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狼狗成精了
作者：九月夏秋

内容简介：
为了追星，冯小岚一路辛苦打拼成了经纪人，不料一夜之间她偶像塌房翻车了，她一怒辞职，临走前还参加了个海选演员考核，将关键的一票随手投给了一个18岁的小狼狗。三年后，作为剧组酒吧街头号老板娘的她，撩撩小男生，逗逗小鲜肉，日子过得挺滋润，忽然一个天降顶流大明星找上门来了..


第1章 “我的艺人是混蛋！”
　　初雪暖阳，午后两点钟。
　　大平层办公间的角落里，冯小岚穿了件宽松的白毛衣，齐腰的乌黑长发编了根辫子，垂在一侧肩头，带了个布艺的简单宽发卡。
　　此刻她在自己的工位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每一次指尖重重敲击在键盘上，仿佛将十几块钱的普通键盘，敲打出青轴的爽感。
　　在她电脑屏幕的文档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黑体加粗的大字：
　　“辞职报告”
　　紧接着她指尖跳跃，在下面的辞职原因一栏里，毫不犹豫地用力敲下一行字：
　　“我的艺人是混蛋！”
　　她想了想，还觉得不够，于是又加了一句：
　　“我的老板是废物！”
　　忽然间，桌上的手机叮咚轻响，一条新的微信消息跳了上来，头像是个看起来特别萌的卡通图案。
　　“来一下我办公室。”
　　她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定格了一秒钟，起身大步出去了。
　　走廊的尽头，她轻敲了敲那间半敞的办公室门，叫了声“哥”，冷着脸进门。
　　里面的年轻男人并不像其他高管一样西装革履，而是穿了身卫衣牛仔裤，小寸头棒球帽，帽檐在灯光的暗影下，刚好挡住了上半边脸，看不清神情。
　　她进来的时候，这位非主流老板正站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央，拿了个矿泉水瓶当做麦克风，深情忘我地练着一首歌：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见她进来，他收起矿泉水瓶，没说话，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陆淮，经纪总监，负责公司一位顶流艺人。
　　“辞职报告我已经写好了，一会发你。”
　　在陆淮对面坐下，她不带任何语气地开口。
　　“多大点事儿啊，冷静，冷静……”
　　陆淮摆了摆手，斜倚着办公桌站着，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她来到这个公司也有好几年了，跟陆淮算是老熟人，但是她最近才调来他的经纪部。
　　她以前是个做星探的。
　　陆淮跟行业里的大多数高层不太一样，虽然同是混娱乐圈的，但他身上总是有一种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江湖气，公司传言，陆总入行以前是道儿上的。
　　此刻，她盯着陆淮那张明明年轻帅气，却棱角分明、迷之深沉的脸，不说话。
　　“许千泽恋爱的事，我找他谈过了。”陆淮不带任何语气地开口。
　　“不承认，是吧？跟站姐的床照都被发到网上去了，他当粉丝和公司都是傻子么？一边花言巧语骗站姐，一边傍富婆找了个有背景的一线小花，拿着人家资源又怕粉丝跑路，他要是敢大大方方承认，老娘也敬他是条汉子没白饭他一场！……”
　　她站起来，她很久都没这么激动地说过话了，谁让那个叫许千泽的男艺人，是她爱豆！
　　“我要抓石锤。”陆淮仍旧沉着脸，“明天海口商演，你一块去。”
　　“我不去！”
　　她转身就要走，她就是个新上任俩月的执行经纪，跟她爱豆，不对，跟她艺人许千泽，压根儿还没打过照面，根本就不认识，这趟通告原本也没安排她。
　　陆淮不说话，冷峻的眉眼闪烁，忽然指了指她那白皙手腕间，带着的一枚黑色编织手链：
　　“许千泽也还是你偶像，你也还没脱粉，这还带着他的同款……”
　　冯小岚一言不发地将手链扯下来，一把摔在他办公桌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去了。
　　翌日，清晨，首都机场T3航站楼，她到底还是服从了工作安排。
　　她穿了件浅咖色的毛呢风衣，背了个简单的帆布包，将头发挽起，没化妆也没戴口罩，站在候机大厅里，活脱脱一寻常旅客。
　　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坐着十几个年轻姑娘，她们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名牌的套装，扛着价值不菲的单反相机。
　　她知道，她们都是许千泽的粉丝，甚至其中有几个，她以前还认识。
　　近来，由于许千泽脚踏两只船的恋情传闻，已经脱粉了很多，往常的巅峰时期，大半个机舱都是他的粉丝。
　　今晚在海口拼盘演唱会的通告，云集了大半个娱乐圈的艺人，甚至连他们公司几个未出道的练习生，都有一场作为背景板的唱跳。
　　远远地，她听见粉丝们的小声议论：
　　“听说杨薇薇和许千泽同航班啊！”
　　“那女的故意倒贴呗，我才不信千哥恋爱了……”
　　“只要千哥不公开，我就不认，再说了，今天北京飞海口的艺人多了，千哥他们公司几个练习生师弟，不也是同航班飞么！”
　　冯小岚站在登机口旁边的落地窗前，远远地看着安检口的方向。
　　意料之中地，一群人涌过来了，被工作人员众星拱月般包围着的，不是许千泽，也不是她公司的练习生，而是当红一线小花杨薇薇。
　　寻常旅客看见倾国倾城的女明星，都熙熙攘攘围了上去，另一边许千泽的粉丝，看见杨薇薇时，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站远了。
　　这趟飞往海口的航班是大机型，人不少。
　　看到杨薇薇的那一刻，冯小岚立即就拨通了陆淮的手机号，电话里响起应景的彩铃声：
　　“我向你夸下海口……”
　　陆淮接起电话，她毫不客气地汇报着工作。
　　“杨薇薇来了，你把许千泽航班改签吧，看她要是跟着改，基本就石锤了，至于改许千泽航班的理由……自己编。”
　　说完她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然而却在下一秒的一个转身之际，就对上了身后一双星辰大海般的清冽双眸。
　　那是个穿着墨蓝色长款风衣，清瘦高挑，五官精致如同工笔画般的俊朗少年。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清俊的眉宇在刘海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双眼皮衬着的颀长羽睫，一闪一闪的，像是清纯又勾人的妖孽。
　　冯小岚觉得心里微微震了一下，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见过。
　　而此刻，这少年仿佛桃花潭水般的明澈双眸，却如霜月星河般冷冷盯着她，一字字开口：
　　“许师兄知道他的私生粉篡改他航班吗？”
　　啥？许千泽的私生粉？她？！
　　一愣神的功夫，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登机的广播响起了，面前的少年在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生簇拥下，往登机口走去了，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大型的客机内，人声嘈杂，乘客们一一在过道走动，寻找座位，放置行李。
　　她轻装简从，此刻已在舷窗边自己的位置坐定，翻出微信里一位名叫“万能追星小管家”的联系人，直接发了个20元的红包过去，打了条信息：
　　“求许千泽、杨薇薇航班。”
　　经纪人沦落到从营销号手里买自家艺人的航班，她轻叹了口气，抱着手机靠着舷窗望天。
　　追星小管家很是效率，拿钱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两分钟后，便给她发了两张乘客信息截图，外加一句话：
　　“亲爱的，许千泽航班十分钟前刚刚改签，新航班号是CAXXXX，两个小时后起飞，杨薇薇也跟着改签的，跟许千泽同一趟。”
　　“谢了。”她将追星小管家发来的信息截图一一保存、转发给陆淮，一顿操作猛如虎后关了手机。
　　石锤了。
　　陆大经纪把许千泽航班改签后，杨薇薇跟着改了，他们俩就是恋爱了。
　　她此刻双手抱臂，闭目养神生无可恋，虽然此时大部分乘客已然入座，但机舱里并不安静，除了空姐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关闭手机的温馨提示外，还不时传来三两句粉丝的焦灼议论：
　　“许千泽怎么还不来啊？马上要关舱门了。 ”
　　“不会堵车迟到了吧？刚才也没听喇叭喊他名字啊？”
　　“可杨薇薇到机场了啊，怎么也没登机？”
　　“卧槽！改签了！营销号发朋友圈了！”
　　……
　　机舱里顿时乱作一团。
　　飞机的舱门缓缓关闭，在跑道上慢慢地排队滑行，有空姐温柔甜美的声音，轻轻地从经济舱后排传来：
　　“几位先生，我们刚好有四个免费升舱名额，可以升为头等舱，请问是否现在为几位办理呢？”
　　循着那声音，冯小岚抬眼望去，看见那过道上，随着空姐往头等舱方向而行的，是四个俊朗精致、在人群里一眼就与众不同的花美男，而其中的一位少年，竟然就是刚才在登机口，把她当私生粉来怼的小破孩。
　　前排的粉丝再一次喧哗声起：
　　“天哪！我看到了谁？许千泽的师弟们！”
　　“完了完了，师弟团升舱了，千哥真改签了，刚好头等舱空了四个位置，千哥和他经纪人陆淮，还有杨薇薇和她助理。”
　　“哎呀，早知道我刚才应该果断一点退票的！跟机跟了个寂寞。”
　　“算了吧，被千哥溜又不是头一回了，反正他待会还是要飞海口。”
　　“就当这次看练习生了，说实话我挺喜欢那个叫卫羽宸的，全能大主唱，我心里的top。”
　　“可是，不是都说卫羽宸当练习生之前，是个小混混嘛，打架斗殴什么都干……”
　　“嘘……小声点……”
　　卫羽宸？！
　　冯小岚一下子想起来了，透过头等舱帘幕的缝隙往前望去，那穿着墨蓝色长风衣的少年，刚才在登机口怼她的小破孩，没错，就是他们公司的练习生卫羽宸，这次跟其他三个队友同去海口参加商演。
　　她前几年在公司是做星探的，经手的练习生太多，许多人只是打个照面，早已记不清名字和脸。
　　天知道她近来究竟是犯了什么大忌，追星多年好不容易进入爱豆的公司，又混了几年好不容易成了爱豆的经纪人，结果还没等混个脸熟，爱豆就恋爱翻车！
　　她房子塌了之余，还要帮她那废物老板陆淮捉奸，末了还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破孩当私生粉怼！
　　她决定，这趟通告跟完，她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上交那份辞职报告！
　　海口的当晚，夜幕深沉，整个场馆华灯绚烂。
　　这场盛大演出之后，回到酒店已是凌晨，豪华的走廊通往顶层的露天花园，她兴致索然地摸出房卡，往自己的房间缓缓独行。
　　许千泽的演出很成功，选择继续做傻白甜的粉丝们依然快乐，喧哗与尖叫是别人的，没有人知道她的落魄。
　　忽然间，露天花园的栅栏后面，一个人影身手利落地翻下来，姿势帅气地轻盈落地，下一秒她就看见这跳墙而入的年轻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是陆淮。
　　“你干嘛？”
　　她惊讶地望着自家老板的身影，露天花园那个方向，是许千泽的总统套房。
　　陆淮不说话，而是走到她身边，往许千泽的房间方向望了一会，才言简意赅地开口：
　　“房间里有人，女的。”
　　她懂了，经纪总监亲自动手，抓自家艺人恋爱石锤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她从前的爱豆、如今的艺人谈恋爱，只是许大明星他脚踩两只船，又是小花又是站姐的，眼见翻车的节奏。
　　“去证实下。”陆淮朝着许千泽房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啥？让她去？……
　　让她经历了偶像恋爱、追星翻车、事业滑铁卢的三连暴击后，还要让她亲自去大型捉奸现场受刺激？，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仗着她是个新经纪，还不认识自家艺人么！
　　……
　　二十分钟后，她穿着酒店女员工的套装，站在自己房间的穿衣镜前，将头发挽起，鬓角的碎发别在帽子里。
　　别问她衣服哪来的，问就是陆淮偷的。
　　一番端严庄重的妥帖打理后，她端着果盘，来到走廊尽头，许千泽的总统套房门外。
　　“先生，我们酒店给VIP客户专门准备的果盘到了。”
　　轻敲了几下房门，她面无表情地开口，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在许千泽的房门外。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却隔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穿戴得刻意整齐的许千泽，站在门口。
　　“先生请慢用。”
　　她努力扯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端着盘子，往屋里迈了一步。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意料之中地，许千泽礼貌而绅士地将她拦下，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
　　她很久很久没能这么近距离地看许千泽了，估计以后也不会了。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的眉眼间，只有一秒，许千泽便将门关上了，然而即便那仅仅一秒，她也看到了，套房侧面墙上的镜子里，映出悬挂着的女士内衣。
　　她靠在走廊大理石墙壁的转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陆淮打了个电话汇报工作。
　　“我向你夸下海口……”
　　依旧是熟悉的彩铃，这一次陆淮没有及时接起，许是有别的事在忙，结果在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身后一个人影慢慢地走近了。
　　她回头，一下子就看见白天在登机口遇到的那位，穿着墨蓝色长风衣的少年，此刻犹如安静的猫咪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到了她的身后。
　　卫羽宸，她公司的练习生，许千泽的师弟，今晚的舞台上，她甚至还留意到了他完美的演出。
　　“假扮服务员来敲艺人的房门，看来你还挺执着的。”
　　少年冷笑着，盯着她的双眸。
　　“卫羽宸，公司其他艺人的事，不该你来过问。”
　　既然她已经记起他的名字了，那么此刻，面对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破孩，她气场万千地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眸。
　　少年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捉摸不透的浅笑：“认识我啊？那就好办了……”
　　下一秒，少年悠哉悠哉地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既然被我抓到了，姐姐，要不你贿赂贿赂我？……”


第2章 “姐姐，我成年了。”
　　冯小岚气炸了，当晚在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坐到天光泛白，也想不通她这都是经历了什么。
　　三番两次地抓到自家偶像，不，自家艺人恋爱的石锤，还被险些被卫羽宸这小破孩敲诈勒索了一顿满汉全席大餐。
　　她决定回去就打听打听，卫羽宸这个练习生究竟是谁在负责，她一定要告诉那位同事，管好自家孩子，别没事放出来乱咬人！
　　今天上午，整个团队的航班从海口回京。
　　距离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刚收拾好随行物品，就接到陆淮的电话，背景音十分嘈杂：
　　“大堂，许千泽跟人跑了！”
　　陆淮说话一向都是言简意赅，但即便是短短几个字，她也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当下挂了电话便飞快地跑出门，刚到了酒店大堂，就看见乌泱泱一大群记者和粉丝，全都涌了上来，陆淮奋力拦着人群。
　　就在几分钟前，许千泽跟杨薇薇一块，光天化日之下被粉丝和记者撞见，跑了。
　　此刻她凭借着，虽然与陆淮共事时间不长，但好歹算是老熟人的默契，直接上前从陆大经纪的外套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不顾阻拦，转身跑了。
　　身后，被人群包围的陆淮吼了句：“别开快车！”
　　不过，她无视了。
　　果然，在停车场的转角里，她看到许千泽的身影，被杨薇薇牵着，上了一辆昨天租的路虎保姆车。她当机立断，冲向了公司租的另一辆宝马车。
　　一辆路虎一辆宝马，一前一后地驶向公路，她聚精会神地把控着方向盘，没有留意到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别克同时从酒店的停车场出发，悄悄地跟上来了。
　　她一路驾车，跟在许千泽那辆路虎后面，甚至看到前面那车窗打开，杨薇薇从副驾驶的窗口伸出手臂，一副私奔后欢呼的喜悦。
　　在一处海滨浴场的指示牌下，许千泽的车驶下了高速，她也跟着拐了下去，心情冰冷而麻木。
　　然而，就在进入海滨浴场停车场的转角，那辆尾随而来的黑色别克轿车，忽然如黄雀捕蝉螳螂在后般，斜插了上来，她连忙向旁一打方向盘，就这么一缓的功夫，许千泽的车从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不见了。
　　她立刻加速去追，却不料那黑色别克轿车非但丝毫不让，反而十分霸道地挤了过来，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她的车被别停了，差一点就擦到一块。
　　远方，许千泽的车彻底消失了，她深吸了口气，打开车窗。
　　对面的别克车窗是开着的，司机的位置，卫羽宸悠哉悠哉地摘下墨镜和棒球帽，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笑着开口：
　　“又见面了，姐姐，私生粉追车不太好吧？”
　　私生粉？追车？
　　她气得一把打开车门，大步下车，走到对方的车窗前：
　　“卫羽宸，谁让你跟着我的？你满十八岁了吗？你有驾照吗？”
　　小破孩从外套的口袋里不疾不徐地拿出驾驶证，翻开递到她面前：
　　“我成年了。”
　　崭新的驾驶本上，是少年眉眼精致的证件照，那上面的日期很新，显然也是刚成年不久，就考下来的。
　　冯小岚气得想砸车，她扯开自己外套的第一颗扣子，摘下脖子上挂着的工牌，伸出手来，轻轻摇着工牌的带子，悬在他的车窗前。
　　是该亮身份的时候了。
　　他有驾照有什么了不起？她还有工作证呢！
　　私生粉？她现在就用工作证来告诉他，她是经！纪！人！
　　满意地看到小破孩终于不说话了，这是她这趟海口之行她唯一的收获。
　　不过她怎么都觉得，这孩子眼里噙着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她还是被套路了。不行，回去之后她得查查他的来历。
　　当晚，她的航班从海口抵达北京。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是个星期一，她照常上班。
　　傍晚时分，东三环，公司写字楼外的广场中央，大片的玫瑰花摆成了一个心形，中央用灯烛拼出一个love的形状，黄昏未至，灯烛也还没有点燃。
　　有写字楼里陆陆续续下班的白领，以及广场周围车水马龙的行人，不时驻足观看。
　　大型表白现场的一旁，陆淮拿着对讲机，跟现场师傅交流着灯光的调试，身边有三三两两的同事围上来，不住地便催促：
　　“陆总，太棒了！表白现场也太用心了吧！”
　　“来来来，咱们先预祝一下陆总表白成功！”
　　“你们上楼看看，小岚在忙什么呢，要是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赶紧打电话过来，我们先躲上车，然后陆总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手捧玫瑰花唱着歌，哇！满满的惊喜啊！。”
　　……
　　说实话陆淮不太习惯这种场合，策划了这么一个表白现场，也是绞尽了脑筋，这会儿被人一起哄，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又拿出来，原地徘徊了一会，拿起放在音响上的麦克风，开始练歌。
　　“我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那首表白的歌，他练了很多遍了，唱得不错，丝毫不亚于歌手水准。
　　楼下的同事们更激动了，纷纷鼓掌尖叫。
　　二十分钟后，下班时分，写字楼内外的人流量更大了，陆淮和同事们躲到公司的保姆车里，冯小岚背着个单肩帆布包，从电梯间缓缓地走出来了，离着大老远，就看见了门外广场上的玫瑰花阵。
　　谁要跟谁表白？
　　她停步远远地看了一会，手机屏幕上，突然提示一条新的微博热门。
　　许千泽发微博了，内容是：“我们在一起了。@杨薇薇”
　　她惊讶之余点进去了，果然看到就在刚刚两分钟前，许千泽发的微博，此刻已经上万条粉丝回复，哀嚎一片，全是房子塌了要脱粉评论。
　　她再刷新了一下，页面崩溃，什么也显示不出来了。
　　工作群里，叮叮咚咚传来同事们讨论紧急公关的消息。
　　她转身就往电梯间跑，这种情况下，她下不了班了。不过刚跑了没两步，她又停下来，转身再看了一眼广场上的表白玫瑰，这个时间出现在公司楼下，大约真的是许千泽要给杨薇薇表白的吧。
　　广场旁的保姆车里，全员戒备，陆淮面色凝重，接听着公司集团老板打来的电话，许千泽未经公司允许公布恋情的事，他这个经纪总监，要负主要责任。
　　杨薇薇可不是什么寻常女艺人，那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一线当红小花，许千泽终于还是被迫公开了。
　　次日上午，冯小岚提交了辞职报告，又忙碌了几天公关。
　　她再也不带艺人了，交报告时她跟陆淮说。
　　帮陆淮妥帖善后忙了几天，她从人事小姐姐那领了辞职交接表，一边等陆淮签字，一边回到自己的工位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工作可以交接了，许千泽公布恋情的第二天，公司集团大老板远在万里打来电话，把陆淮这个经纪总监大骂了一顿，把宣传总监给裁掉了，顺带着两个小宣传和执行经纪，也扣钱的扣钱，调岗的调岗。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二十分钟后，冯小岚将自己的水杯、充电线等杂物，装进一个不大的纸箱，又随手将同事给的几块糖塞进口袋，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公司的笔记本电脑外，就只剩下桌角上一个大的透明罐子。
　　罐子里是许千泽的应援手幅、演唱会票根、签名写真等等，她从星探转岗成许千泽的执行经纪，时间不长，也没能跟她爱豆混个脸熟，但她爱豆的每一次活动周边，她都留着。
　　她将要带走的纸盒子用胶带封好，想了想，却将那透明罐子重新放回了桌角。
　　有些东西，是该放下的时候，就没必要带着了。
　　“明天公司内部练习生成团考核，参加了再走吧，部门还有评委票，不投浪费了。”
　　陆淮打完了一通公关电话，来到她的工位旁，说了句看似完全不着边际的话，她想了想，答应了，一晃许千泽的师弟们都要成团了。
　　陆淮干脆利落地给她签了字，没有挽留。
　　也难怪，如今许千泽出事，陆大经纪早就自身难保了，更保不了她，她也不想在许千泽的团队呆下去了。
　　将离职交接单拿给人事小姐姐，等候出租车的时候，她忽然就想在这公司里转转，在这个公司做经纪的日子，是她唯一离许千泽最近的时候了，在别人看来她早已是追星赢家了，但如今，她愿意放弃了。
　　茶水间里，有三三两两的同事闲聊：
　　“明天练习生成团，只有五个出道位，你看好谁？”
　　“不好说，这次排名靠前的几个，票数都不相上下，指不定谁能卡位谁能C呢。”
　　“我觉得卫羽宸不错。”
　　“那也难说，小宸虽然唱跳俱佳长得帅，但可惜不是什么好孩子，黑历史一大堆。”
　　“是啊，大家都躲着他，公司高层和评委们不见得愿意让他出道。”
　　……
　　只言片语的交谈声传入耳畔，冯小岚没太在意，而是沿着那走廊缓缓独行，不知不觉就来到尽头那一间舞蹈教室。
　　冬日午后的暖阳，斜斜地倾洒在木质地板上，她很少来这里，听说许千泽出道前，时常在这里练舞，不过如今这间教室已经成为练习生专用了。
　　门虚掩着，她进去了，原本以为这个时间里面没人，却不料在屋子的角落里，她一眼就看到那个抱膝坐在地板上的少年。
　　卫羽宸。
　　他穿着简单的墨色长袖T恤和运动裤，身边放着矿泉水瓶，额前的刘海被微微打湿，贴在眉宇间，像是刚刚练过一场舞。
　　她默默地站在房间中央。
　　她觉得他的脸色过于苍白，眼神也过于暗淡，一点都不像前几天那个飞扬跋扈、把她当成私生粉来抓，还敢调笑着威胁她的顽劣少年。
　　他似乎不舒服，房间里暖气开得很热，阳光也充足温暖，他却仿佛寒冷虚弱般，抱膝蜷缩在墙边，额角也沁着冷汗，有点像是……
　　低血糖。
　　她定定地站了一会，从衣袋里拿出出刚才收拾东西时，随手装进的糖，一言不发地走上前，递过去了。
　　这个小破孩他霸道桀骜不讲理，仗糊行凶人缘差，还三番五次找她麻烦，不过，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是离开公司前，做件好事。
　　他抬起头，诧异的目光望向她的脸庞，额前细碎的刘海贴着颀长的羽睫划过，修长颤抖的指尖缓缓接过她手中的糖果。
　　谁都没有说话，那一刻少年眼中的星芒，像是遇到了整个世界的温暖。
　　冯小岚再次看见他时，已是一天之后的成团夜。


第3章 顶流小野狼。
　　冯小岚答应了陆淮，在离开公司之前，跟他一块代表部门，参加公司练习生的成团之夜。
　　当晚，她如约前往。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评委，参加公司内部举办的，练习生选秀的活动。坐在评委席的最后一排，手里拿着同事们刚刚发下来的名单，看着舞台上唱跳俱佳的小男生们一个个出场。
　　她知道，多年前，许千泽也是从这里，走上最巅峰的舞台。
　　而今公司的这一批练习生，她多半都不认识了，她从前做星探的时候，地毯式搜星，到学校去海选，跟许多练习生也只是一面之缘。
　　如今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单，其中卫羽宸的名字，只是熟悉罢了，也没记起来是从哪给坑蒙拐骗来的。
　　没准儿是她同事干的呢！反正他们公司星探一大堆，她想。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们，也不了解卫羽宸。
　　她今天其实不是来当评委的，是来给陆淮撑场子的。
　　显然，她发现陆淮也没什么心思看表演，除了与其他同事必要的交流寒暄外，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如今许千泽出了这样的事，陆淮在公司的处境也愈发艰难。
　　她也打定主意不说话，老老实实看卫羽宸的唱跳。不得不说，少年穿着西装唱歌跳舞的样子，还挺帅气勾人的，骨子里带着那种些许霸道的温柔，像是精灵般的王子。
　　明明才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却有种别人男朋友的既视感。
　　让她不得不感叹，现在的男孩子，真是不得了，想当年许千泽十八岁的时候……算了，她不惦记许千泽了，反正房子塌了。
　　公司一百来个练习生表演结束后，已是深夜了，最后的投票环节，她登陆上自己的评委账号，顶着手机系统上眼花缭乱的名单，有点茫然。
　　这些都是谁啊，她依旧没几个认识。
　　陆淮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大把选票的二维码，一股脑地全塞在了她手里。
　　她惊讶地看着那一大堆二维码，抬眸问：“投谁啊？”
　　“都行。”
　　陆淮随□□代了句，又去忙了。的确给练习生投票就是个过场，谁都不是他们的艺人，谁出道跟他们都没关系了。
　　距离投票窗口关闭还有一个来小时，她随意扫了一遍名单，依旧只有卫羽宸的名字，她熟悉。
　　算了，就投给他吧，尽管她有点看不上这个小破孩，反正她也不认识别人。他出道了或者未出道，都与她毫无关系，过了今晚，他们一边两宽再无瓜葛。
　　其他评委们投完票陆续离场了，最后偌大的演出场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空寂的角落，一张一张地认真扫完了50个投票码。
　　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在这个公司上班，帝都末班车的地铁，映着车水马龙与灯红酒绿，这个时间难得有了座位，她坐在十号线的角落里，茫然地刷着手机。
　　忽然间，一条微博热搜映入她的眼帘：
　　是公司练习生新的出道名单。
　　她一一仔细看过了出道的五位成员名单，没有卫羽宸。
　　她觉得哪里不对，其实在投票环节，各人获得的票数大家基本已然心知肚明，卫羽宸该是排在第二的位置，她那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几十张票砸进去之后，没准儿能C位也说不定！
　　可是出道成员的名单里，为什么没有他？！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纠一会儿功夫之后，也就罢了，她如今都不再是这个公司的人了，哪个人出道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即便她觉得不公平，她又能做什么呢……
　　两年后，横店。
　　夜幕初临，华灯初上，横店影视城里，远近闻名的酒吧一条街上，一家悠闲安静的小咖啡馆，显得与四周的喧嚣氛围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嘈杂的音乐，没有绚烂的霓虹灯，只有简洁的原木装修，十来张小木桌，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以及悬挂了一整面墙、用画框装裱起来的，几十张艺人签名照。
　　从一线到十八线，无论高低。
　　咖啡店里，生意红火，不时能听到客人来来往往的点餐，以及服务生小妹的连连答应。
　　“老板娘，一杯雪顶咖啡。”
　　“老板娘，一杯猕猴桃汁一杯火龙果汁，不加冰。”
　　“老板娘，拍摄器材给您还回来啦，在院子里，您清点下！”
　　“老板娘，白天租的金杯车我开走了哈。”
　　冯小岚穿了套简单的休闲装，戴了个浅色布艺围裙，素颜，齐腰的长发扎了根麻花辫，垂在一侧肩头。
　　她这店里不仅买咖啡，还经手影视器材租赁、用车调配等活计，毕竟这里是国内第一大影视城，每天来拍戏的剧组络绎不绝。
　　此刻她做完了菜单上最后一杯饮品，将工作台收拾整齐，而后便在吧台的高背椅坐下，安静地看着店里三五成群的客人。
　　服务生小妹忙完了手里的事，便也回到吧台，挨着她坐下，一边锤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刷着微博。
　　“小岚姐，快看快看，卫羽宸上热搜了呀！他来横店拍戏了！”
　　她略略侧过头，漫不经心的目光在服务生小妹的手机上扫过：
　　“前两年没能出道的那个小明星啊？”
　　“哎呀，那可不是小明星了！”服务生小妹心潮澎湃：
　　“人家现在可是超一线，顶流！虽然两年前他选票被那狗公司黑了，没能成团出道，但人家走演员路线了啊！这两年拍了几部戏，那可是一路爆火，圈粉无数，机场粉丝爆满，代言拿到手软，小宸，妈妈太爱你了！你太乖了！”
　　乖？
　　冯小岚疑惑，虽然卫羽宸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已经很久远了，可她印象中，这个小艺人怎么着也和乖沾不上边吧？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店门口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男人身材瘦高，带了个棒球帽，单手提着个不知什么纸盒子，另一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在进门前掐灭了烟头，行走间沉默低调，却透着那么几分吊儿郎当的江湖气。
　　服务生小妹当先抬起头，看着那不发一言，径直走到角落里落座的男人，抬起胳膊轻轻碰了碰冯小岚：
　　“咱哥来了。”
　　冯小岚抬眸看了一眼：陆淮。
　　两年了，她离开公司、离开帝都已经两年了，但却一直跟陆淮保持着联系，自从许千泽出事后，这两年来，陆淮一直混得不怎么好，从许千泽的团队离开，由经纪总监一度降为了助理，她知道。
　　就是那个性子顽劣乖戾的小艺人，卫羽宸的助理。
　　当然，她混得也不怎么好，要不然怎么能跑到这横店的犄角旮旯里讨生活？
　　陆淮最近来横店了，带那个小艺人卫羽宸拍戏，她也清楚，此前陆淮借着工作之余，来这里看过她几次，于是这的服务生小妹，也都认识了。
　　她煮了一壶大红袍茶，亲自端过去了。陆淮每次来她这里，都不喝咖啡，只喝茶。
　　“最近不少艺人在横店拍戏。”
　　她放下茶壶，亲自给陆淮倒了杯茶，淡淡地说着。
　　她知道陆淮如今除了正常工作外，还干些比较边缘的营生，例如当个黄牛、倒腾个演唱会票、卖个艺人定位之类的，毕竟陆大经纪这两年事业滑铁卢，今非昔比了。
　　而陆淮又是个门道挺多的江湖人，聪明，也有经济头脑。
　　从前她觉着陆淮是个老实人，如今认识好几年了，她也知道了，他不是。
　　她刚才云淡风轻一句话，陆淮此刻便打开手机入账给她看：
　　“这两天进账三千，单许千泽一个人的定位，就卖了两千块钱。”
　　陆淮说话间，给她发了个微信红包。
　　“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千泽还是比想象中的值钱啊。”
　　她在陆淮对面坐下，打开红包，点了接收。
　　她也知道，陆淮卖遍了当今圈内艺人的信息，但还真就没卖过他自己艺人的，许千泽那是前艺人了，他现在的艺人是卫羽宸！
　　陆淮将手里的纸盒子放在桌上，淡淡地开口：
　　“小孩儿让给你的。”
　　小孩儿？……她狐疑着一点点拆开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只透明的糖果罐子，罐子里装着许千泽的应援手幅、演唱会票根、签名写真等等周边。
　　她惊呆了。
　　这是她的东西，当年她离开公司时，特意没有带走的。
　　谁会找到她，并且把这些玩意儿给她送到这里来？！
　　谁还会记得她？
　　抱着糖果罐子伫立良久，卫羽宸为什么会让陆淮把这个给她带来？！
　　此刻服务生小妹刚送走两波客人，从外面跑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一边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小岚姐！人，人……好多人……咳，咳……”
　　冯小岚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门口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正往她们这个方向奔跑而来，入了夜的路灯下，依稀辨别得出，大部分是姑娘。
　　横店追星的粉丝她见得多了，此刻只是看了一眼，便打算随手关门，然而那门框她一下子没有推动，在下一秒，她就看到被无数粉丝远远追逐着簇拥的，此刻正撑着她门框，倚墙而立的少年。
　　卫羽宸。
　　眉眼精致，五官明澈，额前细碎的刘海映衬着英挺清俊的眉宇，完美无瑕的盛世美颜下，整个人都像是古堡里走出来的精灵王子。
　　他比两年前长高了一点点，另外身上穿的淘宝款换成了一些牌子货，除此之外，他跟两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她，明明外表是个二十岁的乖巧孩子，眼中却带了那么似笑非笑的深意。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角落里，在陆淮桌旁的空位坐下。
　　“一杯柠檬绿茶，不加糖。”陆淮抬眸看了一眼，按自家艺人熟悉的口味点了饮品。
　　“请老板娘亲自来送。”
　　没想到的是，卫大明星又加了句。
　　老板娘？她？
　　冯小岚不动声色地做好了无糖柠檬绿茶，放在托盘里，亲自端过去了。
　　卫羽宸坐在角落里，浑然不介意咖啡店外聚了人山人海的粉丝，此刻他微微抬起头来，闪那双清朗明澈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姐姐，东西收到了么？”
　　她顿了顿，刚才那个装了许千泽周边的糖果罐子，是他让陆淮带过来的。
　　两年了，他还记得她啊？
　　她放下柠檬绿茶，不答他的话，而是冷笑着开口：
　　“行啊，混得不错，翅膀硬了。”
　　卫羽宸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双眸，一字字道：
　　“别人都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关心我翅膀硬不硬。”
　　她双手抱臂，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他，两年了，她也没想到竟会在这犄角旮旯的咖啡馆里，又遇见了他。


第4章 “小狼崽子，走着瞧！”……
　　冯小岚今天没在店里，虽然她是个开咖啡馆的，但闲暇时，她还跟一位初入行、但巨有钱的女投资人一块合作了个电影项目，是个大制作的院线电影。
　　今天她出去谈项目去了，服务生小妹一个人忙不过来店里的事，于是她干脆给小姑娘放了一天假，关了店才出门。
　　她谈正事儿的地方，跟她的咖啡店也就只隔了条街，在酒吧街的另一头，那位巨有钱的女投资人，不仅跟她一块合伙做电影，人家还挥挥手就砸下了一整条街的酒吧。
　　“我也没想到项目进展这么顺利，来来来，妞，咱庆祝一下！”
　　酒吧灯红柳绿的光芒摇曳下，唐玥穿着手工高定的连衣裙，头发上戴了个甜美的红色大蝴蝶结，整个人都显得明艳靓丽。此刻她端着两杯鸡尾酒，递了一杯给冯小岚。
　　“不过选角的事儿还没落定，咱们得加紧筹备了。”
　　冯小岚轻轻摇着手里的粉红色分层鸡尾酒。
　　“没事，反正我明天回北京，多见几个演员，争取啊……”
　　唐玥将烫了水波纹的长发甩了甩，特意贴近了冯小岚的耳畔，轻笑：
　　“给你找个满意的小鲜肉男主。”
　　“得了吧，你明天早点起床赶飞机，别跟上回一样，再跑丢了祖传的南红手串，可没地方给你找去。”
　　冯小岚白了她一眼，吐槽。
　　手里的高脚杯映着摇曳的灯光，她妆容清淡，又喜穿素色，在酒吧这种热情洋溢的氛围中，看起来不如唐玥洋气，不过却独有一番别具一格的风情。
　　她言罢，又加了句：“至于小鲜肉男主啊，算了吧，早换口味了。”
　　“怎么，不喜欢许千泽那种啦？改成熟稳重的了？”
　　唐玥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笑着看了看她。
　　说话间，忽然间就看见酒吧门口，三五个保镖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戴着棒球帽、口罩和墨镜，遮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个大明星。
　　这一代的酒吧里有明星往来一点也不稀奇，不过这一次唐玥却悄悄碰了碰冯小岚的胳膊，望着那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了句：
　　“许千泽。”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冯小岚也认出来了，她粉了许千泽那么多年，即使他穿成个粽子，她也一眼就能认出。
　　她知道许千泽近日也在横店拍戏，还来过几次唐玥的酒吧，不为喝酒玩乐，只为了唐玥手里的新电影。
　　横店卧虎藏龙，谁不知道唐大小姐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近年来跻身于影视投资圈，是妥妥的资本大佬。
　　只不过，许千泽出入唐玥的酒吧好几次，冯小岚都特意躲开了，唐玥叫她她也不来，她现在，不想看见许千泽了。
　　没想到今晚跟唐玥一块谈项目的功夫，她前爱豆就来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拿他当本命爱豆的时候，千山万水地追着也见不到一面，一旦你把他从心里逐出去了，放下了，他反倒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她转身想走，不过唐玥朝她使了个眼色，还特意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了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用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看着吧，我用十年换他余生身败名裂！”
　　她停步驻足，看着唐玥，站在吧台的不起眼的角落里，若有所思。
　　许千泽大明星范儿十足地进了酒吧，却直奔吧台，来到唐玥面前，摘了帽子墨镜口罩，直接就给唐玥鞠了个躬，叫了声：
　　“玥姐。”
　　唐玥笑盈盈地端着高脚杯：“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大明星啊，怎么今儿有空来我这酒吧来了？”
　　“这不是听说玥姐明天回京么，这又得好几天见不着了。”许千泽陪笑着。
　　“我又不是什么明星艺人，我新戏回北京见见演员的事，咱们千哥都知道了，可真是不简单。”
　　唐玥故意茶里茶气地笑着，逗眼前的大明星。
　　“小弟虽然不常来，但玥姐的行程可一直挂在心上。”
　　许千泽不愧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艺人，与业内大佬们社交不在话下。
　　“听说千哥最近要发新歌了吧？”唐玥笑问。
　　许千泽被夸得连连低头，“玥姐过奖了，最近是写了两首新歌，练了吉他，开始筹备演唱会了。”
　　唐玥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身，看向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冯小岚，笑语嫣然地问了句：
　　“我们的冯大制片，千哥会作曲、会吉他，还有新歌，你想看哪个？”
　　听到这句“冯大制片”，许千泽这才留意到刚才角落里，一直被他当做店员的冯小岚，似曾相识。
　　“会作曲、会吉他、会新歌……”
　　冯小岚低低念叨了一遍，抬起明媚的脸颊，大大方方地望了一眼许千泽，而后笑着向唐玥说了句：
　　“我想看他跳舞。”
　　许千泽：“……”
　　他最近进组埋头拍戏，很久没练舞了。
　　与此同时，火树银花的夜晚，卫羽宸沿着横店酒吧街的河边一路跑来，后面还跟着陆淮，以及十来个穿黑西装的保镖。只不过，在保镖的后面，还追来一大群人。
　　不是粉丝，而是个个手持棒球棍的男人。
　　“卫羽宸，拿钱！”
　　“别以为你当了大明星，你弟弟妹妹的学费就不用出了！”
　　“卫羽宸，你妈让你回家！”
　　……
　　卫羽宸不理他们，带着陆淮和保镖就一路奔逃，东躲西藏这个事，他太擅长了！
　　当年他读书的时候被小混混追着打，后来成名了，又被他后妈追着要钱，美其名曰：赚钱了就要帮衬家里。
　　并且时不时地还爆出几条他小时候，跟小混混打架的黑历史，以此要挟他，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弟弟妹妹是他后妈跟他爸偷情生的，他打死不管他们读书上学的事儿，有钱也不管！
　　此刻他长腿如风，跑得飞快，一众保镖护着他，一直跑到酒吧街前面的转角，远远地他看见冯小岚的店铺关着门，上面挂着“今日歇业”的招牌，当下他心念一动，推开那北欧风情的木窗棂，就跳进去了。
　　身后的保镖和他后妈找来的打手大哥，一个个跟着鱼贯跳进去，卫羽宸捡起一张椅子就朝着领头的那哥们砸过去了。
　　一下子在这小小的咖啡厅里，形成了打群架的混战局面。大明星打架了，说出来都没人信，可对卫羽宸而言，跟这群人打架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孩子。
　　被陆淮和保镖护着，他倒也没吃什么亏，还亲自放倒了两个打手。只是在看着这间咖啡店的桌椅板凳、一应摆设全被砸得七零八落时，他原本那明澈沉静的大眼睛中，忽然就染上一抹一闪而过的深意。
　　只是这么一走神的功夫，一个哥们手里的棒球棍，就朝着他后背轮过来了，陆淮眼疾手快地纵身一扑，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上，躲开一击。
　　冯小岚回来的时候，夜已深，横店的酒吧街，夜生活总是热闹喧嚣，她和唐玥聊得还不错，选定的导演也是她们从前的老熟人了，一拍即合，当下便敲定了拍摄方案，她还跟着喝了点红酒。
　　结果她一进店门，就看见砸的稀烂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的器皿装饰，以及七零八落的拍摄器材，还有墙上的签名照也给她掀翻了好几张。
　　这是遭贼了吗？这是商业对手上门报复吗？这还是她自己的店铺吗？！
　　她觉着莫不是自己真的喝多了？！
　　独自站在店里，惊讶环顾四周的时候，就在这欧式复古风情小屋的木房梁上，飞身跳下来一个人。
　　嗯，身形潇洒、动作利落、落地姿势帅气。
　　卫羽宸。
　　她诧异地看着凭空出现在的小狼崽子，以及跟着他身后也从房梁跳下来的陆淮。
　　“姐姐，又见面了。”
　　他眼中勾起一抹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桀骜，笑着跟她打招呼的时候，让她差点想要一巴掌扇过去。
　　他把她店铺砸了是吧？！
　　她气得想打人，这是个什么仗势欺人的艺人？
　　她遇到的这小野狼，究竟是哪来的妖魔鬼怪？！
　　半个小时后，协商未果，小狼崽子临走前，从陆淮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上去，意思是，修理店铺有困难可以找他助理。
　　她店被砸了，拍摄器材被摔了，她重装店铺修理器材，至少十天半个月开不了业，她损失惨重，到头来就换得一张陆淮的名片？！
　　这要是放在那些玛丽苏小说和电视剧里，男主角不是应该立即道歉，然后大手一挥，丢过来一张无限额银行卡吗？
　　她脸色微红，胸口微微起伏，小野狼临走时，还问了她一句：
　　“喝酒了？”
　　她差点捡起一根桌腿木就抡上去，她不是喝的，是气的，她酒劲早过了。
　　午夜，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慢慢地捡着七零八落的碎片，直到东方泛白。第二天，陆淮给她找了装修团队，安慰她：
　　“对不起，我想办法。”
　　她在店铺外面挂了个“装修整顿”的招牌，在网上订购了一批新的桌椅，预约了半个月后送到。
　　盯了几天装修，她还有别的事，前些天有剧组在她这租了一批器材，她得去片场清点一下。反正她店铺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不需要时时盯着。
　　她到片场整理了器材数量，那是个小成本古装剧，没什么太多要准备的，道具师搭了布景，进了灯光，她就在一旁看着。
　　她一边百无聊赖地数着表格上的器材报价，一边想着自己口袋里那几张装修收据单，是时候该去找卫羽宸谈谈了。
　　正思索着，远处一辆黑色奔驰车缓缓地开过来了，她以为是剧组用车，连忙后退让路，一边还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又不是艺人用车，租什么奔驰，本来这小成本网剧就资金短缺。
　　思索间，大奔商务车慢悠悠地开到近前，却没有停下，而是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纷纷避让之下，一头把刚搭好的道具置景撞翻了，才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连忙跑过去，冯小岚的目光望向这辆不速之车时，正看到司机的车门开处，卫羽宸一身卫衣牛仔裤，反戴着棒球帽，悠哉悠哉地走了下来，紧接着就朝她走过来了。
　　“对不起啊，没刹住车。”
　　“你当年在海口开车跟踪我的时候，车技挺好的啊！”
　　冯小岚直接就怼回去了！
　　还没刹住车？故意的吧？按理来说他在隔壁大组拍戏，跟她当器材包租婆的这个小破剧组毫无联系，跑她这剧组来没事找事，有毛病吧？
　　“姐姐，我就是来问问你，装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刚才去你店里了。”
　　刚才还是开车横冲直闯的不良少年，此刻说着话的卫羽宸，秒变优质乖巧小演员。
　　“帮忙？赔钱！装修费加精神损失费！”
　　冯小岚摊开掌心的收据单，店是他砸的，现在说什么帮忙？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就能胡搅蛮缠吗？
　　“姐姐，要不你看你店里需不需要个服务生……”
　　卫羽宸明眸浅笑的样子，就是粉丝眼里的优质偶像乖巧少年，一点都不像那个街边打架的小狼崽子。
　　“卫羽宸，你别后悔。”
　　她冷眼盯着面前的清俊少年。不得不说，他真是好看，仿佛上帝精雕细琢般的五官，少年感十足的造型，只要他站在那，就让人联想到漫画里，那种又帅又乖的邻家小弟花美男。
　　这简直是个妖孽吧！
　　怪不得粉丝说：无论他干了什么都让人忍不住想原谅他。
　　原谅他？不行！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淮的电话：
　　“哥，你家艺人来我们剧组了，在我这呢，B组棚外面，车牌号SHXXXX，你再不来，定位信息我就便宜卖了啊。”
　　卫羽宸看着她熟练报出位置信息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我好不容易躲开淮哥。”
　　“这才哪到哪，小破孩，走着瞧。”
　　她双手抱臂，堂而皇之地公然卖了他的定位信息，然后满意地看到小狼崽子惊悚的神情。


第5章 敢翻她窗子？！
　　几分钟之后，冯小岚就把定位信息卖出去了，不大一会工夫，一大群扛着长焦相机的粉丝们，乌央乌央地就都跑过来了，路上还在议论着，卫羽宸今天收工早没看见人，原来是跑隔壁剧组串门去了。
　　粉丝们远远地拍着自家爱豆，卫羽宸倚着那辆黑色奔驰商务车，颇有一番霸总接心上人下班的气场，悠哉悠哉地打电话吩咐陆淮，从邻近的咖啡店订了上百杯咖啡来请粉丝喝。
　　冯小岚远远地冷然看着，行啊，砸了她的店，然后从别家店里大量订购了咖啡请客，明摆着和她过不去吧？
　　她当年为什么要脑子一热给他投那么多票？！
　　当晚没有夜戏，她从片场返回咖啡厅。
　　装修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地上散落着木片、墙纸、工具。这两天陆淮帮她联络了最好的装修团队，订制了最好的家具，方方面面格外上心，还把订金都给她付好了。
　　她的服务生小妹一点都不沮丧，这几个晚上，在那破败不堪装、修材料扔了一地的店铺里，跟她一块抱膝并肩坐在地板上，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小岚姐，我觉得吧，可能卫羽宸也不是故意的。”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被家里人骚扰。”
　　“根据粉丝扒出的消息，他虽然成名了，成了超一线演员，但他家里有个后妈，一直找他麻烦。”
　　“听说他后妈原来是他爸的小三，来他家逼宫的时候，孩子都生了，后来他爸妈离婚，没几年他妈就病死了。”
　　冯小岚不说话，美强惨人设也就骗骗小粉丝罢了，身价好几亿的大明星，跑她这个小咖啡馆里来耍无赖？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几天白天她跑跑剧组，依旧做着她的租器材生意，晚上闲着没事就回店铺里坐着，盘点装修账目。
　　她给服务生小妹放了假，但小姑娘不回家，非要陪着她，白天跟她在剧组里打打杂，晚上就回到店里陪她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夜。
　　有时候，小姑娘也偶尔看看综艺，冯小岚跟着看了几眼，是最近新上线的一个美食类综艺，卫羽宸是嘉宾之一。
　　她顿时不想贡献收视率了。
　　只有店员小妹全程星星眼，忍不住地不断念叨：
　　“卫羽宸好帅啊，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会做菜，看起来好好吃……听说他小时候一个人长大，家里没人管他，只能自己给自己做饭。”
　　冯小岚扭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少年，颠勺做菜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大厨的风范。
　　“姐，你看你看，这道辣子鸡出锅，色香味俱全！有没有种男朋友在给你做菜的感觉？！”
　　“色香味俱全？隔着屏幕只能看到色吧？”冯大掌柜毫不客气地如实道。
　　“可是可是，你看他切菜的样子，这刀工多熟练，作为一个刚满20岁的男人……”
　　“手替吧？”
　　她瞥了一眼屏幕上，那正在熟练切菜的男生手指，修长好看，无可挑剔，不过，她才不信这么一个20岁的小男生会切菜，反正那镜头是个特写，也没拍到衣袖上面，谁知道是不是替身啊。
　　服务生小妹拽着她的袖子：“你看你看，他还会做咖啡啊，这咖啡豆磨得多专业。”
　　提到咖啡，她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毁了她的咖啡馆，结果小狼崽子自己在节目里做咖啡？
　　她现在只后悔自己当初没在咖啡馆里装个摄像头，否则当红明星聚众打架斗殴的视频，她早就分分钟发到了网上。
　　不过此刻想了想，她还是一鼓作气地编辑了一条微博文案，话题是：
　　“卫羽宸咖啡馆打架斗殴”。
　　文案内容描述了当红明星卫羽宸于横店拍戏时，当街打架斗殴，致使咖啡店桌椅被毁，并拒不赔偿的事件。
　　编辑完文案，她找出自己从前做经纪人时合作过的营销号，营销不便宜，她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这点钱还出得起。
　　当年怎么给小野狼投票的，现在她就怎么把他拉下水。
　　营销文案发出去了，她没想到的是，原以为小范围地放个料，没想到这话题分分钟热度暴涨，轻而易举地就上了微博热搜。
　　看来这小野狼流量相当可以啊，她知道他话题度高，没想到这么火爆。
　　她满意地看着“卫羽宸咖啡厅打架斗殴”的话题热度不断上升，底下还有粉丝们不停在控评回复。
　　“这是哪家又在黑我们小宸了？有本事放视频啊？”
　　“肯定又是小宸他后妈干的，否则我们小宸弟弟那么乖，人缘那么好，怎么会有人舍得黑他。”
　　“反正粉丝是没人会信啦，期待我们宸哥新作品就好。”
　　……
　　她随手翻着微博，反正来来回回就这么点事，她倒要看看粉丝怎么洗。
　　闲来无事，她往老家拨了个电话，确切的说，是给她爸拨的，她爸这个点还没睡，父女俩聊了不到一分钟，没有任何生活琐事，只是确认了对方都好，便挂了电话。
　　她跟她爸关系比较生疏，她爸年轻时喝酒赌博，喝多了还打人，打她妈，打她，小时候在她爸面前，她大气儿也不敢出，后来把她妈受不了了离婚走了，她爸就就一个人带她过，最近几年岁数大了，存款折腾没了，收入不如闺女了，性子反倒随和了许多。
　　放下电话，她又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地发现，卫羽宸打架斗殴的话题，热度正在以可见的速度骤减，没一会儿功夫，就跌到十几名，逐渐从热搜上消失不见了。
　　明显就是对方花钱撤了。
　　卫羽宸的团队也好，公司也好，还是他本人的授意也好，总之，是撤了。
　　这她就不服气了，果然是翅膀硬了，有钱撤热搜，没钱赔偿她店铺的损失？
　　她现在开始认真地反省自己，当初把手里所有的票都投给了他，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终究是错付了！
　　世上怎么能有这么顽劣的小孩？简直是魔鬼吧？！
　　事到如今她还可以把他打回练习生原型吗？不可能了！养虎为患，她现在摁不住了。
　　在她深刻反省自己的第二天晚上，卫羽宸到她店里来了。那会她正一个人在破破烂烂的店铺里，一边用电脑的excel表格，整理着她这间小店需要采购的新物品，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走神之际想到她这小店的修理费，心疼不已。
　　结果她正专注埋头算账之际，就听见吧台后面窗口的位置，有踩着落叶的沙沙的轻响，似乎有人就站在窗台外面。
　　她第一反应是遭贼了！不过转念一想，整条酒吧街都知道她这小店在装修，如今要啥没啥，仅有的几台值钱的拍摄器材，她前几天为了安全起见，都让陆淮搬走了，贼有什么可光顾的？
　　不过她还是拎了根木桌腿当棍子，轻手轻脚地贴着墙边就走过去了。
　　结果，夜色月影下，她就看见卫羽宸的身影，正悠哉悠哉地趴在她的窗台上。
　　这不是遭贼了，这是见鬼了！
　　“卫羽宸，你来干嘛？”
　　冷着脸问出这句话时，她还特意看了看远处夜幕下的灯红酒绿，也不知道有没有粉丝跟着。
　　“我刚收工，就是来看看你这需不需要帮忙？”
　　清俊的少年扬眉浅笑，那月色下的明澈双眸，扑闪扑闪的，好像是暗夜里的精灵。
　　帮忙？这是来找茬的吧？若不是看他年纪小，她直接就想把手摊开甩给他两个字：赔钱！
　　当然，卖身也行。
　　“还敢来啊？”她拎着木棍子绕着窗台溜达。
　　“姐姐，要不这样吧，你这招不招驻唱歌手什么的？”
　　他双臂交叠着放在窗台上，下巴抵着胳膊，整个人看起来乖巧极了，就像是学校课堂上的三好学生。
　　只有她知道他骨子里究竟有多野。
　　“我这不是酒吧。”
　　她一字字告诉他，虽然以他的流量，来卖身卖艺她再欢迎不过了，只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价，她搭上这家店也买不起。
　　“或者，服务生也行。”他说着，双手撑起窗台，就要往屋里跳。
　　“你干嘛？！”她连忙把他往外推：
　　“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报警了！”
　　当然，卫羽宸不信。
　　她原以为，把他推出去关了窗就得了，别一会再招来粉丝。结果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个少年，力气竟比她想象得大得多，她非但没能把他撵出去，反倒被他撑着窗子跳进来了。
　　当然，拉扯过程中他也摔了一下，躺倒在地板上。
　　她抡起手上的木桌腿就要往下砸。
　　翻她窗子？反了天了？
　　要不是看在他还靠这张脸吃饭，她手里的棍子真就当头砸下去了。最后她单手撑着木棍，当做拐杖般拄着，望着仍旧躺在地上耍赖的少年，冷笑着道：
　　“有些人是不打不相识，而有的人，是不打不识相。”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少年连忙坐起来，嘴上说着讨饶的话，神情间反倒带着几分好整以暇样子，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还摆出个帅气好看的造型。
　　她真的是气得没脾气了，扭过头不去看他，同时想着她店里遭狼了，怎么才能把他撵出去，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卫羽宸抢在前头开口了，歪着头问：“前天我的热搜是不是你刷的？”
　　“是啊，怎么了？”
　　她大方承认，然后扔下木棍，双手抱臂地居高临下看着他，她就看着，这人前大明星人后野孩子，究竟能编出什么花样来跟她过招。
　　“姐姐，你看我让团队撤热搜，也花了不少钱，要不然咱们扯平了？”
　　扯、平、了？
　　冯小岚瞪大了眼睛，哐的一声就把手里的木棍当头砸了下去。


第6章 他抢她糖葫芦吃。
　　他说扯平了？
　　冯小岚惊怒交加地望着眼前的小艺人，这是名利场里混了好几年的顶流明星？这简直是地痞流氓吧？
　　原谅她被这个小艺人刷新了三观和下限！她当头一棍就砸。
　　“啊！……”卫羽宸顺势一躲，直接躺了下去。
　　碰瓷儿是吧？冯小岚捡起木棍，紧接着就来了第二棍。
　　当年好歹她也跟他呆在过同一个公司，她当经纪人的时候没捞着机会教育他，现在他撒野撒到她手里来了？她还就真不客气了！
　　第二棍子落下的时候，阳台的窗边，飞身跳进来一个高挑利落的人影，她回过头去，看见是陆淮来了。
　　陆淮气喘吁吁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卫羽宸的肩膀。
　　“哥！哥，你轻点轻点……”
　　卫羽宸到底还是刚满20岁的年轻男生，即便常年坚持健身，身材比起陆淮来，还是瘦削单薄了许多，此刻被陆淮直接就给拎起来了。
　　陆淮一边拎着自家艺人，一边向冯小岚致意：
　　“抱歉啊，没看住孩子，一收工就给跑了。”
　　“……”
　　最后冯小岚还是把手一挥，让他们走了，她也不愿意在店里闹起来，一会再把粉丝引来麻烦就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继续一边忙活着跟她闺蜜唐玥合伙的电影项目，一边做做小本生意卖拍摄器材和道具。
　　跟剧组真不是个轻松活，只要不是出品人和总制片人，无论你是摄像、统筹、执行还是导演，通通都只有一个代名词，那就是搬砖的。
　　那天加了场夜戏，要拍一场男主角和几个男配在客栈里洗澡的场面，导演跟制片人商量，申请了三个古代的木澡盆。
　　制片人一拍大腿：好哇！这场戏加得好，男艺人脱光了排排坐洗澡，女观众们肯定爱看。
　　冯小岚坐在道具箱上悠哉悠哉地吃着糖葫芦，看了一眼这位钢铁直男制片人，撇了撇嘴，内心默默地吐槽：
　　女观众根本不爱看随便一个男艺人脱光了洗澡，她只爱看她感兴趣的男艺人脱光了洗澡。
　　然而吐槽归吐槽，制片人笑呵呵地麻烦她去找三个澡盆的时候，还是态度相当诚恳的，末了还加了句：
　　“冯老板，那个……糖葫芦也留一根，一会儿拍戏用。”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吃剩半截的糖葫芦，算了，再给他买一根吧。
　　当时天都黑了，横店附近哪有卖澡盆的，多方打听之后，她开着剧组的一辆小破车，直接去了义务，传说中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在这里，没有你买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只是她到达这里的时候，天色已晚，大部分的店铺已经关门，她好不容易找着一家卖这些古朴杂货的摊位，央求着正在收摊的老板，软磨硬泡之下买了三个古旧的澡盆，自己费力地扛上车。
　　将三个木盆一一搬上车的后备箱，木盆太大了，后备箱盖不上盖，她开车再去前面的小卖部时，刚好看见店主正在放下卷帘门。
　　她一脚油门就冲过去了。
　　小卖部还剩下最后一根糖葫芦，她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剧组编外人员，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横店跑到义乌，来买了三个洗澡盆一根糖葫芦。
　　开车回去的路上，下雨了。她下了高速路准备拐进横店影视城时，有一条不太平整的小路，夜雨之下，路面的水在路灯的照映下，有点反光。
　　她车子一个颠簸，敞着盖的后备箱中，一个木盆扑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她听见声音就把车停在一边，下来了。雨下得不小，她倒不出手来打伞，只好冒着雨，将那滚到路边的木盆一点一点挪回来，木盆不轻，陷在一处坭坑里，有点费劲。
　　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从对面的车道开过来了，这附近有不少五星级酒店和美食城，时常有拍戏的明星和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她也没在意。
　　不过这辆车，却在她对面缓缓停下来了，车门开处，下来两个高瘦的年轻男生，就帮她搬那地上的木盆。
　　木盆被重新搬回后备箱的同时，一把雨伞就在她上方撑起来了，她抹了一把贴在脸上的发丝和雨水，以为是哪个剧组往来的好心人，刚要道谢，却在一抬头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卫羽宸和陆淮。
　　此刻卫大明星一点也不在乎泥水和污渍，将她的大木盆搬回后备箱，陆淮则一边帮忙，一边给她和卫羽宸撑着伞。
　　“是你们啊，谢了啊。”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人家既然放下大明星身价帮了忙，她还是道谢。
　　与此同时，她瞄了一眼那辆奔驰车，的确是卫羽宸在横店平时乘坐的保姆车，刚才雨大没注意。
　　“你天天就干这个？”
　　递了把伞给她，卫羽宸围着她的小破车，悠哉悠哉地绕了一圈。
　　“怎么，瞧不起劳动人民啊？”
　　她撑着伞在车边站着，同时目光隔过自己的车，看见卫羽宸的那辆黑色大奔的后排，坐了个短发的年轻女子，似乎正靠着车窗睡觉，雨夜微弱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
　　“看在姐姐我辛苦搬砖的份上，卫羽宸，有这金屋藏娇的功夫，别忘了报销我重装咖啡馆的钱啊。”
　　她说着向那车中女子的方向努了努嘴，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的功夫，一回头就看见这位大明星，此刻站在她车门的位置，举着一根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
　　糖葫芦？！
　　天哪！她刚才下车的时候敞着车门，车里在回来路上买的那根糖葫芦，被这手欠的小朋友拿来吃了！
　　她唯一的一根糖葫芦！一会回剧组拍戏要用的！
　　“卫羽宸，你还我糖葫芦！”
　　她绕过车子就要上来抢，卫小朋友绕着车跑，还一边跑一边说：
　　“不就一根糖葫芦么，这么小气，回头给你买……”
　　争夺的功夫，对面的奔驰车门开了，里面的女子醒了，穿了身卫羽宸同款的情侣卫衣，齐肩的短发染成棕黄色，撑着伞走过来了。
　　“小宸，怎么在这停下了？”
　　她言罢，扭头又看了看陆大助理：“陆淮，你怎么随便让小宸下车，还接触陌生人，不知道咱们家艺人不能被人近身的么？”
　　“哟，这谁啊？”
　　冯小岚一听就不乐意了，扭头看向卫大明星，
　　“卫羽宸，没想到你这么一小孩，还学会藏私货了啊，还穿情侣装？不过你这眼光明显不怎么样啊？姐姐在横店门路熟，有的是姑娘。”
　　她言罢，还特意拍了拍卫羽宸的肩膀，不是不让碰他们家艺人么，她就碰，有本事来剁她手啊。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卫羽宸的经纪人！”
　　短发穿情侣装的女子明显生气了，扬着一张还算秀丽的小脸，在路灯下气得微微发白。
　　“经纪人啊，失敬失敬，误会了。”
　　冯小岚笑了：“我说的么，这孩子好歹也是大明星，什么美女没见过，总不至于瞎到这种地步。对了，你们家孩子欠我钱，装修费十万，□□给你们这位陆先生了。”
　　“闭嘴！我们家小宸怎么可能欠别人钱？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发律师函给你……”
　　女经纪人急了，正要上前讨个说法，结果被倚车而立的卫羽宸一个清冷的目光，盯得脚步顿住了。
　　“我想吃这位姐姐的糖葫芦。”
　　卫羽宸吊儿郎当地双手抱臂而立，盯着冯小岚已经抢回手里的糖葫芦。
　　女经纪人连忙上前，柔声劝道：“咱们不吃路边的东西，不干净，咱回酒店吃夜宵去，乖。”
　　“不，我就要吃糖葫芦。”
　　卫羽宸说出这句话时，没有一丝表情，在这雨夜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冷冽。
　　“现在。”末了他又毫无语气地加了两个字。
　　“那咱们这就回去买，好不好？”女经纪人温言哄着，上前就要挽他的胳膊。
　　卫羽宸毫不给面子地闪身躲开了。
　　“买了放酒店前台，我自己拿。”
　　言罢，他一把拉开冯小岚的副驾驶车门，不请自来地直接就坐进去了，还摇下车窗，刚才还一副任性小孩耍脾气的态度，此刻却换上招牌式的乖巧的笑容，向着那女经纪人开口：
　　“我要跟这位姐姐出去玩，晚点回酒店，黄梦姐你跟淮哥先回去吧。还有，上次不是说了别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嘛。”
　　得，这下尴尬了，冯小岚撑着伞，目瞪口呆地站在雨中，手里还拿着半截糖葫芦。卫羽宸把自己经纪人和助理晾在一边，上了她的车？这叫怎么回事啊！这小破孩怎么就这么自来熟呢！
　　当晚，她开着车把卫羽宸送去他住的那家、横店最豪华酒店，到地方的时候，小狼崽子还磨磨蹭蹭地不愿意下车，最后她拨通了陆淮的电话：
　　“淮哥，你在哪？卫羽宸在我车上呢，我带他去找你啊，估计十分钟后到，定位信息可以出手了。”
　　没想到小野狼用手臂撑着头，侧过脸来仔细打量着她，饶有兴趣地说了句：“好啊。”
　　嗯？不怕？
　　她想了想，紧接着对着手机又道：“对了，哥，刚才咱路边见面的时候，我还拍到了卫羽宸跟你们那女经纪人穿情侣装的照片，一会发你，一块卖啊。”
　　卫羽宸忽然飞快地摸到车门把手，刚才还是一副小男生非要装霸总的派头，此刻却表演了一秒钟变脸成乖巧邻家小弟：
　　“不早了，您还有工作吧，谢谢送我回来，就不打扰了。”
　　言罢，卫大明星快速下车，站在车门口还规规矩矩地朝她鞠了个90度的躬，礼貌绅士地说了句：
　　“姐姐晚安。”
　　之后才转身飞快地跑进酒店。
　　这回好使了？
　　冯小岚冷笑着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调头开回剧组了。
　　她把后备箱的三个木盆一一拿出来放下，交给道具师，时间已是深夜了，那边上一场夜戏还没结束，她正琢磨着还能到哪再去买几根糖葫芦，这边的小卖部早已经收摊了。
　　结果还没思索个几分钟，制片主任小哥就一溜烟地跑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抬着几个冰镇雪糕的那种泡沫箱。
　　“冯老板，这有东西需要你签收下。”
　　冯小岚答应着来了，她还以为是调的一批新器材到了，结果打开十来个冰镇箱子，一下子就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香甜圆润的冰糖葫芦。
　　发件时间和地址，就是十几分钟前，从卫羽宸的酒店发过来的。
　　十几箱的冰糖葫芦……
　　当晚，她请客，给整个剧组分发了糖葫芦，不得不由衷地感叹，小野狼学乖了？


第7章 “不用谢我，当年瞎。”……
　　这几天冯小岚一边忙着跟唐玥的新电影，同时她卖器材打临时工的这个小破剧组，偶尔有点事需要她帮忙。
　　当然，并不是什么比买糖葫芦更高端的工作。
　　这个小破剧成本低，预算少，必须从一间房、一顿饭，甚至一桶油里节省资金，她这两天接的这个求助，就是大半夜的替剧组员工倒个班，看两天油箱。
　　由于这个小破组实在没什么油水捞，雇佣的一些当地司机们，经常大半夜地打开剧组用车，从车里一箱一箱地偷油，若是个大成本的项目，片方通常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但是这种小成本网剧，得用人看着。
　　凌晨冬季的横店，皓月格外明朗。她穿上了羽绒服，独自站坐停车场外面的一处小山坡上，刷着朋友圈。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远在老家的表姐，晒了五个月大的二娃朋友圈，底下好评如潮。她想了想，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她和她家里的亲戚们，都不亲近，她有六个姑姑，她爸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而她是她爸的独女，按理来说冯家大小姐的身份非她莫属。
　　但实际上，她和亲戚们极少联系，偶尔翻到家族群里的消息，也仅是谁又漂亮了、谁家娃又会说话了的互相吹捧，她觉得那毫无意义。
　　在她初来北漂最艰苦的那几年，没有任何人问过她的生活，帮助过她的困难，反倒是一股脑地劝她努力挣钱，将来给她爸养老。
　　当然，给她爸养老那是她的事，她认为和别人毫无关系。
　　如今她赚钱了，生活比从前好了，也并不想搭理她们，当然，她们也不会知道。
　　翻着手机思索了一会，远处两个穿夹克棉袄的男人出现在停车场，鬼鬼祟祟地掀开一辆车的发动机盖。
　　“你们干什么？！”她直接就走过去了。
　　她知道这些偷油的司机，都是当地的一些老实人，无人问津时占点小便宜，一旦被人发觉，也就转身跑了，然而今天这两个人，明显不一样。
　　不但不怕她，还一个人上前拦住她，另一个人明目张胆地装油。
　　她拿出手机，就要给剧组的人打电话，结果那个男人上来就抢她的手机。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跟这两个人撕扯的时候，远处忽然间就冒出一个人影，一个年轻的男生，上来就一把拽住那男人，掀翻在地上狂揍，那叫一个快准狠，另一个男人想要上前，又被他直接一脚踹翻，两个男人见事情要闹大，一前一后地飞快跑了。
　　在下一秒，她才看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个小男生，是卫羽宸。
　　许是太过意外，被两个男人追着抢手机的时候没事，结果此刻她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就从那停车场的小山坡处摔下去了，卫羽宸直接扑过来抱住她。
　　躺倒在这南方冬季青草还尚未枯萎的山路上，面前是近在咫尺的少年，他额前的刘海微微凌乱，露出一半俊朗的眉宇，他工笔画般的五官如同瓷娃娃般，像是经过上苍的精雕玉琢。
　　“卫羽宸，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她质问。
　　他明澈的双眸里里像是染上一汪清潭，不答她的话，却拥着她轻笑：
　　“看来你要招的不是服务生，也不是驻唱歌手，是个保安。”
　　“谢了。”她推开他，从地上坐起来。
　　她先前没想到，这小孩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战斗力还挺强，亏她先前还筹划着打断他的腿，如今看来有点草率了，她可能打不过！
　　她还是有点难以想象，从前在公司当练习生的这只小狼崽，怎么短短几年之内，就长成了气场十足、甚至还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呢？
　　“该我谢你。”
　　这一次卫羽宸难得认真地说话，那双清纯又撩人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连那恰到好处的唇型轮廓，都仿佛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谢我干嘛？”她一下子警觉，“别以为帮我一次，就不用负责我店铺装修了啊。”
　　他没说话，却忽然笑着凑近了看着她，他蹲在她身边，比她略高的角度盯着她脸庞的时候，让她莫名地，忽然就想躲闪这个小孩的目光。
　　“如果是以前投票的事，也不用谢我，当年瞎。”她站起来。
　　这一次，他蹲在地上笑着仰望她，一字字开口：
　　“也不是，谢谢你当初在舞蹈教室给我糖。”
　　糖？……
　　她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出道前夕，而她即将离职，在他练舞犯低血糖的时候，给了他一颗糖。
　　他若不说，她早忘了。
　　这是他还记得她的原因吗？她觉着，远没这么简单。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她近来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几天之后，她的咖啡厅基本装修完毕，同时也在唐玥走后的第五天，她接到了闺蜜唐大小姐的电话。
　　唐玥一脸沮丧地跟她唠叨：“妞啊，你是不知道，我一回北京，我爸那边生意上就一堆人约我，结果演员也没见完，本来还打算明天去杭州看许千泽发布会来着，看来是去不成了，你替我去吧。”
　　要不是唐玥提起，冯小岚都忘了，明天在杭州有个发布会，是国内一家顶级手机品牌，同时请了五个代言人，其中有许千泽，好像还有卫羽宸。
　　“对啊，之前我还打算赞助个几千台手机来着……”
　　“你不是早就不给许千泽花钱了么？”她打断唐玥的话。
　　“哎呀呀，不是给许千泽赞助，这手机不是出了他们五个代言人不同的订制款嘛，我本来打算给最近总缠着你那小破孩赞助来着，都说他是许千泽最大的竞争对手啊。”
　　唐玥解释着，没等她回话，又接着开口：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看销量，你那小破孩已经甩了许千泽好几条街了，完全用不着我了，我这钱硬是没花出去……诶，说起卫羽宸那个小艺人，好歹也是个顶流的公众人物，非要故意砸了你的店，你说他会不会看上你了啊？”
　　“得了吧，你赶紧面试你的小演员。”她一边忙活着咖啡店的事，一边堵住唐玥的话。
　　唐玥却在电话那一端开心地笑着：“我看靠谱，妞，反正是个养成系，先养着看看？”
　　“唐玥你智商被许千泽吃了吗？包、养、未、成、年、人犯法！”她一字字道。
　　“不犯法，人家早成年了。”唐玥强调。
　　放下电话，她想了想，是啊，卫羽宸早成年了，不过，这小孩成没成年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觉着自己跟唐玥认识久了，智商都被拉低了。
　　第二天上午，唐玥没能赶回来，于是她只好独自去了杭州，拿着唐玥的票去看许千泽的代言发布会。
　　发布会规模不小，酒店住满了粉丝，在大堂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陆淮双重身份，一面作为卫羽宸的助理，提前到达场地对接工作，一面重操旧业，是个妥妥的黄牛，帽子口罩一戴，交易起来飞快。
　　处理艺人工作的时候，他就将随身的男士提包递给冯小岚，俩人配合默契得跟地下特工似的，在横店倒腾买卖练出来的。
　　冯小岚知道他那价值好几万的男士提包中，票比包还值钱。
　　陆大助理当起黄牛来是真黑。
　　不过陆淮不看重奢侈品，这男士提包也不是他自己买的，是以前许千泽代言的一个品牌，品牌方特意留给工作人员的。
　　她双手抱着陆淮的全部家当，独自站在熙熙攘攘的酒店大堂里，还没等到陆淮回来，就看到周围的粉丝们，忽然尖叫着跑向门口，随着拥挤的呼喊和涌动的人潮，她看到了被十来个黑衣保镖簇拥着的、卫羽宸的身影，气场万千地大步走进来了。
　　尽管她退到走廊转角，一身西装的卫羽宸，在陆淮等人的护送下，快步走过时，还是一转头就瞥见了，她在拥挤粉丝中显得清冷恬淡的身影。
　　在下一秒，卫羽宸的目光落在了她手里抱着的提包。
　　许千泽的代言款，他不可能不认得，就这么四目相对一交错之后，他已然走远了。
　　他该不会误以为她还是心心念念着许千泽了吧？！
　　这可是他自己的助理陆大黄牛的包啊！
　　冯小岚诧异了。
　　下午的新款手机发布会，如约进行。
　　采访期间，她就默默地在远处围观。媒体面前，卫羽宸确实挺乖的，会给记者姐姐们鞠躬，会跟大家问好，总之礼貌绅士挑不出毛病，一点都不像私下里那个横行霸道不讲理的小破孩。
　　她听到一位记者问：“小宸，近来微博上对你和同门师兄许千泽的竞争，讨论度很高，假如有许千泽的粉丝来请你帮忙要张签名，你会怎么做呢？”
　　话音才刚落下，还没等卫羽宸反应，他那位和陆淮同来的女经纪人黄梦，也就是前几天在横店影视城外面的夜里，跟她艺人穿情侣装，被冯小岚怼了的那位，直接上前就把麦摘了，向记者大声道：
　　“不是说好这个问题删了么？！以后带其他艺人的问题都不要问！”
　　而这一次，黄梦的话音还没落，卫羽宸已经自己拿起麦戴回去了，很是不给团队面子地说了句：
　　“这个问题我想回答。”
　　在说完这句话时，冯小岚明显看到他的目光向自己这边瞟了一眼，她实在是不知道，他回答问题就只管回答问题好了，看她做什么，就当她是个混进来的粉丝不好么？
　　卫羽宸认真开口：“如果许师兄的粉丝想要签名照，我想了想，我还是会帮忙要到，然后假装大度地送给她。”
　　他说这句话时，特意把“假装”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不得不说，这回答挺真性情的，就是符合二十岁少年的所思所想，记者很满意。
　　发布会下半场的表演环节，这是冯小岚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看卫羽宸唱跳。
　　她不得不承认，舞台上穿着白西装的少年，有那么一种撩人不打草稿的魔力，既不像私下里她遇见的霸道不讲理的小野狼，也不像在甲方面前的乖巧小男生，而是一种独有的酷帅与灵动，像是古堡精灵里走出来的王子。
　　发布会散场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有散去，粉丝们想方设法堵在艺人回酒店的路上，业内媒体和品牌方等熟人们则借此相聚交谈着。
　　冯小岚刚跟从前认识的几位媒体熟人打了个招呼，就看见远处的陆淮，既没跟他艺人卫羽宸在一块，也没跟他同事黄梦在一块，而是朝她这边挤过来了，手里还提了个品牌方最新款手机的袋子：
　　“小孩儿让给你的。”
　　陆淮匆匆把袋子塞在她手里，就转身忙工作去了。冯小岚错愕，卫羽宸让陆淮给她送了部手机？今天新发售的代言款？！原谅这节奏有点快，她得缓缓。
　　找了个空挡闲坐着，她将那手机袋子打开了，然而里面的高档礼盒包装映入眼帘时，她诧异了。
　　那是一款许千泽联名定制款手机！
　　卫羽宸为什么会让陆淮带给她一款许千泽的定制款手机？！
　　忽然间她想到刚才的采访里，记者问他倘若有粉丝想要许千泽签名时，他说还是会假装大度地拿给她……
　　他刚才还看到她抱着许千泽代言过的男士提包。
　　他真以为她对许千泽还感兴趣啊？！


第8章 “我满18岁了，我喝过酒。”……
　　冯小岚不可思议地抱着那许千泽定制款手机出神，她早就对许千泽没兴趣了！
　　她想着带回去送给唐玥，可想想唐玥也早就不是许千泽粉丝了！唐大小姐的确现在仍旧对许千泽挺感兴趣的，不过这种兴趣来自于，要他身败名裂。
　　刚才发布会中场是专访，此刻还有群访，艺人们手里拿满了各家媒体logo的话筒，还有无数应援站子送上的鲜花。
　　她溜达进人群当中，跟人聊聊天，看看热闹，不经意间就看见卫羽宸的采访结束了，小孩儿临走的时候，把手里的鲜花一一送给粉丝。
　　粉色的百合、紫色的郁金香、蓝色的勿忘我……粉丝们在保安的拦截下争先恐后地伸出手，他将怀里抱不下的一束束花递出去之后，在酒店走廊的拐角，一转身就看见了她。
　　他将怀里最后一束，也是唯一的一束红玫瑰递到她手里了，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就似笑非笑地在她耳畔说了句：
　　“晚上去你店里喝咖啡。”
　　她愣住了。
　　此刻她抱着少年塞过来的一大束红玫瑰，错愕地望着他步履如风的背影。
　　当晚，她回到横店自己的咖啡馆里，店铺还未开张，她收拾了几天食材装饰，整理得差不多了。
　　深夜十一点，咖啡馆的窗口响动，像是有人踩着落叶的声音，离她的吧台很近，一下子就听见了，刚扭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人影。
　　果然，卫羽宸那小破孩如约前来了。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发布会的酒店，人潮涌动的走廊里，一身西装霸气塞给她玫瑰花，又撩人不打草稿地说着晚上来找她的小男生，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卫衣牛仔裤和棒球帽，正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试图再次翻她窗子。
　　“卫羽宸，你站住！”
　　怎么又翻她窗子？！
　　她立即喝止，回身没找到上次的防身木桌腿，这才想起如今咖啡店修缮好了，坏了的木桌腿早就没有了。
　　卫羽宸不说话，悠哉悠哉地单手托腮撑在窗台上，闪着一双清俊灵动的大眼睛，眨啊眨地望着她。
　　她真是服了。
　　默默地盯了对方一会，她丢下一句：“从门进。”
　　然而，就在她转身去开门的时候，卫羽宸这小子直接从窗子就跳进来了。
　　“你！！！”
　　她差点发飙。
　　好不容易忍下来了，她冷着脸问：“你为什么给我个许千泽的订制款手机？”
　　卫羽宸思索了几秒钟，双手撑着她面前的方桌，忽然就笑着回答：
　　“怎么，不喜欢？或者，想要我的？”
　　他故意顿了顿，明明说话时脸上是少年安暖明朗的笑容，可目光中却染上一副故意逗她神情。
　　这小狼崽子真是百变让人捉摸不透。
　　冯小岚双手抱臂，笑着看了看他：
　　“你经纪人没教过你，你这个年纪的艺人不能夜不归宿吗？”
　　小孩儿想跟她玩？看她不玩死他。好歹她是横店酒吧街第一老板娘，不对，第一女海王！
　　卫羽宸歪着脑袋特意想了想，笑着回答她：“还真没有。”
　　没给她再怼他的机会，他忽然又问：“你最近回北京么？”
　　“不回。”她简简单单地丢给他两个字。
　　其实，她最近是要回大帝都一趟的，过两天她咖啡馆重新开张，等把咖啡馆的事解决，她就会跟唐玥一块去北京场长呆一段日子，把跟唐大小姐合作的那个新电影的演员搞定。
　　不过，她没打算跟他说，反正萍水相逢，她的电影也没打算用他。
　　“下星期我的戏杀青，我要走了。”一向人前小戏精，转身人来疯的卫羽宸，忽然认真地跟她说了句。
　　哦，告别啊，她刚想说：“砸了老娘的店还想一走了之？”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确实如唐玥所说，不值得跟这么一个小孩儿没完没了的扯皮，又不是她艺人。
　　“不过，你的店重新开业，我会来。”卫羽宸闪着那双看啥都像是深情告白的大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这小孩，还算有点良心……她想了想，笑着逗他：“给我当驻唱歌手啊？”
　　“没问题啊。”卫羽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手拿起墙角的吉他。
　　夜深了，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反倒有种莫名的清醒，她挺想听这小孩儿唱歌的，他如今专注拍戏，而她从前没特别留意过他的舞台。
　　那吉他在这店里放了一年多了，店铺被砸时，所幸完好无损，她记得好像是唐玥从酒吧拿来的，反正她这咖啡店也用不着驻唱歌手，就当个摆设。
　　卫羽宸坐在吧台前面弹唱的，是一首他18岁时唱过的歌，是首情歌。
　　她也不知道，卫羽宸这个刚满20岁的小男生，是怎么能把情歌唱到如此撩人、诱惑，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伤情。
　　此刻她在吧台里面，单手托腮凝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安安静静地看他。他有着颀长浓密的羽睫，双眼皮的明澈大眼睛，刘海下英挺的眉宇若隐若现，带着着夹杂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清俊脸型轮廓。
　　他很好看，在当今一线流量小生中，都是颜值的巅峰。
　　他的歌也唱得很好，在当今一线艺人之中，也是业务能力的佼佼者。
　　只是，她不再追星了。
　　看着安暖灯光下，他完美的侧颜，她忽然就想给自己调一杯酒。
　　她这虽然是个咖啡厅，平时也有唐玥拿过来的杂七杂八调酒原料，平时她不用，有的时候唐玥来了，就自己调鸡尾酒喝。
　　此时此刻，她给自己调了一杯鸡尾酒。清甜的味道映衬着音乐和暖色灯光下的他，有种朦胧的迷离感。
　　弹着吉他唱着情歌的他，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他一曲唱罢，拿过她手边的酒，就要喝，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按住。
　　“你不能喝酒。”
　　他笑了笑，“我成年了，我喝过酒的。”言罢，还是将那酒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
　　鸡尾酒是这么喝的么？……
　　“你教我做咖啡吧。”他忽然道。
　　她点点头，答应了。她现在想通了，虽然这小男生砸了她的店，不过损失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她也不追着打着找他麻烦了，反正过不了几天他就杀青离开这里，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那她还不如好好享受有小奶狗给自己唱歌的日子，虽然他其实性子一点都不奶。
　　他跟着她学会了做简单的咖啡，就自己在吧台鼓捣，午夜过半，她坐在吧台底下的方木桌旁，看着他的身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朦胧中，她也不知道是梦见还是看见了，他的身影似乎和记忆里、他当练习生时的舞台重合，她也不知道那是谁，在那遥远的够不着的舞台上，唱着情歌。
　　她特别想问他一句，当年为什么没有出道，为什么不唱歌了呢？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子微微照进的时候，她醒了，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吧台前的那个人影，从来时的窗子轻轻地的翻出去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放着一杯他刚刚做好的，安静地，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为她调制的。
　　她轻轻捧起那白瓷杯装着的温暖咖啡，若有所思。


第9章 他不是小奶狗，他是狼。……
　　一个星期后，冯小岚的咖啡店正式开业了，作为整条街上最靓的女海王……不，最靓的老板娘，咖啡店开张是个大事，街坊邻居各家店铺老板纷纷道贺，但凡在这一代拍戏消息灵通些的艺人，知道她是业内的，也都前来上门露脸。
　　唐玥从北京飞回来了，还特意从自己的酒吧里，带了几个店员过来帮忙。
　　开业第一天，生意火爆，店铺里座位不够了，很多横店拍摄的小艺人们，就点上几杯咖啡外带，顺便跟老板娘说上几句话，留个好印象。
　　冯小岚从上午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才倒出空来，调了两杯鸡尾酒，跟唐玥坐在吧台后面的角落里，喝着酒聊着天。
　　“妞，你说我这趟回北京，也见了十来个一线演员，可没有一个让我觉得特别满意的，怎么就觉得少点什么呢？”
　　唐玥将那戴了甜美大蝴蝶结的长发甩在脑后，蹙着秀眉抿下一口鸡尾酒。
　　“现在的艺人，有几个靠谱的？你看看卫羽宸那小孩儿……”冯小岚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唐玥撇了撇嘴：“哎，我说我给你补装修费，你又不要，你说你跟一小孩子较劲，犯得上么？”
　　“只要不是许千泽，我发现你比谁都宽容。”冯小岚淡淡地白了她一眼，将那精致的高脚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加了句：
　　“不差钱，差事儿。”
　　她就是看不惯现在业内一些横行霸道的小艺人。
　　包括她前爱豆许千泽，她如今觉得似乎也并不比卫羽宸强到哪去，当初觉得他好，是由于还不了解他，她现在特别理解唐玥对许千泽恨得有多咬牙切齿。
　　甚至她回想起与唐玥的相识，还历历在目。
　　两年前，也是如今的夜色季节，横店的冬天不算数九寒天，却因没有供暖，南方冬季独有的寒意无时无刻不渗透进骨子里。
　　那个时候，许千泽刚刚官宣恋情，她脱粉离职，没了偶像也没了工作，孤身一人在横店散心，随手就推开一间小酒吧的门。
　　在吧台旁边的位置坐下，点了份鸡尾酒，那时她还不知道，许千泽某一位出手动辄上千万的富婆级粉头唐大小姐，在帝都顶奢的豪华别墅里，早已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了好几天了，指着巨幅海报上那叼着玫瑰花的英俊男人，哭着喊着扬言：
　　“我就要这个男人！”
　　“我要他分手！”
　　……
　　结果被她那福布斯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珠宝商老爸指着鼻子骂：
　　“身为我的女儿却看上一戏子？再这么闹下去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结果唐玥一气之下收拾行李真的滚了，滚到了横店，用原本打算明年砸给许千泽的钱，砸出了一整条酒吧街。
　　彼时冯小岚在吧台的角落里喝酒的时候，就看见唐大小姐悠然自得地站在掌柜的位置，朝着墙对面的许千泽人形立牌射飞镖。
　　最近许千泽的高调恋爱，确实得罪了不少女友粉，还有不少黑粉也借此落井下石，原本她也没打算理会那被射的千疮百孔的人形立牌，不过唐玥一个手抖，一枚飞镖贴着她的位置就射过来了，落在了地上。
　　这就不能不关她的事了。
　　“你怎么回事？这人来人往的，伤了人怎么办？”她捡起那枚飞镖，站起来直接就吼过去了。
　　唐大小姐悠然自得地双手抱臂，轻笑着开口：
　　“怎么着？碰瓷儿啊？没关系，只要我高兴，伤了人我有的是钱赔。”
　　得，遇到不是善茬的了，冯小岚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审时度势重新坐下，既然一个回合交手就证明了她惹不起，那么，她忍。
　　结果刚坐下，就看见这位大小姐跟身边的店员小声地吐槽：
　　“许千泽就是一扫把星，不仅自己智障，看上那么一女花瓶，就连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一个个的都跪舔那花瓶，我听说啊，当时都捉奸在床了，还遮着盖着呢，一块骗粉丝的钱，骗粉丝感情，窝囊！废物！猪狗不如！”
　　啪的一声，冯小岚手里的飞镖，直接就射中了许千泽人形立牌的咽喉。
　　如今骂许千泽可以，骂他工作人员，不行！
　　没想到唐大小姐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这反转着实超出了她的理解，目瞪口呆在原地僵了三秒，随即就换上一副端庄优雅的明媚笑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豪情万丈地开口：
　　“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就因为她射了许千泽的人形立牌一飞镖！
　　女生的友谊总是简单而微妙，至于原因，同仇敌忾就是其中的一条。自此，她们彼此揭了自己的老底，一块进军酒吧街，联手重返娱乐圈，两年来在行业里逐渐小有名气。
　　甚至她这咖啡店由于诸多明星光临，都成了网红打卡地。
　　从回忆中神游回来，此刻冯小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说曹操曹操到，她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家咖啡馆的吧台前面，站着那个人形立牌曾被射成筛子的男人，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许千泽身边还带着他的资源咖女友，杨薇薇。
　　“听说玥姐的朋友店铺开业，怎么也不通知小弟一声，恭喜玥姐和这位老板娘了。”
　　许千泽向唐玥连连客套，之后又向着冯小岚鞠了一躬。
　　“哎哟，可不敢劳烦千哥这种大明星，我们姐妹开店都是业余的，主要还是讨论讨论项目，就不劳千哥费心了……”
　　唐玥话说了一半，忽然间目光定定地望着门口，然后快速地拉了拉冯小岚的袖子，小声说了句：
　　“你冤家来了。”
　　冯小岚一抬头，果然就看见卫羽宸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店门口，身边还有陆淮。
　　她这小破咖啡店，怎么哪哪都有他啊，还真是冤家路窄。
　　只不过，这一次卫羽宸进来，却没有先跟她说话，而是直接跟许千泽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师兄”，又看了看许千泽身边的杨薇薇，礼貌乖巧少年秒上线地说了句：
　　“嫂子好。”
　　怎么听都有那么几分阴阳怪气，冯小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跟自己同门亲师兄打完了招呼，卫羽宸依然没到她的吧台，而是打量着她墙上那几十张签名照。那是昨天在装修完工之后，她亲自仔细地一张张重贴上去的。
　　其中很多是她两年前从北京带来的，包括许千泽的。
　　此刻的卫羽宸跟他师兄和嫂子打了招呼之后，却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会那墙上的签名照，然后就在这满厅宾客的中央，看了冯小岚一眼，气场万千地问：
　　“为什么没有我的签名？”
　　冯小岚按兵不动倚着吧台站着，她就看看这一次这小孩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他签名奇怪么？他没签过自然就没有啊，墙上甚至有许千泽的，但就是没有他的。
　　卫羽宸想了想，仍旧保持着两米八的气场，在诸位保镖助理的簇拥下，来到吧台，闪着那双自带深情的撩人大眼睛，看向冯小岚：
　　“姐姐，你看要不我给你签个名，就当赔你店铺的损失……”
　　“你以为你的签名值多少钱？”
　　冯小岚有条不紊地从吧台底下拿出一叠签名，跟他的笔迹一模一样，甚至比他本人签得还漂亮。
　　“淮哥仿的，要多少有多少，懒得挂而已。”她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卫羽宸脸上的微笑定格了一秒，随即道：“那……姐姐你这招服务生吗？”
　　“不招。”还服务生？要不是看他是个艺人，靠拍戏赚钱，她早雇人把他腿打折了。
　　“那，招驻唱歌手吗？”
　　“不招。”她又不是酒吧，她还不指着靠他吸粉赚钱。
　　“嗯……”卫羽宸还待思考，一旁唐玥已经笑着打趣：
　　“妞，看你把人家孩子难为的，要我说啊，要是看着顺眼就……”
　　唐大小姐话才说了一半，从咖啡厅大门开处，一个金色短发的娇小女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趾高气扬地就站在了吧台前面。
　　冯小岚认出来了，是她买糖葫芦的那个晚上，从卫羽宸车里下来的经纪人。
　　女经纪人径直走到卫羽宸身边，明明身材瘦小，却仿佛居高临下般打量了一下在场众人，而后扭头问：
　　“小宸，你怎么又来这种不入流的地方，不是说了收工在酒店好好呆着么，还有陆淮，你怎么当助理的，怎么让艺人跑这种地方来？”
　　言罢，她就要伸手去拉卫羽宸，被卫羽宸退后一步躲开了：
　　“我喜欢去哪就去哪，别总跟着我。”
　　冯小岚瞄了这位女经纪人一眼，轻笑：“你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今天没穿情侣装啊？”
　　“卫羽宸的经纪人，黄梦。”女子一字字强调。
　　“是执行经纪吧？”一旁唐玥悠然笑着。
　　卫羽宸经纪黄梦……冯小岚思索着，当即打开手机微博，输入这几个字后，近期一条又一条的微博话题扑面而来，比如：
　　“经纪人黄梦出入卫羽宸北京豪宅。”
　　“卫羽宸豪车副驾黄梦专属。”
　　“卫羽宸黄梦深夜玩密室逃脱。”
　　……
　　诸如此类不少，冯小岚匆匆扫了一眼，抬起头的时候，唐玥正挥手不耐烦地打发这位女经纪：
　　“你们家艺人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冯小岚想了想，将微博关上，轻笑：
　　“混得不错，我当经纪人的时候，连自己艺人家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别说一起玩密室逃脱了。另外卫大明星开车技术有长进啊，副驾驶都能带人了。”
　　这回卫羽宸抢先一步，双手撑在吧台上，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就像是当练习生唱歌时的那种深情的目光，谁也不知道这么个二十岁左右的小男生，是从哪练的这份深情。
　　“车技是有点进步，不过是当年追姐姐时候练出来的，还有，我只跟淮哥和几个同学一起玩了密室逃脱，那张照片是黄梦姐在门口等我们出来。”
　　冯小岚蹙眉盯着他，这用最单纯的眼神说出最欠揍的话的小孩，当初追她？那不是就那一次拿她当私生粉抓，还差一点就刮了她的车。
　　至于玩密室逃脱，她才不在意他跟谁玩。
　　她不过就是在横店酒吧街最角落的位置，开了个咖啡馆而已，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群妖魔鬼怪。
　　“这个送给几位哥哥姐姐。”卫羽宸说着，在整个咖啡厅所有人的面前，从陆淮的手里拿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给了冯小岚、唐玥，以及唐玥带来的几个朋友，盒子里，是他今年的十几个代言产品。
　　这一次，里面有他自己代言的订制款手机。
　　明星给业内前辈送代言礼盒很常见的事，今天来道贺的、包括许千泽在内的其他艺人，很多也送了。只不过当晚，冯小岚拆开礼盒包装的时候，看到里面一只永生花订制的玫瑰，压在盒子的最底下。
　　她没听说他代言了哪家永生花品牌啊。
　　尤其是这只包装精美的玫瑰，封装在礼盒底部，一看就不是礼盒中的产品，是后放进去的。
　　更重要的是，这支玫瑰，唐玥和其他人的礼盒里没有。
　　“妞，我就说那小破孩对你有意思吧，三番五次的，我早就感觉不一般。”唐玥调侃。
　　“得了吧，等回北京，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冯小岚说着，将玫瑰花随手插在她吧台的精致花瓶里。
　　“还有啊，你看这签名照……”
　　唐玥手里拿着两张礼盒中卫羽宸的签名照细看：
　　“其他盒子里的，是印刷的，你这个，明显是手签的，而且应该是新签的没几天。”
　　“你就继续编吧，玥玥，我觉得啊，你是最近太闲了，选角的事搞定了没？”冯小岚说着抽出她手里的签名照，对着光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
　　“哎呀，我没骗你，我做珠宝生意的，我观察入微。”
　　唐玥笑着，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开口：“妞，你觉得这小奶狗咋样？他要是自己送上门来，咱这电影男主，也不是不能给他，虽然我觉得年纪小了点，不那么适合。”
　　“你拿好几个亿的项目给我找个小奶狗啊？”冯小岚吐槽，又加了句：“还有，他不奶。”
　　他确实不是小奶狗，并且，还野得厉害。


第10章 他想开公司，雇她当老板娘。……
　　冯小岚终于还是拿了个画框，将礼盒里这份卫羽宸签名真迹，和其他艺人签名一样，挂在那面签名墙的上。
　　唐玥那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那有什么，几个亿的项目咱有的是，合你心意的小奶狗可不好找。就好比我，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许千泽了。”
　　“一个还不够让你用十年换他余生身败名裂啊？”冯小岚笑着调侃，“说吧，这回选角，你打算怎么溜他啊？”
　　提到许千泽，唐玥兴奋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啊，我是这么计划的……”
　　几天之后，冯小岚卖影视器材的那个小破剧组杀青了，就在隔壁卫羽宸的豪华剧组杀青的第二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不过冯小岚那小破组杀青的这一天，却格外热闹。
　　因为，剧组欠债了。
　　她也是作为合作方，被邀请风风光光地来参加杀青宴，才知道这个事。
　　只是此刻，风光两个字，对她而言，着实是想多了，因为他们这个戏的总制片人，连杀青宴都没参加，就一个航班跑回帝都，溜之大吉了。
　　此刻冯小岚刚到那杀青宴的酒店，就看见人家没收到尾款的乙方，拉帮结伙找上门来了，还带着欠债还钱的长长手幅。
　　她也算入行多年，可这样的阵仗还真是头一回见，她亲耳听见剧组那可怜的小执行制片人，给总制片人发了个语音，问：
　　“人家讨债的上门了，我们要是挨打了怎么办？”
　　语音里传来总制片人笑呵呵的声音：“你们要是挨顿打就能把这事解决了，那也行。”
　　……
　　她服了，那边人家已经来砸杀青宴了，她退到墙根底下，反正她不是这个剧组的，她也是个乙方，只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提前结了款而已。
　　既然不关她的事，她刚打算找个空隙提前溜，结果一转身，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她一扭头就看见自己身后陆淮的身影。
　　“淮哥？！你不是？……”
　　她记得卫羽宸昨天杀青，今天跟陆淮要启程离开了，怎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陆淮打了个手势，让她别说话，紧接着便将她推进酒店里的一间房门，走廊里，是一波又一波来打架讨要说法的人。
　　都是劳苦民众，拿不到应得的报酬，都不容易，砸门声如暴风骤雨般响起。陆淮想了想，一把扯下酒店的窗帘，将两片窗帘打成一个死结，一头系在窗台的栏杆上，用手抓住了，另一头顺出窗外。
　　“二楼，不算高，外面没人。”陆淮一向言简意赅
　　“还挺当机立断的……”冯小岚扥了扥窗帘结成的绳子，还挺结实，不由得赞赏了一句，还扭头看了看这位陆大助理。
　　这还是当年被她怒甩辞职报告，写着“我的老板是废物”的那人么？
　　索性她今天穿的一身轻便休闲装加平底鞋，身手轻便利落，当下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大胆爬上窗台，在陆淮的帮助下，将身子探出窗外，双手抓紧那丝绒面料的窗帘，呲溜一下就滑下去了。
　　才二楼而已，比她想象得简单多了。
　　陆淮紧跟着跳下来，两个人一路跑到长街尽头，远远地就看见追债的人跟过来了，她和陆淮背对着背，正想着好好和人家解释，我们不是剧组的人。
　　忽然间，远处一辆奔驰商务车车飞速地开过来了，全部车窗都用深色的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上去神秘极了。
　　她就这么一瞥的功夫，她原以为是在这聚众挡了人家的路，没想到那奔驰商务车特意拐了个弯，在她身边停下了，车门开处，一只修长的年轻男生的手，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拉进车里了，紧接着陆淮跟着跳了上去，速度飙升，车子疾驰开上公路。
　　卫羽宸？！
　　她震惊了，当街拐卖妇女了？！
　　卫羽宸递给她一个纸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少年懒懒地靠在车窗上，兴致索然。
　　“原本想让你追着我去北京讨债的，但如今看来，我好像不太值得你飞一趟，你店铺的装修，赔给你吧。”
　　冯小岚拿着信封里的银行卡，微微发呆，第一反应就问：“你今天回北京？”
　　“晚上的航班。”卫羽宸微微点头，又加了句：
　　“不过现在，没地方把你放下来了，考虑考虑送我去机场？”
　　他黑曜石般的双眸里，忽然闪过一抹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桀骜又顽皮的笑。
　　冯小岚双手抱臂，靠着车窗，歪着头凝视了他一会，发觉没有更好的办法，同意了。
　　还送他去机场？明明是他把她拉上车绑去的！
　　她拿起手机，熟练地在旅行app上给自己订了张今晚的机票，时间比卫羽宸的航班晚两个小时，她以前当粉丝的时候，接机送机跟机，订票退票抢值机一条龙，订了个航班送机再退票的事，没少干过。
　　“还挺熟练的。”
　　卫羽宸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她滑动屏幕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完了，暴露了。
　　算了，她认栽，反正卫羽宸早就知道她是许千泽粉丝，不对，是前粉丝了。
　　直到车子一路从横店开到杭州，驶进杭州萧山机场的VIP登机口外面，下车的时候，前排的陆淮贴心地递给了她个崭新的口罩。
　　她仔细戴上了，从车上一下来，就看见被栏杆隔开的远处，站了一圈又一圈的粉丝，手中举着相机拍照，亦或是喊着卫羽宸的名字。
　　她看到有其他的保姆车早已在机场等候了，经纪人黄梦从另一辆车里出来，身边还有其他三三两两工作人员。
　　一向走酷帅高冷范儿的卫羽宸，这一次暖心地向远处的粉丝们招了招手。
　　站在高雅奢华的贵宾厅门口，她听见卫羽宸扭头向工作人员说了句：“黄梦姐，你去其他休息室吧，小岚姐跟我去贵宾厅。”
　　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黄梦虽然带着口罩，却掩饰不住的讶异目光。
　　通常卫羽宸出行，都是陆淮和黄梦跟着一块进机场贵宾厅休息，而今，卫大明星竟然把自己经纪人支走了。
　　冯小岚也就悠哉悠哉地跟着卫羽宸进了贵宾厅。
　　虽然曾经当过许千泽的粉丝和经纪，但她还真就没进过贵宾厅。此刻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陆淮心里特别有数地坐到门口角落去了，她跟卫羽宸在豪华沙发椅上坐着，面对面地喝咖啡。
　　“在你店里打架的事，对不起啊。”他头一次认真地向她道歉。
　　她单手托腮，歪着头望着他，她不得不承认，这小男生还真是好看，看一次就能让人惊叹一次的好看。能在这么安静隐秘的私人环境下，跟这么好看的一个小鲜肉喝咖啡，还是件挺有意思的事，符合她自我定位横店酒吧街第一女海王的人设。
　　“以后别跟人打架，你是个公众人物了。”
　　她大大方方、气场十足地撂下这一番场面话，没想到卫羽宸定定望着她那双算不上明艳照人，却自带清丽气质的双眸，一字字开口：
　　“我也想开个咖啡厅。”
　　她差一点被咖啡呛着。
　　“怎么，想雇我给你当店长啊？”她饶有兴趣地抬头，就是想逗逗他。
　　没想到卫小朋友直接来了句：“是啊。”
　　她神情顿了一下，贵宾厅富丽堂皇而柔和的壁灯下，她也不知道卫羽宸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里，究竟带着几分玩笑，几分真话，听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
　　她想了想，扬眉拒绝：“算了吧，我在自己的店里呆的挺好，暂时没打算挪地方，不过你要是再来拍戏，可以来我这喝咖啡，给你免单。”
　　卫羽宸眨了眨那双天使般灵动的大眼睛，继续道：
　　“我还想开家公司，想让你当我的经纪人。”
　　言罢，他浅笑着加了句：“当老板娘也成。”
　　“……”


第11章 他替她挡了一棍子。
　　冯小岚拿咖啡杯的手再一次顿住了，没过多思索他那句“当老板娘也成”的含义，只觉得现今的小孩子们，野心都这么大的么？动不动就开公司、开咖啡店，是真的钱多到没处花，还是压根儿就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在登机之前，她认真教育了这位小艺人一番，她表示：
　　霸道总裁只是你的人设，不需要你真的活成霸道总裁的样子，再说了，总裁不是个容易的事儿，要先能够成为总裁，才有资格霸道，这顺序啊，千万不能乱。
　　她也不知道这位大明星听进去了多少，总之可能是要分别了，卫羽宸一反常态地安静笑着听她说话，临登机前，还特意从她身畔走过，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悄悄说了句：
　　“姐姐，等我回来。”
　　温热的气息擦着颈边耳轮划过，有种撩人心魄的轻痒，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凝视他的背影从贵宾室走出，跟陆淮一块登上机场VIP的摆渡车。
　　这小孩，什么时候学会撩妹了？还拿她这个老阿姨练手？她双手抱臂斜倚着廊桥旁边的落地窗，遥望着夜幕之下，大型的客机冲向星光璀璨的夜空。
　　等他回来？要不了多久，她就去投入大帝都的怀抱了。
　　卫羽宸走后的日子，风平浪静，她的咖啡店生意开得热火朝天，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又好像卫羽宸这小孩儿从不曾来过。
　　唯一一点风波，就是在卫羽宸走后的第二天，在自家店铺服务生小妹的提点下，冯小岚发现自己上微博了。
　　她被卫羽宸的几十家应援站子，拍进了机场图。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也没上什么热搜话题，粉丝们只是小范围地讨论了下。
　　“弟弟什么时候新来了个工作人员？之前没看到啊！”
　　“而且还跟弟弟一块进贵宾厅，黄梦都出去了。”
　　“黄梦早该滚了，啥也不会只会给我宸哥招黑惹事。”
　　“不过，怎么觉得新工作人员有点眼熟……”
　　“没拍到正脸啊……我想起来了！她以前是许千泽的工作人员。”
　　……
　　冯小岚手指滑动着屏幕，在卫羽宸超话的底下，她看到自己即便穿得严实带着口罩，可还是被粉丝把身份扒了个底朝天，她都离开公司两年了，也几乎没跟过许千泽的通告，许千泽都不认识她，粉丝们竟然把她给认出来了。
　　彼时唐玥正在她的店里帮忙，瞄了一眼手机，轻笑：“幸好没认出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就知足吧。”
　　言罢，唐大小姐想了一会，又道：“要不，咱在北京的影视公司也签几个小艺人？带着玩玩？还挺有意思的。”
　　“算了吧，□□无情戏子无义。”她自嘲般提醒。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啊……”唐玥扁了扁嘴，似乎是深思熟虑了一番，点头赞同：“不过，你那小奶狗还挺有意思的，只可惜不是我的菜……”
　　“你的菜就只有许千泽，都烂土里了还不扔。”她吐槽，又加了句：“还有，卫羽宸那败家孩子，就是头狼。”
　　唐玥的关注点显然还在许千泽身上，幽幽开口：
　　“许千泽没烂，我觉得他还可以抢救一下，否则不把他踩死，我觉得对不起我花在他身上的钱和青春。”
　　她单手托腮拄着吧台，看了看唐玥，忽然就问：“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吗？”
　　“为什么？”唐玥投来疑惑的目光。
　　“因为拖延症。”她斩钉截铁地答：“你想干掉一个许千泽，可他不值得你的十年。”
　　“好像也没错……”唐玥陷入思索。
　　这几天里，她又雇了个靠谱的店长，来打理她的咖啡店，而她和唐玥筹备的新电影，初现成效，她这几天就要回北京了。
　　她没告诉卫羽宸，只是觉得萍水相逢没必要，唐玥还打趣她是不是想给弟弟一个惊喜。
　　她真想一瓶飞天茅台把唐大小姐灌倒在酒吧里。
　　她跟唐玥回北京的前一天，相约在唐大小姐的酒吧中聚餐，没请什么客人，就是三五好友聊天小酌。说实话暂时离开自己的咖啡馆，她有点舍不得，毕竟是自己花了心血，打理了两年的地方。
　　等候唐玥的功夫，她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不经意间就刷到了十分钟前，卫羽宸更博了，说是即将专心训练下个月的生日会演出，闭关之前的粉丝福利。
　　微博内容是一段视频，卫羽宸在帝都自己的豪华大别墅里，穿着与平日清冷风格不同的浅暖色卫衣，正在自己动手煮咖啡，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飘香四溢，不过等等……她看到他煮咖啡的手法和步骤？跟她一模一样，是那天夜里在她的店里，她教他的！
　　甚至连咖啡杯和咖啡机，都是她店里的同款！
　　要不是知道卫羽宸回了北京，她甚至都怀疑他不但从她这里偷了艺，还偷了餐具！
　　视频的最后，卫大明星闪着那双看啥都像是告白的大眼睛，以及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笑意，对着镜头说了句：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来找我，我煮咖啡给你喝。”
　　不常会向粉丝表白的卫大明星，这一条微博直接上了热搜，占据了今晚大半个娱乐圈的流量。
　　这小孩儿，越来越会了，也不知道是在撩谁。
　　当晚，她回到咖啡厅后，从墙上的镜框上取下那张卫羽宸的签名照，装进行李箱。
　　第二天，她和唐玥的航班回京。坐在大型客机头等舱的舷窗旁，等候航班起飞的功夫，她拿出手机，想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思索了好一会，却最终放下。
　　她没有什么要跟家里人说的，一如两年前离开北京去横店时，也没有与家人商量。
　　只不过如今，她又回来了而已。
　　大型的客机在机场的跑道上慢慢排队，机舱里空姐正用悦耳动听的声音提醒大家关闭手机，她的手机早关了，此刻正准备闭目养神睡上一觉时，被身边的唐玥轻轻撞了撞胳膊。
　　她睁开眼，看到唐玥特意将手机屏幕递过来给她看，那上面有一条新的微信联系人申请，验证信息是：
　　“卫羽宸经纪人黄梦。”
　　她微微错愕，唐玥给了她个等着瞧好戏的眼神，随即按下了通过，关闭了手机。
　　回到北京后的几天，她一直忙着筹备新电影的事，顺带着收拾收拾新租的房子。
　　要不是唐玥把她拉进了个微信群，她都全然忘了黄梦主动来微信这个事。群里只有四个人，她、唐玥、黄梦，以及唐玥公司的一个执行制片小姑娘，以及黄梦发来的十几条微信消息，还都是语音。
　　她选择性地点开听了，意思大致是唐玥安排手下的人和黄梦对接，黄大经纪不乐意了。
　　“你们唐总怎么不说话啊？派了个小姑娘跟我对接，是怎么个意思？”
　　“我们家小宸是顶流，冲着你们大制作的电影来的，要不然谁认识你们这个新成立的小公司啊。”
　　“要不是你们的导演牛逼，再加上男主的人设好，我们怎么可能主动找过来，别的公司想联系我们都不搭理呢。”
　　……
　　黄梦在上面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唐玥懒得理会，冯小岚听完了七七八八大部分的语音，发了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
　　“你好，我是制片人冯小岚。”
　　那边没回音了。
　　她以为对方只是还没看见，就去忙别的事去了，卫羽宸近来忙着训练生日会，她也没打算联系他，不过几天之后有个业内的盛典，云集诸多大佬和一线艺人，她估摸着，卫羽宸会去。
　　她也会去。
　　那是个有红毯、颁奖典礼、演出，以及晚会的大型典礼，半个娱乐圈的大咖都会到场，托唐玥的福，她搞到了票。
　　许千泽作为表演嘉宾，也来了，他这两年没出专辑，唱的依旧是前几年的主打歌，表演结束后，她看到他从另一侧下台，回到座位。
　　他的座位在第二排，与她同排，中间隔了七八个人的位置。现今她终于与他平起平坐了，可心里却似乎再难掀起一丝波澜。
　　随着颁奖的进行，另一边走红毯的艺人陆续回来了，她在远处入场门口的方向，看见了卫羽宸的身影。
　　自他从横店离开，相隔了好多天以后，她再一次看见了卫羽宸。
　　他跟着陆淮和黄梦一块进来，在门口陆淮脱下他披着的长款白色羽绒服，露出里面穿着修身的黑西装。造型师给他做了精致的发型和妆容，即使从灯光昏暗的角落里走来，也难以掩饰周身散发的光芒。
　　在确保不打扰到其他人的情况下，他悄悄地溜到自己第一排的席位落座。
　　冯小岚抬眸轻轻地扫过一眼，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刚坐下的卫羽宸忽然回头了，像是感应到什么，他那化了精致眼妆的、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目光就深深浅浅地向这边望了几秒钟。
　　冯小岚立刻扭过头去。
　　她假装没看见，假装不认识，她假装自己仍旧是那个咖啡店里忙得灰头土脸的老板娘。
　　她也不知道卫羽宸究竟看没看见自己，总之她再回过头时，一切如常，很快，主持人就让他上台领奖了。
　　他拿的是华语乐坛的大奖，尽管当年没有作为练习生出道，而是选择了演员的路线，但他音乐上的成就，依然没有放下。
　　舞台中央的少年，有着清俊的身形和精致的眉眼，怎么看都像是经过上天精雕玉琢的作品，没有一丝瑕疵。
　　盛典过后，距离晚宴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嘉宾们三五成群闲聊着进入奢华的宴会厅，艺人们则有些借着这个空档，被安排了记者群访。
　　冯小岚跟唐玥去往宴会厅的时候，路过采访间，看见整个走廊里都乱哄哄的，像是有人闹事，六七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记者的男人，纷纷挤到人群里面，叫嚷着：
　　“卫羽宸成名了依然啃老！不孝敬父母一分钱！”
　　“卫羽宸以前跟小混混打架！”
　　“卫羽宸自己是大明星，家里弟弟妹妹交不起学费！”
　　……
　　冯小岚听见了，她想着不会又是卫羽宸那位传说中的后妈吧？三天两头拿小破孩的黑历史锤他。
　　采访中断了，卫羽宸从层层叠叠的记者包围中走出来，陆淮也来了，拦住闹事的人。
　　事态越发不可收拾，眼看打起来了，唐玥这边拿出手机，给场馆的负责人打电话，这次晚会的主办方是唐大小姐的朋友，有人来砸场子，以唐大小姐的性子，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结果闹事的人上来就抢唐玥的手机。陆淮直接一把就推开了，然而后面两个男人又来抓唐玥的肩膀，冯小岚上前，一把就扯上了其中一个男人脖子上挂的媒体证。
　　想当年她读书的时候，也是说打就打不怕事的。
　　显然，媒体证是假的。
　　结果身后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弄了棍子，朝着她就一棍子扫过来了。危急时刻，卫羽宸忽然从身后闪出来，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住了。
　　她惊讶地望着他，他却没和她对视，却微微弯下腰。她看见那棍子打在他肋下了，想想都疼。
　　她只是有点想不通，他一个大明星，为什么要替她挡这一棍子呢？！


第12章 请她吃烛光晚餐。
　　不过卫羽宸刚才挨了一棍子，他也只是弯腰缓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大批的保安就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了，一个个手里拿着对讲机，维持秩序。
　　人群被冲散了，冯小岚一下子就看不见他的人影，混乱中她和唐玥退到墙边，她手里还拎着刚才从闹事的男人脖子上扯下来的媒体证。
　　走廊里很快空荡荡地，只有陆淮目光凶狠地盯着走廊远去的人群，驻足半晌，才缓缓走回来。
　　唐玥仍旧气鼓鼓地：“敢雇人来这里砸场子，这黑粉也太猖狂了吧，不会又是那小孩儿家里人干的吧？听说他家里人对他可不怎么样！”
　　陆淮面无表情地盯着冯小岚手里的媒体证，望了一会，开口：“那不是黑粉，是许千泽雇的人。”
　　“啥？”唐玥惊讶地看向陆淮。
　　陆淮面无表情地开口：“证件上的号码是529，从511到540，是主办方发给许千泽团队的媒体证，511到520我卖给粉丝了，521往后的号，他们团队自己留着用。”
　　许千泽和卫羽宸同公司的艺人竞争，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随着卫羽宸大火的趋势，两人团队明里暗里的争斗逐渐趋于白热化。
　　冯小岚默默地看着自己手里，号码529的媒体证，许千泽竟然在这样的公众场合，雇人来黑卫羽宸。
　　其实她不难想象，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她曾经瞎。
　　此刻她靠着宴会厅门外那冰冷的大理石墙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唐玥和陆淮说出来的几个字，却是：
　　“他像是这样的人。”
　　她不相信许千泽了，也不相信自己。
　　与她并肩倚墙而立的唐玥，目光茫然呆立了半晌，轻笑：“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可那又能怎样呢？唐大小姐还是喜欢他。
　　晚宴除了推迟了一小会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高朋满座，宾客林立，各大资方、制片人、导演、艺人们互相结识寒暄。
　　陆淮照料卫羽宸去了，冯小岚跟唐玥坐在一块，看着无论平日里多大咖位的艺人们，纷纷向各路资源大佬们举杯，单是来到她这一桌找唐玥的，就一波接一波。
　　她和唐玥的电影主创班底已经公开了，业内超一线的导演编剧团队，想要蹭个角色搭上这班车的艺人不胜枚举。
　　她看见许千泽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应对自如，看见已经换了一身西装的卫羽宸又出现了，平日里极少出现在社交场合的他，此刻还端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跟一位导演交谈。
　　“小破孩才多大就学喝酒。”她小声吐槽了一句，就要上前，结果被唐玥轻轻按了下来。
　　“小破孩早成年了，没准儿啊，喝酒比你厉害。”唐大小姐扬眉浅笑着丢下一句，举杯迎上许千泽的身影。
　　她细细思量着唐玥的话，的确，卫羽宸二十岁了，早成年了，再过两年，就到法定结婚年纪了。
　　看着人们觥筹交错的身影，她独自离开人群，坐在角落的小方桌旁，观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在娱乐圈里浮浮沉沉，究竟是对是错。
　　她没留意什么时候，卫羽宸端着红酒过来了，除去刚才闹事中混乱的一瞥，这是她自横店一别后，第一次从容地，近距离地仔细看他。
　　他换了套另一款式的墨色西装，发型和妆容比之刚才盛典时做了细微调整，映衬着精致五官下完美的脸型，像是矜贵优雅的富家公子。
　　一点都不像是她印象里那个胡搅蛮缠的十几岁孩子，更不像是在她咖啡店里耍横不讲理的霸道任性少年。
　　确切的说，她自己也不太像横店酒吧街开着小破咖啡馆的老板娘，如今她电影筹备了，资源到手了，摇身一变穿着高奢晚礼服出现在酒会的样子，她觉着他可能也挺意外的吧。
　　果然，卫羽宸闪着那双精灵王子般勾人的大眼睛，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手举杯，似笑非笑地开口：
　　“姐姐您好，我是卫羽宸，可以认识一下么？”
　　她微微抬头扬眉，悠悠开口：“不是认识了么？”
　　她就想知道这小孩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卫羽宸在她面前坐下来，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仍旧带着笑意，语气里却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
　　她定定地打量着他，从他不怎么熟练地端着高脚杯的修长手指，到他修身西装映衬下的高挑瘦削身材，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他，与她印象里那个任性的小孩儿，不太一样。
　　“刚才谢了啊，没事吧？”半晌，她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她指的是宴会前有人闹事，他替她挡了一棍子的事。
　　“有事的话你负责么？”他笑着逗她。
　　她瞥了他一眼，“怎么着？碰瓷儿啊？”
　　她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觉得他脸色有点苍白，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登台化了妆的缘故，还是这宴会的灯晃得。
　　看了看他，她又加了句：“小小年纪，少喝酒，还有啊，我的电影角色不适合你，别在我这浪费功夫了，去陪其他制片人吧。”
　　她说得没错，她和唐玥那个新电影，男主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镇青年，的确不适合他，他太耀眼，耀眼得一点也不接地气，年纪看上去也小了些。
　　“我不小了。”他轻轻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杯，玩味般地望了望她，又加了句：“电影适不适合没关系，你比较适合我。”
　　“……”
　　她差点被一口红酒呛着，孩子大了，她控不住了。
　　当晚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她跟唐玥不顺路，便自己叫了个专车，等车的功夫，先把唐大小姐送上来接的私家车，又给喝多的另外几个朋友叫了代驾。
　　忙完了这些，她的车也到了，刚打开车门的功夫，就看见场馆外的马路边，被工作人员簇拥着的许千泽快步走来了。
　　许千泽本是找唐玥来着，被应酬绊着晚了一步，唐玥已经走了，便朝她走了过来。
　　“冯总，我送你回家吧。”昔日的大明星如今像个小艺人一般恭敬着。
　　冯小岚扶着车门的手没有动，定定地站了一会，平静地问：
　　“许千泽，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啊，你是横店咖啡馆的老板娘，我去过你店里的，只是没想到，你还是业内人士，是这么一部大制作电影的制片人。”
　　许千泽笑着回答。
　　她纤长的指尖在车门顿了顿，浅笑开口：“早点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家。”
　　言罢，她上车关门，车子缓缓启动，行驶在深夜依旧车水马龙的三环路上。
　　许千泽不记得她了，他只知道她是横店咖啡馆的老板娘，一点都不知道她曾经是他的经纪人，更早以前还是他的粉丝。
　　更远处的场馆门口，卫羽宸从里面出来，停步驻足，望着刚才她与许千泽站在路边的身影，不知道是由于今晚的红酒麻痹了神经，还是这冬季的夜风过于寒凉，他觉得晚上挨了一棍子、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肋下，此刻疼得厉害，像是呼吸进的冷气都变成刺骨的痛蔓延在整个胸腔。
　　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轿车，他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蹲了下来。
　　陆淮察觉到不太对，赶紧去扶他，他摆摆手，示意别碰他，他一点也动不了，像是骨头断了刺到心肺，连喘气都喘不利索。
　　冯小岚再次见到卫羽宸，是十来天以后了，卫羽宸连着给她发了三天消息，她都没有回复。
　　第一次收到他的消息，是那天晚宴后的一个星期，她手机上突如其来地就跳出一条他的文字信息：
　　“我明天开始去场馆彩排了，你要不要来玩？”
　　她算了算日子，的确距离卫羽宸生日会开始，只剩下几天时间，是该到场馆彩排了。不过，卫羽宸没来由地给叫她去玩，她也没看懂什么意思，想着晚上再回复，后来就给忙忘了。
　　第二天，卫羽宸又发来了几条语音：
　　“等我开完生日会，我们去玩密室逃脱吧，我没跟女生玩过，微博上说的是假的。”
　　“我觉得，从横店回来之后，你对我冷淡了许多。”
　　“姐姐，你在哪啊？”
　　……
　　末了还给她录了一小段他彩排唱歌的小视频。
　　她看罢笑了笑，给他回复了句：“卫羽宸，微博上不是说你天天彩排到凌晨两点吗？看来你还是不够忙啊。”
　　她仍旧没提去看他彩排的事，她觉得他这种非公开彩排，她不太适合去，她既不是卫羽宸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合作方，人家彩排的时候，她去算个什么事啊。
　　结果她没想到的是，第三天，卫羽宸仍旧不死心地给她发了微信语音，并且这一次还凶巴巴地直呼她的大名：
　　“冯小岚，请你吃烛光晚餐，你来不来？”


第13章 他奶凶奶凶的。
　　看到卫羽宸要请她吃烛光晚餐的时候，冯小岚再一次没忍住笑了，先前提到卫羽宸时，唐玥一口一个小奶狗，但说实话，她觉得卫羽宸的性子一点都不奶，甚至他平日里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那么些冷冽疏离的，即便是前两天在微信上央着她去找他，声音也清清冷冷的。
　　挺符合他晚宴上穿着西装端着红酒的矜贵气质。
　　只是此刻，他故意假装霸道凶狠地用语音说出这么一句话时，真的是一秒钟破功，原谅她忍不住笑了半天，这孩子一生气怎么就变成奶凶奶凶的了。
　　后来她想想，还是答应了去看看他，毕竟人家顶流大明星三番五次地邀请她，寻常人花钱托人还不一定进得去呢。
　　那天她约定了时间，卫羽宸下午两点开始彩排，她两点半左右，到了场馆外，陆淮特意出来把她接了进去。
　　场馆里，响着爵士曲风的音乐，她进去的时候，卫羽宸正在彩排一段舞蹈。她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安静地找个角落坐下了。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连衣裙，披肩的长发编成了个辫子，垂在一侧肩头，坐在光影偏暗的空旷观众席上，还挺明显的，舞台上的卫羽宸，应该很快就能看见她。
　　她也在看着他。
　　舞台上的卫羽宸，穿着墨色的衬衫和牛仔裤，踩着音乐跳着舞的样子，说实话还挺帅气迷人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只有20岁的小孩子，还有一段是和女舞伴的共舞，两个人在舞台上你来我往的样子，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20岁的小男生已经能跳勾人的街舞了，已经学会在转身时脱外套扯领带了，已经知道怎么和女舞伴在舞蹈动作里互撩了。
　　尤其是结尾的时候，按照舞蹈老师的编排，最后一个造型，女舞伴的右手搭在他的胸前，再加上他今天由于运动，只穿了件单薄的墨色衬衫，这段舞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种禁欲又大胆的诱惑。
　　一曲结束，导演示意暂时休息，他接过陆淮递上来的矿泉水瓶，简单喝了一口，就单手撑地跳下舞台，朝她这边跑过来了。
　　冯小岚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见自己来了的。
　　“怎么样？我跳得还行么？”
　　“行啊，没想到你一小小孩，已经能跟女舞伴跳舞了？她摸你哪了？”她笑着逗他。
　　知道她指的是刚才女舞伴抚他胸口的动作，他只顿了一秒，紧接着就一把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不假思索地说出三个字：
　　“摸回来。”
　　“……”
　　冯小岚想一巴掌拍他脑袋。
　　刚刚剧烈运动的缘故，他喘息还不平稳，胸口微微起伏，她隔着他薄薄的衬衫，能够感受到他身体炽烈的温度和起伏的心跳。
　　她想打他脑袋的手，最终只是轻拍了一下他额前的刘海，对他说：
　　“你去忙你的，我看着。”
　　卫羽宸点点头，他玩归玩闹归闹，工作不耽误，从前天开始，每天十来个小时的场地彩排，虽然辛苦，但是能够呈现一场完美的生日会，他还是十分认真。
　　尽管如今做了演员，不再开演唱会了，但他却像是为舞台而生。
　　只是在他转身跑上舞台的阶梯时，胸肋间忽然就疼得喘不过气，其实刚才跳舞，他就有点撑不住了，身上还绑着固定带，这会儿他撑着舞台的边缘，缓缓蹲下身去。
　　“怎么了？”冯小岚和工作人员一块上前去了。
　　她从前在公司的时候，虽然不带练习生，但也知道这些孩子们从小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以及极少的休息和睡眠，身体大多不太好，伤病是家常便饭了。
　　卫羽宸摇摇头，表示没事，只是他这会儿难受得说不出话，靠在舞台底下缓了一会。她抬手探进他刘海，摸了摸额头，没发烧，但是有着细密的冷汗。
　　“卫羽宸，你不是又低血糖了吧？”
　　她知道他有低血糖的毛病，他却笑了笑，颀长浓密的睫毛贴着刘海，闪了又闪：
　　“那你还有糖吗？”
　　她错愕了一下，忽然就反应过来，他在逗她，这么多工作人员围着，他干嘛偏找她要糖。
　　她今天还真就没带糖。
　　“你说你年纪不大，怎么一身毛病，我去给你找糖。”
　　她一边吐槽着，一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结果却被蹲着的他一把抓住长裙的裙角。
　　“我没事，我不是低血糖……”
　　他虚弱地笑笑，将她拽回来，此刻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已觉得好多了，便继续上台排练。
　　他的确不是低血糖，他肋骨断了好几根。
　　他按照导演的要求，进行接下来几首歌的排练，冯小岚就回到观众席的第一排坐着看，不大一会工夫，陆淮从外面回来，给她带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小蛋糕、饮料，以及水果切。
　　她和陆淮并肩坐在台下，吃着点心看着彩排，她忽然就觉得，卫羽宸这个小男生，除了偶尔发神经任性不讲理，正常的时候工作还挺上心的，认真又帅气。
　　陆淮没多少时间当观众，他得给卫羽宸整理麦、递水、拿衣服、安排工作流程，于是只陪她坐了一会，便去忙了。
　　中间卫羽宸去后台跟乐队探讨节目方案的时候，她一个人无聊，便挑了几块精致的小蛋糕，装在纸盒里，提着去了后台，准备给他也拿点吃的。
　　他仍旧在跟乐队忙着开会，她远远地看见了，也就没上前打扰，而是推开旁边半敞着的化妆间门，将手里抱着的一大盒点心放进去了。
　　还没到带妆彩排的时候，因而这化妆间如今只当做休息室用，里面空旷整齐，只有卫羽宸和陆淮的羽绒服外套挂在衣架上，另外沙发上有个黑色书包和纸袋子，应该是陆淮平日里背的。
　　她本打算把蛋糕放下就出去，手机低电量的提示消息响起，她今天上午去见了个演员，下午又来看卫羽宸，在外面跑了一天，手机没机会充电。
　　她看了看墙边插座连着的白色充电线，那上面接了个ipad，背后还贴着卡通动漫图案，她记得那是卫羽宸平时玩的，似乎微博上粉丝拍的图里见过他拿着。
　　她没动他的东西，而是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充电器，找到了房间里另一处插座。
　　插座的位置在沙发后，需要费点力才能够到，她将胳膊伸到墙根底下，蹲在地上连好了充电器，结果却在起身时，一不留神将沙发上跟书包放在一块的纸袋子，碰翻在地上。
　　纸袋里的东西划拉一下掉出来了，她连忙去捡，她记得这是陆淮提着的袋子。
　　其实里面只有一些粉丝在场馆门口递上来的信，两张停车小票，以及一份带着X光片的医院检查报告。
　　医院检查报告？她的目光顿了一下，不是她要窥探他们的隐私，是那报告单和X光片自己从袋子里滑出来的，那上面还大大方方地写着卫羽宸的名字。
　　那是个挺有名的私立医院，人少、服务好、注重隐私保护、医疗水平高，很多明星和有钱人都会选择去那看病、体检，以及生孩子……总之，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此刻她看见卫羽宸这张X光片的拍摄时间是今天上午，诊断是肋骨骨折，项目是复查，而初诊的时间，正是那天晚宴结束后的当夜。
　　她记得他为了护她，被人用棍子狠狠地砸了一下，当时缓了半天才起来，却笑着说没事，还撑着参加了好几个小时的酒会。
　　这破孩子他傻不傻！


第14章 该动脑的年纪，就别动心。……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骨折了不是应该卧床休息的吗？不是要绝对避免剧烈运动的吗？这才几天，卫羽宸这小子就一声不响地又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办法，他是个顶流艺人，一举一动都在公众粉丝的眼皮底下，万人演唱会规模的生日会，消息官宣了，票卖出去了，无数人的日程安排上了，这个时候他伤了，能怎么办？还不是得一切照常！
　　她将医院的检查报告重新装进袋子，拔下充了百分之二十电的手机，转身就出去找他了。
　　当晚，他从满满当当的彩排日程中，跟导演请了两个小时假假，订了家小众却高档浪漫的餐厅包厢，请她吃饭，烛光晚餐。
　　连日彩排，他伤势一直没得着恢复，唱跳的时候拼尽全力看不出异样，而下了舞台，他其实连走路都不太能大动作，她又不能够扶他，毕竟人多眼杂，他是个公众人物。
　　“卫羽宸，我那天晚上特意问了你有没有事，你能不能有一点生活常识？……”
　　那满桌浪漫的氛围下，她依旧忍不住念叨，她说了他一路了，自己肋骨骨折了不知道，当晚还没事人一样参加晚宴给人敬酒，她真是服了！
　　她这一路说得口干舌燥，他恰到好处地将果汁饮品插好吸管，笑着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歇会再说。”
　　她依言捧着杯子喝饮料，歇了口气，她也不想说他了，而是放下杯子，望着桌上精致的餐点出神。
　　他为她盛好了汤，端到她面前，而后似笑非笑地，闪着那双看啥都深情的大眼睛，眨啊眨地打量她：
　　“还有什么指教，请继续。”
　　“不想说了，懒得骂你。”她叹了口气。
　　“其实，我还挺喜欢听你骂我的，或者，打我也行。”他如实道。
　　“你是抖M吧。”她投去一个看白痴的目光，想起在横店咖啡馆里，他翻进她窗子，她抡起木桌腿追着他打的时候。
　　这小孩儿台上台下撩粉无数，戏里戏外霸总范儿十足，挺有玛丽苏男主气场的，可怎么脑回路就这么奇怪呢？
　　当然，更奇怪的是接下来，她看见卫羽宸给她切好了牛排，又将那餐桌上的装饰蜡烛摆弄成更好看的形状，垂下颀长浓密的睫毛，像是酝酿着什么思绪，紧接着又抬眸望向她，一字字道：
　　“姐姐，我喜欢你。”
　　她愣了愣，他怕她不懂，又加了句：“就是，我爱你的那种喜欢，你离开公司后，我找了你很久……”
　　“等等！”她听见了什么？！
　　“你没喝酒吧？没发烧吧？”
　　她赶紧查看了下他的杯子，杯子里的确是果汁，不是酒，紧接着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怎么就开始说胡话呢。
　　“我是认真的，我进公司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可能你不记得了……”
　　他清俊的双眸直视她的脸庞，目光纯净的少年像是在诉说着最深沉的心事。
　　她瞠目结舌了好一会，粉丝千万的顶流大明星向她表白了？！还是个刚满20岁的小狼狗？原谅她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啊！
　　“卫羽宸，你合作过那么多和你年纪相仿的女明星，你还有那么多管你叫哥哥的女友粉，虽然身为一个年轻艺人，你现在不适合恋爱，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作为初恋的话，你也应该把目光放在那些跟你同龄的小姑娘身上，而不是我。”
　　“可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
　　他目光坚定不移地说出这句话时，冯小岚差点手一哆嗦把杯子碰翻。
　　她扶住杯子，沉默了一会，用精致的银质叉子插起一小块他刚刚切的牛排，冷静下来，然后认真地告诉他：
　　“早恋是不对的。”
　　“不早了，我还有一年多就大学毕业了，再有两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这要是在古代，我可能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不是不是不是……”
　　意识到自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他反应超快地改口：
　　“我是说，我成年了，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能够负责任了。”
　　她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来：“你懂什么是负责任吗？还有，真要是在古代啊，你可能得管我叫阿姨了。”
　　“叫奶奶都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想对你负责，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凝望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
　　“一辈子那么长，你才多大啊，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她从容理智地问他。
　　“来公司的这些年，我写过很多首情歌，我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脑海中全是你的样子，有些是我记忆中的，有些是我想象中的，后来我明白，你是什么样子不重要，但只要是你，一定得是你。”
　　他望着她，目光笃定。
　　她单手托腮，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这两年来，他长高了，精致的脸颊与眉眼更有型了，身高已经过了180线，没准儿过几年还能再窜一窜，的确，他不是当年做练习生时的小孩子了。
　　这一手告白的情话说得真不错，很多情场高手都说不出来，她就是想问问，是跟谁学的？
　　她悠然品着口感绝佳的精致菜肴，气定神闲地对他说：“你的歌写得很好，也唱得很好，但是，在该动脑的年纪，就别动心。”
　　他很好，但是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此刻鬼迷心窍地喜欢她，但以后呢？
　　她和唐玥在北京的影视公司小有规模了，唐大小姐豪掷千金地找了上好的地段做办公楼，地点就正对着许千泽和卫羽宸的公司，只隔了一条马路。
　　冯小岚作为第二大股东，比日理万机的唐大小姐更忙，新电影在筹备期，事务繁多。
　　距离卫羽宸生日会只剩下几天，这天上午，陆淮来了，陆大助理亲自给送来五张卫羽宸的生日会门票，都是内场VIP第一排。
　　冯小岚端茶倒水把人请进了会客厅，陆淮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将信封里装着的五张票递给她，然后简单环视了一下四周。
　　“哥，我这新公司装修怎么样？还好吧？我准备啊，在那边再放两个工位，在隔壁再改一间会议室，你看，站在这里，窗外就能看见你们公司呢！不对，是咱以前的公司。”
　　她说着，给他倒完茶就带着他参观。
　　“挺好。”
　　陆淮点点头，虽然话少，却已是真心实意的赞美了。
　　“哥，要不你别当助理了，来我这吧，咱一块做影视，拍戏。”
　　她试探着问，虽然卫羽宸给她送了生日会票，她却挖人家的助理，这事有点不太厚道，但她看得出，从经纪总监混成助理的陆淮，不开心，即便事实上卫羽宸在报酬方面，对他相当不错。
　　陆淮沉默了一会，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环顾四周，笑了笑道：“来你这我能干啥啊，也没有艺人带。”
　　“总会有的。”她小声嘟囔着：
　　“你以前，不是说你啥都能干么，总有适合你的，再说了，大不了以后给你签几个小艺人。”
　　陆淮看了看公司门口的前台：“我啊，就适合往这一站，当个保安。”
　　他顿了顿，又摆摆手，往电梯间走了：“以后再说吧，你们公司刚起步，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等等……”她从身后叫住，从信封里拿出三张票：
　　“我和玥玥留两张票就行，不用这么多。”
　　她知道卫羽宸在业内合作方诸多，赠票极其珍贵有限，除了唐玥之外，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带谁去，还不如留着送别人。
　　“不用，拿出来了，再拿回去小孩儿不开心。”陆淮按亮了电梯，双手插兜，低着头。
　　“那，要不你留着卖？”她试探着问，毕竟，陆大助理还是个黄牛。
　　没想到陆淮摇摇头：“我卖别人的票可以，不能卖我自己艺人的，你留着卖吧，这个位置均价5万，最低3万，微博上有的是粉丝买。”
　　她微微错愕，这么贵！
　　随着叮咚轻响，电梯来了，陆淮进了电梯，还留下一句：“挣点零花钱，给自己买点吃的穿的，别总吃外卖、穿淘宝。”
　　电梯门徐徐关上了，她拿着手里的票，站在电梯间良久。
　　两天之后，她和唐玥的影视公司开业典礼。
　　她们这是小公司，新开张，也没怎么庆祝，白天应酬了几个朋友，晚上就在帝都最繁华的地段、公司写字楼广场附近的旋转餐厅里，她和唐玥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顿轻松简单的晚餐。
　　出门前，她还特意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一改白天应酬时的披肩长发，仔细地编了辫子，戴了别致的布艺宽发带。
　　“不是说开业就当平常日子过么。”她浅酌着清甜的饮料。
　　“所以我才只订了咱们两个人的晚餐呀，本来我想搞个大party的。”唐大小姐笑着撒娇。
　　“等你做成一个影视项目的时候，我把半个娱乐圈艺人给你找来。”她白了这丫头一眼。
　　“那可不行，以我这种自制力啊，我就该养后宫天天翻牌子，不好好工作了，今天和一线女星逛街，明天和顶流鲜肉约会，荒淫无度乐不思蜀，哈哈哈哈……从此君王不早朝。”唐玥举杯大笑。
　　言罢，唐玥双手托腮，想了想，大手一挥：“以后啊，这是属于咱们自己的闺蜜纪念日！什么家人亲戚的，咱不稀罕。”
　　“你这也没喝酒啊，怎么就上头了呢。”冯小岚笑着思索一会，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跟家里人就慢慢地不联系了，小时候我爸很多年都不工作，在家喝酒，一喝多了就打人，终于把我妈打跑了，我妈再婚之后头两年，逢年过节，还会给我发个宝贝节日快乐，后来慢慢地也就不发了。”
　　她用叉子轻轻插起一块小芝士蛋糕，停了一会，继续自言自语般开口：
　　“后来我爸年纪大了，把酒戒了，脾气也好了很多，整个就一慈祥老头，跟我说话轻声细语的。”
　　“老爷子大概终于意识到，经济能力决定话语权了吧。”唐玥轻笑。
　　“谁知道呢？我跟我爷爷长大，从小到大都只有爷爷对我好，前几年我爷爷去世了，我忽然开始给我爸买吃的、穿的，嘘寒问暖了，其实我跟我爸关系一点都不好。就是我爷爷走了之后，我找不着一个亲人对他好了。”
　　“那就对自己好啊。”
　　唐玥看了会旋转餐厅窗外的夜景，回过头来，举着银勺子，自信满满地大声开口：
　　“我跟你说，这女人啊，就得把自己当公主，你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别人谁能在乎你？不是我说的，我妈说的。”
　　“你小时候阿姨就能教你这些真好，我也想有公主的气质啊，奈何从小就没培养起来。”她轻笑。
　　唐玥撇了撇嘴：“你以为我还真是个公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我爸的闺女没错，私生的，我爸妈至今没领证，索性我俩同父异母哥哥都对我不错，但我心里总觉得还是不太一样。”
　　唐大小姐说话间叹了口气，继续道：“中学的时候，我喜欢我二哥班上的一个男生，千方百计的追，后来那男生也喜欢我了，忽然我就觉得他没魅力了，后面谈了几次恋爱，都是这样，我追人家，追到手了就索然无味，觉得他们那么好的人，眼瞎看上我了，一下子从神坛上掉下来了，妞，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渣啊？我才是个海王，你不是！”
　　“你这种啊，不叫渣，网上有个词，叫做性单恋，就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爱情，只喜欢那种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冯小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告诉她。
　　“哈哈哈哈，那天注定我这辈子就应该追星，许千泽快上钩了。”
　　唐玥说话的时候，冯小岚目光忽然看向她身后的方向，那里是旋转餐厅一角的落地窗，窗外忽然有烟花炸裂开来，五彩斑斓的绚丽烟花，一个个绽放在璀璨的夜空，相应的广场地面上，还用无数的蜡烛摆成了一个心形，里面摆了几个字：
　　“冯小岚，开业大吉。”
　　“妞，快看快看！给你的耶！有人跟你表白！”唐玥指着窗外，激动得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她茫然间已经被拽到了电梯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按理说没什么人知道她和唐玥的影视公司开业，更不太可能这么夸张地给她庆祝了。
　　她跟唐玥一路跑下楼的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广场中央，一个穿着羽绒服牛仔裤，戴着帽子口罩，在寒风里形单影只的年轻男人，此刻正蹲在地上，点着蜡烛，他身形瘦削高挑，他侧对着写字楼，昏黄的路灯下看不清脸，但侧影很是熟悉。
　　冯小岚拉着唐玥走上去了，在他身后站定，唐玥觉着好奇，围着他身后转了半圈，叫了声：
　　“哎，小哥！”
　　男人抬起头，露出陆淮陆大助理那张棱角分明的帅气脸颊。
　　“陆淮？！”唐玥捂住了嘴巴，她从前和陆淮不算认识，仅在酒吧等公众场合打过几个照面，此刻就连冯小岚也惊讶得一时没说出话。
　　“小宸让的，他晚上彩排，走不开。”陆淮连忙指了指地上那些蜡烛，随后再次俯下身，点燃了最后几个，拍了拍手：
　　“任务完成，走了。”言罢，向着她们象征性地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没有人知道，就在两年前，他同样是在这附近的公司楼底下，也摆过一整个广场的表白蜡烛，只是那一场心事，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冯小岚有点懵，卫羽宸彩排忙得连轴转的大晚上，让陆淮帮忙给她摆了个蜡烛阵？！别人的表白蜡烛都庆祝生日节日纪念日，卫大明星给她庆祝开业？！
　　她也不知道这小孩儿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第15章 “我怕不小心潜了你，还得给……
　　“淮哥？”冯小岚叫了一声，来了替卫羽宸搞了个浪漫蜡烛阵，就这么要走？
　　陆淮原本就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此刻被她叫住，停下来，淡淡地开口：“天冷了，早点上楼吧。”
　　短短几个字，言罢他也不再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骑上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哎呀，妞，看吧，我就说卫羽宸这孩子对你是真的！还有，这陆淮也有点意思啊……”
　　望着陆淮背影消失的方向，唐玥兴奋得手舞足蹈，跟她一路走回写字楼的时候，还不住地拉着她的袖子问：
　　“给我讲讲，你和陆淮这哥们咋认识的呗？”
　　“……”
　　唐大小姐对陆淮产生兴趣，她还挺意外的。
　　“他啊，之前可有范儿了，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资源拿到手软，可不像现在这样……”
　　当晚，她又给唐玥科普陆淮，科普到半夜，眼看着11点半了，才手挽着手从旋转餐厅的电梯间下来。唐玥没喝酒，开车回家她还是放心的，本来唐玥非要送她不可，但她考虑到自己租的房子跟唐玥家完全两个方向，就自己打了个车。
　　送走了唐玥，她的车还在两公里外的路口堵着，app上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这里是帝都最繁华的商业区，许多下了班的白领来这里泡吧桌游蹦迪，夜生活很是丰富，堵车也是常事。
　　她也不着急，在路边安静等着，然而才过了两分钟，一辆豪华却并不张扬的黑色跑车，缓缓停在了路边，车门精准地对着她所站的位置。
　　她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刚要走开，结果司机位置的车门开了，在下一秒，她就看见卫羽宸捧着一大束玫瑰，从车上下来，站到了她面前。
　　“还差12分07秒零点，总算赶上了，姐姐，开业大吉。”
　　月光夹杂着路灯的光芒，恰到好处地照在他的脸上，他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即使素颜的五官也精致如同工笔画般，就这么清俊灵动地出现在她面前。
　　别人庆祝生日，他庆祝开业典礼。
　　“卫羽宸，你不是彩排么？”她错愕。
　　“是啊，怕来不及，才让淮哥先来了一趟，总算是提前收工了。”
　　少年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闪啊闪地望着她，将那束玫瑰花塞进她手里。
　　“……谢了。”
　　她还能说什么？人家玫瑰花怼到她面前了，她抱着那一大束花愣了一会，问：“你怎么知道我公司今天开业啊？”
　　“又不是什么秘密，想知道还不容易？”卫羽宸也没给一个解释，言罢还不容半点拒绝地说了句：
　　“走吧，上车。”
　　她只好跟着上车。
　　“想去哪？”卫羽宸手握方向盘，扭头盯着她侧脸的时候，目光里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缱绻情意。
　　“回家吧，你明天还彩排。”她抱着玫瑰花坐在副驾，淡淡地道。
　　他听话地启动车子，问：“你家在哪？”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她想了想，故意笑着问他。
　　他一时语塞，顿了顿，才回答：“……这我要知道我就去天天翻你家窗子了。”
　　“跟你家私生粉学的么？”她毫不客气地回怼，“还有，注意安全，我家十楼。”
　　“……”他握方向盘的手一个哆嗦。
　　她给了他自己住处的地址，启动车子前，他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递到她手里：
　　“送你。”
　　她看了一眼，随即开口：“你这都跟谁学的？卫羽宸，你知不知道，当你莫名其妙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她看不到好，只能看到莫名其妙。”
　　“姐姐教训的是，在下姓莫，名奇妙。”卫羽宸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是一身轻松地将礼物递给她，然后一脚油门发动了车子。
　　她腾出抱花的手来接过礼盒，那是一款高订制的口红套装，是个国际一线顶奢彩妆品牌，盒子上还特意用手工包装了一层，上面写了她的名字和祝福语，看得出挺用心的。
　　只是，这个品牌她十分熟悉，这不是……去年许千泽的代言款么？
　　“你怎么又送我许千泽的代言啊？”想起上次在杭州发布会的定制款手机，她不由得问。
　　许千泽作为她前爱豆，早已经是过去时了。
　　没想到卫大明星一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一边气场全开地道了句：“现在，是我的。”
　　“……你抢了他的代言啊？”
　　她故意逗他，艺人之间互相抢个代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许千泽与他身在同一个公司，资源竞争也早就摆在了明面上。
　　“什么叫抢啊，许师兄的代言到期了掉了，我接着的。”
　　“哦……”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她笑笑，她想起来了，许千泽这个品牌的代言，今年的确是到期了，到期后品牌方没再续约，卫羽宸团队接盘，那就更正常了。
　　“对了，你伤好点了么？能正常演出么？”
　　她其实知道他伤根本没好，肋骨骨折那是要正经休养的，再有两天就是生日会了，他这天天十几个小时的彩排唱跳，能养好伤才怪。
　　恰巧路过一个等红灯的路口，他忽然转过身，望着她的明眸，唇边扯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浅笑，整个身子都转过来，这里明明没有别人，他却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一字字说了句：
　　“早就好多了，什么都能做。”
　　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特意强调了后半句，耳畔温热的气息刺激得她身子微微一颤，明明没有什么，可仿佛整个车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暧昧了，尤其是他那双可纯可撩的大眼睛，此刻在夜光下闪动着盯着她的唇的时候，她承认她心跳漏了几拍。
　　妈呀，这小孩儿是妖孽吧！
　　好在红灯变绿了，她催促了句“好好开车”，他便安静多了，也乖多了。又过了几个路口，便是她家小区。
　　这是帝都东五环附近一个还不错的小区，她租了套两居室自己住。即便帝都房价高居不下，这些年来的打拼，也够她付个首付了，只是她刚从横店回来不久，就一直忙活着工作的事，过段时间电影开机了，又得重回横店，也就随便租了个房。
　　卫羽宸将跑车驶进小区，稳稳地停在了她家单元门口。
　　“到了，我走了啊，早点回去休息。”说话间，她拿了礼物和玫瑰花，开门下车。
　　“姐姐，你都不请我……”卫羽宸明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目光里泛起甜甜的笑容。
　　真是一秒钟影帝上身，戏精学院毕业的吧？
　　冯小岚一眼看穿，在关上车门之前，悠哉悠哉地打断他的话：
　　“这么晚了，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啊，我怕我一不小心潜了你，还得给你资源。”
　　言罢，她转身便走，却在刚迈了一步之后，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来凑到那半开的车窗前，俯下身，正色道：
　　“卫羽宸，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电影不会给你演的。还有啊，别拿表白不当回事，你是个顶流艺人，你说，我要是答应了，你怎么收场？”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楼道。
　　“冯！小！岚！”
　　刚才还装乖卖萌的小朋友，此刻一秒钟爆发，目光奶凶奶凶的，扒着窗口，朝着单元楼道的方向，大喊她的名字，而后又一字一顿地加了句：
　　“我不是为了电影！”


第16章 他吻她了！（入V公告）……
　　接下来的两天，冯小岚时而收到卫羽宸的微信，除了彩排时候的一些小片段之外，还有语音，不过没有自拍的视频了。
　　连日带伤排练，她听得出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闹腾，可声音里透着难以隐藏的疲惫。
　　不过，他还是在问她：“姐姐，你有没有空再来看我彩排啊？”
　　她没回消息，想着他明天就正式演出了，还是让他安静筹备比较好，她不想打扰他。
　　不过，陆淮的微信让她改了主意，陆淮从来不会给她发没用的消息，自来都是工作上有事说事，没事也不会约她出来玩，这一次，陆淮破天荒地给她发了条信息：
　　“有空的话，来看彩排吧，孩子闹腾。”
　　“……”
　　不就是卫羽宸闹着非叫她去么，多大点事啊，也值得陆大助理亲自给她发微信？不过说到底，卫羽宸这小破孩毕竟是为了护她才受伤的，她一拍两散置之不理好像也不太好，她想了想，答应了。
　　她是傍晚时分到的场馆，明天晚上就是生日会了，场馆外面此时已聚集了大批粉丝，占了应援场地，给来往的人们发放周边小礼品。
　　陆淮亲自出来接她来了，她跟着陆淮来到场馆后台的时候，看见卫羽宸刚好跟乐队沟通了一首曲目的演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小男生认真的样子，还挺有魅力的。
　　看见她来了，他乐颠颠地跑过来，明晚就是生日会的正式演出了，今天带妆彩排，他化了精致妆容的眉眼，有种天使般的清俊精致。
　　“等我开完生日会，咱们去玩密室逃脱吧，我没带女生玩过，微博上说的是假的。”
　　“不去。”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
　　密室逃脱她玩的不多，以前跟朋友们玩过几次解谜类的，不过听说现在流行恐怖向的。
　　她才不去花钱找罪受。
　　她环顾绚烂的舞台，听说这是卫羽宸亲自参与设计的，每个观众席上的礼包中，还放置了他亲手折的星星。
　　他挺热爱舞台的，唱跳业务娴熟专业，也对粉丝挺好的。
　　她想了想，忽然问：“你当初为什么没跟男团出道，而要做演员？”
　　“因为你说你再也不带男团了啊。”
　　他浅笑着望着她，像是在说一件吃饭睡觉般再寻常不过的事，那双仿佛氤氲着星辰大海般的眼睛，此刻明澈如清泉。
　　她略略歪着头，没太懂，而他，也没打算解释。
　　只是他心里依然记得，两年前，许千泽恋爱脚踏两只船翻车，风评一度低谷，她离开公司时，放的那句话，她说：
　　“我再也不带男团了。”
　　后来，她去做了影视，那个时候他就想，倘若他成为一名演员，应该还可以遇见她。
　　如今，时隔两年，他终于找到了她，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他还记得初遇她的那一年，家乡的冬天格外冷，他，这个叫做卫羽宸的15岁小混混，在街头跟人打架吃了亏，被打得一身是伤。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她。
　　那时的她，刚来这家公司不久，还在做着最辛苦的星探，而那个时候的陆淮，也是当个保镖打个杂。
　　这里也是陆淮的老家，他们出差到这里，原本是到合作的中学和大学里，选些往娱乐圈发展的练习生好苗子，结果，遇见了打架斗殴的卫羽宸。
　　陆淮连着几个过肩摔，把打人的小地痞们摔得东倒西歪，吓跑了，剩下卫羽宸一个人定定地站在那里，脸上沾满了碎雪和灰尘，但丝毫不掩盖自小便出类拔萃的容颜。
　　陆淮吊儿郎当地把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扬了扬下巴，蹙眉：
　　“小小孩不学好打什么架？你家里人呢？”
　　“你谁啊？少管我。”那个时候的卫羽宸，目光里满是狠厉叛逆的模样。
　　陆淮笑了，“我是谁？哥叫陆淮，你去打听打听，早个十年这条街上要论打架，谁打得过我？”
　　卫羽宸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那眼神像是受伤的小兽，充满野性，又仿佛在慎重考量双方的实力。
　　那个时候的冯小岚，穿了一件大红色羽绒服，安静地伫立在结了一层薄冰的雪地里，笑盈盈地对他说：
　　“你跟我走吧？去做练习生。”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是他整个十五年人生中，听到过最动听的话。
　　后来，他真的跟她走了。
　　自打他有记忆开始，父母便陷入无休止的争吵，父亲出轨，母亲病逝，印象中只有外婆的身影，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前不久，外婆也过世了，他成了这条街上和学校里，没人管的孩子。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冯小岚走了。
　　尽管他压根就不知道练习生是什么。
　　她把他交给了同事，在后来的几年里，他很少会见到她，但他总是想在忙碌的训练之余，站在那偌大的公司写字楼门口望上一眼，驻足一会，想着会不会在哪个转角，就遇到她的身影，看一眼她的容颜。
　　后来，他听说她升职了，换了部门，再后来，他听说她离开公司了。他满世界的找她，他想，她经手的练习生数不清，可能早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而他永远都会记得，初遇她的那个雪夜。
　　一如多年之后的今天，这个生日的夜晚般明亮耀眼。
　　她如约参加了他的生日会，此刻就坐在内场嘉宾席的第一排，舞台绚烂，粉丝爆满。
　　舞台上唱跳俱佳的少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她甚至有点记不清，当年从街头把他捡回来时的样子，印象里那是个仿佛困兽般带着野性与乖戾的少年。
　　而今舞台上的他，乖巧、清俊、灵动、让她甚至有些想不起，当年他狠厉的样子。
　　不过就在刚刚上台前，她看见有工作人员跟他说，他的继母那边跟公司沟通，说是他妹妹也打算往娱乐行业发展，这次生日会也来了，想让他带着妹妹上台露个脸。
　　结果，他丝毫不带感情地回应：“我是独生子，没有妹妹。”
　　眉目间，依稀又是那个困兽般少年的样子。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有时候冯小岚捉摸不透，而刚刚就在后台，怼完继母那边的家人后，今晚生日会的最后一首曲目上，她竟然看见他哭了。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就是在唱完最后一首曲目时，他提到感激的人，提到粉丝，提到外婆，目光中泛起泪花。倘若外婆还活着，看到他如今万众瞩目的样子，又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吧。
　　其实她挺羡慕他的，会哭，会笑，会吵，会闹。
　　而她自己，没有情绪，什么也不会。
　　无论是他在舞台上唱着情歌撩人的样子，还是跳着街舞燃炸全场的样子，亦或是说起亲人目中氤氲着水气的样子，那都是他，百变的他。
　　两个小时的生日会，满场绚烂的灯牌，他站在舞台巅峰的样子，好像是整个世界最的王者。
　　今天的生日会，她跟唐玥一块来的，退场的时候，她们特意等拥堵的粉丝走了七七八八，才离场到了地下车库，今晚她还有一场约，答应了陪唐玥去滑雪。
　　夜场雪。
　　她不太会滑雪，充其量也就是在初级道上穿个单板拍拍照，再慢慢地滑下去。不过唐玥喜欢滑雪，这两年的冬天，她都会陪唐玥来玩上几场。
　　不过夜场雪，她还是头一次来。
　　已经在车里备好了滑雪服，她开车，从诸多粉丝的车中杀出一条路来，就拐上了高速。
　　并排处，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在高速上疾驰，车窗四周拉着黑色的窗帘，神秘莫测。
　　她觉得有点熟悉，多瞄了两眼，唐玥也看出来了：“那不是卫羽宸的车吗？”
　　她也认出那车牌号了，这个时间卫羽宸刚结束生日会，照理来说应该是回家休息，她隐约中记得，卫羽宸的家不是这条路啊！
　　“诶，不会是追着你去滑雪吧？”唐玥忽然笑了，碰了碰她的胳膊。
　　“他神经病吧。”她吐槽了一句，专心开车。
　　她和唐玥的车此刻已出了五环，这条路的确是往滑雪场去的方向，她们此刻已开了四十分钟，就连原本跟着卫羽宸保姆车的粉丝，也逐渐失去踪影。
　　卫羽宸的车像是知道路线一般，从上一个高速路口，就与她逐渐并行，甚至超了过去。
　　“跟上去看看。”唐玥好奇心爆棚，不嫌事大地怂恿着。
　　“这个点他应该在做直播吧。”嘴上说着话，她还是驾车跟上去了。
　　“哟，连这都知道啊，你也挺关心那小破孩的嘛。”唐玥悠闲地坐在副驾上，调侃着，悠哉悠哉地拿出手机。
　　冯小岚知道那小孩儿生日会后安排了给粉丝直播，一点儿也不奇怪。
　　唐玥把手机调整好，放在支架上，笑盈盈地将屏幕特意对着她。
　　她开车的间隙瞄了一眼，果然，屏幕里的卫羽宸在直播中跟粉丝畅聊，直播的背景，就是此刻与她们并排而行的那辆商务车。她特意扭过头，往对面看了一眼，商务车的窗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手机直播间的卫羽宸往旁边望了一下，她也下意识地去看车窗，果然就看到并行的那辆黑色商务车的中排，深色的窗帘从里面拉开了一点，卫羽宸的脑袋从车窗露出来，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的目光，带着一般调皮一半撩，就好像是在说：没想到吧？
　　她把目光扭了回去，假装没看见。
　　二十分钟后，滑雪场到了，她和唐玥停好了车，果然，卫羽宸的车就缓缓驶进她相邻的车位，停下了。
　　这一次，卫大明星打开了车窗，直接探出头来，悠哉悠哉地用胳膊撑着脑袋，一双大眼睛在雪地独有的夜色下，闪亮亮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不说话。
　　“卫羽宸，你来干嘛？”她没好气地盯向他。
　　“你可以来滑雪，就不许我来啊？”小朋友慢悠悠地轻笑着，像是在故意挑衅她。
　　开什么玩笑？帝都那么多滑雪场，偏偏在生日会结束这天，跟着她的车凑热闹来？要说巧合，她才不信呢！
　　她不理会，直接跟唐玥拿了装备下了车，唐大小姐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卫羽宸跟陆淮一块来的，两个人都是滑雪的高手，冯小岚甚至想起，她曾经在微博的粉丝图中，看到过卫羽宸滑雪，只不过他常去的滑雪场，是另外一家。
　　唐玥一边换着装备，一边笑着问她：“妞，你信不信，那小孩就是追着你过来的？”
　　“得了吧，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小鬼大。”冯小岚穿上红色的滑雪服，将头发梳了个辫子，挽在脑后。
　　在滑雪这方面，她只是个初级选手而已，跟唐玥没法比，每每来到雪场，她的玩法也就是踩着单板美美地拍照。夜场雪她头一次来，漫天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将帝都苍凉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绝美如童话。
　　难得日理万机的陆大助理来了，放任自家艺人自己玩去，抽身给冯小岚当了会教练，悉心教授了一番她这个万年初级选手，又一言不发地把帽子手套给她整理妥当。
　　唐玥这个老手不知道为什么也来凑热闹了，兴致勃勃地跟着陆淮学了遍新手教程，后来冯小岚便让他们俩去高级道玩了，她自己则找了个休息区坐下来，欣赏着雪夜美景。
　　四周美好而寂静。
　　不大一会工夫，卫羽宸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了，也背着单板，连跑带颠地来到她身边坐下，抬头望了一会雪夜星空，忽然扭头问她：
　　“我今天表演怎么样？”
　　“相当好。”
　　她微笑着凝视他夜光下颀长浓密如同精灵般的羽睫，真心实意地称赞他。他的舞台的确非常好，她甚至觉得当年他没有选择偶像出道，而是当了演员，有点可惜。
　　“那，有没有奖励？”他得了便宜卖乖地问她。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吧？想要什么？”
　　他似乎也思考了一会，然后轻笑：“陪我去玩密室逃脱吧。”
　　“……不去。”她直截了当地拒绝。
　　“胆、小、鬼。”他一字一句地说她。
　　“你才胆小鬼，我是坦克。”她毫不偶遇地反驳他：
　　“我不玩密室逃脱，那是怕影响氛围，你想啊，一群人都吓得团团转，就我一个人不害怕，还特别想跟扮鬼的工作人员聊两句，你说是不是特别出戏？”
　　她耐心仔细地跟他解释。她的确没有骗他，她就是这样的人，这种群体类活动，她自来就是没什么参与感，想当初大学的时候，大半夜带着寝室的姐妹们探访废弃的教学楼、讲鬼故事、逛鬼屋……
　　尽管实际上她一个人的时候，连鬼片也不敢看。
　　“卫羽宸，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这一次未等他回答，她忽然就轻轻叹息：
　　“我特别佩服你这种，在舞台上能嗨得起来，开心的时候会跳会闹，伤心的时候也会掉眼泪，说白了，就是个有正常情绪的人。”
　　言罢，顿了顿，她接着道：“而我不行，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来没有大笑过，也没有大哭过，更没有大喊大叫过，连玩个密室逃脱，都是破坏人家氛围的那个。”
　　“那，你会害怕么？”卫羽宸忽然就直视她的眼睛，一字字问。
　　她想了想，忽然就笑了：“在你这种小破孩面前，我怎么会害怕呢，我是怕万一抢了你坦克的位置，影响你带妹出风头。”
　　他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望着她，不说话，像是聚精会神地思考了一会，然后认真地回答：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
　　他，一个没到法定年龄的小破孩，保护她？她目光带笑地望了一会他明澈而深邃、如同这雪夜的双眸，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地闪过，显示着23:59分。
　　距离这一天的过去，还有一分钟。
　　“卫羽宸，生日快乐。”
　　她忽然就记起来，她今天还没有真正地向他送上祝福。然而，在这祝福刚刚送出的接下来一秒，迎来的竟是她意料之外的，他的轻吻。
　　他的吻，带着少年般独有的青涩，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在她猝不及防之际，就那么突然袭来。
　　她整个人有点发懵，一个没坐稳跌到在雪地上，与之俱来的，是少年初显坚实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她大脑空白地躺倒在冰雪中，她身下的雪地冰冷，而他的气息炽热。


第17章 他生气了。（一更）
　　卫羽宸在雪地上压着她吻的时候, 轻声却笃定地开口：
　　“冯小岚，你记住，要是玩密室逃脱, 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坦克，还有，我不带妹，只带你。”
　　一吻过后, 像是怕她一个巴掌扇过来的样子, 他飞身就扛着滑雪板跑走了。
　　冯小岚目瞪口呆地从雪地上坐起来的时候, 恍然就意识到, 刚刚她这是被一个小破孩给强吻了？
　　还有, 他又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她的大名？！
　　这要是让唐玥知道她栽在一个二十岁的小男生手里了, 她这横店第一女海王的名头, 可要不保了！奇了怪了, 刚才她怎么就没反抗呢？反客为主也行啊！
　　此刻抱膝坐在空寂的雪地上凝思的功夫，她看见卫羽宸的身影踩着单板, 从高高的赛道上滑下来，像是知道她在看着一般，还不忘做几个帅气的高难度动作。
　　“切, 幼稚小学鸡。”她小声地嘟囔着。
　　下一秒，空中跳跃的卫羽宸耍帅失败，一个360°的跟头摔了下来，扬起身边绚烂灯光下的雪尘。
　　看, 摔了吧？果然是帅不过三秒。
　　她有点儿幸灾乐祸，不过怎么着都觉得，他摔跟头的姿势, 好像也挺帅的。
　　这个冬天，她从横店回到清冷的北方，好像比想象中温暖一些。临近年关，她和唐玥合作的电影项目更加忙碌起来，尤其是唐玥安排的几轮演员试镜，也提上了日程。
　　周末的下午，她订购的桃花酒到了，邀了唐玥到她的出租屋品酒谈天。她回到帝都时间不长，租了个两居室的小屋，打理整洁，小小设计了一番，摆上了几瓶干花装饰，还挺好看的。
　　昨天刚飘过一场小雪，她用雕花的玻璃酒杯给自己和唐玥分别斟了桃花酒，两个人就坐在大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落雪，温酒闲谈，十分惬意。
　　“过几天咱们去堪景吧，我联系了几个沿海城市。”
　　她品着桃花酒开口，作为常驻横店的老板娘，她关系网遍布全国各地，寻找几个拍摄地还是不在话下的，年后就要开机了，一切筹备井然有序。
　　“太好了，我又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用被我爸关家里了。”唐玥乐得花枝乱颤，言罢又接着道：
　　“试镜我也安排好了，咱们啊，就差男主没签了，春节前争取把他搞定。”
　　“我可看见微博上，许千泽的粉丝已经在画这个饼了。”冯小岚轻啄着精致手工杯中的粉红色美酒，问。
　　“他啊，我肯定会安排他试镜的，并且跟导演打好招呼，前面几轮让他通过，等到最后一轮再把他刷掉。”唐玥轻笑。
　　冯小岚凝思，她就知道，唐玥不会轻易放过许千泽。
　　“哎，让你家那小朋友也来参加试镜吧。”唐大小姐忽然正经开口。
　　“谁？卫羽宸啊？他不适合角色。”她没半点犹豫地拒绝，卫羽宸现在的年纪，还不太适合演大男主的戏码。
　　“那可不一定，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人不可貌相，没准就试成了呢，反正我也不打算真的用许千泽演男主，顶多演个男配，也没找着特别适合的男主人选。”
　　唐玥懒懒地靠在单人沙发上，早知道做个影视项目这么麻烦，她情愿回去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唐家大小姐。
　　冯小岚的目光扫过明亮的落地窗，窗棂上被她挂了红色的风铃和干花装饰，很有过年的氛围。忽然间窗外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缓缓驶来，她觉得熟悉，目光定住了。
　　“诶，说曹操曹操到，你家小朋友来了？！”唐玥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她租的楼层不高，窗外景象一目了然。
　　卫羽宸的车，没错！
　　车窗开处，陆淮扶了扶棒球帽的帽檐，跳下车来，朝窗子抬头望了望，一眼就看见她站在窗前的身影，还向她招了招手。
　　这次是陆淮一个人来的，紧接着，她就收到一条来自陆大助理的微信：
　　“附近洗个车，老家寄来的水果，顺便给你带两箱。”
　　附近洗车？她笑了，她这可离哪都不近。不过往年的秋冬，陆淮也总会给她送几箱老家的水果，她若在家就直接送上来，她不在家就给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这习惯似乎多年来一点也没变。
　　她开了门，陆淮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把几箱水果给她搬进了阳台，跟唐玥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转身便走。
　　“哥，来吃点东西再走。”知道陆淮开车不能喝酒，她便招呼他吃东西。
　　“不了，洗车去。”陆淮婉拒，却临到门口，脚步忽然顿了顿，略略回头，留下句：
　　“天冷了，多穿衣服别感冒。”言罢便随手替她关上门，一路小跑下楼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陆淮一如既往，每次到她这里送点什么东西，都是来去匆匆从不多留，跟外卖小哥一样。
　　不过，对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大助理，唐玥早如雷贯耳，此刻在窗前目睹着他开着那黑色奔驰商务车走了，饶有兴趣地抬眸：
　　“妞，给我讲讲你们淮哥以前的光辉事迹呗，我觉得他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冯小岚也不知道唐玥对于陆淮，哪来的这份莫名其妙的兴趣，近来总缠着她打听，想来是从来没见过业内混得这么惨的人吧。
　　“他啊，还挺传奇的一个人，入行前老家有名的打手，后来入行从保镖做起，慢慢当上了许千泽的经纪人。有一次我跟他去他家乡那边出差，就……捡着了卫羽宸，然后啊，我就坑蒙拐骗……”
　　这些天来，她想起来她是怎么认识卫羽宸的了，比她两年前在海口出差那次还要早，她是做星探时在他家乡的路边捡的他。
　　算起来，卫羽宸和陆淮是同乡，怪不得她见到好几次他们俩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说的是陆淮的家乡话，她还不大能听得懂。
　　陆淮的那些过往，她如数家珍。
　　谁让他们都一块儿被许千泽坑了呢。
　　几天之后，她还是答应了卫羽宸一起去玩密室逃脱。为此她还做了好大一番心理建设，她不是怕鬼，她怕自己过于淡定，跟他那群小孩格格不入。
　　她邀上了唐玥一块，为了凑够密室要求的人数，卫羽宸那边叫上了陆淮，以及跟他关系不错的、两个从前的练习生队友。
　　两个小练习生帅气养眼，见了她和唐玥、陆淮，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地叫着，都很乖巧懂事。
　　冯小岚今日穿了一身少女范儿十足的卫衣平底鞋，当然不只是为了在一众小鲜肉面前装嫩，更重要的是，她一会儿还要跟“鬼”决斗呢。
　　“卫羽宸，虽然我是个新手，但你这种恐怖程度的密室，对姐姐我来说，还是太小儿科了，我跟你说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踏进鬼影重重的密室，她还是十分贴心地把坦克和队长的位置，让给了卫羽宸，卫羽宸是老玩家了，小男生愿意在姐姐们面前逞逞英雄装装大胆，她自也十分乐意退居二线。
　　在这幽深的密室里，她太过聚精会神，是以没看到灯火明灭的昏暗处，卫羽宸那精致好看的眉眼间，泛起一抹浅笑。紧接着，她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是他带着微微沁凉的指尖，牵着她的手。
　　不过这手牵了不到五秒钟，就被她挣脱开来，因为她突然间听到身边一声“啊”的尖叫，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抽出双手去捂唐玥的嘴。
　　不就是从墙壁上掉下来一节白骨么，唐大小姐叫得能把天花板掀了。
　　她甚至还记得有一次跟唐玥一块出门，唐玥开车，在高速上出了点小事故，也没多严重，就是车头略略撞变形了而已，结果坐在副驾的她觉得自己完蛋了，在唐大小姐足以媲美歌唱家的高八度分贝中，要聋了。
　　此刻，她顾不上前面那吓人的白骨，而是立刻捂住唐玥的嘴巴，直到后面的双人任务，两人不得不分开走了，她才放手，陆淮大约是嫌吵，蹙了蹙眉，把唐大小姐带去做任务。
　　冯小岚接到的双人任务，是跟卫羽宸一组，坐个小船去河对岸。幽深的密室中只剩下了两个人，她挣脱开他的手，是她当大姐头的时候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截塑料制成的大腿骨。
　　“卫羽宸，不就是这么个密室么，我还以为多恐怖呢，你看你看，这个镜子上的鬼影，不就是个电子屏幕么，还有啊，这个……”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鬼面具的工作人员张牙舞爪地现身，吓了一跳之后，她转过了头：
　　“这位工作人员，你每天要应付这么多的玩家，应该也挺辛苦的吧，我是做影视行业的，我最近有一部电影正在找演员，你看要不要……哎呀！卫羽宸，信不信我打你！”
　　她刚说了一半，就感觉到脖子附近有温热的气息，她一步跳开，然后就看到果然是卫羽宸这家伙，恶作剧地在自己脖子旁边吹气吓人。
　　她抡起手里的塑料大腿骨就砸，这里不允许殴打工作人员，可没说不允许殴打队友。
　　然而由于这密室灯光太过昏暗，她手里这半截大腿骨刚挥了一半，就砸在墙上而飞了出去。
　　结果她此刻就在做一件极其惨痛狼狈的事，就是黑暗中蹲下身来，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寻找丢失的那半截大腿骨。
　　“你傻不傻？”几秒钟后，卫羽宸拎着那根塑料感十足的骨头，悠哉悠哉地站在身边，浅笑着看向她。
　　“拿来。”她一把抢过来，这小破孩，看她的笑话是不是！
　　她一马当先冲到码头边解开那船头的绳子，跳了上去，双人任务的下一环节，是乘船渡河。
　　“上船。”她颇有一番气度风范地把卫羽宸拽上来，两个人坐在摇摇晃晃的小木船中，往对岸使去。
　　卫羽宸划船，她就乐得自在地坐在船头，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尽可能地在一个安全范围，岸边忽明忽暗的灯火里，卫羽宸忽然就没来由地说了句：
　　“以前只觉得你是女神，现在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啥？她？可爱？！她茫然地望着身边少年的俊朗脸颊，在这么一个恐怖密室的氛围里，他竟然能说得出可爱这两个字？
　　另外，她比他大了好多呢，他竟然觉得她可爱？
　　以至于船靠岸的时候，她忽然就有点手忙脚乱，还不一不小心把船头的铁锚掉进了水里。
　　双人任务的最后一间房，是个欧式复古的阁楼，里面有解谜的线索。她拿了谜面，坐在那张空荡荡的奢华大床上写写画画，还一边念叨着：
　　“卫羽宸，其实我觉得，密室没什么恐怖的啊，比我之前看鬼片强多了，虽然我也没怎么看过鬼片。”
　　玩了一个来小时，她有点累了，索性就在那张看似平平无奇地大床上躺下来，将谜题交给卫羽宸来解。
　　忽然间，天花板上有鬼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床板咯吱一声轻响，整个床陡然间陷了下去，又不知道从哪掉下来一具白骨，就掉在她身边空着的半张床上。
　　她吓得一翻身就从床上滚下去了，不过她还是没叫，她压根就不会尖叫。不过她确确实实被吓到了，她愿意承认刚才自己吹牛吹高了，结果分分钟打脸。
　　说实话卫羽宸也吓了一跳，不过作为一名密室老玩家，又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逞英雄了。当下他先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又把床上另一半的白骨移走，然后自己躺了上去。
　　“你干嘛？”她站在床边，看着他这一系列迷幻操作。
　　他示意她在旁边躺下来，不过她很是谨慎地选择只坐了个床沿。
　　紧接着，他一把就将她扑倒在床上了，她猝不及防，密室幽暗的灯光下，他压着她的身子，清俊好看的脸颊近在咫尺，明澈的双眸如同这幽深密室中的清泉，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她脸颊上方，他轻笑道：
　　“床上有个这么好看的男鬼，还吓人么？”
　　“……好像，是不怎么吓人。”她如实道。
　　的确，一个这么好看的帅气小鲜肉躺在自己床上，的确跟吓人一点也不沾边。
　　破解了谜题会和队友之后，从密室里出来，她有那么点意犹未尽，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决定不再玩这类恐怖的项目了，即便卫羽宸是个老玩家，但对于她自己而言，装不害怕实在太累了，尽管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不害怕，可能面具带得久了，就很难摘下来了。
　　后面的几天，她有点忙，一直没见着卫羽宸，除了早晚收到他发来的问候微信。她和唐玥的电影开始选角了，这部戏由于搭建了一线的导演班底，再加上唐大小姐大手笔的营销，未拍先火，一波又一波的小演员们毛遂自荐求个试镜机会。
　　某天晚上，唐大小姐就组了个局，叫的也不是什么一线明星，就是几个十八线的年轻男演员们，来吃吃喝喝，用唐大小姐的话说就是，虽然不打算用他们，但有美男养眼，不看白不看。
　　冯小岚一块去了，就在她和唐玥新公司附近的一个餐厅，订了个包厢，据说挺多业内的导演明星都喜欢到这聚餐。这种酒局对她而言太常见了，想当初在横店当老板娘的时候，那可是一批又一批的小鲜肉送上门来。
　　她今天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容，平时编着辫子的头发也散开来，带了清新的法卡。在一群十八九岁的小鲜肉面前，她跟唐玥一左一右，打扮得都很是亮眼。
　　酒过三巡，几个小男生们轮流凑上来了，聊天的聊天，敬酒的敬酒，当然，实际上也用不着她和唐玥喝，都是小演员们为了在两位前辈姐姐面前，表现一番，酒到杯干，十分爽快。
　　空调开得足了，屋子里有点热，唐玥站起来把包厢的门开了一半透气，忽然间，唐大小姐的脚步顿住了，冯小岚扭过头去，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大堂里有四五个人经过，往隔壁包厢的方向去了。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卫羽宸和陆淮。
　　卫羽宸也看见了她，并且刚好在那一眼对视的时候，她身边坐着的小鲜肉贴心地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走，替她喝了一杯酒。
　　明晃晃的撩她。
　　卫羽宸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进包厢了。
　　唐玥快速地关了门，背转过身靠在门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陆淮啊，是陆淮，他怎么会来这呢？……”
　　“跟朋友聚餐呗。”冯小岚摇着高脚杯里被人新添的红酒，笑道：
　　“卫羽宸那么个大明星放在那你当看不见，竟然还留意了咱们陆大助理，早知道在横店的时候，就该叫他来多和你聊聊。”
　　“哎呀，这不是以前听你三天两头的念叨陆大助理，我好奇嘛，再说了，卫羽宸那小孩是你的，我可不感兴趣。”
　　“得了吧，来喝酒。”
　　冯小岚举杯，虽然比起一众小男生来，她和唐玥其实喝的不多，不过今天的酒后劲很足，她也有点微醺，此刻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当下给卫羽宸发了个微信。
　　“来跟朋友吃饭？”
　　过了好几分钟，对方才回复了消息，只有一个字：“哼！”
　　嗯？生气了？
　　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思索小狼崽子这个态度的原因。她今天喝酒了反应有点慢，她在想究竟是因为，她和唐玥约见其他演员而没叫他，他才生气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如果是前者，她只是见一见其他演员啊，又没说用人家，再说了，她早跟卫羽宸摊牌过，他不是特别适合她的电影，多半不会用他。
　　那如果是其他什么原因，就是她跟身边的小鲜肉互撩，被他看见了？
　　不会吧？……
　　她想了想，又给他发了条微信：“不就是没请你喝酒嘛，这么小气啊？”
　　对方这次是秒回，不过依旧回复了她一个：“哼！”


第18章 她一逗他就上钩。（二更）……
　　冯小岚望着对面的墙壁, 也就是卫羽宸包间的方向，发了会呆，然后给陆淮发了个微信：
　　“哥, 来吃饭啊？卫生间见个面？”
　　按下发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吃饭？卫生间？
　　不过意料之中地，对方很快回复了个：“好。”
　　她站起身, 跟唐玥说：“我去见陆淮, 要不要一块？”
　　唐大小姐目光一亮, 双手抱着面前的酒杯, 想了几秒钟, 却摇摇头，左拥右抱一手一个小男生：
　　“不了, 有这么帅气的小哥哥, 我才不要去见别人。”
　　“你不想跟他打听许千泽的事了？”她歪着头问。
　　唐玥思索了一会, 带着微醺的声音，比划着轻笑：“不了, 这叫……近、乡、情、怯！”
　　“还近乡情怯？许千泽是你哪门子乡啊……”她吐着槽，出门时还不放心地丢下句：
　　“少喝点，我很快回来。”
　　在那间装潢得如同KTY般的豪华卫生间, 公共洗手池旁，她见着了陆淮，陆淮此刻摘了棒球帽，露出小平头, 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他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江湖派，一点都不像个混娱乐圈的。
　　“哥, 你们怎么也来了啊？”她问，
　　“带小宸跟几个朋友吃饭，以前剧组认识的。”他淡淡地回应着。
　　“哦……”她点点头，思索了片刻，问：“卫羽宸怎么回事啊？好像不对劲。”
　　“看你跟别人喝酒，没叫他，生气了呗。”陆淮一张雕刻版棱角分明的脸颊，难得地笑笑：
　　“没事，小孩儿，过一会就好了。”
　　“哦……”她又点点头，半晌，低着头开口，“那，你忙吧，我没别的事……”
　　“嗯。”陆淮点点头，在她转身的刹那，忽然就说了句：“少喝点。”
　　她答应了，刚走下洗手间的台阶，就看见唐玥迎面走了过来，看到陆淮时目光顿了顿，没有说话。
　　唐大小姐对于陆淮这位昔日娱乐圈的风云人物，还挺感兴趣的，只是现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份兴趣究竟是来自于许千泽，还是陆大助理本身的气质。
　　当晚，她们回家的时候，陆淮和卫羽宸的包厢门依然关着，冯小岚今晚确实喝的有点多，到家跟唐玥互相报了平安之后，就匆匆洗漱睡了，她唯一记得的是，刚才在回来的车上，唐玥给导演打了个电话，约了试镜时间，导演似乎对卫羽宸挺感兴趣，虽然他年纪偏小，不是那么贴合角色，不过试一试也无妨。
　　她是在第二天下午，才想起来这件事的，当下给卫羽宸发了个微信，约定了几天后的时间地点，让他参加试镜。
　　不过，卫羽宸没有回复。
　　她思索了好一会，就想起来这小狼崽子不会还在生气吧？
　　她还真不知道他今天在干嘛，她想了想，打开微博，输入卫羽宸三个字加上今天的日期，很快最新一条消息跳了出来，配图是一张学校的教学楼，楼底下人山人海的大学生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照片上并没有卫羽宸，但博主发的文案是：
　　“卫羽宸今天来学校了。”
　　嗯？去上课了？她指尖轻轻滑动着屏幕思索，类似的新闻，她记得以前看微博的时候，无意中翻到过。
　　她知道卫羽宸还是个学生，就读于帝都某大学的表演专业，只不过常年在外拍戏的缘故，很少有时间回学校上课。当然，作为一线当红小鲜肉演员，他人气顶流，圈粉无数，每每出现在学校，都引起同学们人山人海的围观。
　　没想到他今天在学校，她还挺意外的，她思索着下午闲来无事，便干脆出门去学校找人。小破孩不是跟她玩神隐么，她就看看，究竟谁玩得过谁。
　　前几年还没去横店常驻的时候，她也时常去他们那所大学蹭课，小型专业课没法蹭，但大型的公共课，老师查的不严，她还是经常能够混进去，听听影视方面的知识，还挺有收获的。
　　如今，她再一次来到这所学校之外。
　　她特意穿了件清新的连衣裙，把头发散开，带了个宽发卡，背了个帆布袋，这么一打扮，还挺有学生气息的，装成个女大学生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就这么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学校。
　　站在教学楼的大厅里，她研究了一会课表，又翻了一会微博，然后趁着上课铃响之前，进了二楼那间上百人的阶梯教室。
　　她挑了个靠墙的不起眼位置坐下，安顿好自己，在下一秒，顺着四周学生们的目光望去，她就看见了卫羽宸坐在教室里，在她前面四五排的位置。
　　果然被她抓住了。
　　她甚至还看见左邻右座的女生们，在桌子底下偷偷拿着手机，对着卫羽宸拍照，对此卫大明星似乎是早已习惯了，此刻一心一意地翻开书本，丝毫不受影响。
　　她虽然没有书，不过也打算做好笔记认真听课，然而没想到在下一秒，卫羽宸竟然回头了，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心灵感应，总之那小朋友朝她这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一下就望见了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低头，不过下一刻忽然就回过神来，她就是来抓这小孩的，她怕个什么鬼啊！当下她光明正大地一眼瞪了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不回避她的目光，而是就这么在无数粉丝的目光与镜头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算了，她认输，在老师站到讲台上的那一刻，她把头扭了开去。
　　她原本觉得自己只是闲着无聊来逗逗小孩儿，在接下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一整堂课下来，卫羽宸时不时地会回过头来看看她，于是其他同学们，也纷纷顺着他的目光，去望她所在的方向。
　　以至于她只好用口型悄悄地对他说：“别、回、头。”
　　他听话地扭回头去认真听课了，然而这一堂课搞得她什么也没学进去。
　　美男太耽误学习了！
　　下课铃响后，她特意磨蹭到了最后出教室，果然，一到走廊的转角，他就跟上来给她来了个壁咚。
　　“干嘛？这一套都是老娘年轻时候玩剩下的。”她扬眉笑笑。
　　“我就想知道，你今天是不是来找我的？”他略略歪着头，明明挺清秀的一张脸，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像是个霸道的小野兽。
　　她想了想，开口回答：“电影要开机了，我到你们学校来挑挑新人演员，找找有没有好看的小男生……”
　　“我才不信，你明明发信息让我去试镜。”卫羽宸打断他。
　　“呵……”她冷笑，小孩就是小孩，果然一逗就上钩，“看见了信息啊？看见了不理人，年纪不大气性还挺大。”
　　“我没生气！”果然，卫大明星开始狡辩，下一秒，便望着她的眼睛：
　　“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跟别的演员喝酒，都不带上我，我哪不如他们了？”
　　她双手抱臂，悠然轻笑道：“这不是觉得，你一个一线大明星，叫你来陪酒不太好么？”
　　“那得分是谁？我就要给你陪酒！”他理直气壮。
　　“那，去不去试镜？”她扬眉问。
　　“当然去！”他转身牵过她的手就往外走，没有半点犹疑。
　　她跟在他身后，不由自主望向他的背影，忽然间就想起刚认识他的样子，几年过去，少年的肩膀宽了，也长高了，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是个成年男人了。
　　她还听见走在前面的他，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还小声地念叨着，即使他把碎碎念的声音放到最低，可她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
　　“我以为我进了你的心房，实际上我只是进了你的鱼塘。”
　　“……”
　　试镜的那一天，下雪了，是帝都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还不小，洋洋洒洒地在地面积了一层。试镜的地点在五环外一家高档的酒店，总导演亲自面试，好几位出品人、制片人都来了。
　　冯小岚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酒店，布置场地，安排顺序，食物饮品也准备得一应俱全。不大一会工夫，她看见卫羽宸早早地来了，依旧是乘着他那辆黑色奔驰商务车，跟陆淮两个人，身边没带其他工作人员。
　　她上前打了招呼：“这么早啊？你们一线艺人，通常不都是礼貌性迟到一个小时吗？”
　　“谁告诉你的啊……”卫羽宸立刻反驳。
　　她没说话，她就是有事没事想逗逗他。这会儿她也确实没工夫招呼他们，今天约了的艺人十来个，再加上她还有手头的工作处理，便转身又回去忙了。
　　雪逐渐大了，等她忙完，转身又酒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候场的卫羽宸和陆淮，俩人在路边堆了个大雪人，玩心大起的卫小朋友，此刻正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雪人带上，就连陆淮也陪着一块疯闹，把自己的帽子扣在了雪人脑袋顶上。
　　她远远地看了一会，然后蹲下身来，攒了一个雪球，轻飘飘地朝卫羽宸砸了过去。雪落在少年穿了白色羽绒服的肩膀上，散了开来，点缀在浓密的眉宇睫毛间，犹如精灵洒下的霞光。
　　卫羽宸也攒了个雪球投回去了，跟陆淮一块，三个人就在这酒店外面远远地打起雪仗，冯小岚很多年没这么玩过了，上一次打雪仗还是大学刚入学那一年。
　　此刻她一捧雪扔进陆淮的棉衣帽子里，那边卫羽宸一个雪球没掌握好准头，擦着她身畔划过，一下子砸在了她身边两米外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是一身西装革履的许千泽。
　　许千泽今天搭着唐大小姐的法拉利跑车，此刻刚跟唐玥并肩下车，结果就被卫羽宸当头来了一下。
　　“对不起啊，师兄。”卫羽宸站起身来，大方道歉。
　　许千泽小心地掸落自己黑西装上的落雪，即便天气寒冷，他也只穿一件西装，没有羽绒服外套，对于要风度不要温度这件事，他多年如一日。
　　此刻他站在卫羽宸堆的那个大雪人前，看了一会，浅笑着开口：
　　“怎么，小宸，你也来试戏啊？不过，这角色好像不怎么适合你吧？”
　　卫羽宸靠着雪人蹲在地上，仰望着他悠悠道：“不适合才要试，适合了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许千泽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微微摇头，现在的年轻人，骨子里透着作天作地的不可一世。
　　冯小岚牵着唐玥，远远地看着，卫羽宸跟许千泽的确算是同公司的竞争对手，不过现今卫羽宸走了演员路线，流量却压了偶像出身的许千泽一头，说到底如今两个人的差距逐渐拉开了。
　　许千泽的目光顿了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师弟硬扛，面子上是有点下不来的，尽管人家压根连他的名字都没提，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宸啊，怎么觉得你最近处处针对我，尤其是今天试镜，你这样师兄我可是会难过的。”
　　卫羽宸故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轻笑：“反正要不然师兄你也会难过，我试镜失败了你替我难过，我试镜成功了你替自己难过。”
　　“……”许千泽接不下去了，尤其是在他自以为刚傍上的唐大小姐面前，他一点也不想下不来台。
　　因而他转头又去问候陆淮，其实他从刚才一下车就看见陆淮了，只不过没打招呼而已。从前陆淮是他的大经纪人，整个公司的经纪总监，如今一朝落魄，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跟一个助理打招呼。
　　这会为了缓解尴尬，他看了看陆淮，又扭头看了看冯小岚，笑道：
　　“淮哥，一向可好啊？我听说，小宸来试镜这条资源线，是您给牵的啊，听说您跟冯老板关系匪浅，失敬失敬，嫂子既然是这么牛的业内大佬，您有这资源前些年也不想着点小弟……”
　　啥？嫂子？她？
　　许千泽此言一出，不仅冯小岚愣住了，连陆淮和卫羽宸也茫然了一下，在卫羽宸面前扯她和陆淮的关系？这故意的吧？
　　从前一个公司的时候，是有同事偶尔会开玩笑撮合下她和陆淮，不过她和陆淮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啊！
　　“许千泽，还不帮我把车上给大家的礼物搬进去？”
　　唐玥优雅从容地对着许千泽说话，给她解了个围。她十分明白唐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家玩的是心态，甚至这一趟试镜，就是玩许千泽来了！
　　艺人们各自去筹备试镜，剩下冯小岚望了望许千泽离开的背影，听到唐玥特意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了句：
　　“我只觉得我当年瞎，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瞎。”
　　“现在知道也不晚，玩够了记得丢。”她双手抱臂浅笑。
　　“我去补个妆，你早点进来哦。”唐玥亲昵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进酒店大堂去了，试镜还有十来分钟就开始了。
　　不过陆淮还在原地，他刚才没跟卫羽宸一块进去，而是看见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才走上前：
　　“刚才，对不起。”
　　“没关系啊，我才不放在心上。”
　　她扬起明媚的侧脸一笑释然，她知道陆淮指的是，许千泽说他们关系的事，的确，这种无来由的八卦，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我……”陆淮欲言又止。
　　她抬眸望了他一会，他平日里就是个沉默寡言又满是江湖气的人，他其实不太适合娱乐圈这一行。
　　半晌，他话锋一转：“一会结束后，我送你回家。”
　　“不用啦，你送卫羽宸就好了。”她笑盈盈地拍了拍他，而后转身轻快地走进酒店大堂。
　　她知道唐玥来组织这次试镜，甚至拍摄这一部电影，都不过是为了把许千泽捧上天，再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罢了，尽管作为曾经的粉丝，她现今早已放下了，不过她也理解唐玥的这份恨。
　　卫羽宸试镜挺顺利的，几位导演相当满意，当场就约定了下一轮面谈的时间。
　　卫小朋友很开心，冯小岚也挺开心的，从试镜的套房出来，卫大明星跑到外面的雪人旁，把雪人上自己和陆淮的帽子围巾一一收起来，大堂门口的落地窗前，冯小岚远远地看着。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朝她挥了挥手，她独自一人，站在旋转门的角落，没戴围巾，也没穿外套，就那么冷冷清清地在灯火阑珊处遥望。
　　他大步走过去了，将手里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歪着头笑望她的目光：
　　“我表现得怎么样？”
　　“不错。”她点点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表示了称赞。
　　“那，你准备怎么奖励我？”他得寸进尺。
　　“奖励么……”
　　她凝眉思考，她也没想到卫羽宸竟然跟她要奖励，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奖励这回事，更何况只是头一轮面试，还没有定论呢，敢情儿她给他介绍了个大资源，还得给他奖励？
　　她还想跟他要奖励呢！
　　她想了想，道：“晚上带你去喝酒。”
　　前几天她跟其他演员喝酒，没带上他，这小孩儿不是生气了么，今天她就独自跟他喝一回。
　　喝酒，她从来就没在怕过。
　　他定定地望着她，眉目间忽然就染上了一抹不太常见的霸总气场，直呼她的大名：
　　“冯小岚，你不许跟男演员喝酒！”
　　“男演员……包括你？”她眼中尽是清浅的笑意。
　　“这一行什么人都有，不安全。”他解释。
　　“你也不安全么？”
　　她终于没忍住笑了，此刻他一板一眼装老成教育她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反正……反正喝多了我不送你回家！”他强硬到底。
　　没想到她一字一顿地说了句：“去、我、家。”


第19章 除了年纪，他哪都不小。……
　　冯小岚答应了晚上带着小狼崽子回家喝酒, 两个人在试镜的酒店大堂说着话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那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外面，走进来一个熟人。
　　确切的说, 也不算熟，有过几次不怎么愉快的见面。
　　卫羽宸的经纪人，黄梦。
　　黄梦依旧是留着染成淡金色的短发，背着个几万块的名牌包包, 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就进来了。
　　卫羽宸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谁都看得出, 他不怎么喜欢这位经纪人, 据说是公司高层的亲戚。也难怪, 一个打着他的名头到处得罪人, 还跟他搞绯闻的经纪人，换了谁能喜欢才怪。
　　“小宸, 怎么样, 试镜结束了吗？还顺利吧？”黄梦径直走到卫羽宸面前。
　　“梦姐, 不是说了你不用来么。”卫羽宸蹙眉。
　　黄梦一边从随身背包里拿东西，一边说着：“没事, 我感冒早好了，你不用惦记我，再说呀, 我不来能行么，这些片方啊，大部分都是忽悠人的，我得一条一条把签约事项都给你谈好了。”
　　言罢,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打印文件，抬手递到冯小岚面前：
　　“冯总，听说今天试镜, 我特意赶过来一趟，我们也知道，像我们家小宸这种超一线演员啊，试镜就是走个过场，不过我们也很乐意配合。喏，这个你先看一下，我们公司演员签约的合同模板，因为我们咖位在这了，所以有些条款啊，得按我们这边来。”
　　她顿了顿，接着道：“比如，我们每天拍摄时间不超过十小时，包括化妆造型和午休，夜戏不超过三小时，不接受水下戏和吻戏，还有，我们要求删除所有感情戏，我们自己的编剧会跟组修改剧本，确保人设适合我们艺人。”
　　卫羽宸接过合同，随手翻了两页，还给黄梦：“我拍上一部戏就说，公司的条款，以后别拿出来。”
　　黄梦一愣，合同拿在手上，没有动。冯小岚看了一眼那仍旧举在自己面前的合同，微笑道：
　　“不好意思啊，我只管片酬和预算，其他的条款细则，请找我们执行制片聊吧。”
　　她话音刚刚落下，卫羽宸直接接了句了句：
　　“还有，公司的条款，没经我同意前都不算数，另外，就算有条条框框的规矩，在冯总面前，都例外。”
　　“小宸你……”
　　黄梦还待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卫羽宸直接转身走了，把她一个人晾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
　　当晚，冯小岚就把卫羽宸带回自己家里喝酒了，当然，一块去的还有陆淮，不过，陆淮没上楼。
　　冯小岚站在自家小区门前，如数家珍地念叨着自己家里私藏的那些好酒：
　　“淮哥，你上去吧，我做几个小菜，我家里还有茅台、五粮液、梅子酿、桃花酒……”
　　陆淮站在寒风里，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朝着卫羽宸扬了扬下巴，一如既往地沉默少言：
　　“不了，一会晚上我来接他。”
　　“他那么大个人了，不用你接，喝完酒我给你俩叫个代价。”冯小岚连忙开口。
　　然而陆淮摆摆手，转身走开了，还撂下一句话：
　　“他要是喝了酒就瞎闹，你给我打电话。”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公司那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里，紧接着车子缓缓发动了。
　　冯小岚站在寒风里蹙眉，陆淮平时挺好说话的，从前一块在公司的时候，也没少来她家喝酒聊天，怎么今天就说啥也不好使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卫羽宸，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上楼。”
　　望着那奔驰车绝尘而去的背影，她在寒风中呆立了一会，转身跟上卫羽宸的脚步，进了单元门。
　　这还是卫羽宸头一次来她的家，她从横店回来不久，租了个还不错的两室一厅，偶尔唐玥过来住一住。她常年往返于北京和横店两地，随身物品不多，房间也是空旷整洁。还在客厅布置了个小型吧台，适合喝茶聊天。
　　她屯了些好酒，白酒红酒桃花酒，不过大部分都是朋友礼尚往来送给她的，只有那几瓶桃花桂花梅子酿，是她自己看着瓶子漂亮，买下来屯的。
　　她酒量还不错，但是不常喝酒，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早过了彻夜买醉的疯狂年纪了。
　　她也不怎么会做饭，只会几个简单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卫羽宸的胃口，索性叫了外卖，但用精致的陶瓷盘子盛了，还切了水果点缀一下。
　　她生活里的物品不多，但每一样都十分精美而有情调。
　　她将一瓶红酒、一瓶桃花酒和一瓶梅子酿一一摆在吧台上，她柜子里原本还有高度的白酒，不过她没敢拿出来，谁知道卫羽宸这小孩儿酒量怎么样，万一50多度飞天茅台把他灌倒了，她可不知道怎么向陆淮解释。
　　卫羽宸主动拿过开瓶器，他开红酒的手法不怎么熟练，不过很是认真。
　　几分钟后，他打开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又倒了一杯桃花酒，递给她：
　　“这个度数低，你喝这个。”
　　冯小岚轻轻摇晃着雕花玻璃杯，杯中粉红色的桃花酒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下，映照出醉人的胭脂色，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紧接着就看见卫羽宸那精灵般颀长羽睫下闪动的双眸，安静地望着她，轻笑：
　　“冯小岚，你是想把潜我这件事坐实了么？”
　　她一口桃花酒呛到了，险些喷了他一身。
　　“就你？……”她微微蹙眉打量她，清丽而沉静的目光中，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怎么了？我都送上门来了。”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他一向都看不透她。
　　她不搭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了句：“卫羽宸，你唱跳都那么好，为什么当初不做偶像了？”
　　卫羽宸眨巴着那双极具诱惑力的大眼睛，没有说话。
　　看得出他不愿意告诉她的话题，她也不想勉强他。
　　不过她想了想，却开口说了句：“卫羽宸，人要为了自己而活。”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摇晃着红酒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个刚满二十岁小男生的样子。
　　她单手托腮，望着他思量。
　　“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痛快的就跟我进公司了？你就不怕我是人贩子？”
　　她想起当初跟陆淮一块，在街边捡到他时，他穿得破破烂烂，刚跟人打了一场架，她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去公司做练习生时，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练习生。
　　“我那时候连警察都不怕，还怕人贩子？”他白了她一眼，神情间依稀还是当年小野狼的桀骜。
　　她想想也是，当初他打架天不怕地不怕，是他家乡出了名的小混混，以及，整条街上最靓的崽。
　　对上她的目光，他小口喝着红酒，撇了撇嘴，又加了句：“当初年少无知呗，谁知道你们这合同一签这么多年，还不如人贩子。”
　　她轻轻跟他碰了一杯，当初她跟陆淮出去当星探，在街边看着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孩时，就抱着挖个好苗子完成工作绩效的态度，她也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把他坑蒙拐骗进了公司。
　　并且在此后她就把这小孩打入冷宫，丢给负责练习生的同事，几年来都没想起这一茬。
　　说话间，她拿走他手里的酒杯，“慢点喝，我这酒挺贵的。”
　　“我比酒贵。”他盯着她的双眸，一字字说出这句话。
　　至今他仍旧清晰地记得，当初跟她走时，是多么的义无反顾。
　　尽管后来的几年里，他能够见到她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是从公司其他人那里，得到她的零星消息。
　　比如她升职了、出差了、搬家了、换部门了。
　　再比如那一年，他甚至还从小道消息打听出，陆淮这个平日里工作之余，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准备向她表白。
　　那个时候还混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的陆大经纪，没什么追女孩的经验，不过却准备了鲜花气球，以及大型告白现场。
　　然而没过几天，许千泽就出事了，恋爱外加睡粉，于是公司变了天，许千泽团队解散，冯小岚离职，陆淮从经纪总监变成了助理，一落千丈。
　　再后来冯小岚远赴横店辗转两年，这两年里，行业寒冬，陆淮从未放弃过寻找出路，也没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保镖出身的陆大经纪，自此事业一落千丈，向心上人表白的事，也就没再提起。
　　抛开情敌的关系，卫羽宸知道，陆淮实际上对他不错。
　　“冯小岚，问你个事，假如我有一个朋友，他跟人表白但是……”
　　“别朋友了，就你吧。”
　　卫羽宸一开口，就被她打断，都什么年代了，还朋友呢，老掉牙的梗，谁不知道说的就是自己啊，跟她玩这套，还嫩了点。
　　“还有啊，别没大没小的，叫姐。”言罢，她又加了句。
　　“好，冯小岚姐姐。”他一字一句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卫羽宸，喜欢你，我会一直向你表白，直到你答应。”
　　“……”
　　“没喝多吧？”她看了看瓶子里剩下的酒，“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么，你现在虽然是胡思乱想的年纪，但你胡思乱想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而是那些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可我只喜欢你。”小孩儿固执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动的。
　　她手背撑着下巴趴在吧台上，睁大了眼睛细细观望着面前黑西装白衬衫的少年，一字字悠悠开口：
　　“卫羽宸，你自己想想，我要是跟你这么大一小孩儿在一起了，那我得有多犯罪。”
　　他也学着她趴着的姿势，下巴撑在桌上，面对面地盯着她的目光：
　　“现在是我比较想犯罪。”
　　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借着微醺的酒意，打量着少年明澈的目光，用眼底的理智一字字告诉他：
　　“你太小了。”
　　他充满侵略而温热气息轻吐在她耳畔，像是初次狩猎的小狼，虔诚而迫不及待地向她反驳：
　　“除了年纪，我哪儿都不小。”


第20章 “祖奶奶，谈个祖孙恋吧。”……
　　深夜过半, 陆淮开着公司的商务车，一圈一圈地在城市的环路上绕着圈子，墨色的车身与这无月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没有回公司, 也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23:30分，他和他的车如约回到冯小岚家楼下。听到敲门声时，冯小岚已将杯盘餐具收拾好, 她跟陆淮约好了这个时间来接卫羽宸, 她不能留卫羽宸在自己家过夜, 毕竟他是一言一行都有万千粉丝盯着的公众人物。
　　隔窗看到那黑色商务车缓缓地又回到她家楼下时, 果然几分钟后, 陆淮站在门口，和几个小时前一样, 没换衣服, 没回家。
　　“进来坐会吧, 还有菜。”她站在门口，微微的酒意早已退散, 目光明澈的望着他。
　　“不用了。”他站在门外没有动，同样面无表情地说出三个字。
　　她去客厅叫卫羽宸。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卫大明星, 此刻蜷缩在她沙发一角的地板上，靠着墙闭着眼睛，衬衫的领口还半敞着。
　　“卫羽宸，你该回家了。”
　　他一动不动, 她上前去拉他时，他如同扇子般的颀长羽睫闪了闪，然后微微睁开双眸, 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噙着笑。
　　嗯？装醉是吧？
　　“你给我起来！”
　　她试图拽他起来，无果，她想了想，转头去找陆淮。
　　“哥，那小孩儿醉得不省人事，你去把他拖走吧。”
　　陆淮站在门口迟疑了下，然后进来了，一言不发地拽起卫羽宸。
　　卫大明星演技满点，瞬间耍赖技能上身，“哥，我不走，哥……我还没喝够，你来我们再喝一杯……”
　　冯小岚倚墙抱臂而立，她就安静地看戏不说话，就这演技，还想演她的电影？！
　　果然，陆淮不动声色，只说了一个字：“装？”
　　……
　　卫羽宸腾地一下站起来了，无比清醒。
　　“我不走，我还没喝够。”
　　陆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望了望冯小岚，而后冷冷地给出两个字：
　　“不行。”
　　卫羽宸毫不畏惧地看着陆淮的眼睛，无比清醒严肃地大声道：“我喜欢冯小岚，我要和她在一起。”
　　陆淮那一刻去拽他的手停在半空，定住了。半晌，盯了他一会，再一次重复了那两个字：
　　“不行。”
　　卫羽宸怒了：“我向我喜欢的女生表白，怎么就不行了！凭什么你可以喜欢她？我就不行？啊？！我拿你当哥，但我跟你公平竞争！我不像你，瞻前顾后！我喜欢她，我就敢说，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你是个艺人。”陆淮盯着他，目光冷冽。
　　卫羽宸今天还真就不依不饶了：“艺人怎么了，我是个演员，我不是idol，别把你带许千泽那一套搬过来，我跟他不一样！”
　　“卫羽宸，你怎么说话呢！”
　　冯小岚这会儿不得不插一句了，卫小朋友跟她表白，已经是放在明面上的事了，只是她没想到这小孩儿当着陆淮的面就这么说出来，此刻她见卫羽宸怼陆淮，于情于理她都得说上一句了，虽然陆淮如今只是个助理，但毕竟是前辈。
　　仅是一句淡淡的制止，卫羽宸就听话的闭了嘴。
　　陆淮直接上来拽他出门，结果小朋友又戏精秒上线，刚才还大呼小叫地吼自家助理，此刻一秒钟躺倒在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哎呀，不行了，我喝多了，我走不动……”
　　冯小岚冷笑，她不让他怼陆淮，他就给她继续演戏，行，她就看着。
　　陆淮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一把将人拎起来，怕碰坏了冯小岚家里的物件摆设，卫羽宸也不敢动，又喊又闹地被拖出了门，到了电梯间，还被陆淮一把将嘴巴捂住了。
　　“哥，你们慢点啊。”
　　冯小岚追到门口，陆淮腾不出手来，只是点了点头，随着叮咚轻响，进了电梯。
　　夜色更浓了，她回到卧室，双手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楼下的商务车绝尘而去，她拿起那还剩的半杯梅子酒，似乎杯中还是刚才那个少年残留的温情。
　　元旦过后，寒假前夕，大学里也陆陆续续地放假了。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冯小岚收到个卫羽宸的微信，问她有空的话，第二天考完试后去接他。
　　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回了句：“干嘛？你考试还需要应援啊？”
　　结果几分钟过后，陆淮的微信发过来了，问她有没有空去学校接卫羽宸。
　　怎么，今儿她给陆大助理顶一天班？她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卫羽宸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思索了一会，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她开着车，如约到了卫羽宸学校门口。她原以为，这个时节的大学校园冷冷清清，然而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把车开到校门口，就看见校外的路边围了一整条街的粉丝，手里还纷纷举着卫羽宸名字的灯牌，附近有两辆警车和保安维持秩序。
　　她服了，考个试而已，没想到还真是传说中的应援。
　　她将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想了想，没下车。
　　这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多车也多，路也堵住了，待会儿卫羽宸出来，要在众目睽睽的粉丝眼皮底下上她的车，她想想就发憷。
　　等了一会，她闲着无聊，拍了个粉丝应援的火爆景象，蔚蓝的天空，学校门口摩肩接踵的人群，她随手发了个朋友圈，配图文案是：
　　“接孩子放学。”
　　她在发送之前没有刷新，因而没看见就在两分钟前，陆淮的朋友圈发了一张跟她角度一模一样的图，同样的蓝天，同样的人群，只是远近略有不同而已。
　　陆淮很少发朋友圈，他的微信一如他的人同样沉默。
　　远在几十米的街头，他开着那俩黑色商务车，远远地停靠着，望着人潮涌动的校园出神。
　　几分钟后，卫羽宸在几名保安的簇拥下，从学校里出来了，旁若无人地就上了冯小岚的副驾。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卫衣外套，深蓝色牛仔裤，黑色的棒球帽和薄板鞋，背着个双肩书包，妥妥的一副大学生打扮。
　　冯小岚看了他一样，保安们还在疏散人群，她也没有立即发动车子，问了句：“考得怎么样？”
　　“不错，我超认真的，你发的朋友圈，我都当成阅读理解来做。”他笑着回答。
　　朋友圈？她愣了一下，立刻去翻找自己刚才发的那条，果然一下子就看见了陆淮的同款朋友圈，就在自己发送的几分钟前。
　　他也来了？！她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很快就在马路的远处，看到了那辆陆淮常开的商务车，车中的人像是确认了卫羽宸安全上了她的车一样，没有开上前，而是调了个头，绝尘而去了。
　　“淮哥大概是不放心我这个新手司机，来接你这种身价过亿的孩子吧。”等着保安从人群中疏通了一条路来，她缓缓地发动车子。
　　“只要混得好，你男朋友在高考。”小朋友似乎是考的不错，心情大好地开起玩笑。
　　“高考应该是十八岁吧？”她扭头问了句，言罢不等他回答，毫不客气地道：“不好意思，你超龄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块吃了午饭，卫羽宸说，下星期他有个美食类综艺，在海口录制，问她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找他玩，食宿机票他报销。
　　她下星期其实要去好几个沿海城市，给自己和唐玥那部新电影选景，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她和唐玥打算，年前把这部戏筹备好，年后就开机。
　　海口虽然也是个沿海城市，可原本不在她和唐玥的选择范围内。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但事先要跟小朋友约法三章：
　　“第一，我作为你临时工作人员，
　　第二，你得叫我姐姐，不许没大没小，
　　第三，我还要去其他城市堪景，只能去看你两天。”
　　卫羽宸心满意足地答应了。
　　卫大明星参加美食类厨艺节目，不是头一次了，作为一个刚满20岁的少年，他会做饭，而且还做的不错，切菜的动作也相当娴熟，以至于之前在这类综艺看到他的刀工特写时，她还以为是替身。
　　后来她想起来，他从小跟着外婆生活，可能那个时候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一个星期后，冯小岚如约来到海口。
　　这里冬日的风，一如两年之前，夹杂着阳光的炽烈。
　　她不太喜欢这里，毕竟当年她在这里追星翻了车。故地重游，她没有太多的感慨，只是觉得有点物是人非。
　　卫羽宸的节目录制地点，就在所住酒店的海滨，半室外的录制棚，嘉宾都是颇有流量的艺人，录制场地和酒店门口围了人山人海的粉丝。熟悉的碧海蓝天和建筑映入眼帘，记忆在刹那间泛起，她只是压根没想到，这地方她来过。
　　两年前，她跟陆淮抓到许千泽恋爱劈腿的那次，就是这家酒店。
　　冬季海边的空气夹杂着沁凉，她穿着单件的长外套，到酒店大堂里避避风，顺便等卫羽宸。
　　一楼的大堂里聚集了熙熙攘攘的粉丝，连沙发扶手上都坐满了人，她拿着房卡上了电梯，按下卫羽宸所在的那一层。
　　这一层几乎被整个节目组包了，这个时间还在录制节目，走廊里没人，她独自一人坐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海景。
　　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节目录制现场，只是粉丝们围得层层叠叠，她没能在人群中找到卫羽宸的身影，索性就一个人悠闲地观赏者日落。
　　晚上九点钟，卫羽宸录制结束回来了，保安在酒店大楼拉起了警戒线，她站在走廊尽头华灯初上的落地窗前，远远地望着他。
　　夜深了，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作人员和艺人们，各自回房休息，酒店里安安静静的，适合约会。
　　她忽然就想起来，两年前来海口时，与他的那次相遇：
　　“卫羽宸，那时候你明明知道我是工作人员！你却仗着我不记得你了，冤枉我是许千泽的私生粉。”
　　“你不记得我了，还有理啊？”他笑笑地望着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工作人员，当年海口一见，他就是诓她。
　　“所以，你在机场堵我，还开着车抓了我十里地，你是在逗我？”她气得想砸他。
　　天知道她只是当年做星探时，经手的艺人无数，一时间没想起来他罢了，结果还真就被他耍了一道，当成私生饭抓了一回又一回，她真是瞎了眼才会上这小野狼的当。
　　“不然呢？我像是多管闲事的人么？”他反问。
　　她正思索着将来怎么讨回这场子，念头刚刚一闪，走廊另一端有人过来了，像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她连忙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这年头，远离流量保平安。
　　“哥哥姐姐好。”卫羽宸向路过的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打招呼，一秒钟卖萌小奶狗上线，看着比谁都乖。
　　冯小岚在心底冷笑，她可知道他骨子里比谁都野。
　　“哟，小宸啊，今天录制状态相当好啊！”对面的女工作人员打着招呼：
　　“对了，这次只看见了淮哥，怎么没见你经纪人黄梦？这位是？……”
　　她说着看了看冯小岚。
　　“您好，我是小宸团队的新员工。”冯小岚看着小朋友刚要开口，连忙抢在了前头，她可不敢让他胡说八道。
　　“噢，换团队了啊，太好了太好了。”对方大大赞扬了一番，似乎巴不得他换团队似的。
　　两名工作人员走后，冯小岚问了句正经话题：
　　“你这次为什么不带你经纪人来？”
　　“你不喜欢她，我就不带。”卫羽宸答得毫无保留。
　　她白了他一眼，这话要是从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口中说出，她必定一笑了之打死也不信，不过，他这么一个二十岁的小男生说出来，还真就像是他干出来的事儿。
　　片刻，他又加了句：“我的经纪约明年就要到期了，想自己开公司，黄梦姐好像是现在公司哪个老板的亲戚，谁的姑奶奶之类的，当初直接被安排到我团队的。”
　　“还姑奶奶……”她撇了撇嘴，“我比她大呢，那我是祖奶奶。”
　　“好，祖奶奶。”他望着她的眉眼，忽然就笑了，一字字问：“祖奶奶，我们可以谈一场祖孙恋吗？”
　　“……”


第21章 他挨打了。
　　冯小岚看了两天综艺录制, 第三天下午的航班，离开海口前往厦门继续为新电影堪景，而卫羽宸还得再录一天综艺。她去机场的时候, 陆淮送她。
　　她很久没有跟陆淮单独待在一起了，自从上次卫羽宸在她家，借着酒劲朝陆淮吼出“凭什么你可以喜欢她”之后，多年前陆淮的那份隐秘情感, 谁也没再提起。
　　仿佛从两年前许千泽身败名裂的那一刻起, 她和陆淮之间的缘分, 就戛然而止, 不过他们之间, 都保有着属于成年人的默契，即便被卫羽宸点了出来, 一切也和从前一样, 没有丝毫尴尬。
　　甚至她和陆淮到机场的时间早了些, 还在候机大厅的饮品店里喝了会咖啡，临登机前, 在蛋糕店，陆淮买了点心给她带着飞机上吃。
　　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蛋糕, 等候陆淮结账的功夫，她站在一款红丝绒蛋糕前，安然观望。
　　那是一款经典且流行的精致点心，今天录制的美食综艺节目里, 卫羽宸刚刚做过，还被其他嘉宾赞不绝口。
　　而这款蛋糕，是她在横店的时候教他做的。
　　陆淮结完账, 看着她站在橱窗前，他的目光也落在这一款红丝绒蛋糕上，顿了顿，轻轻道了句：“走吧。”
　　她点点头，跟着陆淮出门，临到门口，还转身望了望那安静躺在橱窗里的蛋糕。
　　陆淮当然知道，她教会了卫羽宸在节目里做这款蛋糕。
　　一向细致周全的陆淮，没给她买，当然，她也没开口要。
　　登机口前，她跟陆淮挥手道别，陆淮不是多话的人，默默地将行李递给她。
　　她过了闸机，忽然停步驻足，转过身来，拿出手机，面对面地给陆淮发了条微信，一首音乐。
　　“淮哥，送你首歌。”
　　陆淮点开手机，那首歌的名字叫《海口》。
　　“我像你夸下海口……船不到爱人码头……”
　　他多年前的手机彩铃。
　　那个时候，她总是吐槽他，说他总是夸下海口，说他的艺人迟早会成为大佬，他自己也会成为大佬。
　　而今，他们谁也没有成为大佬，而他的手机彩铃也早已不再是那首歌了。
　　他们最终都接受了自己是个普通人。
　　可当年她总是以下犯上，吐槽他、嫌弃他、怼他的那段年少时光，炽热而美好。
　　他看着手机，一向冷冽如同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颊，难得地轻轻笑了。
　　飞往厦门的航班，准时启程。
　　这趟去厦门选景，唐玥也去，唐大小姐从北京出发，与她相约了当晚在厦门会和。
　　与海口相比，厦门的黄昏更安静些，海水也更沁凉些。
　　傍晚到了酒店，她独自坐在楼下的咖啡馆里，看到橱窗里同款的红丝绒蛋糕，给自己买了一块，在靠窗的座位前，一边吃着蛋糕喝咖啡，一边等唐玥。
　　她随手刷着手机微博，结果一不经意间，就刷到了几分钟前，许千泽刚发的微博，说是拿下了她和唐玥电影的男主角。
　　她有点震惊，因为这条微博不是她们的电影片方官宣，而是许千泽自己发的，还带上了唐玥的大名，内容是：
　　“凌小添，请多关照，感谢美女出品人@棉花糖卖石头。”
　　凌小添，是她们电影的男主角名字，而“棉花糖卖石头”，是唐玥的微博号。
　　她再次刷新了下自家电影的官方微博，的确没人发官宣的消息，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一个星期前的组讯海报。
　　要是唐玥定下了许千泽演男主，一定会告诉她，可现今明显唐玥不知道这个事。
　　帝都下雨，唐玥的航班延误了，这个时候还在VIP候机室里坐着，她给唐玥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唐大小姐比她还激动：
　　“妞，我看见微博了，我今天来机场前，带许千泽跟导演吃了个饭，聊了想让他演个角色……其实吧，我想让他演的是男五，但我没明说，我就想诓一诓他，结果这货自己认领了男主，哎，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那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她吐槽。
　　唐玥这么干，她一点都不意外，唐玥策划拍这部一线制作的电影，甚至说作为资本进入娱乐圈，就是为了对许千泽脱粉回踩，如今拿个电影遛一遛许千泽，早就在计划当中。
　　说起来唐大小姐也够狠的，以许千泽曾经的顶流咖啡，演个男五还不如不演。
　　“妞，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发微博了。”唐玥电话里的声音软软的，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气场十足的样子。
　　“切，多大点事啊。”冯小岚轻笑，唐玥是她的好姐妹，但除此之外，还是这部电影的出品人，也就是资方，即使唐大小姐真的让许千泽演了男主，她也没意见，她只是没想到许千泽顺杆往上爬而已。
　　她果然还是不了解许千泽，粉了他这么多年，粉了个寂寞。
　　“对了，你那个小奶狗怎么样了？要不然，男主让他来吧。”唐玥跟她商量。
　　“卫羽宸啊？他……”说道卫羽宸，她忽然迟疑了，她对天发誓她一点都没有被美男计诱惑，她此刻的确是经过认真思量，觉得电影里的男主，不是特别适合卫羽宸的类型。
　　只不过，她还在思索的功夫，那边唐玥又惊叫起来：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你快看……我下午刚带许千泽跟导演吃的饭，结果刚才这哥们就接了个采访！”
　　唐玥说着给她甩过来一个微博上的视频链接，她打开了，果然是许千泽就在此刻参加某平台活动，新鲜出炉的采访。
　　视频里，有记者举着话筒问：
　　“听说最近千哥你参加了个一线主创班底的电影试镜，凭借着出色的演技一举拿下男一号的角色，请问是不是这样呢？”
　　许千泽的回答，显得官方而又微妙：“这要多多感谢片方以及支持我的粉丝们，我觉得还是一切以官方消息为准吧，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那么对于这次试镜，有没有什么要和粉丝们分享的呢？”记者再问。
　　许千泽显然有备而来，那张曾经颠倒众生的脸上泛起好看的微笑，淡淡开口：
　　“这次试镜其实有很多优秀的演员，还有很多更年轻的弟弟们，能够获得片方的认可，我此刻唯一想说的就是，希望一些更年轻的演员们，能够脚踏实地磨练演技，因为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相信你们未来会更好。”
　　“……”冯小岚看完了采访，她前艺人，前爱豆，说的这叫什么话？
　　还未等她开口，唐玥已经坐不住了，“哎，还什么更年轻的弟弟们，这不就是内涵卫羽宸吗？妞，你给卫羽宸发信息没？你要不要跟那小孩儿解释下，说我们还没定男主呢？”
　　冯小岚想了想，打开微信，正思索着给卫羽宸发点什么，结果还没等打下一个字，微博的特别关注提示了新的消息，就在一分钟前，卫羽宸转发了许千泽那条接受采访的视频，文案是：
　　“恭喜师兄。”
　　得，小孩儿还是知道了。
　　尽管她早先就跟卫羽宸说过，这个戏的男主多半不会给他，不过现今让许千泽内涵了这么一下，小孩儿不开心她也是理解的，毕竟他和许千泽，眼下算是明摆着的对手。
　　她又滑动了一会儿手机，也没想好跟他说点什么。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他的综艺节目录制结束，晚上的机票回京。
　　思索间，她又随手刷了下朋友圈里卖航班的营销号，完了，她发觉自己开始在乎那小破孩儿了。
　　然而在下一秒，她就看见了那位每天锲而不舍、活跃更新的营销号，此刻在朋友圈里发了明晃晃的一句话：
　　“卫羽宸海口——北京，退票，
　　新增海口——厦门。”
　　啥？卫羽宸来厦门？找她？
　　她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几个小时后，就在这个厦门海边的小咖啡厅里，唐玥要来，卫羽宸和陆淮也要来，可真是一出大戏。
　　与此同时，夕阳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口的傍晚，残霞如醉，卫羽宸刚刚结束了这一期综艺节目的录制，工作人员们各自忙碌着收工，陆淮也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今晚的航班，是他让陆淮刚刚改签的。
　　他要去找她，他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他就是想见她。
　　此刻站在酒店门前那对大理石柱子的后面，他跟两个工作人员说着话，两个年纪不大的男生，都是今年新入职他工作室的员工，一个执行经纪，一个宣传。他这次海口通告没带黄梦，只带了陆淮和这两位新员工，跟他关系都不错。
　　此刻，他安静地吩咐着自己的两个员工，明明还满是少年气的清俊脸颊上，忽然就染上了指点江山的凌厉与气魄。
　　不愧是未来当总裁的料。
　　“查一下去年许千泽的公益捐赠，如果消息准确，应该是有五十万诈捐；另外，他今年年初的彩妆代言，是从其他艺人手里抢来的，听说超出了行业范围的低价，属于违规竞争，核实一下；还有前两个月他在剧组轧戏十多天的事，搜集一下证据。”
　　“好，宸哥，我们这就去办。”两个小员工答应着，虽然他们年纪比卫羽宸大着几岁，但还是叫他一声哥。
　　结果，两个小员工还没等转过身去走开一步，就被一声低沉的“站住”给喝止了。
　　陆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酒店大堂里出来了。此刻这位在一群新员工面前，还算是德高望重的“淮哥”，微微蹙眉，单手背着背包，另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气质，目光从两个小员工以及卫羽宸身上冷冷扫过。
　　只要他不发一言，就没人敢动，即便他现今只是个助理。
　　“你让他们干什么了？”他朝卫羽宸扬了扬下巴。
　　“不用你管。”卫羽宸也是硬气，他平日里其实很少对陆淮这种语气说话，更没真的动手踩过许千泽。
　　“不用我管？”陆淮冷笑：“你让他们查许千泽诈捐、假唱、商业违规，这是你该干的事？”
　　“他本来就诈捐、假唱、商业违规了，我都知道的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卫羽宸硬杠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陆淮冷冷地盯着他，掷地有声：“他这两年有没有诈捐、假唱、商业违规我不知道，但我当他经纪人的时候，没干过。”
　　“可你已经不是他经纪人了，他既然用了不正当手段，凭什么我不能抓他……”
　　他话音未落，结果被陆淮一把拉住胳膊，连拖带拽地往沙滩那边去了，留下两个小员工胆战心惊地面面相觑，又不敢真的跟上去。
　　比起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夜幕微临的沙滩角落，要冷清得多，来来往往的游客不大会光顾的礁石旁，有海鸥轻拍着翅膀，翱翔在逐渐融入夜色的海面。
　　卫羽宸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将面前的人推开，大声道：“陆淮，你分明就知道许千泽背地里干的那些事，现在还护着他！”
　　护着许千泽？陆淮双手插兜，冷笑，他想，这小子八成是忘了他之前卖许千泽定位信息赚钱的事。
　　“还有，你也知道许千泽为了电影角色，一直在套路冯小岚，你却置之不理，到现在你都不让她看见，许千泽究竟是个什么人！”
　　陆淮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已经隐隐透着危险的意味。
　　卫羽宸豁出去了，“你眼睁睁看着别人骗她，坑她，从她手里套资源，你还敢说你喜欢她，你根本就不配喜欢她！”
　　啪的一声，陆淮直接一巴掌就揍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卫羽宸，作为家乡整条街上出了名的打手一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架了。
　　卫羽宸直接摔倒在沙滩上，即便他小时候也是个打架斗殴的混不吝，但比起陆淮来，他这副小身板还的确嫩了点，此刻被陆淮一巴掌揍得眼前发黑，一时半会竟然没能爬起来。
　　映入眼帘的，只有陆淮那一双逐渐走近的鞋子，以及陆大助理依旧听起来不带什么语气的声音。
　　一向沉默少言的陆淮，难得地一次性说了三句话：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希望你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搞那些背地里阴人的手段，否则跟许千泽这些下三滥艺人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你太小看冯小岚了，许千泽是什么人，她比你更清楚。”
　　“我混得不好，配不上她，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得上她。”


第22章 “你们现在的小男生，都这么……
　　一个小时后, 卫羽宸乘坐的海口出发、飞往厦门的航班，如时起飞。
　　厦门海滨的夜空，浪漫而静谧, 冯小岚这一晚都坐在酒店旁的咖啡馆里，等人，等唐玥，等卫羽宸。他们的航班, 已经分别从北京和海口出发, 前来跟她会和。
　　她给卫羽宸发了微信, 不过直到这小孩儿上飞机, 也没给她回, 此刻她在微博上，看到一条耸人听闻的热搜：
　　“卫羽宸遭助理殴打。”
　　助理？陆淮？跟卫羽宸俩人打架了？不对, 她又看了一遍热搜, 不是打架, 是陆淮单方面殴打卫羽宸，两个人的视频都被粉丝拍了发上微博了。
　　傍晚海滨的角落来往的游客不多, 但他们还是被眼尖的粉丝给拍下来了，虽然听不清视频里两人在说什么，但从画面上看, 明显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并且陆淮还一拳头把卫羽宸打在地上。
　　助理打艺人了！这可不得了了！粉丝们坐不住了，把她们曾经千好万好的淮哥骂上了热搜，要求公司换助理、赔偿医药费、开除陆淮。
　　一时间, 陆淮从辍学小混混、到艺人保镖、再到许千泽的经纪、再转而成为卫羽宸的助理，这一连串的经历瞬间被扒了个底朝天。
　　冯小岚随手刷着视频，虽然陆淮的身手她早有耳闻, 但她真的只看见陆淮打过两次架，第一次几年前那次在老家帮卫羽宸，一次是今天视频里这次打卫羽宸。
　　至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思量了一会，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与此同时，她又刷到了应援站子里新鲜出炉的、几十分钟前的卫羽宸机场视频。
　　许是自家哥哥受了委屈的缘故，今天机场的粉丝格外多。出发大厅，卫羽宸一如既往地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只是那双露在刘海底下和口罩上面的明澈大眼睛，没什么神采。
　　在头等舱坐下，陆淮一如既往地给他整理帽子口罩，不过小孩儿把头偏了过去不理他，明显是生气了。
　　几十分钟前刚被自己的助理兼情敌揍了一顿，不生气才怪。
　　深夜，唐玥先到了厦门，跟冯小岚会和了，等卫羽宸和陆淮两个人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冯小岚正跟唐大小姐并肩坐在咖啡店门前的台阶上，数着星星晒月亮。
　　“唐玥姐姐。”卫羽宸乖巧少年秒上线地跟唐玥打了个招呼，又扭过头去，叫了声：“冯小岚。”
　　“叫姐。”冯小岚双手抱臂，从容自若地看着他。
　　在她闺蜜面前直呼她的大名？还真是一点不给她面子了！
　　“冯、小、岚、姐、姐。”他特意一字一顿地叫出这几个字，眉目间有那么几分较量的意味。
　　“你不是今晚回北京么？干嘛来了？”冯小岚微微侧着头发问。
　　“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十二个小时不见就把我忘了。”卫羽宸睁着眼睛说瞎话，言罢同样在台阶上坐下，瞥了她一眼。
　　她撇了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狼崽子敢当面怼她了？
　　唐玥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会卫羽宸，忽然笑着开口：“电影男一号是我给许千泽的，怎么着，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卫羽宸立马又成了个礼貌懂事的少年。
　　冯小岚看了看唐玥，又看了眼卫羽宸，暗暗叹了口气，她就想不通了，这卫羽宸在唐玥面前，一副乖巧小奶狗的模样，怎么到了跟她说话，就连怼带毒舌呢。
　　唐玥很满意，向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像是在说：你家这小孩还不错。
　　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唐大小姐忽然再次开口：“我的男一号虽然签了许千泽，不过现今我觉得你也不错，卫羽宸，你说如果我跟许千泽违约，把男一号给你，你演不演？”
　　冯小岚单手托腮，淡定地看着唐大小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忽悠他吧，还什么签了约，连口头许诺都没给许千泽，一切不过是许大戏精自导自演罢了。
　　说起来许千泽和卫羽宸，一个大戏精一个小戏精，还真不愧是对手。
　　她也没想到的是，卫羽宸特别实在地来了句：“演啊，送上门来的角色，干嘛不演，反正违约金又不用我出。”
　　“哟，还挺实在。”唐玥笑了。
　　只是卫大明星想了想，又说了句：“不过来的飞机上，我仔细想了下，确实许师兄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
　　“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想要角色，我只要她。”说话间，他把目光转向冯小岚。
　　唐玥激动地连扯冯小岚的衣角，刚才还一副出品人女大佬的派头，这会儿瞬间小迷妹上线，还压低声音凑到她耳畔说：
　　“你家这小朋友我看不错啊，对你靠谱！”
　　冯小岚白了一眼，她想说，艺人面前，你个大资本家注意形象。
　　唐玥仿佛一点也不介意，像是特意把空间留给她和卫羽宸二人一样，当下就起身跑走了，跑到远远的沙滩，找陆淮说话去了。
　　“没个正型……”冯小岚远远地望着背影，小声嘟囔了句。
　　厦门海滨的夜，比海口的空气更沁凉些，风吹动着唐玥的连衣裙，她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陆淮的脚步，并肩走在沙滩上。
　　“淮哥，淮哥，我今天看见你跟卫羽宸打架的视频了，你们俩怎么了，是吵架了吗？”
　　陆淮将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迎着夜幕下的海风，不说话。
　　“我觉得会打架的人，都好帅啊！以前只是经常听小岚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你动手了……”唐玥满心兴奋的样子，就像是小女孩遇到了偶像。
　　陆淮看了看她，又仰头去眺望海上远处的灯塔，没有回答。
　　咖啡馆的海景天台上，只剩下并肩坐在台阶上的两个人，冯小岚开门见山：
　　“陆淮到底为什么打你啊？”
　　卫羽宸眨了眨眼，犹疑了一下，道：“我顶撞他了。”
　　“得了吧，以前当他下属的时候，我天天顶撞他，也没见他打我啊？”冯小岚压根儿不信。
　　卫羽宸撇了撇嘴，不说话。
　　思索了一会，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许千泽不是好人。”
　　她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轻笑：“许千泽啊，他最近又干什么了？假唱了？睡粉了？还是诈捐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他惊诧了：“是淮哥告诉你的么？我今天就跟淮哥这么说的！”
　　“这点事还用得着淮哥告诉我啊？”
　　她不屑，随即拿出手机，翻出跟陆淮的聊天记录给他看，陆淮的社交信息一向简单，今天她和陆淮的交流，就仅限于带卫羽宸来厦门找她前，陆淮给她发了个“登机了”，她回了个“好”，短短几个字，再无其他。
　　卫羽宸不说话了，的确，她更了解许千泽。
　　“所以就因为你跟陆淮说了许千泽这些事，他打你了？”她歪着头问。
　　“……也不是因为这个。”卫羽宸沉默了一会，终究没有说。
　　虽然陆淮打了他这个事，他有点生气，直到登机的时候还在闹情绪，不过他不记仇，尤其不记陆淮的仇，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陆淮对他好，他一向都知道。
　　他星辰大海般的双眸对上她的目光，“来的飞机上我想明白了，我其实不是想要这个角色，也不是只想拍你的戏，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借着微凉的海风与清冽月色，她仰起头，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你们现在的小男生，都这么婊吗？”
　　啥？
　　“……”
　　这可没法忍了，他堂堂正正地争个喜欢的姑娘，结果倒头来她居然说他婊？
　　“如果我给你男一号的角色，我们不在一起，行不行？”她顺势对上他的目光，明媚清丽的眼神中带上了几许逗他的意味。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两个字：“不行。”
　　堪景结束，返回帝都的第二天，她和唐玥一块，跟这部电影的总导演约了个饭局，叫上卫羽宸和许千泽也一块来了。
　　上次试镜，导演挺看好卫羽宸的，唐玥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就是她玩许千泽一不小心玩过头了，让人家误会了男一号的角色胜券在握，当然，同时也有那么点让片方骑虎难下的意思。
　　这点小九九唐大小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最了解许千泽了，比冯小岚还了解。
　　这次是导演想再见一见卫羽宸，除此之外，唐大小姐觉着玩许千泽也玩得差不多了，该坦白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男一号不是给你的，给你准备的是男五号。
　　导演还想再试试卫羽宸的演技，又准备了一个小试镜，在开饭前。冯小岚也提前到了，她来的时候，导演和卫羽宸还在包厢里试镜，她便在走廊里溜达着，透透气，顺便刷微博。
　　意料之中地，她看见陆淮的大名依旧在热搜上挂着，自从海口助理打艺人事件之后，陆淮连上了几天热搜，成为整个行业里，唯一敢对自己艺人动手的顶流助理，卫羽宸的粉丝每天轮番着炸公司，强烈要求开除陆淮。
　　不过卫羽宸没松这个口，自然没人敢让陆淮走。
　　至于他俩打架的细节，虽然粉丝闹得凶，但似乎实际上事儿不大，俩人依旧一切照常。
　　她正思索着陆淮的事，结果迎面就遇上了陆大助理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迎面走来。
　　“查一下许千泽去年诈捐的证据和具体金额。”
　　陆大助理在电话里交代完事情，停步驻足，雕刻般的面容看不出神情。
　　他开始查许千泽了？她微微疑惑，不过没有问出口，而是一如既往地与他默契并肩而行，半晌，她问：
　　“你那天，为什么跟卫羽宸打架啊？”
　　陆淮沉默了一会，直到两人从走廊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他才冷不防地开口：
　　“他想弄许千泽，我没让。”
　　“那你现在又在干嘛？”她反问，他刚才那通电话，明明就是让人抓许千泽偶像失格的把柄。
　　这一次，他没有一丁点犹疑，毫不拖泥带水地对她说了六个字：
　　“我可以，他不行。”
　　他原本就是最底层的娱乐圈民工，他干过许许多多在社会上流人士看来，不那么地道的事。他的手可以脏，但是卫羽宸不行。
　　她想了想，忽然抬头看向他：“哥，我跟唐玥的公司，已经初现规模了，你要不要考虑来我这？缺个执行制片人。”
　　她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听见走廊前面的脚步声，转眼间，就看见卫羽宸试完了镜，独自从前面的包厢走过来了。
　　“冯小岚。”他定定地站在她面前，扬眉，歪着头看她：
　　“行啊，开始挖我的人了。”
　　完了，她挖墙脚被抓了个现行。


第23章 他对谁都狠，只对她认真。……
　　看见卫羽宸来了, 冯小岚她就悠然倚着走廊的墙壁望着他，她就是当面挖他助理了，怎么了？反正她也挖不动。
　　随后她就收到了唐玥的微信, 唐玥刚包厢，跟她说，导演对卫羽宸特别满意，想要签下他演男一, 她抬眸看了一眼卫羽宸, 行啊, 小孩儿还挺给她争气。
　　来到包厢, 唐玥和导演已经坐在那了, 她过去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卫羽宸、许千泽也相继进来, 唐玥跟她小声说着话, 忽然抬头看了看许千泽, 然后给了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像是在说：看我的。
　　几个人各自暗藏心事, 吃饭却吃的热闹，唐大小姐开开心心地表示，以后咱们都是这部电影的主创人员了。
　　言罢她看向许千泽, 从容举杯：
　　“千哥，其实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我们啊，一直都挺关注你的, 我从十年前就是你的粉丝了，当初给你熬夜打榜，可花了不少钱, 也是因为这个，才认识了小岚。”
　　“没错，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粉丝，一年几百万的给你砸，官方后援会没人不认识她。”套路许千泽这事儿，冯小岚十分擅长，一秒钟假笑女孩上线，分分钟入戏：
　　“至于我，我以前是你的经纪人，不过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执行经纪，没怎么跟过通告，估计你不认识我。”
　　是该亮身份的时候了，许千泽举杯的手停在半空，他说什么也没想到，唐玥竟然曾是他的氪金富婆大粉。
　　而冯小岚，只说了自己曾是他的执行经纪，始终没说也是他的粉丝，那些过往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对她而言，不爱了就是放下了。
　　唐玥露出甜美的笑容：“可不是嘛，我们对你啊，可是付出了整个青春，直到那年你公开恋情。”
　　“那会儿我还跟工作室一块抓过你谈恋爱，但没抓着。”冯小岚悠然道。
　　许千泽此时已经调整好状态，绅士笑容满分，温柔礼貌地举杯，高脚杯里的红酒映着他墨色的西装，格外优雅而清冽。
　　他说：“唐总，冯总，我和杨薇薇已经分手了。”
　　冯小岚的目光顿了顿，她不信。
　　旁边卫羽宸一直没说话，虽然男一的角色稳了，现今的他成为了整个宴会的主角，但他今晚格外低调，将乖巧少年、邻家小弟的人设发挥得淋漓尽致。
　　直到此刻许千泽说自己分手了，他才不疾不徐地说了句话：
　　“师兄，你喝多了，我让嫂子晚上来接你吧。”
　　言罢，他从手机里翻找了好一会，找出聊天记录还一片空白的杨薇薇微信，至于是哪次杨薇薇来公司找许千泽，认识了他加的微信，他早就不记得了。
　　他当着全桌众人的面，给杨薇薇发了句语音：
　　“薇薇姐，许师兄跟我一块聚餐，喝了不少酒，你晚上要不要来接他啊？我给你发定位。”
　　一分钟后，他看似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却点开了杨薇薇回复的语音，公放了出来：
　　甜美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好呀，谢谢你小宸，我一会就过去。”
　　许千泽脸都绿了。
　　被卫羽宸这么当面拆台，还是头一回。
　　冯小岚看看卫羽宸，又看看许千泽，她就笑笑不说话。
　　唐玥已然无懈可击地接过这一茬，笑着开口：
　　唐玥没接茬，而是笑笑地从包里拿出两份合同，一人一份分别递给许千泽和卫羽宸：
　　“这部电影咱们的演员签约合同，你们带回去给自己经纪人看一看，有什么问题咱们随时联系我。”
　　合同她早就做好了，卫羽宸是男一，许千泽是男五。
　　许千泽看着合同，瞠目结舌。
　　唐玥早算好了许千泽，近两年来不温不火，没什么戏接，即使是个男五，他也会咬牙忍下来的。
　　对面的卫羽宸，合同拿到手里连看都没看，就直接递给冯小岚：“冯老板帮我看就行了，反正迟早我的合同也是都交给冯老板过目的。”
　　冯小岚的目光顿了顿，这卫羽宸，今天不愧是戏精上线，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能给他看什么合同啊，合同就是她写的，她既没打算给他当经纪人，也没打算签他来做艺人。
　　今天这个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许千泽还震惊在自己男五号的合同里，没说一句话，卫羽宸已端着高脚杯上来，可盐可甜的少年今晚卖萌满分。
　　“导演，师兄，敬你们一杯，以后在一个剧组了，还请多多指教。”
　　许千泽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合同，定定地呆坐着，不说话。
　　冯小岚上前去了，笑盈盈地举杯：“千哥，以前我混得不好，没能跟你认识，现在我和玥玥的新公司，也在寻找艺人，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经纪约也快到期了，正好借着这次电影合作，没准儿以后我们能在同一个公司。”
　　她话音落下，许千泽举着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她陪着也干了一杯，又敬了导演。唐玥始终甜甜地笑着，唐大小姐的套路深深浅浅，就等着许大明星上套呢，这要是万一许千泽签在了她的手底下，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卫羽宸那边只抿了一小口酒，趁没人注意，悄悄放下杯子。他今天是来灌别人酒的，不是来喝酒的，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怎么样。
　　晚上11点，大家酒过三巡，杨薇薇也来了，在门口还遇见了陆淮。她认识陆淮，虽然仅有几面之缘，也知道陆淮从前是许千泽的大经纪，现今给卫羽宸当了助理。
　　这种带艺人谈工作的聚会场合，陆淮一般不上桌，而是在门外守着，履行一个助理的职责。
　　杨薇薇一边推开包厢的门，一边随口道了句：“这不是陆总么，千哥以前的经纪，怎么，现在还在当保镖啊？”
　　陆淮不动声色，点点头，“你来艺人酒店的时候，我抓过你。”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的确，当年杨薇薇和许千泽地下恋情的时候，陆淮曾经福尔摩斯·淮上线，抓过他俩的一切蛛丝马迹。
　　包厢门已经被推开，两人在门口这一轮互怼，屋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因而杨薇薇刚一进来，卫羽宸便笑着打招呼：
　　“薇薇姐，我给你发完微信，才听说你俩分手了，没想到还来接我师兄，你真好。”
　　……
　　许千泽此刻想打人。
　　既然杨薇薇来了，许大明星正好借故离席，这顿饭是他人生二十多年来，吃得最尴尬难受的一餐了，卫羽宸这小子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他算是记住了。
　　不过此刻许千泽刚起身跟大家告辞，还没等走出包厢，门口那边又出事了。这次来了好几个人，以至于陆淮站在门口拦住了两拨，到底还是给几个人闯了进来。
　　冯小岚从容自若地坐在包厢最里端，抱着一副好奇心单手托腮，她也想知道，寻常吃个饭而已，今天怎么就这么热闹呢。
　　闯进来的人，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比杨薇薇还年轻漂亮，像是个女明星。冯小岚定睛看了一会儿，认出来了，她在微博上看到过，这是卫羽宸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在读大学，据说也要往娱乐圈发展的。
　　不过她扭头去看卫羽宸，却看见卫大明星依旧自娱自乐地坐着玩手机，朝门口的小姑娘扫了一眼，仿佛不认识。
　　小姑娘也没跟别人打招呼，径直去到卫羽宸身边，在一桌子人众目睽睽之下，三言两语说了几句话，冯小岚就听懂了，小姑娘今晚找她哥哥来，两件事：
　　一是她自己作为新晋娱乐圈小花，亟需流量，最近报名参加了个选秀节目，希望卫羽宸作为哥哥，能够在圈里给自己提携帮助一下。
　　这第二件事，是她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卫羽宸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刚好满十八岁了，准备出国深造修习金融行业，同时家里打算给开一金融方面的公司，想要作为大哥的卫羽宸，给出一部分钱。
　　冯小岚听完了，听得明明白白，她看见卫羽宸此刻不玩手机了，却把酒店橱窗里的模型飞机拿出来，专心把玩着，她也不知道小姑娘的话，这小孩儿听懂了多少，毕竟他的年纪阅历摆在那，这一看就是他继母出的主意。
　　卫羽宸放下手里的飞机模型，扬眉看了看穿着高奢订制礼服，小公主一样的妹妹，忽然笑了：
　　“谁要开公司，找自己爸妈要钱去，我没有弟弟妹妹，我是独生子。”
　　唐玥在桌子底下拽拽冯小岚的衣角，给她看微博上各大营销号新鲜出炉的话题，已经开始在给卫羽宸营销宠妹狂魔的人设了，一看就是有人别有用心设计的。
　　她抬眸再去看怼完妹妹的卫羽宸，此刻他眼里噙着浅笑，她不得不感叹，这孩子太精致了，太好看了，他笑起来真的像天使，尽管干出的事像魔鬼。
　　无论换做是谁，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公主一样的妹妹，都会是个宠妹狂魔人设吧，可卫羽宸他偏不。
　　小公主气得脸颊泛白：“你怎么能说你是独生子呢，你是我哥啊！”
　　卫羽宸幽幽开口：“这世上管我叫哥的，一般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利用我的，一种是想睡我的，你是哪种？”
　　他这回答的确有点欠揍了，好在他只是个演员，又不是爱豆偶像，他没什么人设，他本来就这样。反正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小公主看上去已经快要气哭了，门口被陆淮拦着的人群里，闯进来一名带头的中年女子，短发，戴眼镜，穿着休闲装，背着爱马仕，一副商务精英范儿的中年女强人形象，气冲冲地就进来了，指着卫羽宸开骂：
　　“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我和你爸爸把你从小养大，供你读书，给你投资进娱乐圈，不图你什么回报，现在家里有困难，需要你的举手之劳而已，你怎么就那么冷血呢？！”
　　“养我供我读书？我的学费是我外婆一点一点捡垃圾换来的钱，还给我投资？投资我去街边打架要饭吗？我动动口就能让你生的那两个杂种混得风生水起？我还不知道我有这本事呢。”
　　卫羽宸毫不客气地回怼。
　　唐玥紧张地一边拉着冯小岚，一边用余光去瞟在门口仍旧拦着人群的陆淮，小声说着：“这小孩他家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吃饭呢？不会出事吧？”
　　对面坐着的导演一直双手抱臂，好整以暇，乐呵呵的笑，似乎觉得这小孩儿还挺有个性的，饰演他们电影的男一号角色完全没问题。
　　被卫羽宸怼了两个来回，他继母返回门口的人群，从一名随行人员手上，拿过手机，那上面是刚刚录的视频。
　　“发个微博说卫思琪是你妹妹，支持一下她的选秀节目，否则这段视频我立刻发出去，让你粉丝们看看，你平时都跟家人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
　　卫羽宸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没说话，思考了几秒钟。
　　他刚才说的那些，的确不是什么人话，无论是调侃他妹妹，还是怼他后妈，还是骂他自己亲爸的孩子是杂种。
　　虽然粉丝们不介意他历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有些话放在网上，再被人添油加醋一番，的确不太好，他想了想，朝门口叫了一声：“淮哥。”
　　陆淮放开人群，进来了。
　　“她偷拍我。”卫羽宸指着自己的继母，简简单单地说了这几个字，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陆淮不发一言，而是直接走上前，一把夺过了卫羽宸继母手中的手机，干净利落地两下砸了个粉碎。
　　全场人看呆了，尤其是卫羽宸的继母，从来不曾被一名陌生男子近身过，还抢了手机。
　　她又惊又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此刻的卫羽宸，倒收敛了刚才嚣张怼人的锋芒，再次换上一副乖巧少年的模样，暖暖地笑着对自己的继母说：
　　“阿姨，对不起啊，按公司规定，这手机您不能带出去了。不过您别担心，前段时间我和许师兄刚代言了一款新手机，我们俩都有各自的限量款，我记得许师兄那还有一些没卖出去，让他给您留一台，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的。”
　　这一回，许千泽也气炸了，什么叫限量款没卖出去，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卫家继母气得带着女儿走了，这边许千泽和导演也分别告辞离席，导演临走时，还特意跟唐玥交代了句，让盯着卫羽宸团队，尽快把演员合同签了，年前必须落实。
　　唐玥轻快地答应了，送导演回来，刚好遇见陆淮在走廊里。
　　“淮哥，你刚才好厉害啊！砸了那个坏女人的手机，就跟砸了个小孩玩具一样！”此刻的唐玥，从叱咤风云唐家大小姐，摇身一变成小迷妹。
　　陆淮礼貌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和他们不是一个社会层级的人，因而也不过多交流。
　　“淮哥，我和小岚的新公司开起来了，就缺你这样的人才，你能不能去我们公司啊？”唐玥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光，她此前从未接触过陆淮这样的人，仿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陆淮打量了一眼甜美洋气的女孩，淡淡地开口：“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保镖。”
　　冯小岚和卫羽宸单独呆在大包厢里，卫羽宸今晚给导演和许千泽劝了酒，他自己其实没怎么喝，好几次都是偷偷地把杯子放下了，自己酒量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
　　不过此刻，独自跟冯小岚呆在一块，他却忽然仰头灌下了一大杯红酒，唇角还有淡红色的酒啧，看起来有种清冽又妖异的魅惑。
　　她递给他一张纸巾，看他擦着唇角，她笑着调侃：“你们现在的男艺人，宫斗起来还挺认真的。”
　　“我只对你认真。”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刚才那一大杯酒灌得有点猛了。
　　“自己念叨什么呢……”她单手托腮看着面前的小野狼，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了。
　　“合同尽快拿给你经纪人，有什么问题让她联系我，虽然我不是太想让你演男主，不过既然玥玥和导演对你都挺满意的，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吧，毕竟钱不是我出。”她笑着逗他。
　　“合着我就是你俩给许千泽垃圾分类的工具塑料袋吧。”他回怼，又加了一句：
　　“合同明天就签好给你，我经纪约还有半年到期，工作室开始独立运营，我自己做主，黄梦姐不是我经纪人了。”
　　“嗯？那谁帮你看合同啊？”她的确有点意外，之前听他说过要自己开公司，没想到动作还挺快的，第一步已经有了独立工作室，还把之前的经纪人给踹了。
　　“淮哥帮我看。”他刚才酒喝猛了，此刻缓过来一点，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一手搭着她的椅背，一手撑着桌面，就这么站在身边微微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要不要来接手我？”
　　她不得不说，他此刻穿着西装，这样总裁范儿十足地撑着她桌面的样子，确实是撩到她了，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敢情儿他刚才在饭桌上当着许千泽的面，特意把合同甩给她看，不是闹着玩啊。
　　半晌，她特意扭过头去不看他，丢给他一句：
　　“我才不要你呢。”


第24章 她带他回家过年。
　　在拿到演出合同的第二天, 卫羽宸就靠谱地签好了，不过陆淮还是出面，来了一趟冯小岚和唐玥的公司, 以经纪人的身份，沟通了几项细则条款，他自己来的，没带卫羽宸。
　　刚巧唐玥在公司, 一看到她们淮哥登门拜访, 唐大小姐立马甜美系萌妹上线, 十分细致贴心地讲解了每一项合同细则, 最后对陆淮提出异议的几项条款, 她全都一连串“好好好，是是是”地立马抱着笔记本电脑, 当场修改了, 冯小岚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没节操的丫头……
　　年前总算是把演员签定了，卫羽宸拿了男一, 陆淮那边自然也就把调查许千泽黑历史的事儿放下了，他本就不愿意干这些，卖个许千泽演唱会票赚点零花钱, 干些江湖上的事，他擅长，不过背后阴人的事，要不是为了卫羽宸, 他压根儿就不屑去干。
　　春节前几天，冯小岚回老家了，她老家在北方的一个村子里, 地广人稀，近几天下了几场雪，天寒地冻的，
　　他父亲自从离婚后，便一个人住了，六七间房的独门独户小院，平日里显得冷冷清清。
　　尽管她回来，也填不了多少人气。
　　一想到父亲，她其实心里挺矛盾的，她小时候父亲喝酒、赌博、输了钱回来打她，打她母亲，后来她母亲终于受不了了，离婚远嫁去了国外，这些年来，她父亲竟也没有再娶。
　　她挺恨她爸的。
　　她原本觉着保持这种刻意的疏远也挺好，至少感情简单不复杂，她和父亲不常联系、也很少回家、当然父亲也从来不会找她，可近年来随着她父亲年纪的增长，人竟也变得慈祥温和起来了，尤其是退休以后，拿着微薄的退休金，仿佛整个人在这个父女两人组成的家庭里，一下子就没有话语权了。
　　虽然还是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很少说话，但也不再严厉苛责，不再酗酒赌博，不再对她的事业生活指手画脚，不问工作不催婚，不要东西不要钱。
　　她觉得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从来不跟父亲呆在同一个屋子里，父亲吼一声她就打个哆嗦的那些岁月。
　　这次回来，她父亲提前把她的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了家里自种的瓜果蔬菜，自酿的葡萄酒，还把那个坏了好几年的电视机给修好了。
　　年三十这天，她去村头的市场买了窗花、福字、对联，以及瓶插的各种鲜花，还遇见了几个邻居熟人大妈，不过她常年不回来，大妈们已经不认识她了。
　　回到家跟老爸一块准备年夜晚，她又贴了窗花福字对联，插了花，把家里装饰得颇有一番过年氛围。
　　尽管实际上，只有两个人的家，还是挺冷清的。
　　她觉着自己挺擅长搞氛围，从前在横店开咖啡馆的时候，她可是酒吧一条街出名的老板娘，尤其是面对那些业内的同行们，她进能交友攀关系，退能满嘴跑火车，她能招呼所有客人，她能把安静的咖啡馆搞出火锅店的气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她这个氛围小能手好像就失灵了，她除了默默地装饰房间，就只能没话找话地跟她爸聊天，问他爸身体状况和生活日常，再没别的了。
　　她有时候挺羡慕卫羽宸的，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外人，想说就说想怼就怼，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可她做不到，除去那些应酬的场合，她和家人朋友独处时，就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乏味而无趣。
　　年三十晚上，她跟老爸准备着包饺子的食材，门铃响了，她微微疑惑，她老家的习俗是大年初一之后邻里才互相走访拜年，年三十晚上一般都在自己家吃年夜饭看春晚。
　　她双手沾满了面粉，也没来得及洗就跑去开门，白天下了一场雪，她这里老一辈的习惯是，大年三十不扔东西不扫地，于是她也没清理院子里的雪，有点把门堵住了。
　　好不容易她把那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下一秒就看见卫羽宸独自一人，背了个书包站在外面，还有零星雪花飘落在他的发梢与肩头，安暖浅笑的少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雪地里，温柔地看着她，说了句：
　　“冯小岚姐姐，过年好。”
　　嗯？什么时候这么乖了？还知道叫姐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然而接下来就感觉不对，立马质问：
　　“卫羽宸，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许你查我的行程定位，就不许我查你啊？”他歪着头看她，又加了句：
　　“我过年没地方去，不想去我爸和我后妈那边，淮哥放假回老家了，没人陪我玩。”
　　“……进来吧。”她甩了甩手上的面粉，得，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大年三十晚上让他在外面冻着啊？她转念想了想他的家庭情况，他确实过年没地方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帝都那所空旷的别墅里，也没意思。
　　带他进了屋，脱了外套，她才发现他今天的打扮，有点不一样，特意做了个造型，一改平日里的整齐刘海，穿了件庄重低调的休闲西装，整个人显得比平时成熟稳重了许多。
　　大年三十家里来客，冯爸爸还是挺意外的，刚从厨房出来，就收到门口这少年的一连串鞠躬拜年，冯小岚介绍说：
　　“爸，这是我……的演员朋友。”
　　“叔叔您好，我跟小岚认识很多年了，年后正要合作拍一部新电影。”卫羽宸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件件礼物：高档红酒、年份古茶，还有一件精美玉器。
　　她爸年轻时喜欢摆弄陶瓷玉器，把家底挥霍了个干净，后来没钱折腾了，也就慢慢地不玩了，他记得她以前聊天的时候，说起过。
　　但此刻一看那件玉器，她立马把盒子盖上了，她在唐玥的朋友圈里看见过这件玉器，唐玥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偶尔这位大小姐也会发发朋友圈，帮家里宣传点东西，她记得这件玉器，价格好像不下六位数。
　　“茶和酒收了，这个不行，你找玥玥退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能收。
　　“我大过年的来你家蹭吃蹭住，总不能空着手吧，给叔叔的见面礼。”卫羽宸笑着就想打马虎眼打过去。
　　冯小岚给唐玥发了条微信，唐大小姐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了，那边人员嘈杂，好像是跟家族的亲戚们在一个高端私人会所里，吃喝玩乐的样子。
　　视频里的唐玥，端庄优雅甜美动人地给她拜了个年，笑嘻嘻地跟她说：
　　“宝贝，你家那小孩前两天忽然跟我说要买这个，说是孝敬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你说我也不能拦着吧，你放心，我给他掐头去尾抹了零头，我真没坑小孩儿，给你看聊天记录。”
　　紧接着，两张微信聊天截图啪啪啪地发过来了，试镜加过微信后，结果卫大明星和他资方唐大小姐的唯一交流，竟成了生意上的客户。
　　“嘿嘿嘿，宝贝，你家老爷子对未来女婿人选怎么样啊？满意不？”
　　她数落了唐玥几句，挂了视频，刚才虽然仅在视频里扫过了一眼唐玥的家人生活，但她不得不承认，唐玥这样的家底、气质与教养，才是真公主，相比之下，卫羽宸那个同父异母一身名牌闪瞎眼的妹妹，差得远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卫羽宸来了之后，家里似乎热闹了，明明才多了一个人而已，却仿佛一下子不一样了。大年夜她和老爸包饺子，卫羽宸也跟着他们一块学，这是他人生二十年来第一次包饺子，虽然包得不好看，有的还煮漏了，不过冯爸爸还笑呵呵地说：
　　“大年夜的饺子，就是要特意煮漏几个，这叫财多得往外漏。”
　　“……”冯小岚也不知道她爸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个随和性子。
　　从大年三十到初五，冯家父女和卫羽宸三个人在家，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尤其卫羽宸那一手好厨艺，总算有了参加综艺节目之外的用武之地。
　　就连冯家老父亲都赞不绝口地感叹：“好像一下子多了个儿子。”
　　多了个儿子？卫羽宸歪着脑袋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不是来当儿子的，他是来当女婿的！
　　大年初五一早，天空又飘了零星雪花，冯小岚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自家小院的木栅栏底下，看着卫羽宸扫雪。她也没想到他这个大明星，原来会干这么多事，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见卫羽宸将积雪扫到院子角落里，望着雪堆发呆，不由得问他在想什么，然后得到了四个字的回答：
　　“想堆雪人。”
　　“那就堆啊。”她也来了兴致，起身到雪堆旁，开始攒着积雪。
　　卫羽宸再次忧伤地开口：“怕叔叔嫌我幼稚。”
　　“……”冯小岚无语了：“说得好像你不堆雪人就不幼稚一样。”
　　木栅栏外响起敲门声，她跑出去开门了，是村子另一头的李婶，挨家挨户送了自家腌制的酸菜。她请李婶进屋坐坐，不过对方还赶着给别家送酸菜，婉拒了。她父亲平时很少出门也很少说话，邻里之间几乎从不走动，大过年的只有李婶这么一家人惦记。
　　“问你爸过年好，还有你家那个远房表弟，以前没见来过啊，对了，再给你拿几串糖葫芦，刚买的，小孩子喜欢吃。”李婶笑呵呵地留下酸菜和糖葫芦，告辞走了。
　　她笑着接过东西，站在门口凝眉思索了好一会，远方表弟？……卫羽宸？
　　她在门口和李婶说话的功夫，她老爸从屋子里踱出来了，看见卫羽宸在院子的角落，便笑呵呵地走上去，还不时张望着，确保不被闺女看见，然后特意压低声音，悄悄地问：
　　“孩子，我闺女多少钱雇你来的？”


第25章 两个男人在她家。
　　冯小岚她老爸这一句话, 把卫羽宸问懵了。
　　老父亲笑着轻叹：“年前啊，她几个姑姑和婶子，问她啥时候能带个男朋友回来, 这不，过年了你就来了。”
　　“叔叔，我不是她雇的……”卫羽宸立刻摇头。
　　“你们这些孩子啊……”老父亲一点也没了年轻时的冷酷严厉，笑起来的时候, 面相和善, 还一副已然洞察了一切的神情, 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
　　“我闺女啊, 喜欢年纪大一点的。”
　　话音刚落, 冯小岚已经站在了面前，她老爸见一下子说漏了嘴, 立马转身回屋里去了。
　　她将酸菜放下, 又把糖葫芦递给卫羽宸, 叹了口气，“看吧, 他还是不了解我。”
　　“所以，你喜欢年纪小的？”卫羽宸忽然笑着看向她。
　　“……”
　　她恍然间意识到，这是被这小狼崽子套路了啊！随即她捡起一个雪球, 就朝他砸了过去。
　　春节前后，总是时而小雪飘零，白天她做完了家里的事，跟自家老爸没话找话地聊上一会, 便和卫羽宸并肩坐在窗前，燃上一根她从北京带来的熏香，看窗台和院落里的积雪。
　　北方的冬天, 苍凉而落寞。
　　她总是望着窗外出神：“从前我爸说什么，我从来不敢反驳，我说什么，他也不耐烦听，我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别人家的父女是上辈子的情人，我们俩估计是上辈子的仇人吧。”
　　“不就是上辈子少了个情人么，这辈子我当你情人，给你补上。”卫羽宸扭头盯着她，连带着一个歪头杀。
　　“能不能好好说话。”她随手把他脑袋搬正：
　　“我是说，你平时看到的我，也许是假的，我其实不喜欢说话也不爱闹，不太会哭也不爱笑，我就是一挺无趣的人，跟你不是一类人。”
　　“一类人在一起才叫无趣。”他毫不犹豫地道：“我觉得我本身就挺有趣的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无趣，可以玩我啊。”
　　玩……他……？
　　“……”她想揍他可以吗？
　　“卫羽宸，你听好了，我其实特别刻板，跟你们这些娱乐圈的年轻小孩儿不一样，比如别人给我过生日，我特别尴尬，家里有亲戚去世，我也不会掉眼泪，总之我是个没有情绪的人，跟我在一块特别乏味，你之前看到那些我在工作场合、在酒吧活跃的时候，那只是应酬，我永远都没办法，变成你那样有活力的人。”
　　她语重心长地耐心跟他讲道理，她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还可以，就是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
　　他望着她的脸庞，定定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口：“我不是来改变你的，我是来逗你开心的，你要是觉得想表达自己了，那就表达，要是觉得带着面具自在，那就带着，反正什么样的你都是我喜欢的。”
　　什么样的她都是他喜欢的？少年人说话还真是不打草稿，她思索着，忽然随着叮咚轻响，她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是陆淮发来的，陆淮回老家之前，提前和她拜了年，因而今天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一行字：
　　“卫羽宸在你家么？”
　　她立马就明白了，卫羽宸来她这里，没跟陆淮说。
　　她如实回复了他，陆大助理同样仍旧是干净利落的一句话：
　　“我明天去接他。”
　　她回复了个“好”字，她挺同情陆淮的，过年法定假日回个老家而已，结果回来就发现艺人丢了，这还得了？
　　这一次有了事先准备，她特意跟老爸打了招呼，说是自己从前的上司，现今卫羽宸的经纪人，要来接他回去。
　　她说的没错，卫羽宸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之后，陆淮不只是助理了，人家现今再次摇身一变成了陆大经纪。
　　卫羽宸不说话，她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她也知道这小孩儿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作为流量艺人，过年私自外出，还欺骗工作人员，被抓包了吧？
　　第二天傍晚，陆淮轻衣简从，背了个双肩书包，穿了身夹克外套棒球帽，就到了她家这十里不着店的村子，还给她老爸带了老家上好的特产和泡酒的药材。
　　冯老爷子乐呵呵地招待客人，同时望着这位看起来，怎么都比先前那小孩儿靠谱的成熟小伙子，再次油然而生一股已然洞察一切的神情。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看见陆淮，卫羽宸转身就跑，情敌没错，但也是他哥。
　　结果被陆淮一把将领子拽住了。
　　“不打招呼，不带工作人员，大过年的一个人跑了，还骗我说跟同学吃火锅，拿以前的图蒙我，那街景都不对，簋街外头那家火锅店，上个月刚换老板，改海鲜馆了。”
　　趁着冯小岚父女二人忙着端茶端水果的功夫，陆淮直接就把卫羽宸拽到院子里来了。
　　夜幕微临，到了黑漆漆的小院，陆淮才把手松开，有些话，他俩只能单独说。
　　“学会骗人了是吧？怕我跟你来，怕我更讨长辈喜欢，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
　　“我就是骗你了怎么着？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拿你当哥，但这件事，我就是要和你争！”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争？我有什么资格跟你争？”陆淮这句话说得特别理直气壮，就像是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一样”。
　　“可你还是来了，谁知道你是来干嘛的啊？我是个演员，不是idol，我不是许千泽，我连一点自己的空间都不能有吗？别拿你抓许千泽那一套来抓我！”
　　“抓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么？你就是在山沟沟里让人把器官卖了，我都没半点损失。我一助理都能让你觉得有威胁了？你舞台上那点自信，都喂狗了？”
　　陆淮冷冷地甩过一句，他们的声音有点大，尽管俩人说的是南方的家乡话，冯小岚没太听懂，不过还是循声跑出来了，一推门就看见两个人在院子里剑拔弩张。
　　“你们干什么呢？进去吃水果。”她直截了当地打断。
　　“他说我骗他，还骂我！”卫羽宸一秒钟戏精上身，顷刻间神情又换上了委屈模样。
　　“不骂你骂谁啊？难道骂我吗？”冯小岚冷笑，她是事先不知道这家伙是骗了陆淮跑出来的，她要是知道，她能连夜打包把他邮走。
　　当晚，陆淮没住冯小岚家，虽然她家是那种农村大院，六七间卧室足够他们住了，但陆淮仍称自己在镇上订了旅店，第二天白天再来接卫羽宸。
　　他来做什么，以什么身份来的，他一向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
　　冯老父亲似乎对陆淮挺感兴趣的，一向不苟言笑的人，竟也向冯小岚多问了几句关于陆淮的事儿。
　　陆淮成熟稳重的气质，的确是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第二天一大早，陆淮就来了，在镇上买了些新鲜水果给冯老爷子，接着就让卫羽宸收拾东西回京。
　　冯老爷子可不干了，一向冷酷漠然、事不关己的人，这回竟难得热情起来，说什么也不让陆淮走，非要再留几天，大有一副选定了女婿的样子。
　　冯小岚也跟着挽留了几句，陆淮只好答应了再住几天。
　　不过他还是白天来陪冯老爷子小酌聊天，晚上就回镇上，坚决不在冯家留宿，闲暇时候，还到镇上买了木材，帮冯老爷子翻修了损坏已久的院墙、院子里的铁艺桌椅、以及坏掉的音响等一众家用电器。
　　“小陆，你帮我看看这个空调控器呗？夏天就不好使了，一整夏没用过。”
　　“小陆，你知道冰箱怎么除霜不？”
　　“小陆，我这电脑好像中病毒了，特别慢，你帮我看看吧。”
　　“小陆，来，今晚咱爷俩喝两杯。”
　　冯小岚叹了口气，原来她家栅栏、空调、冰箱、电脑等等这些都有问题，她爸从来没跟她说过，也不好意思找她帮忙。
　　父女之间，从前是父亲严厉压制，如今父亲年纪大了，俩人的关系反倒客客气气的，不咸不淡。
　　卫羽宸远远地看着里里外外忙活的陆淮身影，默默撇了撇嘴，生气，就是生气！
　　冯小岚在家里又呆了几天，眼看假期余额不足，虽然如今她不必朝九晚五地严格上班，但她的电影即将开机，和唐玥合伙的公司也开始走上正轨，她还是要工作的。
　　回京前一天，她去了趟镇子的商场，给她爸买了一应俱全的吃喝用度，她自己来的，谁也没带。
　　她大包小裹地提了一堆手提袋，又抱了一大束鲜花回来的时候，正值傍晚，也是村头最热闹的时候，遛狗的遛狗，跳广场舞的跳广场舞，远远地，她就听见赵家大姨跟张家嫂子的八卦了，没错，在八卦她：
　　“她大姨，你知道不，冯家丫头过年，带了两个男的回来。”
　　“哪有两个男的啊，一个男的一个小孩。”
　　“我看冯大爷还挺高兴的，这一冬天都没出门了，现在天天晚上出来遛弯了。”
　　“我听老孙家媳妇说啊，后来的那个男的，是冯丫头对象，先前那小孩，是雇的。”
　　“啥？雇的？”
　　“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那个么，雇个对象回家过年，省得长辈们催婚呗。”
　　“那有对象了为啥还雇啊？”
　　“听说啊，是跟对象闹掰了，雇个男孩回来了，结果对象知道了，追家里来了，又和好了呗。”
　　“怪不得，我看那丫头对象，挺实在的，能干活，话少，是过日子的人，听说啊，是大城市来的，是冯丫头打工那厂子里的老板呢，后来处对象了，冯丫头怕影响不好，就换了份工。”
　　冯小岚跟听评书一样慢悠悠从她们身边走过，还真别说，还挺完整的剧情，把她恋爱前因后果到细节，都编出来了，不过她也不介意，反正她就要回帝都了。
　　冬末初春，乍暖还寒，她回北京这天，特意没跟卫羽宸和陆淮订同一趟航班，而是让他们俩先走，自己又在家里呆了半日，才动身出发。
　　她这部电影最终定了两个场景，前一半的戏份在横店拍摄，后一半的戏份在大连海滨，她在帝都没呆上几天，便跟唐玥以及团队，分批奔赴横店做筹备了。
　　南方冬季的午后，阳光安暖，空气沁凉，她穿了件驼色毛呢大衣，编了个辫子垂在一侧肩头，拖着个行李箱，只身到了久违的横店。
　　唐玥的酒吧一条街，她的咖啡馆，她终于回来了。
　　她没来得及把行李放回酒店，就先踏进了自己的咖啡馆，她不在横店的这段日子，咖啡馆有店长打理，一切井然有序，甚至刚过午后便已然客满，一男一女两个服务生来来回回端茶送水的身影，仿佛令白天不怎么热闹的酒吧街，都充满了活力。
　　一切都是她走之前的样子，北欧风格的小木桌，简洁典雅的欧式餐具，挂满签名照的墙壁，什么都没有变。
　　“小岚姐！”
　　“小岚姐回来啦！”
　　“老板娘，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啊！”
　　“……”
　　见她来了，服务生和店里的熟客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一下子整个店铺都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她笑着向大家一一回应，然后放下行李，换上衣服，洗手，戴围裙，有条不紊地开始给大家煮咖啡。
　　这里才是她的主场，她冯老板，又回来了！


第26章 她与他的恋爱，只从开机谈到……
　　当晚, 唐玥和团队其他成员也到横店会和了，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和唐玥一块筹备开机事项, 闲暇时回到自己的咖啡馆，继续当她的老板娘，日子过得虽然忙碌，心情却悠哉极了。
　　开机的前一天, 她和唐玥忙活了大半日, 到了傍晚时分, 才忙里偷闲回她的小店来喝杯热饮, 在柜台坐着的时候, 她刷了会手机，于是一眼就看见了在二十分钟前, 卫羽宸的机场图。
　　明天一早就是开机仪式, 今天下午大多数演员们都出发前来了, 横店的冬天有点阴冷，前几天还飘了一场小雪。今天的卫羽宸, 穿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和天蓝色牛仔裤，带着白色棒球帽和口罩，将细碎的刘海压在眉间, 整个一元气少年的样子。
　　机场的出发大厅里，无数的粉丝围着他拍照尖叫，陆淮穿了件黑色夹克，背着双肩包, 走在身边护着他，依旧沉默低调。
　　卫羽宸今天这一身机场造型挺帅的，不愧是行走的画报, 随便一穿就是国际大秀的水准，冯小岚很满意，将应援站子拍的图一张张保存进手机。
　　旁边，唐玥拿着手机叽叽喳喳地跑了过来，“妞，快看快看，卫羽宸出发了，我刷到机场图了。我觉得陆淮真的好帅啊！你看他，从大帝都出发，这么冷的天，就穿一身夹克衫牛仔裤，有种江湖大哥的气质，有木有！相比之下，你家小孩儿太怕冷了，哈哈哈哈，还裹着羽绒服！”
　　冯小岚扭过头，就看见唐玥张牙舞爪地兴奋笑容，正用心地将几张机场图保存下来，她挑的，都是有陆淮同框，甚至陆淮占据了一半页面的。
　　“妞，我准备订做个陆淮名字的灯牌，下次机场，我去应援，你说行不？”
　　冯小岚笑着说好，人家助理跟艺人走个机场而已，怎么她们姐妹俩的关注点，就这么不一样呢。
　　另外，她们此刻谁都没有关注到，即将搭乘下一趟航班的许千泽，此时此刻也已出现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大厅里。
　　夜深人静，咖啡馆打烊了，这里不像酒吧通宵营业，即便处在夜生活满满的酒吧街，冯小岚的咖啡馆也通常在午夜之前打烊，唐玥也早早地回酒店休息了，偌大的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此刻还不想回住处休息，即便明天开机要早起。
　　她太喜欢自己的咖啡馆了，站在柜台前，想象着宾客满座的样子，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午夜时分，卫羽宸来了，看上去是刚下了飞机，又辗转舟车到了横店的样子，独自一人，风尘仆仆，背了个双肩包，行李虽是放到酒店了，但衣服没来得及换，仍旧是白天在机场的那一身。
　　“冯！小！岚！”他大步流星地走进，直呼她的大名。
　　“没大没小的，叫姐。”她依旧站在柜台前，头也不抬地清点账目。
　　“冯小岚姐姐。”他难得听话地来到她面前，还向她鞠了个躬。
　　她抬起头，蹙眉凝思，不知道这小孩儿今天这么反常，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当下道：“还不回酒店休息？明天开机仪式要早起。”
　　“一会，一会就回去了。”他说着打开书包，空空荡荡的书包没装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巨大的永生花小熊礼盒，几乎占满了整个背包。
　　“这个送你。”
　　他说着将永生花小熊抱到她面前，她微信朋友圈的背景图，是这个品牌的超小号永生花小熊照片，还是几年前公司跟他们的品牌有商务合作，她沾光借着拍了个照，之后就还回去了。
　　而这一次，他送了她一个最大号的，是实物。
　　“送我这个干嘛，那么贵。”
　　她惊了，这是国际一线奢侈品永生花的品牌，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小熊最起码五位数起，她确实喜欢，要不然也不会拍个照片留到现在，但是，这家伙过年给她爸送了玉石，现在又给她送玫瑰永生花，这是要干啥？
　　卫羽宸不回答她的话，而是将小熊放在柜台上，然后前所未有地恭敬正色道：
　　“冯小岚姐姐，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垂下双手，定定地望着他。
　　两个人，隔了一个柜台，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近在咫尺还是相距了万水千山。
　　他向她表白过不止一次，她都或委婉或犀利地拒绝了，而今，在他们电影开机的前一天夜里，他再一次，带了表白礼物，严肃正色地说，想和她在一起。
　　“卫羽宸，我们不能在一起。”她轻轻叹了口气，前所未有地，正色而从容地回答他。
　　她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她甚至都准备好了理由。而他没有，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脸庞，他少年感十足的目光带着坚不可摧的执着光芒。
　　“我想知道，我需要怎样做，才能和你在一起。”
　　作为一个只有20岁的少年，他不急，不燥，不气，不馁，只是平静地望着她，就像是想要知道，究竟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她是他少年时期的梦，是他一世所爱，是他穷极一生想要攀附的巅峰，他不计较一时的成败。
　　“卫羽宸，”她同样安静地望着他，有些时候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才能讲清楚心中那些道理。
　　“我还是要跟你说，我比你大，比你无趣，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会认识很多更有吸引力的姑娘，比如女明星、女同学，你还会拍很多很多戏，你会遇到下一个剧组，遇到下一个女制片人，你也会进到下一个咖啡馆，遇到下一个老板娘。”
　　“可我只要你！”他不容置疑地注视着她：
　　“无论你是制片人，还是老板娘，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冯小岚，无论我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女演员，女老板，她们都只是我的合作伙伴。虽然我只有二十岁，但是我这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只有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月夜下的整个咖啡馆安静极了，只有柜台上计时用的沙漏缓缓流动。
　　她忽然笑着问他：“卫羽宸，你敢不敢跟我只谈一部戏的恋爱？从明天开机算起，到电影杀青结束，没准儿到那时候你就不想继续了呢。”
　　卫羽宸蹙眉沉思了好一会，半晌，仿佛有点不满意只有一部戏的时间，又仿佛痛下了决心似的，咬牙好：“好。”
　　她转身去用柜台侧面的电脑，打开文档，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敲字，几分钟后，按下打印。随着打印机嗡嗡作响，一式两份的合同新鲜出炉，她在甲方后面写上自己的大名，之后抬手递给卫羽宸。
　　“恋爱条约
　　一、本条约由冯小岚和卫羽宸共同拟定，起始时间自X年X月X日电影《南街》开机起，卫羽宸、冯小岚两人确定恋爱关系，截止时间自至该电影杀青，自动分手。
　　二、该恋情以双方情感为基础，不涉及经济利益，不干涉对方事业，不谈婚论嫁，不公开。
　　三、如一方于截止日期前提出分手，则该合同作废。”
　　卫羽宸站在原地浏览合同，不动不语，几分钟后，他拿起柜台的笔，在乙方的位置刷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看不出他清冽而深邃的目光，在想着什么。
　　冯小岚满意地将其中一份收起，另一份递给他，卫羽宸忽然就笑了：
　　“既然你是我女朋友了，那我可以吻你么？”
　　她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不是女朋友的时候没吻过一样……
　　此刻她转过头，特意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3:59分。
　　“还没到零点，合同不生效哦。”
　　于是他就这么安静地伫立在柜台前，凝望她，少年目光中独有的安暖柔情，像是将整个冬天的飞雪融化。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仿佛与她携手走过了一生，从少年青丝到暮首白发。
　　她的少年时光，他不曾伴她走过，但他的未来，一定有她。仿佛自初识的那一刻起，她早已在他整个人生的规划里。
　　时钟的秒针一步步指向零点，指针重合的刹那，他笑着问：“现在可以了么？”
　　接下来不等她回答，他单手撑着柜台，轻松一跃，便跳了进去，下一秒，他拥紧她的身子，蜻蜓点水般略带生疏与青涩的吻，逐渐加深，如同缠绵的雨帘般席卷而来。
　　她是他的了，即便看起来只有现在是，但他坚信以后也会是，他绝不放手。
　　次日早上六点，开机仪式顺利举行，冯小岚跟唐玥等主创人员，以及卫羽宸等主演，一块儿烧了香，当天便开始电影的拍摄。
　　新片开机，卫羽宸状态出奇的好，不但拍摄满分让导演满意，就连拍摄间隙，都是跑跑跳跳，要么玩道具，要么到处闹腾，一副活力满满元气少年的样子。拍外景时，有远处围观的粉丝，悄悄议论她们小宸弟弟状态格外好，没人知道为什么，年前他通告满满，日程连轴转的时候，状态着实疲惫了好一阵子，谁料到才过了没多久，竟然就恢复了。
　　看得出这个少年心情大好，整个人都一改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变得活泼而充满好奇心。
　　谁知道是不是恋爱了呢！


第27章 小狼崽需要顺毛。
　　新戏开机, 卫羽宸状态满分，相比之下，许千泽就没那么自在了, 虽然他饰演的是男五号，戏份不多，工作也没有那么忙碌，但拍摄间隙, 他多数时候都双眉微蹙, 面色凝重, 思虑深沉的样子, 今天在片场的角落, 还接听了一份语音，语音的那一边, 似乎是个心腹伙伴。
　　“千哥, 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两个姑娘, 我查到了，那个叫唐玥的, 是个妥妥的富二代，混商圈的，家里做珠宝生意, 家族企业大得很，福布斯富豪榜上都有名的，这姑娘以前是你的粉丝，几年来应援前前后后花了上千万, 在你的饭圈挺有名，后来到横店来投资了一个酒吧街，现在又进军娱乐圈, 开始做电影了，一上来就投钱，给自己砸成了出品人。”
　　“……另一个呢？”许千泽沉思了片刻，问。
　　“另一个冯小岚，以前是你们公司员工，呆了好几年了，最开始是做星探的，签过一些练习生，再后来去了千哥你工作室，不过职位比较低，只是个执行经纪，没干多久就离职了。据说之前也是你的粉丝，不过这一点不确定，她藏得比较好。”
　　“……知道了，一会记得收红包，等杀青请你吃大餐。”
　　对方嘿嘿笑着：“千哥跟我还这么客气啊，怎么着，两个姑娘，是想挑一个搞搞？要我说啊，还是第一个，毕竟人家是资本，虽然薇薇嫂子家里也是资本，但跟这个唐小姐比，可差得远了，更何况人家唐小姐以前还是你粉丝，即便是另有新欢了，跟你的感情基还础在，那还不是哄哄就回来了么，到时候又有大把的票子砸。”
　　“行了，先不说了啊，有人来了。”许千泽看见有人走来，匆匆挂了电话。
　　“千哥。”卫羽宸刚拍完一段戏，悠闲自在地走过来了，还拿着根糖葫芦。
　　最近卫羽宸状态好心情好，对许千泽态度也好，还有事没事跑他面前来晃悠一下，对此，许千泽也只能装出什么都不计较的大师兄气度。
　　这会儿卫羽宸小朋友又拉着他师兄，非要跑去摆弄剧组那些道具，从一众拍摄器材中挑出一件无人机，调试好了当遥控飞机玩，结果被道具师傅追着满街跑。
　　小孩儿玩累了，就在拍摄片场的小土坡上躺下来，横店的冬天不算冷，这里有长草、树叶、湖水、码头……码头旁的长椅上，坐着那当年顷刻就入了他眼、进了他心的姑娘。
　　他打开手机拍照，拍风景，拍人。
　　冯小岚穿了件白色毛呢长裙，在码头旁的长椅上坐着看风景，作为一个制片人，片场的工作还是挺忙的，她刚才处理完一大堆事项，才找了个空挡，忙里偷闲过来看风景，看着看着，就看见湖岸的另一侧，卫羽宸躺在早地上拿手机拍她的身影。
　　她远远地望了一眼，没有动，现在某只小野狼越来越大胆了，从前多数时候还愿意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姐姐，现在她答应了做他女朋友，才两天的功夫，不但姐也不叫了，人多的片场还经常有意无意地看她、拍她、没事找事跟她说话，虽说他们的恋爱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不公开，但卫大明星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算了，反正她白天没工夫跟他谈情说爱，他愿意拍她就拍吧，毕竟她一素人，照片不要钱。
　　说起拍图赚钱，她忽然就想起来，在剧组混得如鱼得水、重操旧业的陆淮，她不由得扭头向陆淮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见陆大助理，不，现在是陆大经纪了，人家站在距离卫羽宸不远的高高山岗上，打着电话。
　　她知道进组这两天来，陆淮继续卖图卖定位卖行程了，当然，只卖许千泽和其他横店演员的，有时候赚了钱还会照例给她发几个红包，虽然她也没帮上什么忙。
　　陆淮是个奇人，她一直这么觉得，别人眼里冷面古板的老实人，实际上就是一混江湖的。什么手段都有，什么事都敢干。
　　但话说回来，他又有着属于自己的、决计不肯打破的底线。对自家艺人好得没边，从来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儿，但对别家艺人，尤其是许千泽之流，卖信息卖定位卖照片，凡是一切能赚钱的事，干得浑然天成。
　　不过今天显然陆淮有点忙，匆匆卖完这一波定位，就去干正事了，今天卫羽宸有个采访，记者已经到了，还将准备好的十来个问题清单交给他过目，现在他是经纪人了，得对接卫羽宸的一切工作流程。
　　他一一仔细看过打印纸上的采访问题清单，然后从衣袋里拿出笔，将关于和许千泽的同门关系，以及是否有恋情消息的两个问题，划掉了，再将清单交还给记者，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犹豫。
　　无论是剧组还是媒体商务，都挺愿意跟陆淮对接工作的，因为他话少、事少、效率高，比起卫羽宸从前那些磨磨唧唧的女经纪，陆淮实在是太简单直接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从无二话。
　　卫羽宸跟他也配合得特别默契，做事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两个男人对接工作，又能有多复杂呢？
　　记者采访的时候，冯小岚过来了，昨天刚开机，整个剧组都忙得热火朝天，今天缓下来一些，她请全剧组喝咖啡。
　　她从自己的咖啡馆打包的上百杯咖啡，刚刚送到了，她一杯一杯拿给全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最后拿到卫羽宸这里时，他刚好回答完记者的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问的是：
　　“小宸，听说你最近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要自己成立经纪公司？以后要叫卫老板了吧？”
　　“算是吧。”
　　卫羽宸大大方方地回答完毕，然后接过来冯小岚递给他和记者的咖啡，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了声：
　　“谢谢老板娘。”
　　他是老板，她是老板娘。
　　冯小岚愣了愣，真是一语双关。
　　今天没有夜戏，唐玥做东，晚上请几位主创和主演到她的酒吧聚会，刚才挨个发了消息。傍晚卫羽宸收工的时候，酒店大堂里和电梯间，层层叠叠地围满了粉丝。
　　对此他早已习惯，从前他做练习生的那些日子，整个宿舍楼的上下，就全是粉丝。
　　陆淮艰难地从人群中开辟出一条路来，护着他来到电梯间，四周密不透风地全是粉丝们的快门和镜头。
　　他时常也会抬眸看看她们，打个招呼或者鞠个躬，总能看到一些眼熟的面孔，尤其是有几位当年他十五六岁做练习生时的粉丝，如今她们依然还在。
　　结果他今天这么抬头一瞥，就于一眼万年中，一下子看见了冯小岚的身影。
　　他今晚收工后，她就在奔跑的粉丝人群中，跟着他回了酒店，她就是觉得，多年以后再体验体验追星的日子，也挺快乐的，何况现今她追的这个明星，是她男朋友，哪怕是只有一部戏的，剧抛男朋友。
　　她将头发梳起，扎了两个辫子，背了个帆布包，一打扮起来还挺有少女范儿的，混在一群十几岁小姑娘中间，一点都不显突兀。
　　此刻，她打开相机，认认真真地拍他精致完美的侧颜。
　　白天他不是离着老远拍她么，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轮到她来拍他了，还大大方方地拍。
　　结果她一个没留神，就被正主抓了个现行，还来了个四目交对。
　　随着叮咚一声轻响，电梯到了，卫羽宸和陆淮上了电梯，粉丝们很有秩序，要么各自散去，要么乘坐其他电梯，不会跟自家偶像挤同一部。
　　冯小岚也入乡随俗，上了另外一部电梯，整个酒店从十层往上，都是剧组包下的房间，有严格的门禁和保安，粉丝们不能够上来，她住在十二层，她到了的时候，电梯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
　　电梯门开，她低着头刚往外走了一步，就看见电梯间门口，才分别了不到半分钟的卫羽宸，此刻正倚着墙壁，笑着看她。
　　嗯？他们演员都住在十五层啊，这是专门来堵她的吧。
　　她大步流星地出了电梯间，没想到被他直接一把揽在怀里。
　　“别闹。”她推开他，虽然这层楼没有粉丝，但保不准有监控呢。
　　“还有哦，晚上玥玥在酒吧请客，会有很多人，到时你要叫我姐姐。”她警告他。
　　他跟着她拐进走廊，似乎是认真想了想，然后再一次将她壁咚在走廊的墙壁上。
　　“那，姐姐有什么补偿么？”
　　嗯？补偿？敢跟他谈条件了？！她刚要语重心长地教导他，叫她姐姐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年轻人应该懂得尊老爱幼有礼貌……
　　结果她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他温热的气息便吞吐在她的耳畔，而后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地轻啄，拥着她身子的掌心，带着炽热的温度。
　　完了，保不准小狼崽子下一秒就要抱她进房了。
　　她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然后轻轻道了声：
　　“乖，别闹。”
　　他的目光明显透着抗议，她只好再次伸出手，在他手感超好的刘海上揉了揉，
　　小狼崽需要顺毛。


第28章 他说：“今晚老板娘特别漂亮……
　　距离晚上的酒吧聚会还有一阵儿, 冯小岚把她家小男友关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然后收拾打扮出门去找唐玥了。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怎么着都像是自己养了个小情人，还藏房间里的那种。
　　唐玥发信息找她来着，要不然她估计卫羽宸能继续粘她到晚上，她感叹拍一整天戏都不累的么？不愧是年轻人。
　　唐玥跟许千泽吃在吃晚饭, 说是许千泽请客吃大餐, 这会儿吃得差不多了, 忽然就给她发了个定位, 就在酒吧街上一个豪华饭店的包厢, 问她能不能去坐一会。
　　她觉得有点奇怪，等到地方的时候, 看到许千泽和唐玥两个人, 正坐在菜品琳琅满目的桌旁, 桌上一对心形蜡烛精致好看，显然是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这种场合, 她冯小岚来，不合适吧？
　　她站在门口刚犹豫着，唐玥已经向她打招呼, 唐玥一改平日的白富美大小姐气场，今天走的是甜美公主范儿，穿了件粉红色连衣裙，带了蝴蝶结发带, 整个人看起来可可爱爱。
　　许千泽温柔地用餐巾纸替她擦去唇畔的蛋糕。
　　见到她来了，许千泽礼貌地起身要走，说一会儿有个视频要录。等许千泽告辞离开, 她在唐玥身边坐下，望着这一大桌子美食，感叹道：“这么浪漫的烛光晚餐，这要是早个三五年，我哭着喊着也求不来跟他吃顿饭。”
　　她说完，转头去看唐玥时，却看到唐大小姐刚才还是幸福满满的笑容，此刻竟一秒钟挂上了泪痕，肩膀还微微耸动着，明显哭了。
　　“怎么了妞？”她赶紧拿纸巾去给唐玥擦着眼角的泪痕。
　　唐玥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说：
　　“你知道吗，小岚，许千泽请我吃烛光晚餐，他特别细心，特别绅士，点了每一份我爱吃的菜，还送了我礼物，他说，他跟杨薇薇真的分手了，还说之前在横店认识的时候，他就很喜欢我……”
　　“你忘了你为什么来娱乐圈了吗？”
　　她的话说了一半，唐玥抽泣着接过来：
　　“我没忘，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也记得，我是来报复他的，所以我没答应和他在一起……就是，就是我觉得，这顿饭，来得太晚了……我已经，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可他现在才来找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虽然……”
　　“我知道，你喜欢陆淮……”冯小岚笑着揉揉唐玥的头，她闺蜜唐玥是个既复杂又单纯的人，复杂到心思千回百转，却又单纯到每一个用意都写在脸上。
　　两个小时后，整条街上唐玥那间最大的酒吧，高朋满座。
　　冯小岚确实挺佩服唐玥的，两个小时前刚在许千泽的包厢里大哭了一场，此刻换了身衣服，一改甜美温柔造型，秒变气场全开女王范儿十足，成为整间酒吧里最靓的妞。
　　唐大小姐请客，各位制片、导演、摄像、演员等主创人员都来了。
　　“昨天开机就想请大家喝酒来着，结果收工得有点晚，今天补上。”唐玥举杯，言谈神情间落落大方又风华万千，大家也纷纷举杯捧场。
　　冯小岚其实没有特别的打扮，依旧是一身素色连衣裙，编了两根辫子，画了个清新的妆容，跟唐玥一块儿过来了。
　　在吧台旁边，她一眼就看见了与酒吧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的陆淮，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房间里出来、明明素颜却宛若自带眼线的精致少年卫羽宸。
　　卫羽宸还大大方方地向她和唐玥分别打了个招呼，礼貌地叫了“小岚姐姐，唐玥姐姐”。
　　“小宸。”唐玥向他招招手。
　　卫羽宸听话地走上前，礼貌乖巧的模样和那瓷娃娃般精致的五官，简直就像一个未成年。
　　这让唐玥忍不住向冯小岚瞥了一眼，那目光似乎是在说：你真犯罪。
　　“你跟我们家妞……”唐大小姐压低声音，隔过一个吧台，悄悄地凑在卫羽宸耳畔问着话。
　　卫羽宸精灵般颀长浓密的羽睫轻闪了闪，点点头。
　　唐玥直起身子来，虽然特意压低了声音，却正色道：“小宸，你虽然年纪小，也是男人了，要学会对感情负责，以后，不可以辜负我们小岚，否则，你信不信姐姐我……”
　　两个人毕竟隔了一个吧台说话，虽然唐玥特意小声了，不过同样在两米开外的冯小岚，还是听见了，当下瞥了她一眼，吐槽道：
　　“你啊，又吓唬小孩。”
　　“哎哎哎，这还没怎么呢，就开始护着了是不是？”唐玥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唐玥姐姐，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能够为我们的未来负责。”卫羽宸说这句话的时候，比他当初在唐玥和导演面前试镜，还要认真。
　　冯小岚的水果点心做好了，一份一份给宾客们送着小食，包括其他演员、也包括刚忙完录制工作赶来的许千泽，以及始终坐在角落里的陆淮。
　　宾客们互相聊天敬酒，卫羽宸是男一号，又是晚辈，免不了被前辈们多灌了些酒，陆淮给他挡了几杯，不过这种主创们的社交场合，他一个工作人员，也不方便频频出面。
　　女主角新晋小花韩沫沫站出来了，跟卫羽宸一块儿敬酒。
　　冯小岚远远地看了一眼，继续在吧台忙活，这位新晋小花人美懂事演技好，是导演亲选出来的，虽然人气比起卫羽宸差了许多，但也具有一定的国民度了。
　　韩沫沫对卫羽宸非常好，打从昨天进组她就看出来了，不过，她觉着犯不上跟一小孩计较，更何况卫羽宸对人家姑娘还爱答不理的。
　　卫羽宸是个戏精，在同龄人之间装酷耍帅扮高冷，谁都不搭理，在前辈面前又装乖卖萌满脸写着“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懂”。
　　她有时候也搞不懂，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对了，偶尔单独跟她在一块的时候，还特别野，是卸下了所有伪装，野到骨子里那种。
　　此刻见他连着喝了几杯红酒，韩沫沫将他手里的高脚杯拿过来，端庄得体正宫范儿十足地向一众前辈微笑：
　　“小宸他今晚喝了不少了，这一杯我替他喝吧。”
　　说着，就要喝下卫羽宸杯中的红酒。
　　不过在下一秒，卫羽宸立刻就把酒杯从她手里拿回来了，在整个剧组前辈目光的注视下，转身走向吧台，将酒杯举在冯小岚面前。
　　“我觉得今晚老板娘特别漂亮，我想让她替我喝一杯。”
　　清亮的酒杯倒映出他清眸浅笑的样子，他就那样孑然独立于吧台前，安静地望着她。
　　当众撩她？
　　周围的人们开始起哄。
　　冯小岚从容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人们纷纷鼓掌叫好。
　　在旁人看来，酒吧里人们本就玩得开，这不过是卫羽宸撩了下他们电影制片人兼咖啡馆老板娘罢了，就是个小插曲而已，不过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陆淮，将一切看在眼里之后，起身默默出去了。
　　彼时许千泽正用牙签插起果盘里的水果，贴心地递到唐玥唇畔，唐玥抬眸看到陆淮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跟着跑出去了。
　　横店冬季的尾巴，夜晚依旧寒冷。
　　唐玥一路狂奔追上陆淮，连毛呢大衣的扣子都没来得及系。
　　“淮哥，你……怎么出来啦？”气喘吁吁地扯起一个笑容，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透透气。”陆淮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掐灭了烟头。
　　他有吸烟的习惯，却又不常吸，在公共场合不吸，在女性面前不吸，在艺人面前更不吸，卫羽宸年纪小，他不想让少年跟着自己染上吸烟的习惯，平时工作时，连抽过烟的衣服都会换，因而只有他一个人思考的时候，才会吸上两口。
　　“我……我也透透气。”唐玥扯出来个笑容，抬头望向他。
　　陆淮没说话，而是放慢了脚步，就这么在酒吧街倒映着复古灯笼的湖畔，缓缓而行，唐玥与他并肩，谁都没再开口，氛围却安然静谧，一点也不显尴尬。
　　作为资方，她今晚也喝不少酒，刚才急匆匆地跑出来，冷空气灌进衣襟，打了几个哆嗦。
　　路过一个奶茶摊，陆淮停下来，要了杯热牛奶，递给她，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
　　“御寒解酒。”
　　她接过来，牛奶是无糖的，可她忽然就觉得很甜很甜。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寒风吹过，她又想掉眼泪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看着自己的略微红肿的眼眶。她傍晚的时候刚哭过一场，虽然此刻化了精致的眼妆，但还是不能完全遮盖住，陆淮从上衣口袋里拿了几个清凉贴，不动声色地给她，依然只有短短几个字：
　　“消肿的。”
　　她接过来，笑着问他：“淮哥，你怎么什么都有，就像哆啦A梦一样！”
　　“助理当惯了。”陆淮淡淡地回答，冰雕版冷峻的眉目间，也染上一抹难得的轻松笑意。
　　横店的风，吹动着江水点点涟漪，温柔而静谧。


第29章 “你只能白嫖我一个小哥哥。……
　　拍戏的头几天, 主创人员们热情高涨，冯小岚和唐玥也总是早早地来到片场，看了两天的打戏, 今天总算是拍文戏了，确切的说，是感情戏。
　　卫羽宸和女主角韩沫沫的对手戏。
　　卫羽宸虽然先前已有几部作品的男主角经验，但毕竟年纪摆在那, 拍感情戏对他来说还是挺难的, 导演指着韩沫沫, 耐心为他讲解：
　　“小宸啊, 你想, 你在学校里遇见的漂亮女同学是什么样子的？你就把她当成，你喜欢的姑娘。”
　　卫羽宸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思考了一会, 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这对他来说是个考验，他喜欢的姑娘谁也代替不了。
　　冯小岚看了一会, 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了，她一点也不想看自家男朋友跟别的小姑娘腻歪, 虽然是拍戏而已。
　　刚好唐玥跑过来了，手上还捧着一大束鲜花，是今早许千泽送的。在剧组这几天来，许千泽每天都会订上一束鲜花, 再配上几支助理现采的，清早带着露水的竹叶，送给唐玥, 看上去挺用心的。
　　毕竟他开始追求唐大小姐。
　　今早在片场，唐玥刚迟疑着接过花，一眼就看见了远处陆淮的目光，隔过层层叠叠的片场人群，望向了她。
　　她抱着许千泽鲜花的双手，立马就不自在了，转头跑向冯小岚。
　　“妞，咱们去玩密室逃脱吧，我一朋友在横店新开了家密室，离这不远，我答应了他去捧场，扮演NPC的全都是表演学校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呢！”
　　“好啊。”
　　冯小岚欣然答应，自从上次跟卫羽宸玩了一次密室之后，她对这类“年轻人”的玩意不排斥了，虽然也没有多么沉迷，但偶尔也会愿意玩上一两场。
　　她远远看了一眼正在拍戏的卫羽宸，给他发了个微信，告诉他自己去玩了，反正他拍戏时手机也不能带着，什么时候看见随缘吧。
　　一上车，唐玥便将许千泽给的花束扔在一边的座位上，如释重负，那花挺好看的，冯小岚将那花束抱起来，看了一会，又放下了。从许千泽决定开始追求唐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即使是挑一个姑娘来骗资源，她也是被放弃的那个，她没什么让许千泽利用的价值。
　　有一点她没看错，许千泽真的是个非常努力的人，特别有事业心，为了能在事业上进步，不惜一切代价去泡各路有资源有背景的女大佬，特别拼。
　　她和唐玥的车，前脚刚离开剧组，后面就来了一辆豪华大商务车，在片场的警戒线外面缓缓停下了，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精致公主裙的姑娘，卫羽宸同父异母的妹妹，卫思琪。
　　卫思琪来探她哥哥的班，尽管实际上，她哥哥根本就不认她。
　　卫羽宸听说卫思琪来的的时候，压根儿就没理会，而是继续拍他的戏，等到下午，卫思琪已经在剧组的酒店办理好入住，并跟片场的工作人员聊的火热。
　　众人知道了她是卫羽宸的妹妹，又是这么好看的一小姑娘，也都给她面子。
　　“思琪最近有拍新戏吗？有机会一起合作啊。”
　　“听说思琪新参加了个选秀综艺，排名还不错啊，妥妥的能出道吧。”
　　“思琪，来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姐给你推资源。”
　　忽然间，人群自发地从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卫羽宸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他刚刚拍完一场戏，此刻正值休息，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卫思琪身上，冷然开口：
　　“谁说要跟她合作来着？”
　　一时间没人敢出声。
　　即便他年纪小、资历浅，但顶流的身价摆在这，再加上那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一时间剧组的这些寻常工作人员，还真没人敢接话。
　　他淡淡地瞥向卫思琪，毫不犹疑地又说了句：
　　“只要我在这圈里一天，你就永远别想拿到资源。”
　　卫思琪气得小脸都红了，跺着脚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我是你妹妹！”
　　“我是独生子，你是小三生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走，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卫思琪，那双带着颀长羽睫的大眼睛，还闪啊闪的，整个就一清纯无辜的少年。
　　好像刚才那些狠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卫思琪气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卫羽宸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绅士，不是暖男，也不是什么温柔小天使，他就是个坏孩子，他想装高冷装高冷，想装乖巧装乖巧，不想或者不屑于装的时候，骨子里那份狠厉和野性，显而易见。
　　众人或多或少知道些他家里的事，也都纷纷散去了，剩下卫思琪一个人，抹着眼泪悄悄走远。
　　河水倒映着卫思琪婀娜曼妙的身影，挺无辜的一姑娘，她自己其实也不懂，整个娱乐圈都说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仙女，这辈子才能成为卫羽宸的妹妹，不用嫁给他、天生就跟他一辈子绑在一块的人。
　　可谁也不知道，仙女她哥竟然这么对她。
　　“卫思琪。”
　　身后，一个冷冷清清的男声叫住她的名字，她回过头，高挑清俊的身影缓缓从河边走来。
　　“许……千……泽？”
　　她破涕为笑，在她前几年上学的时候，没有人不知道顶流偶像许千泽，更何况，他们上次在北京的饭店包厢还见过一次。
　　“你好，很高兴认识。”许千泽伸出手，礼貌地与她握了一下，而后两人并肩行走在横店冬季的河畔。
　　下午，冯小岚和唐玥开开心心地从密室回来了，密室很高端，游戏很精彩，扮演NPC的小哥哥小姐姐们的确十分养眼。
　　为了躲许千泽，唐玥一回剧组就跑了，临走前还挥挥手，一点也不避嫌地跟冯小岚说：“妞，过两天咱们再去那个密室二刷吧，我多找几个人，咱们再去白嫖小哥哥呀！”
　　“好啊！”冯小岚大大方方地答应，然后看着唐玥的身影又钻回车里。
　　片场外的角落，夕阳斑驳的老树下，忽然间就有个清冽好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只能嫖我一个小哥哥。”
　　她回过头，卫羽宸踏着斜阳的余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恍然间意识到，她和唐玥两个，刚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虎狼之词！敢情儿他是听见了？！
　　她回过头，笑盈盈地望向他：
　　“卫羽宸，我不是不带你去玩，只是那些密室里扮演NPC的小哥哥小姐姐们，都是各大院校表演系的学生，没准还有你的同学。你想啊，平时都在一起上课，放学后你个大明星跑来拍戏了，人家没戏拍跑来密室演NPC，万一遇着个认识的，你说多尴尬……”
　　他就安然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还有，我可没嫖你啊……”她忽然发觉自己忽略了重点，立马又把话题拉回来，一字字强调：
　　“我、没、给、钱。”
　　卫羽宸似笑非笑，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报出一个数字。
　　“第一笔款已经收到了。”
　　她惊了！好吧，她失策了。
　　那确实是经她手打给他工作室的款项，他的第一笔片酬。她作为制片人，前几天已经把每个演员合同里签订的第一阶段片酬，一一给他们的经纪公司付了过去，确实这两天该到账了。
　　“给你。”他将银行卡递到她面前：“密码是你店里wifi的前六个数字。”
　　“给我干嘛？”她愣了愣，没有接，她批的款怎么又回到了她手上？
　　“工资上交。”他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她，那模样就像是交作业的小学生。
　　“我不要。”她斩钉截铁地后退了一步，开什么玩笑，她合同里可是写明白了，恋爱期间不产生经济往来。
　　他虽然比她有钱多了，年纪轻轻随便拍的一部戏，就是她打半辈子工也挣不来的钱，但是，她不能拿他的钱。
　　“冯小岚。”他郑重地直呼她的大名，然后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眸：
　　“虽然你是姐姐，但我也不想当小孩，我想给你买衣服、买包、买口红，买车买房，把我最好的都给你。”
　　她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少年人的一句真心情话，何其珍贵，从那一刻她就知道，除了他，她再也遇不到一个这样全心全意地说着，要把最好的都给她的人了。
　　尽管事实上，她还是没拿他的卡。
　　他有时候不懂世事，但她不能不懂。
　　当晚，卫羽宸夜戏，目测要忙上大半个通宵。冯小岚回到自己的咖啡馆，帮着服务生做了一些咖啡奶茶。今天人不多，到晚上十点多，店里的最后一波客人就走了，她原本想着早点打烊，让服务生也早些下班休息。
　　结果没过两分钟，陆淮陆大经纪就来了，依旧是穿着身简单的卫衣牛仔裤，带了个棒球帽，孑然一身轻轻巧巧，卫羽宸今晚忙着拍戏，他没什么事，不和艺人在一块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
　　此刻他驾轻就熟地到了平时喜欢的靠窗位置坐下。
　　“老板娘，来壶大红袍。”
　　他一如既往的口味和喜好，冯小岚亲自泡了茶，端上了桌，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今天收入1900，卖了12个定位，3个艺人的航班，两张签名照，一会转你红包。”
　　如同往常一样，他品着大红袍，头也不抬地向她念叨着，往常他经常在她的咖啡馆跟粉丝们交易，她也帮他提供一些艺人信息，赚的钱他都会分她一半。
　　不过这一次，她轻轻地开口：“不用了。”
　　“我也没做什么。”近来她忙着剧组的事，陆淮赚的钱，她确实没出什么力，她也不打算再平白无故拿他的红包。
　　陆淮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手，忽然间顿住了。
　　仿佛有什么天长日久的习惯与平衡，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打破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她，咽下一口带着清甜又苦涩的大红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忽然间就笑了，是那种清茶般甘甜又带着微微苦涩的笑。
　　“你和小宸在一起了？”他问。


第30章 她一把就将他给扒光了。……
　　陆淮知道她和卫羽宸在一起了。
　　“……”冯小岚沉默了一会, 抬头问陆淮：“他跟你说的？”
　　“没有。”陆淮笑笑，“我看出来的，这小孩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她懂了, 确实陆淮带了卫羽宸好几年，卫羽宸那些藏得本来就不深的心事，他早就摸了个底。
　　她再次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
　　夜风将咖啡馆里半掩着的小木门吹开了, 有风从她鬓边的发间吹过, 像是有什么万年沉寂不变的过往, 被一点一点吹走了。
　　他没喝完那一壶大红袍, 而是接了个工作电话, 匆匆离开了，他出门的时候, 她还坐在那里发呆, 脑海中回想着他刚才响起的手机铃声：
　　不再是那首《海口》了。
　　他走之后, 她将他剩下的那半壶大红袍倒进杯子，慢慢地自斟自饮。
　　剧组的拍摄还在日以继夜的进行, 近来卫羽宸接了个商演，是个大平台的拼盘演唱会，请了半个娱乐圈的艺人。
　　不过这商演在前期对接流程不怎么顺利, 卫羽宸是个练习生出身，但后来做了演员，这几年来接连拍戏，业内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唱跳俱佳了, 请他上舞台的本来就少，这个拼盘演唱会的主办方，也是一开始谈的让他演出四首歌, 结果后来改成一首了。
　　人家主办方也不傻，以他的流量，一首歌足以调动全国各地的粉丝，千山万水地奔赴现场，没必要多花出场费让他唱好几首。
　　小朋友有点不高兴了。
　　毕竟人家一边拍戏一边还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首歌。
　　冯小岚耐心地劝了他，还答应了陪他一块去演出。她一直都知道，即便是如今做了演员，他对舞台的热情，从来不曾退却过。
　　他很珍惜每一次演出的机会。
　　她甚至觉得，哪怕她不劝他，他到头来也还是会好好演出的，年轻人跟甲方闹几天别扭而已。说实话，她也挺想看他舞台的。
　　作为剧组制片人，她替他跟导演请了假，重新安排了他的拍摄时间，空出了去参加彩排和演出的两天。
　　在卫羽宸出发去彩排的前一天，他的前经纪人黄梦来了，从北京的公司带来了他彩排和演出的衣服。他此前已经把黄梦从自己的工作室踢出去了，这次是实在人手不够，公司总部才让黄梦过来了一趟。
　　他现在虽然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了，但距离经纪约到期还有一段时间，因而从法律意义上，还属于公司的艺人。并且人家公司老板亲自打电话过来，语重心长地表示：陆淮一个人又当经纪又当助理，真是忙不过来，那么大一平台的演出，就安排一个工作人员去跟通告？那怎么行？公司面子上也挂不住！
　　卫羽宸电话里连蒙带骗地把自家老板打发了，反正山高皇帝远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老板也管不了他，毕竟他现在是顶流了，翅膀硬了，又有自己的工作室了，老板也知道不能骂不能吼了。
　　冯小岚答应了这次陪卫羽宸一块去演出，以他团队员工的身份，帮着陆淮做点事，毕竟陆淮再能者多劳，也不是永动机。
　　不过片场里人多眼杂，不远处，黄梦看见了，凑上来了。
　　“又见面了？”黄梦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
　　其实黄大经纪日理万机，不太记得冯小岚了，只记得她是这个剧组里干活的，以前对接过卫羽宸的工作。
　　“他为什么找你跟通告啊？”黄梦双手抱臂，问。
　　“我是他新招的执行经纪。”
　　冯小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对于黄梦这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跟了个流量艺人就有点飘的小姑娘，她还是忽悠得挺手到擒来的。
　　“他也会从剧组里挖墙脚了啊？”黄梦还真有点意外。
　　“跟通告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我了，不过我没干过经纪这一行，是个新手，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冯小岚笑着恭敬地回应。
　　她既不是卫羽宸的执行经纪，也不是个新手，她就是想逗逗黄梦。
　　黄梦十分不爽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在那片场的遮阳伞底坐下来，特别有正宫范儿地开口：
　　“经纪这一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带小宸这样的顶流艺人，你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她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比如我刚接手他那会，他不怎么爱说话，表演也不自信，你得经常开解他，给他信心，我带了他三年，慢慢地他开朗多了，整个人也更活泼了，也懂得关心身边的人了，比如经常开车接送我上下班，带我出去玩，也知道纪念日送礼物，逢年过节给我买包了。”
　　她顿了顿，又道：“哦，对了，他偶尔也跟圈内一些女明星传过绯闻，不过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谣言，所以我不是很介意。”
　　她话音刚落，身后卫羽宸的声音冷冷清清地传来，看来是刚刚拍完一场戏。
　　“黄梦姐，我给你订了今天下午回京的机票，让淮哥送你到机场，现在出发时间刚好。”
　　黄梦一惊站起身来，陆淮已经把她放在剧组的随身行李带过来了。
　　这趟演出通告，卫羽宸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她跟，在出发之前把她赶回去了。
　　此刻他对上冯小岚的目光：
　　“我没经常开车送她，就两次录节目，收工时凌晨三点了，我回家顺路，就稍了她一阵，就两次。”
　　“我也没经常和她一起玩，密室逃脱她都是在外面等我。”
　　“送她的包是去年年终奖，我团队每位工作人员都有。”
　　“我也没绯闻。”
　　看他不疾不徐却一连串解释了好几句话，冯小岚一个没忍住笑了。别人她不知道，卫羽宸这两年来还真是全网无绯闻，成为顶流之后，合作的女明星不少，但他还真就跟谁也没传出绯闻来，每每都是绯闻刚开始萌芽，就被他对女生欠揍的态度，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至于去年年终奖的包，她知道，陆淮在场馆外面卖黄牛票时，背着的那个男士LV，就是年终奖之一，曾经还一度被她嘲笑，里面的票加一块也不如一个包值钱。
　　“谢谢你答应陪我去演出。”他忽然就凑上来，双手撑着她身后的围栏，将她整个人半圈在怀里，眉目间是少年带着些许坏坏的浅笑。
　　“那，在外面你该叫我什么？”她反问。
　　“嗯……”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开口：“姐姐。”
　　“不错，记住以后求我的时候也要叫哦。”她满意地点点头，推开他，想让他安分点，片场人多眼杂。
　　“卫羽宸！”忽然唐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大小姐上一秒还是霸气女总裁的风范，这一刻已然换上了甜美假笑，定定地看着这位小男生，问：
　　“我可以也一块去吗？”
　　言罢又加了句：“我去给淮哥帮忙。”
　　言外之意：我不是去给你帮忙的，我是去给陆淮帮忙的。
　　卫羽宸难得好说话地答应了。
　　出发这天，团队两辆车前往机场，卫羽宸、陆淮以及化妆师、造型师在前面一辆，冯小岚和唐玥特意坐在了后面的车里，严格意义上说，她们不算是工作人员，更何况，冯小岚有话要跟她闺蜜说。
　　“玥玥，他们演出那个场馆，你帮我问问，演出之后当晚，能不能租几个小时？”车上，她问。
　　“干嘛，还真要租个舞台给你那小狼狗啊？”唐玥轻笑。
　　她不答唐大小姐的话，而是十分有逻辑有条理地盘算着着：“我就是挺想看他舞台的，毕竟拼盘演唱会不过瘾，乐队和灯光我能找人搞定，服化道也不怎么费事……就是场馆比较麻烦，毕竟只剩下两天了。”
　　“哎，我说你，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你还真当自己有钱大佬了。”唐玥吐槽。
　　“在你面前可不能说有钱，再说了，有钱不是也搞不定一个场馆么？”她叹息。
　　“行行行，多大点事啊，我给你找场馆负责人，你可真行，哄小男友都得要我帮你。”唐玥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始絮叨：
　　“我当年都没给许千泽租过一个舞台，你可倒好，你家小男朋友唱歌唱不过瘾，你就一声不响地租个舞台给人家，你这是处男朋友呢还是养小情人呢……再说了，又不是生日节日也不是纪念日的，这算哪门子的惊喜？”
　　“就是因为什么日子都不是啊，才叫惊喜。”冯小岚笑着回答，“其实算是给我自己的租的吧，我就是想看他给我一个人唱歌啊。”
　　唐玥想了一会，就逻辑自洽了，“也是，做女人呢，就是要对自己好，尤其是像咱们这种不差钱的，想看表演了，就租个舞台让男朋友给自己唱跳，没毛病。”
　　与此同时，横店片场的偏僻角落，许千泽的座驾疾驰上公路，他亲自开车，副驾驶的位置，坐的是卫羽宸的妹妹，卫思琪。
　　“我只能送你到机场了，我这次没收到主办方邀请，不太适合跟你一块去。”许千泽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知道，更何况你不是在追求出品方的那个姓唐的女孩么，这种跟踪偷拍我哥的事，你就别掺和啦，我自己能行。”卫思琪笑笑。
　　许千泽点点头：“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说是去给你哥应援的。”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再说了，我这么糊，也没人认识我。”卫思琪轻松开口：“原本我也没想抓我哥的把柄，谁让他那么对我，是他把我逼上这条路的。”
　　许千泽专心打着方向盘，汽车驶向高速公路。
　　卫羽宸团队航班抵达的当天下午，就到场馆进行了带妆彩排，冯小岚跟在团队里做事。她几年前就做过执行经纪，如今能够快速上手进入角色。
　　在场馆彩排的功夫，卫羽宸状态和兴致也都上来了，元气满满开心得很，还主动跟遇到的很多艺人和片方朋友打了招呼。
　　在化妆间换衣服的时候，卫大明星玩嗨了，还绕着沙发非得服装师小哥追着跑，然后理直气壮地表示：
　　“我要……嗯……”他差一点就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出来了，临到嘴边被冯小岚盯了一眼，才勉强改口：
　　“我要姐姐给换。”
　　“哪个姐姐？”服装师小哥故意逗他。
　　“嗯……冯小岚姐姐！”卫大明星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冯小岚气场十足地上前，不是点名要她帮忙换衣服吗？没问题，她直接一把就将他的上衣给扒光了。
　　她就想问问，裤子还用她帮忙吗？


第31章 他仿佛是她养的小情人。
　　冯小岚三下五除二地给卫羽宸换了衣服, 然后倚墙而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怎么着？以后你的衣服都我来脱？把你服装师的工资分我一半？”
　　切，她就想看看, 谁怕谁啊？！分分钟扒光一只小鲜肉，对她而言简直是太轻而易举了！
　　没想到此刻小野狼略略歪着头，欣然回答了个“好啊！”还一副“那就试试”的表情。
　　她听闻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虽然大多都想调戏调戏中意的姑娘, 但多半也都没那个胆儿, 只是此刻被他半是坦荡半是野的目光望了一眼, 她触在他腰间, 刚给他换完腰带的手, 忽然间就顿住了。
　　想撤回来，但是似乎还没帮他整理妥当。她的手在他腰间迟了了那么一会儿, 结果此刻她也不是很确定, 到底是谁怕谁了。
　　“这里。”他那双俊朗好看的大眼睛里带着笑, 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将他的腰带扣往后挪了一个, 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给他系的腰带有点松了，他平时都扣在最里面一个。
　　行吧, 一上手就露怯了，她不是个专业工作人员。她白了他一眼，她不知道他腰带系哪个扣是她的错吗？谁让他那么瘦啊！她可没给男人系过腰带，别说男人了, 男孩都没！
　　系完了腰带，她缩回手来，身子也触电般往后躲了躲, 靠上再无可退的墙壁，他穿戴整齐地望着她，还恶作剧般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才转身跑走了去彩排。
　　望着他离去的门口方向，她仍旧保持倚墙而立的姿势半晌，才开始一下子意识到，刚才实在是太怂了！
　　她都一掷千金给小男友租了个舞台了，她怕个毛线啊！没分分钟潜了他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托唐玥的关系，她的舞台已经搞定了，就在明晚正式演出结束后，她又租了这个场地几个小时，请了专业的乐队来伴奏，卫羽宸喜欢唱歌，她也喜欢听他唱歌。
　　唐玥跟着陆淮一块去舞台前面看彩排了，陆淮忙着递个水瓶拿个衣服，唐大小姐就是来跟着陆淮看热闹的。
　　卫羽宸彩排的功夫，唐玥就和陆淮并肩站在工作人员的候场区，闲来无事聊着天，聊他从前当经纪人的日子，聊他小时候当街头霸王的日子，聊他们彼此的曾经。
　　无论是他当助理时的贴心细致、他当经纪时的雷厉风行、还是他当混江湖时的冷冽狠厉，唐玥都觉得，是个等待她去一点一点打开的、新世界的门。
　　第一轮彩排结束，候场的时候，卫羽宸下来晃悠，唐玥招招手叫他过来了，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
　　“明天演出之后有惊喜，我家妞准备的。”
　　卫羽宸本就明澈的双眸，一下子更亮了，刚要说些什么，唐玥立马打了个禁声的手势，再次小声告诉他：
　　“你千万别问，明天演出之后就乖乖去后台等着，你的节目是倒数第二个，等晚会结束，我家妞给你准备了一整个舞台的大惊喜。”
　　卫羽宸连连点头，开心极了，还兴奋地跟唐玥和陆淮分别击了个掌达成默契。
　　远处，一道闪光灯在场馆阴暗的角落亮了一下。
　　这场馆里本就偶尔会有买了媒体证的粉丝，拍个彩排图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刚才那个镜头，特意拍下卫羽宸和唐玥低声交流的画面，原本正常的交流，在一些特殊的角度拍摄，显得透着那么些暧昧。
　　只是谁都没有留意。
　　卫羽宸拽着陆淮闹腾去了，两个人平时打打闹闹惯了，这两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陆淮稳重了许多，不太爱玩闹了，不过今天许是心情好，轻易就被卫羽宸拽去，绕着整片的内场观众席追逐打闹，还回头看了唐玥一眼。
　　看着陆大助理把卫羽宸拎起来一个过肩摔的时候，唐玥终于忍不住了。
　　“你轻点，摔伤了我怎么跟我家妞交代！”
　　第二天晚上，演唱会如期进行，这场晚会聚集了大半个娱乐圈的艺人，整个场馆内外，都是各家粉丝应援的各色灯牌，其中，卫羽宸名字的灯牌，占据了近乎半个场馆。他只是个演员，不是偶像歌手，但人气早已远远超过了许多当红流量小生。
　　他的节目被安排在倒数第二个，尽管只有一首歌的时间，但除去最后压轴的一位前辈歌手外，整场晚会的声势，几乎像是他的个人演唱会了。
　　他候场的时候，冯小岚借用了隔壁相熟的艺人朋友化妆间，给自己重新梳理了头发，化了个妆。
　　唐玥拿了几个精致的发饰，在她身后帮着比划，她将自己的辫子解开又编起来，认真思量：
　　“玥玥，你说我怎么打扮会显得年轻一点呢？”
　　“哎，是人家上舞台表演，又不是你。”唐玥吐槽：“再说了，卫羽宸那小孩儿，人家就喜欢姐姐，你还要打扮得年轻一点，那跟他那些同学小花们有啥区别。”
　　“说的也是。”冯小岚想了想，深深赞同，于是按平时的打扮，重新梳了两根辫子，带了个白色简洁的头饰。
　　“你啊，既然养了个小男友，就该有个大佬姐姐的样子，舞台都承包了，还思前想后纠结自己什么样子好看，这是他该纠结的吧。”唐玥一语中的。
　　冯小岚认真地点点头，由衷地给她姐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在化妆镜前照了照自己的造型妆容，满意起身：
　　“就这样，走！”
　　她拉着唐玥走出化妆间的一刻，气场万千。
　　卫羽宸的演出，燃炸了全场，她和唐玥坐在内场区的第一排，看舞台上少年的唱跳，听整个场馆络绎不绝的粉丝尖叫，那一刻她仿佛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像是回到了他还在当练习生的那些年。
　　有时候她觉得，他真该去做偶像出道。
　　他是舞台上的王者，是暗夜中的精灵，是天使，是王子。他拥有她能想到的一切美好，她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演出结束的时候，她悄悄溜回了后台，等到场馆里的粉丝和工作人员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舞台的灯光，都停留在那个少年的身上。
　　她说：“卫羽宸，我想听你唱歌，想唱什么唱什么。”
　　从黑暗处走来的少年，穿着墨色的披风，站在耀眼的聚光灯下，熟悉的乐队敲响熟悉的旋律那一刻，整个舞台都因他一个人而生。
　　他放眼整个场馆，很快在内场观众席的第一排，找到了她的身影，他唯一的观众，也是他全世界的梦。
　　他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坚定，他所有的歌，都唱给她一个人听。
　　他觉得她今天格外好看，白色连衣裙，梳着辫子，像极了当年在家乡的雪天遇见她的身影。她也觉得他今天格外帅气，仿佛退却了孩子的轮廓，终于在她的目光里，站在世界的巅峰。
　　他一口气唱了两个小时，仿佛真正拥有了一场，属于他自己的演唱会，然后，他站在舞台上，向她伸出手掌。
　　他牵着她走在舞台的最中央，将她圈在怀里，一字字郑重告诉她：“这是我二十年人生里，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她给了他一个舞台，给了他一个拥有全世界的梦。
　　“其实你属于舞台，你应该继续唱歌，你当年为什么就不唱歌了呢……”她轻轻地说着话，聚光灯的照射下，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茫然。
　　他一字字笃定地告诉她：“比起唱歌，我更喜欢你。”
　　“如果是因为我说了不再带偶像……”
　　“不是，不是因为你。”他将她半截的话堵住，对她说：“决定去做演员的那一年，我满十八岁了，我能够为我自己负责，更何况，我现在不是也在唱歌么。”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说笑玩闹、还动不动就生气的小男孩，而是一下子成长为一个男人了。
　　她的男人。
　　“更何况，做演员比较赚钱。”他忽然就笑着捏了下她的脸颊。
　　她思索了一会，“虽然我没你有钱，但给你租个场地唱唱歌这种小礼物，我还是送得起的，要是以后我混得更好了，没准儿还能给你办个演唱会……诶，算了算了，怎么越说越有种我包了个小情人的感觉。”
　　她被他圈在怀里，自言自语念叨了一会，忽又打住。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怎么，后悔了？”
　　她竟然还认真地想了想，如实道：“后悔倒是没有，不过你要知道，养小情人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只养一个的，只养一个那多不好玩。”
　　“没问题。”他说：“有会唱歌的我、会跳舞的我、会演戏的我、会卖萌的我……想要哪些款式，随便挑。”
　　“挑了要负责吗？”她故意问他。
　　他还真的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她：“你要是愿意对每一个我都负责，我当然不拒绝，并且，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年轻男生思考过后认真说出的承诺，总是简洁明了，不带任何修饰，因为那就是他的真心。
　　他话音落下，忽然就一把抱起她，公主抱的方式，还是前两天对戏的时候导演教他的，他还没有试验过。
　　他抱着她放在那半人高的升降台上，然后仰起头，蜻蜓点水而又虔诚地吻上她的唇。
　　她坐在升降台上，位置比他略略高了一些，目光落处刚好是他额前细碎的刘海，轻轻抬起指尖，就能够触碰到他的发丝。
　　这个男孩，是她的了。


第32章 她就喜欢看他怼别的姑娘。
　　返回横店后, 卫羽宸当天就继续投入电影拍摄，他得把这两天缺席的戏份补上。冯小岚也开始忙碌工作，只有唐大小姐依旧每天片场转转、酒吧里晃晃, 快快乐乐地游荡着，毕竟人家资方姐姐就是不一样！
　　那天晚上11点，冯小岚在剧组还没忙完，这个时间她的咖啡馆已经打烊了, 卫羽宸收了工, 就从陆淮陆大经纪眼皮底下跑出来, 到唐玥的酒吧去等。
　　接近零点, 酒吧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唐玥的酒吧算是个清吧, 灯光明亮，环境清幽, 没有喧嚣吵闹的乐队, 偶尔一两个驻场歌手弹着吉他唱唱歌, 也都是安静柔和的曲目。
　　适合聊天，静坐, 等人。
　　卫羽宸时常会半夜收工后，来这里等冯小岚，然后再喝上一杯鸡尾酒, 一起回酒店。
　　不过今天，酒吧里有点热闹，明显客人多了不少，因为, 许千泽在。
　　许千泽下午拍完戏就过来了，自发地来给唐玥当驻唱歌手，此刻他抱着吉他安静地唱着情歌的样子, 还颇有几分当年出道时明澈的少年感。
　　唐玥站在吧台前，神情复杂。
　　即便许千泽这两年有些糊了，到底还曾经是顶流偶像，酒吧里围了不少人听他唱歌。只不过此刻卫羽宸一进门，把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什么都没做就妥妥地抢了他许师兄的风头。
　　对卫羽宸而言，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了，当下自己找了个低调的角落坐着，眉目间闪过精致少年的乖巧笑容，跟亲自过来招呼的唐大小姐说：
　　“唐玥姐姐，我要一杯长岛冰茶。”
　　他平时不喝酒，来这里等冯小岚，也多半是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果汁，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唐玥不乐意了，“除了长岛冰茶，你还知道点别的不？小小年纪这么老古董呢？我这这么多饮品，就不会尝试点新事物么？我家妞说了，不能给你喝高度数的酒，莫吉托可以，长岛冰茶不行。”
　　“她没说。”卫羽宸蹙着眉宇争辩，那双自带朦胧水气般的双眼皮大眼睛，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果然是人后装酷人前卖萌的一把戏精好手。
　　唐玥气得想骂人，心里吐槽她闺蜜到底是养了个什么妖孽，不就是不给他酒喝么，搞得好像她对这小孩造了什么孽似的，她这明明是对晚辈的爱护！
　　这边卫羽宸还没要着酒喝，忽然酒吧门开的位置，穿了黑丝袜超短裙、一改平日里清纯扮相的新晋小花韩沫沫进来了，韩沫沫担任冯小岚和唐玥她们这部电影的女主角，跟卫羽宸有不少对手戏，平时对卫羽宸也很是亲近。
　　只不过，卫大明星对人家小姑娘爱答不理的。
　　此刻韩沫沫径直走到卫羽宸桌旁，说了句：“我陪你喝一杯吧。”
　　言罢又转向唐玥：“玥玥姐，我也想要一杯长岛冰茶。”
　　没想到卫羽宸刚才还一副卖萌耍赖的神情，此刻一秒钟变脸成冷冽少年，毫不犹豫地直接说了句：
　　“不用了。”
　　“小宸，你是不是……今天不开心啊？别一个人喝闷酒，或者，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说也好啊。”韩沫沫试探着开口。
　　“我等人。”卫羽宸直接又甩给她三个字。
　　行了，唐玥算是明白顶流小生卫羽宸，为什么全网无绯闻了，敢情儿全让他自己给怼回去了，她觉着刚才真该拍个视频发给冯小岚，再附上一句：你家小狼狗怼女孩真棒！
　　冯老板娘今晚忙工作，是时候该她唐大小姐出马了。当下她端着一杯莫吉托，悠闲从吧台走出来：
　　“韩沫沫，你明天一大早是不是有场戏啊？我记得要五点钟起来化妆吧？我觉得你这几天镜头前的皮肤状态不怎么好，还敢喝酒啊？”
　　“玥玥姐，我，我……我这就去准备。”韩沫沫赶紧答应着跑了，资方姐姐亲自来批评她了，她还敢在这呆着？
　　酒吧的角落里，再次有镜头的闪光灯晃过，不知道是谁在偷拍。
　　反正她唐大小姐不在乎，有人敢觊觎她闺蜜的男人，她就是打也要把人打出去。
　　尽管事实上，韩沫沫没用她打，自己灰溜溜的跑出去了，跑到门口还一头撞上了正大步走来的男人——陆淮。
　　陆淮是来找卫羽宸的，自家艺人一收工转眼就跑没影儿了，那还得了，虽然这对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陆淮进门的一刹那，卫羽宸噌的一下钻到吧台底下了，躲得那叫一个熟能生巧。
　　陆大经纪的目光扫视四周，唐玥使了个眼色，不出声地悄悄指了指吧台底下。
　　陆淮会意，也不急着上前捉人，而是踱到刚才的卫羽宸的座位，慢悠悠地坐下来，还跟唐玥说了句：“来一杯长岛冰茶。”
　　唐玥欣然调酒去了，这一杯，她要亲自调。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卫羽宸就蹲在吧台底下，看着他家经纪人，坐在他的位置，喝着本该属于他的酒。
　　陆淮绝对是故意的吧。
　　许千泽一首情歌唱完了，歌曲的结尾，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衣袋里拿出一朵玫瑰花，双手献给唐玥。
　　唐玥没有立即接过，而是迟疑着看了看那玫瑰花，又偷眼看了看坐在角落的陆淮。
　　陆淮低头喝酒，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酒吧里不明就里的客人们开始起哄，让唐玥收花。
　　她犹豫了一会，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玫瑰花的瞬间，砰地一声，酒吧的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杨薇薇的身影突如其来地站在门口。
　　许千泽的女友，此时应该在帝都拍着广告的一线小花杨薇薇，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出现在横店，并且在下一秒，就气势汹汹地闯到吧台，扬手就给了唐玥一个耳光。
　　唐玥懵了，许千泽也懵了，整个酒吧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少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窃窃私语着，有些还举起手机录着视频。
　　杨薇薇丝毫不顾及自己一线女艺人的形象，指着唐玥就开骂：
　　“我以为是谁呢，就是你这狐狸精勾引千哥！早就觉得你不安好心了！当初在饭店试镜的时候，眼神就没离开过我千哥！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资源，好好的一个富二代，勾引别人家男朋友有意思么？！”
　　言罢，她又扭头看向许千泽：“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我来探班也不让！天天都说拍戏忙，敢情儿遇着个资源背景比我强的，就追着人家跑了？许千泽你真行！”
　　她话音未落，卫羽宸已经从吧台里面站出来了，不过陆淮离得近，比他更快一步，当下一把拦住杨薇薇，冷冷开口：
　　“我不跟女人动手，但是今天的事没完。”
　　陆淮是什么人！想他陆淮当年也是混江湖的一哥，如今有人当着他的面撒泼打了唐玥，他要是真发起狠来，那可是跟他家艺人一样六亲不认。
　　杨薇薇气疯了，也委屈极了，自己男朋友出轨，她当众手撕了小三结果还被个男工作人员威胁了。
　　唐玥刚才被一巴掌扇得有点懵，她堂堂一个大小姐，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千金，从小到大就是连她爸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被人当成小三当众打了耳光，也是人生头一回。
　　此刻她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下就一把抓住许千泽的衣领，不由分说地直接拽着就往门外去了，她酒吧还在开门做生意，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陆淮和杨薇薇都跟着出去了，卫羽宸也跟了上去，却被唐玥一把推了回去，然后啪的一声把他关在里面了，还凶了句：
　　“不准出来！”
　　他一个大明星，又是她闺蜜的男朋友，本就跟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她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酒吧院外，还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唐玥将许千泽推到面前，唐家大小姐气场全开，扫视了一圈众人，大声道：
　　“许千泽，我知道你没分手，一直都知道，我也知道你给我送花送礼物说喜欢我，不过是想让我多给你些资源罢了！所以我什么都没答应你，就跟你玩玩，但是现在我玩够了！你听好了，我唐玥以前是你粉丝没错，给你砸钱打榜应援也没错，但是我早就脱粉了！我不喜欢你了！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许千泽不说话，杨薇薇也不说话，似乎所有当事人都一下子沉默了，而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多的议论着。
　　冯小岚忙完了工作，赶来了，一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场面。
　　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结果还没看个所以然，许千泽就一把拉起杨薇薇，走了，人们还不由自制地给他俩让出一条路来。
　　主角走了，人群也纷纷散了，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她和唐玥、陆淮。
　　她抬手要去检查唐玥微微肿起的脸颊，被唐玥一把按住了。唐大小姐虽然挨了打出了糗，却一点也不沮丧，甚至此刻还有点兴奋地跟她说：
　　“妞，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知道吗，我、彻、底、放、下、许、千、泽、了！我现在啊，看到他一点都不喜欢，也不讨厌，就是毫无感觉，跟我合作的其他艺人没什么区别。”
　　“那是好事啊。”
　　冯小岚由衷地觉得挺好的，有些缘分，到了某一刻真的就尽了，就像是债还清了，不爱了，也不恨了。
　　“我的脸是不是肿了？”比起许千泽，唐玥现在更关心自己的脸，拿出随身小镜子照了照，然后拨通了个电话：
　　“周姐，你明天能来一趟横店么，给我做个脸部护理呗，我的脸肿了。”
　　冯小岚知道，电话另一端的周姐，是唐玥的私人美容师，海外一流美容专业回来的，她还沾唐玥的光，有幸得周姐做过几次美容，效果非常好。
　　她不由得感叹，唐玥不愧是有钱人，随时随地一个电话叫顶级美容师飞过来做护理，比起唐大小姐这样实打实的富婆来说，许千泽啊、杨薇薇啊，这些有钱的大明星，压根儿就不算什么。
　　唐玥打完了电话，忽然抬眸看了看陆淮，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淮哥，还能给我几片清凉贴么？”
　　她还记得上次酒吧请客之前，把眼睛哭肿了，也是陆淮给的清凉贴。
　　陆淮再次从衣袋里拿出几片清凉贴递给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忽然闪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转瞬即逝，一时间唐玥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糟了，我的酒！”
　　唐玥拿着清凉贴，还没来得及贴，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冯小岚，转身就跑回酒吧。
　　刚才卫羽宸在吧台底下躲陆淮的功夫，就有偷她酒喝的意图，这会儿估计把她的酒给喝光了！
　　果然，冯小岚进来的时候，卫羽宸正蹲在酒柜下面，仔细打量着酒柜最底层，唐玥私藏的那几瓶高度数好酒，然后拿出一瓶已经打开过的，悄悄倒了一小杯，仰头喝了。
　　“卫羽宸！”
　　冯小岚一巴掌拍在吧台上的时候，卫羽宸刚咽下这一口酒，呛得直咳嗽。


第33章 “不许摸我头！”
　　冯小岚就站在吧台前,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出乎意料地从酒柜上认真挑了两瓶低度数的酒, 转身拎着走了。
　　二十分钟后，横店，秦王宫。
　　有剧组在灯火通明的远处拍着夜戏，冯小岚就跟卫羽宸俩人坐在暗处的石阶上, 一人手里一瓶酒, 背对着恢弘肃穆的秦王宫置景, 上空是清净如水的苍凉月色。
　　她直接对着瓶子仰头灌下一口酒, 将酒瓶放在身边的石阶上, 卫羽宸照着她的样子，咕咚咕咚喝着另外一瓶。
　　“为什么想喝酒啊？”望着夜幕的星月, 她问。
　　“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他看了看她, 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想外婆了。”
　　“我十四岁她就离开我了, 她走了六年了。”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孤独单薄, 就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事实上，他本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冯小岚目光顿了一会，问他：“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你外婆她老人家是生什么病过世的？”
　　卫羽宸的目光暗了暗，不说话。
　　粉丝和周围的人们，都知道他母亲离世，父亲再婚, 他是由外婆带大的，但实际上，他其实很少会提起他外婆, 除了上次生日会舞台上的演出。
　　外婆过世后，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小混混。
　　“不想说算了。”冯小岚小声地念叨了一句，抬头望了望夜空，扭头看着他：“我不会跟你说去世的人都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之类的，那些骗小孩子的说法，估计也骗不了你了。不过说真的……”
　　她又喝了口酒，认真地告诉他：
　　“我相信他们是成为了一种磁场，在另外一个空间，只是你看不到了而已。人能看到的可见光在所有光谱里，只是一小部分，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所有声波里也只是一小部分，那些离开我们的人，他们通过其他方式与我们沟通，比如念头。”
　　卫羽宸专注地听着，仿佛在学校里听课，亦或是在听导演讲戏。
　　她接着道：“你想起了外婆，你以为只是自己的想法么，不一定哦，没准儿是她老人家在另一个空间想起了你，你感应到了，于是才有了思念。又或者，他们可以直接感应我们的喜怒哀乐。”
　　她举起酒瓶：“你喝这酒，你觉得是甜的，她也能感受到甜，你觉得是苦的，她也能感受到苦，所以啊，要好好生活，认真感受，你喝了这么些酒，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吗？”
　　卫羽宸认真地品了一口酒，有点苦，又有点甜。他不太会喝酒，平时也只是为了应酬时像个大多数成年人一样，才会喝上一点，他从没认真感受过，这些种类不一的酒，究竟是酸，是甜，是苦，还是辣？
　　秦王宫的夜风，带着些许萧瑟与苍凉。
　　她看着他眨着大眼睛认真品酒的模样，忽然就笑了，忍不住摸了一把他额前的刘海，手感超好。
　　“不许摸我头。”他不乐意了，蹙起英挺好看的眉宇抗议，每个人都有些奇怪的小个性，他就是不喜欢被她摸头。
　　“真小气，摸一下怎么了，还怕长不高啊？你都二十了，个也长够了。”她吐槽他。
　　他纠结了一会，辩解道：“这样显得我很小。”
　　言罢，他又快速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开口：“我摸你可以。”
　　“……”她也是无语了，处个小男友这么有趣的么？
　　她只是没想到，在未来的24小时之内，她这位有趣的小男友，就上热搜了。
　　第二天卫羽宸拍打戏，原本导演安排的是文戏，不过天气预报有场大雨，导演和制片团队商量，把后面的一场雨中打戏改在今天了，是卫羽宸和许千泽的对手戏。
　　打戏对他们而言都不难，都是有舞蹈基础的人，拍起打戏来，身形协调动作好看，不太用导演和武指费心。
　　午后，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整个天空雾蒙蒙的，透着那么些山雨欲来的意境。
　　卫羽宸换好了衣服化了妆，一切准备就绪，然而就在工作人员整理威亚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结果一下子就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热搜排名稳居前三，内容是：
　　“卫羽宸背后的金主姐姐。”
　　话题底下，紧跟着好几条视频和图片，内容中的金主姐姐，不是他女朋友冯小岚。
　　而是唐玥。
　　第一条的配图，是他刚开机几天后，唐玥在酒吧请客的那次，那时候他跟冯小岚刚在一起，唐玥在酒吧里低声说着话，向他偷偷求证，图片拍摄的角度十分刁钻，像极了他俩隔着吧台在说悄悄话。
　　第二张的配图，是某几天他独自站在酒店制片组的楼层里，他不住在这一层，他是去等冯小岚的，而唐玥也在这层住。
　　第三条是个视频，是前几天他去参加商演，彩排的时候唐玥告诉他，冯小岚给他准备了惊喜，视频拍摄的距离很远，听不清对话，极具煽动性的文案，让人隔着屏幕只感觉出唐玥跟他说悄悄话时，仿佛透着暧昧与甜蜜。
　　最后一条也是个视频，时间就发生在昨天，他独自在唐玥的酒吧里等冯小岚，女主演韩沫沫要陪他喝酒，结果被唐玥怼走了，这段视频拍得距离很近，唐玥怼韩沫沫的话一清二楚，像极了争风吃醋。
　　热搜底下的评论里，粉丝们炸锅了。
　　出道已来零绯闻的卫羽宸，莫名其妙地就被唐玥“包”了。
　　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陆淮，默契度满分的陆大经纪过来给他整理衣服，顺便压低声音说了句：
　　“热搜我看见了，已经联系在撤了，专心拍戏。”
　　陆淮比他先看见了，工作方面，陆大经纪一向不掉链子。
　　他想了想，估摸着大约冯小岚也看见了，他给她拨了个电话，不过，没有打通，对方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工作时间，除了必要的事情，他和冯小岚其实很少通电话，冯小岚也极少有不接电话的时候。
　　雨势渐大，导演正要来催促大家拍戏，唐玥赶来了。
　　唐大小姐从自己那辆红色改装跑车上下来，一改平日的甜美御姐范儿，而是气势凶手地冲进拍摄的人群，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就将卫羽宸的衣领给揪住了。
　　“卫羽宸！你看微博热搜没有？！你自己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少事了！我不过就跟你说过几句话而已！我怎么就成了我……我包……养你了？！”
　　唐玥气得语无伦次，之前被杨薇薇当众扇了一耳光，她心态都没崩，而今被造谣包了卫羽宸，她确实慌了，要是个寻常小演员也就罢了，主要这个是她闺蜜的男朋友啊！
　　卫羽宸也很委屈，这个事不是他惹的，此刻被唐玥劈头盖脸一顿骂，当下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了几闪，无辜懵懂小男生的人设秒上线：
　　“唐玥姐姐……”
　　唐玥气炸了，一点也不可怜他，卫羽宸越是这种惨兮兮的表情，她心里越是窝火，她怎么就能被说成包了这么一个小男生？说他是未成年都有人信，她在别人眼里那成什么了？！
　　“卫羽宸，我跟你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但既然被说成这样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唐玥说着上前就要打人，旁边围聚的工作人员立马上前劝阻，安慰的安慰，拉架的拉架，好不容易把唐大小姐暂时按下来了，毕竟资方探班现场当众殴打演员，影响人家拍摄状态，也不是什么好事。
　　卫羽宸今天这一场戏，需要情绪稳定。
　　看见卫羽宸还是一副“前辈我错了”的表情看着她，细密的雨帘后那双仿佛氤氲着水气的大眼睛，看上去快哭了，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能掉下来。
　　这演技不愧是表演学院专业的，唐玥气得吼了一句：
　　“看什么看！拍戏！”
　　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戏精的小孩儿，她要怎么跟她闺蜜交代？！她不但跟自己闺蜜的男朋友上了个黑热搜，还差点把人家男朋友给整哭了？！
　　不过说实话，她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这个事不可能是卫羽宸自己搞的，小孩儿被上了个黑热搜，还挨了顿骂，也确实挺委屈的，当下她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转身出了人群。
　　片场众人继续忙碌起来，陆淮上前给他家艺人整理了衣服发型，用纸巾吸了吸睫毛上挂着的水雾，一会的打戏有特写镜头，卫羽宸眼睛里带着泪光的状态肯定是不对的。
　　期间卫羽宸又偷偷给冯小岚拨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冯小岚今天确实忙，她在不远处的B组现场，刚到了一批道具和拍摄器材，结果刚搬下车就下了雨，她跟同事们匆匆忙忙地用大塑料布把道具器材盖上，转移到室内，又一一清点核算款项，忙了好一阵子。
　　她在那巨大的落地伞底下，翻着一叠厚厚的打印表格，听着雨滴落在伞顶的噼啪声，专心工作，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就有同事急匆匆的跑来，跟她说：
　　“小岚姐，小岚姐，你快去看看，唐总发脾气了，把小宸给打了！你去劝劝吧！”
　　都知道她跟唐玥关系好，能劝得住唐玥。
　　她有点意外，唐玥把卫羽宸给打了？当下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就看见刚才由于雨声大，她没听见的三个未接来电，一个唐玥的，两个卫羽宸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微博系统推送的热搜，就是关于卫羽宸和唐玥的那条。
　　她点进去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第34章 他受伤了。
　　刚才冯小岚忙活的时候雨声太大, 她没听见卫羽宸和唐玥分别给她打了电话，此刻看到了未接来电提示，便直接拎了把伞撑开, 就往拍摄现场那边去了。
　　快到现场的路上，她遇见了唐玥，唐玥没开车，身边也没带随行人员, 而是撑了把小红伞, 还穿着高跟鞋,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里走着, 迎上来了。
　　“妞, 我跟你说，那条热搜我不知道谁干的, 我跟你家小孩儿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平时都很少跟他说话, 他那个类型的不是我的菜, 你知道的……”
　　唐玥急得语无伦次，冯小岚笑了笑, 反问：“那就打人家啊？”
　　“我没有，我没有真的打，我就是想吓吓他……”唐玥更着急了。
　　她笑着轻轻捏了一把唐大小姐的脸颊, “你傻不傻？逗你呢。”
　　她知道唐玥和卫羽宸之间没有事，黑料图里的很多同框照片，她自己原本就在现场，只不过拍照的人把她截掉了, 故意营造出卫羽宸和唐玥两人单独同框的场面。
　　她跟唐玥到片场看了一会，拍摄已经开始了，卫羽宸和许千泽的一场雨中打戏, 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拍得专心，她也不便打扰，呆了一会便离开了，唐玥急着要找个地方处理那些热搜，她便带着唐玥回到了咖啡馆。
　　许千泽番位比较靠后，卫羽宸和他的对手戏不多，今天是仅有的几场之一，两个人拍得都很专业认真。
　　一进入拍摄中，卫羽宸状态立马不一样了，刚才还是一副“你们都冤枉我欺负我”的委屈巴巴神情，此刻对上许千泽，目光一下子变得冷静从容，还带着导演要求的那份肃杀冷冽。
　　刚才当众让唐玥骂了一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反倒是此刻这一场对手戏，冰冷的雨中他一眼对上许千泽的目光，就基本已在心中笃定，这个热搜事件，一定和许千泽有关。
　　别问他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直觉。
　　他与许千泽互相之间，一直带着那份彼此了然于胸的攻击性。
　　雨越下越大，他吊上威亚的那一刻，仿佛一只小野兽，冷静，缜密，只待捕猎时的精准一击。尽管在角逐的过程中，偶尔也会受伤，不过，他不在乎。
　　刚才拍完一场，从空中落地的时候，他与许千泽擦肩而过的瞬间，许千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了他一下，他身形后退时，旁边道具上一条手指粗细的锋利钢筋，一下子从他手臂上扎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说话，他穿着墨色的长外套，鲜血被雨水冲淡，隐没在深色的袖口里，黑色无疑是掩盖伤口最佳的武器。
　　他习惯了从不将伤口展示于人。
　　天色渐晚，雨势仍就未停，他手臂流淌的鲜血逐渐在地面汇聚，顺着台阶流淌下来，陆淮先发现不对头，然后叫了停。
　　工作和医护人员纷纷围拢上来，包扎伤口，拿药，伤口比较深，需要去医院缝针，不过他不肯去。
　　他自己不太在乎，更何况今天还有戏份没有拍完。
　　拍摄停下来处理伤口的功夫，他从陆淮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之前那条热搜虽然不见了，但又换了个几乎一样的话题“卫羽宸被女资方圈养”，再次顶到了前三。
　　“我撤了两次，对方又换个话题刷上来，显然是有备而来。”陆淮沉声说着。
　　“许千泽干的。”他毫不犹豫地开口。
　　“你去商演，许千泽根本没去，图不是他拍的，在酒吧和酒店的那些照片，他也不在场。”陆淮如实道。
　　“他就不能有个同伙啊。”卫羽宸被人按着处理伤口不能动，本来就不开心，又被他经纪人这么一说，当下就不乐意了。
　　陆淮沉声道：“你别管这事，专心拍戏，我去处理。”
　　“凭什么我不能管！”卫羽宸急了：
　　“我是个艺人没错，但我还是个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么，你拿我当什么，你的商品么？！”
　　陆淮蹙眉，不说话。他家艺人最近有点难搞，长大了，控不住了。
　　“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小孩儿一语中的。
　　“我不信任你？”陆淮冷笑反问，一字字道：“就是因为信任你，我才保护你。否则你要是做过一件对不起冯小岚的事，信不信我早就弄死你了？”
　　“我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要你保护！”卫羽宸惊怒了，他经纪人不但威胁他？竟然还要弄死他？！
　　他一把将还没包扎好的胳膊抽回来，转身就走。
　　周围剧组的人看见了他和陆淮争执，不过这一回跟唐玥不同，毕竟是人家经纪团队内部的事，谁都不方便去劝。
　　卫羽宸冷着脸，转身躲到补妆的遮雨帐篷底下，用手机登录自己的微博，发了简简单单三个字：
　　“我没有。”
　　几分钟后，这条澄清博热度就蹭蹭地涨上来了，陆淮站在遮雨帐篷的另外一头，淡定地用微信给人发了条语音消息：
　　“张律师，能尽快帮我出一份律师函么，抵制造谣的，我工作室用。”
　　深夜，雨仍未停，冯小岚的咖啡馆刚刚打烊，唐玥愤怒地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气鼓鼓地抱怨：
　　“这半天功夫，热搜上了好几个了，我撤一条他们买一条，我就不信了，我早晚抓出来是谁干的，我让业内所有朋友封杀他！”
　　“明天咱俩一块抓，今天就这样吧，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冯小岚劝着。
　　毁她闺蜜名誉的事，她冯老板早晚抓住是谁，不过不急于一时，她看见卫羽宸自己发了澄清微博了，也看见卫羽宸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了律师函，对造谣一方提出了警告，应该是陆淮发的。
　　唐玥白天淋了雨，有点不舒服，她此刻好不容易劝着唐大小姐回酒店休息了，然后把店门关上，留了一扇窗子透气，听雨打窗台的滴答声，回到吧台前继续记账。
　　结果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她就听见窗口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卫羽宸的身影从窗子跳进来了。
　　“卫羽宸！你又翻我窗子！”
　　她拿起手边的账本就想打人，不过下一秒就看见他全身都湿透了，还微微气喘，应该是淋着雨一路跑来，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还滴着水。
　　“大半夜的跟我玩湿身诱惑？！谁让你自己跑来的？……手怎么了？”她靠着吧台直接就怼了句，还没怼完，就看见他手腕上露着的一截纱布，还染着血。
　　她一把掀起他的衣袖查看。
　　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反倒是定定地望着她，直接道：“我跟唐玥姐姐之间什么都没有，我跟她都不太熟，她也没有对我怎么样……”
　　她从容地看了他一眼，不接茬，然后继续检查他手臂的伤。
　　“去医院。”
　　她拉起他就要出门，结果他反而退了一步，不肯走。
　　“唐玥姐姐第一次在酒吧跟我说悄悄话，是问我咱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商演彩排那次跟我说话，是偷偷告诉我你给我准备了舞台惊喜……”
　　她家小野狼执着地解释，执拗起来也是可怕。
　　她只好暂时放弃带他出门，转身回到吧台前，单手托腮撑着台面，细细地打量他。她不得不承认，他语无伦次解释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思量了一会儿，她问：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树敌还不少，你觉得是谁造你的谣啊？”
　　她没当真，也没在意，就是想假装吐个槽逗逗他。
　　“我觉得是许千泽师兄。”他认真地开口。
　　“为什么啊？”她今天下午和唐玥在咖啡馆仔细分析过，许千泽在她们的头号黑名单上，虽然没有任何证据。
　　他逻辑极其清晰地对她说：
　　“许师兄跟我的关系一直就这样，他原本以为这部电影他的男一号角色稳了，结果被我拿走了，他对出品人、制片人、导演都有意见，但是他又需要这份资源。”
　　“另外，他最近在追求唐玥姐姐，但是那天他们在酒吧外面吵架，唐玥姐姐拒绝了他，他大概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了，就把这些之前拍的图发出来了。”
　　“这样既可以造谣我，也可以报复唐玥姐姐，咱们俩的关系，他大约看得出来一点，同时他知道你和唐玥姐姐关系好，这样做还可以离间你们两个，是个一箭三雕的方法。”
　　“不过，他应该有同伙，他一个人没办法完成拍这么多图和视频。”
　　冯小岚从容自若地听着他有理有据地分析，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可以啊，不是傻白甜。”
　　言罢还抬手理了理他额前打湿的刘海。
　　“你才傻白甜！”
　　完了，卫羽宸怼她了，小男生最不愿意被贴上傻白甜的标签了，尤其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她笑了，觉得也逗得差不多了，当下开口：“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包了你的人是我就够了。”
　　卫羽宸那双黑曜石般清亮明澈的双眸闪了闪，仿佛得到个挺满意的答案。
　　不过等下……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啊！怎么就成了被她包了？！


第35章 他亲完她就跑！
　　关于自己是冯老板名正言顺男朋友的事儿, 卫羽宸还没来得及强调，窗外再次响起脚步声，以及一个低低的声音轻喝：
　　“卫羽宸！”
　　他反应极快地一把拉住冯小岚, 就躲到吧台后面蹲下藏起来了。
　　紧接着，陆淮的身影从他刚刚跳过的那扇半开的窗子，也跳进来了。
　　陆淮来找他在情理之中，毕竟陆大经纪的艺人又不打招呼就跑没影了, 身上还带着伤, 不找才怪！
　　冯小岚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 就跟中了邪似的被他拉到吧台底下了, 她没什么可躲躲藏藏的！陆淮有什么可怕的？
　　卫羽宸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她瞥了他一眼，行吧, 她就抱膝坐在吧台底下的地板上, 看自己这小男友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陆淮在空空荡荡的大堂里叫了几声卫羽宸的名字, 早已打烊了的咖啡馆里静悄悄的，静得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卫羽宸也缩在吧台底下, 他本来就瘦，又穿着深色的衣服，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 确实很难发现。
　　看着与他同样并肩抱膝坐在地上的冯小岚，距离太近的缘故，她辫子的发梢刚好落在他的手背，无意间蹭着他手背的皮肤, 有些痒，像小刷子一样，手痒, 心也痒。
　　忽然，他眉目间就闪过一丝坏笑，打开手机上的备忘录，无声地打下一行字，拿到她面前。
　　她看到那行字是：“我可以吻你吗？”
　　她瞪大了双眸，开什么玩笑！吻她？！在这里？！
　　她一把抢过他手机，直接就在备忘录上打下三个大字：“不可以！”
　　他看了看备忘录上的字，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轻轻凑到她白皙的颈边。
　　陆淮并没有走，而是径直来到侧面的酒柜，驾轻就熟地拿起一壶烧热的茶水，冲了杯大红袍茶，找了他最喜欢的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自斟自饮。
　　吧台底下，冯小岚感觉到卫羽宸的身子压了上来，在她的耳畔和颈边轻轻吹着热气，她不由得微微颤抖，狭小的空间她不能够有太大动作，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他很听话地没有吻她，只是拥她在怀，修长的指尖揽在她的腰间，舌尖轻轻触碰着她鬓边的发丝。
　　空气仿佛凝固了，全身的感官好像一下子细致入微起来，他带着草木清香而混着灼热诱惑的气息，初显男人身形的有力臂膀，一切都那么实实在在，包围着她，真真切切，没有一丝恍惚。
　　陆淮独自喝完一杯大红袍，起身走了，临走之前，还特意深深地回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吧台，目光中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复杂深意，有点苦涩，又有点释然。
　　听着咖啡馆的门被关上了，再无动静，卫羽宸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探头看了一眼，确定陆淮真的走了，才笑望着她，问了句：
　　“现在可以吻你了么？”
　　她还沉浸在刚才惊悚刺激的感官内，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悠悠开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言罢，他俯下身，飞快地在她的唇畔轻啄了一下，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与虔诚。
　　然后他快速地跑走，绕吧台前面去了，大约是怕她打他。
　　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刚才那扇窗翻出去了，这小崽子反了天了，撩她、抱她、强吻她，最后还跑了？！
　　亏得她反应慢了，要不然她非打死他不可，虽然结果可能也是被他抱着扔沙发上，但她就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雨夜的另一端，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酒店后花园的路边，一对雨刷不紧不慢地清洗着挡风玻璃，许千泽坐在司机的位置，趴在方向盘上，车子并没有启动。
　　他在等人。
　　不大一会工夫，副驾驶的门开了，卫思琪大包小裹地提着一大堆零食，收了雨伞坐进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许千泽从方向盘上抬起头，问。
　　卫思琪那对好看的秀眉立时蹙起来了，扭过头：“许千泽！你就那么着急赶我走？！我帮你拍了这么多我哥的图，现在热搜上了，就要过河拆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千泽解释，“我是怕你出来这么多天，你家人会担心你，也没见你给家里打过电话。”
　　言罢又加了句：“我的剧组，你想呆多久呆多久，呆到杀青都没关系。”
　　“唉，还不是因为我妈，非让我来剧组找我哥，让我哥给我介绍点资源，谁知道我哥他这么对我啊！好像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她说着将袋子里的零食分给许千泽。
　　许千泽拿着零食并没有吃，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你觉不觉得，你哥跟那个女制片人，就是咖啡馆那老板娘，嗯……有点问题。”
　　“我觉得啊！”要不是在车里，卫思琪都能立马跳起来，“我来的第一天，就觉得不对劲，我哥看她那眼神，绝对跟看别人不一样！哎，你说，那不会是嫂子吧，可年纪比我哥大好几岁呢，又没听说什么家世背景，我哥怎么可能看上她？”
　　“是不是嫂子以后就知道了，我雇了人明天一早去咖啡馆安摄像头，赶在店铺开门前。”许千泽胸有成竹。
　　“有点……冒险吧，万一人家知道了……”卫思琪犹豫。
　　“我们根本不在现场，他们能知道什么，到时候你就拿着拍下来的图，去找你哥换资源，让他介绍大导演大制片，给你电影拍。”许千泽说着。
　　卫思琪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许千泽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转头问：“要不要去楼上坐坐？这个点酒店该送夜宵过来了。”
　　“……不了吧。”卫思琪为难：“万一让薇薇姐误会，就不好了。”
　　许千泽打开车窗，冬末带着沁凉的夜风顿时灌了进来，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缓缓道：
　　“她回去了，我们分手了。”
　　次日一早，空山雨后，空气格外清新。
　　卫羽宸一大早六点钟开工，冯小岚忙完了剧组的事，原本打算着带他去趟医院，他那伤还是缝几针比较稳妥，不过他这会还在拍一场戏，她看看时间还早，便先背着个帆布包，到附近的花鸟市场逛了逛，买了几束鲜花，打包回来了，准备摆在她那小咖啡馆里。
　　距离她的咖啡馆上午十点钟开门，还有一会功夫，她提着鲜花，悠哉悠哉地往酒吧街走，结果刚走到长街的一端，迎面就遇上了多日未见的卫思琪。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在剧组，要不然今天看到，她还以为早就回家去了呢。
　　卫思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像是专门来拦她路的，见她走来，直接双臂张开往前面一站，也不说话。
　　她看了看，当先开口：“干嘛，拦路抢劫啊，我可没带零钱，现在都微信支付了，再说，就算抢劫，你也未必打得过我，咱俩怎么着也差不多五五开吧？”
　　她直接调侃，横店她的地盘上，她想调戏谁就调戏谁，无论小伙子还是小姑娘。
　　卫思琪终究还是嫩了点，在她这一番话之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仿佛鼓起勇气似的开口：
　　“昨天我哥那黑热搜，我知道是假的，其实跟我哥在一起的人，不是唐玥，是你吧？早就觉得你跟我哥眉来眼去了。”
　　“小小年纪，想的真多，你知道什么叫眉来眼去啊？”她悠然笑问。
　　卫思琪还真给问住了，支吾了一会，忽然大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包，包……养我哥了？我不想要你这么个嫂子，你年纪这么大了，跟我哥不合适！”
　　“放心，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的。”她想了想，微笑着开口：“不过你想要什么影视资源，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
　　“你能拿到顶级影视资源？”卫思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思索了一会，笑道：“那得看你哥表现得乖不乖，你不是说我包他了么。”
　　卫思琪有点懵圈，冷静思索了一会，忽然道：“不对！你凭什么养我哥？你一个剧组打工的，你哪来的钱，我哥一件衣服都顶你一年工资吧，我哥养你还差不多！”
　　“不管你哥养谁，总之他不养你。”她淡淡地回了句，就往咖啡馆走，这一大早地跟这么一个小孩子在这争执，她觉得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卫思琪却似乎想拖住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等等……”
　　她顿住脚步往远处望去，在这里已经能看到酒吧街另一端，她咖啡馆的位置了。结果她一下子就看见自己的咖啡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人，都是拿着相机的年轻姑娘，看上去像粉丝。
　　她直接就跑过去了，凑在拥挤的人群外围。
　　被围在当中的，是卫羽宸，和几个年轻男人，地上散落了诸如窗锁、螺丝刀、摄像头等小零件，她从人群后面踮起脚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就看见卫羽宸一个过肩摔，把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摔在地上，又抓起另外一个年纪稍轻的男人，直接掀翻。
　　明星打人了！
　　围观的粉丝们非但不觉得惊悚，反而纷纷为自家偶像喝彩叫好，冯小岚努力试图挤进人群，还看见身边几个粉丝小姑娘悄悄议论着，目光之中尽是崇拜。
　　“小宸好棒啊！一上来就把那几个人给打翻了！”
　　“我听说，小宸出道以前，可是打架很厉害的。”
　　“那几个男的，趁人家咖啡馆没开门，撬锁进里面去装针孔摄像头，也不知道是受了谁指使，想偷拍谁。”
　　“听说这咖啡馆是剧组老板一朋友开的，平时不少明星来来往往，跟小宸他们应该都是认识的吧，在这给人偷着装摄像头，没准是什么变态偷窥狂呢，该打！咱们宸宝宝这叫打抱不平！”
　　“……”
　　“卫羽宸！”
　　冯小岚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排，叫了一声，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听到声音，竟然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而是飞快地转身就跑。
　　跑了？！她无语了，小野狼一点也不顾及明星的身份，当众打人？打了人还跑？！这到底是躲粉丝呢还是躲她呢？！
　　当下她也不多想，而是毫不犹豫地就追出去了，幸亏她今天穿的平底鞋，拿出上学时候跑800米的底子，拼了命地追，她就不信了！


第36章 “姐姐，你男人还可以么？”……
　　卫羽宸不愧是年轻体力好, 跑得飞快，不过冯小岚仗着自己平时经常锻炼的底子，速度也不差, 俩人在长街上追逐了一段，眼看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卫羽宸停下来了，回头等她。
　　“卫羽宸, 你跑什么？！”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
　　小孩儿跑了这么长路, 几乎一点都不气喘, 当下走过来, 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缓缓道：
　　“我怕你看见我打架，怕你生气。”
　　他垂下头, 不去看她的眼睛, 又加了句：“我拍完一场戏过来找你, 看到他们撬锁进你店里装摄像头，被我抓住了。”
　　“我没打坏你店里东西。”他又补充了句。
　　他低着头解释的样子, 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她特别想摸一摸他的头。
　　知道他不喜欢，于是她没有伸手去够他的头顶，而是将手探进他额前的刘海, 将他的头抬起，对上他星辰大海般明澈沉静的目光，笑着告诉他：
　　“我没生气。”
　　昨夜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有些凉, 她刚才跑得出汗了，这会儿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他脱下衣服外套, 披在他身上。
　　他外套里面穿的是件衬衫，她轻而易举就能看到袖口的手腕上，绑着的绷带，许是刚才打架的剧烈活动，他伤口又开始流血，染红了一层又一层纱布，有鲜血顺着手腕滴下来。
　　“去医院，缝针！”她一把抓过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腕。
　　“我不。”没想到他直接拒绝。
　　年轻人都不怎么喜欢去医院，她理解，但是不行！
　　她还在想办法，不料他轻轻地从她手中挣脱开来，撂下一句“我去拍戏了，下午见。”
　　言罢，转身就跑了，再一次跑得飞快。
　　她气急了，小男生果然体力旺盛，她是跑不动了，只好无奈地看着他顺着酒吧街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她现在还没歇过来呢，不行了，她不跑了，追不上了。
　　她顺着长街缓缓而行，肩上披着的他的外套，还带着他的温度。她回到咖啡馆时，之前看热闹的粉丝们早就散了。她将门口打扫干净，把他的外套收好，把早上买的鲜花仔细插进花瓶，忽然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他拍戏，她开店，管它什么世俗和未来。
　　她不放心他，午后便又去片场，今天卫羽宸依旧是一整天的打戏，连着几个小时吊威亚和剧烈运动，上午她还在心里默默夸他体力好呢，结果下午这小孩儿就不争气地发烧了。
　　也是在拍摄间隙，化妆师来补妆的时候，感觉他额头烫的厉害，结果一量体温39°，直接向导演叫了停。
　　他昨天淋了一整天雨拍戏，伤口没好好处理，一直流着血，今天早上又东跑西窜地跟人打架，不出问题才怪。
　　这小野狼还在片场跟导演表示一点事没有，要继续拍，最后被导演下了命令去医院，还十分不愿意去，在片场到处躲着陆淮，最后被陆大经纪一把抓住了命运的后颈，提着领子捉进了保姆车。
　　冯小岚跟着去了，跟他并肩坐在保姆车的后排，不说话。
　　他打架她不生气，他闹腾她不生气，他把自己折腾到伤口发炎发高烧，她真有点生气了。
　　她赌气不理他，他小心翼翼地从前车座上拿起一个小海豚抱枕，抱在怀里。
　　她瞥了一眼，之前没见过这海豚抱枕，想来不是他的东西，多半是之前粉丝从车窗扔进来的。
　　公司规定艺人不能收取粉丝的贵重礼物，因而停车前后粉丝们总是从车窗里扔进一些信件，或者寻常的小玩具，表达心意。
　　不料陆淮刚坐上驾驶位，还没启动车子，就头也不回地一把将卫羽宸手里的海豚抱枕给抢过来了。
　　“你干嘛抢他东西？”冯小岚吐槽，生气归生气，但公道话她还是得说。
　　陆淮也不搭腔，而是直接三下五除二地拆开海豚抱枕缝线的地方，从小海豚的眼睛位置取出来一枚小小的摄像头。
　　冯小岚闭嘴了。
　　她承认她多年不做经纪，离艺人的圈子有点远了，从前在许千泽工作室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偏激的粉丝往艺人住处装摄像头的行为，不过毕竟属于少数，她有点忘了，而今她没想到的是，即便卫羽宸压根儿就没立过偶像人设，只是作为一个演员，竟然也被装摄像头了！
　　的确，她知道自己在带艺人这方面，如今不如陆淮专业了，从前一起工作的时候，尤其是刚认识那两年，她对陆淮不服气，不认可，嫌弃他资源少、职业敏感度不高，而今，他成长了，成为一名专业的经纪人了，她也成长了，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了……
　　卫羽宸不那么在意，只是失去了小海豚抱枕，有点不开心，当下看了一眼冯小岚，小声嘟囔着：
　　“我一点也不怕被拍，反正拍到了咱俩在一起，你就不能赖账了。”
　　言罢，他也是累了，靠着车窗一路睡到了医院。
　　明星拍戏受伤去医院这种事，在粉圈里早就传了个遍，甚至有粉丝从片场跟车一路到医院。冯小岚以剧组制片人的身份随行，其实还说得过去，算是她工作的分内之事，不过她还是让陆淮陪着卫羽宸进进出出换药缝针，自己则楼上楼下跑腿交费去了。
　　她忙完回来时，卫羽宸伤口已经缝合包扎，护士拿小推车推来了消炎和退烧的吊瓶，正要给他打针，陆淮在一边陪着。
　　护士拆开针头，卫大明星反应机敏地往后躲。
　　“你害怕打针么？是不是以前很少打针啊？”护士小姐姐温柔耐心地笑问，对她们而言，这么一个长得瓷娃娃般精致帅气的小明星，自然是要多说几句话，多逗一逗。
　　卫羽宸确实几乎没怎么来过医院，小时候上学打架讨生活的那些年，穷得吃了上顿没下蹲，伤了病了都是硬抗，进公司当练习生以后，仗着年轻又敢拼，是个对自己特别狠的人，连医院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来，闭上眼睛。”这么好看乖巧的一个精致弟弟，没有人会不耐心对待，一名护士负责打针，另一名护士则贴心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冯小岚轻轻推门进来的脚步声，他听见了。下一秒，他一下子拉下护士遮在他眼睛上的手：
　　“我才不怕呢，小时候练舞，我被那么粗的道具钢筋，把腿扎穿了，缝了二十多针，我都没带怕的！”
　　哼……看她来了，逞强是吧？
　　冯小岚远远地笑了一下，转身去陆淮身边，跟陆大经纪聊天去了，打吊瓶的时候，卫羽宸又睡了，这些天连轴转的拍摄，再加上伤病，他确实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打上了针，还礼貌地跟护士说了句“谢谢姐姐”，就趴下睡着了。
　　等到他输完液睡够了，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导演放了他一宿假，把原本的夜戏改期了。
　　唐玥早早地等在酒店大堂，她也关心卫羽宸的伤势，毕竟是她投资电影的男一号，原本想跟着陆淮一块去医院来着，不过一想到前几天的被捆绑的黑热搜，她还是算了。
　　这会儿一见大家回来，便立马迎上去拉着冯小岚询问情况。
　　如今同样焦急等在酒店大堂的，还有他们电影的女一号，新晋小花韩沫沫。韩沫沫与卫羽宸平日里工作交集最多，一起搭档一起对戏，除此之外，剧组的人也都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对卫羽宸也格外关注。
　　此时韩沫沫提着一个大保温桶，理了理扎了丸子头的鬓边发丝，走上前来：
　　“小宸，你好点了吗？他们说你伤的挺严重的，我跟助理一块儿，给你炖了些鸡汤，补气补血的。”
　　她说着把保温桶递到面前，卫羽宸却没有接。
　　“不用了，我这小伤，早没事了。”
　　“我手艺还可以，我跟我妈学的，你放心，不会踩雷的。”韩沫沫坚持。
　　卫羽宸思考了一秒钟，将保温桶接了过来，刚才对韩沫沫还是一副礼貌而疏远的神情，此刻他捧着保温桶，走到陆淮和唐玥面前，却立即换上一副天真懵懂、融化了人心的笑容。
　　“唐玥姐姐，前几天热搜的事，真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淮哥，我那天在片场还为这事跟你吵架，是我自己无理取闹了，对不起！这鸡汤你们拿去补补身体，这几天为我的事操心，辛苦了。”
　　言罢，他把保温桶直接递给陆淮，还向陆淮和唐玥鞠了个躬，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大步独自上了电梯。
　　冯小岚乘坐另一部电梯，刚回到自己的楼层，就一如既往地，看见卫羽宸在走廊里等她，她一边刷开房门，一边瞥了他一眼：
　　“找我干嘛？自己回房间早点休息。”
　　“我在医院睡够了，我没喝其他女孩炖的鸡汤，我把那么大的保温桶，给陆淮和唐玥姐姐了！”他说笑着比划，夸张地张开双臂从头顶划过。
　　“刚缝了针，不许乱动。”把他胳膊放下来。
　　“别把我当个残疾人，我早就没事了。”少年的眉目间，是元气恢复后精神焕发的笑：
　　“我还可以抱你呢。”
　　言罢不等她回答，他便一个公主抱，直接将她抱着进了房间。
　　“卫羽宸！”她惊了，他那只胳膊都快废了，还敢抱她？！
　　他把她轻轻放在卧室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然后欺身压了上来。
　　“冯小岚，我还可以吧？”
　　“不许叫我名字，叫姐姐！”她直起身子来瞪他。
　　他想了想，依旧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将她圈在怀里，换上一副有点强势，又有点野性的浅笑，一字字道：
　　“姐姐，你觉得你男人还可以么？”


第37章 他睡着了是温柔的天使，醒了……
　　听到他自称“男人”, 冯小岚心中忽然就升起一种异样，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莫名的撩人，让她似乎一时间忘了他的年纪，忘了他虽然成年了，但其实还算得上是个孩子。
　　不过终究是手臂伤重的缘故, 他保持这个撑在床上的姿势, 坚持不了多久, 刚说完话就一个没支撑住, 跌了下去, 扑在了她身上。
　　他手臂疼得蹙眉，不太能动弹, 她从床上坐起来, 一把将他按了下去, 伸出手臂轻轻勾住他的肩头，指尖拨开他额前因疼痛而微微被冷汗浸湿的刘海, 端详描摹着他五官的完美线条，笑着开口：
　　“卫羽宸，你还是老老实实回自己房间吧, 要不然姐姐我觉得，我有点乘人之危。”
　　与此同时，酒店二楼的公共休息厅里，陆淮和唐玥坐在昏黄落地灯的角落, 抱着那个大保温壶，一点一点喝着韩沫沫做的鸡汤。
　　韩沫沫的手艺很不错，鸡汤很好喝, 只可惜小姑娘一片真心向明月，看上的却是头名草有主，还没心没肺的小狼。
　　“淮哥，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能给我讲讲你以前的经历吗？”唐玥用羹匙舀了一口汤，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抬眸开口。
　　陆淮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的经历？当经纪的时候，还是当保镖的时候，还是进公司前当地痞流氓的时候？”
　　“进公司之前当地痞流氓的时候！”
　　唐玥满心兴奋，她并不太好奇他给谁当过经纪，以及给谁当过保镖了，她想知道的只是他陆淮，一个人的那些日子，那些与她所接触的圈子，格格不入的事，哪怕他曾经是个混社会的小痞子。
　　陆淮一向波澜不惊的目光，忽然染上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浅淡笑意。
　　夜幕微降，冯小岚的房间里，卫羽宸横着躺在她床上睡着了，毕竟他还没退烧，伤口这两天也折腾得开始发炎，刚才她强迫着他喝了水吃了药，他就在她那张温馨柔软的大床上睡着了。
　　她回了几个工作微信，然后欣赏了一会儿他安暖精致的容颜。他安静睡着不吵不闹的样子，其实看起来挺乖巧安分的，完全符合那种邻家弟弟温柔天使的人设。
　　但前提是他不动、不醒、不说话。
　　一旦他醒了，性子冷冽疏离、全身带刺、作天作地又精力旺盛的小野狼立马上线，一点都不乖巧安静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在床空出来的另一侧，也悄悄地躺下来，闭上眼睛睡了。
　　月上中天的夜，静谧而明澈。
　　睡得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身边有轻微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他醒了，她翻了个身，朦胧中就感觉到他的身子拥了上来。
　　他只是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支撑起自己，然后轻轻揽住她的身子，便没有再碰她了，像是怕把她吵醒似的，压低声音说着：
　　“冯小岚，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当年你带我进娱乐圈，给了我前程，我就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开始喜欢你了，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见更喜欢。我不想一直叫你姐姐，我想和你有一个家，我会好好赚钱，好好努力……”
　　她清秀的眉梢和睫毛闪了闪，有那么一瞬间，不那么确定是不是在梦里，于是，她没有睁眼。
　　早春过半，横店的戏拍了大部分，再有半个来月剧组就该转场去海岛拍摄了，在北方的海岛上，还有接近一半的戏份要拍。不过就在这即将阶段性杀青的日子里，冯小岚察觉到自己身边出了一些怪事，她的咖啡馆被人有预谋地闹事了。
　　起初她以为只是三两个多事的客人，后来发觉不太对，像是仇家故意找茬，可她转念一想，她是这条酒吧街上有名的老板娘，在横店这片土地上人缘极佳人脉无数，再加上都知道她是酒吧街投资人唐玥的闺蜜，强龙还不斗地头蛇呢，这两年来从未有人找她的麻烦。
　　更何况，她的店铺是这条街上唯一的咖啡馆，别人家都是酒吧，也不存在竞争对手。
　　那天晚上，店铺打烊之后，有一桌客人没走，她和服务生小妹就各自忙活着算账以及打扫，直到把所有的事做完了，她才让服务生小妹去催一催客人，告知店铺已经打烊。
　　不过，那桌的几个男客人态度极差地甩给服务生小妹一句：“怎么着，店大欺客啊？哥几个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要赶人了？你瞅瞅你们这茶壶也没洗干净，这茶里还有头发丝呢！”
　　服务生小妹礼貌地道歉，冯小岚闻声走过来了，引起她注意的，并不只是客人发生争执，而是这几位客人，太过于引人注目。
　　她这间古朴简约北欧风格的小咖啡厅，属于比较小资情调的那一类，平时来的女客人比较多，再就是谈恋爱的小情侣们，而此刻坐在这里投诉的几位客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其中有一位，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气势狰狞凶狠。
　　她走上前去，瞥了一眼茶壶里的头发丝，是根短发，她店里虽然雇了一男一女两个服务生，但今天那个男孩休假，她自己和那女孩负责做饮品，俩人的长发都束了起来。
　　不过她依然礼貌微笑：“几位先生，实在对不起，这壶茶给您免单，我们这就把钱退给各位，另外，我们店铺打烊了，感谢各位光顾。”
　　她让服务生小妹拿来扫码机，正要给客人退款，其中那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笑了：
　　“你是这老板娘吧？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好像挺出名的，不少明星都上你店里来，你跟那些大明星都玩的挺开啊？你这除了卖饮料，还卖点别的服务不？”
　　冯小岚依然微笑。
　　她在这一带确实挺有名的，作为咖啡馆老板娘，比她做制片人有名多了。
　　她也上下打量了一眼这脸上带疤的男人，看到他上身虽然穿着短款棉衣，但下身穿了条肥肥大大的裤子，是古装的那种短打装扮。她前些天看见隔壁剧组在拍一个古装戏，从那一辆辆的小金杯道具车往下批量卸服装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到过，应该是给群演发放的统一服装。
　　这男人应该是隔壁剧组的群演。
　　她礼貌端庄的笑容不改：“确实很多明星到我这来喝过咖啡，我跟各剧组的选角导演也挺熟的，先生您做群演挺辛苦的吧，要不下次我找选角导演要一下您的演员资料卡，请他们多多关照您，毕竟您是我的客人。”
　　横店剧组当地的很多选角导演，专门负责群众演员，她这一番话说完，男人立马面色变了变，起身就招呼几个兄弟走了，连免单的茶水钱也没要。
　　她认识选角导演，那还得了？！几句话就能端了他的饭碗，他还得常年在横店混呢！
　　几个男人出门的时候，她注意到走在最后的一个，腿有点瘸，似乎是有点轻微残疾。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店铺经营中意外的一个小插曲，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午后，她忙完工作刚回到店铺，就发现自己那贴了许多明星签名的照片墙上，卫羽宸的那一张，被人用签字笔打了大大的一个叉。
　　服务生忙碌了大半天，也没注意到是什么人干的，她估摸着大约是黑粉，当下只是默默地将照片摘下来了，然后发微信让她家卫大明星有空的时候，再给她签一张，压根就没想到前一晚那几个找茬群演的事。
　　卫大明星相当效率，晚上一收工就亲自把签名照送过来了，还是厚厚的一叠。
　　“签名照要多少有多少，现签现卖如假包换，当然，本人亲自带货卖唱也可以。”他将一叠刚写好的签名照递给她。
　　他刚退烧，伤口还没拆线，导演对他也很是照顾，这两天晚上没安排夜戏。
　　冯小岚的咖啡馆今晚也没什么客人，她就早早地将店铺打烊，煮了杯热牛奶给他喝，这些天他伤病在身，她不给他喝任何咖啡类的刺激性饮料了。
　　他双手捧着牛奶杯子，喝得专心致志的功夫，她便从一叠签名照中抽出一张，准备重新贴在墙上。不过在下一刻，她对着各大明星签名的照片墙端详了一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
　　“你说，你白天签名照刚被人涂了，我晚上就弄到一张新的贴上去，那别人是不是就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了？”
　　言罢，她也没等他回答，而是将那一叠签名照仔细用个大信封包好，装进自己随身背包里，而后站远了几步看了看，觉着整面照片墙空了一块，怎么看都不舒服，又重新调整了几张照片的位置，把空白的地方填满了。
　　她不准备再贴他照片了。
　　他有点不乐意，看着她的动作，小声嘟囔着：“你就是把我照片贴满整面墙都可以……”
　　“怎么，给我小店做代言啊？我可舍不得给你代言费。”
　　她说着在墙角一张桌旁坐下，头枕着胳膊，伏案休息，随手按下了窗边店铺里的老式播放机，播放着一首安静怀旧的歌。
　　“那，舍得把你自己给我么？白头到老的那种。”他喝完了牛奶走过来，双手撑着桌面。
　　她抬起头，看到他从上方盯着自己的目光，带着那么些调笑却又危险的意味，没错，有那么一点点，霸道又强势的危险。
　　她轻叹了口气，仍旧保持伏案的姿势，悠悠道：“我只想和你谈一部戏的恋爱，你却想和我白头到老……”


第38章 她比他更不好惹！
　　卫羽宸没说话, 而是学着冯小岚的样子，在桌子的对面也趴下来，与她头对着头。播放器里的老歌映衬着柔和昏黄的落地灯, 有种难以言说的古朴与温柔，他今日穿着白毛衣的身影，像是岁月留声机里走出的邻家少年。
　　一切都简单，安暖。
　　半晌, 她转了个头, 换了一边胳膊枕着, 缓缓道：“我比你大, 会比你先老。”
　　“我会尽量让自己老得快点, 以便配得上你。”他趴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上，说。
　　言罢, 又加了句：
　　“没关系, 男的平均寿命比女的短, 咱俩差几岁正合适，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
　　“瞎说什么呢！”她立马抬头坐直了身子打断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竟那么走心，又掩饰了句：
　　“你跟谁拜把子呢！”
　　“那好, 等你老了，我就去找别的老太太跳广场舞。”他笑着逗她。
　　她撇了撇嘴：“女人老得快，再过些年，咱俩要是还在一块, 就会有人说：冯小岚，你怎么泡了你儿子……”
　　她话说了一半，意识到这玩笑占人便宜不太合适, 又强行改口：“……的同学？”
　　他把头正过来，胳膊伏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背，一脸怨念地定定望着她：
　　“我想跟你从满头青丝到白发如雪，你却拿我当你儿子的同学……”
　　她不说话，单手托腮笑着看他。
　　她原以为她店里这一波闹事还要持续一些日子，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闹事的正主儿就找上门了。
　　那天她生意超火，咖啡馆爆满，刚好剧组的事不多，她忙完了剧组工作，下午就回到咖啡馆帮忙了，结果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看见卫羽宸同父异母的妹妹，卫思琪一个人进来了。
　　“女士，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没座位了。”服务生小弟礼貌地上前。
　　卫思琪气场十足地开口：“我不是来喝咖啡的，我找你们老板娘。”
　　冯小岚在吧台忙活着，抬头瞥了一眼。
　　“又见面了，冯小岚。”卫思琪双手抱臂走上前，她今天穿了一身带亮片的奢华超短裙，活脱脱一个惊艳全场的小公主。
　　“不好意思啊，今天店里忙，就不接待私事了。”冯小岚头也没抬。
　　卫思琪开门见山：“我哥入行以前，是个小混混，我手上有他打人的证据。”
　　“然后呢？”冯小岚依旧做着手里的雪顶咖啡，瞟了她一眼。
　　“你上次说能给我影视资源，是真的么？”卫思琪直接问。
　　冯小岚想了一下，笑了：“拿你哥的黑料威胁我啊？他也有不少人脉和资源，怎么，不敢直接去找他？”
　　“虽然我手上有他不少把柄，但他毕竟是我哥，血浓于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主动和他撕破脸。”
　　卫思琪说着，悠闲地打量整间咖啡馆，最后将目光落在那面明星签名的照片墙上。
　　“看来你跟我哥也不怎么熟啊，他的签名照没有了，都没要来一张新的啊？他可就在这附近拍戏呢。”
　　“毁我照片的事，你干的啊？”冯小岚做完了手里的雪顶咖啡，压上盖子，给外卖员打包拿走了，然后毫不意外地问。
　　“是啊。”卫思琪大方承认，朝着门口的方向招了招手，径直从门外走进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正是那天半夜赖在咖啡馆不走，找茬说茶壶里有头发的那几个群演。
　　冯小岚还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一个是英俊的脸上带了一道刀疤的，一个是有点轻微残疾走路瘸的。
　　“你不在乎我哥的黑料没关系，我可以让他们天天来店里喝咖啡，直到你给我找到女主角演为止。”
　　卫思琪说着，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几个群演，那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手里拎着一大桶矿泉水，喝了半瓶的那种，当下那男人便走到那照片墙底下，抬手将那一桶水一滴不剩地淋在那照片墙上，一张都没有放过。
　　店里的客人惊呆了，有些胆小的甚至怕打起来，趁机悄悄溜了。
　　冯小岚看着他倒完最后一滴水，冷静从容地望着卫思琪，一字字道：
　　“我知道你不敢招惹你哥，但你也要知道，我冯小岚，比你哥还不好惹。”
　　言罢，她看到服务生小弟正端着一盆洗过餐具的污水，从后厨经过，她毫不犹豫地就接过来了，直接上前，照着卫思琪当头就浇了下来。
　　满满一大盆混杂着污垢和洗洁精的水，将卫思琪从头到脚，以及那满是亮片的高奢连衣裙淋了个透彻。
　　所有的人吓傻了，似乎是谁也没想到她真能这么做，有的尖叫，有的拍照看热闹。
　　卫思琪也吓傻了，甚至连躲闪和惊呼都没有，眼睛被带有洗洁精的污水刺激得睁不开，呆呆地站在原地，成了一只落汤鸡，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
　　横店酒吧街冯老板一战成名，尽管她在这地盘上本来就很有名！
　　这里本就是小地方，这种热闹新闻不到两天功夫就传开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冯小岚在唐玥的酒吧闲坐聊天，卫羽宸和陆淮收工之后也来了，还有其他几位主创和演员，平日里也都喜欢来唐玥的酒吧坐坐。
　　冯小岚在吧台里面给客人做鸡尾酒，唐玥凑到她耳畔，悄声道：
　　“妞，你那天真那么刚啊，一盆水就泼下去啦？哎呀，我那天怎么就没去找你呢，好想看那个小作精的笑话啊！”
　　“嘘……”冯小岚打了个手势，又悄悄看了看卫羽宸，递给唐玥一个眼神。
　　她还是得给人留点面子，毕竟对方是卫羽宸的妹妹。
　　不料，刚到酒吧没一会儿、站在吧台外面摆弄着鸡尾酒杯的卫羽宸，忽然就抬眸看着她，问：
　　“卫思琪是不是去你店里惹事了？”
　　“你听谁说的？”她白了他一眼。
　　“刚才来的路上听人说的。”酒吧人多嘴杂，她又在忙着帮唐玥招呼客人，他就站在吧台边上，一边玩自己的酒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天。
　　“小事。”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就是给你家小公主衣服毁了，估计得有几万块钱吧，反正我不赔，她还毁了我一面签名照片墙呢。”
　　卫羽宸没说话，思索了几秒钟，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赵老师您好，我是小宸……我最近挺好，在横店拍戏呢。”
　　“我听说，卫思琪去您那试戏了……嗯，是我妹妹，之前吵架了，所以没认。”
　　“她这回离家出走自己跑出来的，我爸妈急疯了，让我到处找她呢……她年纪小，又是女孩，我家里不太想让她这么早接触娱乐圈……您让她回家吧，家里有我一个人赚钱就够了。”
　　“老师，太谢谢您了，我再给您推荐几个女演员，年龄气质跟我妹妹差不多，都是我以前合作过的，人漂亮配合度也高，演技绝对靠谱。”
　　打完了电话，卫羽宸又在微信上给这位被称作赵老师的总制片人，发送了几个女演员的资料。
　　只言片语间，把卫思琪的试戏机会给搅黄了，卫大明星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深藏功与名。
　　他继续摆弄着酒柜上那些看不懂名字的各类高档名酒，他伤势刚拆了线，还没好，冯小岚不让他喝酒，他就拿了几个杯子，自己调着玩，加一点威士忌，再加一点蓝色红色的饮料，也不知道调的是个什么东西，还挺认真。
　　唐玥心疼得直皱眉：
　　“卫羽宸，你知不知道我那些酒多贵，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有钱也买不着，你就这么给我糟蹋？！”
　　卫羽宸抬眸瞥了她一眼，仍旧专注自己手里的酒：
　　“唐玥姐姐，你真小气，我拍戏给你赚钱……”
　　“打住！”唐玥立刻打断他：“这电影能不能赚着钱还两说呢，片酬我先给你几千万了，贵死了，抢钱啊！”
　　卫羽宸扁了扁嘴，其实唐玥就是开玩笑那么一说，以他的咖位和流量，这个价格的片酬其实不算贵，唐玥还压了他一点点价格。
　　不过他还是扭头看了看陆淮，忽然就笑了：“唐玥姐姐，我的片酬是我经纪人谈的，跟我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那必须甩锅给陆大经纪啊！
　　唐玥抬眸看了一眼坐在酒吧角落里的陆淮，穿一身几百块钱低调的淘宝卫衣，谈着几千万的片酬，很好，是她喜欢的样子。
　　说话间，卫羽宸调好了一杯酒，红的蓝的绿的分层的色彩，挺好看的，他特意抬眸看了一眼冯小岚，像是在等待夸奖似的。
　　冯小岚单手托腮撑在吧台，看了看那杯中的酒，又看了看卫羽宸，然后指着他刚才摆弄过的那瓶高度酒：
　　“你放了多少？”
　　“……一点点。”卫羽宸犹豫着开口。
　　冯小岚冷笑，一点点？得了吧？那瓶50多度的高度酒，她亲眼看着他倒了大半杯进去的，这酒的度数可想而知，估计此刻整个酒吧的人，也没几个敢喝。
　　她不用声色地拿过酒杯，想要放在唇边尝一下，却被卫羽宸按住了。
　　“我调着玩的，度数太高了，不能喝……”
　　卫大明星相当有自知之明。
　　冯小岚也没坚持，而是看着他将那色彩斑斓的酒又重新放回吧台上了，确实摆着挺好看的。
　　她就是觉得不喝有点浪费。
　　忽然间，一直白皙的纤纤玉手伸了过来，端起酒杯，是韩沫沫的身影。
　　“小宸调的酒，我敢喝。”言罢，她也不等冯小岚反应，便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羽宸伸出手要抢，终究晚了一步，没来得及阻止。
　　韩沫沫喝下那杯酒之后，目光定格了几秒，没多大一会功夫，身子便开始摇晃，紧接着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完了，他给人喝出事了。


第39章 他接二连三给她闯祸。……
　　卫羽宸好心地扶了韩沫沫一把, 毕竟是他自己惹的祸。
　　酒吧的客人们惊慌失措了，冯小岚上前查看情况，叫了几遍韩沫沫的名字, 没反应，估计确实是喝多了。
　　她嘲讽地看了一眼卫羽宸，那意思明显在说：你给人家姑娘喝多了，自己惹的麻烦, 自己处理吧。
　　卫羽宸蹙起好看的眉宇, 发愁了好一会儿, 也叫不醒韩沫沫, 只好临时请了剧组随行医护人员, 确定没有大碍之后，让陆淮把人送回酒店了。
　　卫大明星继续在酒吧调酒, 仿佛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一个人摆弄着杯子和酒瓶, 还玩得挺好，就是没人敢再碰他调的酒了。
　　冯小岚忙完了手里制作的饮品, 就那么单手托腮远远地望着他。有时候她觉得他没心没肺过于薄情，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挺在乎身边的人。
　　也难怪，他的深情都给了她, 对别人能不薄情么！
　　她原以为这就是个酒吧里的小插曲，谁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卫羽宸就被刷上了个黑热搜：
　　“卫羽宸给韩沫沫下药。”
　　评论区炸锅了。
　　正在拍摄中的电影, 男主角给女主角下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奇葩的电影剧情。
　　昨天晚上在酒吧的人，谁都看见了是韩沫沫自己喝了酒醉倒, 陆淮亲自开车送回的酒店，之后卫羽宸还在酒吧里玩到过了零点，才跟其他一群人一块回去，期间跟韩沫沫根本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显而易见的造谣了，只是不知道昨晚酒吧人多眼杂，又是谁混进去传了这种黑料。
　　冯小岚不太在意这种搬弄是非的热搜，毕竟她家这位顶流大明星，造谣他的人太多。
　　那天上午春日正好，阳光微暖，她只是站在那水畔刚刚长出新绿的柳枝旁边，嘲笑他嘲了个痛快：
　　“卫羽宸，你可真行，调个酒都能调出这种热搜。”
　　“我不是故意的……”他委屈地向她解释，他今天穿着一会要拍戏的那套深色长风衣，有种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感。
　　“不是故意上热搜？还是不故意调杯黑暗料理的酒给人家小姑娘喝？”她笑着问他，其实她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就是假装曲解想逗逗他。
　　卫羽宸急了，不得不说，他有点着急又有点生气的样子，深得她心。
　　“我错了。”片刻之后，他无条件道歉。
　　她思考了一会，告诉他：“认错的时候要叫姐姐。”
　　“……姐姐，我错了。”装乖卖萌一把好手的卫羽宸，入戏根本用不着指点。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弯下了腰。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让你管我叫哥。”小狼狗生气了，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他知道她不高兴是假装的，一直都知道，就是想骗他管她叫姐姐而已，他都配合她了，她的表演就不能走点心吗？还当场笑话他！
　　他太生气了！
　　当天下午，韩沫沫酒醒了，第一时间就发了个澄清微博，表示：
　　“昨晚是我自己喝多了，工作人员送我回的酒店，和卫羽宸没有任何交集，没有任何事发生，请大家不要听信谣言，不要过度揣测了。”
　　这条微博，无疑是干净利落地替卫羽宸洗白了，关于那条造谣的微博，热度也很快掉了下去。当晚卫羽宸虽然没亲自出面，但还是让陆淮买了水果鲜花，去看望了韩沫沫，表达了感谢和歉意。
　　现在的小男生，年纪不大，情商都挺高的，尤其卫羽宸，经历过社会的最底层的毒打和最上层名利场，见过许许多多的人，虽然只有二十岁的年纪，已经很会为人处世了。只要合作的女演员别惦记他、别追他、别对他有非分之想，他还是愿意跟人好好相处的。
　　原本大家都以为有了韩沫沫的澄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关于剧组开机以来，从“卫羽宸跟唐玥恋情”，到“卫羽宸给韩沫沫下药”这一系列的造谣，冯小岚跟唐玥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很是认真地讨论着，这事到底是许千泽干的，还是卫思琪干的。
　　尽管一时半会儿也没个定论。
　　结果就在这次“卫羽宸给韩沫沫下药”的造谣事情过去还没24小时，卫大明星又上热搜了！
　　显然这一波操作一波黑的事儿，像个连续剧一样还没过去，并且还是个一环扣一环的连环套，如今看来，卫羽宸跟韩沫沫的事儿，那只是个预热罢了。因为这新热搜一看就是接着韩沫沫那件事的，有异曲同工之秒，且更加惊悚劲爆，话题是：
　　“卫羽宸强行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
　　内容是一段视频，在卫羽宸家乡郊区的十八线小城街边，几个看起来就不像好孩子的小男生，围住一个穿着初中生校服的女孩，似乎是在争执什么，其中一个小男生上前，一把就撕开了女孩的校服衬衫扣子。
　　那个小男生，就是卫羽宸，那年，他14岁。
　　视频虽然拍摄手法较差，听不清声音，但画面上的人，的确是还没有进公司时候的卫羽宸。
　　这下，石锤了。
　　这回不仅在粉圈之内引起动荡，连微博上的吃瓜路人，甚至从不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都开始在微博上互动，要求当地警方严查此案，更呼吁娱乐行业彻底封杀卫羽宸。
　　唐玥气炸了，要说韩沫沫那个事，她知道那是造谣，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当时她也在场。可眼下这个早年视频一出来，她没办法洗白了啊，她唐大小姐投资的电影，才开机一个来月，这男一号上了多少个黑热搜，还让不让人拍戏了啊！
　　她直接在酒店大堂里，有主创人员、有旅客路人、也有粉丝的大庭广众之下，把卫羽宸给堵住了。
　　“卫羽宸！你以前到底干过什么？！”
　　卫羽宸不说话，被围在原地。
　　“我知道你当练习生以前，生活没那么简单，起初我还以为都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我从来没想到你会干这种事！还隐瞒了这么多年，你对得起冯……”
　　她原本想说你对得起冯小岚么，不过此刻是公众场合，无数粉丝路人围观，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拍视频，她终究把最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卫羽宸依旧定定地望着她，不发一言，那双明明纯净澄澈，却让人看不透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仿佛有水气氤氲，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不许哭！”唐玥吼道。
　　现在她了解卫羽宸了，这个小男生太戏精了，平时的装乖卖萌都假的，骨子里一点都不乖，甚至还野得很，她如今在大庭广众下骂他，他绝对在下一秒就能在大庭广众下哭给她看。
　　不对，是哭给他粉丝看。
　　好像她对一个小男生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似的。
　　唐大小姐现在一万个后悔，当初为了套路许千泽，把男主角的角色直接甩给她闺蜜这个小男友了，如今看来这个小男友不仅深藏不露，还涉嫌违法犯罪，她打定主意回去一定好好劝劝冯小岚，等到电影杀青恋爱期满，果断分手。
　　不对，是现在就分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酒店大堂很快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陆淮在人群里开路，护着卫羽宸艰难前行，与唐玥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一向沉默寡言的陆大经纪，忽然就开口不带任何语气地说了句话。
　　“那件事发生在我老家，不是他做的，我会查清楚。”
　　唐玥的身子僵在当地，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最关键的时刻，陆淮选择相信他——一个对自己横刀夺爱的小情敌。
　　卫羽宸见到冯小岚的时候，时值黄昏，她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正独自坐在酒店后花园里的秋千上，傍晚的夕阳倾洒在她辫子的发梢和连衣裙摆，映出一抹淡淡的金色。
　　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的正是“卫羽宸强行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那条热搜的最新动态。不过她看起来淡定极了，秋千还轻轻摇摆，像是悠然享受着寻常的黄昏下的夕阳。
　　“我没有。”这是卫羽宸站在秋千前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抬眸，淡淡地望着他，清亮的眼眸中看不出神情。
　　“我确实撕了她的衣服，但在那之后我就走了。后来听说，她被人……是视频里那几个中学生干的，当时他们也没满18岁，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我会自己调查，包括事情的始末，以及谁把视频放出来的。”
　　她没说话，而是安然地凝视他的双眸，她有时候觉得，他的眸子很浅，明澈得几乎一眼望穿，有时候又觉得，他的眸子很深，怎么也看不透那桃花潭水般明澈的目光之下，暗藏着什么。
　　即使他的人生经历还只有二十年，她也承认自己读不懂他，即便他如今是自己的男朋友。
　　他试探着迈出一步，却又停住，想去上前帮她推秋千，却终究只是伫立在原地，墨色的风衣在夕阳的照耀下，映出长长的影子。
　　“我没有碰过别的女生。”


第40章 她笑话他穿衣服保守。……
　　冯小岚坐着秋千, 轻轻地晃着。
　　卫羽宸说出他没有碰过别的女生的时候，回忆仿佛开闸的洪水，顷刻间涌了上来。
　　那年, 他外婆突发急病住院，他在老师那得知消息，从学校里匆匆赶往医院时，口袋里还揣着那天早上外婆让他交给老师的学费。
　　原本是一张一张五毛和一块的零钱, 外婆怕他在学校里遭人嫌弃, 还特意提前到银行换成了百元大钞。外婆年轻时没上过班, 外公去世后就靠着捡些废报纸和矿泉水瓶卖钱, 再加上领到的一部分低保收入, 供他上学。
　　他被校门外那几个长期逗留的小混混截下来时，他疯了一样跟他们打了一架, 最后被四五个人按在地上, 口袋里的几张百元大钞被他们抢走了。
　　几分钟后, 他们之中有人带过来一个女生，垂着头, 不敢说话，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面前，看不清脸, 与他年纪相仿，身上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看样子也是被长期霸凌的女孩。
　　他一点也不好奇她是谁，他只想赶快拿回钱去医院给外婆交医疗费。
　　其中一个男生把那女孩的衬衫领口解开一个口子, 将那几张百元大钞塞进女孩的内衣里：
　　“小子，起来啊，你自己把钱拿出来, 就放你走。”
　　那女孩怕得全身发抖，周围的小混混们一阵哄笑。
　　他们松开了按在他身上的手，仿佛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他抹了一把额角擦伤的鲜血，费力地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了，目光里尽是狠厉。
　　谁也没有想到，在下一秒，他直接上前，一把扯开了女生的校服衬衫，随着白色的扣子断裂滑落，电光石火间，他看也没看飞快地抽走那几张百元大钞，转身就跑。
　　几个小混混惊呆了，留下两个人看守女生，剩下的拔步便追。他足足跑了三条街，才将他们甩掉。
　　后来也是过了很久很久，他奶奶病愈出院了，他才听同学闲聊八卦的时候说起，隔壁学校有个长期被霸凌的初二女生，被几个小混混抓住，强行发生了关系，后来事情解决了，那女生也转学了。
　　他特意算过事发的时间，是在他扯了她衣服之后的一个礼拜，她又被那一群小混混逮住了。
　　跟他没什么关系，后来，他就忘了这件事，他不是个容易背负心理阴影的人，尤其是对陌生人。
　　生活从来没认真对待过他，他也从不认真对待别人，至少那时候是。
　　如今，不知道是谁挖出那两段过往，又将两件事恶意拼凑在一起。
　　冯小岚安静地轻轻荡着秋千，夕阳西下的光影里，像是他浮浮沉沉二十年生命里，唯一的安暖光芒。
　　她问：“你十四岁的时候，知道怎么跟一个女生发生关系么？”
　　这是她从他跑来笃定解释，到认真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唯一向他询问的话。
　　他摇摇头，然后感觉不对，又点点头。
　　“我……知道啊。”他费力地边思考边说出这几个字，言罢觉得还是不大对头。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说自己知道，更洗不白了，说不知道……没哪个年轻男生愿意承认自己在那方面一点都不懂、不会、没见过，即使是小时候的自己。
　　冯小岚忽然就笑了。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个头才那么高，就什么都懂了啊？”
　　嗯？嫌他矮？他十四五岁的时候确实不高，不过他现在也有一米八了，没准到23、25，还能再窜个一两公分呢。
　　他不服气了。
　　“我发育晚不行啊？！”
　　她淡淡地笑望着他，他不说话了，行吧，他就是发育晚，他招谁惹谁了！
　　诶，不对，好像怎么又跳进她挖的坑了？
　　她还是信任他的？他觉得应该是的吧……他悄悄观望她的侧颜，在斜阳的柔光下，恬静而温柔，他还是想上去帮她推一会秋千，却又不忍心打破这份静谧的温暖。
　　不过在下一刻，这份美好和安宁还是被打破了，因为冯小岚突然从秋千上跳下来了。
　　她看见了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
　　英俊的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的男人，走路一只腿有点瘸的男人，还有几个穿着古装群演服装的男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之前受卫思琪指使来她店里闹事的。
　　她不顾自己穿着连衣裙，直接就飞奔过去了。
　　这几个群演不是她剧组的，而隔壁剧组今天的拍摄场地，离这也不近。她想着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混到她的剧组来，该不是又受了谁的指示，打什么鬼主意吧？！
　　卫羽宸见她去追，也跟着箭一样就飞步跑上去了。
　　他比她追得晚了两秒，却一下子就跑到她前面去了，尽管事实上他似乎也没见过那几个男人，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今天剧组的B组拍摄，就在他们住的这酒店附近，酒店正门的大院外面，立了三五个大帐篷，作为演员临时补妆更衣用。这个时间工作人员还没收工，场地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那几个年轻群演一溜烟地各自分散，跑进人群中不见了。
　　冯小岚跑累了，停下来放弃了追赶，卫羽宸也不见了，不知跑到哪去了，这一番追逐惊动了整个这一组片场的人，尤其是陆淮作为另外一组演员的工作人员，原本已经收工，刚打了一波电话调查最近造谣卫羽宸的人，顺带发微博反个黑。然而等陆大经纪忙完这一切，从酒店出来自己抽个烟的功夫，就看见自家艺人又在惹是生非，不知道追着什么人跑，当下陆淮二话不说，就紧跟着跑上去了。
　　卫羽宸其实也追丢了，他根本就不认识那几个群演，对方又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他刚才盯着其中一个人，那人从几间帐篷中窜了两窜就不见了。冯小岚赶上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家卫大明星，亲自上演一出千里追凶的大戏，一间一间帐篷地找人。
　　不过这个时间是剧组放饭的点，工作人员们大多都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吃着晚餐盒饭，他卫大明星亲自一连找了几间帐篷，都空空如也，人家根本没躲里面。
　　忽然间，他掀开另一间帐篷的时候，愣住了，里面一对几乎没穿衣服的年轻男女，在简易的化妆台上，只用了块拍摄用的绿色幕布遮挡身体，显然是在干一些难以描述的事儿。
　　即使两个人没穿衣服，他也看一眼脸就认出来了：许千泽和卫思琪。
　　两个人看见卫羽宸闯入，也惊呆了，吓傻了，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
　　卫羽宸愣了愣，看见自己妹妹和其他男人搞在一起，作为一名兄长，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震惊？愤怒？把那个男人拽过来打一顿？
　　他卫羽宸不！
　　他只是被这视觉冲击震撼得顿了一秒钟，紧接着他做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向着自己的妹妹，以及那个男人许千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转身跑走了。
　　冯小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她怎么有这么一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小男友！……
　　十分钟后，还是靠谱的陆淮捉住了那些群演中的两个，拎着衣服领子带回来了。
　　一个是面容俊俏却带了刀疤的男人，另一个则是走路有点瘸的男人。
　　“你认识我么？”脸带刀疤的男人冷着脸问卫羽宸。
　　卫羽宸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
　　“我呢？”瘸腿男人同样问卫羽宸。
　　他还是摇头，他记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们。
　　“再想想。”面带刀疤的男人神色冰冷地说着话，然后拿出自己和瘸腿男人的两张演员资料卡，递给他。
　　两个人果然是常驻横店的群演，最近在隔壁剧组拍一部古装戏，卫羽宸将两张资料卡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两个他并不熟悉的名字，然后递给了冯小岚。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找上了他，请原谅他仇家太多，的确记不住了。
　　冯小岚看罢演员资料，仔细收好，让他们走了，毕竟对方也只是来她的剧组逛了一圈，没偷盗也没违法。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两张演员资料卡，早晚有用。
　　她只是没料到的是，这原本只是剧组当中的一个小插曲，结果当天晚上，卫羽宸就上了两个新热搜，一条是：
　　“卫羽宸把人腿打折”，热搜中的受害者，正是刚才那个腿有点瘸的年轻群演。
　　另一条热搜是：
　　“卫羽宸持刀伤人。”这条中的受害者，是那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
　　两个人，两条热搜，对上了。
　　并且两条热搜里，都附上了两位当事人验伤的病例报告，时间地点都与十四五岁当小混混时候的卫羽宸对得上。
　　短短几天之内三连锤，强迫未成年少女、持戒斗殴、持刀伤人……
　　这是分分钟要把他锤死的节奏。
　　其实从后面这两条热搜一上，他就想起了那两个男人是谁了，的确是曾经在老家跟他打过架的地痞流氓，比他大几岁，只是当时跟他打过架的人太多，几年过去，各人从少年到青年的变化也不小，他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罢了。
　　不过，他没解释。
　　他今晚通宵大夜戏，和明天白天的戏接上了，连轴转的节奏下，他专心拍戏。黑料的事，他并不怎么在意。
　　冯小岚也没问，看着他去拍戏了，她便也转头去忙自己的工作。
　　其实她不用问，刚认识不久那会儿，他生日会，她第一次帮他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侧的肩头，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是刀伤。
　　从那之后她就懂了，为什么拍照需要穿低领毛衣或者露锁骨的时候，他总是将衣服领子扯斜一点，只露一边锁骨。
　　那时候她还笑话他年纪不大的小孩儿，怎么这么保守！


第41章 隔窗吻。
　　这一波黑料带来的连锁反应, 几乎令人措手不及，剧组这边还日以继夜地忙着拍戏，结果在24小时之内, 卫羽宸就掉了两个代言，另外还有几家代言品牌纷纷打来电话要求协商处理。
　　陆淮一直在忙，电话不断，一边要给品牌的甲方解释, 稳住现有品牌, 一边又要沟通几个近期在谈的商务资源, 挽回对方合作意图, 应付借机压价。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许千泽公开多角恋, 被全网黑的那个时候了。
　　不过如今的陆大经纪，成熟多了, 沟通头头是道, 谈判井井有条, 不再焦头烂额了。
　　他也曾掏心掏肺待许千泽，结果事业行至谷底, 他也曾倒腾些地下买卖，在行规的边缘试探。但总归来，他仍旧是保有着初入行时的那一颗赤子之心, 以及与生俱来的那分江湖义气。
　　唐玥远远地看了他半天了，从他在片场外围不断地打电话，她就不声不响地望着他，她从小像个公主般地长大, 从来没遇到过陆淮这样的人。
　　既果断，又执着，还特别接地气。
　　她欣赏了一会他站在柳叶下挺拔俊朗的身影, 走上前去了，试探着开口：
　　“淮哥，这几天忙着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很辛苦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为什么，叱咤风云挥手豪掷整条酒吧街，将许千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唐大小姐，在陆淮面前总是觉得没底气，怕不了解他，怕说错话。
　　一物降一物。
　　“分内工作，不辛苦。”陆淮依旧淡淡地回答着，隔了一会，忽然又加了句：
　　“带这么一闹腾的孩子，习惯了，影响你的电影了吧，对不起。”
　　“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是闺蜜的小男友呢。”唐玥说完这句话，感觉不那么对劲，言罢又重新笑着开口：
　　“应该说，谁让是你陆大经纪家的孩子呢。”
　　她改口时，如画的眉目间的那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陆淮捕捉到了。
　　“走，请你吃双皮奶。”
　　陆淮难得主动，唐玥欣喜若狂地点点头，跟着去了，这附近有条小吃街，街上的双皮奶远近闻名。
　　“淮哥，我还想吃臭豆腐、还有烤鱿鱼，可以吗？”走在陆淮身后，她笑着问。
　　“没问题。”陆淮头也不回地答着，依稀听得出语气中带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唐玥很满足，她觉着，生活不过是从一个围城跳进另一个围城，在象牙塔里生活久了，倦了，便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跟着他风尘仆仆地吃路边摊。
　　不得不说，陆淮的工作能力如今早已不可小觑，这才几天功夫，就把“卫羽宸强行与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那件谣言，给澄清了。
　　陆大经纪先是托关系调取了当地警方的案底记录，确认了案发经过，跟卫羽宸并没有关系。此后又找到了当年事件的受害者本人，那个女孩，如今竟也是卫羽宸的粉丝。
　　那女孩还在他们家乡本地打工，有个男朋友，小两口一块开个烧烤摊，日子过得平平静静，不算富裕也不差。
　　微博上，女孩澄清了当年事发时，向她施暴的人中确实没有卫羽宸，当时他们抢了卫羽宸拿去给外婆的救命钱，藏进她衣服里，才导致卫羽宸撕了她的衣服，被拍了视频，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女孩还承认，自己是卫羽宸的粉丝，粉了他有三年了，直到此次热搜事件的发酵，她才想起来，他是与自己同样被霸凌的、隔壁学校的小男孩。
　　那次事件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纠结，因而没有站出来为偶像说话。如今她想通了，并不因为她是卫羽宸的粉丝，而是她觉得，这世间需要一个公道。
　　澄清博一出，舆论风向又马上乱了，虽然还有后来那几件接二连三打架的黑料，但至少这一波，算是成功洗白了。
　　卫羽宸让陆淮去给人家寄了礼物，给了大红包，表达了谢意，道了歉。他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光干这种事了，到处欠人情，不得不向人家女孩子表达谢意和歉意，前有韩沫沫，后有这位当年的女同学。
　　不过，幕后主使他还是没抓出来，不是他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而是他每天连轴转地拍戏，他真是没工夫抓。
　　他觉着在背后搞自己的，是卫思琪，然而冯小岚觉得，是许千泽，这一点他们在先前并没达成一致，直到那天他看见许千泽和卫思琪在片场帐篷里旁若无人地亲热。
　　只是在那之后，卫思琪就离开剧组了，不是由于被撞破了好事面子上挂不住，而是她之前报名参加的那个选秀，开始全封闭式录制了，除非在某一轮淘汰，否则没几个月出不来。
　　她走了卫羽宸也并没觉得清净，因为他这几天的确是过得一点都不清净，他一直在被私生粉和黑粉追。
　　私生粉是先前偶尔就有，但没那么嚣张，毕竟他是个演员，不是偶像。但他这几波黑料一上，私生粉和黑粉一下子多了起来，还有趁火打劫24小时监视他的记者狗仔，他觉得多半是被许千泽雇来的。
　　他再也不能拍完戏就去跟冯小岚、陆淮、唐玥几个快快乐乐逛小吃街吃糖葫芦了。
　　现在他一收工就跑，跑得飞快，有时候陆淮护着他跑，有时候他和陆淮兵分两路诱敌深入，总之他动用了一切办法引开狗仔。
　　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冯小岚的咖啡馆了。
　　那天收工的时候不晚，冯小岚的咖啡馆还没打烊，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追逐，一路跑到咖啡馆外面的窗户底下，想了想，从院子里捡了个大箩筐，把自己罩住了。
　　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户底下，等着咖啡馆打烊。
　　陆淮还特意四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他呆在这安全，然后自己进店要了杯柠檬茶，打包带回酒店了，路过他身边时，还假装无意间踹了一脚他的箩筐，扬了扬手里的柠檬茶，转身走了。
　　卫羽宸气炸了，这绝对故意的吧！
　　不给他喝水，不给他吃东西，还踹他！这是要把他饿死渴死吗？！
　　他好想喊大家快来看啊，陆大经纪虐待自家艺人了！
　　奈何，他只能缩在窗台地下的箩筐里，不能动，偶尔抻长脖子看一看窗子里，冯小岚忙碌的身影，然后感叹幸好今天没下雨。
　　他不想回酒店，他就想等在这，等她收工，跟她说几句话。
　　不过卫大明星凄凄惨惨缩在箩筐里的时候，也没闲着，他还干了件正事，拿出手机，给卫思琪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的总制片人，打了个电话。
　　那位总制片人是他以前参加综艺节目时认识的，后来多有联系，他盘算着，卫思琪这个选秀节目，快要第一轮投票筛人了。
　　“周老师，我小宸……是啊好久不见，我在组里呢，等我杀青去拜访您。”
　　“周老师，我实名跟你举报个事啊，你们有个选手，叫卫思琪……她涉嫌刷票，她家里有营销公司的资源……对，直接查就行了，铁定刷票了。”
　　“她不是我家亲戚，碰巧一个姓而已，她总拿我蹭热度……我早就知道她刷票，本来没想管闲事……她得罪我了。”
　　“好，那谢谢你了周老师，等我杀青回去找你。”
　　一通电话打完，万事落定。
　　他知道卫思琪刷票，他后妈干的，他原本不想跟她们有任何牵扯，但是既然对方先来搞他了，那么以他的咖位和资源，分分钟弄垮卫思琪一个初入行的小姑娘。
　　先前挡了人家试镜的时候，他跟导演说那是他妹妹，这会跟综艺制片又来了句不是亲戚……他卫羽宸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当回事的。
　　晚上11点，冯小岚的咖啡馆打烊，服务生们下了班，她简单整理了下，从吧台出来去关窗时，一下子就看见了掀开箩筐的，卫羽宸那毛绒绒的脑袋。
　　“等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她蹙眉问。
　　“……我这不是怕影响你生意么，万一黑粉跟着我进来，就麻烦了。”他撑着窗台，单手托腮问她。
　　“不来算了。”她说着就要关窗。
　　“哎哎，等等。”他双手拦住了。
　　“冯小岚，你一直都是相信我的，对么？”隔着那半敞的窗，他忽然正色问她。
　　她想了想：“那可不一定哦。”
　　他定定地望着她，他胳膊长，隔着窗台刚好就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
　　“你是相信我的，要不然你就不会理我了。”他像是需要确认般，问她。
　　她没说话，在下一秒，他就撑着窗台，隔窗吻上她的唇。
　　两个人，隔着南方小镇那薄薄的窗台，拥吻。
　　不同于从前浅尝辄止的蜻蜓点水，这一次，他深深地吻了她，略带力道而执着的吻，那一道浅浅的窗棂，仿佛没有半点阻碍。
　　他拥着她，像是拥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你相信我，要不然你就会推开我了。”一吻过后，他孩子般期待地望着她，像是想要用某种简单的逻辑，来推理验证某种执着的信念。
　　她笑了，她知道他小时候打架斗殴什么都干，长大了人前卖萌装乖小戏精，人后冷冽狠厉性子野，只不过，他没主动干过坏事。
　　她如实对他说：“我其实，没那么相信你。”
　　只是，她又加了句：“不过，我喜欢你。”


第42章 “不满意？那这样呢？”……
　　冯小岚说出喜欢他的那一刻, 她看到他那桃花潭水般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闪闪的好像天幕下最纯净的星星。
　　“那，我可以进来么？”他问。
　　她在灯光柔和温暖的咖啡屋, 而他还在外面春寒料峭的夜幕下。
　　她点点头。
　　紧接着，他单手一撑窗台，一下子就跳进来了。
　　“不许跳窗！”
　　她喊出这句话时已经来不及了，这小子又翻窗！她是让他进来, 但是没让他从窗子进啊！
　　她服了, 真是乖不过三秒！
　　跟未成年少女的谣言虽然陆淮一手搞定了, 不过剩下关于“把人打断腿”和“持刀伤人”的热搜, 还明晃晃地挂着, 来来回回撤了好几轮又被刷上来了。
　　第二天一早，冯小岚亲自出马了。
　　她将长发挽起, 一个人背了个帆布包, 在隔壁剧组酒店附近的一家早餐馆里, 点了份豆浆油条，慢慢地吃着早餐。
　　不大一会工夫, 她等的人就到了，一个带着棒球帽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那个稍微有点瘸的年轻群演。
　　隔壁剧组的演员统筹, 带着他的群演。
　　“冯总您好您好。”
　　统筹见了冯小岚，连忙握手问好，冯小岚也起身问候，将自己制片人的名片双手递了上去。
　　“演员给您带来了, 戏绝对靠谱，对了，他叫孟宇。”
　　冯小岚笑着点头, 孟宇的演员资料卡，此刻就在她的帆布包里揣着。
　　“李哥，这次要不是剧组真找不着这么一个特殊演员了，实在不好意思向您开口要人。”
　　“多亏了冯总，才有这机会，他高兴着呢，一百个人演瘸子，也不如他这么一个真的。”姓李的统筹哈哈笑着，又拍了拍孟宇：
　　“人家冯总是制片人，以后跟着冯总好好混，演大角色。”
　　孟宇点头，目光退缩，毕竟他们认识。
　　“怎么，不是当初去我店里闹事的时候啦？”冯小岚当场揭穿。
　　一时间，氛围有点尴尬。
　　“为什么听卫思琪的话去我店里闹事？”她说着向下看了一眼，严肃道：“角色我给你，以后还能给你更多的戏，但是你得跟我说实话。”
　　孟宇犹豫了一会：“那个叫什么琪的小美女，我不太熟。我这腿，是卫羽宸那小子打折的，我只知道他是你剧组里的演员，那小美女说，闹一闹能给我赔钱。”
　　“那他为什么打你啊？”冯小岚问。
　　“……就，就小时候打架来着……老家都是一个地方的。”孟宇忽然开始支吾，目光躲闪得更厉害了。
　　冯小岚也不再追问，只是忽然换了话题：“你认识陆淮么？”
　　“陆哥！”孟宇的目光亮了一下，忽然放了光：
　　“陆哥那可是我们那的江湖一哥，我们那好几个区混社会的兄弟，都怕他！只可惜我出来那会，听说陆哥已经离开家乡了，去给大明星当保镖，没机会认识他了。”
　　“陆淮现在不做保镖了，他是卫羽宸的经纪人。”她如实告诉他，“如果你硬要找卫羽宸的麻烦，到时候陆淮一声不响地把你收拾了，我都没地方给你说理去。”
　　“啥？啥？！那我……”孟宇一听急了，显然是害怕陆淮。
　　“不过无论陆淮还是卫羽宸，都算是我的乙方，你跟我说实话，我能帮你，等你有了大角色演，站稳脚跟，才有本事去翻旧账。”
　　“说，说，我说，我也没成想能惹上淮哥啊，冯老板，你问什么我都说！”孟宇战战兢兢。
　　“当年卫羽宸到底为什么跟你打架？”冯小岚问。
　　“我……我……我高中就辍学不念了，在校外抢过他几回零钱，先前打过几回，后来……”
　　孟宇低头说着：“后来有一次，我在校门口没堵到他，我就找根栓狗的链子，把他外婆绊倒了，老太太其实没啥大事，就摔了一跤……然后，然后那小子发起狠来，就带人把我两条腿都打成粉碎性骨折了，我家没什么钱，他家也拿不出医疗费，就在家躺了几个月，落下了残疾。”
　　“那，这次因为这个事找到你，说给你赔偿，应该不止那小美女一个人吧？”冯小岚问。
　　“最开始啊，是两个人找的我，除了那小美女，还有一个演员，也是你们剧组的，他说他不太方便出面，后面就都是小美女给我派任务了，那演员他叫……叫……”孟宇犹豫着。
　　“估计是我们剧组的二三线演员吧，角色不是特别重要的话，可能我不熟，不过这种角色，我下一部作品，就能给你。”冯小岚说着。
　　“他叫许千泽！”孟宇脱口而出。
　　冯小岚满意地点点头，交换了联系方式，答应了角色，从早餐店出来，将衣袋里的手机录音悄悄按下了停止。
　　至于给他角色的事儿，反正她只是说说而已，制片人最会骗人了。
　　傍晚收工时分，她约了许千泽在酒店大堂见面，当面播放了那段手机录音，对于孟宇将自己供出来的事儿，许千泽没否认。
　　不过他却问了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你和卫羽宸，关系不一般吧？”
　　她没有回答。
　　许千泽深邃的眸子暗了暗，看了一眼周围人来人往的粉丝，又问：“为什么约我在这里见面？”
　　她是制片人，她要与某个演员说话，有的是机会，完全可以在片场，或者约在某个饭店咖啡厅，着实没必要在这人潮汹涌的酒店门口见面。
　　她看了看他，笑着说：“因为我要堵卫羽宸啊。”
　　“堵卫羽宸？”许千泽微微蹙眉疑惑。
　　她毫不避讳地开口：“他一会就收工了，我是他粉丝，想当嫂子。”
　　许千泽没忍住笑了：“我记得你以前是我的粉丝，还进了我的经纪公司。”
　　“人总有移情别恋嘛。”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现在虽然不追你了，但也希望你好，你在背地里爆人家黑料，可让我这个制片人有点失望。”
　　对于卫羽宸，她说她是粉丝，而对于许千泽，她说她是制片人，意思是，把柄在她手里了，以后都不要再乱来了。
　　许千泽神情复杂地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你作为一个制片人，想睡他有的是机会，为什么非要跟粉丝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地堵门口？”
　　“我偏不要拿制片人的身份压他，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让他自然而然地爱上我，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风里雨里，就是蹲你’么！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卫家嫂子的。”
　　说这句话时，她眉目间洋溢着满是期待的笑，她一来拿把柄警告了许千泽，估摸着他以后不敢轻易搞事了，二来又将自己倒贴卫羽宸、但人家根本就不看她的戏码，演得十足到位，大约许千泽以后也不会再怀疑卫羽宸跟她是恋人关系了。
　　只是她没留意，刚才她和许千泽说话的功夫，卫大明星本尊已经收工回来了，在无数粉丝的簇拥下，踏进酒店大堂，从她身边匆匆走过，与她擦肩而过的片刻，还特意用极低的、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
　　“你好，卫家嫂子。”
　　啥？！她惊呆了。
　　完了完了，他听见了！
　　她刚才为了忽悠许千泽，都说了些啥？！她想睡卫羽宸，她想当嫂子！天啊！……她气炸了！
　　她甩开大步就往电梯间走，挤在人群中间，抢在卫羽宸前面，按下了电梯。
　　今天卫羽宸一个人回来的，陆淮没在身边跟着，给他跑公关去了。淮哥不在的情况下，粉丝的秩序就有点混乱，甚至有些人开始过分地上手悄悄地摸他。
　　电梯叮咚一声轻响，门开了，冯小岚才不管他，毫不犹豫地就踏进去了。通常情况艺人不太会跟工作人员以外的人乘作同一趟电梯，尤其是冯小岚今天的打扮，委实不像个工作人员。
　　然而卫羽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被外面的人群挤烦了，竟然紧跟着她就上来了，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数字的缓缓跳动，空旷的电梯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壁的大理石墙面映照出一人一角的身影。
　　“为什么不跟他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卫羽宸上前，的双手撑着电梯两面墙的围栏，形成一个夹角，正好将她环在当中。
　　“……说好的保密呢。”她没想好措辞，就急急回了一句，她此刻脑子有点短路，还在懊恼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竟然为了撇清卫羽宸疑似恋爱的关系，连自己单方面想当嫂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切！明明说了想睡我。”卫羽宸不服气。
　　“我可没说想睡你，许千泽他自己说的。”她认真地辩解：“我只说了想离你近一点。”
　　“近一点？”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就忽然欺身上前，在她眉间轻啄了一下，然后问：
　　“是这样么？”
　　她惊呆了，这是在电梯里啊哥们儿！
　　“不满意？”他歪着头笑望着她，又问：“那这样呢？”
　　突如其来的拥吻如同细雨般缠绵，他轻轻将她碍事的长发挽在脑后，用力拥她在怀里，随着电梯缓缓上升，仿佛整个时空只剩下他与她两个人。


第43章 小野狼炸毛了。
　　随着横店戏份拍摄接近尾声, 再过些天，整个剧组就要转场去大连北方的海岛继续拍摄了，不过在这之前, 谁也没想到的是，卫思琪竟然从那个选秀节目中，回来了。
　　那节目开始录制播出时间也不长，刚刚过了第一轮投票选拔, 卫思琪就被一轮游淘汰了。
　　小姑娘没回家, 而是拎着箱子直接到了剧组, 也不藏着掖着了, 大庭广众之下哭着喊着叫她哥卫羽宸出来说话。
　　卫羽宸刚拍完一场戏, 休息中听导演讲着剧本，见片场的人都跑去看热闹, 连导演都跑了, 他就跟着过去了。
　　然后就看见卫思琪哭得妆都花了, 丝毫不顾忌围观的人群，指着他质问：
　　“卫羽宸, 是不是你向节目组举报我妈给我刷票的事？！”
　　卫羽宸想了想……哦，之前他蹲在冯小岚咖啡馆外面箩筐里，打的那个举报电话啊, 生效了。
　　卫羽宸也不说话，拿出手机，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先前那位综艺制片人的语音电话, 然后按下了外放。
　　“周老师，节目最近很忙吧？”
　　“哎哟，小宸！啊哈哈哈, 不忙，刚吃完饭，后台歇着呢。对啊，你上次给我举报的真准，那叫什么来着，就跟你一个姓的选手，她还真刷票，后台数据一查就抓出来了。”
　　“老师，那你悄悄抓了就行了，怎么还把我给卖了啊，人家特意来找我来了。”
　　“哎呀，对不起啊对不起，小宸，这个事吧，是我底下的人说出去的，我也没想到啊！人家爸妈也是有钱有背景的人，来我们这闹来了，结果下面的人一秃噜嘴，就给说了，哥对不起你啊！”
　　“多大点事啊，周老师，我刚才就是跟您开个玩笑，她是个惯犯，以前参加别的节目也刷，最近又蹭我热度，我看着不爽，就跟您说了，不怕人知道是我举报的。”
　　“小宸，那这样，这个选手呢，虽然一轮淘汰了，不过刷票处分还没公开，我们组里也在研究，你说是就按现在淘汰处理，还是我们出个公告，公开谴责一下选手刷票这种行径？……不过公开吧，对选手未来发展可能影响不小。”
　　“我想想吧，回头再跟您联系。”
　　“行，没问题，等你信儿。”
　　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处理卫思琪，就等卫羽宸一句话了，卫思琪蹲下来，放声大哭。
　　“妹妹，我当年跟人打架动刀子，怎么回事，敢说说么？”
　　卫羽宸忽然微微俯下身，目光带笑地看着自己妹妹，谁都看得出那笑容里，带着他极少情况下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的狠厉与凌冽。
　　他从来都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从没拿她当过妹妹。
　　她是他爸和小三生的孩子，这件事她本没有错。
　　但是不招惹他最好，招惹到他身上了，他能让谁都不好过。
　　卫思琪哭着，缓缓抬起头。
　　那一年，他14岁，她13岁。
　　她是他妹妹，但是她却处处自称他姐姐。
　　十三四岁的男孩女孩，年龄相差不大，女孩又多半长得快，十三岁已经亭亭玉立，说是同龄男孩的姐姐，一点也不奇怪。
　　卫思琪就以卫羽宸姐姐的身份，度过了整个少年时期，尤其是见到跟卫羽宸打过架的那些顽劣少年们，还说：
　　“我爸我妈先结婚有了我，卫羽宸的妈妈是小三，跟我爸偷情生的他。”
　　“后来不要脸的小三被扫地出门了，死了。”
　　一群平时打架斗殴的男孩们，跟着一块笑着起哄：“不要脸的妈，生出没娘养的儿子。”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妈！”卫羽宸跟他们打起来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打过最惨烈的一次架，比他外婆被人绊倒那次，他把人家腿打折还要惨烈。
　　他把一个人的额头打肿了，把另一个人肋骨打断了，其中的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抽出把水果刀，把他捅伤了，他肩膀上至今还留着当年的伤疤。
　　他一身是血，像只疯了的小狼一样，抢过了刀，把对方的脸也划伤了，就是现今那位脸上带疤的年轻群演。
　　后来几个人全被带到了派出所，碍于这其中最大的孩子也不过17岁，派出所也只按照未成年人打架斗殴处理，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让各自的家人领回去了。
　　他外婆生气地拿笤帚打了他一顿，然后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祖孙俩四面漏风的小窝棚里掉眼泪。
　　这就是卫羽宸的少年时期，充斥着贫穷、屈辱、暴力与卑微。
　　那也是他跟外婆生活的最后一个年头。
　　卫思琪哭着说完过往，抽泣着求他哥哥不要让节目组把她刷票的事公之于众，卫羽宸没说话。
　　没答应也没拒绝。
　　事实上，他有点忙，匆匆见了卫思琪一面，拍戏间隙的午后，他就被陆淮抓着去写澄清微博小论文去了。
　　他不爱写，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打开手机，陆淮非逼着他写。
　　他其实不愁写东西，他从小到大成绩一直还不错，即便是混社会打架最凶的那两年，在学校的成绩也一直保持着中上游，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但写个微博发个澄清公告之类的，一点儿也不费劲。
　　不过现今这一篇澄清小论文，他写了好久，又来来回回改了好几遍，最后陆淮实在嫌他磨洋工，拿过来替他改。
　　于是陆淮就看见他家艺人本就不算长的澄清文案里，有着这么一句话：
　　“这次事件也非常对不起我的女朋友，我没有好好跟她解释，感谢她还愿意相信我……”
　　这是……变相公开的节奏？
　　陆淮独自坐在片场外，在发出嫩芽的柳枝与河面倒影下，看着复制在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这段文案，微微出神。
　　半晌，他抬起拇指，打算将这一句话逐字删除，不过在按下删除键的前一秒，忽然又停住，就这么默默地发着呆。
　　春风料峭，轻轻拂过他冷峻的面颊，四周明明桃花开了，柳叶绿了，可他独自坐在那里的身影，莫名地就带着种说不出的苍凉。
　　他最终还是只改了两个标点符号和语序，然后复制在微博里，准备按下发送。
　　冯小岚来了。
　　她今日穿了件浅色半身裙，衬着这花红柳绿的春景，像是入了画的少女，一如初见。
　　她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手机上那条即将发送的微博，拿给她看。
　　她看了之后，面色就变了。
　　“不能发。”她一下子站起身来，“那句话删了再发。”
　　他疑惑地看着她。
　　“我和卫羽宸，不能公开。”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他想公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过于平静，让人很难看清他深邃的眼底暗藏的汹涌心事。
　　究竟是怕他们在一起？还是怕他们不在一起？想要她？还是想要她幸福？
　　他自己也说不清。
　　“我们说好了只谈到剧组杀青，杀青之后我们就分手。”她如实告诉他。
　　他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眸，似乎是思索了一会，然后把文案中那句公开的话，一字字删除，按下了发送。
　　他尊重她，也支持她，无论她选择跟谁到白首。
　　微博发了，但是卫羽宸不乐意了，因为里面表白女友的话，被他经纪人给删了。
　　虽然也知道这不是他经纪人一个人的主意，但是小孩儿不乐意了。
　　大明星生气了，大明星不开心，大明星闹情绪了……尤其是当晚的拍摄，还有一场表白女主角韩沫沫的戏码，卫羽宸更不愿意拍了。
　　不让他表白他女朋友，还让他拍戏跟别人表白？！他不干！
　　一开始，他还是很小心地试探着询问导演：
　　“我这句台词能不能换种方式……”
　　“我能不能不跟女演员有身体接触……”
　　在接二连三的要求被导演拒绝后，卫羽宸彻底罢工了！
　　入行好几年在业内装乖巧、从来没耍过大牌的卫大明星，再也装不下去了。当晚他就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谁叫门也不出来。
　　最后还是陆淮陆大经纪出面，拿了房卡把门开了，然后就看到卫羽宸一个人抱膝坐在床头柜旁的地板上，不理人。
　　他一向是个很听话的演员，即使很多天的拍摄时长都超过合同上规定的12小时，他也从来没提过一次抗议。
　　从父母那个破碎的家庭出来，到跟着外婆过穷困潦倒的日子，再从每日应付霸凌与斗殴，到进公司当练习生日以继夜的训练。
　　即使是在少年人情绪起伏最大的青春期，他也没怎么叛逆过。
　　生活从来就没给过他机会叛逆。
　　这回陆淮删了他的表白文案，再加上剧本台词确实不太满意，卫小朋友不高兴了！谁都哄不好的那种！
　　陆淮来了不好使、导演来了不好使，最后资方的代表——唐大小姐来了，都不管用，卫羽宸依旧谁的面子都不给，缩在卧室床头柜边的角落里，双手抱膝不说话。
　　说白了，他生冯小岚的气。
　　是她让陆淮把微博文案里那句表白的话删了的。
　　她不想承认跟他的关系。


第44章 他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冯小岚听说她家小男友炸毛了的时候, 正悠闲地在咖啡馆，整理着新到货的一批鲜花，将它们一支支修剪好, 摆出好看的造型插在花瓶里。
　　结果唐玥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妞，你家小孩儿闹脾气了，我搞不定了，你快来！”
　　冯小岚答应着, 简单收拾一下就返回酒店了。从工作的角度, 她是这个剧组的负责人, 平日里除了策划拍摄预算、周期、合同等等, 剩下的就是和人打交道了, 包括演员、经纪人，当然, 谁让她男朋友也在其中呢。
　　她接触剧组各种各样的人, 处理片场各种各样的事。
　　比如哪个一线演员进组了, 她得出面请人吃顿饭，给足人家应有的排面。
　　哪个演员生病了、受伤了、请假了, 她得去跟导演沟通，处理一切突发情况。
　　又或者哪几个主创人员闹矛盾了，甚至打起来了, 她得去随时处理，即便处理不了，也得去看一看，哪怕一句话不说, 也代表着甲方给予的高度重视。
　　因而即便没有卫羽宸是她男朋友这一层关系，今天这个事，也是她的分内工作, 若是寻常的小配角演员，执行制片人去安抚一下情绪就可以了，但男主的事儿，还必须得她出面解决。
　　而且她还得随叫随到。
　　等候冯小岚的功夫，唐玥就和陆淮并肩坐在酒店走廊的台阶上，室内没有星星看，就看水晶吊灯。
　　“你家小朋友，真是连资方的面子都不给啊……”唐玥忧伤地望天。
　　“他以前没怎么闹过脾气，明天就好了。”陆淮平静地说着。
　　“护短。”唐玥看了他一眼，小声地嘟囔：
　　“你看看他进组以来，耽误了我多少戏啊，今天晚上又拍不成，还有上次受伤去医院，上上次请假去商演，这些时间场次后面都得补上，我可就那么多预算啊，要是延期拍超了……”
　　“请你吃回来。”陆淮忽然难得轻笑着打断。
　　“啥？”唐玥一下子没听懂。
　　“夜宵。”陆淮说着起身就走。
　　唐玥立即跟了上去：“喂！陆大经纪，你算过这些场地费、人工费、服化道多少钱吗？一顿夜宵就吃回来？”
　　“那就以后慢慢吃回来。”陆淮停步驻足，回头看着她。
　　唐玥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卫羽宸的套房门口：“不是……咱就这么走了？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刚才她还想称赞他这个经纪人靠谱呢，幸好没说出口。
　　“放心，跳不了楼撞不了墙，也拆不了房子。”陆淮这次头也不回地就走。
　　唐玥原地停顿了一秒，然后快步跟上。
　　没多大一会功夫，冯小岚就到了。她不是来陪男朋友的，她是来履行一个制片人的职责，让男主角给个面子好好拍戏的。
　　此刻她站在卫羽宸那间总统套房的卧室，饶有兴趣地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少年，若有所思。
　　她就是不说话，等他先说。
　　卫羽宸抬眸望着她，想了想，还是生气！
　　“我不要跟女主角表白！也不要碰她抱她！”卫大明星气鼓鼓地抗议。
　　“你是个演员。”她站在面前平静地告诉他。
　　“演员就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吗？”他反问。
　　“卫羽宸，那只是戏。”她依旧冷静从容地对他说。
　　“那我们呢？我们之间，也只是戏吗？”他忽然就站起来，大声地问她。
　　她沉默地望了他一会，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拍一部戏时，该全心全意地投入，爱上戏里的那个人，结束一部戏时，也该自然而然地走出来，结束戏里的那段感情。剧本本身没有问题，是你一直都没能入戏。”
　　“我不要入戏！”他毫不犹豫地反驳：
　　“没有任何一部戏能掌控我的情感，只有因戏生情才叫认真工作了吗？那我偏不要好好工作，我没有那么多情感去投入角色，我心里只能装下你一个人！我就要跟你公开！”
　　小野狼发脾气了，她淡淡地笑着看他，不过就是今天白天她没让他发公开恋爱的微博，结果晚上他就剧本里跟她找茬，闹完经纪闹导演，闹完导演闹资方，就因为不想跟电影中的女主角表白，非要跟她表白？
　　她无比淡定，甚至还觉得闹别扭一通乱咬人的他，挺有意思的。
　　“卫羽宸，别忘了我们可是签过合同的，公开了算你违约。”她好心地提醒他。
　　“违约了又怎么样？就算现在不违约，我迟早也会违约！”他依旧理直气壮地跟她叫板。
　　“违约了……”她特意思索了一下，然后笑着逗他：“你娶我。”
　　“行！”他半点儿也没犹豫就大声回答她，“我15岁那年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娶你。”
　　“行什么行？别说15岁了，现在你到法定年龄了么？”她冷笑。
　　卫羽宸气炸了，无语了，的确他现在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好好拍戏。”她故意笑着嘱咐了他一句，然后转身出去了。
　　“……”他定定地原地站了一会，重新抱膝坐在地上的角落，继续生气，还不由自主地掰着手指头盘算，究竟要再过多少天，他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年轻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卫羽宸就恢复正常拍摄了，在片场还一如既往地跟陆淮说笑打闹。
　　只是虽然他那些谣言已经澄清，但对方似乎非要继续再搞点事情，想要揪出点什么他的黑料似的，职业狗仔和私生粉更多了，遍布他出现的每一个角落。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许千泽还是卫思琪干的。
　　虽然经过前几番的较量，对方也有所忌惮，没再惹出新的事端，但天天私生粉和狗仔队跟着，也相当麻烦，眼看横店拍摄即将阶段性杀青了，结果在转场之前，又耽误了好几天日程。
　　冯小岚是黄昏在咖啡馆悠闲品茶的时候，在微博上刷到了应援站子拍摄的，卫羽宸的实时下班图，以及他和陆淮俩人刚一收工，就被一群人追着跑的视频。
　　微博站子和官方应援团的粉丝们，怒斥24小时跟踪无下限的人们，还有人扒出这一批突如其来的跟踪狂，是常驻横店附近的职业狗仔队，收钱办事的那种。
　　她估摸着此刻卫大明星忙着跑路，不方便接电话，于是给他发了个微信：“来我店里。”
　　时值傍晚，她的小咖啡馆正是热闹的时候，她估摸着那些人即使再嚣张，也不敢进店里围堵他。
　　没想到她家这只小狼狗十分有骨气地秒回了一个字：“不！”
　　还加了个感叹号。
　　也不知道是不想把那些人引到店里惹事，还是仍旧在跟她闹别扭生气。
　　她正坐在吧台对着手机思索，结果没到一分钟，陆淮的电话打进来了。
　　“哥，你们在哪呢？”她立刻接起电话。
　　“人太多，我带他到你店里避一避。”陆淮简洁明了。
　　她立即答应了，挂断电话等候的功夫，心里还在想着她家那位小朋友：不是刚说了不来么？一秒钟被经纪人驳回，打脸了吧？
　　十来分钟后，卫羽宸被他家经纪人连拖带拽地扔进了咖啡馆，尽管脸上一万个不愿意。
　　陆淮跟着进来后，反手关上了咖啡馆的门，外面的人个个拿着单反相机，追到院子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当然，也不敢真的进店拍摄。
　　卫大明星和陆大经纪俩人，跟做贼似的跑进来，一下子吸引了咖啡馆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卫羽宸一言不发，缓缓走向吧台，冯小岚抬眸，望向他目光的那一刻，小野狼那桀骜不驯的眼神明显像是在说：
　　“不是我要来的，是他非要拽我来的，我才不想来这躲着！”
　　冯小岚也没招呼他，拎了根长木棍就从吧台出来了。那棍子是条废弃的桌腿，以前卫羽宸翻她窗子时，用来打过他的。
　　此刻她隔窗望了一眼外面已经开始试图翻进院子的人群，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似的。
　　她拎着木桌腿，砰地一声推开门，直接就大步走出去了。
　　“认识我冯老板的出来！”
　　她往院子中央一站，老板娘的气场全开。
　　“我不管你们收了多少钱，横店这家咖啡店，是我的地盘，那个明星卫羽宸，是我冯小岚的人！谁在横店这片地上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冯小岚过不去！”
　　外面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紧接着就一点一点地退开。
　　即便是拿钱办事的职粉狗仔，也都是长期在横店讨生活的打工人，横店酒吧街冯老板的名头，还是多多少少听过的。
　　强龙不斗地头蛇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懂，哪怕是暂避风头下次再接着闹腾，今天冯老板这个面子，也是铁定要给的。
　　人群逐渐散了，卫羽宸趴在窗台向外看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终于承认他是她的人了，他就是喜欢看她愿意承认他的样子。
　　他决定了，下次要是再被人追着跑，就妥妥地上她这来，“那个明星卫羽宸，是我冯小岚的人！”这样的话，他还想再听很多很多遍。


第45章 撞车了。
　　这次卫羽宸被造谣的一连串事件, 虽然已经逐步澄清，但不得不说，损失也不小, 且不说这些天来，没日没夜地被记者狗仔和职粉追着跑，光是高奢代言就掉了好几个。
　　其中包括在代言期的，以及正在洽谈即将签合同的。
　　好在陆大经纪力挽狂澜, 经过一系列谈判之后, 保住了一个国际一线奢侈品男装的代言, 品牌方的发布会就在这两天, 要求卫羽宸出席。
　　陆淮立马安排了行程, 正好剧组在横店的戏份已经差不多拍完，发布会地点在距离不远的魔都, 一大早经纪团队开着三辆保姆车就出发了。
　　冯小岚在卫大明星的软磨硬泡之下, 跟着去了, 不过为了避嫌，她上了化妆师和造型师的车, 没跟卫羽宸和陆淮同乘。
　　唐玥没去，上回跟了一趟商演，就被传出圈养小鲜肉了, 这回她说什么也不凑这个热闹了。
　　结果几辆保姆车刚开出横店没多久，还没转上高速，就被伪装成私生粉的职业狗仔车队跟上了。十几辆车超速行驶着，将卫羽宸团队这三辆车夹在当中, 一会开成S型，一会开成一字型，场面那叫一个刺激惊险, 堪比美国大片。
　　似乎那些车队里，还有人在随时共享卫羽宸他们三辆车的实时定位，不断有新的追踪车队加入，有私生粉，也有职业粉丝。
　　卫羽宸起初在车里睡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这些天连轴转地拍戏，唯有在路途上才能够真正休息一会。然而这一路，他显然没睡太久，无论从他这辆黑色奔驰商务车的行走轨迹，还是司机和陆淮的对话聊天，他都感觉得到这次行程不一般。
　　他坐在七座商务车的中间一排，将全黑的窗帘悄悄打开一条缝，一下子就看见了窗外仿佛奥特曼现身的火爆追车景象。
　　虽然以往也有零星私生粉跟车，但她们大多是租车远远地跟着，保持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知道自家偶像去哪，确保跟不丢就行了，然而此刻的车队，明显比私生粉过分得多，不但跟得紧、速度快，还好几次差点把他的车别停，迫得司机不得不猛打方向盘，场面一度危险惊悚。
　　他拿出手机给冯小岚拨了个语音电话，确定她安全地在服化道的车上，比他还领先个几百米到服务站加油去了。
　　陆淮正忙着电话联络品牌方，对接下午的发布会流程，不大一会功夫，经纪团队的三辆商务车并排停在了服务站，紧接着，卫羽宸就被陆淮拎着衣服领子，一把拽下了车。
　　他一扭头看见了冯小岚就在对面停着的服化道车上，车窗开了半扇，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陆淮又推上了公司另一辆商务车，砰地一声拉上车门，还差一点撞了他的头。
　　作为一个当过好几年资深助理的人，陆淮从不会如此粗暴地对待艺人，平时带他上下车，知道他喜欢跑跑跳跳，都还会小心地扶一下，再用手挡住车门顶。
　　此刻卫羽宸似乎也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确实安全危机的当口，实在不是个谈恋爱的时机，便也只隔着车窗，向冯小岚那辆车望了一眼。
　　他缩在车里，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她发微信，在下一秒就看见陆淮又重新上了先前那辆商务车，同时拿出手机，给团队三辆车的司机们安排了新的路线。
　　为了躲开追车的骚扰，三辆车三条路线，分开走了。冯小岚那辆车先行，司机接到指令后，嗖的一声一脚油门就窜出去了，她关上窗子，回过头，从车子后窗中看到陆淮和卫羽宸的车分别一前一后地驶向高速，不多时就从岔路分开了。
　　刚才卫羽宸换车换得隐秘，狗仔们没察觉，依旧纷纷跟着先前的车追逐着，不一会儿功夫就跑没影儿了。
　　冯小岚跟卫羽宸通了个简短的语音电话，确认彼此安全，便挂断了，这等紧张刺激的情形下，她没什么心思聊天，知道陆淮负责指挥顾全大局，便也没去打扰，而是独自看一会窗外，刷一会手机，再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车上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闲聊。
　　半个多小时后，她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是唐玥，电话一接通，唐玥就哔哩啪啦地大叫：
　　“妞你怎么样了？！还好吗？！在哪啊啊啊啊！”
　　冯小岚吓得把听筒离远了点，唐大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平素端庄稳重，极少会大惊小怪地呼叫，此刻唐玥语无伦次地呼喊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电话里试探着轻轻地问：
　　“妞，你们……撞车了？严重吗？”
　　啥？冯小岚愣了一下，放眼去看窗外空旷平坦的高速公路，没超速、不拥堵，一马平川，连追车的都没有。
　　哪撞车了啊？
　　紧接着唐玥给她发过来几张微博实时消息，上热搜了，图片里是就在几分钟前，她所在路段后方的几公里处，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照片上车祸现场挺严重的，好几辆车都撞变形了，一地的血，经证实其中一辆属于卫羽宸所在的经纪公司。
　　“我没在……那辆车上。”她头脑一时有点懵，热搜上的车确实是卫羽宸工作室在横店租的、他们今天开出来的、三辆保姆车中的一辆，只是照片的角度看不到车牌，又都是一模一样的七座商务车，她分不清。
　　她魂不守舍地给唐玥报了个平安，说自己没事，第一时间便去拨卫羽宸的电话号码，竟然手有点抖得拨不下去。
　　迟疑的几秒钟间，卫羽宸的电话竟然打进来了，她的手悬空了那么一瞬，然后按下接听键。
　　“冯小岚！”
　　电话里吼她名字的少年声音，一点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冯小岚冯小岚冯小岚！”
　　她思绪有点短路，没有立即回应，他开始八百里加急模式呼唤她的名字。
　　“我没事……”她将语音电话的模式切成了视频，也忘了计较他又直呼她的大名而不叫姐姐。
　　视频里，卫羽宸乘坐的商务车和她一样，畅行无阻地飞奔在高速公路上，她将车窗开了一点点，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飞驰的汽车就差一首《姑娘爱情郎》的背景音乐了。
　　他们互相看着视频里安然无恙的彼此，定格了几秒钟。
　　她忽然就挂断了视频。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去拨陆淮的电话，打不通，话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记得陆淮的车上人不多，加上司机一共三个工作人员，另一位是个新来的小执行经纪，半助理性质的，刚毕业的小男生，她没联系方式。不过她倒是先前保存了司机的电话号码，她拨过去了，无人接听。
　　冷静了一会儿，高速上她的车没法掉头去现场查看情况，而微博上的信息纷涌而来，她知道，陆淮那辆车撞车了。
　　她仔细盘算了下，自己这一车是服化道工作人员，卫羽宸此刻乘坐的那辆车上是宣传人员，唯一对接品牌方的陆淮出事失联，她飞快地组织了下思绪和语言，然后以卫羽宸执行经纪的身份，联系了品牌方。
　　品牌方也是热锅上的蚂蚁，第一时间确认艺人情况，了解事故严重程度，安排人紧急赶往现场，同时全面公关安抚粉丝。
　　她虽然好几年没做经纪了，但吃老本也还能够专业地与合作方沟通。一通电话打下来，再看微博的时候，话题已经爆了。
　　路人和粉丝强烈斥责私生粉和狗仔的追车行为，导致交通事故。
　　媒体和黄牛奔走相告说品牌方发布会取消了。
　　记者赶到事发现场和医院做直播，随便逮到一个人就采访。
　　粉丝们以为卫羽宸出事了，纷纷驱车赶往事发地点。
　　医院门口围堵了人山人海的粉丝，纷纷嚎啕大哭。
　　网传事故2死1伤、3死2伤、5死7伤，几辆车都压扁了、有人说看见卫羽宸一身是血被抬出去的，还有人看见救护车直接开去了太平间……
　　众说纷纭，冯小岚又给陆淮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打不通。
　　粉丝们闹翻了天，品牌方焦头烂额，有小姑娘在伤者被送往的医院大厅哭得昏天黑地，连当地警方都出动了。
　　她和卫羽宸还在路上，虽然并不在同一条线路，也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刚才她给卫羽宸那辆车的司机打了个电话，司机说他们已经掉头前往事发地点的医院了，卫羽宸亲自提的要求。
　　她默默地应了一声，陆淮那一车的人生死未卜，她也没道理阻止卫羽宸去看他经纪人。
　　她秀眉紧蹙间，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来了，她立刻按下了接听。
　　电话另一头，是陆淮虚弱疲惫，却带着丝丝苦笑的声音。
　　“我没事……安排小宸，一定按时出席发布会……这个活动对他……特别重要。”
　　“哥！”她叫了陆淮一声哥后，忽然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没事……我手机摔了，借护士的……头撞破了，缝几针就好了……他们也没事，骨折了……”
　　“……”听到陆淮声音的那一刻，她觉得仿佛从冰窖之底射进来一缕阳光。
　　事件仍在迅速发酵，她先给卫羽宸那辆车的司机打了个电话，告知不要前往医院，掉头立即前往品牌方活动现场。
　　司机惊惶犹豫中不敢答应，她气场十足地表示，卫羽宸的事，她可以做主。
　　她答应了陆淮，确保原计划参加发布会。她原本想着让卫羽宸发微博跟粉丝报个平安，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妥，毕竟他经纪人还在医院里状况未知，他无论发什么微博，都不合适。
　　而且，她和卫羽宸还各自在路上，品牌方在没见到艺人之前，也不可能发布官方消息打包票说一切活动照常。
　　她想了想，找出了前几年在横店跟陆淮一块，倒腾艺人定位时的微信小号，迅速联系了上面一些从前一块做生意的黄牛。
　　她得用小道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卫羽宸安全，并且还得确保他那辆车顺利到达发布会现场。
　　“老板，帮我发布下卫羽宸的定位信息，200块钱一位，实时更新。”
　　紧接着，她把自己的定位发了出去。
　　反正没人知道车上坐的是卫羽宸还是她。


第46章 他非要她给戴戒指。
　　冯小岚让各大黄牛老板和营销号, 以发定位信息的方式，证实了卫羽宸的安全，同时给黄牛和营销号们都转发了大红包, 不一会儿功夫，卫羽宸的保姆车仍在高速公路上移动的消息，散布开来。
　　金盆洗手了很久以后，她不得不又开始重操旧业卖定位了, 还卖的是她男朋友的定位。
　　其实她这定位卖得贵了, 高出市场价太多, 但毕竟特殊时刻, 卖低了反倒容易被人认为是骗子, 从横店跟过来的粉丝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也会觉得她们偶像是不是可能没在出事的车里。
　　即便如此, 她仍旧被各路大粉挂上微博, 说她趁火打劫发宸难财。
　　反正挨骂了她也不在乎，她一个八百年不登录的微信小号, 谁知道她是谁？更何况，她发的是自己的定位，不是卫羽宸的。
　　总之医院门口的粉丝散了不少, 事情大体平息下来了。
　　做完了这一切，她又给卫羽宸打了电话，告知了陆淮和其他几位工作人员暂且平安的消息，尽管她不知道, 陆淮给她报的这个平安，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
　　发布会召开两个小时前的中午，她和卫羽宸的车一前一后抵达了活动现场, 先后不差十分钟。
　　这期间她联系了唐玥，唐玥已经在火速赶来的路上了，品牌方也已安排工作人员去了医院，探视伤情，听说陆淮和其他几位伤者已经进入手术室，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她一路跟着卫羽宸就进了发布会后台的化妆间。
　　卫羽宸化妆，她就跟品牌方沟通活动流程，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但只要艺人配合，发布会依旧能够顺利举行。
　　卫羽宸一向都很配合，即便此刻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折腾，得不到没有一丁点陆淮的消息，他也依旧一言不发，像个任人摆弄的精致布偶娃娃。
　　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想去找陆淮，他想打听事故的情况，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他必须情绪稳定、状态满分，不能表现出一丁点让品牌方担心的样子。
　　做完了妆发造型，工作人员给他穿上了那套限量款高订白西装。冯小岚安然地站在门口，看着那眉眼如画的精致少年，在高奢礼服的衬托下，像王子，像天使，像是茫远又触手可及的梦。
　　服装师和造型师忙碌着，冯小岚也跟着打打下手，将盛放了配饰的托盘端到化妆台前，那上面是品牌方最新的限量款男士珠宝，一会要让卫羽宸戴着出席发布会的。
　　造型师刚刚给他戴上了一枚手环，此刻正仔细调整项链的长度，她拿起托盘上的那枚男士戒指，递过去了。
　　她寻思着换个衣服戴个配饰这等小事，卫羽宸可以自理，就别劳烦人家工作人员了。
　　没想到她家这位小艺人乖乖地就将手伸过来了。
　　怎么？要她给戴？
　　她戴就她戴，虽然没干过助理，但她也不是没伺候过艺人。这枚戒指按照品牌方的设计，该是戴在左手中指上，现在这些奢侈品牌的戒指都做纯装饰用，不具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了，她拿着戒指正要往卫羽宸中指上戴，没想到下一刻，小狼崽子直接把无名指凑过来了。
　　刷的一下……自己套进去了，完美！
　　她微微愣神的功夫，他快速地把手收回来，好像怕她再把他无名指的戒指抢走一样。
　　中午的阳光很足，这个角度刚好从窗内照在他的戒指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出神，就好像若干年后的那一刻，他与她在最重要的礼堂上，互相交换着戒指。
　　偷偷瞄了她一眼，他就是试一下，试一下戴在无名指上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她亲手给戴的。
　　她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轻轻地自己把戒指摘下来，重新戴回中指，还悄悄瞥了一下服装师，人家正忙着给他整理衣领，才没工夫留意这些小孩子的心思。
　　半个小时后，发布会如期举行，场地爆满，座无虚席，连场馆外面都围聚了人山人海、拿不到入场资格的媒体和粉丝。
　　他由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引着，走向候场区，冯小岚站在走廊的门口，抬眸的一瞬，对上他完美如同工笔画般精雕玉琢的眉眼，她微笑着轻轻说了句：
　　“开心点。”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没有陆淮的消息，他不可能开心。
　　“以后不许在高速上发自己定位，被跟上多危险知道吗？”从后台缓缓走过她身畔时，憋了几个小时的话，他忽然就压低声音说出来了。
　　她愣了愣，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为了平息粉丝情绪，卖他定位的事。
　　她故作轻松地开口：“反正车开得那么快，定位发出去了，我早跑了。我才没淮哥那么傻，专门给你开路。”
　　言罢，她又笑了笑，加了句：“更何况，要是被盯上了，我就打开车窗给他们看，你根本不在我车上。”
　　他撇了撇嘴，明知道她在忽悠他。
　　主持人的声音在一墙之隔的舞台上飘荡，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带着他走向候场区，登台的前一刻，他忽然就扭头向工作人员问了句：
　　“我经纪人他们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隔过他的身后，对上了冯小岚的目光，一下子就领会了她投来的眼神。
　　“他们已经脱离危险了。”工作人员礼貌地回答。
　　他点点头，安心上台了，身后走廊的角落里，那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冯小岚缓缓地蹲下来，抱膝沉思。
　　她全然不知道陆淮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联系了医院也没有确切的消息，甚至她看到微博上有人说，卫羽宸的经纪人伤重，情况不太好。
　　可她只能让工作人员说没事，她得让他安心上台。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一刻他前所未有的郑重神情，不许她再冒险发定位替他开路。
　　她知道他害怕，害怕她像陆淮一样，她甚至从他那明明舞台上气场全开、风云万千的神情中，读到了恐惧。
　　那种害怕失去全世界的恐惧。
　　刚才她不太专心，甚至还有点敷衍地对他说：反正你不在我车上。
　　此刻觉得，似乎并不能安抚他，若不是刚才他匆匆上台，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和她闲聊，大约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其实一直想告诉他，她挺在乎他的，虽然总是口口声声不屑地说他就是一小孩儿，但在她心底，是真心拿他当男朋友在相处。
　　可是相处这些日子来，每每想对他说些真心话，话到嘴边时她就不由自主地改了口，非要在心里念叨一百八十遍，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她总觉得自己说什么他也不懂的样子。
　　其实他什么都懂。
　　她思量着，站起身走回化妆间，这里有一排带锁的柜子，用于临时存放艺人或工作人员的贵重物品。
　　卫羽宸上台前，一如既往地将手机交给工作人员保管，陆淮不在，便交给她了，于是她亲手锁进了柜子。
　　此刻她站在那带锁的柜子前，用自己的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然后意料之中地听见柜子里他手机振动的声音。
　　她发的是：“你虽然不在我车上，但是在我心里。”
　　她想，他一会回来看到了，会开心的吧。
　　发布会顺利而完美，无论在主持人采访互动环节、还是表演环节，卫羽宸都呈现了一个代言人最好的状态，甚至有媒体和粉丝开始质疑，上午的那场车祸或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谣言。
　　两个半小时的发布会，结束时冯小岚已在后台收到消息，陆淮等几名伤员手术成功，伤情稳定了。
　　她第一时间让工作人员悄悄地告诉了卫羽宸，发布会结束后，她家小狼狗开开心心地回到后台，尤其是拿了柜子里的手机，看见她发的那条微信之后，卸妆换衣服的时候，还在屋子里跑跳溜达，让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才抓回来。
　　离开的时候，品牌方拿了两款今年还未发售的限量款珠宝，一款简洁素雅的男士手环，一条精致高贵的女士项链。
　　“挑一个吧，男士的可以自己带，女士的可以送姑娘。”品牌方的经理半是调侃地让他挑选。
　　这种直接送珠宝的福利可不多见，尽管是二选一，那也代表了品牌方极大的友好和认可，毕竟这些限量款的奢侈品珠宝，价值不菲，那是送出去一件少一件。
　　一向果断有主见的卫羽宸，有点犹豫了。
　　似乎品牌方那位经理很乐意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乐呵呵地逗小孩。
　　说实话两个他都挺喜欢的，都想送人，都想要！
　　想送给她，他甚至想象得到，她带上那枚项链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也想把那枚男士手环送给陆淮，毕竟陆淮为他尽心尽力，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无论亲朋好友还是工作人员，他一向知道谁是真心待他好。
　　他那双桃花潭水般清亮明澈的大眼睛，四下打量了一番，看见了冯小岚在远处的身影，她正忙着跟合作方说话。
　　他又纠结了一会儿，拿起了其中的一个首饰。


第47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他是成年人……
　　月夜, 华灯初上，结束了品牌方的活动，冯小岚和卫羽宸当天傍晚, 就赶到了白天事发地点附近的医院，陆淮和其他几位工作人员伤情平稳，可以探视了。
　　陆淮脑袋上裹着纱布，唐玥今天下午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 这会正坐在陆大经纪床边的椅子上, 给他削着苹果。
　　冯小岚隔着门玻璃看了一眼, 跟卫羽宸说了声：“我去给他拿手机。”
　　言罢她转身走了, 没有进去。陆淮的手机在发生事故时摔坏了, 里面有很多紧急的工作信息，几个小时前就送了维修, 这会差不多该修好了。
　　早春的夜风, 还夹杂着丝丝凉意。她裹紧了身上的长风衣, 独自走在南方小城空寂的街头，街边的路灯下, 连份煎饼果子的叫卖声都没有，一点也比不上横店的热闹繁荣。
　　长街尽头维修小店的霓虹灯亮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老板在台灯下干着精细活, 她走过去了：
　　“哥，请问下我的手机修好了没？白天我同事送来的。”
　　“哦，摔坏的那个吧？”维修师傅用南方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招呼着：
　　“屏换了, 里面的信息都恢复了，就是有些视频和照片文件损坏，修复起来可能比较费事, 好的坏的文件我都备份电脑上了，你自己看看哪些需要吧。”
　　她答应着，在一旁的电脑坐下来，维修师傅还不断地念叨着：“咋能摔成这样呢，屏都成蜘蛛网了，其实啊你没必要修，尤其是数据恢复，花的钱比买个新的差不了多少……”
　　她打开电脑桌面上的文件夹，里面是从陆淮手机里备份的照片和视频，其实没多少东西，陆淮不是个喜欢发朋友圈分享生活的人，这用了好几年的手机，相册里也不过就是一些过往的工作文件，比如要确认的艺人服装、场地后台路线、节目通告流程单等等，有些已经损坏没办法打开了，不过都是一些过了时效的内容。
　　忽然间，她在文件夹的最底部看到个视频文件，封面不是工作，而是他们从前公司楼下的街景，而时间是两年前的某一天，她点开了。
　　镜头很稳，应该是放置在手机支架上录的，视频里她前公司楼下的广场上，大片的玫瑰花摆成心形的花海，她忽然就觉得，这场似乎在哪里见过。
　　镜头前，是陆淮站在玫瑰花中央的身影，正拿着麦唱歌，唱的是一首情歌，她也似乎听他在哪里唱过。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
　　陆淮歌唱得很好，KTV麦霸的水准，尽管实际上他很少参与娱乐活动。
　　视频只有几十秒，半首歌，她一边回忆思索着，一边听完了，在那视频的最后几秒，她看到镜头里的陆淮，在歌曲的结尾忽然间就说了句：
　　“冯小岚，我喜欢你。”
　　她一惊之下手里的鼠标就掉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两年前许千泽恋情公开的那个傍晚，她站在公司的楼顶上，看到了这片花海，只是那个时刻想必陆淮练完了歌躲了起来，她没有看到人。
　　后来，许千泽公开恋情炸了锅，她跑回办公室连夜加班，这场表白和这片玫瑰，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她曾经一度以为，那是许千泽给女朋友的表白现场。
　　她知道同事们时常起哄说陆淮喜欢她，她也知道卫羽宸把陆淮当情敌，可她从来都当做朋友之间的八卦玩笑，当做卫羽宸偶尔的小孩子脾气闹别扭……
　　毕竟，陆淮本人从来没有说过。
　　毕竟，她跟陆淮是哥们。
　　后来，许千泽出事，整个经纪团队崩塌，陆淮事业一落千丈，她也被迫离职，那份从没被提起过的表白，在此后的几年里，就这样归于沉寂。
　　而今，时过境迁，想必他也不会再提起了，也不应该再提起了吧。
　　那段没有说出口的情愫与过往，她想，他是时候忘记了。
　　那些当年没能说出口的话，如今也不适合再说了。
　　他人生的路上，她该推他前进一步了。
　　她坐在电脑前，将视频循环播放着，望着屏幕发呆了半晌，然后缓缓站起身。
　　“老板，相册里没什么重要文件，不用恢复了。”
　　她付了账，将除了工作信息外，空空如也的手机收好，装进背包里。她转身离开小店的时候，一阵夜风吹过，像是将前尘吹得飞灰湮灭。
　　她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天色已晚，唐玥和卫羽宸仍在，陆淮看起来精神也好多了，三个人天南海北地闲扯着。
　　卫羽宸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白天品牌方让他二选一的那枚女士项链，他将手机递到唐玥面前：
　　“唐玥姐姐，能不能帮我找找这个，我想买。”
　　唐玥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这不是你今天代言的那个品牌么？”
　　“是，但是他们这个限量款还没发售。”卫羽宸闪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哀求着：
　　“可是我想要……”
　　唐玥一下子站起身来，躲开八丈远：“别！我不吃你这套！以前让我卖玉石给你，现在又让我托关系给你找限量款珠宝，说吧，要干嘛？”
　　“我送给……”卫羽宸说话间抬眼瞄了一眼病床上的陆淮，忽然改口：“我送卫思琪。”
　　“得了吧。”唐玥故意嘲笑：“你跟卫思琪关系都那样了，还送首饰给她？”
　　“这不是为了修复一下关系么，要不然太僵了在我爸那边也过不去。”卫羽宸戏精上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唐玥忍着戳穿的冲动，就静静地看他一个人的表演，不经意间对上陆淮的目光，看到陆淮的眼中，是同样浅淡安然的笑。
　　冯小岚推门进来了，她缓缓从包里拿出手机，神情间的那份怅惘与这说笑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她缓缓走到陆淮床前，试探着轻轻递上手机：
　　“哥，手机修好了，但是……相册里的文件找不回来了……”
　　陆淮抬头，凝视她的目光，那一瞬间，仿佛一眼万年般定格成永久。
　　她这一句话，他就明白了，那些曾经没能开口说出的话语，终究没有办法再开口。
　　他望着她，默然半晌，最终缓缓地伸出手，将手机接过，她的目光，他懂得了。有些彼此之间的默契，了然于心。
　　几天之后，陆淮出院，卫羽宸还有几场新加的戏要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横店去了。
　　这一回，冯小岚、唐玥和他们俩同车。经过这次交通事故后，无论是娱记还是私生粉，一时都不敢那么嚣张了，回去的高速上，一路畅通无阻。
　　车里，冯小岚向陆淮坦白了高速路上卖卫羽宸定位的事，事出紧急，虽然办法不怎么入流，但是有效。
　　没等陆淮说话，卫羽宸已经开始告状：“哥，你评评理，卖艺人定位，这是经纪人能干出来的事？”
　　言罢又扭头向冯小岚说：“我哥卖过那么多艺人的定位，唯独没卖过我的。”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冯小岚冷笑，保护艺人隐私信息，那不是陆淮他作为经纪人的职责吗？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地提醒了句：“反正我不是你经纪人。”
　　没想到卫羽宸直接伸出手来，两个字：“分钱！”
　　“啥？”她有点懵。
　　“你卖我定位，挣了钱当然要跟我分成啊。”卫大明星说得头头是道。
　　“不！可！能！”她清晰明白地回答了他三个字，她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还跟他分钱？想得美！
　　陆淮听着两人争辩，嘴角微微噙着笑，刷着她因为卖艺人定位，而被挂上超话广场的微博，调侃道：
　　“行啊，有我当年的风范，学到精髓了。”
　　甚至包括唐玥在内的一车人，惊诧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陆大经纪，万年冰山脸学会开玩笑了！
　　按照医生要求，陆淮回到横店后还得去医院住几天，虽然陆大经纪十分的不屑一顾，但还是被强行拉去医院了，冯小岚和唐玥陪着。
　　不过在去医院之前，司机先绕到酒店，把卫羽宸丢下了车，毕竟他是个艺人，跟着来来往往不方便，万一再惹出个粉丝聚集，麻烦就大了。
　　下车的时候，卫羽宸动作帅气地将自己的双肩书包甩在一侧肩膀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礼物盒子，丢给前座的陆淮，留下一句“早日康复”，头也不回地跑进酒店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陆淮望了望他背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浅笑着疑惑：这孩子，自己开了工作室当了老板，学会给员工送礼物了？
　　他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今天发布会，品牌方让他挑选的那枚价值不菲的男士手环。
　　陆淮的目光顿住了。
　　卫羽宸就是这样的人，身边哪些人对他好，哪些人会为他拼命，他一直都知道。
　　在横店拍摄的最后一个晚上，冯小岚在自己的咖啡馆，从明天起，整个剧组就要分批飞往北方，大连附近的海岛拍摄了，又要离开自己一手经营的咖啡馆，她有点舍不得。
　　当晚，卫羽宸收工之后，来她的咖啡馆驻唱，顷刻间宾客爆满。
　　这是卫羽宸第一次在她的咖啡馆驻唱，从前他说过要来，不过她不需要，一来她这又不是酒吧，二来以卫羽宸这种咖位的明星，在这样的小店里唱歌，她觉得传出去了对他不好。
　　不过今天，他还是来了。
　　在小小的咖啡馆里，安静地唱着情歌，给她的歌。
　　她说过要给他舞台，他舞台的初心，就是为她唱歌。
　　当晚咖啡馆打烊后，卫羽宸来到吧台前，从他那黑色双肩书包中拿出一枚精致的首饰盒子，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女士项链。
　　那天品牌方让他作为礼物挑选时，他挑选了另一枚男士手环，给了陆淮。
　　而这枚项链，他请唐玥帮忙托关系买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他是成年人了，他想要的一定会拥有。
　　“送你。”他微微低头看向她，目光里是少年眼中独有的温柔。


第48章 拿她当三岁小孩哄？
　　此刻他拿着项链站在她面前, 一如剧组开机的前一晚，他抱着玫瑰花小熊来这里，问她怎样才能成为她男朋友。
　　她看了一眼那盒子中的项链, 问他：“哪来的？”
　　她知道那天的品牌方赠品中，他挑选的是送给陆淮的礼物。
　　“我买的。”他如实回答：“他们还没正式发售，唐玥姐姐帮我找的人。”
　　她凝望了他一会儿，她大致知道这件首饰的价格, 虽然他第一时间选了品牌方免费赠的礼物送给为他出生入死的哥们, 却花真金白银的大价钱买了这款首饰送给她。
　　这会儿再推三阻四倒显得见外了, 行, 她收下了。
　　“……你是不是……看见淮哥手机里的视频了？”他试探着问他。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视频, 指的是什么。
　　她没问他怎么猜出来的，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有那段视频？”
　　“他偶尔会自己回忆, 有一次我看到了……那年他准备这个表白现场时, 我也在公司训练。”他闪着灵动的双眸, 垂下颀长的羽睫，缓缓开口。
　　“视频我删了。”她整理吧台的手微微停顿, 告诉他。
　　“我知道。”他忽然就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直觉。
　　她瞥了他一眼, 忽然就看到他眼中，仿佛是期待又带着些小得意的目光，仿佛在说：看吧，你终究还是选择了我。
　　切,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那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吗？”他忽然就问。
　　她呆住了，没有说话, 永远是多远呢？她也不知道，这场戏，已经过半，她现在，还没办法给他一个回答。
　　次日下午，卫羽宸的航班飞往大连。
　　整个剧组转场，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分批从横店离开，她得晚一天再出发，手头还有些收尾的工作。
　　陆淮也没有走，被卫羽宸和团队安排在这里养伤，唐玥也非要陪着，留下来了。
　　陆淮难得地笑笑没说话，他这个小孩，可以啊，长大了，会下命令了。
　　卫羽宸离开的当天下午，冯小岚抱着笔记本电脑，在酒店的露天阳台上坐着，一边晒太阳一边处理些手头的工作，结果就在她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的功夫，手机的电话就响了，她端着咖啡杯将已经响了有一会儿的电话接起，是韩沫沫打来的。
　　她这个电影的女一号韩沫沫，是除唐玥之外的几个资方和导演敲定的演员，跟她不算熟，就进组的那一天，她作为制片人，请人家小姑娘吃了个饭，互留了联系方式，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再加上韩沫沫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卫羽宸，被她怼过几次，韩沫沫平时更不会找她了。
　　可这一次，竟然直接打电话给她了。
　　电话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韩沫沫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都快哭了。
　　“小岚姐，小岚姐你在哪啊？卫羽宸和许千泽吵架了，快打起来了，我们在VIP候机厅呢，谁都劝不住他们……”
　　卫羽宸和许千泽差点打起来？！
　　冯小岚一脸茫然地听完了叙述，安抚了韩沫沫，然后就去拨打卫羽宸的视频电话。
　　卫羽宸最近对许千泽特别有意见，她是知道的，除了许千泽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地接二连三锤他之外，尤其是雇人追车导致陆淮等几个工作人员受伤这件事，他早就想找许千泽麻烦了。
　　今天他和许千泽同航班，又赶上陆淮不在的日子，实在是天降好时机，他此时不找许千泽的麻烦，又待何时？！
　　没人管得了他了，他反了天了！
　　冯小岚觉得，幸亏是在头等舱的VIP休息室，否则让大量跟机的粉丝看见，那又得上微博热搜了。
　　视频接通的那一刻，屏幕上的卫羽宸显得格外乖巧。
　　像小朋友听课般规规矩矩坐在VIP休息室的座位上，衣着整齐，帽子端正，连表情管理都十分到位，带着一半卖萌又一半故意逗她开心的神情，说了句：
　　“姐姐，下午好。”
　　呵呵……她一眼看穿，闯祸了吧？
　　平日里他一点都不愿意叫她姐姐，都是在外人面前，或者犯了错有求于她原谅，才会不情愿地叫一声姐姐。
　　而此刻的情形，明显是，惹祸了心虚。
　　“卫羽宸，你干嘛呢？”她单刀直入。
　　“我还有十分钟就要登机了。”他乖巧回答，末了还加了句：“我们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见了，我想你了……”
　　“别废话，跟许千泽打架了？”她冷着脸问。
　　“没有，没有……”他连忙否认，“我就是，怼了他两句，顺便……顺便揪了一下他衣领……”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哼，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大庭广众之下揪人家衣领，还说没打架？
　　这回没等她回答，他便继续控诉告状般地开口：
　　“你知道那个许千泽，他有多气人么，跟我同航班，今天一块到的机场，结果，他穿了双增高鞋！增高鞋！粉丝还拍了我俩同框的图，他显得比我高了，你说气不气人！”
　　“……”
　　冯小岚冷笑，她就静静地看他表演，还什么增高鞋？拿她当三岁小孩忽悠呢？她知道现在的小男生们一个个都心机得厉害，但也不至于为了个增高鞋打架吧？！
　　她觉得智商受到了冒犯！
　　“卫羽宸，你从现在开始到登机，哪都不许去！厕所也不许上！”她断然下了命令，这小孩儿仗着天高皇帝远，她和陆淮都不在身边，其他工作人员管不了他了？！
　　“好好好，我哪都不去。”他连连答应。
　　她挂断了视频，继续回复工作信息，不过还没回几条消息，她就走神了，虽然一会儿就登机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家那只小野狼。
　　几分钟后，韩沫沫给她发了个视频，她也不知道这视频是她跟卫羽宸视频之前拍的，还是刚刚拍摄的，视频里的卫羽宸，双手抱臂倚着大理石门框，对着面前的许千泽嚣张地开口：
　　“你敢说派人24小时盯着我的不是你么？有本事你出去跟所有人说啊！反正我是个演员，我没偶像包袱，你是个idol，你跟我吵一架试试啊！”
　　冯小岚无语了……
　　还挑事是吧？！
　　她不过才半天没在身边而已，小野狼就放飞了，她控不住了。
　　正思索着想个什么办法让这孩子别闹了，就收到了来自卫大明星的微信消息，一句话：
　　“皇后，朕登基了。”
　　“……”她一口咖啡差点全喷出来，随手又拨了个视频过去，没人接，她直接拨电话号码，收到提示对方已经关机了。
　　她服了……
　　她看了下时间，的确这会儿航班即将起飞，他应该是已经在飞机上了。
　　她随手又刷新着机票，想着自己今晚也提前飞过去，不过刷了半天各大购票app，发觉今天附近城市的航班，已经都没票了，毕竟她从横店这小地方，到附近有机场的城市，最快也要一两个小时。
　　她只得顺手订了张第二天的机票，默默地希望这只小狼崽子今晚能安分点，别再捅出什么娄子。
　　次日，她匆匆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便飞往大连，这个时节大连的气候还很冷，从横店这样的南方飞过去，仿佛从春天又过回了冬天。
　　剧组拍戏的地方很偏远，在大连周边的旅顺，旅顺附近的一个海岛，当天卫羽宸一白天加一通宵的夜戏，给她微信留了个言便专心工作去了。她从机场到海边的路上，给现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
　　工作人员表示，卫羽宸挺好的，尽管陆大经纪近日不在身边，小朋友也十分听话懂事，跟许千泽不吵架了，专心拍戏，上午还开开心心地躺海里扑腾。
　　她放心了，从市内悠哉悠哉地逛到海边，本打算按照预定的日程租船出海上岛，没料到的是，在排队等船的功夫，她就在沙滩上看见了两个奇奇怪怪的女人。
　　她熟悉的，但此时此刻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卫思琪和她的母亲，也就是卫羽宸的继母。
　　卫思琪身体僵硬地挽着母亲，神情间显得并不亲近，小心谨慎的样子，不敢说话。
　　这是个什么局？！卫羽宸的继母来探班？她觉着不应该啊，以这种自诩有钱有势的女人，应该对拍戏这种事不感兴趣。
　　他们这次剧组转场，唐玥特意交代了不安排卫思琪的食宿交通，她也记得横店戏份拍完的前两天，卫思琪就自行离开了，如今出现在这里的海边，还带着老妈，此行目的一目了然。
　　她和卫羽宸的继母仅有过一面之缘，容貌没记住，只听说了姓徐，要不是此刻被卫思琪挽着手，她都差点认不出来。
　　此刻徐女士带着女儿从沙滩上远远走来，看见她，还特意往上推了推墨镜，颇有一番成功女强人的派头。
　　“冯总这是出海去现场啊？”徐女士优雅地微笑，向着排队等船的游客们努了努嘴：“一块吧。”
　　冯小岚想了想，从排着的长队里退了出来。
　　“我忽然想坐在海边晒太阳，不想出海了。”她笑着在游船等候区的木质沙滩椅上坐了下来，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整理好，编了个辫子。
　　徐女士身影微顿了一小会儿，原本往排队方向而行的脚步，忽然转了回来，带着女儿也在旁边的沙滩椅上坐下。
　　冯小岚谢过游船区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清茶，从容观海不说话。
　　她知道这对母女大约是来找卫羽宸的麻烦，毕竟卫思琪在剧组里时，她哥对她一点都不好，还搅黄了她那么重要的选秀资源。
　　她得想办法把她们留在这边，不能打扰剧组拍戏。尤其是他们这次拍摄地点隐秘，这附近的岛屿又不只一座，连黄牛和粉丝跟过去的都少，她觉着卫思琪母女应该也还不确定具体的场地。
　　于是她悠闲喝茶，只字不提出海的事儿。


第49章 她是骗子，他是傻子。
　　卫思琪母女坐了一会, 她母亲徐女士眼看下午的太阳逐渐偏西，坐不住了。
　　“冯总看来工作不忙啊，有闲工夫当游客看风景晒太阳。”
　　“您不是也挺有闲工夫的么, 千里迢迢来这么冷的海边看儿子拍戏。”冯小岚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并没有转头看这对母女。
　　“我不是来找卫羽宸的。”徐女士的神情高深莫测：“听说你们剧组有个男演员叫许千泽，我找他。”
　　卫思琪本就紧绷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冯小岚一下就明白了，上次卫思琪和许千泽在化妆间亲热, 被卫羽宸一把掀了帘子, 剧组不少人都知道了, 没准儿就传到了徐女士耳朵里, 自家闺女在剧组里跟人好上了, 那还得了？！
　　看来确实是找许千泽麻烦的，不过那她也不能放行, 毕竟是在她的剧组里出的事。
　　她还真就没出海, 当晚在海边订了个酒店住下了。
　　没多久, 卫思琪母女也在她那个酒店订了房，谁都没上岛。
　　夜幕微降, 往返海岛之间的游船停了，冯小岚独自站在酒店海景房的落地窗前，一边给卫羽宸发了个信息, 跟他说自己今天有工作先不过去了。
　　同时她盘算着，这附近有好几座海岛，他们这次剧组拍摄地点虽然保密，但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厉害的粉丝跟上去了, 卫思琪母女也不过是暂时找不到地方而已，过保不准明天就打听到消息了，她最多拖住她们一两天。
　　想到这儿, 她登录自己从前跟着陆淮兼职黄牛时的微信小号，将剧组拍摄的岛屿地点，和船艇预定联系方式，在黄牛和粉丝圈里放出去了。
　　估计明天粉丝爆满，去那座小岛的船，没准儿今晚就预订完了。
　　做完了这些，卫羽宸那边拍摄中场休息，微信的消息也回过来了，听说她今天不去岛上找他了，小野狼有点不开心。
　　她笑笑，年轻男生的情绪还真是捉摸不透，她白天还听说他挺欢腾的在海里玩呢。
　　她没说他继母的事，只说工作上有些事情，只好在酒店里逗留一两天，还给他拍了张海边的星空图，告诉他，她在做一部分特别难的剧组预算，还将预算明细对着天空胡诌八扯了一遍，对他说：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她家小朋友似乎开心了一点，不过还是吐槽说，承诺就是一个骗子说给一个傻子听的。
　　行吧，她是骗子，他是傻子，毕竟她之前承诺了人家一到地方就去找他。
　　卫羽宸给她发来个图，是二十分钟前，工作室官方微博发发的他剧组生活照，照片上的他捧着酒店的一盆绿植，坐在岛屿酒店的落地窗前，敞着窗帘晒月亮。灯光映衬着他完美的侧脸，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他工作室刚才发微博时她看见了，他不怎么喜欢拍照，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他很少发自拍，很多时候都是被粉丝催得不行了，工作人员给拍两张。
　　刚才微博上明明只配了两个表情做文案的简单自拍，此刻被他用微信发给了她，还特意将图中自己手上那盆花圈了出来，明明挺可爱、非要强装狠地给她发了句语音：
　　“总有一天让你栽我手里！”
　　“你是土啊？让我栽你手里……”她笑着语音回复了句。
　　“等我花光你的全部积蓄，就能让你吃土了。”他胸有成竹的回复。
　　“……”
　　得，掉坑里了，她后悔刚才怎么就不说他是花盆呢！
　　花光她的全部积蓄没关系啊！她不介意。反正他是她的乙方，总会给她挣回来的。
　　第二天，果然一整天往返剧组海岛的船，都被粉丝预定完了，沙滩上一下子热闹起来，全是带着相机登船出海的粉丝。
　　卫思琪母女没租到船，当然，她也没有。
　　抢了的船上两个空位，她留给了休养之后今天航班抵达这里的陆淮和唐玥，她得再拖住卫思琪母女一天，毕竟她今天一早刚出门到酒店大堂，就被那母女俩给远远地盯上了。
　　人家盯着她什么时候出海，好跟着她上船。
　　她今天一整天，继续在沙滩和酒店里闲逛，偶尔能够用余光瞥见，那对母女远远地跟着她的身影。
　　她们知道她住的房间，她也甩不掉她们，午后的时候，她闲来无事，就乘坐酒店那个正对着大海的观光电梯，上上下下地看风景。
　　这个时间游客们都出去玩了，电梯里没什么人，她就随便按下几个楼层，任由电梯上下，远处依稀可以望见剧组拍摄的那座海岛。
　　海岛很小，孤零零的一块石头一样伫立在远处的海平面。她知道卫羽宸此刻就在那上面，尽管离她太远了，远到什么也看不见。
　　念着他的时候，他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她不在他身边好几天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语音里，他拖着长音问她，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一连发过来好几条话：
　　“岛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花，没有密室，没有咖啡馆，也没有你。”
　　他说得没错，北方海滨偏远的岛屿，花还没开，密室还没普及，咖啡馆没在，她也没来。
　　“我想回横店……”他又说。
　　她将刚才拍下的海岛照片发给他，对他说：“我看得见你。”
　　尽管事实上，她看不见他，他离得太远了。
　　她小男友这两天有点焦虑，他们的剧拍摄了大半，他们约定恋爱只谈到杀青。
　　她独自站在观光梯里，任由电梯缓缓地上上下下，日渐黄昏，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海平面，洒下一层金色的波浪，她站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着那随斜阳一点一点黯淡的岛屿。
　　他在岛上，而她在彼岸。
　　她是一座孤岛，是他触不及的岸。
　　入夜，海岛四下寂静，这里本就荒凉，没有多少游客，而今又几乎被剧组承包了，只有来来往往的粉丝徘徊在岛屿海边，许多人也因为酒店没有房间而离开了。
　　今天夜里，卫羽宸休息。
　　连拍了几天大夜戏，今晚终于轮到别人拍了。不过，他收工后没在酒店里呆多大一会儿，等到剧组的夜戏忙碌起来，工作人员四下散去，他就悄悄地溜出房间，一个人偷偷到了海边。
　　海边有船，剧组包下的，用于往来人员交通，以及运输一些道具器材。
　　不过这个时候船已经停工了，没有紧急的业务一般不会夜行。
　　船上没人，他挑了一艘马达发动的船，解下了锚，悄悄地跳上去了。
　　他没开过船，来的时候看见驾驶员师傅操作，记在了心里。
　　夜风无声，海面很静。
　　距离不算远，夜幕下虽然看不清对面的沙滩，他知道朝着那个方向一直开，就是她在的岸边。
　　他要跑了，离开这个海岛，去找她。
　　他在船上悄悄地摸索着，研究着让它驶离海岛的办法，好不容易把马达打开，忽然间，他瞥到背后人影一闪，似乎是有人跳上船来了。
　　下一秒，他就感觉衣服领子被人从身后扯住了，紧接着被一股大力往外面一拖，他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栽下船去，等到一瞬间反应过来时，已经一个跟头摔进水里，全身都湿透了。
　　沙滩上水浅，他被从船上扔下去后，很快便爬起来了，也没呛水，在下一刻，他便看见船头上，赫然站立着陆淮的身影。
　　妈呀……见鬼了！陆淮今天来剧组，没跟他说！
　　这还带搞突然袭击的？！
　　他下一秒就想跑，刚一转身就看见，此刻正抱臂站在他那艘小船对面的，唐玥的身影。
　　完了，被资方抓到了。
　　谁能告诉他，陆淮和唐玥这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想跑？”唐玥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走在沙滩上，一步步逼近。
　　他揉着刚才摔疼的肩膀，扭头看看陆淮，又转回来看看唐玥。陆淮刚才摔他那一下，下了狠手，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大半夜的想开船从剧组溜走……
　　他也没想真的罢工，就想回到对岸去看一看冯小岚，明天早上他还会回来的！毕竟签了卖身契。
　　但是此刻被抓了个现行，显然这篓子捅大了。
　　“唐玥姐姐……我……”他立刻换上一副装乖卖萌的拿手好戏，试图蒙混过关。
　　但这回显然不管用。
　　唐玥气得想揍他了。
　　“卫羽宸，你信不信现在我就给小岚打电话？！不跟剧组请假，不告诉工作人员，你一个人就想大半夜出海？！掉水里怎么办？船翻了怎么办？！我怎么跟我家妞交代？！”
　　“唐玥姐姐……那个，我不去了……你千万别跟小岚说，我以后，以后都好好呆在剧组！”
　　再一次把资方姐姐惹了，卫羽宸立马道歉，反正说好听的又不花钱，只是言罢他又十分小声地加了句：
　　“其实我会游泳的，我前段时间跟淮哥学的，我能在泳池里游好几个来回呢……”
　　“那不叫会游泳。”身后传来陆淮冷冰冰的拆台。
　　不知道是不是摔进水里太冷了，他打了个哆嗦。
　　要不是不能殴打艺人，陆淮这次非打死他不可，一个人想要把船开走这种事，想想都后怕，万一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晚，他被陆淮连拖带拽地带回酒店了。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悄悄打开门缝观望了一眼，走廊没任何动静，对面陆大经纪的房门也紧锁着。
　　闹了这么一出，他也不能再出门了，吹干了头发缩在床头玩手机，没能如愿溜回对岸，他有点不开心。
　　不过第二天白天，他还是乘船出海了，这回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跟导演请了假，带上七八个工作人员，四五艘船，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来了。
　　接冯小岚。
　　冯小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上岛！


第50章 他叼着她脖子上的项链。
　　一大早冯小岚就准备好了帽子、口罩、相机包, 将自己打扮得看起来就是个粉丝的样子，还找了跟卫羽宸应援色的丝带，系在了相机包上。
　　而后, 她光明正大地找老板租船去了。
　　大部分的粉丝昨日已经出海，今天人不算多了，她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条十人乘的小船，还有几个空位。
　　她买了票排队上船, 同船的五六个姑娘, 看上去都是卫羽宸或者许千泽的粉丝。
　　阳光微暖, 风平浪静, 今日的海风不算冷, 她排了一小会队，就上了船。
　　没想到的是, 就在开船的前几分钟, 卫思琪母女赶来了, 特意上了她那条船上的空位，徐女士来的时候, 还特意摘下墨镜，给了她一个半是轻蔑半是冷笑的眼神。
　　她没说话，反正这么多粉丝在场, 她们也不能和她说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船发动了。
　　小艇铆足了劲儿，飞快地向海岛驶去，她坐在船舱, 隔窗望着拍打在船舷上的浪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身边的姑娘们聊天，卫思琪母女两个坐在船尾, 一言不发。
　　几十分钟后，船距离海岛越来越近了。
　　远处的海平面上，四五艘小艇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地驶过来了，是剧组租下的那一批。她先前的确跟剧组的工作人员约定好了，在岛上的码头见面，没想到对方竟然开船来了。
　　卫羽宸没跟她说自己也在船上，这个时间他原本应该在拍戏。
　　她也没料想他会来，远远地看见了那几艘接应的船只后，便跟船上熟悉的工作人员发微信，告诉对方卫思琪母女也跟来了。
　　剧组肯定是不能让她们上岛的。
　　工作人员告诉她，接应的船上还有七八个空位。她想了想，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了几个剧组员工证。
　　“昨天岛上来了太多粉丝，剧组今天开始严查了，有这个的才能上去。”她跟坐在身边的粉丝姑娘说。
　　“啊！你怎么有这个啊，这哪来的？我昨天看见有黄牛卖，两百块钱一个呢！”粉丝惊讶。
　　“我一个黄牛朋友给的，送你吧，我有好几个。”她笑着说。
　　船上的粉丝一下子都围上来，她手里的几个剧组员工证，不一会儿就送出去了。
　　最后还剩下卫思琪母女，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都送完了。”
　　她笑盈盈地说着话，也不在意徐女士此刻在墨镜后面看她的目光。
　　她包里还有好几个证呢。
　　几分钟后，剧组的船开过来了，从这里到剧组拍摄的岛屿之间，有一个更袖珍的小岛，平日里仅做个中转码头，几艘船先后在码头靠岸了。
　　船上的工作人员先前接了她的微信，这会儿配合地一一检查她船上乘客的员工证，有证件的都让中转上了另外几条船，浩浩荡荡地扬帆起航，开往片场岛屿去了。
　　此刻，船舱里只剩下她和卫思琪母女。
　　她不疾不徐地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个证件，挂在脖子上了：制片人证。
　　她最后一个走出船舱，意料之外的是，一下子就看见了对面船头上的卫羽宸。他穿着墨蓝色的长风衣，靠在船头站着，像是踏着浪花而来迎接她的骑士。
　　他旁若无人地朝她伸出手，邀她上船。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英挺的眉宇，看起来元气满满而又温柔绅士。
　　她大大方方地把手伸过去了。
　　他拉着她，她没下码头，而是直接上了他的船，跳上去的时候，他还拦腰抱了她一下。
　　不过她很快从他身边退开了，粉丝们虽然上了新船走了，可周围还有工作人员。
　　他有些不情愿地松开刚刚抱过她的手，如若不是答应了不公开的合约，他甚至此刻就想吻她。
　　他已经七十多个小时没见到她了。
　　卫思琪母女还在一边看着。
　　卫思琪这几天来话很少，此刻也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也不知道是被卫羽宸一锅端了个选秀资源害怕了，还是被母亲的强势气场所迫，这几日的她一直低调得很。
　　徐女士倒是向着卫羽宸扬了扬下巴，当先开口：
　　“你爸让我过来看看你，戏拍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家？”
　　“得了吧，我爸可不知道我拍戏，这么多年了也没让我回过家，瞎话编成这样，给我周围同事们听也不用点心？”
　　卫羽宸丝毫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
　　徐女士自讨了个没趣，干脆开门见山：“许千泽呢？”
　　卫羽宸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开口：
　　“问我许师兄干嘛，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见。”
　　“随便什么人？”徐女士立马火了：“你去把他给我找来，他欺负了你妹妹！”
　　“哦……”信息量有点大，卫羽宸反应了两秒钟，原本他都忘了许千泽和卫思琪的事了，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笑着开口：
　　“我妹夫啊……不对，我师兄他忙着拍戏呢，估计没空见你们。”
　　远处，许千泽的船只紧跟着停在海上了，不过终究没有靠近码头，只是用望远镜朝这边看着，过了一会儿，便调头走了。
　　卫羽宸终究没让卫思琪母女上船，这小子狠起来，还真就把自己后妈和妹妹给扔在这荒无人烟的码头上了。
　　他的船驶离码头时，卫思琪紧紧攥住母亲的手，气急败坏的徐女士还朝着船开走的方向大喊：
　　“卫羽宸，你小子有种，不愧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有能耐你永远别上岸啊！跟你那个捡破烂的外婆一样，在水里泡着吧！”
　　卫羽宸那被海风吹得轻颤的羽睫闪了闪，黑曜石般的眸子暗了下去，转身便让船开得更远了，头也不回。
　　不用说，那母女二人今晚怕是得在这荒无人烟的码头过夜了。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当晚就在前线粉丝圈内小范围地传开了，说卫羽宸把卫思琪母女给扔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小岛上了，硬是没让上船。
　　不过，他这么干，粉丝们挺喜欢的。
　　她们就喜欢自家爱豆翻脸比翻书还快，发起狠来六亲不认的性子。
　　岛屿的海滨，寂静而清冷。这是冯小岚第一次站在岛屿的的沙滩上，眺望夜景。
　　这里比起市内的海滨，要清净得多，也苍凉得多，没几家酒店，也没什么游客。剧组在岛屿的另一侧拍戏，刚才她看见唐玥穿着公主一样的长裙，在海边漫步，银色的连衣裙衬着姣好的身材，仿佛带着仙气的美人鱼。
　　陆淮坐在沙滩的躺椅上，叼着根烟，拿手机刷着微博，偶尔往海滨的方向望上一眼。
　　虽然他的艺人此时已经收工，不过他今晚还有点工作，刚才好不容易强制他艺人发了条自拍微博，这会儿得盯着控评。
　　冯小岚从他们身后安静地走过，绕到海岛的角落。她不会游泳，不能够像唐玥一样在海滨畅游，此刻便坐在夜朗月明的沙滩上，望着海天，吹着海风看一浪拍过一浪。
　　卫羽宸就在她视线所及的不远处，头枕着一块礁石，海水几乎漫过他整个身子，只留了肩膀以上在水面呼吸，他张开双臂，四肢成大字型躺在水里，闪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漫天星空，不动不语。
　　年轻人果然是身体好……冯小岚淡淡地瞥了一眼。虽然已入了春，但东北地区这个季节的海水，跟冬天没什么两样，这么把整个身子浸在海水里……反正她不敢。
　　“卫羽宸，你不冷啊？”她还是得提醒一句，毕竟他从小生活在南方，对东北地区温度的杀伤力，可能没什么概念。
　　没想到他特别兴奋地回答她：
　　“我不冷，我觉得这海水特别温柔，特别安静，躺在里面就像是回到家一样，像是外婆的怀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拥抱我……”
　　她眨了眨眼，她家小朋友这是开心了？顺毛了？不讨厌这座岛屿了？不想着回横店了？原谅这突然间的诗情画意她有点不适应。
　　她低下头刷了会微博，他今天收工之后发的自拍微博，她这会儿才看见，照片是酒店房间的背景，画面中他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毛绒玩具兔子，是她横店咖啡馆里的摆件。
　　不过是寻常的毛绒玩具而已，商场里有的是一模一样的，之前在横店拍戏的时候，他拿着在剧组玩，没想到给带到这边来了，她还在想怎么找不到了呢。
　　原来男孩子也喜欢毛绒玩具啊，早知道多给他买点好了……她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他配图的文案，只有三个字：全家福。
　　“卫羽宸，你一个人拍什么全家福，还有，把我店里的兔子还我！”
　　她随口说着，抬眸去看他，结果他不疾不徐地一边躺在海里玩水，一边来了句：
　　“我一个人就是全家福，不过要是以后有你，就是两个人了……兔子不还你！除非，你亲我一下……”
　　“卫！羽！宸！”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准备好好警告他一下，威胁别人是不对的。不过转念想起他说的那句“我一个人就是全家福……”
　　好像，也挺可怜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来，也不顾海水浸湿了裙角，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躺在水里的他，目光如这星辰大海的他，眉眼纯净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他。
　　她俯下身的时候，颈中戴的项链刚好垂在他上方，是他托唐玥找人买下送她的那枚限量款。
　　他微微抬头，一张嘴就把她脖子上的项链给叼住了。
　　“卫羽宸，你松开！”


第51章 小野狼发烧了。
　　项链被这只小野狼叼在嘴里, 冯小岚这回更不能起来了，只好俯身去配合他的角度，近在咫尺的是少年精致如画的眉眼。
　　“你亲我一下我就松开……”他嘴里叼着东西, 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不过也听得出是这个意思。
　　亲他？她此刻想扇他！
　　这真的行吗？大庭广众之下……额，不对，这苍凉的海滩角落确实荒无人烟, 不过可也是在室外的公共场合啊！她犹豫着, 奈何被人叼住了命运的咽喉。
　　要不, 就亲一下他额头吧, 她一边劝说着自己一边想着, 现在的年轻人可太会玩了，她怎么就没注意着了道呢？！
　　他仍旧好整以暇地放松四肢躺在海里, 死命地叼住她的项链, 就是不撒嘴。
　　她轻轻地伏在他身上, 拨开他额前的刘海，唇畔一点一点地接近那好看到令人窒息的眉宇……
　　突然间, 一个浪头啪的一声就拍过来了，她没留神间差点就被打蒙了，刚才还是氛围美好缱绻地和他亲密接触, 这一波高浪拍下来，此刻她全身都湿透了，头发顺着辫稍往下滴水，狼狈极了。
　　他比她还惨, 一个浪头呛得他不住地咳嗽，嘴里叼着的她的项链自然也吐出来了。
　　她终于得以直起身子，她更加想打他了, 看吧，浪过头了吧！她就不该上他的当！
　　这几天的拍摄，一直是海上戏份，卫羽宸和其他几位主演在游艇上、在海里，总之格外辛苦。
　　卫思琪母女终于还是上岛来了，不过这一次倒是没直接来找卫羽宸，而是三番五次地去找了许千泽的麻烦。
　　至于原因，冯小岚听了几句，无非是许千泽跟卫思琪传出来的绯闻，尤其是在剧组亲热被撞见了的事，徐女士格外气愤，一口咬定许千泽欺负了她闺女。
　　冯小岚让保安格外留心了下，确保不影响剧组拍摄工作。至于更多的，她就没再过问了，毕竟许千泽有自己的经纪团队。
　　卫羽宸也没搭理这回事。
　　事实上，他这两天有点感冒，连着拍了几天的水下戏，从船上跳进海里，在海里跟人追逐打斗……在东北依旧冰冷的海水里整日整夜的拍戏，一向号称不怕冷不怕热的元气少年卫羽宸，终于还是发高烧了。
　　不过他依旧坚持拍摄，他一向是个狠起来对自己都狠的人。只是在傍晚工作的间隙，他补完了妆，在自己休息区的那片沙滩上看海的时候，瞥了一眼不远处就在人群外，陆淮的身影，于是他拨了个微信语音过去。
　　陆淮就在工作人员的区域站着，确保卫羽宸休息的地方，在自己视线以内。刚才唐玥过来了，他就跟她聊了几句，也不知道自家小孩儿身体不舒服。
　　“哥……我好像发烧了。”卫羽宸半是慵懒般撒娇地给他哥打语音，还加了句：“你去帮我拿点药呗……”
　　陆淮的目光顿了顿，沉声说了句：“我这就过来。”
　　言罢，放下手机，就三步两步赶过来了。
　　此时卫羽宸正在躺椅上坐着看海，海风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陆淮抬手摸了一把，额头确实烫的厉害。
　　“去医院。”陆淮抬手就要拽他起来。
　　“我不。”小孩儿执拗起来也是可怕，晚上还有场戏拍，说什么也不肯去。
　　陆淮暗暗叹了口气，丢下句：“在这等着，我给你拿药。”
　　言罢转身就走。他酒店的房间里备了各种各样的常用药，足够应付平时他艺人的小伤小病。
　　冯小岚在酒店里忙着别的事，前一阶段的成片出来了，她得粗略审核一下，于是她忙着工作的功夫，就接到了唐玥的电话。
　　“妞，你在哪啊……你家小朋友发烧了……我看淮哥刚才回酒店给拿药去了，你要不要来看看啊……”
　　接完了唐玥电话，冯小岚轻叹着起身，她家这个小男友，还真是不省心，算上之前在横店拍打戏受伤的那次，拍一部电影这都发了两回高烧了。
　　她收拾收拾出门，不大一会工夫，就在沙滩上找到了卫羽宸的身影。
　　夕阳西斜，正是剧组放饭的时间，他平时晚上就很少吃东西，此刻刚吃了药，一个人个安静的海边歇着。
　　其实也不算歇着，因为冯小岚过去的时候，这家伙正自娱自乐地用沙子堆了个塔，上面插了根一次性筷子，一个人在这玩这老掉牙的游戏。
　　她直接走上前，在他额头摸了一把，还是烫手。
　　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地仰起头：“来看谁先把筷子碰倒。”
　　“你老不老土……这玩意儿我小时候都不玩了。”她吐槽，却还是蹲下来，轻轻拨了一圈最外围的沙子。
　　“愿赌服输，输了有惩罚。”他适时地提醒。
　　“什么惩罚？”她一听立马警觉地收手。
　　他不疾不徐地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递到她面前：
　　“输了你就把它吃下去。”
　　啥？叫她吃纸？！
　　她狐疑地将那折叠的A4纸打开，里面是当初在开机前一天，她跟他签的恋爱合同。
　　这段恋爱，只谈到这部戏杀青，眼见时间已经过了一多半。
　　怎么着，这小子是要毁约的节奏？……
　　她站起身来，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卫羽宸，还没到杀青呢，这就开始耍赖了？”
　　他坦坦荡荡地回答了她四个字：“未雨绸缪。”
　　她把A4纸打印的合同重新折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给他讲道理：
　　“卫羽宸，我当初写这份合同，其实是为了你好。你想啊，拍完这部戏，我们可能就不会合作了，你再去横店拍戏，也未必再到我店里来了，你还会遇到很多年轻貌美的女演员，或者老板娘，而我呢，性格古怪，年纪又大，过了这段时间，你可能就对我不感兴趣了。”
　　“我不会的！”卫羽宸一下子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发烧，原本偏冷的面色此刻微微泛红，那双天使般灵动的大眼睛仿佛氤氲着水光。
　　“冯小岚！”他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我说过我从十五岁那年，就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了！就算你比我先老，就算遇见再年轻漂亮的女孩！也不会改变！”
　　她定定地看着他，少年人的承诺，说起来时总是信心满满，她早已过了相信承诺的年纪了，她知道他此时此刻是真心的，可这真心又能保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她的一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混的好了当个小富婆，混得不好就是个打工女。
　　而他的一辈子，美好漫长，不可限量。
　　她觉着他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不问过往，无虑将来，活在当下。
　　想到这，她忽然就笑了。
　　她笑着不说话，他还以为她在嘲笑他，少年人的真心最怕笑话，他觉得委屈极了：
　　“冯小岚，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一小孩儿，你觉得我在和你过家家是吧？我愿意把我的房子、车子、银行卡都给你！我不是和你闹着玩！”
　　“我要你房子车子银行卡干嘛？卫羽宸，你是不是天生受虐狂，非得找个人管着才行。”她板着脸怼他：
　　“我还不如金屋藏娇把你锁起来呢，养个小白脸也挺好。”
　　“行啊，我乐意！”他扬眉看着她。
　　“切，斯德哥尔摩……”她小声地吐槽了句。
　　“啥？”他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她觉着他可能是不太了解这个词儿。
　　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抬手再探了探他刘海下的额头，还是发热，她盘算着待会得跟陆淮合计合计，不行就送这小狼崽子去医院打一针。
　　免得闹腾……
　　事实上，他还是跟她闹腾了大半宿，次日一早，发烧更严重了，吃了两片退烧药坐在化妆台前时，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化妆师用粉底盖了好几次，气色还是上不来，早上化妆费了好一番功夫。
　　今天拍摄的是在游艇上，和许千泽的对手戏，总算是不用下水了，但海风吹得他身子也有些摇晃。
　　前两天发着烧在这北方小岛近乎于冬季的海水里拍戏，即便是热爱运动的年轻人，终究也还是扛不住病了，何况他原本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小时候的底子差了些。
　　刚拍完一段在船头和许千泽剑拔弩张的争执大戏，两人表面上哥俩好地勾肩搭背，听导演讲了细节，正准备再来一条时，卫羽宸实在有点撑不住了，扶着船舷的栏杆，缓缓蹲了下来。
　　他觉得小船摇得厉害，晃得他根本站不住，从昨晚到现在，他体温一直39°没降下来，今天海风有点大，虽然不用下水，但站在船头拍摄，一浪高过一浪的水花打在背上，他肩头的衬衫湿了一片，冷得刺骨。
　　此刻他头晕心慌，一蹲下来，工作人员们吓坏了，立马围过去。陆淮和其他艺人团队成员，刚才一直在船舱里避镜头，这会儿挤进人群。陆大经纪熟练麻利地从背包里拿出药和保温杯。
　　人群里，一下子就撞见了也正从船舱里出来的冯小岚。


第52章 她忽然就很想和他一起老。……
　　与此同时, 一艘小游艇从沙滩的方向驶近，缓缓地靠过来了，小游艇的船头, 站着的是已经混上岛来的；卫思琪母女。
　　工作人员们惊呆了，他们整个剧组租了一游艇，而人家母女俩人租一游艇，果然排场就是不一样。
　　母女俩的游艇直接贴上剧组的游艇, 船舷靠着船舷, 也不找卫羽宸的麻烦, 人家是冲着许千泽来的。
　　卫羽宸刚刚喝了水缓了一会, 此刻正闭着眼睛坐在角落里靠着船上的栏杆歇息, 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光里瞥见徐女士就在咫尺间的对面船上, 指着许千泽大骂,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劝阻, 但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这些他不在乎，原本他身体就不舒服, 不想管闲事，更何况此刻多耽误一会拍戏的功夫，他还能多休息一会。反正卫思琪和许千泽睡了, 也不关他的事，他既没把卫思琪当妹妹，也没把许千泽当师兄。
　　不过让他一下子睁开眼睛的是，他看到那一抹最熟悉亲近的身影, 从人群中走上去了。
　　是冯小岚。
　　刚才冯小岚就在人群里了，只不过被挤在后面。原本她在船舱里看看海景看看拍戏，跟陆淮等其他工作人员聊聊天, 挺惬意的，结果忽然人们一窝蜂地跑出去了，然后就有人回来告诉她，她家男主病了。
　　她轻叹了口气走出去了，她家养的那只小狼崽，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不去医院不肯打针，果然情况严重了。
　　不过看着人家陆大经纪驾轻就熟地拿药拿水，她也不太方便挤上去表现出关心，尤其是这位男主角是她男朋友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关心在不知情的人看来，都显得过度了。
　　于是她只好履行一个制片人的职责，过问一下，即便解决不了，她到场，代表甲方给予了艺人团队极大的尊重。
　　不过此刻，卫家母女当众辱骂许千泽，总算给她捞着机会说话了，因为，耽误拍摄了。
　　她站出来，刚要出面解决这个问题，忽然间感觉到小拇指被轻轻地握了一下，扭头看时，身边卫羽宸已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向她的一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中，还带着一闪而过的浅笑，衬着有些苍白的面色，多了几许勾人的魅惑。
　　天哪！犯规吧！大庭广众之下，他起来就起来了，还趁机偷偷牵了一下她的手指，这小子又找打了吧！
　　卫羽宸站起来，连看都没看许千泽，只是淡淡地扫过他继母和妹妹一眼，吊儿郎当地开口：
　　“他们俩搞在一块的时候，是我带人撞见的。”
　　这炮火果断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徐女士愣了一会，紧接着也不顾自己穿着紧身窄裙，直接就要爬到剧组这条船上来打人。卫羽宸冷笑了下，身手利落地爬到上一层甲板，坐在甲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故意气她们。
　　他虽然发高烧身体不舒服，但缓过来一阵跳上跳下还是没问题的。
　　徐女士更生气了，不顾众人劝阻，直接就跳上剧组这条船，追着往甲板上爬，要打卫羽宸。
　　卫思琪见母亲激动，也急着跨上剧组这条船来劝阻。结果由于穿着高跟鞋，情急之下绊了一跤，随着一声尖叫，一个没站稳就掉进了海里。
　　两条船上的人都吓坏了，专业救援队伍连忙紧急施救，徐女士更是疯了一样差点跳下去救女儿。卫羽宸坐在上层甲板上，目光也略略紧张地看着水中卫思琪挣扎的身影，待到救援队七手八脚地把人拉上来后，卫大明星又不屑地冷冷扫过一眼，头枕着手直接躺倒在甲板上休息了。
　　他就拍个戏而已，怎么这么多人来捣乱。
　　当天下午，在冯小岚和陆淮的执意要求下，卫大明星还是被送去了医院抽血化验打针，尽管小狼崽子一百个不情愿，讨价还价的好像去趟医院比接一部戏还麻烦。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回酒店房间休息时，冯小岚跟着进来叮嘱。
　　“卫羽宸，明天上午十点钟去医院继续打针，下午三点钟开工拍戏，我让淮哥安排好了。”
　　她站在床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表，按部就班地交代着，不给他一丁点反驳的余地。
　　言罢，又加了句：“还有，你又上热搜了。”
　　她说着将手机拿给他看，那上面排名一跃而上到前几名的热搜，显然是买的，话题是：
　　“卫羽宸推妹妹下水。”
　　白天卫思琪摔进水里的事儿，不知怎么就被刻意造谣成他推的了。而且热搜只有卫思琪被救援的图，没视频，看不出到底是不是被推落水的。
　　冯小岚也挺震惊的，就卫羽宸这个处处被人黑的体质，昨天卫思琪落水的时候，他在离着八丈远的甲板上坐着呢，这都能被造谣成推人下水，她也是很服气的。
　　卫羽宸其实刚才已经看见这热搜了，并且陆淮已经在处理当中，这种事陆大经纪处理起来早已十分熟练，此刻卫大明星淡淡地地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他不怎么在乎这种造谣话题，反正他已经被黑习惯了。反倒是冯小岚刚才安排的他明天的行程，让他有点儿不满意。
　　“我不要打针。”
　　此刻洗了澡吹干了头发的小野狼，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滚，老大不情愿。好像去医院打针这件事，比他被造谣推妹妹下水更加不能接受。
　　冯小岚放下手机，扭头一字字地明确告诉他：“没得商量。”
　　“我已经好了，我不发烧了，不信你摸。”他拽着她的手就往自己额头上按。
　　她顺势摸了一把，还是烫，不发烧了才怪。她撇了撇嘴不理他，养只狼可真难，比养猫养狗难多了。
　　“我真的没事，我可以拍戏，也可以唱歌，还可以跳舞，我能干任何事，包括……”
　　他话音未落，忽然就揽过她的身子，一下子将她按倒在床上，眉目相依的距离，她感觉得到他的身体火热，也不知道是由于发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卫羽宸！”
　　她在他身下动弹不得，仿佛确认似的，伸手又探进他额前的刘海，试探了一下他的体温。她就不信了，发烧39°的他，究竟能对她做点啥。
　　她越是从容而好奇的目光，越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吻她。
　　不过最终，他还是翻身滚到床的另一侧，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了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感冒别传染你。”
　　她微微怔了怔，半支起身子，不动不语地看着把脑袋蒙进被子的人。半晌之后，她拍他透不过气，把被子轻轻掀开一角，看见那清俊好看的人轻轻闭着双眸，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
　　他安静的时候，像个精致的工艺品娃娃，光影下颀长浓密的羽睫像是有精灵在跳舞，温柔极了，安暖极了，有种这个年纪少年独有的清冷与脆弱，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嚣张性子。
　　她将被子给他盖好，也轻轻地在他旁边躺下，忽然就想着，倘若在几十年后的将来，她和他，老得动也动不了的时候，还能这么躺在一块，牵着手，该多好。
　　虽然他年纪小了一点，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可以努力让自己老得慢一点。
　　因为她忽然就很想和他一起老。
　　放在床头柜旁的手机震动，她拿起来了，是唐玥的微信，一串急切的语音消息后跟着一张微博截图，怕吵到他，她特意将语音转文字后点开了：
　　“妞，你看到卫羽宸新热搜没，天哪……”
　　她刚想打字说不就是“卫羽宸推妹妹下水”那条么，她看见了。然而紧接着点开唐玥发来的微博截图时，发现不是。
　　唐玥发给她的，是接着那条热搜下面的另一条，几分钟前刚刷上来的，内容是：
　　卫羽宸推外婆下水致死。
　　她立马上了微博，赫然就看到这一条最新的热搜，已经爆了，短短几分钟内，热度遥遥领先占据了第一位，话题里虽然没有视频和照片，却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卫羽宸15岁那年，跟外婆发生争执推搡，失手将外婆推入江水中淹死的过失杀人行为，并呼吁警方缉拿杀人犯。
　　冯小岚哭笑不得，这故事编的跌宕起伏，跟看小说似的，可问题是，她知道他外婆是病逝的啊，或者说算是年迈寿终正寝吧？她虽然没听他特意提起过，但总之没听说出过什么意外。
　　现在造谣都不打草稿的嘛？她觉着应该咨询咨询陆淮，让陆大经纪再甩一份律师函出来，这种是可以告诽谤罪的吧？
　　从推妹妹下水到推外婆下水，这种虚假连环锤，一看就是许千泽的惯用手法，也可能是许千泽和卫思琪一块儿干的，对了，如今可能还有他继母徐女士的手笔。
　　她打字跟唐玥回复了句：“你在哪？我去找你。”
　　按下发送后，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小狼崽睡得安稳，于是轻手轻脚地下床，出门找唐玥去了。


第53章 湿漉漉的小野狼。
　　唐玥特意来到酒店这一层, 在走廊的尽头等冯小岚。冯小岚从卫羽宸房间出来，拐了个转角就看到了原本已经卸了妆休息，此时穿了一身睡衣似的宽松休闲装, 带了个大蝴蝶结发带的唐玥。
　　只不过，唐玥紧贴着墙壁向电梯间的方向张望，似乎看到了谁，又似乎在躲着谁。
　　冯小岚走过去了, 轻轻拍了拍自家闺蜜的肩膀。
　　唐玥一把拉住她的手, 打了个禁声的手势, 向着电梯间那边指了指。顺着唐玥手指的方向, 她一下子就看见了电梯间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许千泽和卫思琪两个人站在一块，似乎正低声商量着什么, 只不过距离的原因, 听不清楚。
　　如果要去乘电梯下楼, 就必然要打这个照面，唐玥扁着嘴蹙起好看的秀眉, 用口型无声地说：
　　“我不想见许千泽。”
　　唐玥和许千泽之间，爱过了恨过了，又被倒追过了拒绝了, 还彼此套路过，如今这个状态，确实有点尴尬，不过还在一个剧组拍戏, 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冯小岚想了想，这个事得她出面，于是她拉起唐玥的手, 让唐玥站在自己身后，大大方方地就走出去了。
　　“冯总，唐总。”许千泽礼貌地打招呼，不论背后明争暗斗多么厉害，毕竟他还是她们的演员，还在拍她们的戏。
　　冯小岚微笑着点点头，看了看卫思琪，转头向许千泽问：“先前听说你和杨薇薇分手了。”
　　“是，是，分手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打算专注事业。”许千泽礼貌地笑着。
　　她想了想，依然笑着开口：“那就好，你现今拍摄的戏份，对主线剧情的影响少，作用有限，导演可随时能进行删减，你千万顾好自己……”
　　说着，她特意将声音压低，却刚好是几个人都能勉强听见的程度，凑到他耳边小声一字字道：
　　“别！翻！车！”
　　许千泽连连答应。
　　她半是警告半是关切地跟许千泽说着话，卫思琪不乐意了，扬眉开始质问：“你怎么在这一层？这是演员住的楼层！你是不是去我哥房间来着？就这么想当我嫂子啊？”
　　唐玥面色一冷就要怼，冯小岚将她按了下来，向着卫思琪微微蹙眉：
　　“你哥都把你推水里了，你还关心他啊？”
　　“我不是我哥推的……”她脱口而出的话只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住口，去看许千泽的目光。
　　得，聊爆了吧。
　　许千泽依旧清俊疏离的神色间，波澜不惊。
　　冯小岚笑了笑，向着卫思琪道：“这个圈里想当嫂子的太多了，没准你也快了呢。”
　　言罢，不等对方回答，她转头拍了拍许千泽的胳膊，特意叫了声：“哥。”
　　“这部戏上线之前，不许谈恋爱！”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拉着唐玥转身去电梯间了，身后的安全通道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像是许千泽和卫思琪那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唐玥一下子放松下来，拖着长音忧伤地开口：“卫羽宸这个事可怎么办啊，这可涉及到违法犯罪啊！我知道是假的，可是假的毕竟也影响不好，不是么？”
　　“淮哥怎么说？”她问。
　　唐玥叹了口气：“他忙着呢，我没多问，我听说是先联系平台撤热搜，再联系律师发函，然后取证以造谣诽谤报警。”
　　冯小岚也轻叹着点了点头，她知道卫羽宸上了这样的热搜，陆淮今晚铁定忙翻天。处理艺人紧急公关的事，陆淮如今成熟多了，不再是多年前她眼里那个处处遭人暗算的小废物上司了。
　　她跟唐玥头靠着头，并肩坐在面朝大海的酒店大堂台阶上，互相闲扯唠叨了大半个晚上，看着卫羽宸的热搜逐渐往下降了，想必是陆淮那边的操作有了成效，她俩才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卫羽宸照常出工拍戏。
　　这么大个热搜事件，涉及到杀害外婆，即便过了一夜热度有所下降，他也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却只字未提，而是先按照冯小岚和陆淮的安排，到医院继续打了吊瓶，回来直接一头扎进片场化妆拍摄，整个乘车和化妆过程中，他全程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生病身体不舒服。
　　片场与韩沫沫对戏，韩沫沫看见他时，下意识地胆怯着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能够确定此刻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一个把亲外婆推进水里的杀人犯。
　　卫羽宸冷着脸扫过她一眼，这类小姑娘他认识太多了，先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呢，切，叶公好龙。
　　冯小岚依旧早早地去了片场，忙里偷闲偶尔看两眼卫羽宸拍戏，今天她事情格外多。尤其是昨晚卫羽宸上了这么个大热搜之后，他们这部电影的上映平台跟合作方不乐意了，需要片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冯小岚作为这部电影的制片人，正在和各位平台大佬们一个个交涉。
　　尽管这部电影的投资，是唐玥和她几个富二代圈的哥们姐们一块投的，但毕竟人家播出平台也是大佬，卖了平台签了约，结果拍摄期男主角却接二连三地爆出黑料，甲方平台有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冯小岚和唐玥商量着，搞不好她俩得回北京一趟，去跟人家平台方当面沟通。
　　当日卫羽宸戏份不多，晚上七八点就收工了，冯小岚也是跟导演和其他几个演员交代完工作，结果回来到处找不到卫羽宸，这小子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此前除了在镜头底下拍摄，他从没有这样失联的时候。
　　如今她绕着岛找了小半圈，总算是在往日那个偏僻的海滨角落，找到了他的身影。
　　她想打他，他刚退了烧，就又把自己躺进海水里了。
　　他像之前一样，四肢张开，整个身体都躺在水里，只有肩膀以上露在外面，枕着一块礁石。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闭目养神，而是睁大了双眼，定定地望着沧澜夜幕的星星，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卫羽宸。”她喊了他一声，走上前去。
　　她特别想在微博上问一句：小男友作死怎么处理？急，在线等。
　　他扭头看了看她，不说话，她走上去了，还好她今天没戴项链，不怕他咬。
　　“你要是躺水里再发烧了，信不信我明天直接送你去住院！”她蹲下身威胁他。
　　“我早好了。”他拉着她的手就去够自己的额头。
　　她随手摸了一下，这海风吹得冷冰冰的，怎么试得出来发不发烧。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垫在脑袋底下，继续放松地在水里躺着，悠悠道：
　　“我觉得这海水一点也不冷，躺在这里我甚至有点困，就像小时候晒着太阳外婆哄我睡觉……所有的江河都会汇成大海吧，那样的话，看见这片海，也四舍五入相当于看见外婆了。”
　　“卫羽宸。”冯小岚忽然警觉：“你外婆她老人家是怎么去世的？”
　　卫羽宸瞥了了她一眼，不说话，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你出来。”她觉得他今天哪里不对头，但当下的念头是先让他从水里出来，于是她直接就去拉他。
　　“我不。”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赖在水里不动弹。
　　“你给我起来！”她铆足了力气，拽住他胳膊就往岸上拖，难不成就治不服这只小野狼了？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忽然间，一个浪头打了过来，她从头到脚全湿了，比他叼着她项链那次好不了多少。
　　她冻得一个激灵，一个没拽稳，就又把他扔海里了。
　　她真是服了，自从跟这只小野狼一块呆在这岛上，她就三天两头被一浪打成个落汤鸡，天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水。
　　这回倒是卫羽宸一下子从水里站起来了，见她被浪花淋了，他有点慌，第一反应想要去抱她，却恍然意识到自己全身比她湿得更厉害，抱她只会让她更冷，于是飞快地将沙滩椅上自己的大衣外套拿了过来，给她披上了。
　　冯小岚打了个喷嚏，刚才一点海水沾上了她的唇，咸咸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还是想打人，她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坏小子！现在知道给她披衣服了？！她一点都不领情！
　　“我要回北京一趟。”她退开一步，冷着脸对他说。
　　他缓缓地点头：“我知道。”
　　他确实白天已经知道了，她和唐玥需要回北京和电影的其他合作方当面沟通澄清。毕竟作品上线之前，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闹得整个剧组人心惶惶，更何况是男主角这么一个惊天大负面新闻的事，倘若真的跟违法犯罪扯上丝毫关系，这电影也就不能上映了。
　　“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他垂下头，小声说着话，不去看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承认，看着他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小心翼翼问她的时候，她心软了。
　　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
　　她披着他的外套，看着眼前这一只全身都湿漉漉的、仿佛在她面前上演湿……身……咳咳……诱惑的小野狼，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忽然说了句：
　　“一会我们坐船去海上看星星吧。”
　　他愣了愣，接着像接了个天上掉下来的大礼包似的，使劲儿地点头。
　　“那，你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一个小时后我们这里见。”她对他说。


第54章 他说：“以后，我保护你。”……
　　冯小岚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卫羽宸。
　　卫羽宸也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地就答应，晚上陪他乘船出海。
　　夜晚，冯小岚在酒店自己的房间冲了个热水澡, 拿着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收到了陆淮的微信：
　　“卫羽宸要跟你出门？”
　　她思索了下，看似不着边际地回复：“哥，你怎么知道？”
　　“那小子洗了澡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她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还是什么都逃不过陆大经纪的法眼。也难怪, 卫羽宸虽然性子桀骜嚣张了些, 但不是个没事儿天天在外面疯的人, 剧组里除了跟几个年纪相仿的小男演员偶尔一起玩, 再者出门就是找她了。
　　想到此，她承认了。
　　陆淮这次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不知是在措辞, 还是忙别的事去了, 回复过来的，也仅仅只有八个字：
　　“天不早了, 注意安全。”
　　……
　　她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让她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是让她注意他家艺人的安全？
　　怎么看都像是她要拐卖他家未成年少男似的。
　　这她还没敢说要带小少年一块出海呢, 要不然，她估计今晚是出不去这酒店的大门了。
　　吹干了头发，她随手就拨了个语音过去，陆淮很快接起来了。
　　“哥, 给卫羽宸澄清的事怎么样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不用，律师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澄清微博也写好了, 再加份老人家离世前，在老家那边的就医记录，就可以公开澄清了，我托了关系调取，不过还没查着，问了这小子本人，也不愿意说。”
　　“哦……”她应着，思索着问：“老人家是什么病过世的啊？”
　　“不晓得，没听他说过。”
　　陆淮知晓卫羽宸大大小小的事，唯独这件事，他不了解。
　　“那，用不用我让孟宇帮着问问？就小时候跟卫羽宸打架伤了腿的那个群演，你还记得么？他一直想拍我的戏，最近跟我联系挺频繁的。”她问。
　　“也好。”陆淮答应了。
　　跟陆淮打完电话，她从联系人里找出孟宇的名字，打了个语音过去。
　　“孟宇，你知道卫羽宸他外婆么？”
　　“冯总，你问这两天微博热搜的事儿啊？”对方5G冲浪少年，立即明白了她的来意，毕竟这两天卫羽宸的热搜爆了，想不知道都难。
　　她简单地嗯了一声。
　　孟宇如实道：“冯总，其实吧，我也不太了解，我那年养好了腿伤，没多久就外地上学去了，我当年没考上大学，家里托人安排，去了个技校，后来我假期回来时，听说他们家老太太已经没了。”
　　言罢，他又道：“不过冯总，我帮您打听，您不就是要帮他澄清么？没事儿，虽然我俩有过节，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将来跟着您混，没准儿还能蹭个他的热度合作呢。”
　　“那就麻烦你了。”她淡淡地拜托了一句，放下电话之后，化了个淡妆，批了件厚外套就出门了。
　　卫羽宸已经在原来的地方等她了，并且还十分稳妥地租好了小船，当然，打的是她冯大制片的旗号。
　　那是剧组用来拍摄的一条渔船，此刻就停在海滨码头。
　　冯小岚和他上了船，有专业的船夫帮他们把船缓缓地开出码头，在风平浪静的海平面停下来，四周是清凉温润的海水，头顶是明暗交织的繁星。
　　这里没有大帝都的雾霾，也没有冬季里的风浪，清亮幽深的夜幕里，星月清晰可见。
　　卫羽宸在船头躺下来，望着头顶的星星出神，半晌开口：
　　“冯小岚，你不是不让我开船出海么？”
　　“有我一块就不一样了啊。”她忙着用手机拍摄星空，看也没看他就回答。
　　“为什么不一样？”他换了个躺着的姿势，歪着头问。
　　“因为我虽然不会开船，但至少能陪你一块掉水里。”
　　她依旧专注拍摄，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来，就好像陪他一块掉水里，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小船轻轻摇曳，他注视了她半晌，忽然笑着说：“原来你也会陪我一块发疯。”
　　她这一回放下手机，看着他的眼睛，正经严肃地告诉他：
　　“这算什么啊，自从跟你在一块，都限制了我的发挥，谁知道你是这么古板一小孩儿啊，你是没见过，老娘年轻的时候啊，可比你野多了，我可是横店酒吧街第一女海王，平时一块出去玩的，什么咖啡店服务生啊，酒吧驻唱小哥啊……”
　　“哼！”他故意撇过头去不看她。
　　嗯？逗过头了？吃醋了？
　　她吹着近日里气候渐暖、逐渐和煦的海风，浅笑着望着他，半晌，忽然问：
　　“卫羽宸，你那天为什么要出来惹你后妈？”
　　她指的是，那天徐女士带着卫思琪来剧组找事，他明明生病发烧得快要晕倒了，却站出来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那你为什么要出来？”他反问。
　　“因为我是制片人啊，制片人要确保剧组顺利拍摄，保护整个剧组。”
　　她说的没错，那天尽管她们找的是许千泽的麻烦，可她也必须站出来出头。
　　“那以后，我保护你。”
　　他忽然坐起来，定定地望着她。
　　少年灵动明澈的双眸像是这海天月夜下最纯净的星光，尤其是说出我保护你这几个字时，仿佛有种保护全世界的力量。
　　而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们将小船开得稍远了些，静谧如同一泓平湖的海面，灯塔如星光般璀璨，微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味道，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这一艘小船，随着温柔的海浪微微起伏。
　　他从身后抱着她，两个人依偎着坐在船头，他问：
　　“你明天就要回北京么？”
　　“嗯。”她微微点头。
　　“我也想去。”他低声在她耳畔温柔倾诉。
　　“你去干嘛？”原谅她一下子不温柔了，“你去向平台的甲方大佬们，以及玥玥的资方爸爸们，跪下负荆请罪吗？！”
　　他咬了咬唇，不说话，却将她的身子拥得更紧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仿佛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慢到一起发呆，一起看海，一起晒着月亮，一起听海风。
　　过了好一阵，他说：
　　“你能不能……飞一趟我的家乡，替我给外婆和妈妈扫个墓？”
　　她忽然间就想起来，今年的清明，他在剧组里渡过，注定没时间回家乡祭扫了。
　　从帝都到他家乡，两个多小时的航班直飞，当天去第二天就能回来，很便捷。只是，她去替他祭扫，这合适吗？虽然她家乡的祭祖习俗，也经常是亲戚朋友中，谁有空谁代劳下，不过那仅限于熟人之中，卫羽宸的外婆和妈妈，知道她是谁啊？
　　倒是前两年卫羽宸通告忙的时候，逢年过节陆淮回家乡代为祭拜过。
　　想到此，她问：“我去行吗？还是淮哥去比较好吧？”
　　毕竟陆淮也照顾他好几年了，如今算是他最亲近的人。
　　他轻轻道了句：“你比他更合适。”
　　她想了想也是，毕竟如今剧组在紧张的拍摄期，陆淮作为负责他全部工作流程，以及照顾他所有生活起居的重要人物，这个阶段离开几天，确实不太行。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妈未来的儿媳妇，我外婆未来的外孙媳妇。”他毫不犹豫地说。
　　她没再说话了，看着寂静而华美的星空，默默地出神。
　　片刻之后他抱着她，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他问：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块去吗？”
　　她没说话，他真的不能，拍戏每一天都在赶工，她真的不能给他好几天时间离开剧组。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接受了，不过还是仿佛对她说，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了句：
　　“其实我就是想你去哪都带着我，我去哪也带着你……”
　　海上的夜风，吹起水面点点涟漪，一如他说这句话的那一刻，她心中泛起的微澜。
　　次日，冯小岚和唐玥两人一块离开小岛，飞回北京了。两个人一同见了电影的各大合作方，跟人家再三确保，她们剧的男主角只是被人造谣了，不会有任何职业和人品上的污点，一定不会影响作品的播出。
　　如此解释澄清的会议开了整整两天，第二天晚上，唐玥又请了一块投资的那几个富二代圈的小伙伴们组了个酒局，才算平息下来。
　　倒是唐玥这些投资人伙伴们好说话多了，人家本来就是有钱的豪门子弟，卖唐玥面子扔几个钱玩玩，赚了赔了也不那么在乎，反倒是安慰了冯小岚和唐玥她俩一番。
　　处理完这些，冯小岚订了张到卫羽宸家乡的机票，临别时唐玥到机场送她，小心翼翼地问：
　　“妞，真的不用我陪你一块吗？”
　　“不用，不过是一抽风答应了那小朋友罢了，我明天办完事就直接回剧组。”她拍着唐玥的肩膀。
　　唐玥略不放心，但还是微微点头，“那我也今晚出发，明天在剧组等你。”
　　“好。”
　　她笑着答应，没有哪个出品人像唐玥一样成天耗在剧组的，顶多是开机露个面也就罢了，她知道唐玥一来是图个新鲜好玩，二来最近跟陆淮相处得还不错，虽然没有当面表明心意，但也愿意成天在组里晃悠，也便由着唐大小姐了。
　　“还有啊……”唐玥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着开口：
　　“你那个小朋友啊，我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当初觉得挺好的，哪想到这么多事啊……等你跟他谈恋爱到咱这部戏杀青，你还是……把他踹了算了……”


第55章 “卫羽宸，你在骗我。”……
　　唐玥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让冯小岚踹了卫羽宸, 冯小岚没忍住笑了：
　　“知道啦，我说跟他谈到杀青，就到杀青, 怎么，怕我陷进去出不来呀？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又道：“你不怕我跟小朋友分手了，去吃回头草找陆淮啊？”
　　“我才不怕呢！”唐大小姐立刻反驳：“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人挺好的, 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而已, 也不是非他不可……”
　　“你啊……”她这一次笑出声来, 捏了一把唐玥的脸颊：“傻丫头, 逗你玩呢, 看上陆大经纪了就好好相处，他不是我的菜, 他也从来没跟我表白过, 我跟他的那些八卦, 都是谣传而已。”
　　唐玥紧接着又反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姐妹俩打闹了一会, 直到登机的广播响起，才相互道别。
　　次日一早，冯小岚带了鲜花和贡品, 来到卫羽宸外婆和母亲所在的墓园。
　　有些地方的习俗非亲非故的不替人扫墓，不过她和卫羽宸的家乡都没这个习俗，甚至近几年来亲朋好友代为祭扫还挺流行的，很多公墓甚至推出了代人祭扫的业务, 专门针对外地漂泊、逢年过节不方便回家的人们。
　　她想着毕竟她和小朋友相处一场，人家拜托她这点事，还是要好好地做到。
　　这是这座城市郊区一处大型公墓, 距离市区不远，按照卫羽宸给的地址和牌号，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先到了卫羽宸外婆和外公的墓地，将鲜花贡品摆上了。
　　这片墓地比较老旧了，他外公走得早，那个时候家里没什么钱，买了块最小的墓地，外婆走后就跟外公合葬了。
　　墓碑上有照片，看得出是两位非常和蔼慈祥的老人。
　　冯小岚向墓碑鞠了三个躬，然后蹲下来，轻轻地开口：
　　“两位老人家，我是卫羽宸……现在的女朋友，他很好，最近在剧组里拍戏，今年清明没能过来，我受他之托来看望你们，他长高了，也赚钱了，一切都好……我知道我年纪比他大，你们对我可能不会太满意，我只是和他相处这一段时间而已，不会耽误他的未来，他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从这里离开，她又去祭拜了卫羽宸的母亲，也在这个墓园，相隔不远的另一片区域。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她坐上返回市区的大巴车，透过车窗观望着路边的一草一木，这座他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城市。
　　这里也是陆淮的家乡，她此前跟着陆淮做星探的时候，来过这座城市，那时候觉得没什么特别，如今一切被刻上特殊的烙印，仿佛一切都变得更有意义。
　　她打开订票app，盘算着如果现在订下午的机票返程，没准儿能赶得及上岛的最后一班船，如果时间来不及，她寻思着就明天上午再飞回去，今天好好逛一逛他家乡的这座城市。
　　正思索间，孟宇的微信消息发过来了：
　　“冯总，您让我查的事，我查到了，方便跟您电话说么？”
　　没想到这位年轻小群演办事效率还挺高，她直接一个电话就拨过去了，对方很快接起。
　　“冯总，那件事，我托关系找人查了，卫羽宸他家老太太过世的那年，当时我们住的那整个区，从大医院到社区小医院，都没有老太太的就医记录。”
　　“为什么？”她下意识的问。
　　孟宇那边似乎是特意压低了声音，让她不得不把听筒的音量调大，凑近在耳边，紧接着就听见对方说：
　　“后来，我找人从小道关系打听了几个当时的老街坊，说那家老太太是意外死亡的。”
　　“意外？！”她一时间有点发懵。
　　孟宇那边的声音更低了：
　　“嗯，是……溺亡，据说连尸首都没找到。”
　　冯小岚一下子把手机掉了下去。
　　大巴车本来就在转弯开得不稳，她从座位上下来，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捡手机，好不容易从座位底下捡回了手机，跟孟宇那边匆匆交代几句，她有点晕车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个车站，大巴车停靠时，她匆匆下车了，不是她住的酒店那一站，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当了这么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横店女流氓、酒吧街头号老板娘，她从来没有这般慌张过。
　　在车站坐着吹了会风，思索了片刻，她拨通了卫羽宸的电话。
　　其实今天早上他们还联系过，她出门之前给他拍了携带的鲜花和丰盛的贡品，他也在开工前回复了她。
　　而此刻，时间接近中午，应该是剧组午休的时候，她听到语音响了几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卫羽宸，你在骗我。”
　　不等对方说话，她直接就平静地问，尽管问出这句话时，她的手在发抖，仿佛生怕对方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所以，她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
　　“你外婆，她老人家究竟是怎么离开的？是意外吧？”
　　“许千泽刷你这个热搜时，做足了功课。”
　　“他不是凭空造谣。”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出奇的冷静，冷静得像是在讨论一部剧本，在对一场戏。
　　她其实知道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否则他早就被警察抓起来了。可是她想听他解释，想听他说话，哪怕是聊剧本一样，给她讲一个故事。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哪怕是那段不怎么光明，甚至是潦倒不堪的过往。
　　可电话另一端的他，却没有说一个字，她知道他在听，因为透过听筒的另一端，她依稀听得到那轻轻的，却有些混乱的呼吸。
　　他一句话都没说，可她知道他慌了，她习惯了他在人前卖萌装乖，习惯了他骨子里的野性未驯，习惯了他独属于少年的明澈简单，习惯了他狠起来六亲不认。
　　可她唯独不习惯他的慌乱。
　　电话里久久没有回音，她挂断了，然后在车站坐了一会，打了个出租车回酒店。
　　在酒店那张正方形的大床上躺下，如同卫羽宸在海里那般舒展开四肢，她放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重新梳洗打扮，换了套衣服，到酒店前台续了房，打车出门。
　　她去了卫羽宸小时候居住的那片街区，这里不难找，以前卫羽宸跟她说过地址，微博上还有他刚火的那几年，粉丝们扒出来的门牌号。更何况当年她就是跟着陆淮来这座城市里海选练习生，在这里的街边遇上了打群架的他。
　　这是一片城市周边的老街区，房子太破旧了，深深浅浅的巷子里，连花都开不出几支。这里没什么年轻人和小孩子走动，偶尔几个大爷大妈推着小车买菜，缓缓地走过。
　　她顺着巷子七拐八拐，这片街区位置简单，但卫羽宸的家却太难找了，她足足绕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处巷子的角落里，看到了那间房子。
　　其实她刚才来来回回经过这里好几次了，只是她实在没看出来那是一座房子。残破的砖瓦上盖着遮雨布，玻璃像是很多年没擦了，落满了灰尘，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一把斑驳的大锁，是那种最老式的锁，还有地面的青石板周围长出了长草与青苔。
　　她围着屋子外面转了几圈，屋顶的碎砖下压了一些带着卫羽宸名字和应援色的手幅，想必是他刚成名时，粉丝送来的，不过应该是在这里放了很久，日晒雨淋得颜色已经发白了。
　　她听陆淮说过，卫羽宸去北京做练习生后，虽然每年回来给外婆扫墓，却大多是住在酒店，几乎没再回来过这里。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她从北方来，忽略了南方城市的这个时节总是多雨，她没带伞，便在这破碎的遮雨布和残缺砖瓦搭建的屋檐下，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着避雨。
　　这座城市的人口密度很大，可这片城郊却格外荒凉，她坐了好一会也没见着几个行人，偶有一两个遛弯的老爷子老太太，都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期间她接了个工作电话，是剧组的执行制片人打来的，小姑娘委委屈屈地问她：
　　“小岚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自己搞不定了。”
　　“怎么了宝宝？”她连忙问。
　　小执行制片沮丧地跟她说，今天下午拍摄进度特别慢，卫羽宸好几次的状态都不对，后来导演也发火了，然后这小孩也闹脾气，干脆躲进化妆间的桌子底下不出来了，谁都不搭理，连他经纪人去劝都不好使。
　　执行制片说完，还给她发来一张照片，压低了声音道：“嘘，刚才人多，我偷拍的。”
　　照片里的卫羽宸，就缩成一团坐在化妆台的桌子底下，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还抱了个原来就放在化妆间的毛绒抱枕。
　　她其实不用看照片就猜到多半是这个情况，他这不开心就躲桌子底下的习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虽然她没在剧组，不过组里也有其他制片人，但多半是搞不定卫羽宸的，毕竟主演大咖闹情绪不配合这种事，即使作为资方，也不太有人会去放狠话骂人家，多半也只是好言相劝，代表甲方给予了足够的排面，而至于这个面子乙方演员给不给，那就另说了。
　　以卫羽宸的性子，多半是不给的。
　　她安慰了执行制片人几句，告诉小姑娘没事儿。放下电话，她想着给卫羽宸打一个，不过终究忍住，又想着给陆淮打一个，都要按下拨通键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她跟陆淮说什么呢？告诉他自己来调查卫羽宸了？……无论说什么她都觉得如今的处境，一言难尽。


第56章 他躲在柜子里不出来。
　　雨势淅淅沥沥地渐小, 冯小岚又坐了一会，远处一个岁数不算太大的大娘走过来了，拎着菜篮子, 撑着伞，见她一个外人在这坐着，停步驻足，用一点儿也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了句：
　　“姑娘, 你不是这的人吧？”
　　“嗯, 我是从外地来的。”她微笑着回答。
　　“那你……找这家人？”
　　她点点头。
　　大娘叹了口气, 普通话说不利索, 干脆用方言唠叨起来：
　　“唉, 这家人不住这啦，你也是那叫什么来着……追星族是吧？头些年来过不少小姑娘呢, 一个个的都是还在上学的孩子, 三天两头地往这跑, 后来见不着人，慢慢地也就不来了。”
　　“对对, 我是卫羽宸的粉丝。”
　　卫羽宸家乡的方言，她能听懂个百分之八十，陆淮跟卫羽宸是同乡, 她以前跟着陆淮工作惯了，有时候陆淮和老家的人打电话，慢慢地她也基本听得懂，于是便立刻顺着这位大娘的话茬接下去。
　　大娘却是一脸的惋惜：“这家那个混小子, 从小打架不学好，他奶奶还是外婆来着，靠捡破烂给他拉扯大, 没想到啊人家小子现在发达了，去北京当大明星了，赚的钱啊，那数都数不过来，再也没回来过。”
　　“那您认识他家那位老人吗？”她连忙问。
　　大娘摇了摇头，“打过照面，挺和善的一老太太，早没了，走了六七年了吧。”
　　“是怎么走的呢？”她追问。
　　“不晓得喽，先前好好的，天天在这街上溜达捡东西，那年有小半年没见着，一打听才知道没了。”
　　大娘说着话摆摆手，转身边叹气边走远了。
　　冯小岚的电话又响了。
　　还是先前那位执行制片人，这一次听小姑娘的声音，似乎都快哭了。
　　“小岚姐，怎么办啊，全剧组都乱了，刚才卫羽宸……卫羽宸他……”
　　“他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她温言安慰。
　　执行制片人语无伦次地说着：“刚才，刚才卫羽宸突然从化妆间出来了，还是谁都不搭理，直接就跑到海边去了，所有人都追出去了，他往海里越走越深，后来水都没过腰了，他就在海里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我们都吓死了……”
　　“然后他经纪人淮哥进去了，不知道俩人说了啥，反正最后淮哥好像是急了，俩人在水里打了一架，现在让淮哥给硬拖出来了。”
　　“那，现在他们去哪了？”冯小岚试探着问。
　　小姑娘答：“又进化妆间了，这回也不藏桌子底下了，衣服湿了也没换，直接躲柜子里了……”
　　小姑娘说着又发来一张照片，拍的就是化妆间角落里，摆放的那个一人多高的大衣柜，平时这柜子里面不放东西，偶尔临时放个演出服用。
　　照片里柜门是关着的，外面围了一圈工作人员，小姑娘试探着道：
　　“小岚姐，你看，他就躲在这柜子里面，无论谁说什么也不出来……你说，他会不会精神有什么问题啊……”
　　“我知道了……”冯小岚安慰了小姑娘一会儿，轻轻地说完挂了电话，有些失神。
　　卫羽宸怎么回事，她隐约知道跟他外婆有关，她拿起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七八声，没人接，直到系统自动挂断。
　　她一直都知道，卫羽宸跟她不一样，他们不是一类人，他会哭会笑会作会闹，甚至很多时候让她这个冷静到没有心的理智派，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她也明显感觉得到，这一次的他，跟往常闹点小孩子脾气不一样。
　　他外婆的事，像是这苍茫大海中的冰山，绝大多数的时候，看不见摸不着，可一旦碰触了，那些残破的不堪的的过往，就会滚雪球般一下子翻涌开来。
　　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她捏着手机坐着发呆，浑然没在意屋檐的滴水不知何时早已打湿了裙角。
　　雨过天晴，远处，一辆黑色奔驰车缓缓停在巷子口，巷子太窄，车进不来，车门开处，下来了一对中年男女，往巷子里来了，女子挽着男子的胳膊，像是一对恩爱夫妇，喜气洋洋地就进了一间破败的院子，是卫羽宸家斜对面的那一户。
　　不一会儿功夫，那女人用轮椅小心地推出来一位老爷子，贴心地叫着爸，然后将轮椅妥当地停靠在一处干净的地方晒着太阳，转身又进屋去了，似乎在和她丈夫收拾着什么东西。
　　那老爷子看上去年纪很大了，腿脚不便，却精神矍铄，轮椅停靠的位置跟冯小岚距离不到两米，老爷子自己待了一会许是无聊，开始用着那一口十分纯正的方言，笑呵呵地跟冯小岚搭话：
　　“我儿子，我儿媳妇……”老人家指着出来进去似乎正收拾东西搬家的男女：
　　“接我去城里住了，岁数大了，动不了啦。”
　　“您的孩子真是孝顺。”冯小岚由衷地赞叹。
　　老爷子感叹：“在这住了五十年，五十年喽……”
　　冯小岚灵机一动，指了指卫羽宸家那破败的大门：“那您认识这家人吗？”
　　“哟，小宸他们家，那太认识了，那娃啊，是个好孩子，小时候过得苦，好日子在后头呢！”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头脑却依然清晰：
　　“丫头啊，我看你不是本地人，你是打北京来的吗？”
　　冯小岚微微诧异：“您怎么知道？我是卫羽宸他同事。”
　　“啊，同志你好，你好……”听说她跟卫羽宸认识，老爷子说着话忽然就激动地要站起来，奈何腿脚动不了，冯小岚赶紧扶他坐稳。
　　“娃去北京这些年啊，每年都派一位男同志回来，姓陆，也是年轻的娃儿，长得挺好，每回来带着钥匙，把这大锁打开，进去打扫一遍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老爷子说的是陆淮。
　　老爷子继续道：“前年啊，小宸那娃说是挣钱了，让陆同志给我拿来这个数，这个！这个数！……”老爷子说着，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拳头。
　　冯小岚没看懂：“一万？……”
　　“不是，不……”老爷子摇头。
　　“十……万？”她疑惑着瞎说。
　　老爷子依然摇头：“不对，不对，往多了，往多了猜……”
　　她不敢说话了。
　　“一百万！一百万啊……”老爷子激动地挥舞双手：“我活一辈子，九十岁了没见过这么多钱，小宸那娃给我养老的，我到死也花不完，给我儿子、孙子城里买房，剩下的，供我重孙子念书……”
　　“卫羽宸给了您一百万？”
　　她觉着老爷子可能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一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可能住着这城郊破败小屋的人们，别说是没见过了，多半连想都想象不出。
　　“他为什么给您这么多钱啊？”她追问。
　　老爷子摆摆手：“嘘……原本我没打算说，带到棺材里也不说，现在我要搬走了，小宸那娃也长大了，同志啊，你回去告诉他吧，免得他心里挂念着。”
　　“您说……”她其实没太听懂，老爷子虽然头脑清晰，但毕竟年纪大了，说话的条理欠了些。
　　老爷子叹息：“那年啊，他家老太太没了，我埋的……”
　　午后的阳光西斜，老人家坐在轮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忆着往事。
　　“那家老太太守寡十多年，没儿子，就一个闺女，年纪轻轻也病死了，扔下小宸这么一个娃，他爸在城里娶了新媳妇了，不要他，老太太就带着，到十几岁。娃儿从小没妈，挨欺负，这附近的那些不学好的小子们，老打他、骂他……”
　　“有一天晚上，就镇东头那个过江桥，那年新修的，娃儿放学让那一群坏小子给绑桥上了，天黑了老太太出门找外孙子，看见她娃儿让人欺负呢，着急了就要上桥，结果道儿黑，老太太腿脚又不灵便，一下子就从桥头那土坝掉水里了。”
　　“那……后来呢？”冯小岚攥紧了衣角，试探着问。
　　“那群混小子一看，全吓跑了，我小儿子晚上开车拉货，赶巧儿看见了，就赶紧停车下河里捞人，没捞上来，报警了，后来警察来了，十来个人到江里去找，也没找着，把那娃儿从桥上解下来了，那绳子绑得，身上全磨破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阳要落山了，空气也变冷了，冯小岚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一点一点掉入冰窖。
　　“后来……找到了么？”
　　老爷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过了十来天，顺着江漂到别的镇子上了，捞上来了……不过出事的那天晚上，娃儿就疯了，又哭又闹的，三五个人按不住，后来让人给抓去精神病院关了好几天，赶在老太太出殡那天，放出来了。”
　　“娃儿太小了，又没什么亲人，我是个镇干部，事儿我办的，尸首找着了我没说，更不敢让娃儿看，就火化了，要了件老太太的衣服，包着骨灰盒，跟她老头儿并骨了，出殡那时候，我就跟娃儿说，这叫什么来着……对，衣冠冢，事儿得办，但是没准老太太让哪家好心人救下来了，过几年就回来了。”
　　“那，他相信了么？”冯小岚问。
　　老爷子长叹一声：“当时是信了！小孩儿么，不过啊，前年让那位陆同志给我送钱来，说是谢谢我当年帮着送他家老太太。他家老太太的事啊，我之前打算跟谁也不说，谁问都说没找着，死活不知道，但是我寻思啊，这两年娃儿也大了，估计琢磨过来了，同志啊，他要是问，你就跟他说了吧。”
　　冯小岚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何况都是这么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忽然间就觉得，眼前的这位善良老爷子，一定会儿孙孝顺，晚年享福。
　　“爷爷，谢谢您。”
　　说话间，老爷子的儿子媳妇出来了，将老人日常必备生活用品搬上车的后备箱，小心地推着老人的轮椅，往停车的地方去了，临走时那男人还弯下腰，细心地给老人指着天上的晚霞看，女人则回过头，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她也挥手道别，之后站起身，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用一把大锁锁住了的斑驳大门。
　　当晚，她也没打车，就从镇上缓缓地往城中酒店的方向步行，走累了就坐下来看一会风景。
　　回酒店的路上，她收到一条卫羽宸的微信语音，他说：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外婆是意外溺水身亡的。”


第57章 他哭着吻她。
　　冯小岚直接电话拨回去, 卫羽宸那边又是无人接听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想接还是又去拍戏了。
　　她订了第二天上午返回剧组的航班，午后便乘船抵达了他们拍摄的那座小岛。
　　卫羽宸已然全神贯注投入拍摄工作, 她便没去打扰，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认真听导演讲戏的样子，特别有魅力。
　　唐玥前一天已经到了剧组, 她跟唐玥说了会话后, 便回酒店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坐在酒店阳台那明亮宽敞的落地窗前发呆。
　　从午后看到黄昏, 从黄昏看到夜幕。
　　她想着跟卫羽宸那小孩儿道个歉吧, 毕竟误会了他，还自作主张地调查了人家的家庭背景。
　　她承认自己不太擅长哄小孩, 可有时候又觉得他表现得, 一点也不像个小孩。
　　卫羽宸赶回来的时候, 还穿着拍摄时的那套风衣外套，妆也没有卸。他来之前, 她刚刚化了精致的妆容，搭配了套端庄优雅的白色连衣裙，将头发重新梳了辫子, 还做了几道在咖啡馆时拿手的甜点。
　　她打算认真庄重地，好好跟他道个歉。
　　可是当他来到她面前时，他垂头而立的样子，反倒他才像是那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不敢去直视她的目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她准备好的几轮台词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与她站得很近, 他的身影落在那琥珀色地灯的光影里，像是温柔而虔诚的骑士。她燃在台面上的香薰蜡烛，火苗跳动间，她几乎可以看清他每一根浓密颀长的羽睫，他额前的刘海整齐地落在眉间，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下，显得清冷而又安暖。
　　他垂下好看的眉眼，对她说：“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告诉自己外婆是寿终正寝的，不是被我害死的……后来我真的就相信了，我以为我可以假装是那样，我……”
　　她忽然就上前拥抱住他。
　　他的话逻辑有点乱，但是，她听懂了。
　　从他刚才来到她的面前，望向她的那一眼起，她就懂了他。
　　于是她没有说话，她知道他此刻更希望，她倾听他。
　　“其实我有些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们把我绑在桥上，拿走了我的零钱……抓江边的水蛇放在我身上……用圆规戳我的后背……朝我吐口水……我差一点就掉下去了，然后，然后外婆就到了……她拿了拐杖要打他们，在江边摔了一跤……后来，后来……我就记不清了……我怎么会记不清呢，那时候我已经十四岁了啊，怎么会记不住最关键的事情呢……”
　　自从他告诉自己外婆是寿终正寝的，他就真的有些记不清她离开那一晚的细节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很年轻，记性也很好。
　　“后来，我进了公司以后，我回老家去找过抓我的那些人，他们之中，有人在街边的烧烤摊当服务员，有人在五金店打零工，有人在送外卖，还有人犯了事被抓起来了……我试过不开心了就去报复他们，可是……之后我也没觉得开心。”
　　冯小岚抬眸，定定地仰望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说了自打他今晚进入她房间以来，她的第一句话：
　　“你有没有觉得，外婆她老人家也许被某个好心人救上来了，但是年纪大了，记不得回家的路，只好在哪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生活着，在电视上看你拍的戏，听你唱的歌，有好心人照料她，孝敬她，为她颐养天年。”
　　卫羽宸缓缓地摇头。
　　“邻居家的赵爷爷说只葬了一件衣服，我知道他在骗我，他们找到外婆的那一天，我就溜回来了，我看到了……”
　　冯小岚轻轻地环住他的腰，忽然间就感觉有水滴落下，刚好滴在她的发梢，像是泪。
　　他哭了。
　　“我当做我不知道，不记得……”
　　“我假装我挣钱了，孝敬她……”
　　“我以为我骗了你，你再也不会要我了……”
　　他流着泪，捧起她的脸颊，像是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吻她。
　　她见过舞台上气场全开的他，见过片场里上蹿下跳的他，见过演唱会跟粉丝含泪招手的他，也见过六亲不认野性未驯的他。
　　可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哭得这样伤心。
　　狂风骤雨般的吻，夹杂着他的泪，强势、霸道、温柔、以及少年独有的脆弱，她快要被碾成碎片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感，让她觉得至少在这一刻，她与他，属于彼此。
　　“我去过你家附近，见到了你说的那位赵爷爷。自作主张去打听这件事，对不起。”她窝在他怀里，如实地向他道了个歉，毕竟在这件事上，她起初并没百分百信任他。
　　她原以为，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会特别矫情地纠结不被信任、不被理解这样的情绪。
　　可卫羽宸好像不太一样，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20岁少年在感情上独有的那种斤斤计较的情愫，他更在意的，仿佛是类似于“你还要不要我”这样直达结果的事儿。
　　就如同此刻，她认真地跟他道了歉后，他第一反应立马将她从自己怀里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以便于低头直视她的目光，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带着哽咽一字字问：
　　“那你能不能别离开我……我以后都不会对你说谎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轻摸了下他额前手感超好的刘海，他睫毛上挂着的那一滴大颗泪珠，终于滚落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触及他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
　　第二天，他眼睛肿了，没法拍戏了……
　　早上化妆师用冷毛巾给他敷了半天，也总还是差点意思，只好临时把他的戏改期了，脾气刚好没两天的大导演，终于又发火了：
　　“卫羽宸，你昨晚干嘛了？不知道今天一上午近景加特写吗？”
　　卫羽宸缄默着，不说话。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晚上不让你喝水、不让你熬夜打游戏吗？！”导演一把掀起他的刘海，仔细端详他仍旧完美毫无瑕疵的五官，只是此刻那双桃花潭水般明澈的大眼睛，稍微有点肿。
　　其实不严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只是近景和特写镜头会把五官的细节都无限放大，再加上这位导演确实是个精益求精的人。
　　“成年人的世界连难过都要看档期……”卫羽宸小声嘟囔了一句，导演没听清。
　　“你说什么？”
　　卫大明星看了看片场人群里，此时正跟其他演员说话的冯小岚，忽然恶作剧的心情骤起，坏笑着伸手一指，坦坦荡荡地大声道：
　　“制片人骂我了。”
　　啥？！
　　冯小岚惊呆了。
　　她没有啊！他自己昨天哭了一晚上，赖她吗？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温柔地抱着她，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对她说谎了，结果这么快就拿她出去挡枪了？仿佛昨晚说的什么怕她离开他之类的话，喂了狼了！
　　男人真特么都是大猪蹄子！男孩也一样！也是大猪蹄子！
　　看着她复杂又错愕的神情，他还似笑非笑地小得意了那么一下，他就是想当众撩她。
　　导演沉默了，即便这位导演是业内前辈，但毕竟属于乙方，此刻也不好意思对她这个甲方制片人发火，只是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连带着一众剧组员工都望向她。
　　好像全世界都觉得她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太犯罪了！
　　他今天拍不了戏了，她该负责吗？她凭什么啊！
　　可事实上，耽误一天工，她这个制片人，还真就得负责，她扶额。
　　下一刻，在整个剧组人的目光中，她从容淡定地上前，向导演解释：
　　“前两天我不在剧组，他闹情绪不好好拍戏的事，我昨晚回来说他了，我也没想到现在的小孩自尊心都这么强，昨晚确实是我骂得过分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导演对不起。”
　　她说着礼貌道歉的话，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还故意瞥了一眼那小狼崽，他一脸炸毛了的神情，咬牙切齿般用无声的口型向她一字字道：
　　“我、不、是、孩、子！”
　　她视而不见，协助导演安排了其他演员的拍摄，就轻飘飘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深藏功与名！
　　只是，擦肩而过的刹那，她忽然就听到他特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用力说了几个字：
　　“我不是孩子，我是男人。”
　　卫羽宸今天拍不了戏了，被勒令休息，正好前些天的感冒也没好利索，索性躺在酒店里放羊。
　　不过陆大经纪可没让他闲着，发了五六个剧本和项目书给他，都是各大影视公司找上门来的。眼下这部戏的拍摄即将进入尾声，该给他安排新戏了。
　　此刻卫大明星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总统套房的那张大床上，瞄了一眼陆淮发过来的剧本，随即把手机扔在一边，还一把掀起被子把头也蒙上了。
　　他才不看，他不要接新戏！他就想拍现在这部，一直拍！


第58章 杀青就意味着分手。
　　事实上, 挑选下一部剧本这种事，陆淮陆大经纪压根儿也不指望卫羽宸本人。
　　几天之后的某个下午，阳光正暖, 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泛起金色微澜。春暖花开的时节，冯小岚在窗明几净的酒店楼下咖啡馆，喝着香草奶茶、晒着太阳读一本书时, 陆大经纪找上门来了。
　　依旧气质吊儿郎当的陆淮, 一如既往地在她对面坐下, 还随手拿了根墙面的塑料花装饰叼在嘴里摆弄着, 仿佛这间咖啡馆是她在横店开的一样。
　　她合上书, 抬头看他，随口就问了句：“今天卖了多少个艺人的定位啊？”
　　果然, 她与他还是以哥们相处更合适。
　　“金盆洗手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大经纪不卖定位了？也是, 人家现在是卫羽宸工作室第一大经纪，用不着靠卖定位赚钱了。
　　冯小岚错愕间, 陆淮已经发到她手机上几个剧本文件。
　　“帮我看几个本子，看有没有适合卫羽宸的。”
　　她的指尖停留在微信聊天面板上，片刻, 收起开玩笑的神情，抬头问了句：“要接新戏了？”
　　陆淮点点头。
　　她晓得了，她这部戏快要杀青了，她和卫羽宸的恋爱期限, 也快到了。
　　“好，过两天我看完跟你说建议。”
　　她知道陆淮对于挑剧本的事儿，不太擅长, 可能还不如卫羽宸本人。不过如今卫羽宸这小子是一头扎在当下这部剧里的，肯看新的剧本？她才不信！
　　“谢了，还有件事想问你。”陆淮道过谢后，继续开门见山。
　　她安静地听着。
　　“你记不记得，大概三四年前，许千泽后援会集资了一笔捐款，给贫困山区孩子的，直接捐到了许千泽名义的公益基金里。”
　　时间有点久了，她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那个时候，许千泽还没公开恋情，也没翻车。
　　那时她也还是许千泽的粉丝。
　　她参加过很多次许千泽粉丝团的大大小小公益活动，而那一次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那次集资的数量格外大，有三百多万，全都由后援会全部交给了许千泽公益基金。
　　当然，她没捐多少，千八百块的样子，毕竟那时候她没钱。
　　可她还记得，当时后援会的一位大粉捐了很多，一个人就有一百多万的样子，当时她不认识那位小富婆，后来她知道了，那是唐玥。
　　于是她向陆淮点点头。
　　“还能查到当时筹款的账单么？那笔账没捐到贫困儿童手上，被许千泽私吞了。”陆淮说。
　　她想了一下，告诉他：“账单唐玥那肯定有，她们后援会当时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淮的目光暗了暗，沉默片刻：“毕竟人家出了那么多钱，要是知道那笔钱最后落在了许千泽手里，怕会伤心吧。”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顾忌人家的感受啦？进步真大！”她没忍住笑，由衷地称赞了句，又想了想，道：
　　“账单我想办法帮你弄，不过……”她的面色忽然染上忧虑。
　　“那次捐款的时候，你是许千泽的经纪总监，如果你锤了他，相当于把自己也挂出去了，虽然许千泽的公益基金全都由他自己打理，工作人员没参与过，但是粉丝不知道，到时候肯定会说你跟他一块中饱私囊。”
　　“那没什么。”陆淮笑了一下：“舍得一身剐，才能把皇帝拉下马。我前些天查到了，小宸外婆那个热搜，就是许千泽干的，他调查得清清楚楚之后开始造谣，营销公司我都抓出来了。”
　　言罢，他停了停，又道：“搞许千泽这个事，我不想让小宸沾手，我自己干，你放心，你的电影播出之前，我不会做的。”
　　“其实播出之前你做了也没关系。”她小声地说了句。
　　毕竟许千泽不是主角，不担票房，作为一个旁系支线的配角人物，翻车了也不会对作品造成什么影响，实在有顾虑，戏份减掉就是了。
　　她倒是真该好好帮卫羽宸挑剧本了，尽管事实上，卫羽宸老大不乐意，小孩儿挑剔得厉害，啥都看不上。
　　她深切地怀疑他不是看不上那些送上门来的剧本，而是根本就没看。
　　随着拍摄接近尾声，导演开始给演员们加油鼓劲儿了。那天在片场休息，卫羽宸跟几个同组的小演员们围在沙滩的遮阳伞底下，清洗刚捡回来的贝壳海螺，都是20岁出头年纪相仿的小男生，冯小岚路过他们时，还想着现在的小男孩们兴趣爱好怎么都这么老土。
　　韩沫沫也在，卫羽宸没带她玩，也没赶她走。
　　自从在横店那次，他被爆出在酒吧给韩沫沫下药，对方第一时间澄清后，他跟韩沫沫的关系有了一些缓和，毕竟是男女主，合作的日子也还有一段时间。
　　不过仅仅是缓和而已，他依然不带人家玩，也不怎么搭理人家。
　　此刻导演见韩沫沫跟那群男生玩不到一块，便坐下来跟她聊天，还笑呵呵地夸赞了句：
　　“你的表演很不错，入戏也快，将来肯定大有发展，这几天确实收工比较晚，再坚持坚持，还有十多天就杀青了。”
　　韩沫沫礼貌地点头，不远处的卫羽宸听见了最后一句，不乐意了。
　　他用矿泉水瓶里装的海水洗了手，起身就一言不发地往回走，旁边的其他男演员们还不解地问了句：
　　“宸哥，怎么了？”
　　尽管其他同龄男演员中，多数人比他要大上一点，不过大家还是会叫他一句“宸哥”，毕竟他是男一号，是顶流。
　　他没说话，而是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车，一头扑到后排座位上，还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把自己给蒙住了。
　　陆淮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玩手机，见他一言不发地回来，随口用家乡话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开心，尤其是听见导演又提醒了一遍快要杀青了，杀青了他就得跟冯小岚分手了。
　　剧组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的拍摄，冯小岚得空到片场，跟导演时不时地聊两句，催一催进度，赶一赶时间，看能不能再挤出个几天来。
　　她也不愿意加快节奏，只不过压缩进度争取提前杀青，适时地“压榨”一下导演，是制片人的分内工作而已。
　　导演当然通常也愿意尽可能地接受，眼看大功告成了，谁不想要早点收工早点回家呢！
　　只不过，她跟导演商讨着拍摄周期的时候，卫羽宸在房车里趴着窗口闭着眼睛晒太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见了。
　　昏昏欲睡的小野狼一下子醒了。
　　她要提前杀青！约等于她要迫不及待地分手？！
　　扒着窗口耷拉着脑袋的卫大明星，闪着那双撩人不打草稿的大眼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钻回车里了，直接去问陆淮：
　　“哥，我最近有没有其他的通告啊？”
　　嗯？陆淮微微疑惑，他家小艺人的确平日里非常努力上进，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用不着这小子自己问通告，因为他给接的那些，早已足够忙得连轴转了。
　　陆大经纪翻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对他说：“下月初有个商演，月中有个综艺还在谈，上礼拜签的彩妆代言，下月底拍广告……”
　　“那这几天呢？”卫羽宸迫不及待地问：“近半个月，我能不能接点别的通告啊？”
　　陆大经纪一眼就秒懂了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想都别想，电影杀青之前，你哪都别想去。”
　　卫羽宸的目光暗了暗，他不过就是想请几天假，晚点杀青而已，他太难了！
　　也不是陆淮不给他接通告，而是如今正值电影拍摄的紧张阶段，剧组不可能再给他放假了，他必须在这老老实实拍戏。
　　卫大明星一计不成，开始跟剧组玩捉迷藏了。午休的时候跑去其他男演员房车里躲着，傍晚的时候钻进房间的储藏室里不出来，让整个剧组找了又找。
　　小野狼的想法非常简单坦率：不拍戏、不杀青、不分手！
　　以至于接连几天内，冯小岚就已经谙熟了她家小男友的捉迷藏套路，并且能够驾轻就熟地在房间的床底下、剧组的帐篷里、别人的房车里、出海的船只里，甚至于置景的花坛里，把人给揪出来，那叫一个熟能生巧、手到擒来。
　　并且还有一天，傍晚时分她回房时，他跟着就钻进了她房里，那会儿她跟剧组的朋友约了晚饭，也没管他，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等到两个小时后再回来时，全然忘了他还在她房里这回事，还顺道请两个剧组的小姐妹进屋喝了杯茶。
　　结果她看着夜凉如水月色迷人的功夫，随手一把就拉开了窗帘。
　　卫大明星就躲在她房间的窗帘后头，双手抱膝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月光倾洒在他在垂下的眼帘，他颀长浓密的羽睫在这清凉如水的月色映衬下，显得静谧而安暖。
　　她刷的一下就将窗帘又给拉上了，这个角度也不知道她小姐妹看没看见，搞得好像她金屋藏娇把男一号给潜了一样。
　　她决定下次回房前问他一句：藏好了么？！


第59章 他问：“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想办法晚点杀青这件事, 对卫羽宸来说还是容易的，大不了他赔钱！
　　这几天刚好赶上他和女主角韩沫沫的几场感情戏，他拍得那叫一个拖拖拉拉, 眼神情绪都不到位。
　　一场戏拍了七八条也没能让导演满意。
　　这位业内颇有名气的大导演，也是个做事十分较真的人，拍摄完成的不到位，还真就不让过, 于是一场男女主对手戏, 磨磨蹭蹭拍了小半天。
　　偏巧卫羽宸台词记得还特扎实, 一句不忘, 这叫导演还得承认人家挺努力的, 演技不精准的事儿，只能慢慢去调, 谁也没法儿一秒变影帝, 更何况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男演员。
　　如此这般又拍了一天, 眼见片方加快进度的要求非但没做到，反而慢了, 午后借着休息的功夫，导演来找冯小岚闲聊。
　　彼时冯小岚正和唐玥坐在酒店外的露天咖啡馆里，喝着小资情调的咖啡, 受陆大经纪拜托，一块儿给卫羽宸挑新剧本呢，导演忙里偷闲凑过来坐了一会，连杯水也没顾得上喝, 扶额叹气。
　　“我还特意把感情戏放在最后的十几天拍，就是为了让男女主他俩多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没想到还是这样，哎……”
　　“沫沫表演挺细腻的，刚进组那会儿也有点发懵，后来慢慢就好多了，小宸吧……小宸拍别的戏也都没毛病，就一到感情戏，就不对劲，可愁坏我了。”
　　“我觉着还是年纪太小，戏拍得少，还得多拍几部磨练磨练，很多情感方面的内容，你跟他讲了，他听不懂，听懂了也未必理解多少，唉，不说了，干活去了。”
　　导演抒发了一下工作中的压力，转头又投入拍摄了，冯小岚和唐玥安慰了几句，待到导演走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唐玥低头看看手里的剧本，叹息：
　　“看来啊，淮哥还挺有先见之明的，是该给他多接几部戏了。”
　　冯小岚微微蹙眉，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跟组这几个月来，她觉着卫羽宸演技还可以啊，虽然没到多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在他这个年纪的男演员里，也算上乘了，至少没让导演这么抱怨过。
　　不过说起陆淮，她特意伏在唐玥耳畔问了句：“妞，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们陆大经纪拿下啊？”
　　“拿下？嗯……”提起陆淮，唐玥一下子茫然了，一点都不像唐大小姐平日里的样子。
　　唐玥从前追星的时候，一口一个老娘要睡了许千泽，将来非许千泽不嫁！结果现在遇见陆淮了，反倒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她也不知道陆淮这个没什么钱、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情调的男人，究竟是有着什么魔力。
　　她也想主动跟陆淮表白啊，可是，都暗示这么久了……表白的话，也不大可能成功的吧？
　　“淮哥这个人啊，有时候你就是得逼他一下。”冯小岚伏在桌子上，拿打印的剧本当做枕头，开始吐槽：
　　“玥玥啊，你说说你，当初非要拿下许千泽的魄力呢？！”
　　“这不是也没拿下么……”唐玥小声地嘟囔着，跟她肩并着肩趴在桌子上，一起忧伤地望天。
　　人的感情还真是奇怪，许许多多执着了多年没能拿下的人，到最后也会变成放下。
　　傍晚，冯小岚去看卫羽宸拍戏了，她就想看看，她家这只被导演告了状的小野狼，这两天拍戏的状态是有多差。
　　正赶上一场卫羽宸和韩沫沫的壁咚戏，马上要开始了，工作人员正在最后检查一遍道具，冯小岚就站在咖啡厅二层的露天阳台上，不近不远地看着。
　　补完了妆，卫羽宸一抬眸的功夫，也看见她了，不过他只看了她一秒，就把头扭过去了。
　　哼，她都让导演加快进度了，她都那么着急地想要跟他分手了！
　　他赌气不说话的功夫，正好陆淮提着一袋子小零食过来了。作为一个有着自我修养的男明星，卫羽宸还是挺有自制力的，自从这两年身高长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控制饮食了，坚持运动，晚饭基本不吃，午饭也吃的不多。
　　但毕竟是每天活力满满的年轻人，在连着几次低血糖之后，陆淮每天都会准备一些小零食随身带着。
　　今天陆大经纪就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变出几根糖葫芦，卫羽宸拿了一根，然后扭头看了看小洋楼咖啡馆里露天阳台上的冯小岚，确定她也在看着自己之后，在下一秒，他就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韩沫沫。
　　她不是不要他么！他就去跟别的女生吃糖葫芦！
　　冯小岚的确看见了，她此刻双手抱臂站在阳台上，不仅看着他和韩沫沫百年一遇的戏外互动，还看见他跟韩沫沫坐在遮阳伞底下，一人一根糖葫芦吃得正欢的同时，不时地悄悄转过头，假装不经意地往她这边瞟上一眼。
　　切，幼不幼稚！
　　片场的工作人员们还在忙碌，她站累了，索性搬了把椅子在阳台坐下，引得身后依然专心看剧本的唐玥，头也不抬地吐槽：
　　“拍个戏有啥好看的，天天看也没看够啊……”
　　拍个戏确实没啥好看的，她刚才想看卫羽宸拍戏，此刻只想看他吃糖葫芦。
　　说糖葫芦糖葫芦就到，不大一会儿功夫，陆淮拎着袋子里特意留的几根糖葫芦，就给她和唐玥送上楼来了，唐玥美滋滋地道了谢，拿了糖葫芦先递给她，于是映着黄昏的夕阳，她们就一边百无聊赖地吃着甜到发腻糖葫芦，一边看着楼下片场的卫大明星和韩沫沫甜甜地发糖。
　　这会儿的休息时间有点久，也是由于导演难得地看见卫羽宸主动和人家女主角互动，想着让他们俩培养一会儿感情，有助于接下来的拍摄。
　　毕竟此刻俩人坐在遮阳伞底下，并肩说笑吃糖葫芦的样子，还挺美好的。
　　而下一场戏，正是个纯感情戏。
　　卫羽宸吃完了糖葫芦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又往阳台这边回望了一眼。
　　接下来的一场戏，他发挥得出奇地好。
　　对女主角强势搂腰、深情注视、撩头发、壁咚等等一系列的霸道总裁式互动，都完成得恰到好处，一条过！
　　导演非常满意。虽然他这位小演员发挥不太稳定，状态起伏太大，但总是有惊喜的。
　　冯小岚不太满意了。
　　也不是说不满意，卫羽宸刚才那场戏确实拍得挺好的，一举一动的撩人气场与魄力，让她离得这么远都觉得心跳快了几拍，不得不说，刚才那一场表演，他将狼性花美男的魅力演绎到淋漓尽致。
　　只是她忽然间就想明白了，她家这位小狼狗，先前不是业务能力不精。
　　他就是不好好演而已！
　　这她就得找他好好聊聊了，这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这是工作态度的问题！
　　她想了想，晚上翻他牌子吧？于是拿出手机，编辑了条微信，发了出去。
　　“晚上来我房间。”
　　大制片人翻男一号牌子了！她发完微信，将手机放回口袋，一个潇洒地转身，回小洋房室内去了。
　　当晚收工后，卫羽宸如约前来。换了衣服，卸了妆，此刻穿了件少年感满满的白衬衫，敲开房门站在她门口的样子，显得特别乖，就像是犯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冯小岚已经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白色棉布长睡裙，站在客厅里，映着落地灯的昏黄光芒，安然地望着他。
　　他双手插着口袋，站在门口没有动，仿佛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来她房间似的。
　　“听说你前几天拍戏不怎么专心？”她悠然问着，随手关上了门。
　　“专心都给了你，给不了别人了。”他斜倚在门板上，刚才还是一副乖巧小学弟的模样，此刻进了门，眉眼间不知何时就染上了一抹霸道又撩人的气场。
　　“今天给糖葫芦不是挺好的么？”她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头也不回地缓缓说着，背影的裙摆映着灯光摇曳，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在门边定定地站了一会，忽然上前，几分钟前的撩人气场又秒切回乖巧小男生，闪着那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眨啊眨地，说了句：
　　“姐姐，我错了。”
　　她转过身，仔细端详着他，这种擅长装乖卖萌的小男生，在霸总与花美男之间随意切换，随时随地用那双委屈又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她能把他怎么样呢？他不就是为了气她，故意和别人甜甜地吃了根糖葫芦么。
　　她在心里骂着，真是个百变戏精，他将来要是当不了影帝，都对不起他这小小年纪就练出来的演技。
　　尤其是他从来不吝啬道歉，并且只有向她道歉时，才会叫的那一句姐姐。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逗他玩实在是太有乐趣了，管他是真的上钩了，还是愿意陪她演戏呢！
　　“我记得通告单上你后天有吻戏，到时候我还去看你。”她说。
　　意料之中地，他的面色又忽然冷了下来，斩钉截铁地甩给她四个字：
　　“吻戏删掉。”
　　“不删。”她也十分干脆利落。
　　“删掉。”
　　“不。”
　　他态度十分坚决，她也下了决心跟他刚到底，一是她剧本里确实需要，二是他作为一个演员，从来没拍过吻戏，那怎么行？！这种事总要一回生二回熟。
　　他略略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忽然就浅笑着问她：
　　“那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第60章 他最会碰瓷儿她了。
　　啥？留下来？在她房间过夜？冯小岚果断地回答了两个字；
　　“不行！”
　　天知道明天早上他从她房间里出来, 万一被人看见，那真成了制片人翻男演员牌子了。
　　得到这个回答，卫羽宸似乎也不意外, 只是那双黑曜石般乌溜溜的大眼睛闪了闪，试探着说了句：
　　“那……我走了。”
　　言罢他转身就走，却在走到整个房间正中央的位置，忽然脚下一滑就跌倒在地。
　　“你怎么了？”
　　冯小岚吓了一跳, 就要上前查看, 没想到影帝上身的卫大明星连忙摆手：
　　“别过来！别碰我！”
　　说话间, 他坐在地上, 轻轻挽起右边的裤腿, 他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膝盖上还绑了纱布, 纱布上微微沁着血迹。
　　“怎么弄的？”冯小岚一惊蹲下来查看。
　　凑近了的距离, 她垂下的发丝刚好轻轻划过他少年般修长的小腿, 他觉着有些痒，从腿到心, 都痒。
　　“昨天拍戏摔了一下，淮哥已经给我处理过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裤管放下一半，盖住膝盖和小腿的伤口, 脚踝部分却还是卷起一点点，她的发丝垂在他的脚踝，他觉得还挺舒服的。
　　她想起来了，前两天连轴转的打戏, 剧组里很多演员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他卫羽宸又是个不爱用替身的。
　　她刚对他产生那么一点同情之心，没想到小野狼下一秒就轻笑着在她耳畔说了句：
　　“你要是不把吻戏删了, 明天我就告诉导演，说制片人打我了。”
　　他眼里噙着笑，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膝盖。
　　啥？冯小岚一秒钟站起来了，碰瓷儿是吧？！小野狼不仅学会了威胁，还学会碰瓷儿了！
　　“卫羽宸，你要是敢胡说八道……”
　　她说话间四下寻找称手的物件，她气得还真就想打他了。
　　结果话说了一半，东西也还没找着，卫羽宸这家伙就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了无生趣地喊着：
　　“救命啊！制片人要潜我！我不从还打我！制片人姐姐半夜三更叫我去她房间……”
　　冯小岚气得也顾不上找家伙事儿了，直接上前就去捂他嘴巴。谁知道这偏僻岛屿的小酒店隔不隔音呢！
　　上次说她骂他，这次说她打他，好像她这个制片人专门跟男一号过不去似的。
　　她气炸了，一点也没留意此刻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暧昧极了，他在地上躺着，而她半伏在他身上，手捂着他的嘴。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唇上拿下来，然后正八经儿地跟她谈判：
　　“你要是让我跟别人拍吻戏，我就把许千泽贪污基金会捐款的事说出去，让你的戏还没播演员就翻车。”
　　她从他身边坐起来，目光顿了顿，问：“你怎么知道许千泽的事？”
　　卫羽宸用手臂撑着额角，好整以暇地支撑起上半身，不屑地开口：“我从淮哥那软硬兼施问出来的，哼，什么都不让我插手还想替我出头……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的事我自己做！”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这小孩一本正经地跟她讨价还价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他这个让许千泽翻车的筹码，比污蔑她打他还不靠谱。
　　她轻笑着告诉他：“不过是个剪剪剧情的事，别说许千泽这个男五号了，就是你翻车了我都不在乎。”
　　她承认自己这一句其实说大话了，男一号翻车的话，她还是十分在乎的。
　　卫羽宸坐起来，歪着头看她，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毫不掩饰地对她说：
　　“淮哥拿我当小孩，帮我做事，给我出头，恨不得替我铲除一切障碍，我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这世上，只有你能欺负我。”
　　言罢，他忽然就欺身拥住她的身子，一个措手不及将她扑在地上，身后是那张豪华双人大床的床沿。
　　他像是早就计算好距离一样，伸手垫在她的脑后与床沿之间，确保她没有磕到，紧接着，便是细密绵长的吻。
　　他的身子很暖，暖到她懒得推开他，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半躺在地板与床沿之间角落的那一刻，她还在想着，她这叫什么？
　　引狼入室！
　　明天一早这小野狼如果非要告她的状，那可能就不仅仅是打他骂他这么简单了……
　　第二天，许千泽杀青。
　　整部戏拍摄接近尾声，这几天配角们已经陆续开始杀青，这天下午，许千泽也完成了他最后一场戏的拍摄。
　　通常来说配角杀青，没有专门的宴席，也就是各位主创给演员发个红包就行了，不过刚好这天晚上收工得早，没有夜戏，几位主创也就给许千泽办了个小小的晚宴。
　　晚宴是冯小岚提议的，无论平日里撕得多厉害，作为甲方，该有的排面还是该给到。
　　就是个小型聚餐而已，冯小岚、唐玥、导演、再加上许千泽团队的几位经纪人。
　　卫羽宸也去了，跟陆淮一块。
　　即便大家各怀心事，表面上还是玩得挺开心，许千泽明天一早上就要先乘船到市内，再赶飞机回京，因而也没喝太多酒。
　　不过大家开玩笑起哄，非让他唱首歌。
　　许千泽很给面子的唱了。他是偶像出身，尽管这两年主攻拍戏，但唱跳对他来说，依然不在话下。
　　他唱功依旧到位，他的歌依旧深情，他抱着吉他弹唱情歌的样子，衬着茶几上的玫瑰与盛了红酒的高脚杯，像是梦境中的王子。
　　一曲终了，他将花瓶里盛开的如火如荼的玫瑰拿了一支，恭敬送到冯小岚的面前。
　　冯小岚一错愕间，没有立即去接，许千泽也不介意，而是将那玫瑰花枝掐成合适的长度，轻轻别在她的发夹上了。
　　这一系列举动，坐在宴会厅角落的卫羽宸看在眼里。
　　冯小岚没太明白许千泽的用意，可能只是想撩她一下吧，毕竟自从追求唐玥失败后，又跟杨薇薇分了手，他至今还没有正牌女友。
　　宴会快结束时，导演和几个摄影大哥闹着还要再玩一轮，她不爱跟这群男人们抽烟喝酒侃大山，便提前离场了，作为一个制片人，她礼貌地与许千泽道别，并祝贺他顺利杀青。
　　“北京见。”许千泽亦礼貌地微微鞠躬。
　　“北京见。”她商务式地微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唐玥刚才多喝了几杯红酒，这会儿陪她一块走出去了，送她出门顺便溜溜弯散散酒气。
　　依旧在角落里喝着果汁的卫羽宸，端了陆淮面前高脚杯里的红酒，走上去了。他平时不怎么爱喝酒，不太重要的应酬，一般都是喝果汁。
　　“师兄！”他轻拍了一下许千泽的肩膀，用杯沿轻轻碰了一下许千泽手里的酒杯，“恭喜顺利杀青，真羡慕你能回北京了。”
　　“你也快了。”许千泽寒暄着，背地里再明争暗斗，面上功夫也做得很足，许千泽就是这样的人，永远礼貌，永远绅士。
　　“师兄，回北京之后，我想跟你请教下，个人公益基金怎么做，我看别的艺人都有，我也想弄一个。”卫羽宸说得坦荡荡。
　　“好啊，回去我教你。”许千泽拍拍他的肩膀。
　　“还有啊，前几年你那个捐助山区贫困儿童的项目，怎么把粉丝捐的钱洗给自己，也教我下呗？”
　　卫羽宸笑笑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千泽的面色一下变了。
　　小师弟眼中的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卫羽宸抓住了他把柄，许千泽看他一眼就知道了。
　　“师兄，好好准备洗白，等我回去什么时候弄基金，提前告诉你。”卫羽宸又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转身走了，留下许千泽独自一人僵在当地。
　　卫羽宸一身轻松，即便他是个要么不放在心上，要么报复起来比谁都狠的人，他也没打算近期将许千泽曝光，毕竟他还在冯小岚的电影项目里，即便许千泽百般造他的谣，但至少电影播出之前，他都不会动。
　　虽然冯小岚说了无所谓，但毕竟配角翻车了，也是给她添麻烦的，他不愿意造这个麻烦。
　　只是他没有留意到，刚才和许千泽说这番话时，并没有刻意避人，而送冯小岚出门的唐玥，此时已然回来了，就站在宴会厅门口那根红漆柱子的旁边，安静地听着。
　　唐大小姐很淡定，不就是被骗了一百多万么，对她来说不算事！
　　可这个理，她就得讲一讲了，当年她以许千泽粉丝的身份，向贫困山区儿童的项目捐助了一百八十万，后来这个钱呢？全都进了她爱豆许千泽自己的腰包是吧？！
　　果然是用她的钱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包包！
　　她的青春果真是喂了狗！
　　“许千泽！”唐玥大步流星地站出来：“当年通过你基金会捐赠的那三百万呢？！”
　　“全都被你私吞了是不是？！”
　　许千泽沉默着，不说话。
　　“里面有老娘的一百八十万！还钱！”她的声音有点大，此刻宴会厅里还有零星并未散去的人员，都纷纷回过了头。
　　许千泽不发一言，也没有回答一个字，紧接着一个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留下唐玥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不是非要许千泽还钱，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证实：她的青春喂了狗。
　　现在，许千泽默认了，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夜深人静，宴会的客人们纷纷散去了，唐玥没有走，而是独自坐在那颇具设计感的小桥流水木楼梯上，一个人望着月亮发呆。


第61章 他要跟她续签恋爱合同！……
　　陆淮不知道什么时候, 走过来了，在唐玥的身边，与她并排坐下。
　　刚才宴会结束后, 陆大经纪把卫羽宸送回酒店，不过临走时看见唐玥还在，便独自又折返回来了，此刻也不说话、不抽烟, 就安静地陪她坐着看月亮发呆。
　　唐玥刚才质问许千泽的那些话, 他听见了。
　　不过陆淮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地坐着, 一如他当助理和保镖的那些年。
　　唐玥只是抬头望着月亮, 没有扭头看他，却像是自言自语般轻轻地说：
　　“我不是非要许千泽还钱不可, 也不是对他还有感情。”
　　“我就是有时候想不通, 我不知道是他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 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可我是个粉丝，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薛定谔的爱豆, 你不撕开他的包装，不认识他，永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经常会想, 我不喜欢他了，那是不是就相当于否定了这么多年的我自己，可曾经喜欢他的那些年，也是真的快乐。”
　　“小岚总是劝我, 当我开始恨他，开始觉得不快乐的时候，就该收手了, 可我直到来了这个剧组，才真正地放下。”
　　“我不是什么公主，他也不是什么王子，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么？”一直沉默坐着一言不发的陆淮，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有些迟疑，不太笃定。
　　“嗯！”唐玥用力地点点头，继续道：
　　“我口味变了，我不喜欢许千泽那样的小白脸了，我只喜欢……成熟的、理智的有责任心的、能保护我的、生活能力九十九级的……嗯，人狠话不多、不服就干的、把自己艺人当儿子养的、有经济头脑会卖定位赚钱的……”
　　她越说越具体，连陆淮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她。
　　从前不是她没有委婉地表露过心意，只是每每都被陆淮用沉默给搪塞过去了，而这一次，她的意思十分明确：
　　“所以，陆淮，我们既然都是普通人，你能不能跟我……试试……在……一起？”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试探着说出这句话后，又连忙摇手：
　　“不不不，我不是要强迫你的意思，也没有拿你当替身的意思，我就……我就随便问问……你要是，要是……”
　　她垂着头，思量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道：“你要是心里还有小岚……那就，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反正，反正她和卫羽宸的恋爱只谈到杀青，你要是……要是想等等她……”
　　“我答应你。”
　　这一次，一向沉默寡言的陆淮打断了她的话。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茫然又惊讶的目光定格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间呆住了。
　　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雕刻般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闪过一抹百年一遇的笑意，一字字清晰地告诉她：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一丁点犹疑。
　　岛屿清冽的海风，仿佛也夹杂了些许清甜，徜徉在别有意境的月夜下。
　　既然人生总要往前走，那就试一试其他的可能。
　　接下来的拍摄，卫羽宸还是发挥极不稳定，和其他演员的对手戏基本一条过，一到了与女主角韩沫沫的感情戏，就很难令导演满意。
　　眼看着拍摄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按照这个进度的话，别说是提前完成了，搞不好都得延期。
　　冯小岚说话不好使了，卫羽宸的意图很明确，第一，不愿意杀青，第二，不愿意拍吻戏。
　　可是戏总会杀青，吻戏他也总是要拍，即使他这部戏不拍，那下一部戏，下下部戏……还是要拍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20岁的时候不愿意吻女演员，那21岁、22岁、25岁、30岁……总是要吻的。
　　这一点，冯小岚想的很透彻。
　　那天片场休息的功夫，她闲坐在剧组搭建的海滨小屋门口的台阶上，听导演讲戏。
　　导演是个健谈的人，聊起自己曾经的作品来，滔滔不绝：
　　“这演员啊，还是得培养感情，哪些感情是真的，哪些感情是假的，摆在镜头前，一眼就能看出来，观众又不傻。”
　　“我以前拍过一青春片，后来一部戏拍完，人家男女主俩演员真就在一起了，这好几年了，还过得特别好，估计快领证了吧。”
　　“还有我上一部戏啊，男女主俩孩子一开始没啥默契，后来因为男孩团队没房车，就总去女孩房车里休息，片场一开工找不着人了，男孩准在女孩房车里呢。”
　　“后来俩人拍着拍着，是真有感情了，我们最后一场戏拍完，女孩一直哭，哭得说那谁谁谁，我就是喜欢你，那男孩当时没说话，我看见了转过身去悄悄抹眼泪。”
　　“所以说这拍戏啊，就得动感情，不走心的拍戏，那都是耍流氓、糊弄观众呢！”
　　冯小岚默默地听着导演扯了一顿闲篇儿，若有所思。
　　按照通告单上的流程，明天卫羽宸就该拍全剧唯一的吻戏了，结果，卫大明星从今天下午起，就罢工了。
　　不是不好好拍戏拖进度，是人家根本就不拍了。
　　全剧组都找疯了，哪也找不着人，春暖花开，气候转热，北方的岛屿海滨，难得一见地下雨了，原本剧组觉得少了一场人工降雨的钱，正要把后面的雨戏拿过来拍摄，结果男主角找不到人了。
　　别说别人找不到了，这次连陆淮都找不到。
　　整个剧组急的团团转。
　　冯小岚其实知道他在哪，不过，她不想找。
　　她知道他不想拍吻戏的原因，她也不想让他吻别人，可那是他的工作。
　　她有时候想跟他说：卫羽宸，你唱歌那么好，跳舞也那么好，当个爱豆吧，别当演员了。
　　可是假如他当了爱豆，依然不能跟她谈恋爱。
　　他到底能怎么样呢？
　　她站在酒店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细密雨帘，听叮咚雨声。
　　她原本只打算跟他谈个剧组恋爱玩玩，她也没想到最后，自己也被玩进去了。
　　雨势渐大，她撑了把伞出门，找他。
　　这处岛屿海边无人问津的角落，是他们约会的秘密基地，他们曾经在这里被浪头打翻，他们也曾在这里划着小船，前不久他还躺在这片海域，望着夜空的星星，要她吻他。
　　而今，他依然在这里。一个人，抱膝坐在礁石上，淋着雨。
　　他出道这么几年来，拍过好几部戏，但大多都是校园戏或者冒险戏，他21岁的人生没有吻过别人，除了她冯小岚。
　　此刻她冯小岚一袭白衣，撑着伞从雨中走来的时候，那一刻他觉得雨中的她，是那样好看，那样圣洁，像是来救赎他的神。
　　而此时此刻，他必须跟他的神谈判。
　　“我不拍吻戏。”他一字字清晰明确地告诉她。
　　她撑着伞，站在他面前，海水浸湿了她的衣角裙摆，而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从头顶流下来，落在身上，滴进海里。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无声地将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你不答应也可以。”他说着从湿了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A4纸：
　　“签了这个也行。”
　　她用没撑伞的另一只手接过那张纸，打开了，纸张大半被雨水淋湿，不过那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有点像是这部戏开机前，她与他签订的恋爱条约。
　　只不过，是手写体，工工整整手写的字，内容也不完全一样。
　　“恋爱合同续签协议书
　　甲方：冯小岚
　　乙方：卫羽宸
　　由于甲乙双方签订的恋爱合同即将到期，甲乙双方又有继续恋爱的意愿，故双方经协商一致，就原恋爱合同有效期延长相约如下。
　　……”
　　冯小岚将合同的内容一条一条看完，合同写得还挺专业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要继续恋爱不分手。
　　她明白了意思，然后将合同塞回到他手里。
　　“我今晚就和导演协商给你删了吻戏。”她说。
　　她说完之后，转身就走，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淋在海岸的雨里，反正他早已经全湿透了。
　　“冯小岚！”她走出几步，忽然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起来，望着她的背影，终于大声说出想说的话：
　　“你就是想和我分手！”
　　她宁可答应给他删了吻戏，也不跟他续签恋爱合同。
　　“我们不是说好的么？……”她撑着伞转身，却没有走上前。他们的确说好了啊，恋爱只谈到电影杀青那一天，拍完这部戏就分手。
　　“我变卦了，我要违约！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雨势很大，哗哗地拍落在海面，响在耳边，他在雨中大声喊着，确保她能听见。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道：
　　“不对，我没变卦，我从一开始就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签了你那个一看就是哄小孩的合同，我有时候连自己都以为，我是自愿的，可我一点都不，我不想和你只一部电影的恋爱，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可是如果不那样，你连一部电影的时间都不会答应我……”
　　他说话的声音渐小，最后终于埋没在大雨里了，他从头到脚全湿了，脸上也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淋在脸上，还是泪。


第62章 他能给她赚钱！
　　冯小岚撑着伞, 一步步走回来了，卫羽宸重新又坐在礁石上，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将头埋在臂弯里，赌气般地不看她，雨水打在他的后背，他肩膀微微耸动着。
　　她没说话, 挨着他身边在礁石上也坐下了, 将伞撑在两个人的头上。
　　他也不抬头,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 在雨里坐着, 他今天从片场就跑出来了，身上还穿着拍戏时的衬衫。藏蓝色的衬衫袖口有条宽布带子, 半米多长, 平时是系起来做点缀的, 此刻在雨中散开了，落在海水里犹如漂浮的水草。
　　她无声地将他那衣带从水里捞起来了, 她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摆弄着，将那衣带一会儿绕成圈圈, 一会儿在水里漂游，最后不知不觉中，她将那带子一圈一圈缠绕在卫羽宸的左手和她自己的右手上，最后腾不出手来, 还用牙齿系了个结。
　　她看着挺满意，像自己绑头发的蝴蝶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随手一摆弄, 就把两个人的手绑在一块了。
　　尽管事实上，她什么也没说。
　　恋爱续约合同她没签，不过当晚，她跟导演沟通了删改吻戏，把卫羽宸也叫上了一块聊。
　　导演是个有追求又挺执拗的人，听说要删掉吻戏，十分不情愿，最后她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说服导演一步步把深吻改成轻啄，把轻啄改成借位，最后借位也改成了只拍男女主的影子。
　　她觉着自己真是煞费苦心了。劝说导演的时候，她还故意当着卫大明星的面，笑盈盈地跟导演说：
　　“导演啊，这孩子年纪太小了，接吻吧……他不会，嗯……确实不会……”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身边某位小男友错综复杂又错愕的目光。
　　他会不会接吻，那还不是她说了算？！
　　当晚卫大明星如愿地学会了借位吻，连借位都不算，拍的是他和韩沫沫的影子，俩人实际上离着八丈远呢。
　　同时冯小岚还跟陆淮商量着刷了个热搜，叫做“卫羽宸借位吻”。既然没吻，那肯定得让人知道，免得到时候电影上映了镜头放出来掉粉。
　　虽说卫羽宸不是爱豆，是个演员，恋爱生活一切自由，但冯小岚心里总是觉得不妥，她觉着可能是自己带偶像类艺人带多了，惯性思维。
　　热搜很成功，粉丝很满意，纷纷支持剧组的安排，开心地表示自家哥哥初吻还在。
　　冯小岚远远地望着沙滩篝火旁跟导演坐着聊天的卫大明星，内心吐槽冷笑，这只小野狼初吻在不在，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吗？！
　　由于杀青前夕，大家拍摄都比较辛苦，情绪也不那么稳定，除了卫羽宸拖进度闹了几次脾气之外，导演组和道具组的两位员工，也因为工作吵了一架，唐玥唐大小姐做主，将最后一部分内容的拍摄地点，改在海岛对面的市内，借着拍摄的机会，带大家去市里放松游玩一番。
　　海岛的场次全部拍摄完毕的那天，早早地收工了，剧组一行人乘了十来只小船出海去市里。卫羽宸依旧兴致不高，因为他前一晚跟冯小岚商量，自己的工作室想要签在她和唐玥的公司，不过，被她拒绝了。
　　拒绝理由挺简单的：他可以做一个独立艺人了，没必要再挂靠给谁的公司。
　　她想他应该是不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将来他们分手了，她可不想看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再跟别人谈恋爱。
　　总之，她不要他做自己的艺人，卫大明星不高兴，今天乘船出海，都没跟她上同一艘船。
　　不过，唐玥上了卫羽宸的船，毕竟跟陆淮确定了关系，两个人也不是明星，没有刻意避着谁，陆淮得跟在卫羽宸身边，唐大小姐自然而然就上来了，小艇在海面冲浪的时候，唐玥还幸福感十足地挽起陆淮的胳膊。
　　卫羽宸冷冷地瞥了一眼，生气地扭过头，虐狗也不带这么虐的！尽管他现在还不是狗，但很快就是了。
　　他眺望海面，冯小岚乘坐的那条小艇就在后方，不过太远了，望不见她的身影。
　　同船的韩沫沫悄悄地拿手机拍了一张，他撑着船头在海上眺望的姿势特别帅，看上去像是少年人刻意的耍酷，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望着谁。
　　陆淮拿了张行程单，去跟同船的执行导演对接工作去了，卫羽宸从船头跳回舱里，来到唐玥面前，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唐玥姐姐。”
　　“嗯？”唐玥狐疑地看着他，这个小艺人她已经熟了，每当他在合作方面前装乖卖萌的时候，就意味着没好事。
　　“不对，是……嫂子。”卫羽宸十分机灵地又加了句，反正她跟陆淮的关系公开了，他早晚也是要叫一声嫂子的。
　　唐玥更确定这小子心里有鬼了，当下，她同样报以灿若春风的甜美假笑。
　　“那个……小宸啊，虽然你叫我嫂子，我挺开心的，但是吧……我也知道，上天的每一件礼物都明码标好了价。”
　　言罢，她话锋一转：“说吧，是不是跟我家妞吵架了？”
　　“没有没有没有！”卫羽宸连连摆手，笑得乖巧安暖：
　　“我就是想问问，你跟小岚的公司，能不能把我签进去？”
　　“不能。”唐玥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她和冯小岚合伙的公司，除了影视之外当然也签艺人，但是，不能签卫羽宸。且不说这个小孩是个惹祸精，就算除去这个因素，等他跟冯小岚分手了，还签着她们的公司，那多尴尬。
　　更何况，她家小岚妞已经拒绝过签他了，她没理由答应。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卫羽宸扬眉，少年眼中的笃定不带一丝迟疑。
　　“我不会跟小岚分手的，我从来就没打算和她分手，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实在不要我了，那我签在你们的公司，还能给你们赚钱，不是也挺好的么？”
　　唐玥想了想，没说话，笑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男生，不愧是在娱乐圈这个大名利场里混了好几年的人，还挺会谈判。
　　不过，她还是不能答应他。
　　她差他赚的这点钱么？冯小岚稀罕他赚得这点钱么？
　　“而且，我还能够偶尔看到她……”最后他垂下头，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唐玥语重心长地，以一个长辈的视角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
　　“我知道别的公司都抢着签你，但是我们真不行，虽然你是行走的摇钱树，但是一来姐姐我不缺钱，签艺人就是玩玩，没准儿还耽误了你的前程，二来你跟我家妞要是哪天真分开了，你看着她开心，但没准儿她看着你别扭，嗯，就是这个理……”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小艇靠岸了，乘客们陆续下船，市内的码头热闹极了，熙熙攘攘的游客，各式各样的小商小贩，卖纪念品的，租游泳圈的……应有尽有。
　　陆淮护着大家一个个下船，转头到摊贩前买东西去了。唐玥转过身，看着卫羽宸一个人站在码头上孤孤单单的样子，又向远处望了望冯小岚乘坐的那条正在靠岸的小艇，压低声音说：
　　“卫羽宸，等你下一部戏拍完，那时候要是你和我家妞还在一起，我帮你劝她。”
　　卫羽宸睁大了眼睛，立刻用力点了点头。
　　陆淮从摊贩前回来了，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了两根棉花糖，递给唐玥一只，自己留下一支。
　　唐玥欢欢喜喜地接过棉花糖，甜蜜极了，卫羽宸惊呆了，他家经纪人，买好吃的现在都只给自己和女朋友，没有他的份儿了？！
　　亏他还很给面子地认了唐玥嫂子，结果到头来他哥重色轻友！
　　连根棉花糖都不给他买了？！这还能忍？！
　　他抬手就去抢陆淮手里的棉花糖，陆淮转身就躲，闹了几番之后，陆大经纪无奈地将棉花糖递给了他，谁会跟一个小艺人抢东西呢？
　　卫羽宸狠狠地咬了一口，紧接着便看见唐玥将自己的那根棉花糖送到陆淮嘴边，陆淮轻轻吃了一口，嗯，满满的狗粮。
　　不就是仗着有女朋友么？哼，他也有！在他刚准备扭过头去不看他们的下一刻，他就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陆淮那只始终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上还拿了一根棉花糖。
　　此刻他跟个小傻瓜一样看着陆淮和唐玥俩人，一人一根棉花糖吃得自在，敢情儿陆大经纪一开始就买了三根，想逗逗他是吧？
　　他不仅被秀了一脸，还被耍了一道。
　　都觉着他岁数小，耍着他好玩是吧？！
　　他愤愤地转过身，大口吃着棉花糖，去找组里那几个平日里年纪相仿的小演员玩去了。
　　市内之行轻松惬意，天气也逐渐转暖，冯小岚今日特意穿了件白色长连衣裙，走在花红柳绿的街头，走在静谧梦幻的海洋馆里。
　　导演给剧组放了半天假，带着大家一块去逛市内的海洋馆。
　　尽管只有半日行程，人们还是玩得尽兴惬意，站在海洋馆那蔚蓝色的天顶下，远远地望着那个贴在玻璃上看海豚的清俊身影，冯小岚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与他牵着手，走在这梦一样的海底世界里。
　　毕竟他们没有公开。
　　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分手了，还牵什么手呢。
　　他在看海豚，而她在看他。
　　他穿着墨蓝色的衬衫，仿佛融进海底世界的深蓝里，像是梦境中的王子。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和他分手。
　　她时常会想，他如果年纪不这么小就好了，他如果不是明星就好了。
　　远远地，他回过头了，看着她，却没有走上前。
　　她与他之间，隔了一片海洋的距离。


第63章 他告诉全世界，他是她男朋友……
　　晚上, 整个剧组包了间市内的酒吧，吃喝玩乐觥筹交错，很是尽兴。
　　冯小岚不爱跟那些男人们抽烟喝酒侃大山, 就和唐玥两个人，坐在角落的卡座，喝着好看的甜甜的鸡尾酒，听着唐大小姐一连串的吐槽。
　　“妞, 你知道么, 在岛上这些日子啊, 我都憋坏了, 连家像样的酒吧都没有, 现在可算是能出来放风了。”
　　“反正你不是有情饮水饱就够了么，还要什么格调！”她笑着道。
　　“那倒也是……”唐玥将化了精致妆容的脸颊轻贴在鸡尾酒杯上, 映着天花板上流光溢彩的华灯, 忧伤地思索：
　　“我不图名, 不图利，甚至我都不图他对我好, 就图我自己喜欢他……当然，淮哥对我还是挺好的，我就是在想, 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家见见我爸。”
　　“你想的可真远。”冯小岚轻笑。
　　“我爸是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可是我不缺房、不缺车、不缺生意、不缺钱，将来孩子有保姆带着，生意有经理照料, 琐事有管家打理，我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有啥用呢？还不如自己看着喜欢的。”
　　唐玥虽然喝了几杯酒，但逻辑明确条理清晰。
　　“别忘了当初你沉迷许千泽的时候, 你爸怎么说的？”冯小岚细细品着杯中粉色断层的鸡尾酒，缓缓说着。
　　唐玥想了想，忽然自欺欺人地笑了：“我爸是说了不让我找个戏子，所以，我听话了啊。”
　　“你确实没找个戏子，你找了个戏子的助理。”冯小岚提醒。
　　唐玥一口鸡尾酒呛着了。
　　“哎，说说你吧，你真打算杀青就跟小男友分手？他今天可又找我了，问我能不能签咱俩的公司。”唐玥忽然正色问。
　　冯小岚叹了口气，“分啊，不分等着将来年老色衰被他甩了吗？”
　　唐玥思索了一会儿，“我以前觉得吧，这小孩儿是个惹祸精，不着调又不靠谱，巴不得你早早跟他分了，不过最近越来越觉得，他除了给咱剧组惹点事，感情上好像也没啥毛病，要不要，咱把他签了，你再处处看？”
　　“不处。”冯小岚斩钉截铁，“他不是新签了个戏么，就咱俩挑的那个本子。你信不信，保不准下一部戏就跟人家小姑娘跑了。”
　　“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唐玥气得都要拍桌子了：
　　“你好歹也是福布斯富豪榜上的人的女儿的闺蜜！挥挥手小鲜肉无数，还怕他跑了不成？要是还没腻，就当个花瓶养着呗！”
　　“你怎么知道没腻？”她笑着问唐玥。
　　“哼！看、出、来、的。”唐玥嘟着嘴，轻戳了戳她的脸颊，还眨巴着那双甜美的大眼睛盯着她，仿佛在等一个求证。
　　她单手托腮，撑在吧台上，借着微醺的酒意思考，连唐玥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得她挺喜欢卫羽宸的。
　　她好像确实，也挺喜欢他的。
　　她知道唐玥跟她一个德行，明明没什么感情经历，却非要装女海王。唐大小姐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口口声声豪掷千金裙下小鲜肉无数，实际上粉了许千泽大半个青春，砸了上千万，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
　　她也一样，号称酒吧街第一女流氓，店里往来明星无数，一个个小鲜肉都仿佛她的老相好，结果实际上呢，就只跟眼下这位小狼狗谈了一场恋爱，还给这段恋爱设定了一个期限。
　　她们姐妹俩还真是没一点出息。
　　思索间，她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酒吧对面的卡座，卫羽宸在给导演、摄像等几位主创人员敬酒，至于倒酒和拿酒杯的手法，嗯……相当不专业。
　　年轻人喝酒经验尚浅是好事，冯小岚端着手里的鸡尾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远处的少年，还挺心满意足的。
　　不过，陆淮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不忍直视地看着他家艺人敬了一轮酒之后，独自坐在角落躲清闲的陆大经纪，招招手就把卫羽宸叫过去了。
　　“来，我教你，高脚杯这么拿……”
　　想他陆淮也是不容易，一个小地方出来打架混社会的，到头来还得靠他来教这位娱乐圈顶流的艺人怎么拿红酒杯……
　　卫羽宸学得有模有样，陆大经纪干脆好人做到底，从红酒开瓶，到醒酒器，到拿酒杯，一一手把手地教，顺带着练练他艺人的酒量。
　　他这经纪人要操心的事儿可真多。
　　唐玥跟其他主创人员应酬去了，冯小岚闲来无事，一个人在吧台坐着，远处几个配角小演员围上来了，都是清一色二十岁左右的精致小男生。
　　他们在这个剧组里戏份不多，大部分时候充当背景板的功能，平日里也很少有机会参加主创人员的聚会，这会儿见冯小岚独自坐着，一个个都围上去了，端着酒杯一口一个“小岚姐”，叫的亲热。
　　“小岚姐，等这部戏杀青，回北京请你去我家玩吧。”
　　“小岚姐，我哥们在东三环新开了家酒吧，回头一起去看看呀？”
　　“小岚姐，你今天真漂亮！”
　　……
　　小男生们一个个很乖很热情，冯小岚拿起酒杯和他们轻轻地碰了一下，十分清楚他们来撩自己，也不过就是为了下一部戏选角的时候，能想着点他们罢了。
　　再过几天，她就要和卫羽宸分手了，她又要恢复横店第一女海王的人设了。
　　尽管事实上，她这横店第一女海王，也就是跟小鲜肉们喝个酒，聚个餐，商业式互相吹捧撩上几句，闲来无事侃侃大山，连勾肩搭背都没有过。
　　可能她骨子里还不是一个真海王。
　　不过即便仅是此刻跟小男生们的觥筹交错，对面卫羽宸已经不乐意了，小男友现学现卖、用刚刚陆淮教的手法，端着红酒杯就过来了。
　　“宸哥。”
　　“宸哥！”
　　“宸哥……”
　　小男生们看见卫羽宸来了，都纷纷站起来，让出冯小岚身边的位置，毕竟卫羽宸是男一号，是顶流。
　　卫羽宸也不坐下，那双因喝了酒而泛着微微水雾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定定望着她，神情间有些无辜，也有些委屈：
　　“谁约你喝酒了？”
　　明明他撑着吧台倚墙而立的姿势，看起来特别有霸总范儿，可刚刚问出的这句话，却显得受伤极了。
　　怎么着，她答应跟人约酒还不行了？反正等回到大帝都之后，她就又恢复单身了，她想跟谁约跟谁约。
　　她抬眸，浅笑着望着他，没说话，她觉着他可能有点喝多了，毕竟刚才敬了一轮酒之后，又跟陆淮喝了好一会。
　　他扬起刘海掩映间清俊的眉宇，一仰头举起手里的大半杯红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了。
　　冯小岚看呆了。
　　红酒是这么喝的？刚才陆淮教了半天，到底教了个啥？！
　　他将空了的高脚杯干净利落地放在桌上，盯着她那清丽好看的双眸，和那还戴着他送的项链的白皙脖颈，忽然就霸气十足地一字字道：
　　“以后，只有我能约你。”
　　他这话一说，整个酒吧的主创人员，几十道目光全都射过来了，仿佛嗅到了浓浓的八卦味道。
　　“卫羽宸，你喝多了。”她站起来。
　　跟一群小演员争风吃醋，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小演员们纷纷溜了，原本人家也只是图个跟制片人姐姐保持友好往来，也没要死乞白赖非得发展个什么关系。
　　不过卫羽宸这话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尤其是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目光，紧接着拿起她桌上剩下的小半瓶红酒，仰头一口气灌下去了。
　　拿红酒当啤酒灌？！陆淮白教他了。
　　放下酒瓶，他抬手抹了一把唇角微微带着的红酒颜色，看起来有那么几分魅惑。
　　她仰头看着他，紧接着就听见，他在整个酒吧的人群目光注视下，大声而清晰地一字字开口：
　　“冯小岚，我是你男朋友！”
　　全场哗然。
　　半瓶红酒灌下去不到两秒，酒劲还没上来，她真不知道他这是壮个什么胆。
　　“卫羽宸，你觉得有人会信么？”她扬眉问他。
　　他愣住了。
　　确实，即便今天他不喝酒，说出这番话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是她男朋友。她是个制片人没错，可他是超一线，是顶流，是各大资方导演制片人的抢手货。
　　即便他有女朋友，那也应该是个年纪相仿的名门千金或者女明星。
　　在别人看来，无非是他年纪小，太天真，跟制片人姐姐互撩动了真心。
　　而她也不过是撩着几个十八线小鲜肉的过程中，天上掉馅饼般误入了一个顶流大明星，结果她一不小心没养好翻车了。
　　他忽然就明白了，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真的是她男朋友。
　　一瞬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他懂了，从一开始她就打算让这份感情无疾而终，所以她跟他约法三章不公开。
　　她原本就知道，即使公开了也没有人会信。
　　可他还一腔热血地想要在分手之前公开，想要跟全世界说他是她男朋友。
　　可世界只会认为，他跟别人打赌赌输了罢了。
　　刚才灌下去的半瓶红酒，刹那间在身体中翻涌开来，夹杂着委屈与伤心，他难受极了，想吐，也想哭。
　　他扶着吧台缓缓地蹲下来，将头埋在臂弯间，感觉到周围的人们纷纷上来劝慰：
　　“多大点事儿啊，你小岚姐姐是不是又欺负你打赌了？”
　　“你小岚姐还是对你挺好的，你是男主，但也不能让人家制片人总围着你一个人转啊。”
　　“小岚啊，你是不是让这孩子误会什么了？你多跟别的小演员玩玩，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容易有非分之想了。”
　　……
　　他觉得头晕目眩间，有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他的头顶发间，指尖传来的温度，像是直击他的心脏。
　　他不用抬头就感受得到，那是她的手。
　　可他还是难受，耳畔嘈杂的纷扰，以及身体里翻涌的气血，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跑出去了。
　　终于还是在洗手间里吐了一回，刚才红酒喝得太猛，陆淮教的品酒的功夫，他还是没学会。


第64章 “他是我男朋友，你改期吧。……
　　冯小岚从酒吧里出来了, 站在旋转门的外面，北方城市的夜风夹杂着丝丝的凉意，卫羽宸从洗手间的通道一出来, 就看见她了。
　　她的手触在那玻璃门上，冰凉的触感，仿佛与他之间咫尺天涯的距离。
　　他额前的刘海微微凌乱，眼睛有点红, 像是哭过了, 眼角还挂着泪痕, 定定地站在那玻璃门里, 伸出手掌, 隔着那玻璃，与她掌心相对。
　　厚重的玻璃听不到说话, 她拿出手机打字, 面对面地给他发微信。
　　“卫羽宸, 你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了么？”
　　“因为我们不般配。”
　　“即使我们在合作，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该有更年轻漂亮的姑娘, 以及更好的未来。”
　　她还在埋头快速地打字发着微信，没有留意到忽然间他就从旋转门里出来了，还一下子就扳过她的身子, 将她按在了墙上。
　　一边是人来人往的旋转门，一边是他们租的停在这里的商务车，她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他刚才还是一副被欺负到惨绝人寰的样子, 此刻仿佛一下子沉静下来，笃定而坚毅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眸，认真而毫不犹豫地一字字告诉她：
　　“和你在一起的未来, 才会更好。”
　　她轻轻地将他推开，这是她最后一次，也是最认真的一次，一字字告诉他：
　　“卫羽宸，你会后悔的。”
　　他到底还是喝了太多酒，站不稳，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轻一推，他身子就向后倒去。好在他身后有他们剧组停靠的车挡着，没有摔倒。
　　她上前拉了他一把，连带着自己也差点趴在车前盖上。
　　她的目光定格在与他身体接触的刹那，忽然就觉得，他此刻没站稳半躺在车前盖上的姿势，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诱惑。她想起来了，几个月前他拍摄的一部杂志封面，就是半躺在车前盖上，撩人不打草稿又不负责的造型。
　　她从车子上跳下来了，不过他却没有动，只是用手臂撑着车前盖坐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她，搞得好像她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他这是缓过来了，坚决要和她杠到底了。
　　小野狼还挺有韧性的，愈战愈勇。
　　当晚，剧组成员在市内住下。
　　卫羽宸实在是不太能喝酒，这么些红酒下去，加上路途颠簸得有点晕车，到了入住的酒店又冲进洗手间吐了一回。
　　搞得冯小岚挨了导演一顿批评。
　　“哎呀，你看看你，怎么让这小孩儿喝成这样，这明天一大早还得拍戏呢，搞不好又要耽误一天进度了。”
　　好像卫羽宸喝吐了是她给强灌的一样。
　　不过导演的唠叨，她全盘接收，毕竟饲养一只小狼狗，她得负责。
　　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呢？她的剧抛男友。
　　现在大家都觉得，她养了人家小鲜肉，结果还始乱终弃甩不掉了。
　　晚上，卫羽宸酒劲差不多过了，就呆在她房间里，抱着人家酒店的吉他，弹着吉他给她唱着歌。一首接着一首，将他当练习生那几年，以及做演员后每年的生日会，原创的歌，翻唱的歌，通通唱了一遍，像是要把他的整个世界，全都献给她。
　　最后夜深人静时，她靠在他的肩头，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
　　“十年之后，你如若要跟我分手，可怎么办呢……”
　　十年之后，她可能再也不会爱上另一个人了。
　　次日开始，剧组在市内拍摄最后几天的戏份。这部电影虽然不是主讲爱情，但导演为了培养男女主角之间的默契，特意把几场情感部分的重头戏，都压在了后面几天。
　　尤其是杀青当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卫羽宸与韩沫沫之间的一场情感爆发戏，两个人要在大雨中追逐、争吵、拥抱、表白。
　　好歹也拍摄了好几个月，这场感情戏，卫羽宸拍得挺好的，感情诠释很到位。
　　全组人都看着这最后一场的巅峰之作，包括冯小岚。
　　她也觉得卫羽宸表现挺好的，跟韩沫沫之间，还真是有点儿像那么回事。尤其是拍摄的中场休息时，韩沫沫哭了，不知道是入戏还是真情，好像真的特别不舍他们即将分开似的。
　　她跟唐玥开玩笑说：“以后找男朋友啊，说什么也不能找个演员，谁知道跟姑娘拍戏是真的假的啊？”
　　唐玥双手抱膝坐在片场的草坪上，若有所思。
　　卫羽宸那边，也有人跟他在开玩笑，是个同组的男演员，见他补完妆坐在角落，不由得上前说：
　　“宸哥，你今天特别棒，好好加油，过了今天，你就能彻底摆脱女制片人了。”
　　“我从来没想摆脱她。”一向乖巧礼貌的他，忽然就站起来了，冷着脸说完这句话，转身大步走开。
　　全世界都觉得他被冯小岚给包了，就算是，那又怎样？他乐意！
　　最后一场戏拍摄继续，为了延续演员的情绪，今天导演没安排太多的休息时间，这本就是男女主情感达到顶点的场次。
　　韩沫沫一直在掉眼泪，从戏里到戏外，直到结束了整部电影的最后一场戏的那一刻，全场都在欢呼，韩沫沫还哭得像泪人儿一样，卫羽宸也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所有人，不说话。
　　曲终人散，无论戏里还是戏外。
　　全组的人都在互相拥抱庆祝，只有他落寞的身影，独自伫立在斜阳的角落里，夕阳倾洒在他墨色衬衫的肩头，像是海平面上一抹孑然独立的灯塔。
　　冯小岚在远处望着，没有走上前，落日的余晖下，映着她与他分立两端的身影，他于她而言，一直都是触不可及的灯塔。
　　韩沫沫擦干眼泪，好不容易止住抽噎，走上前去了，站在卫羽宸身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默立良久，小声地询问：
　　“卫羽宸，我挺喜欢你的，你能……和我在一起么？”
　　声音虽小，冯小岚听到了。
　　一向心如止水的情绪忽然就泛起波澜，那是一种即使热恋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的强烈起伏，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别人在一起，即使不是韩沫沫，也是类似的年轻漂亮女演员。
　　所以她宁可不要他，不签他，不见他，如若他终将和别人在一起，那么她宁愿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可是现在，别人向他表白了，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还是霸气的横店第一女海王，动她的鱼不行。
　　更何况那是她池塘里，唯一的一条鱼。
　　于是，她走上前去了。
　　与此同时，她看到卫羽宸转过身，直视韩沫沫梨花带雨的目光，笃定开口：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女朋友没人信，那他说喜欢的人，总没人再来说他小孩子过家家了吧。
　　“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冯小岚还是来到他面前，扭头看了看韩沫沫，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气场万千。
　　“可是，可是你们过了今天，就要分手了。”韩沫沫带着哭腔争辩，反正过了今晚，她这个制片人就不好使了，更何况现在整个剧组都知道，她养了个剧抛小艺人。
　　“哪怕今天最后一个小时，他也是我的。”她笑着看向韩沫沫，言罢像是平时寻常商量会议时间似的，简简单单地加了句：
　　“你改期吧。”
　　韩沫沫被怼得哑口无言，转身跑了。
　　卫羽宸抬眸，对上她依然恬淡，却温柔坚定的目光，他其实特别开心，她终于愿意站出来认领他了，哪怕只有最后一个小时。
　　“我明天也能是你的么？”他问。
　　她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她特别想问一句：那你娶我么？
　　可是他们说好，不谈婚论嫁的。
　　再说了，娶什么啊！他年龄都还不够法定。
　　当晚，杀青宴。
　　结束了几个月的拍摄，剧组欢聚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宴会厅里，摆了几十桌，欢聚一堂。
　　尽管事实上，人们各怀心事。
　　只有唐大小姐以出品人的身份，大方挽着陆淮的胳膊，乐呵呵地接受大家的敬酒，仿佛是自己婚宴似的，对于席间人们的悄声议论，充耳不闻。
　　都说富二代千金找了个底层出身的街头混混。
　　都说资方女大佬找了个助理上位的经纪人。
　　反正大家看她和陆淮，怎么看怎么不般配，都说她眼光差。
　　但是，她不在乎。
　　她自己觉着般配就行，她的青春里，什么样的上流社会富家公子没见过？她就喜欢街头小混混。
　　陆淮跟唐玥一块，敬了一圈酒之后，又回到主创这一桌来安顿卫羽宸，这小孩儿还是不太能喝酒，他得盯着。
　　不过今晚，卫羽宸确实没怎么喝，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平日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演员，礼貌懂事有分寸，哪怕是一群又一群的人纷纷举着酒杯来恭喜他，恭维他。
　　恭喜他一番大男主电影杀青，恭维他已经签订了新戏，半个月之后进组，基本上算是无缝衔接。
　　卫羽宸对此，不怎么在意，应付了几轮之后，杯中的红酒也只是沾了沾唇，没喝多少，反倒坐下来时，随手就拿了身边冯小岚的手机，打开游戏就玩，动作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反正他自己手机没电了。
　　冯小岚看了一眼，也不去管他，平时在片场拍戏，他也经常是把自己手机玩没电了，不是抢她的就抢陆淮的。
　　旁边有其他人开始打趣：“玩别人的手机那么顺手呢。”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女朋友。”他像是聊家常便饭般，头也不抬地辩解。
　　“剧组最后一天了，还这么敬业啊。”
　　年龄稍大的男演员开玩笑轻拍着他的后背，意思他懂，是最后一天被包，还要敬业地扮演人家的小奶狗。
　　他懒得搭理。
　　墙上的时钟接近23点，冯小岚起身，向导演等主创人员一一举杯道别，这个杀青宴估摸着大家得玩个通宵，她想回酒店，不陪着了。
　　举杯间她言谈从容自若，主创们自然也客客气气地跟她告辞，几杯红酒饮罢，她将掌心摊开，伸到卫羽宸面前：
　　“手机。”
　　卫羽宸颇不情愿地将手机还给她，她随手装进口袋，那一眼对上他的目光，像是一眼万年。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举杯，敬他。
　　“卫羽宸，祝你以后越来越好。”
　　即便是分手前的最后一杯酒，她依然端庄，体面，从容，在这诸多宾客面前，一点也不显尴尬。
　　他缓缓拿起自己的红酒杯，望着她，当着整个剧组的面，不带丝毫犹疑地说了句：
　　“祝我以后还能和你在一起。”
　　言罢，他将放了一晚上没怎么动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65章 “冯小岚，我娶你！”
　　卫羽宸十分清楚, 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越来越好。
　　尽管这也许，是她冯小岚最后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 和他互动了。
　　再过一个小时，到了零点，这一天结束之后，他们就不再是恋人关系。
　　她转身独自出门, 在酒店大堂门口,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2:30。
　　她感觉哪里不对, 微微思索了一瞬, 只身走入门外的夜色。
　　不大一会儿功夫, 卫羽宸起身向导演请假。看众人的兴致，这场杀青宴起码得狂欢到天亮, 卫羽宸乖巧懂事小演员秒上线, 跟导演说离开一会儿, 导演知道他有人要陪，痛快地答应了。
　　天微微下起小雨, 冯小岚独自坐在酒店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窗外夜色，听夜雨叮咚。再有一个小时, 她和卫羽宸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说实话，她还挺舍不得的。
　　她翻到微博上粉丝站子今天新出炉的卫羽宸下班图，带着棒球帽和口罩, 眼睛大大的少年，从镜头里走过，有着一切她喜欢的样子。
　　仿佛诠释了整个世界的美好。
　　以后, 她就要在微博上看他了，看别人镜头底下的他，她可能会恢复追星的日子，追的那个偶像，是她前男友。
　　想想有点不甘心。
　　她明明可以在镜头外面看他，明明可以用这一生一世，来与他说话。
　　她记得他说：
　　“冯小岚，我喜欢你！我从十五岁起，就想和你在一起了！”
　　“冯小岚，你觉得逗我好玩是吧？那就玩吧……”
　　“冯小岚，不许熬夜，听话！睡觉！”
　　“冯小岚，我要给你买大大的房子，好看的跑车，未来整个娱乐圈都是我的，但我是你的。”
　　“卫羽宸，叫姐姐。”她还记得，她不止一次这样要求过他。
　　结果，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不！”
　　“冯小岚！”
　　“冯小岚。”
　　“冯小岚？”
　　“冯小岚……”
　　脑海中他笃定地叫着她的名字，这三个字仿佛有着魔力一般，将她所有的回忆翻涌上来。
　　她一下子就站起身，连外套也没披，转身跑向门口，还顺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她作为他女朋友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无论在一起还是分开，她都没后悔，她也不要什么，她就是忽然想再听他叫一次：冯小岚。
　　她打开门锁就要往出走，却在开门的一刹那，赫然就看见门外站着卫羽宸的身影，刚刚抬起的手还顿在半空，动作像是要敲门。
　　他几乎是同时站在了她的门外。
　　她愣住了，两个人都定定地伫立半晌，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谁都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先开口：
　　“冯小岚，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之前拍戏故意拖进度、不配合，我就是想晚一点杀青，我不想和你分手。”
　　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对他说：“卫羽宸，你再拍一部戏就会忘了我。”
　　“我喜欢你时15岁，今年我21岁，已经六年过去了，即使等到我85岁，91岁，哪怕那时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我也不会忘了你。”
　　她看着他，忽然就轻轻地笑了，他想得可真远，仿佛这一生一眨眼就到了白首。
　　如果可能，她也想和他携手到白头。
　　“我只喝了一杯酒，我没喝多，我喜欢你，我还想和你继续在一起，我也会努力工作，认真拍戏，规划好我们的未来。”
　　他今晚确实没怎么喝酒，只喝了一杯，她敬的。
　　她望着他，这番全然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说出的话，就那么一字字从他口中说出，没有急躁，没有冲动，语声冷静，目光笃定。
　　他言罢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3:50.
　　“还有十分钟，冯小岚，你可不可以跟我签一份续约协议，在我们的关系结束之前？”
　　他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打印纸，上面的内容是他上一次在雨天的海边，闹着不肯拍吻戏时要她签的。只不过此刻，他重新写了，换了干净的纸，那上面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也从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实已是23:50.
　　距离她与他恋爱结束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尽管那合同当初就是她哄着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没有任何效力。
　　她轻轻地浏览了一遍合同上的内容，“还挺专业的。”她歪着头笑看他。
　　他半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是前所未有地郑重将笔递给她：
　　“冯小岚，我娶你。”
　　“那违法。”原谅她的提醒，不解风情地打破了浪漫，他确实没到年龄啊，娶不了她。
　　“我是说将来，将来……”他连忙补充，看起来前一秒还霸道地要娶她，后一秒就慌乱挽尊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她其实没太仔细看那张纸，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至于合同，那依旧是哄小孩儿过家家的东西。只是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就落在最后一行字，那是一个期限，这份续约合同的期限，6个月零23天，那个日期是他生日的前一天。
　　“为什么是这个日期？”她问。
　　“再有这么久我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就不用签协议了。”他答。
　　真的要娶她啊？她愿意嫁给他吗？这几个月来，她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她觉得是愿意的，不过她愿意勇敢地嫁给他，也能够承受有朝一日失去他，跟小狼狗谈恋爱，活在当下就很幸福了。
　　她也是近来明白了这个道理，每个人都在恋爱中成长，无论年纪。
　　她最后还是在那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了字，既然哄小孩儿玩过家家，那就要投入地好好玩。
　　手机上的时钟指向零点，他像是需要确认似的，问她：
　　“冯小岚，你还是我女朋友，我也还是你男朋友，对么？”
　　她点点头，他们之间，电影拍完了，但恋爱继续。
　　他忽然就抱住她，将她抵在门板上，拥吻，不同于以往青涩少年浅尝辄止般的试探，这一次他的吻强势而霸道，像是差一点就失去了全世界之后，那种失而复得的深深占有。
　　而这一次，冯小岚也没有推开他，即使是在她房间外，极有可能人来人往的门口。
　　……
　　杀青次日，她和卫羽宸同航班返京。
　　早上她和唐玥坐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时，就收到了卫羽宸的两条微信消息，跟她说：
　　“昨晚杀青宴我玩你手机时，把你的手机系统时间，往后调了半个小时，我怕晚上去找你过了零点来不及，我一分钟也不想和你分手，对不起。”
　　“你记得把时间调回来，一会航班别迟到。”
　　冯小岚看了一会手机屏幕，冷笑，呵，承认了啊。
　　她故意不动声色地回复了三个字：“我知道。”
　　他昨天调了她手机系统时间，她当然知道，他不但调了她的，还调了他自己的，原本她跟他续签恋爱合同的时候，早就过了零点了，这点小伎俩，跟她玩？还嫩了点。
　　看吧，绷不住了吧？不打自招了吧？
　　她心情颇为愉悦地发了一路微信逗他玩，顺带着被唐玥吐槽了一路，唐大小姐吐槽她的点在于：
　　哼，养只小狼狗了不起啊？！
　　距离航班登机还有一个来小时，她和唐玥先到了机场候机。她可不像卫羽宸大明星一向卡点，VIP摆渡车一条龙服务，毕竟艺人候机容易造成粉丝拥堵。
　　而她习惯出门提前一点点，更何况今天她还要帮唐玥进行一项特殊任务。
　　说起唐玥，她觉得没有谁比这丫头更恋爱脑了，从前追星的时候，对许千泽爱之深恨之切，如今自从跟陆淮谈恋爱，恨不得每天一个浪漫小花招。
　　今天陆淮带卫羽宸回京，结果唐大小姐特意问了人家今天不走VIP入口，就叫上自己以前一起追星的小姐妹，做了上百个陆淮名字的灯牌，列成一字长蛇阵，在机场送机，那场面堪比一线明星。
　　冯小岚提前一个多小时到机场，就是帮她一块布置这些灯牌。
　　至于卫羽宸为什么今天突发奇想地不走VIP，别问她，她不知道，反正这小男生的心思越来越难猜。
　　她跟唐玥过了头等舱安检，布置好粉丝小姐妹的灯牌队伍，就在头等舱安检口里面的角落等着。不大一会工夫，卫羽宸和陆淮到了。
　　今日的卫羽宸，穿了件白色长袖T恤和天蓝色牛仔裤，戴着棒球帽，帽檐将额前的刘海微微压在眉间，整个人都洋溢着元气满满的少年感，一路上在粉丝们的簇拥下，还跟陆淮有说有笑。
　　这小孩儿今天开心到转圈，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女朋友呢？
　　陆大经纪似乎心情也十分不错，将那双肩黑色书包背在一个肩膀，挽着衬衫的袖子，排队等候头等舱安检的时候，还从口袋里拿出小零食递给他艺人。
　　卫羽宸悠哉悠哉地吃着零食跟着排队，结果一抬眼就瞄见了十几米开外，那清一色写着陆淮大名的灯牌，整整齐齐地列在安检口对面，那排面看上去堪比他这个顶流的出场气势。
　　他一个没忍住呛着了，咳嗽了半天。他经纪人快要比他人气高了，不过那些灯牌看起来也太傻了，他隐约猜到是谁干的，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等一会上了飞机，他非嘲笑死陆淮不可！
　　过了安检，粉丝们一下子涌上来拍照，他此前在机场都是走VIP，很久没有走过普通的安检通道了，这次粉丝格外的多，陆淮在前面开路，他走在后面，一扭头间就看见了在粉丝的人群里，同样用手机拍着他的冯小岚。
　　冯小岚和唐玥好几年没追星了，跟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拼，抢不到艺人正前方的机位了，不过没关系，镜头里的这个人，不是她爱豆，是她男朋友。
　　她拉着唐玥，混在人群的后面，远远地拍着照，结果一个不经意间，他的回眸就刚好对上了她的镜头。
　　他转过身来，望着她，倒着走，还蹦蹦跳跳地转了个圈，结果由于人潮拥挤，一头撞上了陆淮背着的书包。


第66章 他把感情和前程，都交到她手……
　　粉丝们谁也不知道自家这位小偶像今儿在机场, 平地摔加连环撞，是个什么疯批的骚操作，总之最后被陆大经纪为了安全起见, 拎到了前面走。
　　冯小岚挽着唐玥，站在廊桥的入口，登机的前一刻，她看到陆淮转过身, 又望了一眼那写着自己名字的灯牌, 万年不变雕刻般的冰山脸上, 忽然泛起了一抹浅笑。
　　她很久没看到过陆淮的笑了。
　　小机型的头等舱, 一边四个座位, 卫羽宸和陆淮在第一排，她和唐玥的位置在第二排, 正对着他们的身后。
　　等候旅客们放行李的时候, 空乘人员还没有提示乘客关闭手机, 她跟唐玥就一块儿翻看交流着刚才拍到的照片。
　　她拍的全是卫羽宸，唐玥拍的全是陆淮。
　　“你家小孩儿, 素颜也太能打了！不过我们淮哥更有气质一些，是不是，妞？！”
　　“是是是！”冯小岚轻笑：“你觉得哪个好看？我换个壁纸。”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唐玥指着她的手机：“哎呀, 都好看，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你们家小宸是真的盛世美颜！”
　　“确实是个好看的人……”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感叹着，埋头专心挑照片, 忽然间，前面座位的卫大明星本人，一下子就站起身转过来, 趴在座位靠背上看着她，轻笑着开口：
　　“这个好看的人，是你男朋友。”
　　“转过去！……”
　　冯小岚想打他，怎么哪哪都有他的事？！她赶紧看了一眼四周，应该是没有粉丝听到他说了啥，于是连忙小声地把他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了。这么敏感的公共场合，他也敢跟她说话？！
　　卫羽宸不情愿地转回身去了。
　　满载的客机在跑道上滑行后起飞，冯小岚刚才强迫着卫羽宸回到座位上了，这两天电影杀青她忙得没怎么睡好，原本打算飞机上睡一会，却不料真的上了飞机，竟然一点也不困。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前面座椅的靠背，她正前方的座位，是再一次和她确定了关系的人，是大明星，是她男朋友，是承诺与她携手一生一世的少年。
　　每念及此，她心中就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欢喜。
　　卫羽宸刚才被她要求着坐好，却一点也不消停。不能回头跟她说话了，他就跟身边的陆淮聊天，从喜欢的动漫手办，到喜欢的篮球明星，再到哪个同学又告诉他帝都新开的密室……总之，平日里清冷疏离的少年今儿特别欢腾，像个话痨的多动症小男生，连滑到座位底下捡手机都能咚的一声撞到头。
　　看吧，撞脑袋了吧……后排的冯小岚安静地看着他闹腾，虽然隔着座椅靠背，却仿佛近在咫尺、让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人。
　　她的少年。
　　撞了头都没能让卫羽宸安静，陆淮懒得搭理他了，他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跟自己玩，最后陆大经纪站起来，打开行李架，从背包里拿了ipad，找出来他平日里喜欢看的动漫。
　　看着动漫的小男生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这些天日以继夜的拍戏也的确是累了，不大一会功夫就靠着舷窗睡着了。
　　飞机平稳地翱翔在云层上空，冯小岚在后面听着，前方没动静好一会儿了，估摸着大约是睡了。她借着活动一下肩膀的机会，轻轻地站起身来，向前悄悄张望。
　　前排的卫羽宸，抱着ipad，裹着毛毯，蜷缩着靠在舷窗上，安静地睡了。他睡着的时候，一点儿也没了平时霸道嚣张的样子。额前的刘海安分地垂在眉间，颀长浓密的羽睫像是小刷子一样挂在眼帘，完美的下颚线与唇形像是经过了上苍的精雕玉琢。
　　总之，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乖极了，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三分嚣张七分野。
　　她出神地站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坐下来，头枕着舷窗，安稳地睡了。
　　前方那个少年，是她的。
　　回到大帝都后，距离下一部戏开机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卫羽宸除了看剧本外，回学校上课了。
　　他自成名以来，一部戏接着一部戏的拍，平时很少有时间去学校上课。不过冯小岚有时候觉得，他真是个神奇的人，从小到大这么些年来，他打架、训练、拍戏、缺课，但成绩却从未落下过，无论中学、大学、班级、年级，成绩一直徘徊在中上，他不是什么学霸，却也从未让成绩拖过后腿。
　　冯小岚回忆起自己高中时候，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学习，还被物理题搞到头秃，被化学题气到哭的日子里，相比之下，卫羽宸这小孩儿还是有点厉害的。
　　电影进入后期制作了，小男朋友又在学校上课，最近她不算忙，便三天两头地盯盯后期进程，再去卫羽宸的学校逛一逛，等他下课，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初夏时节，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那天她穿了身白连衣裙，扎了辫子，背了个帆布包，打扮成学生模样，轻而易举就混进了校园。卫羽宸还没下课，她就在操场上找了个长椅坐着，看看书，晒晒太阳，望着跑道上三两成群的大学生散步，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的日子。
　　那个时候日子慢，慢到可以一起晒着太阳打呵欠。
　　此刻她在长椅上独自坐了一会，下课铃响了，不大一会工夫，她就看见从教学楼那边一窝蜂地跑出来一大群学生，呼喊追逐着飞奔。
　　用膝盖想也想得出，是卫羽宸出来了。
　　近日来他回学校上课，虽然表演系的同班同学里一大票俊男美女，但已是顶流明星的却屈指可数，因而每每他出现在学校，总能引起一大批同学的追逐围观。
　　不过，他习惯了。
　　保安喝退了人群，他也轻轻松松朝操场这边走来，同行的还有同班的一位漂亮女同学，也是娱乐圈一位新晋小花。
　　“小宸，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吧？”
　　“我晚上约人了。”卫羽宸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答。
　　“那明天？明天我们出去玩吧？这附近新开了家酒吧。”
　　“明天我也有事了。”卫大明星依旧拒绝得毫无压力。
　　“后天呢？我想请你去唱歌？”
　　“好啊。”这一回他答应得痛快：“叫上慕哥，大龙、俊宇、韩颖，齐媛媛他们，我请。”
　　跟同学聚餐唱歌他没问题，他只是不跟女生单独出去而已。
　　言罢他也不等女同学说话，直接挥了挥手告别，而后一路小跑向冯小岚这边来。
　　她刚才远远地看着他和女同学并肩而行，郎才女貌，说实话她挺羡慕的。他走过来时，她也不确定周围还有没有同学看着他，于是也没太亲近地打招呼，而是笑着逗了他句：
　　“同学，下午好。”
　　他微微蹙眉，伸手直接在她头顶摸了一把，“晒不晒？”
　　不等她回答，他直接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教学楼阴凉的地方走去了。
　　她起身跟在他后面，大声道：“卫羽宸，你松手，也不怕同学看见？”
　　“我乐意。”他头也不回地甩给他三个字。
　　“没准儿有人把我当成你们学校老师呢，你跟女老师拉拉扯扯，多不体面。”
　　他的脚步微顿了顿，扭头看了她一眼：“冯老师，余生请指教。”
　　她叹气，依旧被他牵着，突发奇想道：
　　“也许有人当我是你远房表姐，或者小姨什么的，来学校看你，给你开家长会……哦，对了，大学没有家长会……”
　　他终于驻足转身，笑望她的目光，伸手就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占我便宜？反正我会占回来的，表姐？小姨？”
　　说话间他凑近了，温热的气息故意吞吐在她的耳畔，带着些许调笑意味的语气，让她身子微颤了一下，得，乖巧小学弟秒变小野狼了。
　　她跟他进了教学楼，他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不过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们下课的时候，避免造成拥堵，她还是跟他找了个空旷无人的教室躲了一会，决定等下一节课的铃声开始后，再出校园。
　　她很久没进过大学校园了，上一次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他，学校对她而言有种似曾相识又恍如隔世的感觉，离开校园生活已经很多年了。
　　此刻与他并排坐在教室一侧的课桌椅上，她忽然问他：
　　“听玥玥说，你想签我们公司？”
　　他在原公司的合约到期，自己的工作室已经颇具规模，未来自己做主，却一门心思想着签她的公司，为此已经找过唐玥好几次了，不过都被唐大小姐婉拒了。
　　只是此刻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位小男友特别有骨气地说了句：
　　“我不！”
　　嗯？改主意了？
　　不过她原本也不想签他，只是此刻她以为，是不是三番五次地拒绝他，小孩儿有点不高兴了？毕竟也是千万人捧着宠着的大明星。
　　“不签我这里也好，否则遇到不满意的通告，你会怪我的。”她就事论事地给他分析。
　　他将下巴枕着胳膊，趴在课桌椅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定定地望着黑板的方向，忽然也收了玩笑的语气，正色道：
　　“我想跟淮哥开个公司，让他当总裁。”
　　她转过头，凝望他的侧颜，少年人的想法，才过了几天就千变万化。
　　“淮哥今天跟唐玥姐姐去见家里人了。”他像是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片刻之后，她明白了。
　　“唐玥姐姐的家人，多半对淮哥不会特别满意吧，但是如果他是个公司老板，是不是就会好一些？”
　　他转过来认真地问她。
　　原来他什么都懂啊。
　　她原以为，他的年纪，就该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平日里谈个天真的傻白甜恋爱就够了，没想到的是，关于未来的那些事情，他都明白。
　　她还真是小看他了。
　　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她还是相当支持他的。
　　“可是，我没开过公司，如果我以后公司开不下去了，能回来签给你么？”他忽然小声地问，那神情像是个刚刚考完试的学生，小心翼翼地向老师询问成绩。
　　“为什么那么执着签给我啊？”她问他。
　　“因为如果我以后欺负你了，你就可以封杀我。”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他想把感情和前程都交到她手里，这是一个少年人，能够给予的，最勇敢的爱。
　　她笑了，望着少年精致的眉眼和额前细碎的刘海，忽然就觉得人间值得。


第67章 他来她家过夜！
　　冯小岚和卫羽宸两人,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下一节课已然开始，整个校园安静下来。今天陆淮跟着唐玥去见家人, 是特意请了假不能来接卫羽宸的，校门口粉丝众多人潮拥挤，又不放心卫大明星自己开车回家，还事先给冯小岚发了微信。
　　于是冯小岚今天特意开车来的, 因为要把她男朋友带回去。
　　她来学校接她男朋友, 不止头一回了, 从前她还开开玩笑说什么只要混得好, 男朋友在高考！
　　而现在她已然明白了, 倘若有一个还在上学的男朋友，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你得接他放学！
　　搞不好还得给他辅导功课！
　　此刻她带着卫羽宸刚从校门外找到自己的车, 就看见车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 卫思琪。
　　卫思琪特意来校门口堵卫羽宸, 一个人来的。
　　确切的说，她是来求和的, 之前吵吵闹闹跟他哥关系搞成这样，小姑娘终于发现，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娱乐圈里, 终究还是自己吃亏。
　　当然，大部分责任其实在于，她哥卫羽宸不是个省油的灯。
　　而归根结底则是由于，她是个私生女。
　　卫羽宸才不管什么上一代的恩怨和这一代无关, 反正他有钱有势，敢爱敢恨，别人家的哥哥都是宠妹狂魔, 而他非要弄得他妹妹身败名裂。
　　冯小岚曾经问他：“你唐玥姐姐母亲，也是和她父亲婚外情才有的她，你怎么对她就没意见啊？”
　　卫羽宸直截了当地来了句：“又不是跟我爸婚外情。”
　　没错，不关他的事，他英雄不问出处，但是一旦关他的事了，他能让人连呼吸都是错。
　　此刻冯小岚留了卫羽宸和卫思琪在外面说话，自己则回车上坐着，他们兄妹的事，她不打算过多掺和。
　　“哥，我们别这样下去了，我们能和好么。”卫思琪扎了个高马尾，穿着格子裙，活脱脱一清纯女大学生的模样，站在车旁问他。
　　“我们和好过么？”卫羽宸反问。
　　打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爸和小三生的孩子，出生时他爸妈还没离婚。他卫思琪之间，没有过一天兄妹该有的样子，他从来都当自己独生子，也从不怜香惜玉。
　　卫思琪双手不自然地搅着衣袖的飘带，小声道：“我也不奢求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和对我好的哥哥，我就是想，我们能够相安无事……”
　　“可以啊。”他这一次答应的痛快，“你发个微博，澄清我们只是同姓，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认识。”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以后我们各自发展，别让我看到你，如果我认识的人和资源你敢动，你知道什么后果。”
　　言罢，他转身上了车的副驾驶，留下卫思琪一个人僵立原地。
　　他卫羽宸有着大半个娱乐圈的人脉和资源，她若都不能碰的话，那她完了。
　　冯小岚缓缓发动车子，下一秒她就看见坐在身边的卫羽宸，凑上来闪着那双明澈灵动的大眼睛，对她说：
　　“冯小岚姐姐，我想吃冰激凌。”
　　好吧，她发动车子，转了个弯，带他去吃冰激凌，还不忘吐槽一句。
　　“你卖萌的时候跟你怼人的时候，还挺不一样的。”
　　“……”他没话说了，不过也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又开始跟她念叨哪种口味的冰淇淋好吃，以及今天上课老师都讲了哪些内容，还有同学说了什么好玩的段子。
　　她浅笑着一边开车一边听他说话，她以前怎么没发觉，一贯秉承清冷疏离人设的他，竟然也偶尔这么话唠。
　　而且好像他一秒钟就把卫思琪忘了，他这个年纪，她当然不指望他能够放下什么原生家庭的执念，但是卫思琪不来找他的时候，他好像也很少能想起来，每天忙着工作学习谈恋爱，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对方既然自己来送人头了，那就怪不得他了。
　　说起来，他下一部戏很快要开机了，又要离开几个月了。
　　隔天，他依旧去学校上课，而她去看了一家出租的店铺。近期她打算在大帝都开一家咖啡馆的分店，近日来挑选了许许多多的店铺，今天来的这一家，她挺喜欢的，店铺位置好，大小合适，布局也不需太大改动，总之是她看过最满意的一家。
　　卫羽宸的戏大后天开机，后天就要飞去剧组了，在江南沿海地区的一个小镇，她想着他走之后，她也该忙点事情了。
　　没想到的是，今天唐玥火急火燎地找她，赶巧她正在看商铺跟房东谈价，就把唐玥约到店铺来了，唐玥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事，正发愁没人聊聊，听她报了地址，立马就开车过来了。
　　前几天唐大小姐带陆淮去见了父母，意料之中地，她妈妈挺满意的，但是她爸爸不太满意。她妈妈看重陆淮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自己女儿好，就足够了，但是她爸那边，就没这么简单了，毕竟她爸人家是福布斯富豪榜上的人物，怎么可能让女儿跟一个北漂打工的经纪人在一起？管他是几线明星的经纪，人家家族连明星都看不上。
　　唐大小姐在家又跟老爸闹了好几天，实在没辙了，跑出来找冯小岚诉苦。
　　还没盘下来的店铺没有咖啡喝，两个人就到隔壁的超市去买了矿泉水，回来坐着。
　　唐玥一脸的忧愁：“你知道么，妞，我带淮哥回家，都不算是正式见父母，也没说我俩的关系，就当成一普通朋友带回去玩一趟，结果我爸那个老狐狸，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旁敲侧击地说什么我女儿将来的另一半，不求他也是什么富豪榜上的人物，但至少要门当户对，有自己的产业，你说，这不就是故意说给我和淮哥听么。”
　　“那，阿姨怎么说？”冯小岚问。
　　“我妈跟我爸没住一块，我们先去的我妈那，再去的我爸那，我妈倒是挺欣赏淮哥的，说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是会过日子的。”
　　“哈哈哈哈，老实本分……”冯小岚笑得停不下来，“淮哥确实挺会过日子的，原价一千的黄牛票，能炒到好几万，多有经济头脑啊，不过老实本分……哈哈哈，我觉得阿姨看走眼了。”
　　唐玥也笑了，“我妈铁定没看出来淮哥以前是个混社会打架的主，不过，我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超有安全感。”
　　冯小岚想了想，轻叹：“也是哦，你说你都家财万贯了，再找个同样家财万贯的公子哥，带你去吃饭的地方你都去过，带你去玩的地方你都玩过，平时的吃穿用度和你没什么两样，和你聊天的内容你也都熟悉，倒是门当户对了，不过这日子确实挺无聊的。”
　　“是啊，这种日子我一眼就好像能看到几十年以后，依然是这么过的，但是淮哥就不一样！”提起陆淮，唐玥那双闪亮亮的大眼睛，都带着光：
　　“淮哥会骑摩托车带我兜风，能找到北京最深巷子里那家店面特别小、但味道超级棒的臭豆腐，我开心了他会在机场开车带我一圈一圈看飞机，我不开心了他能用普通的精油蜡烛雕出一朵漂亮的玫瑰花来哄我……哎呀总之，我已经看到这样有趣的人、有趣的人生了，为什么要回到我那破牢笼里面，去找个了无生趣的富二代呢！”
　　冯小岚特意压低了声音：“丫头，你先别急，卫羽宸那天跟我说，他打算包装一下陆淮，一块儿开个公司……”
　　“真的吗？！我怎么没想到啊！我也可以的！”唐玥忽然欣喜若狂，拽着冯小岚连连问：“他开公司需要我做些什么？要钱要人我都有！还有你家小孩儿下一个电影资源，包在我身上了！”
　　唐玥就是这样的人，不开心的时候噼里啪啦喋喋不休地念叨一回，很容易便又开心了，只要她开心了，那就秒变热心肠仗义小公主。
　　几天之后，卫羽宸的新戏要开机了，白天冯小岚和他见了面，共度了一个下午，临别时又答应了他一而再再而三邀她去探班的请求，他明天一早的航班，她还特意叮嘱了他晚上早点睡，不许玩手机打游戏。
　　他答应了。
　　当晚，下雨了，夏季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她正忙着关窗子，结果还不到八点钟，她出租屋的门就被轻轻敲响了，这是一个还算比较新的高档小区，门禁森严，能直接上楼来敲门的，要么是快递外卖，要么是长期访客，跟门口保安混熟了的。
　　她没叫外卖也没有快递，因而还颇有警觉性地先从猫眼看了看，结果一下子就看到卫羽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她的门口，他换了身衣服，穿了件黑色衬衫，袖口的设计带着别致暗纹，应该是哪家大品牌的赞助，只不过他的衣角袖口有着点点水迹，像是淋了雨。
　　他们才分别了几个小时，这家伙怎么就淋着雨跑到她家门口来了？
　　她把门开了，就看见他额前的刘海还挂着水珠，那双黑曜石般的明澈大眼睛闪啊闪地，望着她，轻轻地问：
　　“我今晚能住这么？”
　　啥？住她家？！
　　这不太好吧？虽然她不介意，可他是个明星，是公众人物，在女子家中留宿过夜？亏他怎么想得出来？！
　　但在门口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她只好把他先让了进来，问：“淮哥呢？”
　　他像是无家可归般，站在她门口，难得地没有动，却说了句所问非所答的话：
　　“唐玥姐姐去我家了。”
　　哦……她懂了，唐玥去他家找陆淮了，所以，他跑出来了来她家过夜？！


第68章 “你年龄没造假吧？我不算潜……
　　冯小岚知道, 这几年陆淮一直是住在卫羽宸家的，卫羽宸初到公司做练习生时，年纪还小, 生活需要人照料，这些年来他的助理保镖一直是住在他家，反正他家大别墅，有的是房间。
　　卫羽宸点点头：“淮哥见了唐玥姐姐家里人之后, 觉得条件相差太多, 想和唐玥姐姐分手, 结果今天唐玥姐姐就来我家里了, 好像……好像要过夜的样子, 你说这样我还在家里住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她听懂了, 陆淮自知条件配不上唐大小姐, 想要分手, 也确实像是陆淮会做的事儿，唐玥追到家里来想先把人拿下, 也符合唐大小姐的性子。不过……看见他俩好像要过夜，她也想知道这小孩儿怎么看出来的？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个公众人物, 人家孤男寡女在他家过夜，还知道躲出来，行了，懂事了, 冯小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中很是欣慰。
　　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陆淮不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应该不放心他一个人跑出来吧？要不，又是他偷跑的？可他究竟是怎么从自己家里，在陆淮的眼皮底下偷跑出来的？
　　她还没想明白，只好先给他拿毛巾，擦干了淋了雨的头发。
　　她还没吃饭，他自告奋勇地给她做晚饭。
　　午后他俩分别时时间尚早，没一块儿吃晚饭，她原本想着让他早点回去收拾行李，谁知道几个小时后这小子又跑她家来了，还下着大雨，还好她冰箱里屯的食材一应俱全，于是就看着她家小男友都没坐下，就直接跑进厨房给她做饭去了。
　　她看过他参加的几期美食类综艺，他厨艺相当不错，她是知道的，甚至在这个年纪的男生当中，已算是出类拔萃了。小时候外婆一个人照料他，他就跟着外婆学了一手好厨艺，现今平日里跟陆淮两个人在家，还经常折腾出点新花样的黑暗料理来。
　　不过，先前仅限于在电视里看，如今她难得有机会站在厨房门口看，感觉还是相当不一样的。
　　就仿佛是……她实在想不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儿了，尤其是看见他拿着她的调料盒，看了好一会才分辨出盐和白糖时，她感觉自己深深地被骗了！
　　他一个动作就露馅！她的滤镜碎得稀里哗啦的！
　　“卫羽宸，你到底能不能行啊？我房子是租的，你别把我家厨房炸了啊，否则我没法跟房东交代。”
　　“我只是不太熟悉你家厨房而已……”小野狼一边埋头干手里的活，一边强势挽尊。
　　“那你熟悉你自己家的厨房吗？”她笑着问。
　　“也不太熟悉。”他如实回答。
　　……算了，她不问了，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她当初看的那个美食综艺，节目里的他做菜时行云流水的动作被剪辑出来，还挺有大厨风范的。
　　敢情儿他就会切个菜、颠个勺是吧？
　　“胡萝卜和土豆你为什么不切成丝啊？”她看着他备菜时切的一盘胡萝卜丁和土豆丁。
　　“因为切丝会暴露我的实力……”他一边忙着切土豆丁，一边解释着。
　　好了，不用解释了，她已经懂了，此刻看起来他切土豆丁的刀工还挺熟练的，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切丝儿，用菜刀想都猜得出，他切的丝儿肯定跟薯条一样粗……她忽然就想起来当初看的那个综艺，里面有一道黄瓜配菜通常来说都是用黄瓜丝，但当时节目里他切的是黄瓜丁，所以看起来刀工也挺不错的，他还收获了一大批迷妹，号称厨艺粉。
　　只是当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后来就给忘了。
　　现今她明白了，在厨艺这方面，他的才艺被严重高估了。
　　许是看懂了她的目光，他放下手里的菜刀，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其实我做饭还挺好吃的，淮哥吃我做的菜还夸过我，我确实小时候跟外婆学过，那时候我个子小，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到灶台，只不过那时只有外婆和我两个人吃饭，没尝试做过什么大餐而已，后来上综艺节目里做的菜，是跟淮哥临时学的。”
　　冯小岚其实是明白的，小镇上只有老人孩子的穷人家，通常都是在灶台上煮一锅米饭，炒一个家常菜，凑合完上顿，热一热再吃下顿。他确实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做饭了，但也确实称不上多么厉害的厨艺。
　　她靠在厨房门框上，定定地望着他，有点心疼。
　　不过，这心疼只持续了几秒钟，在下一刻他拿着老抽就要往凉拌的小菜上招呼时，她赶紧上前抢走了老抽，从壁橱里换了瓶生抽递到他手里。
　　“淮哥大概也没教你什么是生抽和老抽……”
　　她已经接受了他的厨艺现学现卖这个事实，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个吃货，对美食没那么大的执着，未来的几十年里，她觉着可以接受。
　　卫羽宸不用她帮忙，她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折腾，忽然间，就有点恍惚，还以为一起洗手作羹汤的日子，早已和他过了几十年。
　　真希望几十年以后，她还能站在厨房的门口，看他做饭。
　　她想和他过一辈子，这也是近来生出的念头。
　　他很快弄好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即便他厨艺不像电视里那么炉火纯青，但这对他而言也不难，毕竟是参加过美食节目的人，至少菜品是好看的，味道也正常。
　　她帮着他一块摆盘上桌，看着他满是期许等待夸奖的目光，她毫不吝啬地大大赞扬了一番，还拍了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
　　“男朋友的手艺。”
　　不过等等，她发完朋友圈之后又随手刷新了下，紧接着就刷到了唐玥的朋友圈，就在几分钟前发的，配图是个商场的娃娃机，娃娃机前，唐玥和陆淮牵着手，还每人怀里抱了七八个娃娃，显然是新鲜出炉从娃娃机里抓的，相应的文案是：
　　“抓娃娃，没抓到比卡丘有点小遗憾，不过抓个男朋友也十分满足。”
　　冯小岚无语了，这一波秀恩爱，也太嚣张了吧。
　　不过等等！卫羽宸刚才说的什么？唐玥要在他家跟陆淮过夜？人家小情侣明明是出去逛商场了！
　　她给唐玥发了个微信，很快唐大小姐就回复了，字里行间都洋溢着满满的欢乐：
　　“妞，你知道吗，陆淮这家伙，就因为我爸不同意，就要跟我分手，结果我今晚直接杀到他家里去了，就是你小朋友家，然后我力挽狂澜把他拖出来玩，现在好像是不跟我提分手了。”
　　她懂了，唐大小姐是去找陆淮了，但人家把陆淮带出门了，压根儿就没打算留在卫羽宸家过夜啊！
　　她笑盈盈地将她和唐玥的聊天记录拿给卫羽宸看，然后就看着这小戏精刚才还是霸道大厨的人设，此刻一秒钟卖萌邻家小弟上线，眼中闪着满满的委屈，跟她说：
　　“我就是想你，我明天就走了，想跟你多呆一会。”
　　她语重心长地教导他：“撒谎是不对的。”
　　“我没撒谎。”他小心翼翼地辩驳：“我也不知道唐玥姐姐晚上来我家，他们是不是想过夜，万一呢……”
　　原谅她一个没忍住笑了，想过夜？他这小脑袋里整天都想了点啥？！
　　该不会是？……
　　“你不会想到我这来过夜吧？！”
　　她一个没留神说了出来，下一秒就看到他的目光，褪去了装乖卖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似笑非笑，甚至是“你猜对了”的神情。
　　这怎么个情况？！不好，她感觉自己又被这小男友给套路了！
　　“那，我今晚能不回去么？”他忽然闪着那双明朗又撩人的大眼睛，认真地问她。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定格了那么一会儿，没说话。
　　“我明天就去剧组了……”他又加了一句，言罢笑着问他：“你都不打算……潜了我吗？”
　　她一口红酒差点呛着，此时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悠然起身，绕着餐桌一边溜达一边道：
　　“卫羽宸，在你的人设里，你是个不近女色的单纯小孩儿，你要专注学习和工作……”
　　“我不要活成我的人设！”他忽然就站起来，从身后抱住她，“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这才是我！”
　　无论抱她的力道，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无比笃定。
　　他抱得她太紧了，她艰难地从他怀里转过身，面对着他，抬头仰望他的脸颊，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轮廓，抬起手，轻抚他刘海掩映间若隐若现的英挺眉宇。
　　她轻轻地问他：“无论生老病死，还是做国王做乞丐，我们都会在一起吗？”
　　“会的。”他不容置疑地告诉她，加了句：“还有，我不会让你做乞丐。”
　　言罢，少年仍旧略显青涩的深吻，轻落在她的眉间，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双臂环在他的腰间，轻轻地回应着他的炽热。
　　她今天穿着轻薄的白上衣和半身裙，他拥着她的身子，指尖从她背上轻轻划过时，碰到了她内衣后面的金属锁扣。
　　她感觉得到，他拥着她身体时的热烈，也感觉得到他触碰到她的内衣，先是一只手，而后两只手，在他聚精会神研究了一分钟、两分钟，甚至好几分钟之后，小野狼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女生的内衣，他解不开！
　　他！不！会！解！
　　她终于笑出声来。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在这浪漫的时候破坏氛围！她是真的忍不住啊！
　　她竟然笑话他！小野狼一个公主抱就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卧室那张素雅简洁的浅色大床上。
　　她还是觉得他好帅好可爱，怎么办！
　　趁着他俯下身的时候，她忽然就单手勾住他的脖子，问他：
　　“卫羽宸，先说好我可不负责啊，你年龄没造假吧？我没有教唆未成年吧？我不犯法吧？……”
　　他不由分说直接就吻了上去，用行动告诉她，她不犯法。
　　……


第69章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二天一早, 卫羽宸的航班从帝都出发，飞往遥远的南方。
　　他去剧组拍戏了，一去几个月, 临走前冯小岚答应了会去探班看他。他走后她也开始做自己的事了，她和唐玥的那部电影，正在后期制作中，另外她把在大帝都看中的那家店铺, 租下来了, 准备开个咖啡馆分店。
　　她精心布置, 购置摆设, 订购食材, 每一个咖啡杯都精挑细选。他走后的十来天里，每天拍戏收工后, 都会给她打来电话, 滔滔不绝地讲着每一天剧组的见闻, 她也会开视频给他看她布置了大半的新店，日子过得安静而美好。
　　唐玥也经常来店里给她打下手, 帮她布置装饰，给她物色店员。那天下午，她和唐玥正在等一批送来的桌椅, 谁也没想到的是，许千泽来了。
　　许千泽自上一部跟她们合作的电影杀青后，就没再出现，不过这一次, 不知怎么就打听到了她新店的位置，并且，还是追着唐大小姐来的。
　　原因是唐玥前几天又参投了一部新网剧, 许千泽想演男主。
　　咖啡店还没开张，冯小岚就用现有的食材，给他们一人做了杯饮品，她虽然跟许千泽掰了，但毕竟上门是客。
　　她不得不承认，许千泽确实是个挺努力的人，尤其在傍大佬这方面，有着常人不能比拟的毅力。
　　唐玥一万个不愿意见着许千泽，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不过既然他这次主动找上门来，唐大小姐也便打算一次说个明白。
　　“许千泽，新网剧我只投了钱，我不管演员的事了。”
　　“当初我来娱乐圈，就是找乐子来了，没准儿我哪天就不干了，又回去做珠宝生意了呢。”
　　“还有，我以前进这个行业，就是想毁了你，现在不想了。”
　　唐玥觉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半晌许千泽从手机中翻了条微博，不动声色地问：
　　“就是为了陆淮这个在街边当打手的人？你在这忙生意，人家在组里带着艺人玩得花天酒地。”
　　许千泽将手机拿给她看，她一下子就看见她家淮哥的艺人，上热搜了，话题是：
　　“卫羽宸给周雅抓娃娃。”
　　周雅是这次跟卫羽宸合作的女一号，当红女星，人家比先前的韩沫沫之类的女演员，可出名多了，流量与路人缘都不在话下。
　　话题底下的视频里，卫羽宸和陆淮都入了镜，在商场的娃娃机前面，两个人拿着六七个比卡丘玩偶，同行的除了周雅外，还有剧组的另外几个女演员。
　　的确一行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尤其是热搜的文案中，把卫羽宸带周雅抓娃娃的事件，描述的惟妙惟肖，俨然一对初恋小情侣的剧本。
　　更神奇的是，周雅今天背的那款某家奢侈品大牌包包，正好是比卡丘的联名款，那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比卡丘图案。
　　定情的节奏。
　　热度一下子上来了。
　　不过，这事儿跟陆淮有什么关系呢？纵容自家艺人和女星走得太近？
　　直到许千泽走后，唐玥突然间就想起来，腾地一下从桌旁跳起来，还差一点打翻咖啡杯。
　　“天哪！那是我的比卡丘！我的！我上次没抓到的！我还发了朋友圈呢！……”
　　她抓着手机跑去给冯小岚看，刚才许千泽说起这事的时候，冯小岚也看见了，还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那段视频。
　　视频的环境音比较嘈杂，听不清几个人说了什么，只看见陆淮手上捧了三个比卡丘，卫羽宸手里提了四五个，而周雅走在卫羽宸身边，亲切温和地笑着，像是在询问着什么。
　　卫羽宸停下来，数了数陆淮手里和自己手里的比卡丘，还数了两遍，然后大方地将自己手里的一只比卡丘给了周雅。
　　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冯小岚看了两遍视频，随手关了微博。
　　看着屏幕她都能想到，卫羽宸抓了一大堆娃娃，分给周雅一个，多大点儿事啊，就这也能炒恋情？！
　　而且，她家小朋友还数了半天才给人家，一点也不大方的样子。
　　唐玥心烦意乱地翻着自己朋友圈，找到了那条就在他们去剧组前一天晚上，她到卫羽宸家里拽走了陆淮，跟陆淮一块逛商场抓娃娃的照片，她还可惜没抓着比卡丘。
　　其实唐玥也没有多喜欢比卡丘，那天没抓着也不过就是小小地遗憾了下，后来就忘了。
　　谁知道今儿她淮哥带着艺人去抓了那么多，还送了一只给那个女明星？
　　她撞了撞冯小岚的胳膊，“妞，你都不给你家小朋友打电话问问的吗？”
　　“不问。”冯小岚想也没想地回答了两个字，跟她艺人传绯闻的女明星太多了，一个一个问她可没有这个闲工夫。
　　唐玥白了她一眼，直接一个视频电话给陆淮拨过去了，还开了免提。
　　“陆淮！你家小孩儿那个热搜怎么回事啊？比卡丘不是给我的吗？凭什么送那个周雅啊？她那个比卡丘联名款背包是怎么回事啊？你家小孩儿不会是背着我家妞跟她勾搭上了吧？……”
　　唐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等她好不容易语无伦次地表达完了愤怒，视频的另一端，陆淮带着浅笑，明明白白地解释了句：
　　“比卡丘是给你的，刚到剧组那几天就想给你抓，收工太晚了，昨天才去成，这次抓了七个，周雅喜欢，就给了他一个，小孩儿还老大舍不得，盘算了半天。”
　　“哼……”唐玥勉强算是接受了这解释，冯小岚在一旁听着，笑了笑。
　　抓了六七个，给别人一个还不情不愿，她家小朋友计较起来，还挺认真的。
　　不过，周雅背着的联名款背包，让她总是觉得有那么点不一样，她还特意查了那款背包发售的日期，就在几天前，如果这么看的话，应该是刚到剧组，陆淮和卫羽宸俩人研究着要去抓比卡丘，之后周雅就背了个比卡丘联名款的包包。
　　她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就是直觉，她家小朋友又被人家看上了。
　　不过她没问，甚至连提也没再提起。
　　只是她原本就当做一个小插曲的事儿，她说什么也没想到的事，就在当晚，卫羽宸回来了！
　　并且是一个人跑回来的，把陆淮都给撇在剧组了，一个人开走了剧组的保姆车，偷偷溜到机场，临时买了张票就飞回来了。
　　等到陆淮发觉自家艺人跑了，火速赶到机场时，他家小破孩的航班早已飞走了。
　　那天晚上，冯小岚正一个人在新租的咖啡店里，布置装饰摆设，她的新店再有几天就可以开业了。
　　当时她正系着围裙，将新到的食材整理归纳，将亲手制作的干花装进花瓶。结果就在她细心布置墙上的装饰时，身后半敞的门口，忽然就想起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
　　“请问老板还招服务生吗？”
　　她恍然回头，就看见卫羽宸的身影，安然伫立门口，他清俊的脸颊映衬在月光下，凝眸浅笑望着她的样子，像是来了很久。
　　她一下子竟没能开口，站在吧台前，定定地看着他，从门口到吧台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光年那么长。
　　“昨天下午，我们提前收工了，我跟淮哥去商场抓娃娃，他前些天就跟我说，唐玥姐姐上次想抓比卡丘，没有抓到。后来，组里其他几位演员一块去玩了，然后我跟淮哥抓了七个比卡丘。那天周雅姐背了个比卡丘联名款的定制背包，说想要一只，我特意数了，你一只，唐玥姐姐一只，淮哥一只，我一只，还剩下三只，就给了她一只。我不是带她去玩的……”
　　他很少会一次性说这么长一段话，她看着这小孩儿逻辑清晰条理明确地说完，不由得笑了，问他：
　　“你大老远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解释这事儿？发个微信不就得了？”
　　“可是，我想跟你当面说。”小孩儿认真地望着她的双眸，言罢又加了句：
　　“还有，我想你了。”
　　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目光，望了一会儿，对他说：“那条微博热搜，其实我没太当回事，你以后的每个剧组，差不多都会遇到这样的事，要是件件都放在心上，还不够我心累呢，不过……”
　　她特意顿了顿，然后笑着告诉他：“我也想你了。”
　　那一刻，她看到他眼中，独属于这个年纪少年的那份欢心与悸动。
　　“我能喝杯咖啡么？”知道了她没有责怪他，他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一样，笑着问他，灯光月影下，他颀长而浓密的羽睫缓缓垂在眼帘，像是安静又精致的布娃娃。
　　“大晚上喝咖啡，也不怕失眠，你们年轻人就仗着身体好……”她小声嘟囔着，不过还是转身去给他煮咖啡了。
　　他浅笑着望着灯影下，她的背影，仿佛整个世界都静谧而安暖。
　　她与他一人捧了杯咖啡，厮守在还未开张的咖啡馆中，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又仿佛他们两人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今夜不能留在她这里，下午他一收工就趁着陆淮不注意跑了，此刻陆大经纪已经在赶来捉他的路上了，仅比他晚了两个小时的航班而已。
　　深夜，他从她店里离开时，随手就拿了她墙角架子上新摆的小老虎玩偶，那是她前几天逛街，看着可爱随手买来装饰店铺的。
　　“又拿我店里东西……”她吐槽了句。
　　她没记错的话，她横店咖啡馆里的毛绒兔子就被他拿走了，至今还挂在他家大别墅卧室的柜子上呢！
　　“卫羽宸！”
　　他抱着小老虎玩偶出门的一刻，她忽然就将他叫住，跑到门口追上他，双手环住他的腰，对他说：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70章 她要去探他的班了。
　　冯小岚平素极少会表达感情, 即便和卫羽宸在一起以后，说一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这也几乎是她屈指可数地对他表露心迹, 此刻听着这句话，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头，这一趟连夜飞回来，太值了！
　　陆淮搭乘大半夜的红眼航班赶到了, 第二天一早又要带他赶回剧组, 冯小岚店里这两天要新到货一批食材, 暂时走不开, 答应了过几天去剧组看他。
　　料想不到的是, 唐玥第二天一早追随着陆大助理的脚步，跟着飞走了。
　　冯小岚一大早收到唐大小姐的微信时, 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看错了。唐玥的留言字里行间都透着轻快活泼、勇敢追求爱情的气息。
　　“妞, 我去淮哥他们剧组玩几天, 谁让他昨天大半夜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放心, 我会好好盯着你家小孩儿的，绝对不让任何女明星接近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向你禀告！”
　　看完了唐大小姐的留言, 让她不得不深深地感叹：有钱，任性，真好！
　　她估摸着这会儿唐玥、陆淮、卫羽宸三个人在飞机上，于是也留了句言：“孩子就麻烦你带了。”
　　言罢她丢下手机, 继续工作。
　　一个小时后，她百无聊赖地随手刷着微博机场图，就看见了一家前线应援站子拍摄的卫羽宸机场到达图。
　　照片上卫羽宸、陆淮、唐玥三个人一块从摆渡车上下来, 陆淮怕他家上蹿下跳的小艺人磕到头，伸手在卫羽宸头顶挡了一下，又顺便一如既往地撸了一把他头顶手感超好的呆毛，随即就转身牵起唐大小姐的手，大步流星就走，留下卫羽宸一个人僵在原地，表情复杂极了。
　　他家经纪人拿他当猫撸，出来带趟通告还一点也不耽误谈恋爱！合着他就是他经纪人养的一只猫对吧？还自带助攻属性增进人家情侣感情的。
　　粉丝们的议论相当欢乐：
　　“支持淮哥公费恋爱哈哈哈哈！”
　　“求我们小宸心理阴影面积，出去工作还要被秀一脸，哈哈哈我们宝宝容易么！”
　　“看好淮哥和这位美女！小宸弟弟请将注孤生人设进行到底！”
　　……
　　冯小岚欢快地收了高清大图，顺便把粉丝评论截图保存，这些足够承包她一个星期的笑点与欢乐。
　　几天后，她在帝都的咖啡馆开业，卫羽宸连着几天大夜戏回不来，给她订购了满屋子的鲜花装饰，唐玥也送上了大礼。新店第一天，她忙碌到半夜才回家，洗漱了躺在被子里跟唐大小姐煲了会电话粥。
　　电话里，唐玥的满是幽怨地问她：
　　“妞，你说我这趟来剧组，能不能把咱们陆大经纪拿下啊？”
　　“你还没拿下他啊？”冯小岚一边吐槽一边反问：“我以为开机前两天你去找他，就已经拿下了呢……”
　　“哎呀，那怎么行！”唐玥强调：“那是在卫羽宸家，我怎么可能在卫羽宸家跟咱们淮哥发生点啥？那我成什么了？！”
　　“还挺有底线。”冯小岚笑着调侃。
　　“不过妞啊，我跟你说，你家小孩儿是不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啊，陆淮怎么24小时跟他在一块儿啊！酒店他俩住一个总统套房啊！虽然也有好几间，但我也不方便去找陆淮是不是！我昨天叫陆淮单独出去玩，你家小孩儿还不高兴了，闹了一场脾气，我真是服了啊啊啊……”
　　唐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紧接着不等冯小岚回答，又自言自语地道：
　　“唉，算了，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当艺人的时候还没成年，工作人员肯定是得24小时陪着，也没什么亲人，估计淮哥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吧。”
　　冯小岚听她噼里啪啦地念叨，笑着安慰了她一番，确实陆淮对于卫羽宸而言，是亲人般不一样的存在，以至于即使曾经是情敌的关系，他也愿意陆淮留在自己身边。
　　她跟唐玥东一句西一句地侃大山，听着唐大小姐还没唠叨完恋爱烦恼，就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煞有介事地向她告状：
　　“对了，妞，我跟你说，那个女明星周雅，是真的对你家小朋友有意思，片场总撩他，有事没事逗他，还约他单独出去玩，一起吃饭，问他将来会跟什么样的女生谈恋爱，比他大的可不可以，不过你家小朋友就没怎么搭理过她。”
　　“那又能怎样，大他那么多呢。”冯小岚听罢沉默了一会，缓缓道。
　　“没准儿人家卫羽宸专门喜欢姐姐呢！别忘了周雅可比你还小几个月呢！”唐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要不要来剧组呆两天啊？！正牌女友亲自坐镇来！”
　　“我……过几天吧……”冯小岚思索了一会，没再多言，听得出她情绪不怎么高，唐玥也没再跟她杂七杂八地闲扯，两人互道了晚安后，各自休息去了。
　　不就是个女明星么，她波澜不惊！她从容自若！她稳如泰山！
　　尽管她也开始认真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去剧组探个班。
　　不过，她的探班大计还没有具体实施，就出了另一件事，卫羽宸受伤了。
　　年轻演员拍打戏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卫羽宸作为个元气满满的少年，拍打戏上蹿下跳自己来，从不用替身，结果那天连着吊了十几个小时的威亚，也是体力不支了没留意，就摔了一下，膝盖伤了，缝了十多针，不影响寻常的拍摄，但肯定是一段时间不能够拍打戏了。
　　卫羽宸每天都跟她通电话，但唯独这件事没告诉她，两天之后她还是在前线粉丝的微博上知道了这件事。
　　小男友不想让她担心，不过既然她知道了，他便顺势在电话里跟她撒个娇，央她去剧组看他，她十分够意思地二话不说立马就订了第二天的航班。
　　不过她这航班还没飞成，当天晚上她家小狼崽子就上了两个奇葩热搜：
　　“卫羽宸与周雅登山双人游”
　　“卫羽宸深夜进周雅房间”
　　两个话题明晃晃地挂在微博上，热度飙升，各大营销号纷纷转发，也不知道是被人买的，还是男女双顶流的排面本就值得这个热度。
　　且登山双人游有视频，深夜房间敲门也有视频，总之全网传得跟真的似的，就是俩人恋爱了。
　　冯小岚看罢微博，缓缓放下了手机。
　　卫羽宸近来在剧组作天作地的事，她有所耳闻。
　　其实自从唐玥跟着陆淮进剧组后，卫羽宸就有点不高兴，感觉自己经纪人被人抢了，时不时地闹一点脾气，再加上拍戏受伤，情绪更低落了。
　　唐大小姐自然犯不上跟一个孩子计较，自问平日里既没影响陆大经纪工作，也没故意秀恩爱，卫羽宸跟自家经纪人闹别扭的锅，她不背！
　　卫羽宸的拍摄日程经过剧组的大幅调整，把文戏都放在前面，打戏都往后挪了，等他伤愈之后再拍动作场面。那天他一整天的戏，从早上六点钟一直忙到下午四五点，也没顾得上吃一口饭，傍晚收了工，还刚好在片场看见陆淮和唐玥吃烧烤，他更生气了！
　　陆淮递了根烤鸡翅过来，他赌气走开，刚好那边饰演女一号的当红大花周雅，让厨师送来好几盘精致的小蛋糕，还温柔地笑着递给他一盘：
　　“来尝尝，我特意从北京带来的厨师，低脂的。”
　　卫羽宸平日里不怎么吃甜品，不过今天实在是饿的厉害了，刚才拒绝了陆淮和唐玥的烤串，这会儿又不好意思再去跟人家要，当下便接过周雅的小蛋糕，狼吞虎咽地吃着。
　　“谢谢姐姐！”
　　跟周雅蹭吃蹭喝之后，他扭头看见陆淮和唐玥的烧烤局还没结束，甚至还邀了片场其他主创一块加入，大有一番野营的架势。
　　他悄悄收拾了背包，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转身跑了。
　　他经纪人不是分心谈恋爱么，他就跑得无影无踪，有本事来找他啊！
　　这片场的不远处，有座山，山不高，就是个小土坡，风景却很是秀美，独有一番南方钟灵毓秀的神韵，偶尔有些跟到片场的粉丝，在山坡底下休息。
　　他将那双肩背包往一个肩膀上一甩，自己就跑上山坡溜达去了。
　　陆淮知道他跑不远。
　　十来分钟后，他就用亲身经历，证明了陆淮是对的。
　　膝盖的伤让他确实走不远，一瘸一拐地独自爬上个小土坡，便再也站不住了，只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风景，捡了朵蒲公英吹着玩，还顺手拍了个短视频发了微博。
　　结果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周雅跟过来了。周雅烫着大波浪长发，穿着T恤衫小皮裙，一副端庄大姐姐的温婉范儿，坐在他旁边的另一块石头上，看得出他不想说话，于是也不多言。
　　两个人还真就全程并肩坐着，没说一句话。
　　远处有悄然无声的快门闪过。
　　坐了十来分钟，卫羽宸起身要走，周雅跟着起来，却险些摔倒，她穿着高跟鞋爬上山来，脚踝的皮肤已经磨破了。
　　卫羽宸随手从背包里拿了几个创可贴递了过去。
　　周雅一边将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一边贴着创可贴，不由得笑问：“想不到你这个年纪的男生，还能这么细心啊！”
　　“我经纪人准备的。”他随口说了句，头也不回地转身下山。
　　身后，脱了鞋子贴了创可贴的周雅，跑得比他这个膝盖受伤的残障人士要快多了。当下追上他，还抓住了他背包上拴着的毛绒玩具小老虎。
　　那是他那天回北京从冯小岚新咖啡店里拿的。
　　“想不到男生也喜欢这些玩具啊，这个小脑斧好可爱，送给姐姐吧。”周雅一把从他背包上解下小老虎，还拿到他面前摇了摇。
　　“不行。”
　　卫羽宸的面色冷了下来，斩钉截铁地伸手要去拿，周雅特意逗他，将小老虎藏在身后，笑道：
　　“这么小气啊，要不这样吧，晚上你来姐姐房间，姐姐就还给你，好不好？”周雅说着就往山下跑了，还特意回眸朝他笑了笑。
　　卫羽宸想追，奈何他膝盖的伤爬了个山都疼得厉害，这会儿下山又走不利索，实在追不上周雅，只好看着她跑远了。
　　他自十八岁时开始拍戏，几年来遇到过数不清的女星，他这种带着男孩的少年感与初显男人轮廓的年轻小男生，特别受大姐姐们喜欢，很多女星都喜欢逗他，动不动就把他逗生气了。
　　他虽然时常戏精上身装乖卖萌，但是很多时候也并不隐藏情绪，生气了就写在脸上，结果那些女星觉得逗他更好玩了。
　　不过周雅跟其他的女星不一样，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女明星们，也就是撩他一下过过嘴瘾，大家开开玩笑也就过去了，可周雅的暗示很明显了，让他晚上去她房间。


第71章 公开了！
　　卫羽宸虽然少年成名出道早, 未成年时期也被团队保护得挺好，没接触过复杂的娱乐圈里乱七八糟的事儿，但类似周雅这样的人, 他也不是没见过，并且随着年龄的增加，也越来越知道该怎么处理类似这样的邀约。
　　他知道现在会遇到，以后还会遇到, 他是不会就范的, 但他一定要拿回他的小老虎玩偶。
　　少年人就是这么点执拗的心性。
　　晚上九点钟, 陆淮把他送回套房, 叮嘱了句：“我晚点回来, 你别出门了。”
　　言罢，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卫羽宸跟上两步, 想要开口说话, 却最终还是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陆淮把套房的门关上了, 没有说一个字。
　　有些话他觉得当面说不太适合，不如微信上打字，毕竟少年人还是有那么些心高气傲不愿意求人的脾气。
　　于是陆淮走后, 他拿出手机，打开陆大经纪的联系方式，思索片刻，编辑了一条微信：
　　“哥, 我的小老虎被周雅姐姐拿走了，她让我晚上去她房间，你能帮我去拿……”
　　一句话打了一半, 他忽又顿住，想了想，逐字删掉了。
　　不能总是求助陆淮，一方面有赌气的成分，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是个成年人了，不能事事依靠他哥。
　　夜幕月色下，唐玥冷冷清清地站在酒店外的角落，陆淮一路小跑从电梯间出来，向四周张望了下，看到她的身影，而后跑上来。
　　唐大小姐有点不高兴，她大老远地跑来看她男朋友，结果男朋友的艺人嫌弃她妨碍工作，她虽然犯不上跟个小孩子计较，但也不代表小孩子就可以跟她无理取闹。
　　她已经努力做到白天蹲在酒店不出现，不打扰剧组工作了，那晚上她出来冒个泡没问题吧。
　　她不过是跟个经纪人谈恋爱，搞得她好像跟明星谈恋爱，还多见不得人似的。
　　……
　　晚上十点钟，卫羽宸独自一人来到周雅所住的那一层，站在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周雅从里面开了门，夜色下，成熟温柔御姐范儿的周雅，穿了件蕾丝镂空睡裙，眼中噙着勾人的笑。
　　卫羽宸冷着脸，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开口：
　　“周雅姐姐，能不能把小老虎还给我？”
　　周雅看了他一会儿，笑问：“等姐姐洗个澡，就还给你，进来等吧。”
　　没想到卫羽宸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不。”
　　周雅饶有兴趣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逗他道：“不进来？那就在外面等好了，姐姐我洗得有点慢哟。”
　　“洗完澡记得还我小老虎。”说完这句话，卫羽宸直接伸手把门替她从外面关上了。
　　里面没动静了，不一会儿传来哗哗的水声，看来是真的在洗澡。卫羽宸腿伤还未愈，时间久了站不住，便在走廊楼梯间里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找了个台阶坐下了。
　　他还真就一步也没踏进周雅的房门，当然，直到深夜，他也没等到周雅再开门还他小老虎玩偶。
　　次日，也就是冯小岚买了机票来探班的那天，他跟周雅的话题被挂到微博热搜上了，尤其是这酒店像是被动了手脚，监控录像只截到他敲周雅房门的那一刻，他压根儿就没进屋的后续直接被截掉了。
　　于是热搜一挂上去，陆大经纪可有的忙了，整个一上午他都在联系酒店调监控，发微博澄清，天气热了，站在吹着冷气的酒店大堂里，陆淮还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谁让他天生劳碌命，早知道他晚上就不出去约会了，带个孩子太麻烦了。
　　今天恰好是周雅生日，下午剧组早早地收工，导演、制片等几乎所有主创人员，都在片场围在一块给周雅庆祝生日，订了个大蛋糕和各色美味菜肴，也算是借此机会剧组来了个大型聚餐。
　　不过卫羽宸没参加，他下午跟导演请了个假，去机场接冯小岚，陆淮刚忙完了微博澄清的事儿，结果又撞见他家这艺人开车要跑，不由分说地抓回来了。
　　去机场接冯小岚，陆淮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唐玥想去，又不想跟卫羽宸一块儿去，总之三个人各怀心事，最后别别扭扭地都上了车。
　　不放心卫羽宸开车，陆大经纪还是亲自动手，三个人就这么一路不说话地到了机场。
　　冯小岚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化了淡妆，穿了件白色长连衣裙，将披肩长发散开，带了个精致的发夹。
　　她今天可是要去探她男朋友班的，尽管在来之前，她依然给卫羽宸发微信说：
　　“记住啊，到了剧组，我是你表姐。”
　　“好的表姐。”
　　小狼崽子秒回，这份乖巧听话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刚才一下飞机，她就看见了卫羽宸工作室的官博发了与周雅绯闻的澄清微博，她心情还是相当美好，知道又让她淮哥费心了。
　　在机场的到达大厅，唐玥飞奔上来和她拥抱，看着唐玥明明一脸开心却透着憔悴的神情，她不由得望了望身后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神情的卫羽宸和陆淮，问：
　　“怎么了？他们俩谁欺负你了？”
　　“都欺负我了……回去跟你说。”唐大小姐扁了扁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她要跟她闺蜜告状了！
　　冯小岚笑着安慰，一块回了剧组，刚到片场她就看见了这里搭建的外景，一整座的公主城堡，城堡里还挂着星星点点的霓虹灯。
　　“这是你们布景啊？还挺好看的，不过和你们拍摄风格有点不搭吧？”她细细打量着粉红色的公主城堡，虽然这童话般的意境离她很久远了，但是哪个姑娘在少女时期，没有一个公主梦呢？
　　有往来的工作人员见了卫羽宸，指了指公主城堡的布景，打着招呼：“小宸，你这给周雅过生日啊？”
　　话音刚落，童话般的城堡顶上霓虹灯亮了，一行雪花装点的大字呈现在眼前：
　　“欢迎冯小岚公主。”
　　“给我的？”冯小岚诧异了，站在童话般繁花盛开的城堡底下，觉得有点梦幻。
　　“不然呢？表姐。”卫羽宸轻笑着在她耳畔一字字反问，还特意加重了表姐两个字，言罢又道：
　　“昨晚下雨，今早请道具师傅帮忙搭建的，样子有点俗，你表弟的心意，凑合吧。”
　　冯小岚轻轻地笑了，跟个小男生谈恋爱，偶尔恢复一下少女心，还挺美好的。
　　在童话古堡里穿行了一会，远处的生日派对上，主创人员们正在给周雅庆祝，卫羽宸带着冯小岚过去打招呼了。
　　“导演好，各位老师好，周雅姐姐生日快乐。”卫大明星再次戏精秒上线，向大家问候。
　　“原来这古堡不是给我设计的啊？上面的名字是这位美女吧？”周雅笑得妩媚动人。
　　“不好意思啊，周雅姐，抢了您今天生日的风头。”卫羽宸笑着介绍：
　　“这位是我表姐……的闺蜜，也是我女朋友。”
　　啥？冯小岚一脸惊愕，不是说好了不公开的吗？就说她是表姐啊，怎么就成了表姐的闺蜜，还女朋友？！
　　卫羽宸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儿答应叫表姐，自始至终就是在逗她是吧？从一开始他就想公开！
　　此时此刻，比她更震惊的是在场一众主创人员，顶流明星有女朋友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新闻。
　　不过周雅果然见过大风浪的，此刻依旧波澜不惊地笑着，上下打量了冯小岚一眼，向着卫羽宸悠悠开口：
　　“这你女朋友啊？看着跟你可不怎么般配。”
　　“周雅姐，你拿的小老虎是我女朋友给我的，能把它还我吗？”卫羽宸虽然说了个疑问句，但却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神情间也是冷清疏离，这些天除了平日里的工作之余，他找周雅就一件事，要回他的小老虎玩偶。
　　未等周雅说话，冯小岚微微笑着开口：“算了，我们不要了，再给你买个。”
　　言罢，她大方从容地牵起了卫羽宸的手。
　　她是卫羽宸女朋友这件事，既然整个剧组都知道了，她要是再被动下去，反倒显得扭捏了。
　　她其实不太习惯这种被众星拱月般围绕的感觉，无论是每一年的生日，还是读书期间的领奖，她都不适应那种被万千宠爱的感觉，这让她尴尬，她就适合独自一个人呆在灯火阑珊处，热闹是别人的，她冷清看着就够了。
　　而今，卫羽宸把她带到了几乎全世界的眼皮底下，她发觉其实适应起来，也没那么难。
　　他敢在所有人面前说这是我女朋友，她好像也没什么不敢的。
　　她光明正大地以卫羽宸女朋友身份，在剧组玩的这些天，顺道还跟导演谈了个合作项目。
　　卫羽宸的伤好多了，虽然还是不能够剧烈运动，但已经不影响正常的走路了，他年纪小又常拍打戏，说实话她还真怕他落下什么病根。
　　她在剧组长住下来，小男友要她陪着，好在她的咖啡馆雇好了人，正常营业，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养个小男友可真麻烦！


第72章 他家里缺个女主人。
　　剧组的生活其实挺单调的, 某天冯小岚去市里逛街，她家小男友刚好收了工，非要跟着, 原本她想让他在酒店休息，毕竟连着拍了两个通宵的夜戏了，不过，他不肯, 她想了想, 也就没再坚持。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和他遮遮掩掩了, 自从那天他在剧组公开她是他女朋友之后, 那消息传播的速度堪比5G, 现今几乎整个娱乐圈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
　　卫羽宸一点都不介意，用他的话说, 那就是, 他是个名正言顺的演员, 又不是爱豆，用不着贩卖大众男友的人设圈粉, 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有女朋友？
　　网络上怎么评价他谈恋爱的事，他不在意，但冯小岚看得出, 对于另外一件事，他还是挺放在心上的，就是借着他这一回公开恋情的舆论，有些从前的对手诸如许千泽之流, 开始一条接一条放他从前黑历史的料。
　　比如说他从小不学好，未成年时打架斗殴；比如说他冷血无情，阻碍亲妹妹事业发展；比如说他性情古怪, 言行嚣张性情顽劣得罪人……
　　即便就在此刻，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他正跟着冯小岚悠哉悠哉地逛着商场，习惯性地随手刷个微博，都是一条又一条地黑评，说他从小是个白眼狼，道德败坏智商低，不配在娱乐圈发展。
　　这几天陆淮都没收了他手机，不让他刷微博，今天出门好不容易才申请拿回来的。
　　不过此刻他只是目光顿了顿，随即收回手机，注意力又回到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店铺里。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小老虎，大灰兔，海豚抱枕，熊本熊……
　　此刻他指着那只跟原先一模一样的小老虎，对冯小岚说：
　　“我想要这个……还有这个兔子，还想要那个海豚……”
　　冯小岚二话没说买买买！谁让她答应给他买个被周雅拿走了的一模一样的小老虎呢，她还可以顺便夹带私货给自己买了个粉红色的娃娃。
　　他一向喜欢毛绒玩具，但是在大多数人面前，还非要装出一副男孩子才不喜欢这些的样子。他太过凌厉，整个少年时光都过得棱角分明，因而他喜欢抱着柔软的东西。
　　店铺里上了年纪的女老板不太认识明星，没认出卫羽宸来，一边包装着玩具一边笑着搭话：
　　“你们俩感情真好，是亲姐弟吧？”
　　卫羽宸提起那满满四五个袋子的玩具，临走的时候忽然一把就将冯小岚揽在怀里，扬眉回答了句：
　　“是夫妻。”
　　“胡说什么呢？……”冯小岚气得想拿胳膊肘撞他。
　　他虽然伤势好了大半，但还是不能走太多路，两个人逛累了找了个店铺包厢坐着的时候，他将她买的玩具一件一件拿出来，都抱在怀里，像是拥抱着全世界。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依然显示着黑粉无尽的谩骂。
　　他从一大堆毛绒玩具中忽然抬起头，问她：“你说，我是不是确实很差劲啊？”
　　她微微错愕的功夫，他继续道：
　　“我的确从小就不是个好孩子，我跟人打架，对父母不尊敬，跟家人不讲理……其实我也想当一个优质偶像，我也想有优秀的教养、以及绅士的气度，我也想从小就在高贵的环境下长大……可生活从来就没给过我高贵。”
　　冯小岚默默注视他的脸庞，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21岁的少年眼中看到来自灵魂深处的落寞。
　　她笑着问他：“你是说我认错了男朋友吗？我印象中的那只小狼崽子，他很懂事，业内的前辈们也都很喜欢他，说他既聪明又敬业，剧本一看就懂，拍戏从来不怕吃苦，能自己完成绝不用替身，待人接物也非常礼貌绅士，是整个娱乐圈少年偶像的榜样，他还特别有毅力，敢爱敢恨，也从未放弃梦想。”
　　言罢，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个行业里从来不缺乖巧听话的小男生，所以我偏喜欢有个性的。”
　　“那跟我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在一起，你会后悔吗？”他望着她的眼睛，定定地问她，那目光满是期待，像是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又怕听到些什么。
　　“后悔有什么办法？”她小声嘟囔着，“毕竟养只狼挺不容易的，弃养还违法。再说了，完美的都是人设。要人设的话，我还不如去养一塘鱼，然后做个拥有整个池塘的海王。”
　　“我是最大的那条！”他脱口而出，言罢又觉得不对，立即改口：“不，我是唯一的一条！”
　　她笑得前仰后合，抱起自己那个粉红色的娃娃，笑着逗他：“好，唯一。”
　　服务员送上甜点来了，卫羽宸平日里其实很少吃甜点，除了那次饿得低血糖了，吃了周雅两块小蛋糕之外，他是个相当自律的艺人。
　　这会儿见冯小岚自己要了一小份甜点冰激凌，还特意问了他不吃，结果冰激凌一上来，小孩儿立马变卦了，非但抢她的冰激凌吃，还非要她喂他。
　　“抢别人吃的有理啊？”她让服务员又给他拿了个勺子，但是他不用，非要她喂。
　　“我是伤患！”他拿出杀手锏。
　　“哦……”她看了看他，似乎是勉强接受了他这理由，用小勺子舀了一点冰激凌，正打算喂给他吃，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伸出的手果断收了回来。
　　“卫羽宸，你伤的是腿，你手又没残，凭什么我喂你啊！”
　　而且，他腿上的伤也快好了，今天早上她还见他拍一场戏在镜头面前跑得飞快呢。
　　“那我喂你。”策略失败，卫羽宸忽然霸总人设秒上线，他拿着勺子舀冰激凌给她吃的样子，从卖萌小戏精一秒变狼了。
　　她看了他一会，忽然放下冰激凌，也收起开玩笑的神情，正经问他：
　　“卫羽宸，你还想唱歌么？”
　　他的目光一下子顿住了，音乐是他做练习生时就萌生的梦想，这么多年来从未真正放弃过。
　　他认真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等你这部戏杀青，给你开个演唱会吧。”她跟他仔细筹划商量，其实她还挺想念他的舞台的，自从没跟练习生一起出道，他每年的舞台就只有生日会了，但以他的业务能力和流量，撑起万人演唱会的舞台没有丝毫问题。
　　见他陷入思考，她安慰他：“放心，我跟玥玥的公司给你赞助。”
　　顿了顿，她又小声自言自语般念叨着：“反正给你开演唱会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没准儿我还能跟淮哥额外卖点黄牛票。”
　　见他终于兴奋点头，她悠然自得地扬眉问他：“那么我现在是你演唱会的赞助方了，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姐姐？”
　　没想到小狼崽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要！”
　　“好歹我也比你大这么多，你就委屈一下……”她继续逗他。
　　“不！”
　　“卫羽宸，你想一想，自从咱俩确定了关系之后，你就再没好好地叫过我姐姐了，我都快忘了咱俩还不太熟的时候，那个乖巧的小男孩是什么样了。”她耐心仔细地跟他讲道理。
　　“谁说没有？”他反问时的目光忽然带了些许挑衅的深意。
　　她扬眉看着他，歪头思考，有吗？她不记得。
　　他撑着桌面站起来，原本就倚墙而坐的她，此刻被他圈在怀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耳畔一字一顿道：
　　“晚、上、的、时、候。”
　　她差一点打翻杯子……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晚上的时候是指什么。
　　她还真是不服气了，神情慌乱间，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那不算！
　　谁能想得到，她养了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奶狗，结果牵回去晚上就变成了狼！
　　……
　　她在剧组里断断续续呆了两个来月，直到卫羽宸伤势彻底痊愈，又过了一阵子，整部戏就杀青了。
　　在剧组的时候，她就着手操办卫羽宸演唱会的事儿了，回京之后，卫羽宸和陆淮的公司正式成立，把一部分音乐相关的经纪约外包给了她。
　　卫羽宸早就不跟陆淮生气了，年轻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冯小岚到了剧组，他就什么也不计较了，现今跟陆淮哥俩公司开得风生水起，还准备再签几个小艺人。
　　他演唱会的地点，定在了他家乡的一处万人场馆，是冯小岚决定的，很多年前他刚入行时，就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要是外婆能听到他唱歌就好了，而今，她把他的演唱会开在了家乡。
　　在公司的练习室里排练了一个多月，便该启程到老家的场馆实地彩排了，这趟行程冯小岚跟着。出发的前一天，她去了趟他自己现在的家，就是传说中那套坐落在帝都东五环的三层大别墅。
　　当然，现今对她而言已不是传说中的了，卫羽宸的这套大别墅她亲眼见过了。
　　她曾经问过他，“你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别墅，也不嫌空得慌？就算你跟陆淮俩人，也够冷清的。”
　　他回答她说：“当年刚挣钱，就想让我爸和我后妈他们觉得，我过上了好日子，再也不用看他们眼色了。后来自己住，确实有点冷清，再后来，陆淮搬进来了，不过最近他又要搬走了，但是没关系，反正这套房子它快要有女主人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把“女主人”三个字，加重了语气，他房子的女主人，是她。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整整三层的大别墅，他东西本来就少，整个房子还是相当干净整洁的，她还开玩笑地问他：
　　“平时你自己收拾屋子还是陆淮啊？”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说话，其实用不着他回答，她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他此刻忙活的灶台，就知道他还是挺爱干净的，做饭的灶台都随用随时清理。
　　她来他家玩，他给她做大餐，在厨房忙活着。她闲来无事就在客厅里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念叨起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搞得自己好像经纪人，要抢陆淮饭碗似的。
　　“卫羽宸，接下来半个月你彩排加演唱会，演唱会结束后可以休息一个星期，再接下来咱们的电影进入宣传期，你就该去路演了，然后你今年一整年的KPI就完成了，要是心情好还可以接几个代言什么的……”
　　“我一整年的KPI就是把你娶回来，现在还没完成。”他切着菜，小声自顾自地说着话，仿佛怕她听到的样子。
　　“卫羽宸，你切菜小心点啊，要我帮忙么？”
　　“不要。”
　　“你明天出发的东西收拾好了么？用不用我帮你收拾？”
　　“不用。”
　　“你那个落地窗大阳台太好了，不养点什么实在可惜，你考不考虑养点花，或者养只猫？……唉，算了，你常年在外面拍戏，估计也没时间照顾……”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下一秒他从厨房出来，拿着一块切好的番茄，就塞在了她嘴里，笑着说：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养你。”
　　她抬起头，番茄很甜，咬番茄汁的时候，溅了他一身。
　　红色的番茄汁染在他米白色的围裙上，独有一种妖冶的魅惑，她拿了纸巾赶紧去给他擦，在下一秒，他忽然就将她按倒在沙发上，拥吻。
　　“嗯……卫羽宸，这里不行……”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得了空挡说了句，这是他家客厅的沙发，陆淮还没有搬走，白天跟唐玥出门去了，没准儿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那这里呢？”卫羽宸不答话，却一语双关，掌心缓缓捧起她白皙的脸颊，用牙齿轻轻撕扯开她领口的蝴蝶结。


第73章 “冯小岚，我们成个家吧！”……
　　冯小岚被他拥在怀里, 躺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温柔缠绵，于是直到晚上八点钟, 卫羽宸这顿饭也还没做完。
　　她刚把凌乱的沙发整理好，大门外就响起开密码锁的声音，陆淮和唐玥回来了，唐玥一进门, 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 有气无力地念叨着：
　　“妞, 这都几点了, 你家小孩不是要露一手么, 我俩特意没在外面吃，快要饿死了, 这还没做好？他到底行不行啊？”
　　卫羽宸从厨房出来, 白了唐玥一眼, 想吃他做的饭，还嫌他动作慢？！
　　还敢质疑他行不行？！
　　“我行不行, 你问她。”没好气地怼了唐玥一句，小野狼转身又进厨房去了。
　　冯小岚忽然觉得自己脸颊有点热，四下寻找着这屋子里是不是没开空调。
　　陆淮不说话, 洗了手直接走进厨房，帮他忙活去了，要不然不知道这小孩做顿饭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有了陆大助理加入，饭菜很快端上桌, 色香味俱全，看着特别有食欲。唐玥进厨房端着盘子与陆淮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就开口：
　　“我爸听说你开了经纪公司, 他有个亲戚家的男孩，14岁了，想往娱乐圈发展，问能不能签给你？”
　　“问他。”陆淮朝着卫羽宸扬了扬下巴。
　　“问我干吗，你是大老板。”卫羽宸毫不犹豫地开口。
　　陆淮想了想，转头向唐玥道：“不跟他撞型，就没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唐玥喜笑颜开：“那个男孩是那种奶油小暖男类型的，绝对跟你们卫老板不撞型不抢资源。”
　　言罢，她趁热打铁，“那，咱明天晚上的航班，去筹备演唱会，我爸说，想请陆总下午去家里聊聊，行吗？”
　　陆淮点点头，忽然看着桌上的菜，说了句：“这道菜刚才我炒的，发挥得不太好，这次演唱会回老家，带你去尝尝我妈的手艺吧。”
　　唐玥的眼中忽然一下子就有了光，他的意思，她听懂了。
　　家宴吃得欢欢喜喜，次日晚上，一行四人的航班，飞往卫羽宸和陆淮的家乡。
　　卫羽宸的演唱会进行场馆彩排，听说自家爱豆回老家开演唱会来了，场馆外每天都围聚了人山人海的粉丝，隔着玻璃观望着里面的排练。卫羽宸格外认真，亲自跟乐队商讨沟通，亲自给粉丝准备小礼物放在每个观众席上，连舞美设计的细节，都亲力亲为地用了心。
　　他几乎每天都彩排到凌晨，有时候冯小岚就坐在观众席的角落，她还是不太适应正中央的VIP席位，那太耀眼，灯光照不到的安静角落，最适合她。
　　在这里，她可以安心地看他在舞台上唱着歌，昏黄的聚光灯下，他抱着吉他唱着情歌的样子，就像是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黄昏，有落叶沙沙作响，而他牵着她的手，在余晖的暖阳里，一同走过。
　　有时候彩排累了，他也会带她出门转转，没有众星拱月的工作人员，不带成群结队的保镖，只戴一身帽子口罩的行头，就像是最普通的南城少年一般，牵着心爱的姑娘的手，从大街小巷走过。
　　他家乡的美食，享誉全国。他时常会带她穿街走巷，找到一些隐蔽却别有洞天的小吃店，那都是从前陆淮带他来的。她原本以为他这身价好几个亿的大明星，成名后就不会再来这种路边摊了，可事实上她错了，他比她想象得更接地气。
　　其中有一家街边烧烤，店面破旧，但食物美味，服务周到。他指着店铺的招牌跟她说，这家店的老板，是当年把他绑在桥头，害得他外婆落水身亡的人，他找了很久才找到，听说这人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了，在老家开了这么一个烧烤店，生意还不错。
　　她微微错愕间，他就牵着她的手，走进去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位帅哥美女，来点什么？”
　　下午不是饭点，店里的人不多，年轻的男老板殷勤地亲自递上菜单，卫羽宸点菜的时候，冯小岚就静静地打量这位老板，他应该还很年轻，她估算着大概比卫羽宸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可如今这位年轻老板身上的气质，却早已退却了少年的活力，而透着为生活奔波的沧桑。
　　在他店里，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跟他一起忙碌着，看起来不像店员，像是女朋友之类的。
　　卫羽宸点完了菜，年轻老板驾轻就熟地忙活去了，期间他摘下口罩，那年轻老板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没认出来他。
　　菜上得很快，卫羽宸彩排了一天没吃东西，此刻一边埋头咬着烤菜卷，一边含混不清地道：
　　“这家店我来过好几次，他也没认出我来，他刚开店的那段时间，我特别想把这店搞垮掉，后来觉得太麻烦，再后来渐渐地也就不想了。”
　　“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冯小岚用纸巾给他擦着唇畔的干辣椒，她怎么处个小男友，跟养个孩子似的，吃饭都得照顾。
　　她其实知道他不能慢下来，不是因为他饿，而是一旦停下来任思绪放空，他就会想起来，这家店的老板，是他仇人。
　　“老板，你这烤香菇真不错，再来一份。”他忽然抬头。
　　“来了老弟！”老板步履如风，很快亲自烤了一份，还送了几样小菜。
　　卫羽宸吃得挺开心的，老板来来往往好几趟，给他和冯小岚端茶送水，都没能认出来他是谁。
　　也难怪，一别多年，他早已成了万众瞩目的顶流明星，坐拥千万人的掌声与喝彩，而留在老地方的少年，也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真的不认识了。
　　他藏了多年的仇恨与执念，也该放下了。
　　一天之后，是他的演唱会，万人场馆座无虚席，无数粉丝空前激动，很多从他做练习生起，就一路并肩走来的粉丝，将他没能出道的遗憾总算是弥补上了，他终于有自己的演唱会了。
　　那个晚上，冯小岚依旧坐在台下，她最喜欢的角落里，看着无数人举着闪亮的灯牌，听着无数人尖叫呼喊着他的名字，他终于站在了最大的舞台，唱着他最喜欢的歌。
　　自此，她也终于可以如愿地守护他的梦想，而他守护她。
　　在上台之前，他在后台准备的时候，就问她：“演唱会结束后，要给我什么奖励？”
　　看着他像小孩子考了满分一样讨要奖品的目光，她笑了，说要好好想一想。
　　她的确要好好想想，该奖励他点什么，送他礼物的话，他又什么都不缺，他比她有钱，比她有资源，想要的都能拥有，可偏偏喜欢她咖啡店里那些几十块钱的零星小摆设。
　　谁知道这小狼崽子的脑回路是多么古怪清奇。
　　为此她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直到他们一行人回京，也没思索出该送她男朋友个什么礼物。
　　那天她在帝都自己新开的咖啡馆里忙碌着，直到夜深人静店铺打烊，连服务生都下班之后，只剩下她自己，忽然间，他的身影就那么一如既往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墨色的衬衫，月光灯影下，照着他完美的五官更加俊朗精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花美男。
　　“冯小岚，你到底想好送我什么礼物没啊？”少年径直走到她的吧台前，撒着娇。
　　她刚要开口，又被他抢在了前头，“我去开演唱会之前，就看中了一套别墅和一款超酷的跑车，想送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将清点账目的账本放在一边，对上他清冽明朗的双眸，忽然就笑了：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谈恋爱，都送纸折的星星和千纸鹤，然后一起去看蓝天大海，现在你们有钱的小男生，都直接送房子跑车了啊？”
　　“所以，我的礼物呢？”他忽然就绕过吧台，贴近了她的身体，她目光所及处，是近在咫尺的、他完美而温柔的唇。
　　“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见她有些迷迷糊糊的茫然，他不由得轻捏着她的脸颊提醒。
　　“我记得啊。”她当然知道几天之后就是他的生日，微博上粉丝早就铺天盖地要他举办生日会了，她不知道才怪。
　　“过了这个生日，我就满22岁了。”他盯着她的眼睛。
　　“哦……”她当然知道，一晃儿她认识他七年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不知道。他想不通她怎么好好的一个姑娘，比他这个小男生还不懂浪漫呢，他只好明明白白地提醒她：
　　“我要到法定年龄了。”
　　啊！她明白了，小野狼说过到了法定年龄就要和她结婚，当初她没信，后来也就忘了这茬，如今旧事重提，他的目光里是一如当初的笃定与执着。
　　“卫羽宸，你想好了么？”她抬眸，定定地望向他，毕竟他还年轻，又是个明星，往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我想好了。”他一字字告诉她：“但是，我不会给你再长的时间去想了，我怕你一想，就跑了。”
　　少年的目光说着说着，就染上一抹委屈的神情。
　　她笑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主动在他沁凉却温润的唇上轻轻吻了吻，告诉他：
　　“我也想好了，我不会再跑了。”
　　深夜，他帮着她将店铺外的露天座椅盖上防尘布，她将店铺里的柜子厨房落了锁，他忙完了手里的事，在院子里等她，百无聊赖间呼喊念叨着她的名字。
　　“冯小岚。”
　　“冯小岚？”
　　“冯小岚……”
　　“冯小岚！”
　　知道他就是无聊，她也没理会，按部就班地将最后一个橱柜关上，紧接着就听见院子里，她养的那只小野狼，冲着她的店门口大喊：
　　“冯小岚！我们成个家吧，过几天就有！”
　　她款款走出店门，看见夜色月影下，院子里的少年正望着她出来的方向，那双桃花潭水般明澈深邃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她落落大方地回答了他一个字：
　　“好。”
　　月色很美，夜还很长。
　　——正文完——
　　2021.7.4 九月夏秋 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