌着说,“妈妈不是多不开明的人,知道你谈恋爱,也是支持的。”   司谣:“……嗯。”   “你还很年轻,大学都没有毕业,谈结婚的事太早了。”司桂珍苦口婆心,“结婚要顾虑得更多……你刚刚说,他是延清这边的人?那以后等你毕了业,也要跟着他留在这边?”   司谣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还没回,司桂珍又叹了口气:“你嫁得这么远,万一以后你有什么事,妈妈顾不上你怎么办?”   她一顿。   “他家里人呢?也知道吗?”   司谣:“应该还不知道。”   司桂珍皱了下眉:“他都没有告诉他家里人,那怎么叫想跟你结婚呢?”   “不是,”司谣犹豫两秒,感觉早晚瞒不过去,还是解释,“他爸爸妈妈离婚了,现在又都跟别人结婚了,都……很忙,所以他也不怎么联系他的家里人。”   司桂珍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谣谣,你有没有想过。”司桂珍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这样万一以后你嫁到这边,他工作忙起来不管你,就没有人帮衬你了。”   “……不会的,”司谣小声反驳,“他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他——”司桂珍顿了顿,“家里的这种情况,如果以后真的结了婚,妈妈担心,他可能会重复走他父母的路。妈妈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家庭环境简单点的对象。”   说话间,排骨汤有点放凉了,浮上一层薄薄的油。   司谣盯着汤碗,一时没有说话。   司桂珍不放心她,觉得她还很年轻,对结婚这件事有些想当然。   所以说了这么多,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顾虑。   司谣也都能理解。   “可是,我也是这样的。”好半晌,司谣捏着勺子,开了口。   司桂珍:“什么?”   “我小时候听小姨说,是因为当时许明章知道我不是儿子,所以你们才离婚了。”司谣的声音小着,有点发涩,“那我在别人眼里也是,家庭环境没那么好的那个对象。”   司桂珍一怔。   “但是我也不想的,因为这不是我的错。”司谣说,“我没有办法决定,我自己生下来是不是男孩子。”   这些年都没说出口的话,在此时有点收不住。   司谣:“就因为,我体会过这种感觉,所以我也很怕,以后会跟那样的人在一起。我也想过很多,我也很怕……结婚的。”   司桂珍语噎良久,眼眶有些红了:“妈妈从来不知道……”   司谣绷着情绪,抿了下唇。   “但因为他真的很好,所以我不怕了。”她重复说了一遍,“他可能家里情况是那样的,但是他自己不是,他是真的很好。”   司谣想起那天简言辞的话。   ——实在没办法,你想把我藏一辈子也可以。   他不想因为他这事,让她跟家里闹不愉快。   可是明明也不是他的错。   司谣突然感觉一阵鼻酸。   她不想藏着掖着。   “妈妈,我不是只想谈个恋爱。”司谣没有忍住,有点哽咽地回,“我是认真的。”   .   隔天,司谣向台里请了一天假。   送司桂珍他们去高铁站的路上,她想了想,给简言辞发了消息。   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车里,司谣刚放下手机,旁边司桂珍倏然出声问:“谣谣,今天简言辞还在上班吗?”   她瞬间抬起脑袋,下意识“唔”了句。   前排,齐文徐疑惑转了头:“哪个?”   昨晚谈话过后,司桂珍就留下来和司谣住了一晚。两人都还没来得及把事告诉齐文徐。   “谣谣的男朋友,”司桂珍说,“回去跟你说。”   齐文徐诧然:“谣谣交男朋友了?”   司谣:“嗯。”   “这次来得太匆忙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司桂珍思量片刻,又松口说,“下次有时间,让妈妈跟他见一面吧。”   司谣懵了一懵,立即点了点头。   司桂珍不放心叮嘱:“平时吃饭也注意着点,别回去太晚了就随便对付一顿,对胃不好。”   “我知道了。”   此时司谣肉眼可见的雀跃,说什么都是一个劲乖乖点头。   直到送两人进高铁站,后知后觉涌上了不舍得。   司谣帮忙把行李箱拖进去,又抱住司桂珍,眼圈有点红。   “好了,”司桂珍拍拍她,笑嗔,“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爱哭。”   司谣陪他们聊了好一会儿,等到快要检票的时候,才离开。   出了高铁站。   她瞅了眼手机,才发现简言辞十几分钟前给她发过消息,已经等在了出站口。   远远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司谣蹦跶似的下了台阶,一路小跑过去。   车窗半开着,露出驾驶座上男人分明的侧脸,正低了眼看手机。模样随意。   她刚要打开副驾的门,手机进来了电话。   “——谣谣。”司桂珍在问,“现在回去了吗?”   司谣条件反射地“嗯”了句。   闻言,车里的简言辞偏过了头。   “上地铁了?”司桂珍又问,“你那边那么吵。”   视线相对。   “没有,我在外面……”   忽然想到不久前,还说过简言辞今天上班。司谣一下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   鬼使神差地,她脱口而出——   “打,打了个车。”   “……”   .   上了车。   司谣扭过脑袋,对上简言辞的目光,莫名地,咽了下口水:“你,你今天没有上班吗?”   看了她会儿,简言辞弯了弯唇。发动了车子。   “想来接你,就提前结束了。”他问,“现在想先去哪里?”   司谣见他没生气,也就不太在意地把话题揭过,思索了下:“先回紫港好了,我想去收拾下东西,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吃晚饭。”   简言辞顺从她的安排,“嗯”了一声。   一路上,司谣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但没有说她已经告诉了司桂珍的消息。   想着,等吃饭的时候,再跟他说一下昨晚的事。   司桂珍虽然没明说接受,可是也没有反对了。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简言辞边注意着路况,一边也跟她聊着天。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一路开进公寓,天色逐渐擦黑。   停在了楼下。   司谣解了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   刚走出几步路,身后,简言辞慢慢地叫了一声:   “谣谣。”   她一回头,见简言辞那边的车门开着。但还没下车。   “是不是忘东西了?”   “啊?”司谣茫茫然挪过去,借着打开的车门,困惑往副驾上瞅,“我没有带什……”   刚一靠近,就被简言辞扣住手腕,捞过了腰,直接顺着力道往车里一拽。   司谣猝不及防,几乎是一整个跌在了他身上。   空间局促的车内。   简言辞一双桃花眼的眼梢弯起点儿,手指顺着她的腰侧抚上。   力道不轻不重,暧昧的,气息也跟着欺近了——   “怎么付我的打车费?”   作者有话说:   谣谣:白piao!!!!()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5章 非正常记仇   时间都像停滞了好几秒, 司谣屏息和眼前的人愣愣对视,随后,像一整只炸开了毛。   她顿时抵开简言辞, 想从他的怀里爬起来:“我,我刚才又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司谣爬起得太猛烈,眼看着脑袋就要撞到车顶。   同一时间,简言辞抬过手指替她垫了。   司谣动作一懵。下一秒,就被扣住腰往下一带, 整个人又被重新按进了这人的怀里。   “……”   简言辞放下手, 捎带着关上了车门。接着,额际抵近了, 轻长气息拂过她的太阳穴:“小心点,要磕到了。”   “你怎么……”司谣反应过来, 脖颈一片的红,“那, 那么记仇。”   “没有记仇。”她听这人不紧不慢地回, “刚才见到你, 就想这么做了。”   “……”   啊啊啊呸。   这个不要脸的——   司谣憋了憋,小小扑腾了下。   “先别动。”下巴被手指抵着转过去, 她对上了简言辞染了点笑的视线,语气哄人一般, “让我看看。”   司谣:“看,看什么?”   “看你。”简言辞略略偏过了头,鼻梁轻蹭了下她的脸颊,“几天没见到, 想再看看你。”   眼前, 极为暧昧的距离。   这人的面容被光线勾勒出了漂亮的轮廓, 目光一瞬不瞬的,说不出的勾人。   盯了会儿,司谣不由攥上他的衣服。像被诱惑一样,浑身绷着,忽然凑近亲了下简言辞。   感觉到扣在后腰的手指蓦然缠紧了。   简言辞敛了敛眼,刚轻捏上她的下巴,听司谣小声憋出一句:“刚才我那么说,是因为我妈妈以为你还在上班。”   动作稍停。   司谣:“我告诉她我们的事了,昨天晚上说的,但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   简言辞一顿,看她:“然后呢。”   “我妈妈没有反对,还说有时间想见一下你。”司谣酝酿了下,略过了司桂珍当时别的话,又补了句,“而且我说,我对你是……很认真的那种,不是只是谈个恋爱。”   简言辞一时没接话。   司谣压了压嘴角,轻松说:“反正,我妈妈后来就没有说什么,我还挺开心的。”   车内的气氛安静着。   正当司谣想松开他的衣服时,下巴上的力道松了。   “昨天跟你妈妈提这个,”顿了一顿,简言辞转为牵住她的手指,抚蹭过去,轻着气息问,“有没有闹不愉快?”   “……”   “哭了吗?”   司谣丢脸闭嘴。   这人,怎么!知道!   “……不,不就是说一下这事。又不难。”默了好半天,司谣梗着回,“我谈恋爱,我妈妈也不会不同意。”   简言辞看着她。不说话,视线却莫名的直勾勾。   “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司谣被看得有点紧张,下意识挪开目光,“而且,你这么好。”   隔了须臾,这人的声音又响起,贴附近了,含了笑慢慢地说:“谢谢谣谣。”   司谣刚要回什么,唇上蓦然传来舔吻的触感,深入,吭出的一个字被彻底堵成了一句闷咽。   后腰被男人的手指一寸寸摩挲着,手也被带着往下触碰。   她整个人被按着,在车里和简言辞接吻。   空间不大的车内,稍微一点动静都被放大了几倍。   抚摸着蹭过裙边的窸窣声。小又急促的换气声。旖旎的细微水声。   司谣面红耳赤,唔咽着抓住这人往里探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   简言辞终于稍稍撤开些许,一双桃花眼半敛着看她。模样勾了点儿懒,散漫的,引诱到了极致。   “在这做吗?”他偏过了,轻轻舔了舔司谣的耳后皮肤,语调也低得像勾引一样,“我把车停在那边,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   简言辞:“嗯?”   “……”   .   司谣羞愤扒开简言辞的动作,手脚并用下了车。   脑海里的弹幕已经刷出了八百行的不要脸。   她头也不回地窜上了台阶。   简言辞关上车门,抬了眼看司谣杵在大门口等的背影,忽地弯出点儿笑。抬了脚步,跟上。   仿佛刚才在车里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等司谣回去收拾完要带的东西,已经缓过了劲。简言辞替她拿过行李箱,又一起下楼。   见时间差不多,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回去后,司谣理完行李,觉得热,就挪去浴室洗了个澡。   简言辞恰好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在客厅打转的她:“怎么了?”   “吹风机在哪里?”司谣慢慢腾腾擦着头发,“我没有找到。”   “喝吗?”简言辞将手上的牛奶递给她,进了外边的卫生间,“忘记告诉你了,放在第一格抽屉里。”   司谣“哦”了句,边捧着牛奶喝,一边像条小尾巴一样跟他进了卫生间。   简言辞拿了吹风机,插了线。牵过司谣,替她吹头发。   喝完牛奶,司谣顺便就把杯子放在了一边,犹豫了下,还是配合地埋下点头。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贴在了脖颈,偶尔有水珠往下滴落,在她锁骨的地方沿出了一道水痕。   皮肤细白,泛出点刚洗完澡的微红。   简言辞低下眼看。   男人修长的手指穿过,像是在正常吹头发,但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司谣的皮肤。   漫不经心,又撩拨一样。   逐渐地,司谣默默屏住了呼吸,浑身僵滞了点。   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停止了。她被握住手腕,转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和简言辞接起了吻。   司谣无意识攥着他的衣服,脑袋仰得有点酸。   唇齿纠缠。   漫长的厮磨后,她一下被扣住了腰,轻松带起坐在了洗手台边。   司谣被抚捏一般按着后颈,边和简言辞亲着,一只手边被他带着,摸到了他的衬衫扣子。   气息撤开些许,简言辞轻哄着问:“帮我脱?”   “……”   咫尺的距离。司谣默不作声瞅他,感觉嘴唇都被吻得有点发麻,浑身都在烫着。   这人,此时的模样蛊惑又招人。   黑色衬衫的扣子已经解了两颗,被她扯得有些凌乱。   眼里像是染上了点春意和情.欲。   祸水一样。   司谣的手指刚搭上扣子,见简言辞松开动作,低下手,拉开了下边的抽屉。   看见他拿出来的一小个包装袋。   司谣表情一空白,磕磕巴巴:“这里怎,怎怎么有——”   “上次在这……”简言辞欺近了,近到快要挨蹭到她的唇,极轻地笑了下,“多放了几个。”   “……”   吻又堵上。   肩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着拉下。她坐在冰凉的台子边,忍不住往后躲着挪了下,整个人又被勾过腰抱了起来。   脚没有着力的地方,司谣只能无措抱紧了简言辞。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一下哭出了呜咽声。   房间里弥漫着水汽。   一室旖旎。   .   等到简言辞终于放过她。   司谣困得没有一点力气,刚沾上枕头,就扒拉着睡成了一团。   睡相不是很好,肩头和一只脚还扯露在被子外。   简言辞从浴室出来,屈身抵上了床,替她将被子掖了掖。扫了一眼,他随手拿过床头遥控器,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司谣半边脑袋埋进了枕头,静静睡着,眼尾还有点哭过的红。   简言辞看了会儿,伸指在她的眼尾触碰了下。   接着,极为怜惜一般,贴近了。吻了吻。   “怎么又把你弄哭了。”   司谣一动都没动。   对于她的不搭理,简言辞不介意,反而专注看着。   良久,简言辞又轻轻开了口:“好像控制不了。”   “但是我不会让你,”他顿了顿,“再为别的事哭了。这样好不好?”   安静的房间里,司谣早已经睡熟了。   简言辞看着她,弯了弯唇:“以后,都不会了。”   他忽然想起司谣今天的那句:你这么好。   “本来在想,”简言辞敛下眼看,气息轻不可闻,“即便你说你的家人不同意,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家人可能会有的顾虑,简言辞也一并想到了。   也想过了各种方法,做好了用五年十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来打消顾虑的打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即便这样,还是不想放开。   更甚至,贪得无厌地,对自己有了期待。   连带着,对现在以及未来所有的一切,也都有了期待。   并不是未知的期待。   是再确信不过的,此生必定的期待——   曾经以为,我不会有说这句话的机会。   简言辞触吻过司谣的耳廓,像极尽温存的厮磨,一字一字地说:“我爱你。”   .   一整个八月,过得很快。   有时简言辞会出差,司谣闲下来,嫌经常待在房间里打游戏无聊,就去了两次同留在延清的学姐叫的聚餐。   不知不觉,暑假快要过完。   实习结束的那天,司谣在电视台还掉了电脑,办完手续。走前,给组里的同事们买了咖啡。   “挺好。”沈高明握着咖啡,一手单插着兜,“你以后要是还想过来实习,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就行。”   司谣抱起背包,挥挥手:“谢谢老师,那我就走了。”   沈高明:“行,走吧。”   临近开学,司谣从和简言辞同住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回去这天,简言辞多拎了个袋子,替她把两人买的零食装上。   司谣觉得东西带得有点多,不太想让他拎:“这个太重了,反正我回去自己买就好了。”   “零食放在我这里也不会有人吃。”简言辞说,“等你下次过来,给你再买。”   司谣瞅他,“哦”了句。   简言辞不经心抬了抬眼,对上,含了点笑:“看什么?”   其实有点舍不得。   话到嘴边,司谣幽幽转成了:“看你就要一个人住了,有……有点同情你。”   简言辞:“这样。”   司谣想去帮他拖一个行李箱,却一下被顺着拉了过去。   “小同学。”简言辞的眼梢弯着,抬指捏了下她的耳垂,“那以后记得经常过来,光顾一下我这个,一个人住——”   大白天的,这个笑的模样,就那种不良场所的从业人士。   他悠悠蹭她脸颊:“很寂寞的,男朋友。”   “……”   .   晚上吃过饭,简言辞送她回了公寓。   上楼,司谣打开门,正要回头帮他拿箱子,客厅传来动静。   “司谣,”宋蕊边贴着面膜,边从房间里出来,“这两天你怎么都没……”   一见到两人,瞬间噤声。   司谣也有点意外,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回来好早。”   宋蕊回神,忙不迭“啊”一声:“对,我前天就回来了,看你好像不在。”   司谣“嗯”了句:“我暑假搬出去住了。”   她一扭头,正好接上简言辞的目光。他捏了捏司谣的指肚:“车里还有东西,我下去一趟。”   司谣顺着回:“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先进去吧,”简言辞低下眼看她,指腹带过她脸颊的细汗,“去擦下汗。”   东西有点多,一共搬了三趟。   司谣把几盆花还给了宋蕊,又在房间里和简言辞聊了好半天,看时间差不多,这才跟着他下楼。   等挪回来,宋蕊正在厨房煮夜宵吃。   “诶司谣,”宋蕊探出来闲聊,“那个是你的男朋友?”   “嗯。”   “你吃方便面吗?我一包吃不完。”宋蕊问了句,又感慨说,“救命,你男朋友也太帅了,我们学校里还有长成这样的男的?”   司谣说不吃,也挪进厨房拿酸奶喝,揉着头发回:“他已经毕业了。”   “哦哦。”宋蕊说,“他刚才还帮你铺床,我的天,搞得我又想去谈个恋爱了。”   司谣又想了一遍她的夸奖,憋出一句:“他长得……还行吧,反正看久了,也就是那样。”   “……”   “太谦虚了你。”宋蕊边煮边聊,“之前你给你男朋友起那个什么,狐狸精的备注,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吊儿郎当的。”   司谣咬着吸管,有点疑惑:“那……不然呢?”   “看起来很——”宋蕊想了个词,“禁欲啊。”   “……”   想起刚才两个人待在房间里,简言辞对她做过的事。   司谣忍了又忍,还是咽回了要说的话。   ……这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   宋蕊:“对了,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报道吧。”   司谣喝完酸奶,点点头:“好的。”   .   大三开学,司谣的课比上学期要少了两节,却更加忙了。   司谣拿到了上个学年的奖学金。就像是个莫大的鼓励,让她对这事愈发上心了点。于是开学不久,司谣加入了系里一个做新闻科研项目的课题组。   平时除了在学校忙的时间,司谣有时回了房间,会打上一会儿的游戏。等到周末的时候,就去简言辞那边住两天。   夏天一天天走到了尾。   九月末。临近国庆放假,知道简言辞有几天要出差,司谣思索了下,一个人在这也没什么事,就打算回家。   这天晚上,她提前给司桂珍打了个电话。   “票订好了跟妈妈说,到时候让你齐叔叔去接你。”聊了两句,司桂珍隐约听见司谣这边的嘈杂,“谣谣,你在外面吗?”   人来人往的街边。司谣打着电话,扭过脑袋瞅了一眼旁边的简言辞。   她乖乖“嗯”了句:“我刚刚和简言辞吃完饭,现在准备回去了。”   司桂珍那边愣了一愣。   思量着,司桂珍斟酌问:“他这几天放假有什么安排?”   司谣:“啊?”   那边司桂珍又说了几句话,司谣挂了电话,又转头看简言辞。欲言又止。   简言辞偏了头看她:“怎么了?”   “我妈妈……想问你放假有没有时间,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去我家吃顿饭。”司谣如实转告完,又有点丧气,“但是你不是要出差吗。”   顿了一顿。简言辞重复问了一遍:“你妈妈想要我过去?”   司谣:“嗯。”   视线对上须臾,她见简言辞此时笑意流转,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四号出差回来,等那边结束,当天就过来。”简言辞说,“你问问你妈妈,她同不同意。”   司谣反应了两秒,讷讷“哦”了句:“那,那我等等跟她说一下。”   简言辞:“好。”   等两人走出一段路,司谣压着嘴角,无意识地小幅度晃了晃牵着的手。   “谣谣。”   她抬起脑袋:“什么?”   简言辞:“你妈妈喜欢吃什么?”   司谣懵:“啊、啊?”   “要是不方便,我也可以只去你家,”思忖片刻,简言辞慢条斯理地接,“做一顿饭。”   “……”   作者有话说:   齐叔叔:原来我没有姓名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6章 半个完整   司谣订了放假前一天的票回家, 上飞机前,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在家几天也没什么事做,除了去网吧打游戏, 就是陪司桂珍他们待着聊聊天。   “谣谣,”厕所里,传来司桂珍的一声,“帮妈妈把阳台的拖把拿一下。”   司谣闻言应了句“好”,搁下看到一半的电视, 一路小跑去拿拖把。   司桂珍在打扫屋子, 司谣正帮忙拖着地,又听她问:“谣谣, 简言辞是明天过来吗?”   司谣想了下:“嗯,他是明天下午三点多过来。”   “那等他到了, 差不多能赶上一起吃晚饭。”司桂珍又问了几句简言辞吃饭的忌口,挤干抹布, 若有所思, “平时他也经常出差吗?”   反应了一秒, 司谣顿时撇清:“也不是……他没有特别忙,就是有的时候需要出去几天。”   司桂珍没说什么, 笑说:“去看电视吧。”   团回沙发前,重新抱起薯片, 司谣却没了继续看电视的心思。   对于司桂珍他们要见简言辞这事,她已经忐忑了好几天。   毕竟她转告简言辞的时候,没有说过司桂珍对他的那些顾虑。   于是这几天,司谣想了个办法。   在司桂珍面前, 总要见缝插针地, 夸几句简言辞。   最后弄得司桂珍哭笑不得:“有没有他的照片?给妈妈看看。”   司谣埋头翻手机。   上回某次打电话时司桂珍也问过, 但那时候司谣手机里只有简言辞的那张自拍。觉得发那张不太合适,过后她特地挑了个两人吃饭的时候,给简言辞拍了一张看起来正常的。   司桂珍惊讶“哎唷”了声:“样子这么好。”   司谣立即紧张:“其实还好。”   想起很久以前,司桂珍说过要找看着踏实的人。   “我都不觉得他很好看,我就是觉得,他看起来很……”司谣违心着回,“很老实。”   “……”   司桂珍啼笑皆非:“行了,妈妈知道了。”   .   翌日下午,司谣在房间里趴了个午觉,醒来就提前赶去了机场。   接到了简言辞,两人从机场打车,先去他订的酒店放东西。   房间里,司谣正坐在床边看手机,听见从卫生间门口传来的动静,闻声就抬起脑袋。   简言辞刚洗完澡,已经换了一身衬衫长裤。   白衬衫干净笔挺,扣子也扣到了顶,衬得这人的身形颀长又挺拔。格外衣冠楚楚。   “……你,”司谣看得有点愣神,默默盯了两秒,“你也不用穿这么正式的,反正,就是吃个饭。”   “去见你家人,总要正式一点。”简言辞过来,弯下点腰看她,顿了会儿,才含笑回,“还有点——紧张。”   司谣犹疑瞅他:“你哪里看起来紧张。”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更紧张了。   正想措辞来安慰简言辞,司谣就见他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蹭过了,慢条斯理地问:“谣谣,想不想摸摸看我的心跳?”   “……”   憋了好一会儿,司谣忍不住开口:“等,等等你见到我妈妈他们,能不能不要说话。”   顿了一顿。简言辞好笑:“怎么了?”   “我怕他们觉得,”司谣定定盯着这人,有理有据,“你不是一个……正。经。人。”   .   直到一小时后。   司谣才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开了门,厨房里正炖着汤,排骨的香气一路飘到玄关。司谣蹲下换鞋,顺便从一旁鞋柜扒拉出一双拖鞋,给身后的简言辞。   “哎哎,谣谣回来了。”齐文徐从房间里出来,一见简言辞,也笑着招呼,“进来吧,快进来。”   简言辞将手里几个礼盒和果篮搁在了客厅的茶几,向齐文徐致意:“您好。”   “——来啦?”   司桂珍也出来碰面,一愣,笑嗔:“谣谣真是,怎么还让人家还带这么多东西……”   司谣小声解释了句:“是他自己要买的。”   “还有一道鱼,再炒两个菜就好了。文徐,帮我杀下鱼。”司桂珍擦着手,“你们先坐着等等,谣谣去把电视开一下,马上好。”   司谣正在沙发边找遥控板,余光就瞅见简言辞伸过手。   他把角落里的遥控板递给她,又起身过去,口吻礼貌:“我帮您吧。”   司桂珍:“不用……”   “妈妈,你让他帮你好了。”司谣趴在沙发靠背,主动插话,“他会做菜的。”   司桂珍知道司谣的心思,没再说什么,面上挂着笑,让简言辞进去了。   厨房里除了炖汤声,有些安静。   简言辞洗过了手,随意挽起一截衬衫的袖子,在水池边处理那条鲈鱼。   “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司桂珍看他一眼,又笑说,“谣谣从小被我惯成这样了,到现在都不会做菜。”   简言辞应声:“没关系。我稍微会做一点,她也不用学这个。”   突然间,那条鱼扑棱了一下,溅了简言辞一尾巴的水。   司桂珍留意了下:“没事吧?”   简言辞一顿,手里的刀刃流畅划开鱼肚,应声:“不要紧。”   白衬衫上溅了一小道带着血丝的水。   简言辞瞥了一眼。冲干净手指,漫不经心蹭去了些许。   有些思忖着。   以前——   那些极度地、不喜欢见血的念头。   在此刻,比起眼前的一切。   似乎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   很久没有见到过,简言辞这个如沐春风的样子。   饭桌上,司谣鼓着脸颊嚼牛肉块,第三次瞄了眼旁边的人。   简言辞静默吃着饭,司桂珍不时问他一些工作和以前的事,就有问必答地回应上几句。   看起来既得体,又有教养。   看着看着,司谣在脑海里幽幽蹦跶出了一句装模作样,小腿却在桌下抬着晃了下,嘴角有点压不住的翘起。   吃过了饭,简言辞陪着齐文徐进厨房洗了碗,这才坐回客厅。   “谣谣,”司桂珍洗出一盘青枣,忽然说,“等等你陪你齐叔叔回店里看一下吧。”   司谣懵:“啊?”   “哎对。”齐文徐擦干了手,忙说,“店里那个冰箱坏了,还要找人去修。”   司谣第一反应是扭头看简言辞,下意识回:“不,不能明天早上修吗?”   司桂珍还是支开她:“你齐叔叔不知道怎么弄,你去帮他看着点。”   视线相对。   她见简言辞向她弯了弯唇,无声口型:去吧。   等司谣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出了门。   司桂珍把果盘摆到茶几上,笑说:“吃点水果。”   简言辞笑:“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司桂珍在斜对坐下,笑侃,“谣谣现在还跟小孩子一样,还没有你一半成熟。”   闲聊两句。司桂珍关轻了电视,斟酌了会儿。   “上回,谣谣跟我说过你家里的情况。”她说,“现在你父母是都住在延清那边吗?”   简言辞也看向司桂珍,静了须臾,语调平缓地回:“不知道谣谣有没有跟您说清楚。”   “我父母以前主要在延清做生意,但我母亲现在是移民出了国,我父亲还留在延清工作。”他说,“他们是去年离的婚,现在都各自组建了家庭。”   司桂珍思索着点头:“我听谣谣说,你跟家里人是不太联系吗?”   简言辞:“嗯,平时来往很少。”   一顿,他又接话:“当年我父母结婚是经人介绍的,我外公那时候病重,想要我母亲嫁个门当户对的人,也希望能在家里的生意上搭把手。”   “但我母亲那个时候已经在国外怀了孕,是生完以后,才回来结的婚。”   司桂珍怔在了那儿。   “我父母的感情,”简言辞停了会儿,才接话说,“一直不是很好。我和我父母之间,交流得也不多。”   一时间,客厅静得只有电视的声音。   “他们离婚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笔钱。”简言辞说,“我有一笔存款,不少。有一份工作,还没有买房,有车,这是我现在的情况。”   好半晌。   司桂珍迟疑着出声:“这些……谣谣没有跟我说过。”   简言辞笑了下,但模样却丝毫没舒展,“嗯”了一声:“您是谣谣的家人,我不想瞒着您。”   司桂珍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愣怔了好些时候,才沉默着关了电视。   客厅彻底陷入寂静。   “言辞……是这样的。”良久,司桂珍尽量和缓地开了口,“其实在我们看来,你的条件是很好的。”   简言辞看向她。   “但是,我也不是想要谣谣找个多有钱的对象。”司桂珍说,“我们家的情况,你可能也了解过了。”   顿了一顿。简言辞:“嗯。”   “谣谣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后来又因为我再婚的事……搞成那样。我其实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司桂珍叹了口气,又说,“如果你们只是谈恋爱,我也就不掺和了。”   “要是奔着结婚去,那我肯定是希望,她能谈一个稳定点的对象。”她说,“等以后结了婚,家庭也能一直这么稳定下去。”   简言辞缄默听着,喉骨稍稍动了下,再次应了声。   司桂珍:“但是如果你们发展下去,等她毕业那时候,你工作也稳定在了延清,那她一个人嫁过去,太远了。”她又叹一句,“我很不放心。”   话音落下几秒。简言辞顺从开了口:“要是她想回来,我可以来槐城这边发展。”   “……”   司桂珍愣了一愣。   她没想到,随口的一句托词,就这么被应承了下来。   一时间没了理由。   “你这么好的工作……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迁就我们,搬过来工作。”司桂珍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我主要是担忧,万一你们的婚姻出现问题,她在那边,也没有人能帮上忙。”   “我理解。”   简言辞敛下眼,手指动了动。久违地,想要一根烟。   片刻。   “我家里的情况,可能是让您不太放心。”他抬了抬眼,语调缓慢,“但我跟谣谣在一起,从来不觉得有迁就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分开的那一天。”   司桂珍又是一怔。   “我不会步上他们的后路。”简言辞说,“我父母当年结婚,是为了工作。我工作,只是养家。”   男人坐在沙发最边的一角,看过来的神色平静,甚至含了点极为礼貌的笑。   光线自他的下颌处安安静静照落,折出一道孤零的暗角。   “要是您不放心,我可以给您拟一份协议。”简言辞的模样像是开庭时的陈述,摊开了所有的牌,语气却极为轻缓,“以后真的有那一天,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   “但无论有没有那一天,”简言辞轻了气息,“我有的这些,能给的,都可以给她。”   他想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又一顿。   “我没有过的——”   简言辞声音极低地接:“她也一定会有。”   .   等修完冰箱,司谣跟着齐文徐回家时,客厅里,两人的谈话早就结束了。   简言辞和司桂珍在看着电视,偶尔闲聊几句。   见他们回来,司桂珍说时间差不多,笑着让司谣送简言辞下去。   司谣被牵着手,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下楼。   到了楼下,又感觉待的时间太短了。   司谣原地磨蹭两秒,想了想:“要不然,我跟你到酒店门口好了,反正也不远。”   简言辞低了头看她,略一弯唇:“好。”   “——那要不要,”感觉到他的修长手指不轻不重蹭过她的指缝,又询问,“再跟着我到房间门口?”   “……”   这人,怎么一出家门。   就又成了,这么不要脸,的样子。   “我,”司谣梗着脖颈,转移话题,“我妈妈刚才……跟你聊什么了吗?”   简言辞“嗯”了一声:“聊了很多。”   “你们聊了什么?”她瞬间一紧绷。   想起些什么。   “你妈妈说,你一直在他们面前夸我。”简言辞不紧不慢问,“是不是?”   司谣:“啊、啊?”   简言辞:“家里打扫,提到我爱干净,吃饭的时候,夸我做菜也好吃——”   才听了一半,司谣伸手就想捂住这人的嘴。   她浑身炸成了烫板栗:“我妈妈为,为什么连这个都跟你说?”   简言辞扣住她的手腕,在她手心触碰一样吻过,一双眼又弯起点儿:“小同学,这种话怎么不当面告诉我?”   司谣耳根通红一片:“我都是随便说的。”   又牵着走出几步路。   感觉简言辞轻捏了一捏她的手指:“正好,我是个随便的人。”   “……”   “以后你可以随便对我说。”   司谣一步一挪跟着,默不作声,还有点忿忿。   她在担心什么。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简言辞看了一眼她,想到不久前在谈话的最后,司桂珍说的那些话。   ——她这些天一直变着法在我们面前夸你,生怕我们对你印象不好。   ——我看得出来谣谣是真的很喜欢你。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是真的希望,你们能好好把这段恋爱谈下去。   “谣谣。”   快到酒店的门口,她见简言辞停下,慢慢叫了一声。   司谣:“干,干什么。”   简言辞拉近了她,敛下眼看了片刻,开了口:“你妈妈——很爱你。”   懵了一懵,司谣莫名点点头:“……嗯。”   简言辞弯下点腰,凑近了,鼻尖稍一蹭过了她的。   随后。这人勾出点儿笑,一双桃花眼映出些微澄澈的光。模样分外勾人: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7章 公开名分   司谣直愣愣看着他, 好半晌,才不知所措地小小“哦”了句。   ——你妈妈很爱你。   ——我也是。   ——我、也、是。   像被拎进了滚烫的沸水,司谣整只一秒蹿红。   “那那我也, ”她磕磕巴巴挤字,“也……是。”   简言辞一瞬不瞬看了她片刻,随后,轻捏了一记司谣的脸颊,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说得这么不诚恳?”   “……”   司谣顿时感觉遭到了污蔑, 默了一秒, 声音扬了点儿:“我,我也爱你。这这样行了吧。”   顾及到小同学的面子, 简言辞屈指扣起她的下巴,只触碰般吻了一吻。   可刚碰上, 他敛了敛眼。还是扣紧了,力道不轻地舔咬了一下。   司谣几乎是一下抵开他:“……在外、外面!”   “嗯。”简言辞轻应, “那跟我上去?”   “……”   司谣想扭头就走。   眼前, 简言辞笑意流转:“回去吧, 到家了告诉我。”   司谣梗直了脖颈,盯了两秒, 还是往前凑了凑,踮脚抱住他的脖子。   “简言辞, ”她措辞出一句,“以后,我妈妈和叔叔也会很喜欢你的。”   搭在后腰的手指箍紧了,静默须臾, 她听简言辞“嗯”了一声。   “我外婆也会, 小姨他们也会。”司谣埋进他的颈窝, 认真数过去,“如果我的外公还在,应该也会的。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以前我有时觉得,自己拥有的爱可能不是很多。   现在才发现,原来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   攒满了足够多。那也一定,足够分给你。   .   简言辞在槐城留了两天,假期结束的前一天下午,司谣跟他一起回了延清。   她先前和几个同学一起做的那个课题快要结项,回去以后,连着忙了一段时间。   项目答辩结束那天,正巧是周五。   简言辞将车停在了清大校门外,来接她过周末。司谣背了一堆的复习资料,临近期中,就打算顺便去他那复习——   是不可能的。   客厅的窗边。桌前,司谣第不知道多少次抬起脑袋,木然瞅向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人:“你……”   简言辞看她:“嗯?”   “你能不能……先不要出来了。”   一顿,简言辞询问:“吵到你了?”   也不是。   一整天,简言辞都没有打扰她复习,除了吃饭和给她倒水的时候,其他时间只是偶尔经过。   明明也没有出声,但司谣就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散漫的,不经心的,却又充满了存在感。   引诱一样。   简言辞转道过来,语调耐心:“复习一天了,不累吗?”   司谣违心:“……不累。”   谁知道这人慢慢应一声,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略略俯过。   简言辞的眼梢弯成了暧昧的小钩子,伸过指,勾住了她翻页的手指:“那要不要累一点?”   “……”   天气一天天入了冬。   十二月,延清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晚上跟简言辞视频的时候,司谣在被窝里困成了一团,临睡前,想起件事。   “下周二我可能要上完晚课,才能过来。”司谣想起他的生日,“今年你也是请朋友一起过吗?”   那边,简言辞合上电脑:“不请了。等你下完课我过来接你。”   “那……我们就一起在外面吃个饭,或者去你那边过。”司谣揉了揉眼,困出了鼻音,“我要睡了。”   简言辞:“好。”   意识模糊不清,司谣已经半边脑袋埋进枕头,脸怼着屏幕安安静静睡了。   简言辞敛下眼,看了良久。模样放松,指腹极轻地蹭过屏幕,碰了一碰。   .   他生日这天,司谣要上一天的课。   简言辞接了个周常烨的电话,抽出中午的空档,两人在附近的餐厅碰了一面。   “徐礼结完婚又进部队了,消息都没一个,我看跟坐牢也差不多了。”周常烨刚放假回国,时差没倒过来,萎靡聊着,“哥你也忙,你俩现在都约不动啊,我们仨就我一个闲人。”   简言辞笑了笑:“你在那边怎么样?”   “没意思,还是国内读书有意思。”周常烨又说了句,“以前最有意思。我混个文凭就回来了,在那儿真呆不惯。”   自从周常烨出去留学读研,两人好一阵子没联系。   但他断断续续地,也听到些消息。   “对了哥,”周常烨聊得有一搭没一搭,“前几天我听我妈说,江淑已经生了?好像还是个儿子。”   简言辞抬了抬眼,模样散淡:“不清楚。”   当初知道简经申和侯敏岚离婚的事,周常烨也吃了一惊。   猜简言辞也不大想聊这事,他也就跳过了。   “哎哥,今天是你生日呢吧?怎么过啊?”周常烨突然想起来,“晚上把蒋严他们约出来吧,他们几个肯定闲,每天在群里吃饱了没事干……”   周常烨喜欢凑热闹,以往在延清大大小小的聚会,都是他闲着无聊把人聚起来。   但简言辞却接话:“今天已经约好了,下次吧。”   “谁啊?”周常烨一想,乐了,“——司谣啊?”   简言辞“嗯”了一声。   周常烨还有点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又把自己生日给忘了呢。”   简言辞一顿,又笑了下:“不会,以前也没忘。”   “知道。就是不爱过,对吧?”周常烨说,“哥你这叫那个什么……没仪式感。这果然,谈起恋爱来就不一样了。”   .   司谣下了晚课,边埋头一蹦一挪地下台阶,一边给简言辞发了条消息。   yaoyao:【我下课啦,现在就过来东门找你】   不一会儿。   狐狸精:【小同学】   狐狸精:【怎么下楼梯还玩手机?】   司谣瞬间抬起脑袋。   刚茫然了两秒,很快就瞅见了不远处的男人。出教学楼的学生人潮正穿过去,有不少回头看他的,就显得格外醒目。   司谣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下台阶,到他面前。   “跑这么急干什么。”简言辞随意接了她的背包,牵过手,低下眼看她,“现在饿不饿?”   司谣说不饿,又去翻带着的袋子,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这个,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简言辞接过,连袋子一起拎在手上:“是什么?”   “一件衬衫。”司谣说,“上周我和室友去逛街看到了,我感觉,你穿上应该挺好看的。”   “这样。”   思忖须臾,简言辞不紧不慢询问:“那等下去车里,换给你看?”   “……”   呸。永远不正经的,没脸没皮的,男人。   简言辞订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司谣先跟着他去拿了蛋糕,接着去餐厅吃晚饭。   等蛋糕也吃得差不多,外边的雪已经下大了,在地上积了一层。   简言辞结账出来,一眼就瞥到正在原地踩脚印的司谣,弯了弯唇:“过来。”   刚抬头,他已经径直过来,牵起她的手。   两人往停车位走。   司谣想起了吹蜡烛的时候,开口问:“刚才你许了什么愿望?”   简言辞:“我不许生日愿望。”   司谣懵了懵。   “……你怎么学我。”她默默酝酿了下,又问,“那,你就没有想许的愿吗?”   “有一个。”   司谣:“什么?”   “就许——以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你都在我面前。”她见简言辞偏过了头,“这样行吗?”   视线对上。司谣小声“哦”了句,使劲压了压嘴角:“那这个都不能算愿望。”   “哪里不算?”简言辞慢慢抚捏过她的手指,“也没有其他想要的了。”   上了车。   司谣还在系安全带,余光瞅见简言辞从后座拿过一小个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啊?”   简言辞:“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司谣懵着脸打开,盒子里是个银色手镯,反着一圈细碎的光。她讷讷抬头:“……为什么要给我送礼物?”   简言辞握住她的手腕,抵着抬起点儿,将手镯给她戴上。   “好看吗?”简言辞抬了眼,回她,“因为觉得今天是个有意义的日子,想着纪念一下。”   表情愣愣对视了会儿,司谣才反应过来。   “其实应该是我……”不受控地有点鼻酸,她咽回了后半句,顿了下,认真强调说,“反正,以后你每一年的生日,我都会跟你一起过的。”   想说,其实应该是她要纪念今天。   ——把这么好的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盯了简言辞好半天,司谣挪开目光,梗着转移话题:“哪有自己过生日,还给别人送礼物的,这不就是……”想了想,她憋出一句,“亏大了。”   说完,听见简言辞好像是笑了一声。   “收到两份礼物,也不算亏。”   ……哪来的两份礼物。   司谣脑海里还在思考这句。   就感觉手上的镯子又被略略往里推了一推,手腕内侧被若有似无地抚过了。   动作慢条斯理,带着若有似无的痒意。   “——套住了。”简言辞开了口,“小礼物。”   司谣一顿。   刚一抬头,她就被拉过去。简言辞循到她的毛衣领口,往下轻轻拨露出了一小截的脖颈皮肤。   他在笑,神色幽微,浅色的瞳眸也映出点光。像个动作一点都不规矩的祸水。   “很久没拆了。”这人意味不明,悠悠地问,“什么时候,能拆一下我的礼物?”   “……”   .   一整年逐渐走到了尾。   跨年这天,延清市中心人潮拥挤。和简言辞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街上不出意料堵了车。   司谣摸出手机,刷新了下微信的朋友圈,发现大家都在发着一年的总结。   因为无聊,她戳开了发表的界面,也打算发点什么。   ……能总结的好像太多了。   去年还没有想过。   原来可以一下多了这么多,能够拿来纪念的日子。   思索了半天,司谣转过脑袋,给旁边开车的简言辞拍了几张照片。   像有所察觉,他偏了头:“怎么了?”   司谣正挑出一张最合适的,如实回:“我想发一个朋友圈。”   然后就听简言辞顺着问:“想给我一个公开的名分?”   “……”   司谣一噎。顿时有些不服气。   说得好像——她是那种故意不负责任的坏人。   司谣的跨年朋友圈简单到只有一张照片。   也是她第一次发有关简言辞的信息。   ……   第二天起床就后悔了。   司谣幽幽瞅着满屏收到的赞,以及底下清一色的夸赞。多到出乎了她的意料。   开心的同时,又冒出了点很小的小气情绪。   于是司谣对着屏幕按捺了半天,缓慢点开右上角,缓慢按下确定,将这张设为了私密照片。   ……还是决定当个坏人。   .   期末快要过完,司谣订了回家的票。   最后一门课考完的第二天,简言辞抽时间送她去了机场。   “我们今年要去齐叔叔他老家,但是年初三才走。”车上,司谣想起司桂珍的话,“我妈妈说你可以来一起过年……”她又补了句,“如果你想的话。”   顿了一顿。   “好。我这边结束就过来,十号左右。”简言辞模样舒展着,“是你叔叔来接你?”   司谣:“嗯。”   “下飞机了告诉我一声。”红灯时间,简言辞看了她一眼,“包里给你装了点吃的,一路上饿的时候记得自己找一下。”   司谣和他对视,装着面色镇定:“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吗?”想到什么,简言辞勾出点儿笑,“那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出尔反尔。”   司谣:“我哪里……”   “说了给我公开的名分,又反悔。”   “……”   司谣进了安检,回头向简言辞挥挥手。往里挪了一段路,又折回来。   这次是看着他的背影在人群里不见,才慢慢腾腾往登机口走。   寒假回去,司谣帮司桂珍连着打扫了两天的屋子。顺便地,将房间里那些放到快要积灰的旧物处理了下。   忙活了一下午,跑了两趟,卖掉一堆高中复读时的课本。又从书桌底下拖出了那个箱子。   都是在四中的时候留下来的东西。   司谣一样样拿出来,摊在桌上,默默翻看过去。   越往下找,东西就越是眼熟。   一沓翻了黄的草稿纸,几本笔记本,以及一部旧手机。   这些都被她压在了箱底。   成为了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的东西。   司谣给旧手机充上电,开了机。   以前的电话号码早就注销掉了。手机里没什么东西,只有相册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千篇一律的,都是一个人。   男生那时还穿着四中的那套蓝白校服,入镜的模样随意。某张放大喝水的偷拍,那双桃花眼被阳光衬亮,漂亮得琉璃一样。气质干净。   司谣默不作声地一一翻着。   从以前从那些女生的群聊里存下来的照片。   从表白墙上存下来的照片。   某次偷拍的照片。   ——都是简言辞。   .   年二十八,在家窝了几天的司谣终于被叫了出去。   晚上有个同学聚会。   陈静静在高中企鹅群里牵了个头,约在了以前他们常去的那家KTV。   陈静静:【大家,在槐城能来的都来呀,有惊喜】   许莘:【?】   钟思晓:【嗯??什么惊喜】   陈静静:【我过完年就订婚了,四中内部消化,给你们发喜糖~】   钟思晓:【卧槽】   程皓:【卧槽!!!】   ……   陈静静和高中时候的那个男朋友分分合合,居然走到了订婚。   本来已经没多少人冒头的群,立即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司谣到KTV时,包间里闹哄哄成了一片。聚了一堆在槐城的老同学,唱歌的在嘶声力竭,剩下的几个围在桌边叙旧。   可能是临近毕业,聊的几乎都是各自工作的话题。   司谣在当中小了一届,插不上话,也不太想扯嗓子喊着说话。于是去唱了两首歌,就团缩回来安静喝酒。   “司谣,给你。”陈静静发了一圈过来,给她多拿了一包喜糖,欣喜说,“我和李鑫能成,有一部分功劳肯定得归你。当年你要是跟沈东辉说了,我们说不定老早就凉了。”   “那也没有……”司谣咽下一口酒,也替她高兴,“恭喜你。”   “你跟那时候的男朋友怎么样了啊?”陈静静问,“分了?”   司谣:“我——”   “不是陈静静——”旁边唱完歌的程皓喊了一嗓子,凑过来,“哎陈静静,我们当年这么熟,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男朋友?”   陈静静:“谁跟你熟?”   “女侠,你俩要给我敬酒赔罪啊。”   司谣扭头看程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回了要怼的话。   一点都不想理他。   但还是喝了酒。   包间里格外嘈杂。司谣坐在陈静静旁边跟她聊天,不时有人过来,像参加婚宴一样开玩笑要敬酒。   司谣在旁边,不免也多喝了几杯。   一群人要转场续摊的时候,站起来,感觉到有些醉酒的晕。   陈静静挽着她,还在旁边聊着什么。   司谣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本来想打招呼回家,瞅了眼时间,又觉得好像还早。   打车到了一家夜宵店。   晚上的烧烤店里很热闹,四周吵吵嚷嚷聊成了一片。司谣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懵着脸接起来。   依稀是简言辞的声音。在那边问了句什么,她醉得含含糊糊,额头抵着桌沿打完了全程。   挂了电话。   任嘉凯要加啤酒,统计了一圈:“司谣,你要喝——”   话音未落,司谣倏然一整只直起身,立即扒拉过桌上放小龙虾壳的盆子。   迅速埋头。   ……吐了。   从卫生间出来。   “你还好吧?”旁边陈静静一边走,边帮她顺背,“我天,我帮你打个车回家?”   司谣的反应迟钝绕了一大圈,才乖乖点了个头。   小醉鬼已经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陈静静正点开软件打车,听旁边钟思晓倒吸了一口气:“妈的,好帅。”   “啥?”   “那边,那边那边,帅哥。”钟思晓又惊艳又激动,“大帅哥!”   不远处,从店门外推门进来一个男人。   一身黑色大衣,身形颀长。正稍低了头在看手机。隔这么远,都能看到他深邃眉眼和高挺鼻端处被灯光打落的阴影。   陈静静也卧槽了一声。   直到司谣手里无意识抓着的手机又发出嗡鸣。   推不醒人,陈静静回神,想帮她接。   旁边许莘突然也明显嘶了一声:“那帅哥怎么长得这么……”   电话接起来。   许莘:“这么像……”   陈静静通着话,又抬头看,恰好看到那男人漫不经心抬眼瞥来的模样。   “简言辞?!”   迷迷糊糊间,司谣感觉被人叫醒。   她趴在桌上动了一动。好半天,终于被叫得仰起了点脑袋,满心的小躁郁。   好烦好烦好烦——   下一刻,和面前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   简言辞在桌边弯下点身,和司谣平视着,含了点笑:“回家了。”   足足愣神了好一会儿。   司谣茫茫然扭过脑袋,在一桌目瞪口呆的人群里找见了陈静静和程皓的面孔。   恍惚间。好像是还在高中的时候。   明亮的教室灯光。周围熟悉的同学。以及,这个人。   她又慢腾腾扭回来。   “……你。”司谣大脑混沌又空白,口齿不清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顿了一顿。简言辞没在意旁边一群人的目光,语调哄人一般:“来接女朋友回家。”   “……”   又是反应好几秒。   司谣瞅着面前的人,模糊想起来。   哦,对。   他现在上大学了。有女朋友了。谈恋爱了。   他是来接女朋友的。   那还来跟她说话。   这个,到处!乱勾引人的——   狐!狸!精!   酝酿几秒。   司谣愤愤闷闷,又蔫蔫巴巴地,伸手就把眼前的人抵开了点。   “那你,你去接她好了。”   忍了忍,没有忍住。   司谣盯着男人,无比忿忿,又一字一顿地小声憋出两个字:“——渣。男。”   “……”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下章完结倒计时w   .   依旧给你们发小红包么么哒~ 第58章 风   开足了暖气的烧烤店, 司谣热得又开始发困,醉意上来,更意识不清了。   大庭广众, 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边。桌上一群人面面相觑,脸上明显的震惊还没褪下去。   简言辞和小醉鬼对视两秒,忽地低促笑出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笑的。   “怎么……”他好笑,当着一众人的面,没接上后半句, 散淡抬了抬眼示意, “我先带她回家了,你们慢慢吃。”   一群人还在瞠目结舌。   “不好意思。”简言辞拎起旁边的白色羽绒服, 询问,“谣谣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没有没有。”   “她刚才吐过了, 好像。”陈佳曼忙说,“不知道吐身上没……应该是没有。”   简言辞去结了这桌的账, 再径直回来, 在司谣面前又弯了点身, 给她穿上外套。   脑海迟钝一片。司谣听话地抬胳膊,让他穿衣服, 木木然瞅着人。   “你为什么……”她忽然又开口,“还不, 不去接你的女朋友。”   简言辞给她拉上拉链,顺从回应:“不是已经在我面前了?”   司谣扭头看一整桌的人,迟钝发现了几个女生。   “你——你还,”她愤懑, “又换了一个。”   “……”   不知道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简言辞不计较, 弯了弯唇, 替她理好袖子,牵过手:“走吧,带你回家。”   “那个,等等。”旁边陈静静恍然回神,还是多确认了一遍,“你是司谣的男朋友吗?那个……你们是认识的吧?”   司谣还在泛懵,就听陈静静问了句什么,然后是面前简言辞的一句问:“谣谣,要不要跟我走?”   对上这人含了点笑的视线。   ——有女朋友,还对别人笑成这样。   司谣一时觉得丧气又挫败。   好半晌。不情不愿,又小声吭出句鼻音:“……嗯。”   迷迷糊糊被牵着离开了桌子。司谣一步一挪。   直到快要出门,突然的,隐约听见了再也收不住的一句“卧槽”。   “嚯陈静静!我说吧!!!”程皓跟捉奸一样,“我就知道他们当年有一腿!!!”   “……”   .   小醉鬼拒绝坐车。   刚爬上一半,就又立即扭身下了车。想吐。   简言辞关上了出租车的门,转身看蹲旁边雪地里的一小团,也半蹲下,哄猫一样,屈指在她下颌处勾了一勾:“上来吧,背你。”   临近过年,深夜的街上没几个人,大雪下得很安静。   司谣趴在简言辞的背上,默不吭声。   她环着这人的脖子,还醉着。   恍惚间,好像还是那一年。   上着晚自习的教学楼,同样安静的楼梯。简言辞背着她,一步步爬上了六楼。   ——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女朋友了。   搂住脖子的手抱紧了一点。   沉默不知多久。简言辞听见了一道极为明显的,从他肩窝里闷出来的小小吸鼻子声。   他的脚步停了一停。   “怎么哭了?”   司谣在忍哭,没有忍住,又抽噎了下:“……渣,男。”   “……”   静了几秒。   “小同学,怎么又随随便便骂人?”简言辞被骂了也不生气,耐心问,“说清楚,我哪里是渣男?”   司谣:“你,你就是——”   是真的烦闷,委屈,又难过。   “你都,都有女朋友了,还背我。”   一顿,简言辞稍稍偏了头,又悠悠笑出了一声:“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吗?”   “你自己谈恋爱,还,还让我好好学习。”司谣哭得已经听不进去了,抽抽噎噎地继续,“你一点都不,不公平。”   “怎么喝醉了——哭成这样。”简言辞在她的腿窝不轻不重抚捏了一记,像是不太理解,“让你好好学习有什么不对?”   “我,我就哭。”   委屈到了极点,眼泪直往下掉。   司谣:“可是我失恋了,失恋了为,为什么不能哭?”   “……”   简言辞又偏过了,侧脸蹭了蹭她湿漉漉的脸颊:“再哭……”   “你,”司谣躲开,哽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勾了调哄着:“哪里不喜欢你?”   谁知司谣听完更难过了,字正腔圆又抽噎出一句:“——渣、男!”   “……”   司谣哽着鼻音:“狐、狸、精!”   “……”   .   喝醉了的司谣,脸上就差没贴上了无理取闹四个大字。不停掉的眼泪全蹭在了他的颈窝里。   哭了一路,可能是哭累了,司谣逐渐没了声音。   雪越下越大,脚印静默着在雪地里延伸出去。   “——谣谣。”简言辞开了口,语调不紧不慢,“带你坐车好不好?等下冻感冒了。”   没有回应。   扑在颈侧的鼻息又小又温热,简言辞敛了敛眼,偏过头,挨着蹭了一下她。打了车。   司谣再一次迷糊醒来,是在上楼的时候。   她呆呆懵着,直到被简言辞放下来,瞅见了眼前熟悉的家门。   “钥匙放在哪里了?”   开了门。   司桂珍和齐文徐都在房间里睡下了,客厅静谧一片。司谣被牵进卧室,关上了门。   她听话坐着,简言辞出去拿了纸巾,又倒了杯热水进来。   “还感觉难受吗?”他替她擦脸颊上的泪痕,眼梢弯起点儿,气息轻着,“骂了我一个晚上了,困不困?”   “……”   “狐狸精——骂就骂了。”想起什么,简言辞笑,“怎么骂我是渣男?这个词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司谣瞅他,不吭声。   见她喝完水,简言辞回身,将水杯随意搁回了边上的桌子。   不经心瞥了一眼。随后,一顿。   眼前,零零散散的旧物摊了一桌。简言辞定了会儿,才伸手拿起桌上那一沓草稿纸。   纸已经泛了黄,卷了边。字迹很熟悉。   像被一张被不经意铺开的,皱巴巴的心事。   司谣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上的草稿纸,杵了几秒,忽然小声:“有一道题……好难。”   简言辞看她。   “我算了两天,都,都没有算出来。”司谣不知道想到什么,闷闷地,表情冒出点小挫败,“……我好笨。”   “……”   静静对视了须臾。简言辞拿着纸,屈身,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你怎么会笨。”   司谣盯住他两秒,又说:“我已经在好好学习了。”   醉得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我真的……已经在好好学习了。”她又执着重复了一遍,“你就不能——”   简言辞:“什么?”   “你就不能,”好几秒,司谣才轻轻说,“等等我。”   看着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的人,突然一阵委屈的鼻酸。   她扯住简言辞的衣服,止不住,又抽噎了下:“你,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上别人。”   “……”   下一刻。简言辞反手扣紧她的手腕,蓦然将她拉近了,声音低得像温柔到了极致:“没有喜欢上别人。”   司谣眼泪簌簌往下掉:“那你不要,不要和别人谈恋爱。”   “嗯,我不会和别人谈恋爱。”简言辞勾掉她下巴上的眼泪,“不哭了,好不好?”   可能是喝了太多酒。   所有的情绪都被放大到了极点,司谣的难过铺天盖地。   她扒拉着看他手上的草稿纸,还是哭,断断续续:“你,你都弄皱了,我放了好久。”   简言辞将纸放回桌上,敛眼,抚平了刚才不小心的折痕。   动作从未有过的轻和小心。   又回身。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简言辞替她擦眼泪,神色幽微,商量,“这些都先放在我这里保管,行吗?以后家里买一个保险柜,都收起来,给你放一辈子。”   过了那么多年。   像是尘封已久的那扇门,终于等来了推开的那个人。   司谣直接抓着简言辞的手指擦眼泪,直打哭嗝,又委委屈屈起来拽着他,一样样摊牌给他看。   旧手机里存的照片。   某次他意外落在她这里的一支笔。銥誮   喝完了他给的牛奶,又压平保存起来的盒子纸壳。   ……   那些飘在记忆里的,所有无名无分的心事、无能力为的难过。   现在像是逐一地,找到了该有的落脚点。   最后她拉着简言辞的袖子,来到门边。   上面,刻了一道旧划痕。高考毕业那一年划的,却像是还在昨天。   “一米五九,点五。”司谣这次无比坦白,无比挫败,“我,我赶不上你——”   话音刚落,她猝不及防被勾过了腰。   顺着力道,简言辞将她直接扯进怀里。低了头,手指蹭上司谣的脸颊,克制不住想要用力,又放轻了:“哭得这么难过。”   “……”   司谣越说越难过:“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为什么不喜……”   与此同时,简言辞扣起她的下巴,欺近。   刚触碰上,他就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司谣的上唇。指上稍一用力,简言辞抵开她的唇齿,舔咬着,深入柔软又温热的内里。   吻带着酒味。这人又咬又舔,司谣不由呜咽了下,感觉像是要被吃掉一样,大脑都被刷成了空白。   等漫长的吻结束。   她直愣愣和他对视,唇已经被完全蹭红了,带着灼热的麻意。   “只喜欢你。”简言辞擦掉点她唇上的湿润,又贴着蹭了下,“一直只喜欢你。”   “……”   简言辞咬了咬她:“我一直在等你。”   半小时后。   司谣被乖乖脱掉外套,又听话脱了毛衣。简言辞半屈身在床边,给她脱袜子。   他勾上了她的裤脚,捋起点儿,一顿,又松回去。   简言辞抬了眼,慢条斯理:“这条就不脱了。”   司谣半醉半困,困惑瞅他会儿,当着面,慢慢腾腾把牛仔裤脱掉。   接着爬进了被窝。   “……”   简言辞在床头低下,目光有些说不出的直勾勾,又问:“到底是谁勾引谁?”他笑,“小狐狸。”   司谣迟钝反应了两秒:“……你骂人。”   “没有骂你,不舍得。”简言辞看她,一双桃花眼像映着春水,顺着应,“应该被骂的人是我,我是——渣男。”   “……”   不要脸。   “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司谣:“你,你去哪里?”   “回酒店。”简言辞不紧不慢,“还没有过你家的门,就这样留宿,不太好。”   “……”   什么过、门。   司谣又困又醉。   记忆的最后,似乎是简言辞亲了亲她的额头,珍视一般。   .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司谣醒了。   她捧着手机,目光僵滞,从屏幕上方的时间,挪到了眼前高中群聊的聊天框。彻底清醒了。   群聊里,消息刷了满屏,在聊昨晚的同学聚会。司谣被提起了无数次,名字和简言辞放在了一起,后面跟了无数串感叹号。   司谣想起昨天晚上。   一幕幕自己无理取闹、又理直气壮的画面,通通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翻过去。   她推着简言辞骂渣男。   她哭着一样样给他数自己私藏的东西。   她还当着他的面脱、裤、子。   ……就像个,变态一样。   司谣瞬间从床上一团打滚爬起来,扭头看向桌上。   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杵了半秒,司谣脸颊通红。   她她她都!干了!什么!   在房间里待了十几分钟。   带着几分宿醉的难受,司谣推开门。   “谣谣,睡醒啦。”司桂珍刚从厨房里端出果盘,嗔怪,“又喝那么多酒。厨房里给你煮了汤,都凉了,自己去热一热。”   司谣“嗯”了句,一步一挪走向卫生间。   “言辞到了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司桂珍说,“昨天半夜还是人家把你送回来的,要不是你齐叔叔起来上厕所,还不知道呢。”   司谣一凛:“他,他也是昨天晚上才到的,我以为他今天过来。”   “谣谣,别让人家干等着了。”司桂珍嘱咐,“妈妈等下出去买个菜,晚上就让言辞来我们家里吃顿饭。”   吃过饭,司谣给简言辞发了消息,顺便说了这事。   两人在楼下碰面。   “你要上去坐一下吗?”司谣说,“但是我妈妈现在不在,她去买菜了,叔叔也去店里了。”   慢慢看了司谣一会儿,简言辞含了点笑,牵过她:“先陪我出去一趟吧。昨天直接过来了,还没来得及买什么东西。”   司谣:“嗯。”   两人走出小区,去打车。司谣自觉没提起昨晚的事,装作忘了。   直到路上,简言辞又开了口:“——怕你睡醒不记得了,告诉你一声。”   司谣一僵。   简言辞偏了头:“那几样东西我给你保管起来了,不是被别人偷走了。”   默了半天,司谣小小挤出一个“哦”字。   简言辞:“早上起来还感觉难受吗?”   只感觉到了无比的丢脸。   司谣懊悔,一字一顿:“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要是你想喝,就喝一点。”简言辞说,“哪怕是喝醉也可以。”他略一弯唇,“只要是在我面前喝醉就好。”   “……有什么好。”司谣小声反驳,“我还骂你了。”   “我不介意。”思忖须臾,简言辞又接话,“以后你真的想发脾气,也不用忍着,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出气筒。开心一点。”   司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忍不住扭头看他。   视线对上。   “还有。”眼前,她见简言辞目光像是落在她的唇上,慢慢接,“要是昨晚我们不是在你家里……而是在酒店。”   一顿。   这人弯了笑,气息轻得暧昧:“我可能,会让你骂得更多。”   “……”   .   年三十这天,司桂珍从中午就开始忙起了年夜饭。   简言辞进了厨房帮忙。有几次,司谣像条小尾巴一样蹭了进去,也想搭把手,但无一例外都被支了出去。   没有事做,她见齐文徐正把门口那对去年的旧春联撕下来,自告奋勇,拿了新春联和胶水过去。   “叔叔,我来好了。”   司谣搬了把椅子,站上去,举起春联比了会儿。   还在思考着贴在哪,她蓦然感觉腰际一紧。   一懵,整个被单臂拦过腰,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给我吧。”简言辞松了动作,又接过她手里的春联,“要贴这个怎么不告诉我?”   司谣不肯:“那我就没有事做了。”   “也不需要你有事做。”简言辞低下眼,一顿,轻掐了一记她的脸颊,“以前没有贴过这个,等下帮我看看是不是贴对了。”   “……哦。”   于是就这么无所事事到了晚饭。   吃过饭,司谣团在沙发里,一边回复微信里的拜年消息,一边听电视。   司桂珍进了厨房,笑说:“言辞,你也出去看电视吧,碗放着我来洗就行了。”   简言辞也笑了下:“没事。”   厨房里,司桂珍洗了水果,迟疑着问:“你爸爸那里,今年是在延清那边过年吗?”   动作一顿。   简言辞口吻礼貌:“这个我不清楚。”   司桂珍一愣:“这样啊。”   “我家不太有过年的习惯,以前我父母一直在外边忙,我们碰面的时间很少。”简言辞主动解释,又接,“偶尔有过几次,我们会一起过年。”   气氛静静绷了片刻。   简言辞敛眼冲洗着手指,动作有些许的放慢。   司桂珍斟酌:“以后——”   简言辞停住动作。   随后,司桂珍松了口,笑嗔:“以后,你也别事事都由着谣谣了,我看,她要被惯坏了。”   .   司桂珍他们睡得早,连春晚都没看完,就进房间了。   时间差不多,司谣跟着简言辞,送他下楼。   除夕夜,有人在路边放烟花。她杵在原地磨蹭了会儿。   “不冷吗?”简言辞随手替她理了理围巾,“上去吧。”   “等一下。”   司谣埋头看着手机时间,一秒一秒跟着数。   三。二。一。   直到零点的那一刻,她倏然抬头,声音立即扬起点儿:“简言辞,新年快乐。”   司谣很幼稚地晃了下他的手:“希望你永远快乐。”   简言辞低下眼看。   烟花直直窜上了楼顶,漆黑的长夜,五颜六色的光在空中炸开。此时少女仰着脸,一双小鹿眼在光线下显得亮晶晶的。   一片吵闹声中,简言辞蓦然将她拉进怀里,低下身,下颌抵在了她的肩侧。   “嗯。”他模样舒展,语调带了些许放松时的懒散,“新年快乐。”   心里某处的空缺,像是被什么填补上了。   简言辞忽地弯了点唇,捏了捏她的后颈:“你一直快乐就可以了。其他任何不快乐的事,就交给我。”   .   年过完,简言辞有工作,先回了延清。   司谣离假期结束还早,初三跟着司桂珍他们去了亲戚家拜年。直到开学,才跟他见上面。   到延清的当天,简言辞开车来接她。时间临近中午,两人打算先找家店吃饭。   车上,司谣从手机上抬脑袋,想到件事:“这学期我要搬回学校宿舍了,应该不住在紫港了。”   “怎么了?”   “我那个室友交了新男朋友,说是下个月想搬出去,跟她的男朋友一起租房子。”司谣说,“正好我也不想继续租了。”   简言辞问:“是因为没找到新室友?”   “也不是,”司谣想了想,如实回,“我现在不直播了,在外面租房子就有点浪费。”   “想住外边吗?”简言辞原本在紫港的房子已经退了租,思忖了下,偏了头,“再给你单独租一间?”   司谣想也不想,顿时摇头:“不要,太浪费钱了。而且,一个人住也很无聊。”   “以后呢。”简言辞又问,“想住哪里?”   司谣:“啊?”   “等毕了业,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家?”   话题突然变了一个,司谣有些转不过弯:“那……那你想我留在哪?”   简言辞笑:“我想你在我身边。”   “……”   “要是你想毕业回家,等你放了暑假,我们一起回去看下房子。”简言辞说,“今年开始装修,这样等你毕了业,正好能住上。”   司谣愣了会儿。   简言辞又询问:“还是想继续考研?”   好半晌。司谣才讷讷憋出一句:“你怎么想,想这么多。”   “你没有想好就先不想了。”简言辞不催她,伸手过来勾住了她的手指,安抚一般蹭了一下,“不急。”   车子开下高架,在红灯前堵了车。   司谣犹豫抓着背包的带子,忽然小声问:“那你呢?”   “嗯?”   这人刚才的语气,仿佛跟着她回槐城是件很小的事。   可他在这里不是还有工作。   也有朋友。还有……家人。   司谣:“你不留在延清吗?”   简言辞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理解:“你不在,我留在这边有什么意义?”   司谣懵了懵。   还在酝酿着话,她无意识扯背包带子的手被牵过,带了过去。   简言辞:“想给你换一个背包。”   司谣茫然:“什么?”   “换一个能装得下我的包。想走的时候,带上我。”   她默了默。   “要不然,”简言辞轻咬了下她的手指指节,散漫抬了眼,模样惑人,“怕你哪天就对我始乱终弃了。”   “……”   .   到了餐厅。   简言辞拿过了菜单,刚搁在她面前。   “……我觉得,”司谣措辞了一路,突然冒出一句,“我这个专业,在延清比较好找工作,然后,工作机会也多一点。”   简言辞:“嗯?”   “虽然房价贵一点,但我努力赚钱,总有一天可以攒到首付的。”司谣认真打算,“而且,飞机到槐城也才两个多小时,以后周末有空的话,我们还能一起回去看我妈妈和叔叔。”   对视了片刻。   简言辞看她,轻了气息问:“怎么突然想留在这边?”   “不是突然,我也……想很久了。”司谣说,“前几天,我还跟我妈妈商量了下,她也同意了。”   除了这些原因。   “还有,”司谣挪开目光,磕磕巴巴憋字,“反反正,我努力一下,以后会在这边……给你一个家的。”   也不想让他那么无所谓。   觉得,好像之前在这待了这么多年,都是浪费在了一个没有意义的地方。   延清这个地方——本来也应该是他的家。   一瞬不瞬地看她良久,简言辞毫无预兆开了口:“要不要现在回机场?”   司谣没反应过来:“……回机场干什么。”   “去一趟你家,拿一下户口本。”眼前。这人眼里被映出了一片澄澈的光,引诱一样,“我们先把证领了,行吗?”   “啊、啊?”   简言辞的声音轻到带了哑意:“不是要给我一个家吗?担心你反悔。”   “……”   “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简言辞耐心,“或者,你娶我也可以。”   司谣磕绊:“你这么突,突然……”   “哪里突然?已经想很久了。”他笑,“再等下去,我都要老到不中用了。”   “……”   司谣说不出话。   她盯住面前这人的面容,在脑海里辩驳了句胡说八道。   随后,简言辞稍稍敛了下笑,目光说不出的专注:“但再不中用,也不用你努力赚钱。买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司谣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好几秒,莫名地,有点鼻酸。   “我不会反悔的。”她主动探手,攥住简言辞的手指,认认真真重复,“我想……给你一个家,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司谣想起过年喝醉那天,自己被简言辞逐一收好的那些旧东西。   ——以往我以为会永远压箱底的那些遗憾,因为你的回应,全都变得有了意义。   ——那么对于你过往的遗憾,我也一定可以,尽力把它变成一段有意义的回忆。   .   初春过去。清明假这三天,司谣抽时间从公寓搬回了学校。   多了三个新的室友,日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司谣每天下了课回寝室,偶尔在熄灯前打会儿游戏,或者和室友聊聊天。   等到周五放学,再去简言辞那过两天周末。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春夏交接,七月,忙完一整个期末,司谣迎来了暑假。   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待在延清工作,于是今年的暑假,她没有留下来实习。   想在毕业前,多和司桂珍他们待一段时间。   简言辞将她送到机场。司谣取了登机牌回来,进安检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记得冰箱里有速冻饺子,我买了好几包,煮一下很方便的,你加班到那么晚,要记得吃东西。”   “好。”简言辞随意替她拎着背包,问,“还有呢?”   司谣:“还有……早餐也要记得吃。”   两人快要到安检口。   她听简言辞悠悠叫了一声:“谣谣。”   司谣抬起脑袋。   “只是嘴上说说吗?”简言辞弯下点腰,“还有没有别的表示?”   “……”   默默对视了两秒。司谣伸手,踮脚,主动抱了下他:“好了——”   后腰却被他按住了。男人的手指触抚一般摩挲着。   耳边,简言辞又问:“要两个月见不到,只是抱一下,是不是太少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司谣足足酝酿几秒,迅速侧过脑袋,迅速在这人的脸上亲了一口。又迅速挪开。   整个动作快要像是受了烫,直到简言辞将背包递给她,司谣的脖颈还是红的。   “去吧。”他蹭过她的手指,一双桃花眼的眼梢弯得小钩子一样,“我每个周末过来看你。”   “……”   那他还说什么!两个月!不见!   司谣羞愤进了安检口。   .   回到槐城。司谣在家里待了几天,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原本在这边认识的同学都先她一步毕了业,四散在了各地。这次没有同学聚会,她出门也没了目标,只好无聊窝在家里。   直到七月中旬,司谣久违地收到了陈静静的消息。   陈静静刚一毕业就打算结婚,婚礼办在槐城的一家酒店,热情私聊了司谣,说想邀请她参加。   只是不凑巧,撞上了她和简言辞见面的周六。   司谣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事。   那边,简言辞询问:“婚礼什么时候结束?”   “可能要到晚上了。”司谣趴在床上,不情愿,又迫不得已放他鸽子,“那我们就只有一天能待在一起,你来回太麻烦了,不然……我们下周再见面好了。”   陈静静婚礼当天,司谣很早就起了床。   她难得认真化了个妆,挑了条不出错的裙子,拿着红包出门。   婚礼现场在酒店的宴会厅,司谣被安排在旁边的一桌,同一桌还有某个四中的同班同学。   她找到了可以聊天的对象,两人还算有话题,于是全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现场一片热闹,婚礼仪式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直到宾客陆陆续续散场,司谣去跟陈静静聊了会儿,拿着伴手礼,也离了场。   下了电梯。   司谣慢慢腾腾跟随着人群,挪出酒店的大门。   “司谣,你怎么回去呀?”旁边,田诗文问她,“我开了车过来,送你一程?”   司谣摸出手机:“不用了,我打车好……”   屏幕上,两个小时前,有个简言辞的未接来电。   几乎是看到的第一时间,司谣拨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不经意抬起了脑袋。视线倏然一顿。   不远处的台阶下。   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稍稍低了头,正漫不经心看手机。   盛夏的夜风将他的白色短袖吹起了一角,光线逆着,这人的身形被勾勒得颀长又挺拔。   “——喂?”   司谣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像察觉到什么,简言辞也抬起了眼。   隔了大半台阶的距离对望。司谣定定看着他面容上那点散漫的冷淡褪去了,眼梢略略弯起点儿。   模样像天生为笑而生。蛊惑又勾人。   一眼就映进了心里。   司谣几乎是像跳一样,三两步并着蹦跶下了台阶,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差点没刹住车。   简言辞顺着伸过手扶她的手肘,一顿,低下眼看:“每次都跑这么急,不怕摔吗?”   司谣还在小喘着气,抬起脑袋:“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能过来吗?”简言辞屈指撩拨了一下她的睫毛,模样没半分火气,“等你很久了,小同学。”   “……”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记忆里,十六岁那年,某个桂花簌簌的晚上。   司谣拄着拐杖,慢慢腾腾到厕所的窗沿边,最终还是看着他一点点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她是个动作很慢的人。   像永远都迟了那一步。   身高迟迟不肯长,成绩迟迟提不上,就连青春期,也比周围的人要迟迟谢幕。   因此时常在想,动作那么慢的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追赶得上你。   所以一见到你就忍不住跑,最好是像一阵风,直到扑进你怀里。   可当我终于学会奔跑,才迟迟、迟迟发现——   原来,你一直就等在原地。   .   被撩拨完睫毛。   司谣眨了眨眼。   呼吸还没平复,紧接着破天荒地,她一下扑似的抱住了简言辞,用力把脑袋往他颈窝埋了一埋。   简言辞一顿:“怎么了?”   半晌,司谣小小闷出一句:“我现在摔,摔倒了。”   “……”   简言辞顺从配合,勾过了她的腰,轻了气息笑出一声:   “——接住你了。”   .   司谣再次抱紧了点,使劲压了压嘴角。忽然就想着。   那也不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祝谣谣和简言辞幸福9999!!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们T.T   也特别感谢小天使们一路来的追更,感恩比心~   还是按惯例写个123吧~   1.应该还有几个婚后的番外,休息两天开始写,不定时更新,一两周内完结。PS你们想看什么番外也可以告诉我,我悄咪咪参考一下030~   2.51章的小破车扩写会补在围脖,但目测真的是辆小破车,感谢喜欢么么哒。   3.再不要脸求一个作者专栏的收藏,给大家鞠躬啦。   4.最后是一些废话:当初想到他俩的时候真的好萌,也希望你们能喜欢谣谣和简言辞~   然后就是要感谢一下平时给我投雷和投营养液的小天使们,这个狗话真的太(装)高冷了每次作话里都没感谢你们,我替她感到愧疚,等睡醒了让她速速捋个名单补上(跪键盘   .   下本开《你喜欢的我都有》,腹黑高岭花·文物鉴定师X脑补届奥斯卡桂冠·戏精少女,轻松甜文女追男,文案戳作者专栏可看,求个收藏,太长(kun)了我就不放啦。   .   最后最后,祝小天使们生活甜甜甜甜甜~那我们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