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蜜瘾》 作者:却呀   文案:   【男二追不到妻火葬场,男主陆识,超宠甜文~】   【1】   虞家和江家算是世交   虞晚从小和江澈一块玩儿,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甜。   两人站一起也般配,长辈们于是早早把婚约定下   连好闺蜜都打趣:“你们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比从校服到婚纱都甜啊。”   虞晚害羞的不说话,心里却也欢喜。   直到十七岁   江澈遇到一个女生。   那女生家境贫寒,却自强不息,长相清冷,性格亦是如此   江澈对她一见钟情。   【2】   江澈接到虞晚出车祸的消息,匆匆赶到医院   病床上,少女脸色苍白,用陌生而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宽大的病号服下,那双小手紧紧攥着他哥的袖子,不安地问——   “陆识,他是谁呀?”   下一秒,江澈便看着他表哥,平时冷酷到没边一人,手轻轻放在少女发顶上   摸了摸,声音低沉温柔:“不相干的人,我马上要他出去。”   江澈:??   再后来的宴会。   江澈从头到尾看着虞晚挽着他哥的手,杏眸弯起来,笑容甜软   带着说不出的亲密。   他后悔了,嫉妒到发狂   没等宴会结束,他就拉着她到外面   “晚晚。”   两个字,喊出时眼眶发红。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陆识已经出现。   男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小姑娘拉到怀中,唇勾起,目光却是冷沉的。   “懂点事,该叫嫂嫂了。”   【3】   陆识十七岁时被接回江家。   私生子,耳朵受过伤,算是半个聋子   连家里的佣人看他都带着三分嘲讽   却有个傻乎乎的少女,不惧他的冷漠,取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尖,替他戴在脖子上。   笑眼盈盈的,声音也软:“天冷,要穿厚点呀。”   乖软治愈少女vs阴狠冷漠少年   阅读提示:   双c,半个青梅竹马,甜文,女主初吻给的是真正男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晚,陆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痴心妄她   立意:抓住光 =========== 第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初见   八月的A市总是热得难熬。   今天除了热以外,空气还格外闷,像是即将有场暴雨要下。   别墅二楼的琴房里,窗帘紧紧拉着,将外面灼热刺目的太阳光全部挡住。窗外的知了也嫌热,趴在榕树上一声声叫得极聒噪。   虞晚坐在钢琴边,没有被吱呀吱呀的蝉声打扰。   少女纤细葱白的指尖一下下落在黑白色的琴键上,专心致志地对着琴谱练习新学的一首曲子。   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   琴房门从外面推开,温如端着一杯鲜榨的橙汁,动作很轻地走进来。   她站在女儿身后,等虞晚弹完了这首曲子,才把手里端着的橙汁递过去。   虞晩站起来,笑容清甜,嗓音脆生生的:“谢谢妈妈。”   她喝了一口橙汁,乌黑的杏眸抬起,看向眼前的女人,期待地问:“妈妈,你听我刚才弹的,有没有比昨天好?”   “有。”温如目光柔和带笑,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晚晚越弹越好了。”   温如是国内有名的钢琴家,虞晚六岁开始学钢琴,每一首曲子都是她手把手教的。   虞晩不仅遗传到了母亲音乐上的天赋,还有她出众的外貌。   才十五岁,少女长得就过分好看了,鹅蛋脸,杏眼琼鼻,肌肤如瓷般白皙细腻,气质也是清纯干净到了极致。   听到妈妈的表扬,虞晚露出开心的笑容,纤长的脖颈仰起,咕噜咕噜一下喝完杯子里的橙汁。   “没几天就要开学,晚晚你也别天天待在家练琴,出去玩玩,要不然闷坏了。”   虞晚听话地点点头:“好呀,我等会儿去找江澈哥哥玩。”   江家和虞家是世交,两栋别墅都挨在一块儿,虞晚从小跟着江澈一起长大,关系很熟也很亲近。   出了琴房,虞晚回到卧室,拿起自己手机,准备问江澈在不在家,想不想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才解锁手机,童佳霓的微信嗖嗖的就弹了出来。   【佳霓】:呜呜呜我在家闲得快发霉长蘑菇了QAQ晚晚你干嘛呢,我们出去逛街吧。   【佳霓】:小猫咪wink.jpg   虞晚打消了和江澈出去玩的念头,给她回复消息——好呀,那我们在恒泰广场一楼的星巴克碰头。   【佳霓】:嗯嗯好!!!我马上出门~~   虞晚把手机装进小挎包里,又拿了把太阳伞,撑开走出家门。   家里有司机,直接开车把她送到目的地。   虞晩进了星巴克,看了一圈,没见到她,于是先走去柜台,买了两杯半糖的香草拿铁,两份蓝莓芝士蛋糕。   她端着托盘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坐下。   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了穿着牛仔裙的童佳霓,虞晩伸着胳膊对她招了招。   童佳霓几步跑过来,一屁股坐板凳上,虞晩把已经插好了吸管的拿铁和蛋糕推到她面前。   “谢谢啊。”   童佳霓喝了几口拿铁,突然想起昨晚从妈妈那儿听到的一个惊天大瓜:“诶,晚晚,我和你说哦,陆叔叔决定把他那个私生子认回来啦。”   虞晚杏眼微睁,“啊”了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陆叔叔在外面还有个儿子。   “你也超级震惊吧,更震惊的事在后头呢。”童佳霓舀了勺蛋糕,继续道:“我听我妈说,那个私生子已经十六岁了,这么多年,好像一直住在孤儿院里,都没有人管。”   童佳霓的妈妈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和各家的富太太一起搓麻将,而麻将桌又是最人多嘴杂的地方了。   因此那些八卦,比如这家和那家豪门联姻看着挺和谐实际上就是个塑料夫妻。   又比如谁谁谁在外面养了个十八线小明星被正室知道后直接杀到公司闹得人仰马翻。   童母都掌握得明明白白的。   虞晩听完半天,还处于愣神的状态。   陆叔叔是江澈哥哥的舅舅,所以佳霓口中的私生子,算起来应该是江澈的表哥。   虞晚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庭都很幸福,爸爸妈妈当年自由恋爱走到一起,十几年来夫妻感情恩爱,几乎从不吵架,对唯一的宝贝女儿更是放在心尖上疼。   她不知道陆叔叔怎么就突然有了一个私生子,只是觉得,要是从小离开父母,住孤儿院,真的好惨啊。   吃完蛋糕,两个小姑娘手挽手地去逛商场,逛了一下午,童佳霓收获颇丰,买了两件衣服,一条裙子,还有一双鞋。   虞晩只买了几支笔,几个练习本,还有几样开学要用的文具。   两人在顶层的西餐厅吃了饭,然后分别,各自打车回家。   虞晩回去的路上,乌云一朵朵堆积,天色越来越沉。   快到家时,这场雨终于下了,雨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砸在地上,一整天的闷热消散。   别墅前有片大草坪,出租车停下,虞晚解开安全带,付了钱下车。   幸好下午带了把太阳伞,她撑开,打在自己头顶。还没走两步,一辆黑色宾利出现在她身后,溅起小小的水花。   虞晩回过头,看见门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头发很短,上身纯黑的T恤,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脚上的那双运动鞋看着更旧。   滂沱大雨,他没撑伞,衣服立刻就被打湿了,额前的几缕黑色碎发湿漉漉地搭在眉骨之上。   他步子迈得很快,经过虞晚时,虞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把手里的伞从撑到了他的头顶。   陆识脚步一顿,侧眸看向身旁的人。   少女一身白色棉质长裙,腰肢纤细,捏着伞柄的手很小,雪白柔软,指尖缀着淡淡一点樱粉。   那张脸生得极为好看,可是说是陆识十六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了。   也是这时,虞晚才算是看清楚少年的正脸。   眼眸漆黑如浓墨,唇略薄,眉骨有些高,似刀锋般凌厉,长相和周身的气场都很冷。   看过来的那一眼也很凶,一点儿不友善,甚至还透着森森寒气。   虞晚有些怕,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小小一步,但替他撑着的伞却没有移开。   “就是…我家就在那儿。”她手指了下前面几步之遥的那个别墅,“你可以先和我一起过去,然后我再把伞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淋雨了。”   这么大的雨,淋一场肯定是要感冒的。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就经常生病,知道每次生病有多么难受。   陆识看着她。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干净剔透,像是山间的小溪,清澈得一眼可以望得见底。   然而他不喜欢这样干净的眼神。   陆识粗鲁又冷漠地将替自己撑着伞的那只纤细手腕一推。   虞晚一时没有防备,伞柄从手中脱落,粉色的小伞摔到草坪上,又被大风吹着往前跑。   她呀了一声,赶紧跑去追。   陆识站在原地,看着少女仿佛一只慌张的小鹿去追那把伞,洁白的裙摆溅到了泥水,弄脏了。   像是亲眼看着一张纯洁无暇的白纸被自己弄脏,他毫无征兆的,突然就牵了一下唇。   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变态又诡异地好了几分。   等虞晚捡起伞,再去看时,刚才推了她一下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倾盆的暴雨之下,只是去捡伞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虞晚身上就打湿了。   她回到家,温如正坐在客厅的茶几,拿着把剪刀修剪郁金香的枝叶。   见到女儿裙子和头发都湿哒哒地往下滴水,温如着急忙慌地走过去,担心问:“不是带了伞吗,怎么还是淋到雨了。”   温如当年怀孕到第八个月时,因为去参加一次演出,结束后不小心摔了一跤,虞晩就这么早产了。   刚出生时的小女孩又轻又小,生命的各个体征很弱,放在婴儿培养箱里住了一个多月才抱出来。   长大了之后,虞晩的体质也比别的孩子要差一些,很容易会生病。   “快到家时伞被风吹掉了,我就淋了很小的一会儿雨。妈妈,你不用担心。”   “淋了雨总归不好,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一壶生姜可乐,驱驱寒气。”   虞晚去自己卧室洗了澡,出来时,一杯煮好的可乐生姜已经放到了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白茫茫的。   她坐到床边,拿起杯子,边吹边小口地喝着。   玻璃杯的温度熨烫着掌心,虞晩想起了刚才在家门口遇到的那个陌生少年。   他不仅看着有点凶凶的,性格也是真的好凶! 第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想摘下   外面仍是风雨大作。   三层的大别墅里,精致的欧式水晶吊灯高高悬着,在客厅投下柔和又明亮的光束。   也将陆识此刻的狼狈模样照得分外清晰。   他头发湿漉漉的,拿毛巾擦了擦,没再往下滴水了,但还处于湿哒哒的状态。   上身一件黑色T恤,衣服中间印着一个英语单词,但因为质量不好,又洗过太多次,好几个字母都模糊了。   他那双本就廉价的鞋子,因刚淌过泥水,更显得脏和旧,和鞋柜上一排限量版运动鞋放在一起,简直对比强烈。   白色纹理的大理石地面留着一串脚印,两个阿姨拿着拖把拖地,其中一个不停地嘀嘀咕咕。   “哎呀,烦死人了,门口的那块波斯地毯都给他踩脏了,那是夫人最喜欢的,我明天还得手洗,也不知道脏兮兮的泥污洗不洗得下来。”   说这话的阿姨年纪有些大,姓白,快五十岁了,照顾着陆诗音从小长大,等陆诗音嫁给江恺威,也跟着一起过来。   前后算下来,她资历很老了,在江家十分得脸,哪怕是江恺威或者陆诗音,对她说话时都带着几分尊重。   另一个新来的张阿姨闻言大惊失色,忙拽了下她手,小声提醒:“白阿姨,他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小少爷,咱们夫人的侄子,你这么说话,是不想干了啊。”   白阿姨在陆家待了那么长时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知道不少。   她闻言就露出不屑的表情:“什么小少爷,就是个狐狸精生下的私生子。陆家的正牌夫人不愿意认,连家谱都不许进,就只能暂时寄养到咱们这儿了。”   “你还怕他听见,他啊,就是个聋子,残疾人,我们就是在他面前放挂鞭炮他都听不见。”   张阿姨很有些震惊,悄悄往沙发上的少年投去一眼。   猝不及防的,就与一双漆黑,寒意弥漫的眼眸对视上。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却没半分少年人的蓬勃朝气,略薄的唇微微翘起一点,似是在笑,可神情阴戾,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阿姨心头惶惶,不敢再去看,赶紧低下头去继续拖地。   陆识收回目光,黑似鸦羽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落下淡淡的一片阴影。   他确实算半个聋子。   三岁时生病没人管,发烧发到四十度,直接导致右耳神经性耳聋,自从再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   幸好左边耳朵还好,受损没那么严重,还能听见一些。   此刻,左耳朵不断传来那个中年女人聒噪的抱怨,说他私生子的身份有多么卑贱,说他妈当年有多么不堪。   陆识没什么特别的情绪,骨节分明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捏着个白瓷杯。   白瓷杯轻而薄,做得十分精致,触手生温,瓷釉细腻,呈现出润泽的乳白色,一眼便看得出价格的昂贵。   他突然的,想起来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少女。   纤细的,撑着伞的胳膊,也如他指尖捏着的这个瓷杯一般,皮肤白皙细腻到了极致。   这时,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叮铃铃响起,终于打断了白阿姨的喋喋不休。   她接起电话,语气客气恭敬地说了两句,便吩咐着张阿姨拿伞出去接人。   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宾利从陆家大宅里驶了回来,司机拉开车门,张阿姨连忙将伞撑开递过去。   先进家的是江澈,十五岁的大男孩,个子高高的,长得斯文白净,气质也是阳光开朗那一挂。   他衣服裤子巴宝莉的,脚上的那双鞋子是限量款,有钱都难买到,富家少爷的矜贵显露无遗。   白阿姨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脸上堆满笑意,又是递热水又是送拖鞋,一口一声小澈叫得亲热。   江澈喝了口水,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比自己大半岁,算得上是自己表哥的少年。   对他来说,一切都过于出乎意料了。   就在昨天,江澈得知自己舅舅有个私生子,并且一直住在孤儿院里,还没等震惊完,外公已经把人领了回来,还让他住进了自己家。   江澈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刚好妈这时也回来了,就不需要他在这儿周旋了。   他索性闭了嘴,自己上楼回房待着。   陆诗音看到陆识还穿着打湿的衣服,轻皱了下眉,语气微有不悦:“张阿姨,你看不见他衣服都打湿了吗,怎么不给他拿身干净的换上?”   张阿姨连忙解释:“小江少爷没回来,我不敢随便动他的衣服。”   陆诗音看她一脸惶恐不安,也不想过多为难:“算了,你现在去小澈房间拿一套过来。”   说完她在沙发上坐下,和陆识正对着面。   陆识抬起眼,伸手将白瓷杯放到茶几上,两相碰撞,发出极轻的一点响声。   陆诗音和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对视上,忽然有点语塞。   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这么些年,他们一直知道这个有陆家血缘的孩子流落在外,也知道那个女人在这孩子四岁时,为了再嫁豪门,把他扔进了孤儿院。   然而陆家人谁都没有管,也没打算把这个孩子接回家。   也是今年,陆老爷子,也就是他爸,突然生了场大病,治好后念起了一点骨肉亲情。   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子。   但将人接回陆家住着是绝对不可能的,赵家那边得闹,几经商量,最后她爸就决定把人先安置在她这儿了。   “小识。”陆诗音开口,声音放得柔和,“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我们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学校的手续都办好了,等九月份开学,你就和小澈一起去明德高中念书。你右耳……”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最好的耳科专家过几天会从德国过来,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能够治好。”   “谢谢。”   简单两个字,嗓音有些淡,表情也没什么波澜起伏。   陆诗音说完这些,就没什么别的好讲了,毕竟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是真的不熟。   而眼前的少年,看着也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   客厅安静下来,外面的风雨声变得清晰,一时有些尴尬。   正好张阿姨拿了一身换洗的干净衣服,陆诗音又嘱托了几句,便让他跟着阿姨去客房休息。   张阿姨胆子小,还记得刚才那样阴鸷冷沉的目光,莫名有些怕这个少年。   她领着他去了房间,放下衣服就慌张地离开了。   陆识打开了房里的灯,去冲了澡,然后换上衣服,躺到床上。   他没有择床的习惯,在孤儿院时,那样简陋破旧的环境,十多人挤一间的房间都睡得着,何况这里。   陆识阖上漆黑的眸,很快便入睡,可梦境不□□宁。   说真的,他很少再梦到小时候的事了,但今晚是个例外。   在这个梦里,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小男孩,生病发了高烧,难受地走过去想要妈妈抱一下。   女人画了精致的妆容,看也没有看他,便毫不留情地伸手,将小男孩推到在地。   转而拿起衣架上一件藏蓝色的羊绒大衣穿上,风姿款款地走出家门,去赴一场富豪间的宴宴席。   那一整晚,他烧得快要死了,呼吸越来越微弱。   直到第二天上午,来做饭的阿姨发现了他的异样,才赶紧将他送到医院。   这一晚过后,女人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四岁生日那天。   漂亮的女人第一次对他露出温柔的笑,第一次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场,第一次给他买雪糕。   到了黄昏,她带他去了孤儿院门口,让他在这儿乖乖等一会儿,说自己马上就回来。   他信以为真,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天边的云朵被晕染成了温柔的橘色,余晖将女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袭红裙,细高跟踩在沥青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走得干脆又利落,一次也没有回头。   落日西斜,星星和月亮从云层里出来,再之后,新的一轮朝阳缓缓升起,他也没等到她。   后来在孤儿院,陆识在电视机里再一次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   那是个娱乐新闻,标题的字很大:当红女星苏拟与马来西亚富商在私人小岛幸福完婚。   天蓝水碧绿的画面里,她身着曳地的洁白婚纱,胳膊挽着一个年纪很有些大的男人,笑得一脸甜蜜幸福。   那一年的陆识才六岁,对着电视机喊妈妈,结果被身边的几个男生嘲笑。   “你这个小聋子,竟然想让大明星给你当妈妈,真是会做梦。”   “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要你,你才会被送到这儿来的,你就是没人喜欢的小野种。”   他也在电视上看到过陆修泽,那次报道的标题是:陆氏总裁携娇妻爱子出席慈善晚宴。   陆识知道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爸爸。很小的时候,那个女人曾经抱着自己去找过他。   女人让他喊爸爸,他有些认生,被催促了好几次才小声地喊了个爸爸。   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就紧紧皱起眉,揉了揉额角,无奈道:“阿拟,那张支票给你时我们就已经说好了,就算这孩子生下来,也和我们陆家无关,我是不可能把他认回去的。”   他说完就开车离开,女人用尖利的指甲戳着他的额头,恨恨地咒骂:“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打掉,你说说,我生下你有什么用!”   之后的梦境沉沉浮浮,都是些破碎凌乱的画面。   宿舍里大一些的男孩排挤作弄他,撕他的作业本,大冬天往他的被子里泼冷水。   前来领养的夫妻像是挑选货架上的商品一样对他指指点点。   “这个啊,我们进来之后他笑都不笑一下的,怕是性格不太好的样子。”   “都已经八岁了,带回家养不熟的,还不如上次看的那个。”   “右耳听不见,这和残疾人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去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吧。”   零碎的过往如藤蔓,将他缠绕在无尽的黑夜里,醒不过来。   突然的,那些声音都消失了,耳边传来一阵十分柔缓舒扬的钢琴音。   陆识蓦地睁开眼。   此时此刻,窗户外的天光已是大亮,一场暴雨之后,天气显得更好,榕树枝叶繁绿茂盛,翠鸟啁啾,盛夏气息浓厚。   他跟着那阵很轻的旋律走到窗边。   对面的窗帘没有拉上,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金灿灿的倾洒一地。   陆识看见了坐在钢琴前轻轻弹奏的少女。   模样比昨晚看得更清楚。   白色的雪纺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小小的鹅蛋脸被晨曦的光笼着,更显得雪白柔软。   陆识就这么不近不远地看着,突然想起他待了十多年的那个孤儿院。   孤儿院很破很旧了,水泥墙被雨水冲刷得斑驳,十几人的宿舍拥挤又狭仄,时常透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那样一个灰沉沉的地方,唯一能让人看着心情好一点的,就是宿舍前一小片山茶花的花圃。   不知是谁种下的,一到春天,山茶花开出洁白的花瓣,路过时旁边的空气都是幽香的。   对窗的少女,仿佛也像是清晨时第一朵绽开的山茶花,干净又美好。   让人想摘下,只放在他的床头,只被他看见。 第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的给你用   九月一号开学,也是虞晩从初中升入高中的日子。   早上六点半,叮铃铃的闹铃声划破清晨的寂静,虞晚醒来时,还有些困倦。   她没有赖床,打了个哈欠,就一边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拿起枕头边的手机,解锁,点开一段VOA英语音频。   她将蓝牙耳机戴上,走进卫生间,有条不紊地开始刷牙,洗脸,换衣服。   明德高中的校服早就寄过来了,款式比普通的学校都要好看。校服上衣是白色短袖,下面是黑色百褶裙,搭配一双圆头的牛皮鞋。   虞晚站在穿衣镜前,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配着这身校服,看着清纯又可爱,分外有朝气。   收拾好后,她拎着书包下楼,虞晏清坐在餐桌前,翻着当天的财经报纸。   温如最近乐团没有演出,不用早起,现在还在卧室睡美容觉。   虞晚拉开椅子坐下,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爸爸早安。”   男人抬起头,坚毅的面容在看到自己宝贝女儿时也变得慈爱温柔:“晚晚早上好。”   没多久,阿姨做好了早餐,端出来摆在了桌上。   虞晚从小吃东西的速度就有些慢,吃完一份培根三明治,半刻钟已经过去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赶紧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然后嘴巴上立刻出现一圈白色的可爱小胡子。   虞父看得好笑:“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我刚看到微信,江澈哥哥说他已经在车里等我啦。”   虞晚和江澈从念幼儿园起就在同一所学校了,两家就挨着住,特别近,温如同陆诗音一商量,干脆让俩孩子一起上下学,这样路上也有个伴。   虞晚拿纸巾擦了擦嘴,拎起椅子上的书包,噔噔噔往外跑,小手朝着身后的男人挥了挥:“爸爸我去上学了再见!”   黑色的宾利就停在家门口。   虞晚拉开后车门,头低下,往里挪身子:“江澈哥哥,我上个星期参加的钢琴比赛结果出来啦……”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好消息,嗓音清脆又明快,像是清晨的黄鹂鸟。   车门关上,虞晩整个人坐了进去,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从前总是空着的副驾驶位子上,现在坐着一个人。   那人也穿着明德的校服。   虞晚愣了愣,茫然之后,立刻转头看向江澈。   江澈有些不知怎么说,挠了挠头,想了会儿,给她介绍道:“晚晚,这是我表哥陆识,他和我们同一所高中,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虞晚突然想起前天和童佳霓出去玩时,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所以面前的少年,就是陆叔叔的另一个儿子吗?   虞晚下意识抬起眼,朝着车上方的后视镜看去。   少年黑发很短,眉眼冷峻,薄唇抿着,右边耳朵上戴着一个助听器。   虞晚越看越觉得面熟,好像自己之前在哪儿见过?   想了又想,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就是前天晚上,她在家门口遇到的那个好凶的少年。   宁愿淋着雨也要把她的伞推开,还推得那么用力。   那一天晚上回家之后,虞晚再想起这事,心里是有点气的,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没有礼貌。   但现在。   知道他的身份,又见到他耳朵上的助听器,可怜和同情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就……不怎么气得起来了。   车内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澈想起什么,转过头问虞晚:“你刚才不是说钢琴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虞晚飘远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还有点处于状况之外。   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问题。   “我拿了第一名。”   因为突然地多出一个人,她有些不习惯,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听上去也没了刚才的雀跃。   江澈哦了声,笑起来,抬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脑袋:“晚晚真厉害。”   这个亲昵的摸头杀他做得十分自然,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实在是太熟了。   虞晚“哎呀”一声,小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头发都要被你弄乱了。”   似是嗔怪的话语,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恼,语调也是软糯糯的。   陆识漆黑的眸子抬了抬,从后视镜清楚看到车后座,两人相处亲昵熟悉。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陆识偏了偏头,看向窗外。   七点半钟,司机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   明德高中学费贵,能来这个学校读书的,不止成绩好,家里大多数还很有钱,因此连大门都修得恢弘气派。   现在这个时间点,校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辆私家车,一眼看过去价格没有低于百万以下的。   江澈拉开车门,先走了下去,虞晚也跟着下车。   三人进了同一栋教学楼,班级却不同。明德虽然是私立,但也非常看重升学率,分班都是按成绩排。   虞晚和江澈中考成绩在整个区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分到了最好的重点班。   而陆识待的那个孤儿院,老师的水平实在不太行,上课都是照着书本直接念,也不备课也不布置作业,非常糊弄。   当然了,那里的学生也都不怎么学,只为拿个初中毕业证了事,到时候好出去找个工作。   因此就算陆家有钱又有势,他凭着每门十几分的成绩,还是只能待在年级里的吊车尾十班。   一班和十班在同一层楼,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上到五楼,陆识拎着空空的黑色书包转身往左,一言不发地朝着十班走去。   江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声再见又咽了回去。他这个表哥,是真的性格冷淡。   江澈叹口气,和虞晩一起右转,去了一班的教室,交谈声还没进门都能听见。   明德有初中部,这个班上很多同学都是从初中直接升上来的,因此基本上都很熟。   虞晚进教室,好几个女生和她打了招呼。   她一一笑着回应,按照门口贴着的那张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之后,没过几分钟,童佳霓也来了,她比虞晩个子高一点,坐在后面几排的位置。   虞晚见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问道:“佳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病。”童佳霓恹恹无力地往桌上一趴:“我来那个了,这一大早可把我疼死了。”   虞晚每次来例假的时候,也是疼得在床上打滚,非常能感同身受。   她拿起童佳霓的水杯,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   “你放在肚子那儿捂一捂。”虞晚把水杯递过去。   童佳霓忙接过:“呜呜呜谢谢晚晚!”   开学第一天上午没上课。   同学们在操场上集合,先是升旗仪式,再是校长致辞,再再是主任讲话,各年级代表发言,结束后已经快十点了。   然后各个班的班主任带领着男同学去搬书发书,自我介绍,选班委,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大家早就饥肠辘辘,恨不得长了翅膀直接飞向食堂,没几分钟整栋教学楼都快空了。   虞晚坐在座位上等童佳霓,她翻看着才发下来的语文书看,书的纸张很新,散发着淡淡墨香。   又过了十分钟,童佳霓换完卫生巾从厕所回来了。   她气无力地摆摆手,有点愧疚道:“不行不行,我肚子还是好疼,而且我感觉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晚晚你别等我了,我带了面包,我中午吃这个就好了,你快去吃午饭吧。”   虞晚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食堂了。   明德学费收的高,也不是没有道理,学校里各种硬件软件设施都是顶尖。   连食堂都搞得很高级,带电梯和吊灯,和外面的餐厅没什么区别,厨师也是从五星级酒店聘请来的。   虞晚按着电梯去了三楼。   距离下课都快半个小时了,里面人不是很多。   她往卖糖醋里脊的窗口走,站到那儿时,身后传来男生的争执声。   “傻逼吗你?!弄了几分钟都没弄好,老子等得急死了!”   “聋子就去读残疾学校啊,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就是哈哈哈哈。”   阿姨站在窗口里,见她半天不动,手里拿着个大勺子问:“小姑娘想好没,要打啥菜啊?”   虞晚收回看向远处的视线。   她和陆识总共见过两次面,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关系是真不熟。她去管,感觉有点多管闲事。   虞晩拿起卡,正要刷卡买饭,转念又想起,他是江澈哥哥的表哥,右耳似乎还有些问题。   那,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人打……而袖手旁观吧。   虞晚抱歉道:“阿姨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再来买饭。”   说完,她抬脚匆匆跑向那边。   明德考虑到学生有时会忘记带饭卡,就在食堂每一层都安了一个自助扫码的机器。   陆识在这台机器前弄了有一会儿。   他快开学的前几天才转到这个学校,饭卡还没办下来,就只能先用手机付钱,然而这机器似乎有点故障,弄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身后的笑声像鸭子一样嘎嘎的,聒噪地刺着耳膜,让陆识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不爽了。   他转过身,漆黑的眸子泛着冷。   三个男生都没陆识高,但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脸上笑容嘲讽,继续挑衅:“怎么?不服气啊?”   陆识也懒得废话,掀了掀眼皮。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头。   这是孤儿院里生活多年教会他的道理,嘴上逼逼再多句,不如一拳头砸过去奏效。   不过这一次,他拳头还来不及挥下,一个纤瘦的身影突然跑了过来。   小姑娘不高,个子只到他的胸膛,马尾辫的尾端轻轻地晃着,空气中多了几分甜蜜的气息。   像是雨后初霁的午后,微风悠悠地拂着山茶花。   陆识手腕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在燥热的盛夏,少女的掌心柔软,透着微凉的触感。   她牵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打饭的窗口走,步子有些急,像是迫切想带他远离这场纷争。   嗓音却是轻轻软软的:“我带了饭卡,我的给你用。” 第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黄桃酸奶   虞晚当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要赶快拉着他离开。   她知道男生一时冲动,能为了很小的一点事动手打架,而对方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要是真打起来,那他一定会吃亏啊!   等走到打饭的窗口,虞晚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去抓一个男生的手腕,也太冒失了!   她手指赶紧松开,有点局促地垂下放在身侧,脸颊泛起浅浅红晕。   那三个男生在刷卡机前操作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反应,重重往机器上拽了一脚:“什么破玩意儿。”   几人骂骂咧咧走了。   陆识个子很高,虞晚要和他说话,就不得不仰起脸。   她手里捏着自己的饭卡,朝他递过去:“你先去刷。”   两人站得近,那阵山茶花的淡雅清甜香气在鼻息间浮动,更加清晰了。   陆识垂眸,看着少女微仰起的小脸,小鹿眼清澈黑润,长长的睫毛很轻地朝眨了两下。   他视线偏移,落到她小手攥着的那张饭卡上。   卡上套了硅胶套,淡粉的颜色,上面画着小兔子的图案,捏着饭卡的指头,根根葱白纤细。   陆识接过了卡。   虞晩跟在他身后:“这个窗口的糖醋里脊和土豆牛腩很好吃的,我初中就经常买这两样。”   阿姨站在窗口里,拿着勺子问:“同学你要什么啊?”   陆识默了默:“糖醋里脊,土豆牛腩。”   他拿着那张小兔子图案的饭卡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响,陆识转头,将饭卡还给她。   “谢谢。”   虞晚摆了摆手:“不客气。”   她也向前走了两步,对打饭的阿姨道:“阿姨,我也要糖醋里脊和土豆牛腩,饭只要一两就够了。”   陆识端着餐盘,走到一张空的桌子坐下。   虞晚很快打好了饭,她环顾了一圈,很多同学已经吃完离开了,但餐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   唯一空着又干净的,只剩下陆识对面的座位了。   她只好走过去,把餐盘轻轻放下,接着又拿着饭卡走了。   陆识低头吃饭,手腕间还存留着被小姑娘抓住时柔软的触感,带着微微凉意。   没过多久,对面传来轻微响动,有人坐下,一杯小小的酸奶被推到了面前。   陆识抬起了头。   虞晚刚才买酸奶的时候,其实犹豫了一下的,不知道是买一杯好,还是两杯。   她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从小爸爸妈妈都教她要学会分享,但她又怕她给他买,他不要,就像上次拒绝自己的雨伞一样。   想了想,虞晚还是拿了两杯。   如果他不要,她就等会儿带回教室,等晚自习的时候自己喝好啦。   “这个是新出的口味,黄桃燕麦的,味道很好的。”   她手指了指那杯酸奶,杏眼弯了弯,水盈盈的,“我请你喝。”   陆识不喜欢喝甜腻的东西,从小就是如此。   但莫名其妙,今天看着眼前小小的,印着黄桃的酸奶杯,他忽然也有了试一下的欲望。   虞晚见他没有把酸奶推回来,想着这应该就是接受的意思了,于是自己拿起另一杯,撕开吸管外面薄薄的塑料包装纸,戳进酸奶里。   她吸了两口酸奶,想起什么,开口道:“就是,刚才那三个男生,初中也是我们这个学校的,那个时候他们就经常逃课打架了。”   虞晚对他们有印象,是因为念初中时,隔三岔五,这几个刺头就会被教导主任提留到国旗下作检讨。   “要是你以后碰见他们了,你别和他们起冲突,他们打起架来很凶的,之前听说把班上一个男同学的胳膊打骨折了。”   她小脸满是严肃:“他们如果找你麻烦……”   说到这儿,虞晚蹙起眉,想了想道:“你可以去找教导主任,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都是退伍军人,就算是学校里最混的男生也不敢在教导主任面前放肆。”   两人坐在靠着窗户的那桌,落地窗很大,正午的阳光倾洒而入,在白色桌子上投下明亮跳跃的光斑。   面前的小姑娘皮肤瓷白,乌黑柔软的发顶被阳光笼着,显得毛茸茸的。   她说话时的表情特别认真,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真的在为他担忧,在为他想办法,害怕他被那三个男生揍了。   然而她不知道,打骨折算不了什么,他曾经拿着椅子直接把一个笑话他的男生生生砸断了两根肋骨。   陆识突然有些想笑,唇角向上牵起一个弧度:“嗯,知道了。”   这笑很浅,可以说是稍纵即逝,但虞晚还是看得晃了下神。   他们总共两次见面,这个少年都是冷着一张脸,黑眸沉沉的,没什么表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就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呀。   虞晚有些意外,礼尚往来,她也轻抿起唇角,对他回以一个笑。   不过毕竟也还是不熟,虞晚又不是特别活泼外向的性格,和他说完这些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她拿起筷子,低下头安静地吃饭。   陆识中途抬了次眼,看见了她吃饭的模样。   很是斯文秀气。   坐姿端正,长睫如蝶翼,轻轻垂下,在白皙的眼睑落下浅淡的阴影。   咀嚼时,雪白的两颊轻轻地鼓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就是那种很规矩的大家闺秀模样。   虞晚到食堂本就很晚了,她吃东西又慢,一顿饭吃完,这一层楼几乎是没人了。   除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她吃完拿出餐巾纸擦嘴,他也刚好放下筷子。   虞晚惊讶到了。   印象里,不管是江澈哥哥还是班上的男同学,吃饭速度都快得她望尘莫及。   一大碗盖浇饭他们五分钟就能吃完,然后抱起篮球往外面冲。   江澈哥哥小时候还总笑话她,说她是拿筷子一粒一粒数着米饭吃。   还是第一回,虞晩遇到和自己吃饭速度慢得相当同步的男生。   两人同时吃完,自然也是一起坐电梯下去。从食堂到教学楼要横穿过一个操场,算得上是很长的一段距离。   他们并排走在一块儿,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氛围寂静到让虞晚都觉得有点小尴尬。   她初中三年也是在明德读的,对学校各个地方都挺熟的了。   而陆识是第一天来这个学校,虞晚想着给他介绍一下,以后他干什么都会方便一些。   于是出声道:“那一栋楼是实验楼,我们做实验都去那儿,三楼是化学实验室,四楼是物理实验室。”   他们走到了梧桐树下。   梧桐叶子浓翠欲滴,层层叠叠的,将阳光遮挡了大半,光线柔和许多。   陆识看着那根软软白白的手指头,过了几秒,才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嗯了一声。   示意自己知道了。   “实验楼旁边是体育馆,体育馆后面是图书馆,里面的书很多的,拿着饭卡就能进去借阅书籍了……”   从操场到教学楼,七八分钟的步程,足够虞晚把学校的基本情况大致都和他说了一遍。   转眼就到五楼了,虞晚冲着他挥了挥小手,眼睛弯着浅浅笑意:“那我回教室了,再见。”   说完转身走了。   陆识站了一会儿,看着那道背影进了教室,也转身离开。   一点钟开始午休。   别的班里,同学要么趴桌子上午睡,要么自己看看书,反正都挺安静的。   十班教室却闹得很。   班上同学个个精神抖擞,刷抖音的,玩微博的,搞自拍的,还有打游戏打得暴躁直接开骂的。   “诶诶你给我换个滤镜模式,磨皮磨得太狠了,一看就特别假。”   “我也太惨一女的了吧,追个三十八线小糊咖都能塌房子???”   “就尼玛离谱,傻逼打野你一路送,你他妈是顺丰呢?”   “我/操!辅助你是什么脑瘫玩意儿!!”   这局最后输了,叫汪超的男生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骂咧咧起身想去厕所抽根烟。   他长得人高马大,走路时也是大摇大摆的,路过最后一排座位时,胳膊一挥,就将桌子上放着的一杯酸奶碰到了地上。   在哄闹闹的教室,这点动静完全没人注意到,汪超看到了,不过也没在意。   他家里有钱,初中时就在明德横行霸道惯了,在学校别的同学都怵他,之前也撞掉过别人的水杯。   玻璃水杯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个男生除了自己默默去拿拖把扫帚打扫干净,一个字都不敢对他对说。   汪超继续大咧咧往外走,同时拿出烟,拇指按着打火机,已经准备要点上了。   刚到教室门口,背后突然剧烈的一疼,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经过反弹,重重砸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这回的声音足够大,哐当一声,马上吸引了十几个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看。   汪超被砸得又疼又懵。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心里腾得窜起一把火。   汪超气势汹汹转过身,就见砸自己的罪魁祸首长腿交叠,眼皮略抬起,也看着自己。   在烈日酷暑的盛夏,少年嗓音清冷,听起来犹如浸了冰渣:“眼瞎?没看到了东西撞掉了?”   教室一瞬间变得更加安静,不少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就是从明德初中直升上来,对汪超从前凶狠的威名早有所耳闻。   汪超发现他右耳上戴着的助听器,想起来了,这人就是中午时在食堂遇见的那个聋子。   还真他妈是冤家路窄了。   汪超两三步迈过去,陆识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陆识眼瞳漆黑,十分平静,像是懒得废话一样,直接道:“想打架出去打。”   汪超头一回在学校看到胆子这么肥的,倒是气笑了,撂下狠话:“行,咱们去楼上天台。狗日的,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名字倒过来写。”   两人出了教室,同学们面面相觑,想跟着过去围观看看又不太敢,怕被校霸的怒火波及到。   汪超体格彪悍,胳膊又粗又壮,而那个戴着助听器的男生个子是挺高的,但看着要瘦好多,怎么想都是会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啊!   一刻钟过去,谁都没回来。教室里维持着之前的安静,有女生忍不住开始小声嘀咕。   “那个男生也太不要命了,竟然敢得罪汪超呀。”   “估计是新来的,不知道汪超初中是把一男生胳膊打骨折的事。”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和班主任说一声,这才开学第一天呢,那男生还戴着助助听器,也算是残疾人吧。真闹出什么事,感觉不太好的样子。”   “我也觉得应该去找班主任,可是我不敢啊,万一汪超知道后揍我怎么办。”   最后还是才选出来的班长大着胆子站了起来。   班长叫陈羽凡,戴着副黑框眼镜,属于偏瘦弱的类型,其实心底也是有点怕的。   但既然他是班长,总得对这个班级负起责任吧。   陈羽凡刚走到教室门口,才往外迈了一步,刚好与陆识碰了个正面。   陈羽凡赶紧去瞧他哪里受伤了,要不要送去校医务室什么的。   然而左瞧瞧,右看看,除了校服上多了几丝褶皱,脸上和身上没有一点流血受伤的痕迹。   咦咦咦?咋回事啊??班长同学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陆识坐回自己的座位。   没多会儿,汪超也回来了。   相比陆识的安然无恙,他要惨多了,鼻子里塞着张餐巾纸,显然是被揍出了鼻血。   那张脸也肿得像个猪头。   班上同学哪曾见过汪超这样狼狈,全都下巴要惊掉了,有个没忍住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又后怕,担心被汪超看到记恨上,立刻拿手捂住嘴,小鸡崽似地缩着脑袋。   汪超听到了那笑声,但这会儿也没工夫计较了,他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特别是小腹那儿。   那一脚踹得他哟。   他从前打架是很狠,可这个人,那是不要命的啊!   汪超走了几步,弯下身,将地上的那杯酸奶捡起来,又走到陆识的座位前,姿态还有几分客气。   全班同学:???   妈呀,开学第一天,这是什么神奇魔幻剧情我???!!!   明德抓得严,高一开学就要上晚自习了。   晚自习从六点钟一直上到八点半,上之前有四十分钟的大课间,留给同学去买点东西吃。   下午第三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介绍了一通曹雪芹的生平,再把《林黛玉进贾府》讲了个开头,下课铃声就响了。   老师没有拖堂,很通情达理地放了人:“我知道你们都要去食堂,就不耽误你们了,下课吧,回去记得把剩下的内容预习一下。”   同学们欢呼一声,勾肩搭背地往食堂冲。   童佳霓来着例假,肚子还有点疼,虞晚一个人去的食堂,买了两个奶黄馅的包子,又替她买了两个香菇馅的。   教室里一直开着空调,冷气飕飕的,而且窗户都紧闭着,也不透气,待久了闷闷的。   两人就没进去,站在外面的走廊那儿吃。   童佳霓左手拿着包子,右手也没闲着,手指哗啦啦熟练地刷着学校论坛。   虞晚小口咬着奶黄包,将语文书搁在栏杆前看,晚风徐徐的,没了正午时的酷热,吹在脸上很舒服。   这会儿上下楼梯的人很多,男生路过这儿,多少都忍不住往她那儿看几眼,走路的速度也情不自禁放慢一些。   晚霞之下,少女脸颊雪白柔软,扎着高马尾,额前细软的碎发被晚风轻轻撩起,最是温柔又清纯的模样。   走过去好半天,男生一捂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   这女生也太乖太好看太纯了叭!呜呜呜只看一眼就想早恋了怎么办!!   虞晚没注意到背后男生投向自己的目光,她头低着,专心地看着语文书。   又翻了一页,看到黛玉宝玉初见时,耳边突然传来童佳霓噗噗哈哈的欢快笑声。   “晚晚你快看!”童佳霓把手机举着拿到她眼前,“汪超竟然也有被揍得这么惨的一天哈哈哈。”   虞晚将目光从书本移到她的手机上。   照片里,男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本就有些胖的脸现在肿得更厉害了,确实是被揍惨了的样子。   虞晚并不同情他。   她记得初中时这人在学校就挺横行霸道的,专爱找着学习成绩好又体格瘦弱的男生欺负,让他们天天帮着写作业考试打小抄什么的。   就今天中午在食堂,他还对着陆识凶神恶煞地挑衅滋事呢。   “他是被谁打成这样的啊?”虞晚好奇地问。   诶?童佳霓这下也被问住了。   她刚才一看到照片,就只顾着乐了,都还没来得及往下翻一翻帖子,就迫不及待要和虞晚分享了。   “等等,我再翻一下啊。”   童佳霓又把帖子往下划了划,很快找到了答案,“啊!我看到了,楼主说揍汪超的是同班的男生,而且那男生右边耳朵上好像还戴着个助听器。”   “啊?”虞晚闻言一愣。   童佳霓接着感慨:“汪超初中在我们学校多横啊,长得又高又壮,力气还大。那个戴着助听器的男生能把他揍成这个鬼样子,得是多凶残可怕啊,估计也是不好惹的。”   虞晚还没回话,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起来,她拿起搁在栏杆上的语文课本。   两人转身,准备回到教室,猝不及防的,看见站在身后,才从楼梯上来的少年。   童佳霓看见对方长相,眼睛倏地一亮,哇,这脸,好帅啊!   下一秒,她留意到他耳朵上戴着个东西,似乎就是自己才提过的助听器。   童佳霓:“……!?!!”   有没有这么巧的事哦,说人坏话结果对方就站在自己身后??!!   虞晚也挺尴尬的。   她想起自己中午时,怕他被汪超揍,拉着他的手就跑。   还担心他以后遇到这些男生被欺负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他一定会认为她多管闲事又自作多情吧。   铃声响完了,走廊陷入安静之中,高跟鞋的哒哒哒声在楼道里响起,声音越来越清晰。   英语老师抱着书和电脑走上来,见到他们几个,提醒道:“快要上课了啊,你们怎么还不回教室?”   虞晚回过神,心里还弥漫着尴尬的情绪,就不太好意思看陆识,低头和童佳霓一起几步跑回教室。   英语老师也走进去,将笔记本电脑和课本教案放到讲台上,开始调投影仪的设备,又喊坐门口的那个同学把教室门关上。   男同学噔噔几步跑到门口,看到门外还站着个少年,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自己班的。   回头往教室里看了眼,见座位都是满的,他才将伸手将门关上。   陆识转身离开,黑眸微垂着,眼睫覆下淡淡一层阴影,脸上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只是捏着矿泉水的指关节用了些力气,塑料瓶身扭曲变形,泄露出本人不太爽的心情。   哦,知道他也像那几个男生一样,不学好,打架凶残,就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第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薄荷的甜   十班今晚是数学晚自习。   正式上课的铃声打响好一会儿,数学老师才抱着一沓试卷姗姗来迟。   别班的老师现在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上新课,赶进度,十班的老师就相当佛系了。   他吩咐课代表把卷子往下一发,自己在讲台前坐下:“这张卷子就是你们今天的家庭作业,晚自习你们做一下,明天上课讲。”   反正讲课也没几个听的,不如放过学生,也相当于放过自己。   试卷发下去,果然,偌大的一个教室,埋头动笔写的也就班长,学委,和数学课代表那三个。   其他人依然玩手机玩得热火朝天。   陆识开着一局游戏。   半个小时过去,数学老师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大家更加放肆,讲话不再压着音量,走动都变得随意起来。   “我去,动作也太快了,才开学一天呢,咱们学校的校花就评选出来了。”   “是谁是谁?快让我康康!!”   “这个女生啊,就是今天早上在国旗下发言的新生代表嘛,我刚才上楼时还看见她站栏杆,吃包子的样子都好他妈好看!校花选她没毛病!”   “啊啊啊我上来时也看见了,那女生身材也超正的,露在裙子下的那双腿又细又白,简直了。”   陆识按着手机屏幕的指尖一顿。   前桌的男生钟昊不经意抬了下头,就和少年瞥过来的视线直直撞了个正着。   钟昊瞬间想起午自习时汪超被揍成猪头的模样。   他吓得哆嗦了一下,生怕自己哪句话不对惹怒了比曾经校霸还凶的大佬。   见陆识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钟昊心领神会,特别识趣地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识哥,您想看看这个吗?”   陆识没推开,黑眸低垂,首先看见帖子上一串感叹号——   《!!!!!!!啊啊啊啊高一的这个小学妹也太好看了吧,谁能给我小学妹联系方式,你一个月的早中晚餐我都包了!!!》   一楼放出了他在升旗时偷偷拿手机拍下的照片。   要防止被班主任,教导主任,还有校长发现,这张照片拍摄得十分匆忙,也根本来不及找角度什么的。   但就算这样,照片上的少女还是特别好看。   1L:卧槽卧槽!!升旗的时候我们班站在最后面没看见,只觉得这女生的声音特别甜特别好听,原来长得也这么好看的吗!!!   2L:今年咱们学校的校花评选还没开始吧,反正我到时候一定投这个学妹一票。   3L:这清纯初恋脸,爱了爱了,今年校花要不是她我第一个不服气!!!   4L:楼上加身份证号。   七七八八讨论了几十楼校花的问题,终于有个同学正儿八经出来回答楼主的问题了。   94L:劝楼主别痴心妄想了,这女生初中也在明德念,我和她一个班的,她当时就是我们初中部的校花。   然而当时我们初中部,并没有一个男生敢和她告白或者塞情书什么的。   95L:???为啥啊??难道你们初中男生集体眼瞎?!!   96L:这不科学啊!!难道是因为小仙女性格不好?但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差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97L: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层主人能呢,掉线啦???等我有钱了一定能买一个能把话说清楚的层主!!!   99L:鸭头,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我只允许你玩一次。   108L:五分钟过去,层主还没出现,啊啊啊啊我这该死的好奇心,我要急死了!!   115L:啊啊啊啊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刚才打着字呢就被物理老师死亡凝视,然后叫到黑板上去写一道超难的题,没写出来被狠狠骂了一顿QAQ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小仙女性格特别好,性格温柔又乖,还爱笑,在我们初中部人缘就超级好哒!!   而且她成绩也优秀,回回考试都是年级前三,钢琴也弹得超好,对了,人家家里还很有钱,可以说是个白富美小仙女了。   但就是太优秀了,都知道追上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大家都只是远远欣赏了。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小仙女有个同样超级优秀的竹马哥哥啊,也是我们初中校草级别的人物,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天天一起上下学,感情好的不得了,站一起超配的!!!   所以我才劝楼主别想了,真的,这墙角撬不动啊,小仙女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沾染的。   有图有真相,在下一楼,层主就放了张照片,特别提醒看最左边的两人。   陆识点开了那张照片。   最上面一条红色横幅,几个大字写着:初三年级英语竞赛表彰大会。   三名学生站在一排,手里举着奖状。正中间的少女看着镜头,明澈的杏眼轻轻弯着,笑容甜美。   站她左边的少年个子高些,白色衬衣,黑色校裤,气质疏朗干净,也在笑,那笑容十分阳光。   陆识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两三秒,就退了出去,视线随意扫下去,底下都在说配一脸,还有就是在一边哈哈哈一边安慰楼主。   他从上晚自习起就一直紧绷着的唇角突然向上扯了扯,很低的一声笑从喉咙间溢了出来。   就觉得自己挺他妈好笑的。   陆识将手机往前桌那男生怀里一扔,钟昊一时不防,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手机。   他往裤兜里摸了盒烟进去。   然后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酸奶杯,路过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随后扔了进去。   晚自习到八点半结束。   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手指了指黑板:“你们把这几个词组的意思记下来再放学啊,明天早上是我的早自习,我一过来就抽查的。”   说完她走了。   同学们埋头乖乖抄笔记。   门口的一男生见他们下课了,往教室里探了个脑袋,担负起传声筒的职责:“江澈,物理老师叫你等会儿去办公室一趟。”   江澈很快收拾好,书包往肩上一搭,走到第三排虞晚的座位前,和她说:“那我先去办公室了,你去车里等我一下。”   虞晚从笔记本上抬起脸,笑了下,乖乖应道:“好。”   她抄完笔记,把书本和作业都装进书包,和童佳霓一起说着话走下楼梯。   两人走到校门口,挥手告别后,开始各自找自家的车。   车一辆接一辆,从街头停到了结尾,宾利路虎保时捷,比车展上还丰富。   虞晚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众车辆中见到自己熟悉的车牌号,她拉开车门,坐到了最里面。   没多久,前面的车门打开,陆识一双长腿先迈了进来。   “王叔。”虞晚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放在腿上抱着,边系安全带边道:“江澈哥哥去物理老师办公室了,得等一会儿才过来。”   “哦哦好。”王叔想起什么,又道:“刚才江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开车时手机调静音了没接到,我现在出去回一个。”   他拿着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这下车里只剩下虞晚和陆识两个。   经过了一个晚自习,虞晚之前心里那点小尬尴已经差不多散干净了。   她有点想问一下他怎么还是和汪超打起来了,有没有受伤,然而刚张了张嘴,就见他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屏幕透出荧白的光,照映出少年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他薄唇抿着,眼尾朝下耷拉着,表情很有些淡漠。   就感觉,是心情不太好,也不想说话的样子。   虞晚察言观色,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车里开着冷气,窗户闭着,狭小而逼仄的空间里,任何气味都会格外明显。   虞晚很快闻到了烟味。   她从小就闻不惯这个,好像是因为体质原因,对烟草中的成分特别敏感,一闻就头晕难受。   而且她嗅觉还特别灵。   很小的时候,虞父在外面谈事时抽了烟,哪怕隔了几个小时回家后抱她,她也闻得到。   还会皱着小脸,软乎乎的小奶音抱怨:“爸爸抽了烟,才不给爸爸抱呢。”   虞父总说她长了个小狗鼻子,但也心疼女儿,从此就把烟给戒了。   那阵烟味在密闭的车厢变得浓郁,虞晚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她将车窗拉开了一条缝,新鲜的空气进来,稍微好受了些,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那两声咳嗽的声音很小,陆识听见了,眼皮往上抬了抬,从后视镜看见了少女蹙起的细眉。   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后来看见她将窗户拉开了些,想了想,也就搞清楚了。   晚自习下课前他去楼顶抽了半包烟,烟味应该都沾在衣服上了。   操。   陆识游戏也不想打了,心里升起些烦躁的,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手机按了锁屏,他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刻钟过后,司机王叔讲完电话回来,见车里只剩下虞晚一个,有些诧异:“诶?小陆少爷呢?”   虞晚出声回答:“他刚刚出去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王叔哦哦两声,没有再多问。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学校门口接学生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走,原先被堵得狭窄的道路重新又变得开阔。   陆识站在街边,看见江澈从学校走出来,弯身坐进了车里。   他抓起校服领子,拧着眉闻了闻,在外面站着吹了会儿风,气味已经小了很多。   最后嚼了两下嘴里的口香糖,路过垃圾桶时往里一吐,然后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人都齐了,司机开车。   虞晚好奇问江澈:“物理老师找你有什么事呀?”   江澈回答说:“十一月份有个全国性的物理竞赛,老师让我报名参加,按理说是高二高三生参加的,老师让我也报名,提前感受一下那种竞赛的题型。”   明德高一分班参照的不是学生的中考成绩,录取通知发下去之后,学校自己很快组织了一次校内统考。   所有题都比中考题的难度高得多,物理试卷格外难,而那次考试,全校唯一的一个满分,就是江澈了。   “物理老师还给了我两本书,让我有空做做。”江澈语气有点无奈,“这么厚,我得做到猴年马月啊。”   虞晚低下头,看到他手里的书,厚度是一般辅导书的两倍了。   她笑着鼓励道:“那你好好加油哦,争取拿个好名次。”   “尽量吧。”江澈也笑起来,“唉,看来我最近这几个周末没时间出去打球了。”   上了一天课,还是有些累的,而且回家之后也有好多作业要做。虞晚将书包抱在怀里,闭上眼,脑袋靠在车窗上小憩。   她几乎闻不到烟味了,但空气里……似乎多了丝丝缕缕的薄荷气息。 第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开学的第一周总是过得格外快,转眼就是周末。   星期天早上,虞晚写完作业,自己又去琴房练了会儿钢琴。   中午吃完饭,她脱下穿着的睡裙,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牛仔背带裙换上,和温如说了声就出门了。   虞晚打车来到市第一医院门口。   她买了一束鲜花,又选了两盒新鲜的车厘子和草莓,拎着坐电梯去七楼住院部。   也是前两天刷朋友圈,虞晚看到初中时在校外补习时,一直教自己英语的老师出了点小意外。   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腿骨折了,虞晚就想趁着休息来看看之前的老师。   轻轻推门进去,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见到她,惊喜又开心:“晚晚你怎么来了啊,外面天气很热吧,快坐下,喝点水。”   又嗔怪道:“哎你说你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嘛。”   虞晚笑笑,将花束和水果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自己在床边坐下。   这老师也是真心喜欢虞晚。   她给不少孩子补习过功课,有钱人家的孩子嘛,性格总是骄纵些,有的也不爱学习,教起来又累又费劲。   但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很好,家世长相成绩,样样都出挑,更难的是性格善良又温柔。   她还记得自己每次去她家里,一过去,夏天小姑娘就立刻去冰箱拿果汁,冬天就去倒热水。   说了有半个小时的话,虞晚站起身告辞:“老师,我不打扰你休息,先回去了,祝老师早日康复。”   “行,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啊。”   虞晚站在电梯前,按了按那个圆形的按钮,同时拿出手机,戳进打车软件。   等了一分多钟,有电梯下来,停在了这一楼层,门向两侧打开,她走了进去。   里面很空,只有两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少年,巧的是虞晚还都认识。   男人叫孙涛,是陆修泽多年的贴身助理,虞家和陆家,江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自然也认识虞晚。   见到小姑娘出现在医院,孙涛有些意外,礼貌性地客气询问:“虞小姐你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虞晚摇摇头:“不是的,我没什么事,是我的老师住院了,我过来看望她。”   说完疑惑地眨了眨眼:“孙叔叔,你们过来是干什么呀?”   提到这个,孙涛有些尴尬,但还是给她解释道:“我们请了德国耳科方面的专家过来,我带着小陆少爷来检查一下。”   虞晚也不太清楚陆识的右耳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闻言,关心问道:“那检查结果怎么样啊?”   孙涛这下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带着陆识过来,各种仪器设备做了一个多小时详细检查后,德国医生看着报告单,遗憾地摇头。   一旁的翻译将医生的话翻了出来。   大致意思这已经是多年的神经性耳聋,治好的可能性非常小。人工耳蜗植入会有并发症或者感染的风险,建议还是继续戴助听器。   那时,他往少年那儿看了眼,却见他神色平静的不得了,漆黑的眸子甚至没泛起一丝波澜。   孙涛斟酌了会儿措辞,尽量把话说得委婉:“目前的医疗手段还有些欠缺,可能得再等几年,看看有没有新的治疗方法。”   虞晚听懂了这话的意思,顿时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要问了,这不是往人家伤口撒盐吗。   她愧疚地低下头,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电梯安静地往下降落,最后停在一楼,再往下就是地下停车库了。   “我自己回去,不用送了。”陆识对孙涛说了这句,长腿一伸,往外走了出去。   孙涛转头问虞晚:“虞小姐要去哪儿啊,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不用。”虞晚忙摆手,“我已经叫好了车,孙叔叔再见。”   现在三点多钟,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一出医院门,热浪便席卷而来。   虞晚撑起太阳伞,走到街边,刚好叫的车也过来了,她坐进去。   司机按照她报出的地址导航,车往前开出一小段路,虞晚从车窗看见站在路边的少年。   盛夏的阳光炙热又明亮,树梢上的叶子绿油油的,像被油彩涂过,透出无限生机勃发感。   可他一个人站着,浑身还是一股疏离冷漠感。   虞晚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太好受。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发烧或者感冒,爸爸妈妈都会陪在自己身边,妈妈给她烤好吃的小饼干,爸爸给她在床边讲故事。   可是他现在去医院做检查,明明那么严重,却没有一个家人陪在他身边,带他来的只是陆叔叔的一个助理。   自己刚才还那样问。   愧疚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虞晚想了想,对司机道:“叔叔你能把车停一下吗,我有点事要下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司机很通情达理,把车靠着街停了:“那小姑娘你快点啊。”   “谢谢叔叔!”虞晚高兴地应了声,快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跑下去。   手机屏幕上,预约好的打车订单突然就被取消了,陆识本就挺烦的心情更烦了。   正想着干脆走到大马路那儿去拦车,耳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陆识闻到了浅浅的,却又很甜的香气,视线低垂,入眼所及是一双纯白色的帆布鞋,刷得特别干净。   他抬眸,看见穿着背带裙的少女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   许是跑得太急,她马尾辫有些松乱了,脸颊染着红晕,莹白的鼻尖沁出汗珠。   呼吸还没平复好,却先仰起脸,黑润润的眼眸看着他。   “已经五点钟了,快…快到吃饭的点了。”   她边喘着气边说,嗓音更显得软,像是小猫的尾巴,软软地扫在心上。   “我知道有家特别好吃的店,你…你要和我一起去吃吗?” 第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香草冰淇淋   周日下午,商场里人很多,年轻的小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家长。   两人坐直达的电梯,虞晩手指按了按六楼,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妈妈,我刚刚去医院看完老师了,准备在外面吃饭,你和爸爸晚饭不用等我啦。”   电话那边的女人说了什么,陆识听到小姑娘保证道:“知道的,我不会在外面乱吃油腻辛辣的东西,妈妈你放心吧。”   语气亲昵,带着些自然流露出的撒娇语气,听得出母女俩的关系非常融洽。   讲完电话,电梯刚好停在七楼。   虞晚先走了出去,他跟在她身后,进了一家串串店。   他们进去,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服务员将两碗调料摆到他们面前,接着端来一口半是红油半是清汤的大锅,放好后给电源插上。   红油的汤底加热得快,几分钟就咕噜噜地冒泡泡,鲜艳的红辣椒漂浮在汤底的最上面。   空气中溢满了辛辣气味。   陆识突然开口:“不是答应不吃油腻辛辣的?”   “啊?”虞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   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但被人当场戳破,虞晚还是感觉好难为情。   “我小学的时候和同学在外面吃火锅,半夜肚子疼,去医院挂了吊水,从那次以后妈妈就不许我在外面吃这些了。”   “但这家店我吃过几次了,味道特别好,而且食材什么的都很干净,不会有问题的。”   虞晩知道撒谎不对,其实也挺心虚的。   说完,她眨了下眼,满是期待的目光看着他:“那个,我今天请你吃饭,你就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别告诉我妈妈了行吗?”   她一直乖乖听妈妈的话,不在外面乱吃东西,但偶尔,也想解解馋。   更关键是,这家店的串串,真的特别好吃!   似乎觉得自己这点贿赂不太够,虞晚思索了会儿,又补充:“等吃完了串串,我再请你吃一个冰淇淋。”   陆识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这话说的,搞得像是他多馋她那口吃的一样。   他不出声,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认真看着他。   陆识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虞晚唇角抿出一个笑,站起身,想去冰柜拿食材,语气都雀跃欢快:“你喜欢吃什么呀,我多拿点儿。”   陆识也站了起来。   再怎么样,他也是男的,没有自己坐着,让女生忙前忙后的道理。   “我去。”   简单两个字,却是那种很坚定,不容拒绝的口吻。   虞晚没有推辞,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小脸仰起看着他:“那你多拿点脆皮肠和掌中宝哦,这两样很好吃的。”   “啊,还有豆腐皮,牛板筋,鱼豆腐。”   陆识应了声嗯。   几十根竹签放到沸腾了锅里,食物的香气浓郁诱人,蘸着秘制酱料,味道是特别的好。   一顿串串吃完,两人肚子都很饱了,服务生一根根数完了竹签子,报了个价格。   虞晚拿出手机准备付钱。   陆识动作比她快,她才解锁,还没来得及对着那个付款码扫一下,就听到“叮”的一声。   支付宝到账一百九十七元。   “走吧。”陆识对她抬了抬下巴,抬脚走出店。   账已经结了,虞晚也没办法重新再付一次钱,只好抓着手机,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边走边在他身后嘀咕:“说好我来请客的呀。”   陆识转过身,垂眸看着她:“我不习惯让女生请客。”   虞晚从小就是个讲诚信,守承诺的小姑娘,她想到了他们刚才的那个口头协议。   那是基于她答应请他吃饭的条件上,可现在她又没请,那协议还作数吗?   但就是举手之劳的事,他应该会帮这个忙吧。   虞晚迟疑了一下,确认似地又问了遍:“那你还是会说话算数,不告诉我妈妈我今晚在外面吃了串串的事吧?”   身高差距,她看他时头必须往上仰着。   少女的脸颊柔软似雪,眼巴巴的表情,像只小奶猫一样。   就会让人生出想要欺负逗弄的坏心思。   陆识于是反问:“我又没有吃你请的饭,为什么还要帮你保守秘密?”   说完,他就见到仰脸看自己的小姑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写在了脸上,明晃晃地带上了谴责。   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不讲诚信的大骗子。   陆识好笑,绷紧表情:“行了,不会说的,我没那么多事。”   虞晚松了一口气。   直达电梯往下降,到五楼时,停了下来。   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生走进来,人手拎着个购物袋。   一头卷发的女生用胳膊轻撞了撞同伴:“哇,你看那边那个男生,长得好帅哦。不过他耳朵上戴着什么啊,最新款的蓝牙耳机吗?”   另一个直发的女生看了看:“不是吧,我看着像是助听器啊。”   “啊?”大卷发惊讶,“我外公七十了才戴助听器呢,他这么年轻就戴这个了,那不是一辈子的残疾了啊,好可怜哦。”   “长得很帅啊,这脸都可以出道了,可惜了唉。”   话语像是同情,可打量的目光又不断往陆识那儿投去。   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嘀咕,以为自己说话音量压得很小,可在这么个小电梯里,还是能听到的。   陆识自然也听见了。   他倒不至于为了这个,动手去揍两个女生,反正这些话也不是没听过。   虞晚本来低着头,在回童佳霓的微信,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等听到残疾人和好可怜这几个字眼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将手机捏在手心,直接走过到两个女生的面前。   这两个女生刚才见她一直低着头,突然看到虞晚的长相,都有一瞬的惊讶,这个小妹妹长得好漂亮。   她们都穿了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比虞晚个子要高很多。   虞晚只得仰起头。   陆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目光望过去,就见她唇抿着,气势汹汹的,小脸上一副严肃极了的表情。   明明个子比那两个女生矮许多,打扮也没对方成熟,气势却一点儿不弱。   他听到她说——   “你们烦不烦啊,闲着没事就玩手机啊,为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别人,议论别人的事。要是你们自己被人当众这么议论,难道会觉得开心吗?”   电梯里其他人闻言,全看向她们这边。   两个女生本来也是嘴快,就想和好朋友私下嘀咕几句,没想到被当面指出来。   顿时面露尴尬,都缩着脖子没再吭声了。   等电梯停在一楼,这两人率先离开,把高跟鞋踩出了风火轮的速度,逃似地离开了。   虞晚也走了出去,转身看向陆识,软声道:“我们现在去买冰淇淋吧。”   她脸上的表情自然,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了不得。   陆识心脏收缩了下,难得的,在这一刻生出些许柔软情绪。   那是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第一次,他体会到有人给自己撑腰。   尽管给他撑腰的这个小姑娘,年纪比他小,个子还没他胸膛高,有时候看着还傻乎乎的。   冰淇淋店开在商场的门口,门口一左一右摆着布朗尼熊和可妮兔两个大公仔,特别少女心。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队伍排到了外面,虞晚走到队伍末尾排着。   轮到她时,她要了两份香草味的冰淇淋,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非常迅速地拿手机付了钱。   “这盒给你。”   陆识从她手里拿起冰淇淋。   两人走出去,已经快七点钟了。   天边的晚霞还没有完全散尽,橘红和粉紫交叠,色调浓烈,犹如一张静止的油彩画。   虞晚舀了一勺冰淇淋,木制的小勺子咬在嘴里,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这条街处于闹市区,等车不是很好等。   她指头才戳了两下,屏幕突然暗了下来,手机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虞晚只得将手机装回小挎包里,手捏着小勺子,问陆识:“我手机没电了,要不用你的手机叫车吧。”   这会儿已没有来时那么热了,傍晚的风轻轻的,舒缓而温柔。才舀的那勺冰淇淋在口腔里融化,丝丝缕缕的,格外甜。   陆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约是眷恋这么好看的晚霞,和这么惬意的晚风。   也有一点,舍不得身边这个少女的陪伴。   “我的手机也没电了。”他说。   虞晚一愣:“啊?”   这也太巧了吧。   “这里不好打车,我们往前走一点,走到前面的那个车站再等车。”他又说。   虞晚乖乖点头:“哦,好呀。”   晚风习习,吹着挺舒服的,两人并排往前走。   陆识放慢了脚步,虞晚本身腿短,步子也迈得小,并没有察觉,低头一小勺一小勺舀着冰淇淋。   空气里带上了香草的甜,晚霞映在少女白皙的脸庞,犹如盛开的玫瑰。   陆识觉得,今天的黄昏真好看。 第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篮球赛   星期一上学,升旗仪式结束后,高一年级所有班级都被通知,九月底有一场区里的篮球联赛。   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少有对打篮球不感兴趣的。   通知一出,不管是尖子班还是平行班的男生都摩拳擦掌地要报名。   孙一洋也准备报名,见自己同桌今天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斗胆问了一句:“识哥,你要参加篮球联赛吗,要不我去班长那儿报名的时候也顺便给你报一个。”   这一个星期相处下来,孙一洋渐渐摸清楚了同桌大佬的脾气。   平时话是真的少,很低调,但揍起人来也是真的厉害。   但又不会像他们之前初中时,汪超那几个校霸那样,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就算没什么事但单纯看你不爽也会过来欺负你一下。   反正只要你不惹到他,总的来说,这位大佬同桌还是挺好相处的。   陆识正在抄作业,每门学科的练习册上懒懒散散地留下几笔,算是自己做了。   上个星期他一直没交作业,被班主任王有为叫办公室去了,念念叨叨说了半个多小时,挺烦的。   他对什么篮球赛没什么兴趣,眉毛都没抬一下:“不去。”   孙一洋闻言也没强行劝,主要也不敢劝:“好嘞,那我自己去报名了。”   说完就乐颠颠跑到班长座位前,脑袋从人群的间隙凑进去:“班长你快把我名字写上!”   有篮球赛,就意味着有啦啦队。   一班的文艺委员是纪彤彤。   上午最后一节课后,她拿着报名单喊了声:“想参加啦啦队的女生来我这儿报名呀。”   不少女生过去报名。   童佳霓拉着虞晚去了:“我们也要报名。”   纪彤彤坐在座位上,目光抬起,看了看她们,主要是在看虞晚。   就算纪彤彤心里不喜欢虞晚,可也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比自己长得漂亮一些。   她也打算参加啦啦队,完全不想到时候被虞晚抢了风头,何况她还想借此吸引到江澈的注意。   纪彤彤知道虞晚从小学钢琴,但不会跳舞,于是明知故问道:“报名参加啦啦队要有舞蹈基础,你们学会过什么舞蹈吗?”   童佳霓觉得她是在故意为难人:“别的班怎么没这个要求?”   纪彤彤拿出一支防晒霜往脸上涂:“我负责选人,我说需要就需要,要不然那么多同学报名,拿什么作为选人的依据?”   童佳霓脾气暴,还想再和她battle一下,虞晚拉了拉她手:“没事,我就不参加了,佳霓你报吧,我记得你学过芭蕾舞的。”   “晚晚你不能报,我也不报了,没意思。”   她拽着虞晚就走,走到楼梯那儿,心还是好气。   “啊啊啊她就是嫉妒你和江澈关系好,嫉妒你长得比她好看,现在有点小权力就不得了了,真是的,太过分了!”   “算了,没事的。”虞晚安慰说,“不能当啦啦队,我在台下加油一样的。”   童佳霓还是不服气:“初中时她给江澈递情书,明明白白被拒绝过了,怎么还不放弃,真是绝了。”   “晚晚你和江澈从小一起长大,妥妥的青梅竹马啊,连陆阿姨都说你是她未来儿媳妇呢,纪彤彤老是插一脚算怎么回事嘛!”   虞晚脸红起来,不好意思小声说:“什么儿媳妇,那都是小时候开的玩笑呀。”   虞家和陆家两家人住得近,小的时候虞晚常去江澈家里找他玩,他带着她玩在家里捉迷藏,玩遥控飞机,拼积木。   到晚上,家里的阿姨去陆家别墅接她,她还没玩够,瘪着小嘴巴,不那么情愿回去。   江澈的妈妈陆诗音就拉着她小手开玩笑说:“晚晚这么喜欢我们家呀,要不长大以后嫁给小澈,做他的媳妇好了。”   那时的虞晚也就七八岁,只玩过扮家家酒那种,不太能理解真正的结婚嫁人什么意思。   她困惑地歪了歪小脑袋:“那我和江澈哥哥结婚了,就能天天和他一起玩了吗?”   陆诗音憋着笑,继续逗她:“是呀是呀,结婚了你们两个就能天天一块玩了,晚上也不用回去,还能和小澈一起玩玩具。”   小虞晚信以为真,哒哒哒跑到江澈跟前,仰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江澈哥哥,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嫁给你,我们天天一起玩。”   江澈那时比她大几个月,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答应道:“好,晚晚你以后嫁给我,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别的坏男生欺负你。”   见到这一幕,当时陆诗音,连带着来接虞晚回家的阿姨都忍不住笑起来。   等虞晚回去之后,温如知道这事儿,也是好笑的不行。   她揪了下女儿软乎乎的脸蛋,故意做出伤心的表情:“这小就想嫁给你江澈哥哥了,晚晚不要爸爸妈妈了吗?”   小虞晚想和江澈哥哥一起玩,但也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皱着小眉头苦恼地想了半天,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小细胳膊搂着温如,绵软的小奶音认真道:“等我嫁给江澈哥哥,就把爸爸妈妈也一起带过去,这样晚晚就能和爸爸妈妈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哪怕隔了好多年,现在虞晚想起自己小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是好羞。   自己小时候怎么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啊!   到了食堂,两人一起排队买饭,找了个空桌子坐下。   就是凑巧的很,虞晚不经意一抬头,刚好看见陆识。   下一秒,他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正好就对上。   这个时间段是用餐高峰期,食堂里人挺多的,放眼看去全是埋头用餐的学生。   虞晚以为陆识在找座位,刚好自己对面,旁边那个座位,有个女生吃完了,位置就空了出来。   她于是抬手对着他招了招,又指了指那个座位,示意他可以来这边。   陆识端着餐盘,过去坐下。   童佳霓还记得他就是把曾经校园一霸揍得服服帖帖的男生,见状眼睛惊讶瞪大。   她拿出手机,悄摸摸发了条微信给虞晩。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虞晩低头,看见一条新的微信弹了出来。   【童佳霓】:晚晚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啊???惊恐QAQ   虞晚想着她早晚也会知道,就没瞒着,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虞晚】:他是江澈哥哥的表哥,我们现在每天一块上学。   童佳霓完全没料到是这样,震惊过后,手指头飞快在屏幕上扣字。   【童佳霓】:啊啊啊那他这么凶,晚晚你每天上学的路上不会觉得空气都是冷飕飕的吗??!!?   虞晚想了想,回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他性格其实还好啦。   打完字,她拿起筷子,抓紧时间吃饭。   陆识坐在她对面的左前方,余光能看见她。   就见她两个小腮帮都鼓鼓的,一刻不停地吃,像在赶时间一样,速度比上回快了很多。   虞晚吃完碗里的饭菜,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对着童佳霓抱歉道:“那个,佳霓,我就先走了呀。”   童佳霓和她挥挥手,笑着打趣:“我知道你要给江澈送饭,快去吧快去吧,别让他饿着了。”   一班是重点班,管的要严很多,别的班报名了篮球联赛能翘掉副科去练球,然而一班本来就没有副科。   像音乐美术这些,一开学就被语数英的老师分干净,所以一班的男生只能抓紧每天中午的一个小时到体育场练球。   虞晚被说得脸红,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饭卡,也挥手和陆识说了声再见,跑到一个窗口去打饭。   陆识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也看见看见她拎着饭盒,一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   虞晚离开之后,童佳霓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好魔幻好不可思议。   她转了转头,想暗中观察一下。   结果脖子刚一扭过去,就看见少年黑黢黢,冷漠得快结霜了的眼睛。   童佳霓吓得一哆嗦,刷的扭回自己脑袋。   妈耶,这还不凶??!晚晚视力没问题吧!   *   之后两个礼拜,虞晚每天中午都很快吃完饭,然后买好饭送到体育场。   不过除了周一那个中午,她就没再在食堂偶遇过陆识了。   区里的篮球联赛在九月三十号这天举行,也就是国庆的前一天。   学校租了十辆旅游大巴车,载着高一整个年级的同学去市里最大的那个体育场。   不用上课,所有学生都超开心,很多人背着装满零食的小书包,完全把这次篮球赛当成了一次小郊游。   一路上也是说说笑笑,开心的不行。   到了目的地,校领导组织同学们排队进场,按班级为整体坐在一起。   和明德高中比赛的是三中。   三中是市里吊尾的一所公里高中,教学质量和生源和明德完全没法比。   来打比赛的几个男生头发染了色,脖子上还戴着银链子,模样流里流气的。   明德的校领导看得直皱眉。   然而比赛对象是抽签决定的,他们也不好因为对方学校的学生看起来不像好学生,就要求换对手吧,没这个道理啊。   篮球赛在八点半钟开始,赛制定的是三场,每场四十分钟,三局两胜制。   双方队员上场,第一局明德领先两分,第二局三中赢了,两个学校算是打成平手了。   中场休息时,轮到双方啦啦队登场了。   歌曲选的是一首英文歌,很燃很嗨,一放全场气氛都被点燃了。   啦啦队员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举着颜色鲜亮的花环。   上身红色的短袖T恤,搭配白色的短裙,在场上蹦蹦跳跳,显得特别青春有活力。   随着蹦跳的动作,T恤被向上拉扯,露出一点纤细的腰肢。   这哪是平时学校里能看到的啊,观众席上的男生几乎都盯着啦啦队表演的地方。   纪彤彤站在啦啦队最中间的位置领舞,吸引到的注意自然也是最多的。   她能感受到男生们投来的目光,得意又开心,脸上扬起笑,跳得更加卖力。   十班坐在观众席的后几排,离篮球场有些远。   孙一洋成天打游戏搞出了轻微近视,平时上课都不戴眼镜的人,现在拿出眼镜戴上了,还使劲够着脖子去看。   但这么着也不是长远之计,没一会儿脖子就又酸又疼,他左右扭晃了下脑袋,然后看到了坐自己旁边的陆识。   他薄唇抿成直线,没有看跳啦啦操的女生,头向右偏着,沉沉的目光落在远处。   孙一洋好奇地看过去。   那边,是他们学校篮球队队员休息的地方。   队员们站一块儿,在喝水闲聊,穿着统一的蓝色球衣,个子都高,平均身高一米七八往上走。   在一众高海拔中,个子矮一大截的女生就特别显眼了。   那女生站在其中,在给一个穿着十一号球衣的男生递水和送毛巾。   女生背对着观众席,孙一洋看不到她的长相,又把脑袋拧回去,继续欣赏场上的女生跳啦啦舞。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刚才穿十一号球衣的男生是谁!   就是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江澈啊!   孙一洋恍然大悟,那个递水递毛巾的女生就应该是校花了。   开学时那个帖子都hot了,逛论坛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江澈和虞晚青梅竹马的关系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点孙一洋很懂。   校花长得那么好看,平时他路过都忍不住多往人家脸上瞅几眼,但这会儿只有个背影啊,能看出啥啊??   还不如看跳啦啦操的小姐姐的细腰大长腿呢!!! 第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腿真细   虞晚早上出门前,找出了自己冬天时用的那个粉色的,小熊卡通的保温杯。   她把保温杯洗干净,冲泡了一杯温热的淡盐水倒进去。   之前有一次,她在杂志上看过,剧烈的体育运动过后,特别是在夏天,喝盐水比喝其他那些含糖分的饮料更能补充体力。   后来每次她去看江澈打球,就会带一杯自己冲泡的淡盐水。   江澈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下大半杯。   “谢谢晚晚。”他脸上挂着笑容,将保温杯的盖子重新拧上。   虞晚笑着摇摇头:“不客气呀。”   其他男生看着都羡慕死了。   呜呜呜谁不想自己打完球,汗流浃背时,有个像校花这么漂亮的小青梅来送水送毛巾啊!   虞晚说完又低头,拉开小背包的拉链,里拿出几块黑巧克力。   她把巧克力给江澈,怕耽误他休息,小手冲着他摆了摆:“那我回去坐着了,你下一场好好加油呀。”   “好。”   江澈两大步走过去,手勾着保温杯的带子,往她脖子上挂好,笑容自信飞扬:“等我赢了奖牌给你。”   小学有一回,虞晚参加女生八百米长跑,快要到终点时,不小心脚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膝盖磕破了血。   后面的同学全都超过她,原本第五名的她变成了最后一名,没有拿到奖牌。   她又疼又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那副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江澈就把自己在篮球赛拿的奖牌送给了她,哄着她不哭。   他每次篮球赛,虞晚都会去看,会在旁边给他加油。   江澈对奖牌这些东西的仪式感很少,见她喜欢,每次就都送给她,也就成了习惯。   然而这话落在旁边的男生耳朵里,妥妥就是“男主角拼命拿奖牌,只为送给女主角”的偶像剧剧情了。   众人间响起暧昧的啧啧声,有个和江澈关系好的,直接起哄道:“澈哥你这整得也太浪漫了吧。”   说完就被江澈用手肘怼了一下:“别瞎说。”   江澈倒也没生气,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虞晚脸皮薄,容易害羞。   虞晚确实挺不好意思的,脸颊红扑扑的,和他挥了下手,赶紧撑着小太阳伞往自己班级的座位区走。   这个体育场是露天的那种,没有空调,童佳霓拿着迷你电风扇,对着自己的脸呼呼地吹。   虞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把脖子上挂着的保温瓶取下来,放到座位旁边。   她也有些热,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童佳霓转过头看她,见她脸红红的,忙把小电风扇拿到两人中间,一起吹风。   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很快过去,裁判吹起一声口哨,两个学校的队员重新登场。   最后一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开场就打得火药味十足,比分咬得死紧,这边才进完一个两分球,扭脸那边就三步上篮。   集体荣誉感在这一刻被激发,底下的同学们也都扯着嗓子欢呼,誓要在气势压倒对方学校。   篮球赛进行到最后十分钟时,明德这边的一个队员摔倒了,队友马上过去将他扶起来。   这时两边的比分是二十八比二十九,三中领先了一分。   打篮球手脚碰撞,出现这种小意外是常见的,虞晚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但这回的情况似乎又不同。   篮球滚得老远,两方队员却谁也没有去捡那个篮球,互相推攘起来。   都是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男生,哪个也不是认怂的,推攘间,相互肢体间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观众席上一阵骚动,不少同学站起来,够着脖子去看。   “诶诶,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但我怎么感觉马上要打架了啊。”   虞晚坐的位置有些远,又被前面个子高的同学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怎么样了。   她更加担心。   童佳霓握住她手,安慰道:“晚晚你放心,不会真打起来的,教练和校领导都在这里杵着呢。”   虞晚点点头,也希望如此。   童佳霓说得没错,大约五分钟过去,大喇叭里传来广播声,让同学们都在各自位置上坐好,接着又通知篮球赛继续。   刚才算作是三中的犯规,伸脚绊了明德的队员,裁判给了明德一次罚球的机会。   大家终于明白了刚才起争执的原因了。   投篮的是江澈,他踮脚,紧实劲瘦的手臂向上一伸,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地落进篮框。   这下比分拉平了,明德这边的观众席传来一阵欢呼叫好,女生叫的声音格外大。   时间剩的不多,赛场上的气氛越发紧张,一番激烈追逐,在最后一秒,明德这边领先了两分,赢了整场比赛。   江澈最后投进的那个三分球是赢得比赛的关键,裁判结束的哨声吹响,队友们都来和他击掌。   甚至还有男生想把他举高高,抛起来,被江澈笑骂着推开。   和明德这边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三中打篮球的那几个男生脸都阴沉着,骂着脏话走了。   比赛是结束了,但大家还不能走,二十分钟之后有个给队员颁发奖牌的环节。   纪彤彤这时走到江澈面前,手里握着瓶百岁山。   她今天打扮得漂亮,来见他之前还特地补了个妆,涂上粉色系,号称直男斩的那款唇釉。   “恭喜你呀。”纪彤彤祝贺完,把手里的矿泉水朝他递去,脸上带着笑意,柔声道:“我特地给你买的。”   江澈没有去接,心里还有些尴尬。   他记得自己拒绝过这个女生的情书,现在再接人家的水算怎么回事啊。   “不用。”他拒绝道,“有人给我带了水。”   话音才落,纪彤彤就见虞晚拿着个保温杯过来,那保温杯明显是她自己用的。   可江澈这次不仅接了,还对她温柔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纪彤彤脸上笑意顿消,愤愤地瞥了虞晚一眼,走的时候每一步都重重踩在地上。   她快气死了,目睹这一幕的两个女生却乐得不行。   纪彤彤家里有钱,自己又长得不错,平时在学校就挺傲的,除了有几个同样眼高于顶的小姐妹,和其他女生关系都处得不好。   两个女生马上把这事往高一年级匿名群一说,不少人快乐地吃起瓜。   “哎哟,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么好的感情。她总过去凑什么热闹,这不是自找的打脸吗?”   “就算化了妆,还是校花更好看啊,江澈喜欢校花,说明审美在线,脑子也清醒。”   “前段时间有几次我看到虞晚拎着饭盒去体育馆给江澈送饭,天那么热,她都是跑着过去的。校花长得好看,性格好,还那么贴心,这个纪彤彤哪里比得上。换我我也喜欢校花好不好!”   说这些话是十班的女生,就坐在陆识前面一排,嘀嘀咕咕的声音全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强烈的不爽感又袭上心头,陆识知道自己在嫉妒,嫉妒她对另一个男生那样好。   可他也知道这份嫉妒可笑又莫名其妙。   他又有什么资格嫉妒?   陆识心知肚明,却也烦得很,手摸进校裤的裤兜,并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起来,自从那天,他看到她闻到烟味皱起鼻子,不舒服的样子,就没有带烟去学校了。   陆识一瞬间烦了,他凭什么那么在意她?   他站起身,铁质的椅子弹上去,与椅背相撞,发出哐的一声响。   聊得热火朝天的女生被这一声打断,回头看了看,见到少年不悦的脸色,又齐刷刷地拧回脑袋。   篮球场有自动贩卖机,陆识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拿着走到没人的消防通道那儿。   门关上,隔离了走廊的光线,他按下打火机,烟头点燃,黑暗中多了一点猩红。   一根烟还没抽完,外面的走廊响起一阵脚步声,杂乱无序,一听就不止是一个人。   “我操,那男的自己往我腿上撞的,怪老子伸脚绊他,我跑步可不得迈腿吗,这什么傻逼玩意儿。”   “裁判也是恶心,估计就是看那个学校好才偏袒他们的,想到等会儿还要去握手,爷吐了。”   “谁不是呢。哦,还有那个十一号,肖哥你打球他总拦你,真他妈讨厌。”   “我看男生还挺有钱的,鞋子是限量款,几万块一双哦。”   话里的酸意满得都能溢出来了。   这几个男生都属于成绩差,家境也很一般的,靠着拉帮结伙,在学校里横着走。   叫肖聪的男生也是早就不爽了,骂了声操:“有钱了不起,等会儿比赛完,哥几个把他一拦,看不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妈都不认识。”   陆识不记得十一号是谁了,也不怎么关心,只是觉得这群人唧唧歪歪的,吵得他耳朵疼,心里也更烦。   他把烟掐灭,抬脚要往二楼走,这时,一道处于变声期,沙哑得像鸭子响起。   “不过说真的,那个十一号艳福不浅啊,女朋友长得真他妈好看,那张脸可太纯了。”   另一个马上附和:“那是,比啦啦队领舞的那个还漂亮,那腿也又细又白,摸着一定很爽。”   肖聪啧了声,道:“等下咱们就把她也拦下来,她要是不想让自己男朋友挨揍,就给咱们一人摸一把大腿。”   几个人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嘎嘎笑起来,笑声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所有人笑得欢。   猝不及防的,重重的一声,门被拽开,倚着门站的那男生连带着被踹飞了出去。   接着便趴到在地,疼得他哎呦直叫。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几人都呆了下,反应过来,都望向门的方向。   陆识从黑暗中走出去,冷峻的眉眼一点点变得清晰。   他一个人,对方七个,算上躺地上疼得没爬起来的那个,一共是八个人。   然而少年眼眸漆漆,里面没有惧色,唇轻轻勾起,像是在笑,嗓音却冰冷得刺骨。   “摸你妈呢,想死?” 第1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伤口   奖牌颁发完了,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马上是吃午饭的点,再把学生一起送回学校也麻烦,校领导想了想,索性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三中直接放人,对面的观众席很快空了。   明德还没放,各班的班主任开启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痨模式。   什么“回去的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啊,等到家了在班级群里吱一声”,什么“明天就是国庆小长假了,大家休息放松的同时也别忘了搞搞学习”。   甚至连“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家少睡点懒觉”这些废话都说了。   唠叨了半天,总算意识到时间有点不早了,大手一挥道:“行吧,我要说的就这些了,大家要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解散吧。”   众人如蒙大赦,一秒不带耽搁的,马上就走,相当干脆果决。   生怕晚一点,班主任又想起什么,最后又来补充个一二三四点的,那搁谁受的住啊!   虞晚和童佳霓约好去吃附近的一家烤鱼。   两人走出体育馆,站在路边拦车。刚一屁股坐上去,童佳霓准备拿出手机,把地址报给司机。   在小书包颠来倒去翻了几遍,也没看到手机。   童佳霓“啊”了一声:“晚晚,我手机搞不见了。”   虞晚马上问:“你记得你最后一次用手机是在干什么吗?”   童佳霓皱紧眉头,使劲回想了想:“好像是我嫌班主任嘚啵嘚啵太唠叨了,就发了条朋友圈小小的吐槽一下。”   她震惊:“妈呀,难道就是因为我不尊师重道,这么快就遭报应了吗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虞晚:“……”   还好现在车没开出去,两人说了声抱歉,只好让司机先开走,然后迅速跑回体育找手机。   回到刚才班级坐的那块区域,两个小姑娘弯着身子,把脑袋伸到座位底下,一个个排查。   “找到啦!”   虞晚弯下的身子直起来,手里拿着捡起来的手机,红色的手机壳,上面写着仙女下凡四个大字。   一看就知道是童佳霓的。   童佳霓开心极了:“啊啊啊太好了,我上个月就搞掉了一个手机,要是这个再掉,我妈又得念叨我了。”   她这回小心地把手机装进书包,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虞晚去门口等她,顺便再拦个车。走到一半,发现鞋带散了,她蹲下身系带子。   旁边就是休息室,门没关严,留了条缝隙。   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熟悉,像是学校的老师在训话。   休息室里。   陆识站在沙发旁边,额角那儿一道划破的口子,拿纸巾按了会儿,没再流血了。   他现在心情也是挺操蛋了。   打了这么多年架,头一回见哪个男的五根手指三根都戴了戒指,还都是棱角锋利的那种。   额角上的那道口子就是这么划破的,也是他疏忽大意了。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冲动了,为了一点小事就喜欢撸起袖子干架,事后再想想,其实真心不值当。”   “俗话说得好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看看你,多帅的一张脸啊,现在划了口子,搞得破相了,你说亏不亏。”   十班班主任王有为坐在沙发上,拧开水壶里的枸杞红枣茶,灌了两口,突然想起关键的一点。   于是抬起头问道:“诶,陆识你说说,是为什么三中那几个学生打架?要不是保安及时赶不过去,他们要被你揍掉半条命了知道吗?”   王有为觉得应该是三中那几个男生的错多一些,不然他们不可能在被揍成那个鬼样子之后,还一声不吭的。   陆识面无表情,眼尾垂着,没说话,看那架势,有种耗到天荒地老也不准备说的打算。   休息室安静下来,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童佳霓上完洗手间走过来。   见到虞晩还站着没动,她疑惑地喊了声:“晚晚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呀?你不是说要先出去拦车的吗?”   她响亮的声音在静悄悄的走廊分外清晰突兀。   虞晩尴尬极了,想抓着童佳霓的手跑走,可惜没来得及,王有为走过去推开了门。   四目骤然相对。   虞晩撞进少年的深眸中。   漆黑而幽深,似有什么情绪翻涌而起,但很快又收住,变得无波无澜。   短暂几秒的愣怔,她看到了他额角上的那道伤口,鲜红的,长度大致两厘米,就挺明显的。   童佳霓走到虞晩身边,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有点被那伤口吓到了。   陆识目光落在少女胸前,挂着的那枚小金牌上。   那是篮球赛赢了的奖励。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江澈送给她的是荣誉,他让她见到的,总是狼狈不堪又凶神恶煞的一面。   陆识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往里偏过头,不再看她。   王有为认得这个年级第二名的小姑娘,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好还乖巧的学生。   他一秒变脸,笑得亲切和蔼,关心地问:“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啊?”   虞晩解释道:“我同学东西落在这儿了,我们过来拿。老师,我们马上就走。”   她注意到了陆识刚才的表情,一开始就不太高兴,再看见她之后,好像就……更加不高兴了。   是因为觉得她故意偷听吗?   王有为嘱咐道:“那快回去吧,你们两个女生,路上注意安全啊,千万别随便上那种私家车。”   “知道了,谢谢老师。”   见她们走远了,王有为又看向陆识,少年薄唇抿着,脸上的神色比刚刚还要淡。   王有为也是没招了,脑壳开始疼。   像这样叛逆期又家里有钱的男生,真的是像野马一样,难管教得很。   要是他们班的学生都像刚才那个女生那样,该多好啊。   王有为做了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心知是问不出什么了,叹息一声,摆摆手。   “算了算了。你也回去吧,等放假来了带张一千字的检讨过来。”   *   虞晩和童佳霓吃完烤鱼,又在商场里逛了逛,回去快四点钟了。   到家时,虞晏清和温如这个时间已经出门了,他们今晚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这样的场合,不少父母会把自己的儿女带过去,一方面是让他们提前适应这样的交际应酬,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多和身份相当的同龄人接触。   毕竟在商场,最重要的是人脉,要是两家孩子看对了眼,以后联姻也是个好事。   但虞晏清和温如都疼女儿,知道她是安静的性格,不喜欢这样的交际应酬,除非特别重要的场合,很少带虞晩去参加。   在他们心中,人脉啊联姻啊都没女儿开心来得重要。   虞晩回到自己房间,把作业拿出来写,写完一张英语报纸和半张数学卷子,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手机响了下,一条短信进来,她戳开看,上面显示有快递放到了别墅区门口的保卫处。   虞晩写作业也写得有点累,就拿着手机和钥匙出门去拿快递了。   她买的是零食,各行各样的,有一小箱。   到门卫那儿签字领了快递,虞晩和门卫大叔道了声谢,推门出去。   好巧不巧的,就和刚刷了指纹进来的人撞了个正面。   虞晩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之前不是故意偷听他们对话的,但人家没给她这个机会。   陆识视线在她脸上掠过,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直接大步就往前走了。   虞晩:“……”   没说出口的话只得咽下去了。   她回家,拿手机确认收货,最后一个密码输进去,童佳霓的微信适时地发了过来。   【佳霓】:我们学校新晋校园扛把子竟然这么有正义感的!   虞晚好奇,打字问——我们学校新晋扛把子谁呀?   【佳霓】:就江澈的表哥,陆识呀!!他上次把咱们学校曾经的校霸汪超揍得服服帖帖的,已经是私底下公认的校园扛把子选手了。   【佳霓】:我们后来回体育馆,不是看到陆识在被他们班班主任训话嘛。   【佳霓】:我刚才水学校匿名大群,才知道原来陆识揍的那几个男生是三中篮球队的。他揍他们,是因为那几个输了球不服气,还打算找我们校篮球队的麻烦。   虞晩看到这几条,愣住了,原来他打架是这么一回事吗?   多年水群水论坛让童佳霓打字速度飞快,没几秒钟,新的消息又嗖嗖地发过来。   【佳霓】:啊啊啊他看着性格冷还好凶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路不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佳霓】:做了好事还要被班主任训话,就真的好惨的啊!!!而且他额头上还划伤了,那么绝一张脸啊,不会因此毁容了吧啊啊啊不要啊QAQ   虞晩想起刚刚。   他额角上的那道口子,似乎没有上过药的痕迹,连创口贴好像都没贴一个…… 第1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上瘾   虞晩站在江家别墅的门口,伸手按了按门铃。   没多会儿,阿姨来开门,见到是她,态度很是客气,笑着说:“小晚来找阿澈吧,他和夫人先生一起去参加晚宴,现在还没回来。”   虞晩知道江澈不在家。   那样应酬的场合,爸爸妈妈能不带她去参加,但江澈作为未来江家的继承人,必须要去。   “不是,阿姨。”虞晩摇了摇头,“我来找陆识。”   阿姨明显惊讶了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鄙夷。   “小晚啊,你是个好孩子,阿姨我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现在就算多管闲事,阿姨也要提醒你一句,那个陆识,你少和他接触为好。就今天他回家,额头上还有伤呢,肯定又是在外面和人打架了。”   阿姨苦口婆心劝道:“小晚你要是想找人玩还是等阿澈回来吧,别和那种人搅合在一起。”   虞晩听得皱眉,觉得这个阿姨说的话太过分了。   她抬起头,想要反驳,就看到陆识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低垂着眼往她们这儿看,表情疏离冷漠。   对上她望过来的视线,他转过身,往自己房里走了。   虞晩看见他额角的伤,果然是没有处理的。   她这会儿也没空和阿姨掰扯了,自己快速换了鞋,哒哒哒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她跑上去,眼见着陆识进了房间,想跟过去,距离几步之遥时,那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虞晩只好敲门。   “笃笃”两声响起,陆识听见了,没有管,拿着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他本来想出去买点东西吃,见到她来找自己,那一刻,心脏跳得都快了。   结果就听到了那些话。   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小姑娘,她很好,他不好,所以不要和他搅合在一起。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想吃的。   间隔了几分钟,敲门声第二次响起,也是很轻的两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   陆识想要继续忽视,最后还是烦躁地过去拉开了门。   “不是说了让你少和我这种人接触,你还过来干什么?”   少年挑着眉,眼神冷冰冰的,仿佛初见时那般。   虞晩脖子仰起看着他:“是阿姨这样说的,我又不一定得听她的话。而且我觉得她说得都不对。”   “你别凶我啊。”   小姑娘的眸光柔软,嗓音里又透出一点委屈,就显得软糯糯的。   莫名就让人心软的不行。   他拉她进房,关上门,语气没刚才那么硬邦邦的了:“找我干什么?”   “中午在体育馆,我路过休息室时发现自己鞋带散了,就蹲下来系鞋带的,不是故意站门口偷听你和班主任说话。”她解释。   陆识“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你那个伤口。”   虞晩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要消毒,还要包扎一下,不然会有感染的风险,我给你带了酒精和棉签。”   陆识这才注意到她两个小手,一只抓着酒精瓶,一只拿着棉签袋。   这么小的伤口,陆识从前是管都不管的。   在他从前待的那个孤儿院,男生打架是常有的事,除非伤筋动骨会请校医来看。   像划破口子这些,止住血之后,慢慢的自然会愈合。   陆识拿出一根棉签,拧开酒精瓶往上面倒了些,到底是第一次做,就有些粗手粗脚的。   一不小心倒多了,酒精倾洒在桌子上,辛辣刺鼻的气味立刻在空气中散开。   陆识尴尬了一瞬,扯了张抽纸巾,动作迅速地擦干净,揉成一团,假装无事发生。   虞晩见到这一幕,也明白他大概是不太会做这些的,犹豫了下,她走过去轻声道:“我来替你擦药吧。”   陆识坐到床边。   他看到她小手捏着酒精的瓶身,先抽出一张餐巾纸,垫在桌子上,接着倾斜瓶口,很小的幅度。   棉签慢慢地浸湿,她立刻收手,把酒精递过去给他:“你把瓶盖盖上,这个挥发得很快。”   陆识照做。   虞晩朝着他走了两步,低下头,将蘸了酒精的棉签涂在额头上的那道口子,动作小心翼翼的。   她穿着杏色碎花的裙子,腰肢掐得细,似不盈一握。   陆识听见她的呼吸声,很轻,很缓,莫名就让人心里宁静。   他还闻到她身上的香,似蜜桃,又有种牛奶味的甜。   他悄悄深吸了几口,觉得这香气好闻得让人上瘾。   虞晚小心地把创口贴贴在他的额角上,无意间低头,看见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点外卖的界面。   “你要点麦当劳呀,”她好心提醒,“我上次点过了,最近的一家送过来也要一个小时了,送到都冷了。”   这边别墅区,离市区有些远,好处是空气清新,绿植茂盛繁密,还有个很大的人工湖。   坏处当然也是明显的,最大的一个就是点外卖超级不方便。   虞晚想了想问:“我晚饭也没有吃,等会儿回去准备煮馄饨,你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一起吃。”   怕他觉得家里有大人,会不自在,又补充道:“我爸爸妈妈都出去了,应该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   陆识跟着去了她家。   虞晚拿钥匙开门,找了双拖鞋给他,自己也蹲着换了鞋子。   她指了指沙发:“你去那儿坐一会儿吧,我马上就煮好馄饨。”   陆识没有去坐,和她一起进了厨房。   馄饨是前两天包好的,放在冰箱里冰冻着,她数了三十多个,一齐倒入煮沸的锅里。   然后从橱柜拿了两只碗,倒酱油,醋,食用油,还有盐胡椒鸡精,最后撕了几片紫菜进去。   馄饨皮薄,七八分钟就煮好了,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   陆识盛起来,端到客厅的餐桌,虞晚拿了两个勺子,分给他一只,接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刚煮好的馄饨很烫,她用勺子舀起一个,慢慢吹着。   这么半天,除了他们两个,陆识没听到家里有其他的动静。   “你们家阿姨呢?”他问。   她之前说父母出去了,陆识便本能地以为还有阿姨在,没想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虞晩吹馄饨的动作一顿,捏着小勺子的手还举在半空,脑袋转了转,看向他这边。   黑长的眼睫被白茫茫雾气晕着,那双大眼睛更显得水汪汪的,她回答,老实巴交的模样:“应该是去超市买什么东西了吧。”   陆识敛下眸子,看着少女一点妆不画,仍然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的面容,出声道:“虞晩。”   虞晩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啊?”   陆识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头顶的吊灯打下暖黄的光,少女眉眼安静美好,似一副画卷。   他扯了扯唇角,陈述的语气:“虽然我们认识,还在一个学校读书,但其实关系也并没有到很熟的地步。最重要的是我是男的,力气还比你大不知道多少倍,你知道吧?”   这些是事实,虞晩当然都知道。却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有点茫然,却还是点点头。   陆识继续道:“现在你家里没人,我要是起个什么坏心思,你知道你会很危险吗。”   少女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娇养着长大,性格善良单纯,没太接触过人心的险恶,这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这话由他说出其实是有点不合适的,但想到以后未知的可能的危险性,就还是忍不住开了这个口。   “以后别随便让人进家里了。”他说,肃穆着表情。   虞晩眼睫轻轻眨了两下,就莫名又突然的,觉得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和爸爸妈妈有点像。   读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叮嘱她,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走,不要吃陌生的叔叔阿姨给的东西。   等稍微大了点,去小学时,又告诉她,哪怕是老师或者玩得关系好的小男生,也要保持距离,身体的有些地方,谁都不能碰。   “我出去找你的时候阿姨还在家的,就没有想到她会出去。”她解释,又笑起来,“但还是,谢谢你提醒。”   陆识见她明白这个,就没再多管闲事瞎几把操心了,低头也拿起勺子舀馄饨。   耳边又传来小姑娘轻软,带着肯定的嗓音:“而且,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陆识有些好笑,嗤地笑出一声:“我总打架,这还不坏?”   班主任总在班上念叨,说的次数多了,他都记住了,学校校纪校规第一条,就是不许打架滋事。   他也记得,自己晚上回家时,那阿姨看见他额角的伤口时,不加掩饰的的嫌弃目光。   那意思明摆着,就是在看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你又不是无缘无故打人,不像有的男生,仗着自己力气大或者家里有钱,就去欺负班上的同学。”   “何况你还很有正义感呀。”她语气认真道。   陆识挑了挑眉,很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和正义感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就今天上午在体育馆,你听说三中的那几个男生要找我们学校篮球队员的麻烦,就很好心地出手阻止了。”   陆识沉默了。   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传的,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他做好人好事了?   小姑娘说这些时,杏眼轻轻弯起,带着满满的信任,似水盈盈的清泉,又似星星在天上闪烁。   陆识人生头一次,生出不好意思的情绪。在她这样干净的目光下撒谎,简直不是人。   他于是咳了声,偏转头,不要脸道:“嗯,我有时候就是比较正义感。” 第1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帮忙   晚上,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台灯。   虞晩坐书桌前,写完一张历史的卷子,喝了口水休息了会儿,又拿起一本政治的。   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读一年级开始,每次一放假,她就先在家把作业写完再出去玩。   不过快到开学前的那几天,她还是会经历一次生死时速赶作业。   那个时候的江澈还小,八九岁,正是贪玩淘气的年纪,像语文英语那些抄抄写写的作业,他就不情愿做,每次留到最后。   每到寒暑假的最后几天,小虞晩就拿着自己粉色的笔袋,到江澈家去,帮着他一起抄写。   两张试卷写完,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   虞晩有些犯困,眼睛也因为一直盯着字酸酸的,她用手揉了揉,走去卫生间去洗漱。   她洗完澡,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虞晩过去开了门:“妈妈。”   温如走进来,一袭黑色的晚礼服,显然是刚从宴会上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换。   她在床边坐下,看到书桌上的一块小金牌,想到他们学校今天有一场篮球赛,便问:“又是小澈送给你的呀?”   虞晩挨着妈妈坐下,点头,眼睛亮亮的:“是呀,今天的篮球赛,我们学校赢了,江澈哥哥投了几个三分球,可厉害啦。”   温如想起晚宴上,少年西装白衬衣,斯文隽逸的模样。   看着他们从小到大感情一直这么好,温如心里也高兴。   今天在慈善晚会,陆诗音还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过,说等两个孩子高考完了,直接把成年礼和订婚宴一起办了。   温如其实也有这个打算,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她都觉得晚晚和小澈很般配。   不过晚晚才十六岁,现在和她提订婚什么的,也太早了。   温如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个,换了个别的话题。   又说了会儿话,她站起来,手放在虞晩头顶摸了摸,笑着道:“时间不早了,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看爷爷奶奶。”   虞晩送她到门口,嗓音甜甜道别:“妈妈晚安。”   关上门,虞晩走到书柜前,踮起脚尖,手伸到最上面一格拿下来一格盒子。   盒子打开,底端铺了层红色的绒布,绒布之上摆着七块各式各样的小金牌。   都是篮球赛赢了的奖励,有的甚至是七八年前的了,但都被她保存得很好。   小学时那次,她跑八百摔破了膝盖,没有拿到名次,江澈为了安慰她,就把自己的奖牌送给了她。   那时的她拿到之后破涕为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江澈就以为她喜欢这些奖牌,就像女生会喜欢亮闪闪的首饰,或者是卡通娃娃一样。   但其实不是。   她喜欢这些奖牌,是因为每次拿出来看到,都会想起少年在赛场上恣意飞扬的眉眼。   那样子,就特别阳光,也特别帅。   虞晩拿起桌子上的那块奖牌,将尾端的系带仔细地在牌身上缠绕几圈,轻轻放进去。   然后又踮起脚,把盒子小心地放进书柜。   第二天是国庆。   早上六点钟,闹钟准时地响起,虞晩赖了一会儿床,比平时晚了一刻钟起来。   她拿出英语报纸,又戳进班群,在群文件里找到老师发的音频材料,从听力题开始写。   等到八点钟,她估计着爸爸妈妈也起来了,将东西一收拾,拎着书包下楼去吃早餐。   吃完,她和温如坐车一起去爷爷奶奶家。虞晏清这两天要去C市谈个合同,没法和她们一起回去。   高速上有点小堵,到十一点多钟,才到了城郊那块别墅区。   这里更偏,却也是真正的依山傍水,下车后,虞晚感觉自己闻到的空气都新鲜了几个度,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雀声。   虞爷爷坐在小院子里一块小方桌前下象棋,一个人下两边,见到她们回来,很是高兴。   “晚晚,快来陪爷爷下会儿棋。”老爷子开心地朝她招了招手。   “好啊。”虞晩搬了个小马扎过去坐下。   虞晩的象棋是小时候爷爷教的,水平一般,但也正因如此,虞爷爷就特别喜欢和她下。   小区里别的那些老头,回回不到十分钟就把他的帅给拱了,还不许他反悔,和他们玩没一点儿意思!   虞奶奶看着这一幕,真是好笑又无奈。   自家老头子不仅下棋水平烂,还喜欢悔棋,也就她的乖孙女,每次回来愿意耐着性子陪他下的。   她平时都不乐意和他玩的!   老太太看向温如:“小如啊,我有个事要拜托你。”   虞奶奶从前是文工团的,温如弹钢琴,两人算是半个同行,关系处得一直很融洽。   “妈,咱们去客厅说。”   两人往里走,老爷子激动的声音传过来:“诶诶,不行,我刚那个马走错了,我该下卒的。”   接着响起小姑娘好脾气的声音:“爷爷你重新来下吧,刚刚的不算。”   老爷子悔了棋还要强行给自己挽个尊:“晚晚啊,爷爷这可不叫悔棋啊,爷爷现在岁数大了,老眼昏花的,就容易看错。”   虞奶奶:“……”   温如:“……”   两人相视一笑,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温如询问:“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虞奶奶道:“我年轻时上山下乡,村里有个阿姐对我蛮照顾的,有什么重的农活都帮着我一起干,有回冬天我病了,也是她背着我去另一个村子看的医生。”   “我刚回城那些年,我和她还有书信往来,后来我嫁了人,她也离开村子去了临边的一个小镇,我和她的联络这才中断的。”   叙述完这段往事,老太太叹口气,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她也是命坎坷,年轻时丈夫生病去世,一个人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就前两年,最小的那个儿子又出车祸死了。”   温如在旁边听着,就听老太太又道:“她小儿子有个女儿,成绩很好,学习也刻苦努力,只是那个小地方的教学质量实在是不行,和晚晚现在念的高中啊,没法比的。”   “那个阿姐辗转联系到我,想问问我能不能帮忙把她孙女转到市里一所好点的高中。小如,你看你和晏清有办法吗?”   温如没犹豫,笑着答应下来:“妈您放心,这事没问题的。”   *   七天小长假转眼就到了尾声。   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就感觉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这个假期就要结束了?!   大家心有不甘,就想抓着最后的一天尽情地浪一把。来啊,造作啊,反正就只剩下一天了。   江澈刚拒绝一把吃鸡排位赛,又收到几个朋友出去打篮球的邀请。   他回绝了这条消息,从抽屉里找出图书馆的借书卡,那借书卡上还贴着粉色的,樱桃小丸子的贴纸。   这显然不可能是他的卡。   这是虞晩的,他的那张图书卡之前掉了,懒得去补办,两人就一直共用一张了。   他给虞晩回消息:我大概二十分钟到。   很快收到回复。   【虞晩】:我在图书馆旁边的那个咖啡馆等你,给你买啦冰美式~   江澈回了个好字,把手机往裤兜里一装,拿起车钥匙,出门,骑上自行车。   今天阳光有些大,微微刺着眼,骑到红绿灯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   江澈赶紧按住刹车。   或许是太久没骑了,刹车出了故障,任凭他紧紧按着,自行车还是直直地往前冲去。   江澈见状不好,立刻用脚蹬地,摩擦的作用下,自行车往前冲的速度减缓,在撞到人的前一秒,终于停了下来。   那女生吓着了,忙不迭往后退,脚自己绊了下,往后摔倒,胳膊先磕到地上。   她的皮肤擦破了,很快出了血。   江澈忙把自行车一扔,走到她面前,满脸写着担忧和愧疚:“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我现在送你去医院看看。”   女生感觉到胳膊肘那儿的疼痛,咬了下唇,却摇头道:“不用,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着急了没看红绿灯。你走吧。”   “那怎么行,总归是因为我你才会摔倒的,你还流了血,我得带你去看医生才放心啊。”   “真的不用了,我还有事,没有时间去医院。”女生仍然拒绝。   她拿出餐巾纸,按在伤口处,站起来,书包重新背好,又将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拎起来,拖着就要走。   那行李箱很大,深蓝色的,款式老旧,质量也不太行的样子。   经过刚才一摔,滑轮也坏了。   她再拖着就很有些困难了。   女生瘦瘦的身材,五官清雅秀气,在太阳下费劲巴拉地拖着一个看着就很重的行李箱。   一只手还拿纸巾按在流血的胳膊上,腿好像还有点崴到了。   那副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   江澈走到女生身边,从她手里拎过行李箱,语气更坚持:“我家就在前面,这样,你先把行李箱放到我家,我再带你去医院把伤口包扎一下。”   顿了下,又道:“我看你拖着行李箱,应该是去找亲戚朋友吧,你现在胳膊流着血,让他们看到了会担心的啊。而且你腿崴着了,得去医院看看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伤到骨头。”   女生被他这话说得犹豫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裙子上沾了灰尘,脏兮兮的,胳膊也在流血,看着确实狼狈。   自己这副样子去找人,是不太合适。   前面那个小区是别墅区,这男生眉目俊朗,说话时表情真诚,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那…麻烦你了。” 第1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也想看   行李箱轮子坏了,江澈半拖半拽地,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把它拎回了家。   他把行李箱拿到自己房里放着,匆匆下楼时,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出门的目的。   他是要把那张借书卡拿去图书馆给虞晩的。   现在肯定是没法给她送去了,想发条微信过去让她先等等吧,又不知道去医院要弄多长时间。   正想着怎么办时,陆识从楼梯转角处出来。   到现在为止,江澈和自己这个表哥都没说上几句话,还处于不太熟的关系。   两人擦肩而过。   陆识脸上表情淡淡,薄唇轻抿着,没和江澈打声招呼,甚至连目光都少在他这儿停留。   江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也是着急了,开口叫了声:“表哥。”   陆识楼梯快下完了,脚踩在最后一层,闻言顿住,头回转,漆黑的眸子看着他。   空气沉默。   江澈突然尴尬起来,觉得自己叫的那声太突兀了。   不过叫都叫了,又没个撤回键,他只好走过去:“就我想问问你,你是要出门吗?”   陆识嗯了声。   尽管内心尴尬的不行,但外面还有女生等着自己呢,江澈也没时间磨磨蹭蹭了。   “我和晚晚约好了要去图书馆,但是我现在有点急事,去不了。图书馆就是前面两站路的那个,你要是顺路经过,能帮我把借书卡送去给她吗?”   他直奔主题地说了一大段,但其实吧,也没抱着特别大的期望。   然后,江澈听到对方回答,仍然一个字,十分简单干脆——   “好。”   江澈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又问了遍:“什么,你同意了?”   陆识直接朝他伸出手:“她的卡给我。”   他拿到那张粉红色,贴着樱桃小丸子的借书卡,放进裤兜,转身出了门。   江澈一时怔忡。   诶诶??原来他这个表哥只是看着冷淡不近人情,但其实……性格其实挺乐于助人的???   以及——是外面的阳光太大太刺眼,让他眼花看错了还是怎么着!??   他刚才怎么看到陆识扯唇,像是笑了下???   这事解决了,江澈也赶紧出门,一路跑到刚才的地方。   女生站在树下,一身杏色的格子裙,头低着,身旁是他的那辆自行车。   她的皮肤在强烈的太阳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江澈过去扶住自行车的把手,回头对女生道:“我载着你过去,这样快一些,也免得你腿伤得更严重。”   这车是山地自行车,纯黑色,造型酷炫,买的时候是没有后座的。后来为了方便载着虞晩出去玩,才安了一个。   女生迟疑了会儿,坐了上去,手紧紧抓着前面的车座杆。   车骑到最近的一家医院,江澈去挂号,办理好手续,就和女生一起等在候诊区。   很快号码被叫到,他们一起进去。   医生检查了一下女生的脚踝,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轻微的崴脚。   护士出去拿了一袋冰,让她自己敷在扭伤处,又端着一个铁托盘过来给她处理胳膊上的伤口。   江澈坐在旁边,看见护士拧开一个瓶子,倒了些双氧水在棉签上。   他对双氧水并不陌生,男生嘛,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也经常用它消毒。   江澈知道这个接触到伤口会有较强烈的刺痛感。   然而。   当护士拿沾着双氧水的棉签,涂到她摔破皮的地方时,女生只是咬了咬唇,没哭,也没喊一声疼。   江澈有些意外。   护士处理好伤口走了,他看着拿冰袋敷着脚踝的女生:“你好坚强啊。”   女生抬眸看向江澈,细长的眼里露着点迷茫,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感慨是什么意思。   江澈随即解释:“双氧水消毒挺疼的,我有个朋友,也是女生,之前跑步时摔破了膝盖,校医拿着双氧水给她上药时,她哭得眼泪巴巴的,特别可怜。”   “但我看你刚才只是皱了皱眉,连疼都没喊一声。”   女生闻言却道:“哭了如果没人心疼,那有什么用,不如省点力气。”   她说完,头又低下下,拿着冰袋继续敷着。   两人坐在靠在窗户边的位置,阳光投进来,将她身形笼罩住,白色的地板砖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江澈从自己坐着的角度,只能看到女生很细的下巴尖。   他印象里,虞晩也特别瘦,但脸颊两边带着点儿婴儿肥,从小时候到现在,还没褪去,捏着手感软乎乎的。   这个女生过于清瘦了,却又给人一种脆弱又坚强的感觉。   电视机的声音不知是被谁调小了些,输液室显得安静多了。   江澈耳边回响起她刚才的话,心底像被什么触动,泛起了很轻的涟漪。   又走进来一个人,在讲电话,声音很大,开口闭口是什么几十万的项目投资。   旁边吊针的病患纷纷侧目看去。   江澈突然被这打电话的声音提醒,想起自己还没和虞晩解释一声。   他微信里有几条未读的消息,都是虞晩发过来的。   【晚晚】:我坐在最里面靠窗户的那个位置等你呀~   【晚晚】:都已经一个小时啦,江澈哥哥你怎么还没有到呀,我都要等得睡着了qaq   江澈赶忙给她回复—不好意思,我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女生,我送她去医院了。   *   节假日的星巴克人总是很多。   陆识推门进去,扫视了一圈,终于在最角落,挨着窗户的那个座位那儿看到她。   小姑娘手撑着下巴,脑袋歪着,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行人,安安静静的模样。   大概等得无聊了,她小手放到嘴巴前,眼睛闭上,打了小小地哈欠,像是只困倦了还强撑着精神的小猫。   “虞晩。”   虞晚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转头看去,见到是陆识,惊讶了下,连忙站起来。   才打过哈欠的眸子雾蒙蒙的,漾着水光,似初春时朦胧的烟雨。   她表情困惑:“你怎么过来了呀?”   陆识伸进裤兜,拿出那张借书卡:“江澈让我给你送来,他突然有事,来不了。”   虞晩接过卡,对陆识道了声谢,急忙又问:“他说是有什么事吗?”   等待的这一个小时里,她怕他骑车会分心,就没有给他打电话,只发过去一条消息问了问。   可是他一直没有回。   小姑娘嗓音软软的,语气里没有对对方突然爽约的责备和不满,只有关心和担忧。   陆识淡声道:“没有。”   这时,捏在掌心的手机响了声,提示有新的微信进来。   虞晩解锁,就看到了江澈发过来的消息。   她连忙打字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到,还有那个女生,她没什么事吧?   这次江澈回得很快。   【江澈哥哥】:我没事,那个女生也还好,只是轻微的崴脚。   小姑娘低着头,手指头专心致志地扣着字,陆识看过去,她小脸上的担忧清晰可见。   手机又响了声,不知是什么内容,却能看到她微紧绷的肩膀往下一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接着,他听到少女很轻地叹了声,遗憾地自言自语嘟哝:“唉,早知道我就不提前把电影票提前买着了。”   陆识一顿,问道:“你等会儿要去看电影?”   虞晩正在思考多出来的那张电影票怎么办。   要不然就把佳霓叫出来和自己一起看,但也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家,空不空闲。   忽然听他这么问,她抬起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啊。”   “什么电影?”   虞晩说出了电影的名字,是一部喜剧片,带着幻想元素,网上评分很高,看过的都说搞笑。   她本想趁着国庆最后一天,和江澈一起去看的。   说完,虞晩听见他说:“我也想看。”   顿了顿,明知故问:“你买了几张票?” 第1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茉莉初雪   “我买了两张票。”   回答完,虞晩想起这个问题前面还有一句话。   他说的是:我也想看。   这一前一后两句话结合在一起,意思应该就是——他知道江澈来不了,就想要她手里的那张电影票。   虞晩很大方道:“我正好多了一张电影票,你想看就给你吧。”   陆识轻勾了下唇:“谢谢。”   “你不用客气,反正我买多了一张,我还要感谢你给我送借书卡来嘛。”   虞晩低头说着话,同时手指点开手机短信,找到取票码的那一条,递到他面前——   “呐,这几个数字就是取票码,你拿手机直接拍下来吧。”   等了会儿,没见到身旁的人有什么动作,她疑惑地歪了歪头,仰起脸向上看去。   目光对上,只见少年眉梢挑了下,反问道:“两张票时间不是一样的,不能一起去取?”   能当然是能的。   “可是我现在要先去一趟图书馆借书呀,你拿了取票码,就不用等我了,可以直接去电影院了。”   “不用。”少年薄唇动了动,眼眸漆黑地看着她:“我和你一起去图书馆。”   “……哦,那也行。”   图书馆就在星巴克的旁边,三层高,面积挺大的,书架有序摆着,一排又一排,一眼望去全是书。   虞晩站在机器前,手指头在面板上戳了几下,输入要找的书,几秒钟之后,搜索引擎显示出结果。   莫泊桑短篇小说精选,二楼,D区3排。   虞晩在心里默念了两三遍,确认自己记下了,和陆识一起乘坐手扶电梯上二楼。   先找到D区,再找到标着3的那排书架。   很大的一面书架,大概五米多长。   陆识站在旁边,就看见小姑娘凑近到书跟前,一本一本地找。   找的时候,葱白的食指顺着点过去,一会儿身子蹲着看看下面的书,一会儿站起来找找上面的。   配着一身白裙子,就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陆识站在边上看了会儿,唇向上扬了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然后也走过去,帮着她一起找。   书架最上面两层对虞晩来说有些高了,她小手扒拉着书架,踮起脚尖,还是看不到。   她正准备再努力往上够一下脖子,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横空出现在眼前。   那只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绛红色的封面,竖着一排书名,就是她要找的那本。   陆识把书递给了她。   虞晩踮起的脚尖放了下来,接过书,转过身,朝他仰起头,弯了弯眼:“谢谢呀。”   周围很安静,她声音刻意压着,三个字念得很轻,几乎是气音。   陆识头垂下,看见她发出最后那个“呀”字时,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糯牙。   那点儿轻软到不行的气音,钻进他的耳廓里,带起一阵酥痒,似被蝴蝶的翅膀轻轻扫过。   他先一步迈开脚步,走到书架外,小姑娘暂时看不到的地方,伸手捏了下耳垂。   虞晩以为他是等急了,连忙也跟上去。   到自助借书的机器前,她把书本最右侧的条形码对着扫了下,又拿出自己的借书卡刷了刷。   屏幕上显示出借阅成功四个字,虞晩把书放进背着的小书包里,抬头对他道:“好啦,我们走吧。”   电影院就在图书馆前面一点,两人走过去,离开场还有十五分钟。   虞晩去取了票,拿在手里,听到身边的人问:“你喝什么?”   “啊?”   “你请了我看电影,我请你喝饮料。”   这么说倒也合理。虞晩想了想,说了自己常喝的一个口味:“我要一杯茉莉初雪。”   陆识走到旁边饮品区排队,虞晩也跟过去,站在他旁边一起等着。   前面排了十多个人,但店员手脚麻利,一杯接着一杯,做得很快,转眼就轮到了他们。   陆识拿手机扫码付完钱,手指屈起拎起两杯水,他和她一样,也是要的茉莉初雪。   两人进了放映厅,今天是国庆最后一天假了,人还是挺多的,座位几乎是坐满了。   两人的座位在第五排,坐下没等多久,前方的大屏幕上出现广电的龙标。   窸窣的交谈声渐渐没了,电影开始放映。   进来之前,陆识对这部片子一无所知,甚至听她说了个名字,连是个什么类型的都不知道。   现在看了五分钟,他大概了解到,这应该是部搞笑的片子,男女主在一次意外中灵魂和身体互换了。   放映厅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气氛欢快轻松。   他稍微偏了下头,小姑娘看得认真专注,没有觉身旁的人望过来的目光。   她笑点好像很低,别人开始笑时,也跟着肩膀轻颤,咯咯的,眼睛弯成了明亮的月牙状。   然后电影里的男主角讲了个带点颜色的段子,尺度在能过审的标准,但也挺大挺内涵的。   全场再次爆发出笑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有几个男生笑得特别欢,连带着这一排的椅子都晃了晃。   陆识没看到虞晩笑。   大屏幕投射出荧白的光,清楚映照出少女此刻茫然的模样,和周围笑得欢快的观众格格不入。   她脑袋歪了一下,手里捧着奶茶,咬着吸管,却没有喝,表情认真到有点严肃,似乎在思考刚刚的笑点在哪儿。   看样子应该还是没想明白,脸颊不甘心地鼓了股,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出更多困惑。   这下倒是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了,脑袋一转,大眼睛对着他眨了眨。   仿佛在问:你不看电影,看我干什么呀?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往他那儿凑近一点,小声和他说:“你是没看懂刚才的笑点吗,我也没有懂。”   陆识轻嗯一声,转过头,重新将目光望向大屏幕。   电影已经进入下一个片段了,是场有点激烈的打斗戏,观众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陆识嘴角往上,一点点翘起,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怎么那么傻的。   电影四点钟结束,等后面的小彩蛋放完,虞晩站起身,随着前面的人一起往外走。   大半杯奶茶喝下去,虞晩出了放映厅,就感觉很想去上个卫生间了。   但身旁的人还是不停地往前走,脚步从容自然,似乎并没有她这样的的需求。   虞晩只好出声叫住他:“陆识。”   陆识身形一顿,他想起,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的名字。   声线一如既往的柔软,明明也没有撒娇,就很正常地说话,却让他心底某个地方渗透出来。   他回头。   小姑娘在原地站着没动,脸颊泛着微红,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急切的样子。   陆识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我想去一趟卫生间。”她说。   他点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说完向她伸手。   虞晩没懂什么意思,诶了声。   陆识下巴微抬了下,手仍然朝她伸着:“你的奶茶不要我帮你拿着,难道想带进去?”   虞晩反应过来,“哦哦”两声,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   走之前,又特意和他说了句,语气带着些许抱歉的意思:“女生这边的卫生间一般要排队,人还会有点多,你等的时间可能会稍微长点。”   “没关系。”他说。   虞晩放心地去上洗手间了。   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陆识低了低头,眸光落在手里的那杯奶茶。   他买的时候是冰的,被她掌心握了两个小时,只剩下凉凉的一点儿温度。   杯子正中间插着一支粉色的吸管,最上方有两个牙印,小小的,一个印子深,一个浅些。   清楚表明小姑娘两次咬吸管用的力气不一样。   陆识心底痒痒的感觉被这两个小小的牙印勾了出来,比刚才还要强烈。   他喉咙发干,想尝尝她的这一杯,感觉要比自己的那一杯要好喝。   这个想法不正常,甚至有点变态,陆识知道,因此控制着自己没这么做。   虞晩上完洗手间,怕他等太久,洗了手扯了张纸巾擦了擦,一路小跑过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着轻微的喘息声,陆识的视线终于从吸管上挪开,移到她身上。   接着就把这杯勾得他心痒的奶茶还了回去。   “给。”   嗓音较之先前,低了几个度,像被磨砂纸磨过,带着几分沉哑的质感。   幸好旁边就是音像店,放出的一首嗨歌将他的异样掩盖,没让小姑娘发现他的不对劲。   虞晩重新拿回自己的奶茶,又咬着吸管继续喝起来,神色自然。   观光电梯门口等着不少人,看样子一趟也坐不下。   她于是指了指旁边的手扶电梯,建议道:“我们坐这个下去吧。”   陆识没有意见,两人坐着旋转电梯下到一楼,出了商场大门,正准备要打车时,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女人五十多岁了,衣服破破旧旧的,上前几步,一把握住虞晩的手,倒是把虞晩吓了一跳。   陆识皱眉,直接扯开那女人的手,冷声道:“松开。”   女人被少年的气势震慑到,忙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很快就掩饰住,换成了可怜凄惨又无助的表情。   她向虞晩诉苦:“小姑娘,我是村里的,到这儿是来找亲戚,结果亲戚没找到,在火车上钱还被偷了。我已经快两天没有吃饭了,都快要饿晕了,你能借我二十块钱,让我买碗盒饭吃吗?”   这两人在这商场转悠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找到虞晩这个目标。   小姑娘看着单纯,衣服打扮也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样的最好骗了。   果然,这小姑娘听完,眼中就露出了同情:“阿姨你的钱都被偷了,那你要怎么回去啊?”   女人心中一喜,她本来只想骗个二十块钱的,没想到遇到个傻透了的小肥羊啊。   她表演得更加卖力,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两滴眼泪,边拿手抹着边道:“那也没啥办法,我只能看有没有地方能打个零工,挣个两三百回去的路费就行。”   “只是我这身体啊,年轻的时候干活太多给累坏了,现在腰也不好腿也不利索,不知道干活的地方有没有人要我。”   陆识一看就知道这女人在撒谎,懒得再听她谎话连篇,正想拉着虞晩走,小姑娘开了口:“阿姨,你回去的路费我给你吧。”   陆识:“……”   女人大喜过望,脸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当场给跪下:“谢谢谢谢!小姑娘你真是好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边说边眼巴巴等着这只傻不拉几的小肥羊掏钱了。   哪曾想到这只小肥羊接着又道:“商场旁边就有一个派出所,这个时间点民警叔叔应该还没有下班。走吧,阿姨,我先陪你去报个案,然后我再给你买回去的票。”   陆识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眉梢一挑,忽然变得兴致盎然。   他双手抄着就站旁边,看好戏似的看着那女人。   女人直接呆住了,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回过神,马上摆手:“不、不不用去麻烦人民警察了,那小偷估计是找不到的。”   虞晚坚持:“那我们也要去报警啊,试一下,万一找到了呢,阿姨你的钱能要回来,还能避免有新的受害者呀。”   说完就真的要往派出所走。   那女人想扯她的手,又顾忌她身边那个凶冷的少年,情急之下,戏也不演了,直接往商场另一个出口处跑了。   跑的速度堪称是矫健,完全没有一点腿脚不利索的样子。   “呵。”   一声低沉,还显出几分愉悦的笑声扫过耳膜。   虞晩转过头,看见陆识嘴角弯了弯,说:“挺聪明的,没看起来那么傻。”   被表扬了,虞晩还是挺开心的,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我当然聪明了。”   走了几步,觉得后半句话好像有点不对,重新一琢磨,诶?什么叫没有看起来那么傻?   “我看起来很傻吗?”她指指自己脸,不服气地问。   陆识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表情,忍着笑意,认真道:“有点吧。”   虞晩:“……” 第15章 晋江文学城我去吧   虞晩回到家,换鞋时,看到客厅里坐了一个女生。   女生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正在和妈妈说着什么话,她只略略坐了沙发的一点边缘,坐得端正,背脊挺得笔直。   温如见女儿回来了,和那女生笑着介绍道:“小寒,这是我女儿晚晚。”   又转头对虞晩说:“晚晚,这是小寒,就是妈妈前两天和你说的,奶奶朋友的孙女。”   虞晩连忙趿着拖鞋,哒哒哒跑过去。   女生站了起来,很秀气的一张脸,她朝虞晩伸出手:“你好,我叫林知寒。”   虞晩也伸手和她握住,脸上露出笑容:“你好,我叫虞晩,晚上的晚。”   说完,注意到她胳膊上贴了一小块纱布,关心地问:“你这里怎么弄的?要不要紧啊?”   “没事的。”林知寒摇摇头:“就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谢谢关心。”   快到吃饭的点了,温如让两孩子去洗手,自己走到厨房,让阿姨把饭菜端出来。   餐桌上。   温如看向林知寒,笑容温和道:“你虞叔叔在外地出差,要下个星期才会回来。明天我到你去明德高中办入学手续。你住这里,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阿姨说呀。”   林知寒立刻摆手:“不用了,我借住这里已经够给您添麻烦了,我东西都带来了,什么都不缺。”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行啦,我们先吃饭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林知寒低头,拿起筷子吃饭。   她临行前,奶奶特地叮嘱过她,住别人家里要知趣识礼,不让别人厌烦。   其实就算奶奶不说,这些林知寒也知道,寄人篱下嘛,总是要懂规矩。   就比如她现在,连夹菜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只夹面前的牛肉和豆腐。   哪怕她从来不喜欢吃这个。   中途电话响了,温如过去接,饭桌上就剩下两个小姑娘。   林知寒低头吃着饭,听到旁边的椅子有轻微响动。   她侧了侧头,就见虞晩站了起来,糖醋排骨和椒盐虾这两盘拿到她的面前。   “这两样是赵阿姨的拿手菜,你也尝尝嘛。”   耳边是少女清甜的嗓音,林知寒有些意外。   她来之前,听奶奶说过,这家人条件很好,有个独生女儿。   来了之后,她才发现对方比她想象的,还要有钱很多。这么大又精致豪华的别墅,她从前在电视上都鲜少见过。   本来林知寒以为这么有钱的人家,又是独生女,一定会宠坏,性格骄纵又任性。   就像她表叔家的女儿一样,哪怕成绩烂,长相也普通,仗着爸爸是做包工头的,家里有些钱,成天对她趾高气昂。   但这个漂亮的女生,看起来似乎挺好相处的。   林知寒抿了抿唇:“谢谢。”   “我们以后都要住一块儿了,你不用那么客气的。”虞晩笑了笑。   吃完饭,林知寒要收拾碗筷,温如拦下了:“家里请了阿姨,这些事不用你做。”   林知寒收回手,有些不知所措。   温如感觉这孩子性格太拘谨了,想着同龄人相处应该会自在点,于是对女儿道:“晚晚,你带小寒去看看她的房间吧。”   “嗯好啊。”   林知寒跟着虞晩上了二楼,她看见她推开一扇房门,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已经收拾好了,有独立的卫浴,床上铺着粉色草莓图案的床单。   虞晩:“我的房间就在你的对面,有什么事直接过去找我就好啦。”   林知寒送她出去。   她站在门口,等虞晩进了对面的房间,才关上门,把竖立着的行李箱放下来,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收拾到一半,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去开了门。   虞晩朝她伸手,递过去一个文件袋:“这是我上回分班考试的卷子,你明天考试的题目虽然不一样,但你可以先看看难度和题目类型。”   明德就是这样,花钱或者有关系能够塞进来,但分到哪个班,还是得看学生的成绩。   “哦,还有这个。”她又递来一个保鲜膜,“你等会儿洗澡的时候在胳膊缠一圈,伤口就不会进水了。”   “谢谢。”林知寒说。   “都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好啦,我不耽误你收拾东西了,晚安。”   虞晩挥挥手,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林知寒从行李箱找出自己的睡裙,拿着香皂洗发水和毛巾,走到卫生间。   置物架上放着新的,还没开封的沐浴露,和外国牌子的洗发水。   她没碰那个,仍然用自己的香皂和在超市买的,十九块九一大瓶的洗发水。   擦干头发,她坐到书桌前,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试卷。   右上角那栏写着名字:虞晩。   是秀气工整的小楷,字如其人。林知寒的脑海里浮现出虞晩漂亮的脸庞。   平心而论,这个女生的性格很好,待人真诚还细心体贴,家里有钱却不恃宠生娇。   然而,她并没有那么喜欢虞晚,至少不会产生想要和她做朋友的念头。   幸福的家庭,衣食无忧的生活,感情恩爱的父母,还有出众的外貌和优秀的成绩……   仿佛是上帝最偏爱的宠儿。   虞晚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命运是多么不公平的。   林知寒摇摇头,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拿起笔,在演算纸上写题。   *   第二天早上,陆识吃完早餐,拎着没装两本书的书包站起来。   江澈几乎是同一速度吃完,也拿起放椅子上的书包,和他一起出了门。   经过昨天帮忙送借书卡的事,江澈在心里对自己这个表哥有了点小小的改观。   就,看着自带冷气buff,拽到没朋友的一人,其实还是很乐于助人的。   江澈几步走上去,和陆识并肩,主动开口攀谈:“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看这天气挺好的啊。”   陆识侧过头,黑眸看着他:“?”   表情明晃晃写着莫名其妙四个字。   江澈也觉得自己这开场白有点蠢,咳了两声,又换了个话题:“就,你在学校待的还适应吧?”   这次得到了回应。   “嗯,适应。”   然后两人就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虽然是有点怪,但至少打破了从前一路沉默到底的尴尬局面。   江澈觉得这就是他往前的一小步,两人关系的一大步,嗯,挺好的。   黑色宾利驶来,陆识拉开前面的车门坐上去,江澈随后也坐到后面的位置。   往常车会停一会儿,等个一两分钟,住隔壁的小姑娘就抱着书包小跑过来。   今天车直接驶了出去。   陆识回过头,问:“她今天不去学校?”   江澈闻言,准备塞耳机听歌的手指一顿,反应了会儿,想到他话里的“她”是谁。   “今天温阿姨去学校有事,晚晚就顺便坐她妈妈的车,不和我们一起了。”   原来不是生病。   陆识轻皱着的眉松了松,嗯了声,转回了头。   宾利驶出去没一会儿,温如也开着玛莎拉蒂往学校的方向去。   虞晩和林知寒坐在后面。   林知寒手里拿着张数学卷子,眉头轻拧,还在思索最后一道题目。   她昨晚就想了很久,演算纸用了几张,还是一点思路没有。   在原先的学校,林知寒的成绩算很拔尖的,但拿着虞晩昨天给的卷子做了一遍,她意识到了差距。   虞晩拿着本单词书在背,胳膊被轻轻碰了下。   她转头,林知寒把手里的卷子拿到她面前:“能麻烦你和我说说,这道题怎么写吗?”   虞晩从她手中接过卷子。   这是道几何题,是很有些难度。距离上次考试已经过了快两个月,虞晩思考了半天,才想起当时自己是怎么写的。   “你把A和D这两点连一下,然后再做条辅助线……”她把第一二小问的解题思路和林知寒说了。   到了第三小问,虞晩也卡住了。   她当时考试时只写出了前两问,后来交完卷,江澈给她说了说最后一问怎么写。   不过别人告诉的和自己想出来终归是不同的,当时她是知道了,现在又忘了。   “你先看看前面的两问吧,最后一小问我也不记得怎么写了,我帮你问问呀。”   虞晩拿出手机,对着那张试卷拍了拍照,发送过去,手指头按住小话筒按钮说话——   “江澈哥哥,这道题的最后一问你当时是怎么写的呀?”   江澈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感觉到手机振动了一下,点开语音。   他手指划了划,看到虞晩发过来的那张照片,思索了会儿,也用语音发了过去。   虞晩很快收到回复,她把手机直接递到林知寒那儿:“给,你听听。”   两段语音,分别是五十秒和一分钟,林知寒按了下第一段。   少年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愣了下,感觉有些熟悉。   听完两段语音,林知寒道了谢,把手机还给虞晩。   “江澈哥哥数学很好的。”虞晩笑盈盈的,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他在一班,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以后你要是有不会的题目,我帮你去问他。”   林知寒说了声好,没和虞晩提昨天下午,自己和江澈可能就见过的事。   她低头,按照少年讲的思路,很快解出了答案。   车直接开进学校停车场。   温如熄火,将脚上的香奈儿平底单鞋换成了一双尖头细高跟。   换好,她拎起放副驾驶位置上的爱马仕包,开门下车。   走到篮球场那儿,虞晩要向左转去教学楼,她挥了挥手:“妈妈,我去上课啦。”   然后又看向林知寒,眼睛弯出温暖明亮的笑意:“你考试加油。”   “快去吧。”   温如笑着对女儿点点头,领着林知寒往右边,朝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去。   *   刚放完一个国庆小长假,别班的老师上课前多少都会提两句,提醒学生把心收一收,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十班就完全不存在这个情况,反正大家的心一直都是野的,学习从来没搞过。   “诶?外面站着一女生,好像是新转来的,都没穿校服嗳,还在和教导主任说话。”   下午最后一节生物课,孙一洋劳逸结合,玩农药玩得眼睛酸了,往窗户外眺望时,有了这么个小发现。   前桌钟昊趴他桌上抄作业,闻言立马问:“妹子长得漂亮吗?”   “漂亮肯定没咱们校花漂亮啊。”孙一洋笃定道。   他话锋一转,又说:“但也挺好看的,身上就有那种清冷的气质,和校花甜美的感觉不一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吧。”   钟昊一听这话,作业不抄了,连忙伸着脖子往窗户外看。   “哎,是有点好看啊。”   他点评完,见陆识还低着头打游戏,他本着有美女一起看的无私分享精神,提醒道:“识哥,你看看嘛,这个新转来的女生长得不错的。”   陆识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两个字回应:“不看。”   钟昊:“……”   嘤,好冷漠。   钟昊重新拿起笔,边抄作业边哔哔感慨:“我发现识哥你这也太不近女色了,一点都不像十六岁躁动的年纪。”   陆识懒得搭理。   钟昊没得到回应,又向同伴寻求认同:“你说是吧老孙?”   一旁的孙一洋默不作声,也没搭腔。   他分明记得,放假前的那次篮球赛上,少年眼眸黑沉沉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校花的背影。   就那么看着,足有十分钟之久,那炽烈的目光,可一点不是性冷淡的样子啊。   走廊外面,林知寒听教导主任把学校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接着就被他领着去了一班的教室。   她刚考完,成绩当场就出来了,和新生入学测验同等难度的卷子,她的分数排在班上第三十七名。   不是特别好,但也能进一班了。   教室门推开,一班的学生埋着头,在奋笔疾书写数学卷子,都没发现教室里多了个女生。   这节课的物理老师,也刚好是班主任的周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同学们抬下头,这位女生是新转到我们班来的,来,你到讲台上,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闻声,所有学生都抬起头,看过去的目光带着点好奇的打量。   虞晩坐在第三排,离讲台很近,她仰起脸,对林知寒出了个笑容。   林知寒看到了这个笑,视线却越过了她,落在了倒数第二排的人身上。   原来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回身道:“大家好,我叫林知寒,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很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说完鞠了个躬。   同学们出于礼貌,配合地鼓起了掌,不过声音听着稀稀拉拉的,不太整齐。   班主任周蓓说了几句大家好好相处的套话,在教室里扫了一圈:“你就坐最后一排,陈良的旁边。”   班上原本是五十一人,刚好空着一个位置,不过桌子椅子都没有。   周蓓又问:“哪个同学愿意帮忙去总务处帮忙搬一下桌椅?”   总务处在体育馆那儿,距离有些远,搬了过来之后还要爬五层楼,怎么想都是个苦差事。   又不是特别熟的关系,谁愿意帮这个忙啊。   虞晩左右看了看,见没有男生应下,便自己举起手。   周蓓看着她瘦弱纤细的胳膊,不太忍心。   正想指派体育委员去做这事时,教室后排少年站了起来。   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的江澈站着,开口道:“我去吧。” 第1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虞晚,你在里面吗?……   周蓓见江澈站了起来,点了点头:“那行,江澈你等会儿就帮着……”   话到这儿卡了下,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名字,继续道:“林知寒一起去把桌椅搬过来。”   说完,铃声刚巧响起,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再之后就是晚自习了。   周蓓说了声下课,又强调卷子没做完的吃了饭抓紧时间写,等会儿晚自习要讲的。   同学们乖乖应好,等班主任一出教室,马上吆五喝六地结伴出去觅食。   江澈走向讲台上的许知寒,虞晩也跟着过去,问道:“你们晚上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   从教室到总务处,一去一回少说得要二十分钟,没时间去食堂买晚饭了。   “盖浇牛肉饭。”江澈道。   虞晩又看向林知寒:“你吃什么呀?”   林知寒中午去了食堂,她记得里面最便宜的是蛋炒饭,她午饭就是吃的这个。   “蛋炒饭,我现在饭卡还没办下来,钱等会儿转给你。”她说,“谢谢。”   虞晩平时不管和江澈或者童佳霓带个什么,从没有算过钱,闻言笑着摆摆手:“不用转啦。”   她说完,和童佳霓一起往食堂走。   下楼时,童佳霓挽着虞晩的手,好奇问:“晚晚,这女生就是你奶奶之前好朋友的外孙女呀?”   “对啊。”虞晩点头。   这事她昨晚就和江澈和童佳霓说了,两人都知道她家里现在借住着一个女生,也知道那女生转到了明德。   但也是现在,才把那个人和林知寒对上。   “对了。”虞晩想起什么,又叮嘱:“妈妈早上和我说了,在同学面前就说她是我远方的表姐,佳霓你也别说漏了呀。”   这是温如考虑后的结果,说亲戚总比借住要好听。   童佳霓笑着保证:“放心啦,我不是大嘴巴的人。”   另一边,江澈也和林知寒一起去了总务处。   总务处值班的老师听了他们来意,拉开抽屉,拿出一大串的钥匙,解下一个给他们:“搬完了桌椅记得把钥匙还回来。”   “好的,老师。”   钥匙上贴着数字3,两人走到走廊尽头,拿着钥匙打了三号教室的门。   这教室没安窗户,不透气,一进去一股霉味和灰尘夹杂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澈按开墙上的灯,空旷的大教室一下子亮堂起来,他说:“我搬桌子,你拿椅子吧。”   “好。”林知寒应了,走到堆在一块儿的椅子那儿,正要拿起,一只蜘蛛冷不丁的,不知从哪个角落爬了出来。   蜘蛛挺大的一只,八条腿细长,速度堪称矫健,蹭蹭蹭几下,就从地面爬到另一边的墙上。   林知寒面色无异,特别淡定地拿起一把椅子就往外走。   江澈反而怔了下,几秒后,几步过去搬了个桌子,跟在她后面出去。   还了钥匙,两人顺着林荫小道往教学楼走。   江澈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忍不住问:“就刚才,你不怕那个蜘蛛吗?我还以为女生都会怕虫子的,要是我朋友,看到那么大的蜘蛛,估计得吓一大跳。”   他记得虞晩是很怕虫子的,尤其是那些很多只脚的,像蜈蚣啊蜘蛛这些。   读小学的时候还被恶作剧的男同学拿着整蛊的蟑螂吓哭过。   林知寒不以为意,十分淡然的语气:“那有什么怕的,我七岁就去水塘帮爷爷抓泥鳅,那些泥鳅就长得像蛇一样,摸在手里也是滑溜溜,和蛇一样的触感。”   “夏天时,从水塘回去的路上,时不时突然窜出一个黄鼠狼,这些可比刚才的蜘蛛可怕多了。”   江澈听得愣愣的。   林知寒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个朋友,还有那个被校医上药会哭的女生,都是虞晩吧?”   那是昨天下午,江澈带她去医院上药,护士给她处理伤口,她只是皱了下眉,连疼都没喊一声。   然后江澈就说,自己有个朋友,也是女生,膝盖摔破后被校医用双氧水消毒,哭得可厉害了。   江澈没想到她会猜到。   他平时接触最多的女生就是虞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回和林知寒在一起,都会下意识地把她和虞晩做比较。   他笑着说:“对,是她,她胆子可小了,怕虫子怕鬼还怕黑,娇娇气气的。不过她很善良性格也好,你们应该能相处很融洽。”   这本就是随意的一句感慨,不需要什么回应,江澈没听到她说什么,也不以为意。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了篮球场那儿时,他听到她说:“她那样的出身和家庭,确实有娇气的资本,可我没有。”   她的语气平静,江澈却听得心里忽然刺了一下,有种类似怜惜的情绪生了出来。   这是他对虞晩所不曾有过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虞晩的家境很好,从小被父母疼爱着长大,连成绩和外貌都是拔尖的,没有哪里需要他怜惜。   甚至小学时,那个拿着整蛊的蟑螂恶作剧吓她的男生,都是出于喜欢,想要引起她注意的想法。   这时,一个篮球横空砸过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男生的喊叫——   “诶诶!你们小心啊!!!”   江澈反应快一些,马上放下手里搬着的桌子,又立刻去拉林知寒,情急之下,他的动作快又迅猛。   林知寒手腕被抓住,手里的椅子落在水泥地上,她整个人几乎被江澈搂进了怀里。   两人都有点僵住。   这一抱持续了数十秒,直到男生急匆匆跑过来道歉:“真的好不意思,是我扔得太用力了,你们两没事吧?”   “没事。”江澈忙松了手,对那男生道。   林知寒脸红了一瞬,很快收住,她将地上的椅子捡起来,检查了下,没有摔坏。   江澈挺不好意思,脸也有些红。   他和虞晩关系太熟了,从小牵着手到处跑,以至于现在长大了,他偶尔还会捏捏她脸或者摸摸她头。   这样亲昵的举动,当已经成了习惯,做起来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就刚刚,抱住林知寒的那一刻,江澈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快了许多。   “刚才是我太急了,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他解释,语气有点急,像是生怕被误会。   林知寒摇了摇头:“没关系。”   她不在乎这些的,只是加快了脚步往教学楼走,那张物理卷子老师说了晚自习要讲,她还一道题都没来得及写。   篮球场另一边。   少年嚼着口香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着瓶矿泉水,他侧身倚在栏杆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没一会儿,孙一洋拎着一袋子零食从教超出来,旁边跟着杨志宏,他手里拎着煮好的关东煮。   “识哥,我们去上网吧。”   两人走到少年身边,陆识收回了目光,往学校侧门,那扇容易翻的墙走去。   *   虞晩先去排了盖浇牛肉饭的窗口。   她刷了饭卡:“一份盖浇牛肉饭,少葱少姜,不要蒜,谢谢叔叔。”   这是江澈的口味,她从来都记得清楚。   “好的。”男人拿起锅铲,开始现炒。   虞晩又去买蛋炒饭,时间来不及再去排一次队,她索性也给自己买了一份一样的。   拎着两盒蛋炒饭过去,牛肉盖浇饭刚好做好,她手上又多了一份。   童佳霓买的是碗鸭血粉丝,汤汤水水的,带回教室很不方便,她就坐在食堂里吃。   虞晩拎着三份盒饭,从食堂一路小跑回教室,等她到教室,江澈和林知寒也刚好搬了桌椅回来了。   她把两份盒饭给他们,才拿着自己的那份回到座位上。   天太热了,一路跑回来,又连着爬五层楼,虞晩有点累。   呼吸也还没喘匀,她喝了口水,又坐着休息了会儿,才拿起勺子开始吃。   吃了一小半,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教室坐下,她感觉快要上课,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三分钟。微信里多了一条未读消息,她点进去看。   【林知寒】:转账8元。   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周蓓已经来了教室,打开电脑,开始调试投影仪。   虞晚赶紧把没吃完的饭盒,筷子餐巾纸都装进白色塑料袋里,系好结,走到教室外面的垃圾桶扔了。   重新回到座位,她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徘徊了几秒,最后还是戳了红包,领取了八块钱。   也许要等她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关系才会熟起来吧。   *   学校外的一家小黑网吧,各种游戏音效夹杂着暴躁开骂的声音混杂一起,闹哄哄的。   桌上的手机嘟嘟嘟开始震动,屏幕也亮了起来,映着液晶显示器的荧白光线。   孙一样刚被一枪狙死,正在等待复活,侧了侧头,视线随意扫过去。   手机是陆识,不是来电,而是设置好的闹钟。   孙一洋:“??”   把闹钟设在晚上八点二十,这每天早上还能不迟到也是神奇了。   陆识也注意到了手机的震动,他扯下耳朵上戴的耳机,站起来:“我回去了。”   孙一洋试图挽留:“这时间还挺早的,再吃一次鸡嘛。”   钟昊也道:“是啊识哥,咱们□□出来的呢,多不容易啊,就算不通宵也得多玩会儿嘛。”   “不了,还有事。”   陆识拿起桌上的手机,按停了闹钟,拎起椅子上的书包就往外走。   晚自习是八点半下课,他从网吧到校门口,差不多是十分钟。   已经有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了从学校走了出来了,陆识走到黑色的宾利车前,坐到前面的副驾驶位置。   他和虞晚不在一个班,相处时间本就不多,他想和她一起回家。   没多久,后车门也被拉开,陆识往透视镜那儿看了眼,没见到虞晚,却看到了另一个女生。   就刚才在篮球场那儿见到的那个。   “这我表哥。”江澈介绍完,又看向陆识,“她叫林知寒,今天才转到我们学校。对了,她是晚晚的远方表姐,现在住她家,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陆识不关心这个,甚至看也没看林知寒一眼,只问:“虞晚呢?”   “她今天值日,还在教室做卫生,估计还得过会儿才下来。”   陆识转回了头,把手机拿出来,插上耳机打游戏,连句问好的招呼都没有和林知寒打。   江澈怕林知寒会尴尬,忙拿出卷子,继续讲路上没讲完的题。   “这道题设计到追及问题,你做的时候用速度相等这一公式就会简单很多,当汽车的速度V1和自行测的速度V2……”   他讲题讲得专注,林知寒听得也认真,大半张卷子讲完,两人还完全沉浸在物理的题海里。   谁都没有留意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虞晚还没下来。   陆识拿手机看了看,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烦躁地拧了下眉,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   虞晚踩着自己的椅子,手里拿着抹布擦黑板。   负责扫地的女生扫完了,将扫把簸箕放到教室最后的角落,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包。   “晚晚我先走啦,再见。”   虞晚转过头,笑着和女生挥了挥手:“明天见呀。”   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擦完了黑板,重新洗了一遍抹布,又去擦讲台,顺带着把上面的卷子粉笔也收拾规整了一遍。   像是要变天了,晚自习的时候气温骤然就降了下来,现在外面刮起了风,蓝色的窗帘被吹得乱飞。   虞晚怕晚上下雨,吹进来的雨水会把窗户边同学的书本打湿,于是走过去,把窗户拉上。   拉最后一扇窗户时,风刮得更大了,哐当重重地一声,教室的后门一阵风带得关上了。   虞晚心道不好,赶紧跑过去拧门把手,结果拧了几遍,果然没有拧开。   下午的时候就有同学发现了,这门出了点问题,一旦关上,就会自动反锁上。   生活委员已经和后勤处的老师反应了,可明天才能来修。   教室的前面在那个女生离开时顺手关上了,后门又打不开,虞晚只能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江澈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遍,两遍。   等到第三遍时,虞晚没有听完,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握着黑屏的手机,她有些沮丧,忍不住叹了声气,自己今天的运气太不好了吧。   江澈知道她今天值日,以往她五六分钟就会做完卫生的,要是她很久没下去,他一定会上来找她。   虞晚这么安慰着自己,坐到自己座位上。   教室里在此刻格外静,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是黑漆漆的夜,风吹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有点怕,小时候她被江澈拉着一起看了几部恐怖片,印象最深的那部就是发生在教室里。   那部鬼片的名字她还记得,其中有一幕特别惊悚,女生吊死在了教室的风扇上,长长的头发散下来,模样狰狞。   那时她吓得好几个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每天晚上抱着自己的枕头和小被子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   虞晚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随便翻了一页,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每看几行字,都忍不住往窗户那儿看一眼,期待下一秒江澈就能出现,带自己出去。   正等得坐立不安时,没有一点防备,教室的灯突然全关了,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那一瞬间,虞晚真的被吓懵了。   意识空了好久,才慢慢地找回来,只是心脏仍然跳得飞快,捏紧的手心也出了一层冷汗。   她想起来了,到了九点钟,整栋教学楼都会自动断电。   学校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有一回放学了,有个班的学生都不走,在教室用投影仪放看部少儿不宜的片子,恰巧就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了。   这事班主任有说过的,虞晚知道的,但今天她是头一回经历,一时忘记了。   原来现在已经九点钟了。   都过去半个小时了,江澈哥哥怎么还不来找她啊?她不会今天一晚上都回不去吧?   冷白凄惨的月光照进来,风呜呜地吹,声音和光效都像极了恐怖片的里场景。   虞晚咬住唇,脑子里不受控地又想起那部看过的恐怖片。   越想越害怕,她拼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部鬼片。   却一点用没有,那一幕就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连细枝末节都越来越情绪。   虞晚趴在桌子上,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她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六岁了,不该这么胆小的,可是害怕这种情绪,就是没法控制的啊。   她甚至不敢抬头,往教室风扇那儿看一眼。   “哗啦”一声,靠着走廊的一扇窗户直接被人拉开。   这动静在此时不小,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就在下一秒,她听到少年低哑又熟悉的嗓音——   “虞晚,你是不是还在教室里?” 第17章 你能和我说会儿话吗   虞晚闻声抬起头。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出一束白光,直直地照进漆黑的教室,对面的墙壁上落下一点圆圆的光斑。   少年站在窗户外面,身高腿也长,似松柏般挺立,五官深邃,半边被手机的光照亮,半边被阴影笼着。   “我在的!”   短暂的愣怔后,惊喜铺天盖地般袭来。   她马上朝着窗户那儿跑,动作急促又慌张,还不小心被桌子脚绊了一下。   生怕自己晚一秒,他就等不及要走了。   虞晚跑到窗户边,脸仰着看他,语速飞快解释道:“教室的后门坏了,被风吹得自动锁上了,我出不去。”   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声音带上了恳求:“你能帮我去保卫处,拿把钥匙来开门吗?”   陆识看到小姑娘泪汪汪,可怜兮兮的一张脸,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忍不住皱眉。   虞晚见他是这副表情,以为他是不愿意,正不知该怎么办好时,听到他说:“我先试试。”   虞晚:“啊?”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反正等了一会儿,教室后门就真的被他弄开了!!!   陆识走进来,看见她一脸惊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仿佛见证了什么神奇的魔术。   “哇,你怎么办到的啊?”她不敢置信地问。   陆识冲着她扬了扬手里拿着的饭卡。   “诶?”虞晚歪了歪头,还是没懂。   “把这个插到门缝里,划那个门栓。这门被风一吹就反锁上了,本身就说明锁芯已经松动了。”   “哦哦。”她这下明白了,满脸钦佩:“你好聪明呀。”   陆识还是第一次被夸聪明,喉头很轻地荡出一声笑,这感觉新奇,但也挺不错的。   虞晚去拿了书包,把桌子上的语文书放进去,背好走出教室。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准备下去,书包的带子被轻扯了下。   虞晚回过头。   目光对视,陆识垂眸看着她,唇角勾着一点戏谑笑意:“不去洗把脸,就直接下去啊?”   虞晚怔了两秒,想起什么,脸颊一热,连带着耳朵根都泛起红晕。   刚才太过惊喜和高兴,都忘了突然停电时,自己被吓哭了这么丢脸的事实。   从小到大,她也就在爸爸妈妈,还有江澈哥哥面前哭过。   其他时候,她还是很要面子的!   这是第一次,在别的男生面前掉眼泪,而且自己都快十六岁,这么大了呀。   哭过的样子一定很丑,也很滑稽,这点虞晚能够从他高高扬起的唇角看出来。   她特别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自己还得和他开口——   “那……还是去洗把脸吧。”   “就是,你能不能陪我去卫生间那儿啊,太黑了,我有点怕。”   陆识抬了抬下巴:“走吧。”   女卫生间的盥洗台前有一面很大的镜子。   白天人多的时候照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天都黑了,又没有灯,里面就她一个人。   安静得只听得到哗啦啦的流水声,空荡荡的,还带了点回响的效果,就有一点点瘆人。   虞晚丰富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又开始胡作非为了。   总觉得自己一抬头,镜子就会出现一张白森森的鬼脸,或者一回头,就有个披头散发,血淋淋的女鬼站在自己身后。   她把水龙头一拧,飞快跑出去。   陆识站在门边,见她这么快出来,有些意外:“洗完了?”   “不是。”虞晚摇头,也挺为自己这么胆小而难为情的,几乎是气音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还在外面没走。”   “我再进去洗脸的时候,你能不能和说说话?随便什么都行的,我就是想听到外面有你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他,湿漉漉的一双杏眼,鼻尖还泛着点红。   像是只小兔子。   陆识笑了声,问:“你要我说什么?”   “……”虞晚被问住了,突然要找个什么话题,还真一时想不到。   总不能让他站在外面给她背一篇赤壁赋吧。   虞晚感觉自己真的好麻烦,好矫情,还好事儿多!   他来给她开门够好了,自己还不停地提要求,也太得寸进尺了。   “算了,没事。”她摆摆手,重新鼓起勇气往里面走,“我很快洗完,你再等一下就好。”   她朝里迈进一步,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声音,语调轻又缓,低沉沉的,很温柔。   他在给她唱歌。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就像落叶飞,轻敲我窗……”   是首粤语的歌曲,虞晚只捕捉到“秋”“秋风”这两个词,其他的就没听懂了。   莫名的,她心里变得踏实,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脑海里没有再浮现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幻想,只有少年磁沉低柔,又舒缓的声音。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在初秋微凉的夜晚,隔着半面墙的距离,萦绕在耳畔间。   虞晚重新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走出去,他见到她,收了声,两人并肩往楼梯那儿走。   四周还是很黑的,手电筒打出光,只能照亮前面的几步台阶。   虞晚下楼梯的时候手扶着边上的栏杆,怕摔了,她头低着,盯着脚下的路,非常小心谨慎。   陆识也走得慢,一小步一小步的,就按着她的速度。   下完最后一层,虞晚小小地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陆识:“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的。”   小姑娘自己可能都没发现,每次夸人时,她眼睛会不自觉地弯起来,漾出甜软的笑意。   语气也特别真心实意,是完全不掺一点假的那种。   陆识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还挺喜欢被人夸的。   风还在呼呼地刮,浓墨色的乌云压着天,是暴雨倾盆的预兆。   和他被接到陆家的那一晚差不多,可心情却完全不同。   “啊对了,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呀,我觉得旋律好好听的,想回去搜一下。”   陆识脚步顿了一下,撒谎:“很久之前听过的,名字忘了。”   这首歌的最后一段,是:春风仿佛爱情在酝酿,初春中的你,撩动我幻想。   这样的歌词他不想让她看见,就如同不想他的一些心思,被她知道。   她喜欢江澈,陆识看得出来。   走到学校门口,江澈急匆匆跑过来,见到他们两个,松了口气:“晚晚你没什么事吧?我手机静音了,没接到你打过来的电话。”   他当时给林知寒讲试卷讲得太投入了,等把她不会的题目都讲完了,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未接来电三个都是备注着同一个名字:晚晚。   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他着急忙慌地就跑了过来。   “没什么事,教室的后门坏了,刚才刮风,门被带上反锁了,我就没能出来。”虞晚说。   江澈有些自责。   从三岁开始他们就在一块儿玩了,几乎是每天都在一起的。   后来他去上幼儿园,虞晚比他小半岁,本来该迟一年再入学,是他想和她一起上,就哄着她也上幼儿园。   他和她说:“晚晚,幼儿园很好玩的,有老师带着你一起做游戏,还教你写字算数,晚晚你也和我一起上幼儿园吧。”   小女孩听完之后,哒哒哒跑去找妈妈,奶声奶气地说自己也要去幼儿园,和江澈哥哥一样。   温如却不想让女儿这么早上学,年纪太小了,怕在幼儿园被别的孩子欺负。   “上了幼儿园就要每天早上七点钟起床了,晚晚不能赖床,也不能在家看猫和老的动画片。晚晚想和江澈哥哥一起玩,我们可以等他下了幼儿园,再去他家里找他好不好?”   小女孩歪着头苦恼地纠结,最后摇了摇小脑袋,软绵绵的小奶音里多了几分郑重:“不好,江澈哥哥去了幼儿园,我要陪着他一起。”   然后每天早上他们就坐一辆车去幼儿园了。   那时候,江澈就被妈妈陆诗音嘱咐,晚晚妹妹年纪小,在学校里要多照顾她,不要让她被调皮的小男生欺负。   他一口答应下来。   但其实这么多年,反而是她对自己照顾得比较多。   小姑娘会在他中午打篮球时绕大半个操场给他送饭,在可能要下雨的天带两把伞,在竞赛失利时想方设法地安慰他……   “晚晚,不好意思,要是我刚才拿手机出来看看,就不会让你在教室里被关那么久了。”江澈道歉。   他知道她胆子小的,怕黑,还怕鬼,小时候他带她一起看鬼片,她被吓得呜呜直哭。   她刚才被困在教室里,该有多害怕啊。   “没关系。”虞晚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这事不怪你,是我疏忽大意了,要是刮风时我去拿个椅子把门抵着,就不会这样了。”   回去的路上,一声惊雷之后,雨便落了下来。街道两边的霓虹灯影变得模糊,车前的两个雨刷左右来回摆动。   虞晚腿上放着一本英语书,在背明天要抽查的一篇reading。   她左边坐着林知寒,也在背这篇文章。都是同一个班的,老师的要求自然也是一样。   江澈虽不耐烦背这个,但教他们的英语老师堪称灭绝师太,也只能不甘不愿地背着。   唯有前面的陆识靠着座椅,拿着手机打游戏,和后排的三个好学生格格不入。   虞晚背完了一个段落,转头看向窗外。   雨势渐渐变小,淅淅沥沥的,沿街的行人撑着伞,相互匆匆擦肩而过。   她手撑着下巴,发着发着呆,忽然想到了刚才自己忽视的一个事。   被困在教室的时候,她看到陆识过来了,下意识地就以为是江澈有什么事,才拜托他来找自己的。   可江澈压根没看到她的未接电话啊。   所以说,是陆识见她一直没有从教室出来,才特意又回去找她的吗?   *   晚上,虞晚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很轻的两下敲门声之后,温如端着一个果盘进来。   她把盘子搁在桌上,笑了笑说:“晚晚吃点草莓,休息一下,别学得太累了。”   虞晚放下笔,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草莓,尝了口:“好甜呀。”   又仰起脸问:“妈妈,你给小寒送去了吗?”   “刚刚送了,她说自己不爱吃草莓,谢了我之后没有要。”   温如轻叹口气:“我看那孩子就是太客气了。可能刚到一个新地方,也不适应,就有些拘谨。晚晚你在学校尽量多照顾着她点。”   “嗯嗯,我会的。”虞晚笑着应道。   又说了几句,温如叮嘱她别学得太晚,早点休息,就没打扰她学习出去了。   虞晚咬着草莓,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心里有种空空的,不太踏实的感觉。   她抓了抓头发,视线一转,落到窗户那儿,外边是茫茫黑夜,雨停了,月亮又探出头。   啊,想起来了!   她还没和陆识说一声谢谢呢。   虞晚是真的很感激他,被困在教室里,四周黑漆漆的,没有灯,手机也关机了。   那样的处境,多待一秒都很难熬。   想起来之后,虞晚又开始纠结了,是现在专门打个电话过去和他道谢呢,还是等明天上学的时候再说呀。   一口气吃了五个草莓,虞晚决定了,就还是现在打吧。   一声谢谢还要隔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太没诚意了。何况现在十点半都不到,他应该不会睡这么早的。   她拿起手机,先找江澈要了陆识的电话号码,然后拨过去。   “嘟嘟嘟嘟——”,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   “喂,谁啊?”那边的声音微微不耐,显出几分慵懒的倦意。   “是我,虞晚。”   她回答,感觉他好像是要睡了的样子,连忙道:“我不知道你睡得这么早,那你快睡吧,我明天再和你说,打扰到你了,对不起。”   正准备划下挂断键,那边响起他的声音:“别挂。”   虞晚听话地又把手机拿到耳朵边上。   电话那头,陆识咳了咳,声音柔和了很多:“我正好有点失眠,还没睡着,你找我什么事?”   “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她说,“当时我太慌了,还有些后怕,忘了谢你,现在想起来,就想和你说一声。”   陆识躺床上,房里的灯都关了,窗帘也拉着,他喜欢黑暗的环境。   此时唯一的光亮是左耳边的手机,少女的嗓音软糯清澈,顺着电流,滑过耳畔。   “小事,不用客气。”   虞晚看到桌上的闹钟,十点二十九,对于她来说是很早的,上初中以后,她基本就是十一点钟之后才睡。   “你每天睡得这么早吗?”她好奇问。   “我又不像你那样是学霸,每天学习到凌晨,早点睡,还能长高。”陆识玩笑道。   在孤儿院时,作息都是有规定的,十点钟统一全部熄灯,这么多年过去,似乎也成了他的习惯。   说完就听到小姑娘嘟哝:“你都已经那么高了,还要长高呀。”   语气里能清楚听出一点羡慕来。   陆识哪怕看不见,都能想象出少女说这话鼓着脸颊的模样,心情莫名就变得特别的好。   “哦,我好像确实不用再长高了。”他故意道:“那你写完了作业就早点睡,毕竟你还得长个子。”   虞晚:“……”   这是拐着弯说她现在很矮吗?   她拿了一个草莓,一口咬下上面的小尖尖,打算要和他挂电话了。   陆识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虞晚,我手机不调静音。”   “诶?”   草莓果肉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溢满了口腔,她愣怔中,听到他说,很认真的语调——   “下次你打不通他的电话,可以给我打。” 第18章 心尖都泛痒   昨晚的一场雨秋雨之后,天气迅速凉了起来。   虞晩对气温的变化挺敏/感,一早上起来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连忙换上了秋季的校服。   到了班上,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周蓓也和大家强调:“马上就变天了,你们多穿点衣服,特别是女生,别为了好看还穿夏季校服裙子。”   “还有男生,别想着耍帅装酷,校服外套的拉链不拉,非要敞着。”   视线在教室扫了一圈,接着道:“你们看江澈,人家校服的拉链好好拉着,不照样很帅。还有虞晩,穿着长袖长裤的校服也很好看。”   教室里响起噗哈哈的笑声,还有暧/昧的起哄。   有人插话道:“那是他们颜值本来就高好不好。”   “班主任你拿咱们学校的校花校草举例子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人家穿什么不好看啊。”   “就是就是,要是我长那样,天天穿麻袋都成。”   江澈和虞晩成绩优秀,性格也好,在班上的人缘不错,一时间很多同学都善意地调侃起来。   正看着书,突然被点到名的虞晚脸红了红。   周蓓也笑了,这两学生她都挺喜欢:“长相是天生的,这个没办法,但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们可以在学习上向他们俩看齐。十天之后就是期中考试了,大家都抓紧着点啊。”   这话一出,大家就蔫哒了。   尽管能分到一班,成绩都不会差,但是考试啊,谁会喜欢。   童佳霓嘤嘤:“不是上星期才月考完吗,怎么又期中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行,我累了,要自闭了。”   说完就趴到桌子上,试图补个觉来缓解一下忧郁的心情。   虞晚在旁边提醒:“下节课英语,佳霓你那篇reading背了吗?徐老师说她一上课就要抽查。”   童佳霓:“!!!”   童佳霓眼皮本来阖上了,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着急忙慌地翻书包找英语书。   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让一二班的学习氛围都变得紧张了。   虞晚平常学习到十一点半,这几天又往后推迟了半个小时。   这导致她第二天醒来是困困的,泡了杯咖啡才清醒。   有天夜里,她半夜口渴醒了,桌子上的水杯空了,虞晚穿上拖鞋,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对面房间的灯还亮着,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   虞晚以为林知寒是睡着了忘记关灯,没多想,趿着拖鞋去楼下倒了杯水喝。   再上来,她刚要进自己的房间,听到有翻书的声音传出来。   很轻,但在安静的夜里也听得清楚。   虞晚有些诧异,她醒来时,随手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想了想,她走过去,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   门很快开了,林知寒果然还没睡,台灯亮着,书桌上摊开摆着书和写得密密麻麻的演算纸。   “都好晚了,你还不睡呀?”虞晚关心问。   林知寒道:“数学卷子的最后两道大题我没写出来,想写完了再睡。”   那两道大题是真的很难,虞晚想了快半个小时,才想出其中一道。   剩下的另一题,她觉得自己今晚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就微信问了下江澈。   知道了大致的解题思路,她又写了二十多分钟才写完。   “我写了,你要看看我的吗?”   林知寒抿了抿唇,默了半晌道:“谢谢。”   虞晚回到自己房间,从书包里拿出卷子,走到门口,又折回去,从柜子上拿了一盒咖啡。   她把两样东西一起放到桌子上:“感觉你经常熬夜,这个咖啡对提神很管用,你试试啊。”   说完她回房睡觉去了。   林知寒目光落在那盒咖啡上,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牌子,小小的一盒,包装精致。   一看就知道很贵。   她把咖啡塞进抽屉,没有碰,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重新拿起笔算题。   *   期中考试定在星期三,一共九门,连着考三天。   这个周末老师加班加点改卷子,不用补课,大家获得了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都夸学校总算有点人性了。   然而星期一一进学校,天真的同学们就迎来了当头一击。   不仅每科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排名出来了,连年级百名大榜都张贴出来了。   简直不给人留一点活路的。   在大家以为学校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绝了的时候,上晚自习前,班主任挨个到教室通知,明天下午开家长会。   于是周二的下午,只上了一节课,大家就开始整理东西,迎接等会儿要来的家长。   童佳霓忙得上蹿下跳,手里抱着一大堆言情小说,明星写真集和各种周边,找虞晚求助:“晚晚,我这些先放你柜子里啊,我这次没考好,我妈一定会翻我的抽屉柜子的!”   虞晚把自己柜子收拾了下,腾出空间,让她放东西进去。   三点半的时候,家长陆续到了,热热闹闹地和自家孩子说着话。   “你看晚晚这次考得多好,年级第三名呢,你们从小关系那么好,现在还和她坐同桌,怎么也不向她多学学。”   童佳霓被自己妈唠叨地受不了了:“智商是遗传的,这是能学的了的吗?我都听我爸说了,你们俩读书时成绩就每回不及格。”   眼看着亲妈又要瞪自己,她赶紧拉起虞晚的手:“行啦行啦,家长会快开始了,我和晚晚先走啦。”   虞晚被她带着走,回头对温如挥了挥手:“妈妈我也走了。”   两人出了教室,下楼梯时,碰到了林知寒。   虞晚走过去,主动问:“你要和我和佳霓一起去打羽毛球吗?”   教室被开家长占用了,要开到五点半,这段时间同学们可以去自由活动。   其他女生都是三五结伴,就林知寒是一个人,抱着书和卷子,身影看着清清瘦瘦的。   倒也不是同学故意排挤她,她话少,每天在教室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连和同桌说话都少,自然难以交到新朋友。   林知寒摇摇头:“不了,我想找个地方看看书。”   说完她就走了。   虞晚和童佳霓去器材室登记,借了一副羽毛球拍。   “我觉得你没必要对林知寒那么好。”童佳霓替虞晚打抱不平:“你看你,帮她带了那么多次饭,她对你总是冷淡的态度。”   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之间有四十分钟的大课间,就是给同学去食堂买吃的。   林知寒没去,她抓紧时间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就吃个中午买的面包垫肚子。   后来虞晚注意到了,想着妈妈的叮嘱,每天自己去买饭时,也顺带给她带了一份。   “她性格可能就是那样的吧,不那么热情的类型,反正我也会去食堂买饭,帮她带一下就是顺便的事嘛。”   两人来到了羽毛球场,一人站一边,挥着拍子开始打球。   白色的羽毛球在场子两边来回飞,有次甩得远了,虞晚跑去捡,一抬头就看见陆识。   他身边还有两个男生,虞晚之前见过,有印象,但不是很熟。   她捡起羽毛球,站起来,随口问道:“你们去干什么呀?”   被校花关心了一下,孙一洋很激动,脱口而出:“我们和识哥准备翻……”   墙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身旁的少年生生打断。   “打篮球。”   孙一洋:“诶?”   钟昊:“咦?”   两人同时迷茫了,是他们失忆了吗?几分钟前不是说好了一起翻墙逃课去网吧吗?怎么就变成了打篮球?   虞晚哦了一声,正准备说句“那你们去打吧”就走的,就听他又道:“但是篮球都被借走了。”   虞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束这段对话了。   陆识视线落在少女攥着羽毛球的小手上:“能和你们一起打羽毛球吗?”   虽然这是个请求的问句,但虞晚觉得好像没法说不能,那太没礼貌了。   而且打羽毛球嘛,多几个人一起好像更有意思些。   童佳霓等虞晚捡球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回来,也噔噔蹬跑了过来。   听说他们也要加入,她倒是很积极:“来啊,一起打,我们三盘两胜,输了的下场。”   然后孙一洋和钟昊的逃课网吧就变成了健康积极又向上的打羽球。   不过逃课嘛,今天不逃明天也能逃,和校花打羽毛球的机会却不多,两人都觉得这波不亏嘿嘿嘿!   第一回童佳霓和孙一洋上的,最后童佳霓零比三,输了下场。   她跑到虞晚那儿,把羽毛球拍交她到手里,气呼呼道:“晚晚帮我报仇呀!”   虞晚点了下头,小脸表情郑重:“嗯嗯,放心吧。”   旁边的钟昊听得想笑,还报仇呢,就校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挥出的球估计也就是软绵绵的。   孙一洋也是这么想的,他正思考怎么放水放得自然又不做作时,虞晚深吸了一口气,挥着拍子发球。   羽毛球刷的一下,速度快得像飞,孙一洋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落到了地上。   孙一洋都给整蒙了,童佳霓在旁边兴奋地叫好:“晚晚加油加油!”   虞晚冲她招了招手,回以一个笑。   秋日的暖阳透过云层,和煦又温柔,少女一身中规中矩的蓝色校服,眉眼盈盈,脸颊漾着小小的梨涡。   又甜又乖的,乌黑的瞳仁特别亮。   便是这秋天里最动人的风景了。   陆识也忍不住轻弯起唇角。   第一回大意输了,孙一洋决定好好打,虽然他一开始抱着放水的心态,但要是连着输两球,也太在校花面前丢面子了吧!   他严肃以待,用力地发了一个高空球,想着虞晚个子矮,应该是接不到的。   虞晚个子是矮,但她跳得高,蹦起来之后不仅接住了这个球,反手挥着就拍子打了回去。   几个来回之后,球又落在了孙一洋那边的地上。   一旁的钟昊看得震惊无比:“看不出来啊,她打羽毛球这么厉害的吗?!”   “那当然!”童佳霓得意洋洋,挺了挺胸脯,语气相当自豪:“晚晚从小学羽毛球,差点还进了市里青少年羽毛球队呢!”   钟昊:“!!?!”   平时不好好学习没文化,现在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卧槽。   不是……这也太人不可貌相了吧!   最终孙一洋零比三惨败而归,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丢光了。然后是钟昊上,毫无预兆地也输了,两分钟不到就下场了。   陆识拿了球拍,从虞晚身边经过,挑唇笑了声:“挺厉害啊。”   虞晚正喘着气平复呼吸,突然被夸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谦虚道:“我从小练过的。”   陆识又是一声笑:“那等会儿让让我,行吗?”   虞晚想了想,点头:“行。”   于是接下来,两人打球打得相当温和,羽毛球有来有回,持续了几分钟才落地。   孙一洋和钟昊两个看得呆呆的,怎么他们上场时,校花次次发球都是必杀招,现在和识哥打就那么放水!   这残酷的看脸世界嘤!!!   最后陆识当然还是输了,他也没觉得丢脸或者怎么样,相反心里还挺高兴的。   他喜欢看到小姑娘赢了时,神采飞扬的模样,笑吟吟的,像只小狐狸,特别可爱。   陆识下场,虞晚也打得有些累了,把球拍给了童佳霓。   休息区,钟昊还沉浸在三连败的打击中,不敢相信地问:“虞晚你小时候真练过羽毛球啊?”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像校花这样的,不该是从小学舞蹈钢琴这些吗?   “嗯。”虞晚道:“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总是生病,爸爸为了让我锻炼增强体质,就带我去学羽毛球,我从一年级一直打到初中。”   钟昊又是一声哇,还想说什么,结果就被旁边陆识拽着走了。   淡金色的光透过银杏树的枝桠,斜斜照下来,少女脸颊染了一层薄红,额角两边的碎发被风吹起,有些凌乱。   大概是嫌热,校服外套拉链拉开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   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   脖颈上一层细汗,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莹白细腻。说话时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喘。   一下又一下的,仿佛柔软的羽毛擦过耳膜,勾人得不行,心尖都泛痒。   这样的模样,这样的声音,就是很不想被别人窥见。   “走,去买水。”   *   林知寒在学校小树林的长椅坐下,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这么多天的熬夜学习是有收获的,期中考试她考得还不错,年级排名二十七。   电话那头,女人正在搓麻将,听了她的话眉头一皱:“怎么才二十五名,从前你不都是数一数二的。”   林知寒解释:“妈妈,明德比我之前的学校好很多,同学们也都很厉害,不能用名次比较。”   女人却不管这么多,只问自己最关心的:“你在从前的学校有奖学金,转到这个明什么的还有钱拿吗?”   林知寒声音小了些:“只有年级前十才有奖学金,我还差一点。”   “那你要多努力啊,别到了大城市就贪玩,你知道的,你王叔管我钱管得紧,我没多少钱给你。”   那边不知道是谁糊了牌,麻将稀里哗啦地推倒,女人匆匆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林知寒握着手机,一声妈妈再见卡在了喉咙里。   她把磕破了漆的手机装进校裤的裤兜里,拿出数学卷子和笔,订正自己错了的题目。   黑白的铅字映入视线,眼眶发酸,又一圈圈变红。   原本还开心的心情荡然无存,耳边响起刚刚同学们的议论。   “那是虞晚的妈妈啊,好漂亮好有气质哦。”   “当然有气质了,她妈妈是钢琴家呢,我之前还在电视上看到她妈妈的演奏。”   “怪不得她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遗传的啊。家里有钱又长得漂亮,成绩还好,呜呜呜好羡慕。”   林知寒觉得真不公平,有的人什么努力都不用做,投了个好胎就什么都有了。   而她连想得到妈妈的一点关心都很难。   卷子上的铅字晕开变得有点模糊,林知寒抬手去擦眼睛,温热的水渍从指缝间渗出来。   她摸进外套的口袋找餐巾纸,眼前落下一道颀长身影,少年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怎么哭了啊?没事吧?”   林知寒抬起头,看见是江澈,她摇了摇头:“没事。”   江澈却很不放心,短暂的相处中,这个女生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坚强又独立的,他没想到她也会有一个人缩在角落哭泣的时候。   他在椅子上坐下,关心问:“是有同学欺负你了?还是家里有什么事啊?”   林知寒用纸巾擦干了眼泪,侧头望着身旁的人。   少年面容清俊,有种阳光又干净的帅气,很受班里的女生喜欢。   虞晚也喜欢他,这一点林知寒看得出来。   而此时此刻,他眼里的担心丝毫不作伪,林知寒不傻,家庭的缘故让她比同龄女生要成熟许多。   她比任何人都会察言观色。   林知寒看得出来,江澈对自己有好感。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玩。   虞晚那张漂亮的脸蛋是全校公认的,她长得不如她,家世成绩也比不上,可他却对自己有了好感。   “我这次数学没考好,有点难过。”林知寒把这个作为借口。   江澈去看她的试卷,左上角一百二十四分。   “这次试卷挺难的啊,班上好多同学都是一百多分,你考得算不错了,而且你才转过来啊,可能还没适应这里的学习节奏。”   江澈想法设法地安慰:“晚晚数学不错的,你们不是住在一块吗,你有不懂的可以去问她啊。”   林知寒吸了下鼻子,声音听上去瓮瓮的:“本来现在学习时间就紧,我住在她家里已经够添麻烦了,怎么好意思总是去打扰她。”   江澈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想了想道:“那要不我们加个微信,你有什么不懂的题目就问我。”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一更)你选文科还是……   打了一个多小时羽毛球,虞晚和童佳霓去还了拍子。   器材室里,放羽毛球拍的架子旁边,两个篮球静静摆在地上。   虞晚有些奇怪。   咦?就刚才,陆识不是还说篮球都借完了吗。   童佳霓在登记册上填写下归还日期,朝里面喊:“晚晚你还没把球拍放好吗,我已经填好了。”   “我好啦。”虞晚走出去,将器材室的门带上。   可能就很凑巧,她们来还球拍之前,篮球也还了回来吧。   现在时间还早,吃饭的点没到,教室里还开着家长会进不去,她们干脆去图书馆坐着看了会儿书。   等到五点钟,两人一起去食堂买饭。   童佳霓拿着饭卡去了卖咖喱饭的窗口,虞晚则走到意面的队伍里排着。   队伍有点长,虞晚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然后就看到了林知寒。   林知寒也看到了她,朝着她那儿走去。   “好巧。”虞晚笑了笑,主动问道:“你要来我这儿排着吗,这里的黑椒牛柳意面还不错。”   “好。”林知寒也笑了下,走到她旁边,和她一起排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主要是林知寒问,虞晚回答,聊的也都是学习或者各科的老师。   “那个,”林知寒顿了顿,似不经意一问:“你知道江澈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吗?”   话题突兀地跳转这儿,虞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林知还是那副淡然的语气:“刚才我遇见了他,他给我把数学卷子上我错的题目都给我讲了一遍,我想买杯奶茶感谢他。”   虞晚没什么心眼,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相信了:“他最喜欢奥利奥巧克力奶盖了,而且要少糖的,他喝不惯太甜的东西。”   林知寒点点头,又问:“那你呢,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这些天也谢谢你给我带饭。”   “不用啦。”虞晚摆摆手,“我本来每天自己就要去买饭,多买一份也就是顺便的事嘛。”   “不行。”林知寒却坚持,“你帮了我,我得谢谢你。”   虞晚拗不过她,想了想,说了一个价格相对便宜的:“我要一杯桃桃乌龙。”   买完了饭,虞晚端着餐盘去和童佳霓汇合。   林知寒把意面打包,拎在手里,又去饮品区买了两杯奶茶。   她走到虞晚坐着的桌子那儿,把那杯桃桃乌龙放到了她的手边:“给,我先回教室了。”   “嗯,再见。”虞晚笑着说。   童佳霓见状一脸惊讶:“诶?她怎么给你买奶茶啊?”   虞晚撕开吸管外面的那层塑料:“她说谢谢我前些天帮她带饭。”   “哦。”童佳霓撇了撇嘴,“那还算她有那么一点点良心。”   童佳霓不喜欢林知寒,也说不上为什么。   哪怕她现在给虞晚买了奶茶,还是不喜欢她。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们俩每个月的零花钱,谁还买不起一杯奶茶啊?   童佳霓转而换了个话题:“对了晚晚,我们好像马上要选文理科啦,你是选文还是选理呀?”   *   林知寒回到教室。   班上现在只有四五个女生,点了炸鸡外卖,围在一块儿吃,嘻嘻哈哈地聊着微博里的什么八卦。   她从不关注这些,连网都很少上,也就听不懂。   林知寒默默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打开意面的饭盒,在旁边放到了本重难点手册,边吃边看例题讲解。   陆续有同学回班,她吃完意面,拿纸巾擦干净嘴,刚好江澈也回来,在她前面的座位坐下。   林知寒手指往他后背戳了下,江澈回过头,就见她手里拿着一杯奶茶。   “给你买的,谢谢你刚给我讲题,还有之前几次,都麻烦你了。”   “啊,你这也太客气了。”江澈倒是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接过来一看,他有些惊讶,又有点惊喜:“这口味刚好是我最喜欢的啊。”   他觉得这巧合之中还有心有灵犀的默契。   林知寒将手边的书又翻了一页,闻言抬起头,对着他笑了下,并不做什么解释。   头又低下,继续拿笔在纸上写下什么。   江澈看着她,喝着甜度刚刚好的奶茶,先前心里荡起的涟漪又多了几分。   晚上放学,虞晚回到家,温如把一张文理科分班的意向表拿给她。   “今天的家长会上你们班主任说了,下学期开始晚自习就不全上,要是选文科就只上政史地这三门的晚自习,要是选理就上理化生。”   “晚晚你看是想选文科还是理科?”温如问。   虞晚的成绩一直很好,文理两门总成绩加一起在年级排名第三。   但要是只算上文科那六门,她直接就是第一名,还能甩第二名二十多分。   班主任周蓓和温如聊过了,建议她让虞晚选文科。   温如也希望女儿能选文科,她对排名没特别在乎,主要是觉得她更擅长文科,选了文科之后会相对轻松。   虞晚看着分班表意向表,也只考虑了几秒,就做出了决定:“妈妈,我想选理科。”   她不用问也知道江澈一定是会选理的,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个班级,高中最后也是最辛苦的两年,她想和他在一起。   何况她理科成绩也挺好的,选理无非也就是更努力一些。   温如明白女儿的心思,也尊重她的想法;“好,那晚晚你先把表格填了,我给你签字。”   “好。”虞晚笑了笑,拿笔刷刷填下自己姓名,又在意向栏里写了理科。   *   周六,陆家老爷子过六十大寿。   一大清早,江凯威,陆诗音还江澈一家三口就被司机接着送去陆宅,给老爷子庆贺。   陆诗音提前问了陆识,要不要过去一趟,见见爷爷和爸爸,被他直接回绝了,她也就没有勉强。   她心里其实也没那么想陆识去,她哥的那个妻子不是什么好性子,陆识要是真去了,保不齐要闹出什么风波。   三个人都不在家,别墅里很静,陆识醒得早,几乎是他们一出门,他就起来了。   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肚子饿了,陆识放下鼠标,走到柜子角落的纸箱子前,弯身随意拿起一碗泡面。   烧开热水,三分钟泡好,早午餐就这么迅速地解决。   那纸箱子里放着十几盒泡面,各个牌子各种口味,平时周末他要么出去一整天,要么在房间里待一整天。   反正很少下去和他们坐一张桌子用饭。   本来就不是多熟的关系,硬装其乐融融没意思,他不过去,他自在,他们一家三口也轻松。   吃完泡面,陆识简单收拾了下,扔进桌前的垃圾桶,他拉开冰箱门,想拿瓶矿泉水出来。   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应该是之前都喝完了。   陆识拿起手机钥匙下楼,准备出去再买两箱回来放着。   楼梯的过道和厨房就一墙之隔,有声音从里面传来,还算清楚地落入他耳中。   “我早告诉你了别怕那个小野/种,这不你看,像老爷子六十寿宴这样的大场合,他都没资格去的。”   女人嗓音因上了年纪而显得粗哑,语气得意又显摆:“我在这个家里做了二十多年了,小张你以后多听我的,准没错。”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则显得老实木讷许多:“可到底是亲生的啊,这血浓于水的关系,陆家那边还真能不管他啊?”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人家有钱的才不在乎这些呢,豪门里人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把这个小野种接回来,也就是老爷子生了场大病之后念旧情了。”   “现在陆小少爷回国了,学着接手公司的生意,还能有那个小野种什么事啊?我敢打赌,陆家的家产,小野种一分钱都分不到,陆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白阿姨长篇大论一达通,准备将洗干净的燕窝放进炖锅,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陆识。   少年眸子漆黑如墨,单手插着兜,姿态闲散,身上却又透出阴沉沉的冷。   帮佣的张阿姨胆子小,从第一次见到陆识就有些怕他,马上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白阿姨却是不怕的,她在陆家干了那么多年,底气很足,一个没人在意的小野种,能掀起什么浪来?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砧板边,开始挑挑拣拣燕窝。   陆识几步走过去,站到了白阿姨的身边。   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了,不过之前兜懒得计较。但一口一个小野种,听多了还是有些刺耳的。   他本身又不是多么好脾气,能忍让的性格。   砧板旁边就放着置刀架,菜刀水果刀还有剔骨刀整齐摆在上面。   白阿姨低着头在撕燕窝,只听到咚的一声,又钝又闷的声响,一把水果刀堪堪擦着她的手,插进了砧板里。   刀直挺挺立在砧板上。   冷白的刀刃泛着凌厉的寒光,只要再偏一寸,就直接扎进她的手掌里了。   那可就是血淋淋一个大窟窿啊!   白阿姨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倒,扶着案板才勉勉强强站住,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想干嘛?!”她色厉内荏,强撑着面子。   陆识舌尖抵着上颚,似笑非笑的模样,很有些邪气:“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再叫一声小野种,刀就直接扎进去了。”   *   外面天气倒是很好。   天蓝得透亮,阳光也明媚,不远处的池塘里,白鸭子游来游去,划卡一道道碧波。   陆识去买了瓶水,喝了几口,拎着往小区外走。   走到半路,一抹明亮的颜色映入眼帘。   少女穿着嫩黄色的卫衣,正中间是卡通小熊的印花图案,卫衣的款式宽松偏大,下摆垂到了大腿根那儿。   底下浅蓝色的牛仔裤勾勒出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型。   见惯了她扎马尾的样子,陆识第一次看她把头发散下来,自然地垂在两侧肩头,发质看上去就特别软,柔顺似缎子。   左边头发上别了个发卡,款式简单也可爱,是一朵毛线编织成的小胡萝卜。   再走近一点,能听到她在念叨什么谷啊鱼啊的,像个小尼姑念经。   虞晚细胳膊环成一圈,挺费劲地抱着一大一小两个快递纸箱。   她头低着,看着脚下的路,边走边小声背诵才记下的那篇文言文。   “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   后面还没背出来,一双肌肉结实流畅的手臂伸了过来,托住了最下面的那个大纸箱。   虞晚手下意识一松,两个纸箱子便落到了陆识的手里。   他很轻易地抱起来:“我帮你拿回去。”   “啊,谢谢。”   虞晚走在他的身侧,看着少年一路紧绷的下颚线条,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陆识不想把那些破事和难听的话讲给她听,小姑娘干净又美好,小野种三个字,说出口都觉得脏了她的耳朵。   他否认:“没有。”   虞晚感觉他在撒谎。   但她刚才那么问,也是想看自己能不能帮一下,如果他不想说,她也不应该过多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你刚才在背什么?”他问。   虞晚愣了下,才回答:“寡人之于国也。”   陆识蹙了下眉:“什么?”   “就是一篇文言文,我们星期五刚上完,老师要求背诵的,你们班还没上到这里吗?”   陆识语文课从来不听,连第一课上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闻言点点头:“还没。”   又道:“那你接着背吧,我也听一听。”   虞晚才把这篇背下来,还不是特别熟,有的地方会有点磕巴,自己默默地背倒还好,在别人面前,总感觉有点小尴尬。   但是他现在心情不好,提的要求也不算大,自己能满足就满足一下吧。   “那我从头开始背给你听?”   “好。”   虞晚就开始背:“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   陆识侧过头,就见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旁边,表情认真地背着他听不懂的东西。   嗓音轻软,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他头一回觉得这些古文还挺好听的。   陆识转头看向她,少女发顶乌黑,被暖色调的阳光笼着,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恬静温柔。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一点点散去,心境也不像刚才在厨房时那样,变得平和多了。   到了家门口,陆识把两个纸箱子交还她,突然问:“你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虞晚如实答,抬头看向他,疑惑问:“怎么啦?”   陆识扯起唇角,笑了声:“没什么。”   无论她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他的成绩都没办法和她分到一个班。   可他就是想知道,就是想在某种程度上,离她更近些。 第20章 二更!!她不开心   童佳霓选的也是理科。   虽然她文理科成绩差不多的,但比起理科,政史地那三门要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晚晚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在一个班啦。”她把表交上去,开心地和虞晚说。   虞晚也很高兴,她和童佳霓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认识的,到现在有六年时间了。   自从文理分科的意向出来之后,大家再上课就是有选择的听了。   像是上物化生这三门课时,选文科的同学就会抓紧时间写作业,反之亦然。   高二分班参照的就不是总成绩了,而是六科的分数。反正也不用考试,再学不就是浪费时间吗。   虞晚没有这么做,她觉得老师在讲台上讲得那么认真,自己却在底下做别的作业,就有点不尊重老师。   而且她本身也挺喜欢历史地理政治这三门的。   文科的三个老师知道虞晚选了理科之后,好一阵遗憾,还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聊了聊。   “你这个成绩,后面两年再努力些,高考市里前几名,怎么想不开要选理科呢?”   历史老师说完,旁边办公桌的生物老师不高兴了:“诶诶,老刘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选理科怎么能叫想不开呢,虞晚理科成绩不差的!”   “那能有文科成绩好,三百分的满分,她考了两百六啊!”政治老师也忍不住插话道。   最后差点争起来。   虞晚谢过了历史老师的好意,还是说自己想选理科。   她走出办公室,历史老师一阵长吁短叹,捧着枸杞茶,忧伤地感慨一棵文科的未来状元苗子就这么没了。   恰好化学老师上完课走进来,听到之后哈哈笑着道:“虞晚不可能选文科的,老刘啊你没事也看看学校的论坛,了解下学生的动态嘛。”   还在2g冲浪的历史老师一脸茫然:“啥论坛啊?”   化学老师手把手教了半个小时,历史老师终于知道原来明德还有个论坛,以及怎么进去,怎么发帖,怎么回帖。   后面的一个小时,四十多岁的历史老师作业也没改,教案也没写,完全沉浸在刷帖子吃瓜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怪不得化学老师说虞晚不可能选文科,帖子明明白白写着呢——   《虞晚果然和江澈一样选的理科,学霸之间双向奔赴的爱情我要甜晕了!!!》   还别说,这些学生挺好玩的。   刷学生之间的八卦刷得欢乐时,又看到《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历史李老师换了发型之后,特别像一个男明星吗?!!》   历史老师眼睛一亮,很有偶像包袱地坐直了身板,他就知道,自己有几分像吴彦祖这事隐瞒不住了。   手指头激动得都有点抖了,戳进去,一楼两张照片。   一张是不知道哪个学生偷拍他的,另一张是宋小宝。   1L:我感觉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了。   2L:哈哈哈哈哈真的太像了,在数学课刷到这个帖子的我差点要笑出鹅叫。   3L:低情商:历史老师长得像好宋小宝。高情商:历史老师好有明星像啊。   4L:楼上的你要笑死我,山上的笋都被拔光了吧!   历史老师:????   嘿!这群小兔崽子!这么闲天天刷论坛,今天的历史作业等着吧,两张卷子没跑了!   天气越来越冷。   转眼间,学校里的银杏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江澈的生日在十二月,那天刚好星期天,他邀请了关系好的一些同学来家里玩。   那天早上,虞晚起床没多久,肚子有种隐隐的疼,她拿起桌子上的日历,往前面翻了一页。   上个月差不多的日期,记号笔在上面画了个圈。   虞晚拿了一片卫生巾,提前先垫上,又找出小医药箱,找出布洛芬,抠出一颗就着温水咽下去。   然后换衣服,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袋子出门。   “妈妈,我去江澈哥哥家了。”换鞋时,她对温如道。   温如也知道今天是江澈生日,笑着点点头:“那你们玩得开心啊。”   外面飘着小雨,虞晚撑着伞,一分钟不到就走到了隔壁的别墅。   按响门铃,江澈很快来开门。   “江澈哥哥,生日快乐。”她弯了弯眼,嗓音清脆。   “谢谢。”江澈笑起来,从鞋柜里拿了双粉色的棉拖鞋给她。   虞晚换好鞋走进去,才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人,是林知寒。   上个月,林知寒就从虞晚家里搬出去了。   她申请到了学校图书馆的兼职,每个月有一千块钱,而学校的四人间宿舍一个月只需要五百块。   虞晚怔了怔,完全没有料到江澈会邀请林知寒过来。   或者换一种说法,她没有想到江澈和林知寒的关系会这么好。   和林知寒住一起的两个多月,她们两相处也总是淡淡的,话很少。   虞晚之前是想和她做朋友的。但后来慢慢也感觉到了,林知寒好像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并不是很喜欢自己。   “虞晚你好。”林知寒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虞晚回过神:“你来得好早呀。”   “我在图书馆整理好书,就过来了。”林知寒说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给江澈,“送你的生日礼物。”   袋子是敞开的,可以看见里面是条围巾,林知寒道:“这是我织的,肯定没有商场里买的好看,你不要嫌弃。”   江澈马上笑着说:“不会,你手那么巧,织的很好看啊。而且商场里卖的围巾款式都差不多,你送我的这条是独一无二的。”   林知寒也笑起来:“你喜欢就好了。”   虞晚手指轻轻拽了拽书包的带子,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里面的礼物拿出来。   她准备的礼物也是围巾。   可是她不会织,就在上个星期的周末,和童佳霓一起去逛了商场。   一下午的时间,虞晚逛了一层楼的男装区,挑挑选选了好久,才选出一条样式和材质都喜欢的。   可现在和林知寒亲手织的相比,就感觉,她买的围巾没有那么好了。   那天体育课,她和童佳霓商量送什么好,林知寒就坐在她们后面写作业,不可能没有听见。   虽说没有人规定礼物不能送一样的,可她明知道她要送围巾的,还是选了和她一样的。   虞晚有些不开心。   没多久,班上几个男生来了,陆识也从楼上下来了。   先前江澈有邀请过他,本来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没想到最后答应了。   江凯威和陆诗音都不在家,把别墅留给这群孩子们玩闹,阿姨端着烧好的菜出来之后,也都回房去待着了。   餐桌正中间摆着漂亮精致的大蛋糕,江澈开了一瓶度数不高的红酒,依次给大家倒过去。   要倒给虞晚时,她摇了摇头:“不用,我就喝椰汁就好了。”   她站起来,伸手想去拿远处的椰汁,她手边的玻璃杯已经被一只修长瘦削的手拿了起来。   陆识拧开椰汁饮料的瓶盖,倒了满满一杯,放到了她身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系列动作做得流畅自然,仿佛替她倒也只是顺手的事。   虞晚轻声道:“谢谢。”   江澈的朋友都是活泼的性格,没有大人在场,他们更是无拘无束,聊得很嗨。   快吃完饭时,一个叫赵鹏的男生提议:“我们等会儿去玩密室逃脱吧,恒泰那儿新开了一家,惊悚又刺激。”   “好啊!越刺激的我越喜欢!”马上另一个男生也响应。   于是江澈打电话叫司机来,车库里有一辆七座的SUV,刚好能载下他们过去。   一路上丁鹏都挺兴奋,小嘴叭叭叭的没挺过:“我和你们说啊,那个密室逃脱真的,贼几把恐怖!我之前去过一次,那些鬼怪NPC的服装道具超逼真的。”   “那次我去做任务,突然后背冒出一个满身血浆,拎着自己脑袋的无头鬼。之后我在地上踩到个什么,捡起来一看,他妈的竟然是个血淋淋的眼珠子。”   “虽然知道拿眼珠子是道具吧,但那做工和真的没差别。我当时就一个想法,幸亏我没喝多少水,不然真的要吓尿了!”   大家听得都哈哈哈笑。   虞晚手搁在肚子上,不自觉地揪住羽绒服的拉链,越攥越紧,脸上红润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   她感觉那片布洛芬的药效这次好像不明显,肚子又疼了起来。   丁鹏看到虞晚苍白着一张小脸,以为她是害怕,拍着胸脯保证道:“晚妹你到时候要是怕,就来我身后,我保护你,绝对没有哪个妖魔鬼怪敢靠近你。”   旁边宋扬帆打趣:“得了吧,要保护也是江澈保护啊,有你啥事啊?”   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都挺好,丁鹏也不介意,马上又笑嘻嘻道:“那知寒妹妹我保护你。”   江澈笑着道:“她也不用,她胆子可大了。”   “真的吗?我不信。知寒妹妹看着多瘦啊,就和林黛玉似的。”   “真的。”江澈道:“就上次我和她一起去总务处搬桌子,突然出现好大一只蜘蛛,我当时都吓了一跳,她还面不改色。”   “哇!”宋扬帆惊叹,“知寒妹妹厉害了。”   虞晚咬了咬唇,耳边是他们热闹说话的声音,但说了什么却听不太清。   一阵阵的钝痛让那些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杂音。   她真的难受,却默默忍着,没吭一声。   今天是江澈过生日,大家开开心心地出去玩,虞晚不想因为自己怎么样,破坏了气氛。   陆识坐在最前面副驾驶的位置,眼皮抬起,看着上方的透视镜,眉头拧了拧。   今天是二十七号,他记得上个月,差不多这个日期前后的一天早上,一起去上学的时候,她也是脸色疼得发白。   车开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虞晚没下车,她肚子疼得站起来都难,可也不想让江澈担心,就找了个借口。   “江澈哥哥,你们去玩吧,我刚才听了丁鹏说的,感觉好吓人啊,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   密室逃脱门口有个很大的牌子,上面红绿两种颜色的彩灯交织着闪烁,搞出了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氛围。   取的名字也很应景:死里逃生。大红的字,像是血写成的。   售票的小姐姐打扮成了护士女鬼的样子,走过来道:“您好,扫这个付款,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江澈摸出手机要扫码付款,陆识拦了下他:“不用买我的。”   江澈疑惑:“怎么了?”   陆识声音很淡:“这里看着是有点恐怖,我胆子小,还是别进去了,我也去底下等你们。”   说完抬脚走了。   不仅江澈,连丁鹏和宋扬帆这下都呆愣了半天。   他们也是知道的,就江澈的这个表哥,之前把在学校横着走的校霸揍到没脾气。   在篮球联赛上,还一对七教训过三中那几个不守规矩的。   结果呢???竟然胆子小到连密室逃脱都不敢进???!!   *   司机已经离开了,车里只剩下虞晚一个人。   她雪地靴脱了,脚踩在座椅上的边边,双手抱住膝盖,背往弓着,这样才稍微好受一点点。   暖气开着,她身上仍觉得冷,掌心的冷汗一层层浸出来,疼得想吐,可也吐不出什么。   陆识拉开车门,就看见整个身子蜷缩着的少女,本来就单薄纤瘦,这样看更成了小小的一只。   像是角落里被遗弃了的小猫,可怜得让人心软。   虞晚听到动静,回过头,见到是他,惊讶又茫然:“咦?你怎么回来了?”   陆识进了车里,挨在她的旁边坐下,然后将车门带上。   “那个密室逃脱太恐怖了,我也不敢进去。”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杯热饮,给她递了过去:“刚去买的,顺便给你买了一杯。” 第21章 晋江正版你不喜欢的,都不好……   不知是巧合还是陆识真的还记得,他奶茶买的是茉莉初雪,她最喜欢的口味。   虞晚吸了两口,熟悉的甜味,不冷也不烫的温度,就很刚刚好。   喝了小半杯,胃里暖和了,连带着疼痛似乎都有点减轻,没有刚才那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难受感了。   她转过头,杏眼乌黑透亮,轻轻弯了下:“谢谢你啊。”   陆识看着少女渐渐红润起来的小脸:“顺便而已。”   他微微垂下眼,就看到了黑色皮质座椅上,一双小小的脚。   穿着鞋的时候不明显,脱了之后再看,就觉得特别小。   陆识看了眼自己的手,忍不住对比,估计小姑娘的一只脚都没他手掌大。   袜子是浅粉色的,上面有几个小草莓图案。   在别的任何地方看这样的袜子,到陆识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被她穿着,他就觉得这双袜子很乖,也很可爱。   虞晚吸着奶茶,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某处,久久都没挪开,顺着看过去,就看见自己搁在座椅上的两只小脚。   她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蹲/下身子,把雪地靴拿起来穿上。   “那个密室逃脱真那么恐怖呀?”她想起他刚才的话,歪着头看他,好奇问道。   虞晚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明明看上去就是那种胆子大,什么都敢的人啊。   陆识“嗯”了声,谎话随口扯来:“特别恐怖,吓得我都不敢进去。估计进去一次要做噩梦,我就下来了。”   顿了顿,又道:“我胆子小,你不要瞧不起我。”   “不会不会。”虞晚忙道。   见他不语,她以为他是自尊心受挫,毕竟江澈和丁鹏他们都进去了,唯独他一个男生不敢进。   “胆子小不是什么缺点,就算是男生,也有害怕的权利呀。而且我的胆子也特别小,小时候我看一部鬼片,吓得好长时间不敢一个人睡。”   “就是上次,我不小心被锁在教室了,我都已经十六岁了,还害怕得吓哭了呢。”   小姑娘一脸认真的表情,很努力地在安慰他,甚至不惜讲出自己的丢脸事。   陆识唇角往上勾了勾:“你不会瞧不起我就好。”   虞晚喝完了奶茶,拉开书包要拿手帕纸,然后就看到了安静放在里面,还没送出去的那条围巾。   她的心情一瞬间低落下来,心里泛起酸酸的感觉,像是生咬了一口柠檬。   刚才江澈戴的就是林知寒亲手织的围巾,在来的路上,他们两个熟悉开心地交谈。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熟悉起来,林知寒和江澈的关系,远比和她的要好得多。   虞晚不是想干涉江澈交朋友,可是他和林知寒那么熟,她心里就是有种说不清的介意感。   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是挺小心眼的。   陆识发现身旁的小姑娘突然就不开心了。   这也很容易感觉到,大多数时候她眸子亮晶晶的,像天上所有璀璨星光都坠落在她的眼睛里。   可现在,小姑娘眸光变得黯淡,那些星星不知所踪。   “怎么了?”他问。   虞晚没有回答,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把套着奶茶外面的塑料袋子系了一个结,又在上面系了一个。   一个又一个地系着结,重复着没有什么意义的动作。   车内一时静默。   好半天,陆识听到她说:“我不喜欢她。”   声音闷闷的,很小,像是自言自语的咕哝。   “是她不好。”他跟着附和。   虞晚系着结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一双杏眼惊讶地睁大:“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明明没说名字的啊!   “不知道。”陆识坦诚。   “那你还说她不好,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虞晚有点懵,又有点莫名其妙。   陆识将她呆愣愣的表情尽收眼底,笑了声。嗓音低沉而温和,透出笃定:“因为你不喜欢的人。”   虞晚望着他,四目相对时,她听见他认真说:“都是不好的。”   *   那条围巾,虞晚最后也没有送出去。   她重新买了一个保温杯,送给江澈,又在一次和童佳霓闲逛时,买了毛线和织围巾的针。   寒假的时候,她每天做完作业,练完琴,就在网上看教织围巾的视频。   她看了很多遍教学视频,觉得自己应该会了,才开始织的,然而真正上手,还是会出现好多小问题。   一会儿忘了针法,一会儿织错了,就又得拆了,对着视频重新学。   虞晚买的是那种比较细的羊绒毛线,听店员说这样的织好了戴着最暖和舒服。   但因此,织的时间也更长些,到三月分开学了,这条围巾才织完。   这是她第一次织围巾,针法还不熟练,有的地方密一些,有的地方又疏得多。   她拿了个袋子,将围巾叠好放进去,收到柜子里放着。   这条围巾她没打算送给江澈,冬天都快过完了,而且织的成品也不是特别好看。   她想等他下次生日,再重新织一条,她相信自己第二次织的样子一定会更好。   A市的四月是梅雨季,淅淅沥沥的雨水连绵着,有时能下几天,空气变得潮湿。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出门,周末的下午,虞晚拿着物理和化学练习册去隔壁,找江澈一起写作业。   她把新烤出的戚风蜂蜜蛋糕也带了过去。   “我跟阿姨学着做的,江澈哥哥你尝尝看。”她朝他递过去一个小勺子。   “晚晚都会自己烤蛋糕了啊,真厉害。”江澈从她手里接过勺子,笑着夸了句。   虞晚抿嘴轻轻笑起来。   她手撑在书桌上,掌心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着他尝了之后的评价。   江澈舀了一勺,还没来得及吃,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放下勺子,划下接听键。   “我现在也没事,你别客气,你把具体地址发我一下,我马上去。”   虞晚听到他这么说,等江澈挂了电话,她好奇问:“怎么啦?”   江澈站起来,拿了件外套套在身上,边穿边和她解释:“林知寒在外面的一家奶茶店做兼职,没想到突然下雨,等会儿她还要去图书馆整理书,没伞她没法回去。”   “晚晚你先做写作业,我去给她送把伞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他说完急匆匆走了。   虞晚拿起勺子,把那勺蛋糕吃了下去,看着窗户外绵绵不断,像是永远不停的雨。   她叹口气,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夏天怎么还不来啊。   到了五月中旬,雨季总算结束了,太阳从乌云里冒出头。   天气一天天变热,同学们脱下厚实的外套,换上了轻便的夏季校服。   之前一直因为下雨停了课间操又重新开始,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除了高三初三,所有班级在走廊排着队下楼。   童佳霓挽着虞晚的胳膊,下楼时叹着气抱怨道:“哎,以后大课间再也不能补觉了,太阳那么大,做个操出一身汗热死了。”   阳光从四面八方照进教学楼,地砖上洒满了明亮耀眼的光斑。   虞晚眼睛弯了弯,声音温软道:“等做完□□们去小卖部买冰淇淋吃呀。”   听到冰淇淋,童佳霓心情好多了,她想起什么,又问:“这个周日就是钢琴比赛初赛的日子吧?”   “嗯嗯。”虞晚点头。   “我听说这个比赛只要拿到了前三名高考就能加分的,是吧?”   “对啊。”   “哇!那晚晚你一定好好加油啊,不过你这么棒,前三一定妥妥的,我相信你第一名都没问题哒!”   “对了,你记得要江澈给你多拍照啊,晚晚你穿着裙子弹钢琴的样子特别美,灯光打下来,就像下凡的小仙女一样!”   周日的早上,虞晚七点钟就醒了。   洗漱之前,她先给温如拨了一通电话过去,担心问道:“妈妈,外婆身体没事了吧?”   就前两天,外婆打扫时不小心从□□上摔下来,腿骨折了,温如和虞晏清两人连夜坐飞机去了隔壁市。   “医生看过了,问题不严重,已经打上了石膏。你爸爸明天回,我再陪一个星期,下个星期回去。”   温如语气抱歉:“晚晚你这次比赛爸爸妈妈都不能陪在你身边。”   “没关系呀,外婆身体更要紧嘛。”虞晚反倒安慰起她来,“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了,各种流程都知道的,再说了,江澈哥哥也会陪着我一起去。”   温如放心了些,又叮嘱了句别紧张,放松心态之类的话,挂了电话。   虞晚吃过了早餐,去琴房把比赛要弹的曲子练了几遍,一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她给江澈发微信——江澈哥哥,我可以出门了,你好了吗?   手机嘟嘟两声。   【江澈哥哥:我出门了,在车里等你啊。】   【江澈哥哥;你东西记得都带好,特别是参赛证和身份,别忘了。】   虞晚看见他的消息,把背着的小挎包打开,检查了一遍,然后拎起桌子上的纸袋子往外走。   车停在门口,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澈穿了很正式的西装,脸上挂着笑容:“紧张吗?”   虞晚系上安全带,诚实地点点头。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了,可现场那么多人呢。   江澈抬起手,往她脑袋上摸了一把,就像小学时,她第一次在学校登台表演时那么做的一样。   他笑着鼓励道:“不紧张啊,晚晚最棒了,我在下面陪着你呢。”   虞晚耳朵根泛起一片红,她低下头,小手轻轻揪在一起。   这下是不太紧张了,但心里扑通扑通的,比之前跳得还要快。   *   比赛十点钟开始。   虞晚提前了一个小时到,拎着纸袋去了后台换衣间。   她带了条条杏色的晚礼裙,换上之后,把来时穿的衣服和小挎包一起放进储物柜里。   锁了柜子,她拔下钥匙,又去了前面的观众席,把钥匙拿给江澈保管。   “那我先去去化妆啦。”她仰脸看着他说。   江澈温柔地笑了笑:“去吧。”   比赛方请了专业的化妆师给所有参赛选手化妆,虞晚坐在镜子前,双手搭在膝盖上。   她眼睛闭着,脖子听话地往上仰,感觉一把小刷子在眼皮上方轻轻刷过。   不少选手都悄悄往她这边看。   虽说钢琴比赛比的是钢琴,但是,这女生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化妆师小姐姐觉得给这个少女化妆可太省事了,遮瑕不需要,修容不用打,天生白里透红的皮肤连腮红都省了。   她只给虞晚上了底妆,画了唇釉和眼影。   越是好看的人,妆容就越简单越好,扫完了眼影,她道:“画好啦,小妹妹可以睁眼啦。”   虞晚睁开眼,和她道过谢后,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待。   九点五十的时候,工作人员拿着一个纸箱过来,大家依次把手伸进去抽签。   虞晚展开小纸条,上面一个数字十六,说明她要第十六个上场。   顺序有些靠后,不过数字很吉利,她小小地迷信了一下,捏着纸条去椅子那儿坐下。   十点钟,主持人上台,把评委老师挨个介绍了一遍,宣布比赛开始。   江澈坐在第三排,看着一号女生上场,听了之后在心里默默和虞晚弹奏的水平比较。   感觉没有她弹得好。   选手弹奏完了,还有评委老师点评的环节,前后大概要七八分钟。   一个多小时过去,江澈还没等到虞晚上场,正在想“她抽的到底是几号啊,不会是最后一个吧”时,把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来看。   【林知寒】:我打开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脚,能麻烦你送我去下校医院吗?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失望   每个周末的早上,林知寒都会去学校图书馆勤工俭学。   事情不多,挺轻松的,就是整理一下书籍,清理架位,再把新购置的书摆上架,书名录入到电脑中。   林知寒做完这些,十点钟不到,和负责人说了声,对方就让她走了。   回寝室的路上,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女人声音有着压不住的兴奋:“寒寒啊,妈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前几天不是一直身体不太舒服吗,今天早上去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怀孕了啊,你马上也要有个小弟弟了。”   闻言,林知寒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她一点也不觉得这对自己来说什么好消息。   果然,下一秒,林知寒就听到电话那头,女人说:“咱家就两间房,你现在在外面读书,等上了大学也有宿舍,我和你赵叔叔就想着把你的那间房清出来,以后给你弟弟住。”   “我是现在在外面读书,可是难道我寒暑假也不回去吗?那我回去之后住哪儿?”   女人却是不在意的语气:“那寒暑假能有多长时间啊,你回来之后在客厅沙发上凑合凑合一样的。”   “你晓得的呀,我和你赵叔在一起也六七年了,给他生个儿子,他以后对我也会更真心些。再说了,有了弟弟,你们以后还能相互扶持,多好的一件事。”   “我和你说啊,你赵叔知道我怀孕的事,可是高兴坏了,现在去菜市场给我又是买鱼又是买虾的……”   林知寒不愿意再听,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挂断了电话。   强烈的无力感自心底升起,她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学习,就在操场一圈圈走。   她拥有的东西本来就那么少,现在最后剩下的一点也快要没了。弟弟出生之后,家里不会在有她的位置。   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这都是大人的事,她没办法干预,林知寒回到了宿舍。   她拎着水壶去开水房打水。   情绪烦闷,林知寒做事也变得有点毛手毛脚的,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水瓶。   才打好的开水大半都泼在了她脚上。   幸好穿了鞋袜,有一层阻隔,可还是好烫。   这一刻,林知寒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虞晚。   她多幸福啊,美满又富裕的家庭,从小在父母的疼爱里长大,这些烦恼都不会有。   永远不用像她这样,为了省下买矿泉水的那一两块钱,每天去打开水,放凉之后再装进水杯。   她去过一次虞晚的房间,特别大,粉色的墙纸,豪华的公主床,装修得精致又豪华。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衣服还能专门放到一个房间,叫做衣帽间。   林知寒去水池那儿用凉水冲脚,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点进了虞晚的朋友圈。   虞晚发的朋友圈不多,总共二十多条,很快就刷完了。   林知寒盯着其中的一张照片,那应该是她生日这天拍的。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头上戴着小皇冠,站在很大的一个蛋糕前,双手合十闭着眼许愿。   她的身后站着父母,朋友,还有江澈,人人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这些人都爱她,喜欢她。   林知寒想了想自己上个生日是怎么过的,她想不起来,那一天和平常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   她知道今天虞晚要去参加一个钢琴比赛,也知道江澈会陪着她去。   嫉妒,不甘,和各种混乱的情绪交织,像是有股强大的力量促使着她,点进和江澈的聊天对话框。   “我打开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脚,能麻烦你送我去下校医院吗?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她输入完这段话,手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   舞台上,女生已经弹奏完,评委老师正传着话筒一一点评。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江澈看到她的消息,立刻回过去一条:我现在在外面,你室友呢,快让她们赶紧送你去医务室啊。   手机又震了下。   【林知寒:我和她们的关系都不熟,不想麻烦她们。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只是我在这边就你一个朋友。】   江澈为难地皱紧眉,几分钟之后,做出了决定。   他站起来,找到一个工作人员,把储物柜的钥匙给她:“我现在有急事要离开,这个钥匙是叫虞晚的女生的,她等会儿上台,拜托你帮我把钥匙给她。”   得到了工作人员的同意,他马上跑出去打车。   安静的开水房里,林知寒收到了江澈的回复——好,我马上过来,你先在宿舍等我。   疼痛还在脚上蔓延,可与之相伴的,还有心底隐隐升起的快/感。   她只使了很小的一点手段,就能把虞晚的东西抢过来。   *   休息室的门推开,十五号被通知上场,虞晚抽到的是十六号,也要跟着一起过去准备。   她站在幕布后面,耳边是那个女生弹奏的D大调奏鸣曲,一曲结束之后,便是评委老师的点评。   虞晚知道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心跳快了几拍,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慢慢平复好。   “接下来有请十六号选手虞晚登台。”   伴随着掌声,红色的大幕布缓缓掀开,一身米色长裙的少女走到台前。   明亮的光束打下来,她站在光里,对着底下的观众和评委鞠了个躬。   虞晚在钢琴前坐下,手指抬起,悬在空中,下意识往第三排的座位席那儿看了一眼。   并没有看到江澈,他那个座位是空的。   虞晚转回头,摈除心里的所有杂念,修长的指尖落下,在黑白色的琴键上跳跃。   她弹奏的是《海边的祈祷》。   这首曲子由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所谱。   虞晚很喜欢这首曲子,旋律轻盈悠扬,又很有意境感。   全场安静,轻柔舒缓的钢琴音在大礼堂中回荡,台下的观众和评委都在凝神静听。   一首曲子弹完,她站到了舞台中央,等待评委老师的点评。   坐最中间的是一所知名音乐学院的老教授,头发花白,看着很有些严肃,实际却是相当和蔼的性格。   他一脸笑地评价完虞晚的演奏,给出了一个相当高的分数。   虞晚心里欢喜,向所有评委老师鞠躬致谢,走下台前,忍不住再次往第三排看去。   仍然没有看到江澈。   一直等到比赛结束,参赛的选手和各自陪同的家人陆续都离开了,他还是没出现。   虞晚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她自己也走不了,手机还有换的衣服都锁柜子里了,钥匙却交给江澈保管了。   她坐在后排的观众席上,指尖捏着第一名的证书,看着舞台前的镁光灯一个接一个关掉。   偌大的礼堂更显得空荡,前面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怪兽,将她拿到第一名的喜悦一点点吞噬。   她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打扫的阿姨从前打扫到后面,见角落还缩着个女生,挺诧异问:“小姑娘你怎么还不回去啊,我这儿马上都要锁门了诶。”   虞晚站了起来:“阿姨你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打扫阿姨以为她是刚才的比赛没拿到好名次,心里也是很同情。   “给,你用吧。”阿姨放下扫帚,从衣服里的口袋拿出手机,又安慰道:“没事啊,就一次比赛,这次没表现好,下次继续努力嘛。”   “我知道的,谢谢阿姨。”   她拨出一串数字,嘟嘟了几十秒,没有接通。   只得换了一个号码。   “佳霓,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手机找不到了,身上也没有带钱,现在回不去。”   虞晚走出礼堂,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   今天太阳没出来,有风,天阴阴的,看着有些压抑。   她来时穿了长袖针织衫,裤子也是长款的,这会儿身上就一条单薄的裙子,风吹在小腿和露出的胳膊上,实在有点冷。   虞晚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没过会儿,接着又打了一个。   大概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门打开,童佳朝朝着她跑了过来。   “晚晚,江澈呢?他不是陪你一起来的吗?怎么把你扔这儿自己走了啊!”   “我不知道,我给他打过电话了,没有接通。”   正说着话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人急急忙忙地跑来,目光四处转,似是在找人。   见到虞晚时,她忙问:“小姑娘你是叫虞晚吗?”   虞晚点了点头:“我是。”   年轻女人松了口气,又露出抱歉的表情:“是这样的,刚才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生说有急事,把钥匙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我不小心忙忘了,真不好意思啊。”   “他有说是什么急事吗?”虞晚问。   比起怪他突然不告而别,她更担心他。是不是身体突然不舒服,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   “这个他没说,不过我看他当时的表情,确实挺着急的。这是钥匙,你快去取你的东西吧,马上这里要锁门了。”   虞晚拿着钥匙去开了柜子门,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她相信江澈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一定会和她说一声的。   手机解锁,他未读的消息弹了出来,他确实和她说了原因。   【江澈哥哥】:林知寒被开水烫到了,有点严重,我现在得去学校送她去校医院。晚晚,对不起,你比赛加油。   虞晚怔怔地看着这条消息,心里委屈又难过,还觉得迷茫。   耳边回响起一起来的时候,他摸着她头说的那句话。   他那样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不紧张啊,晚晚最棒了,我在下面陪着你呢。”   明明是答应了她的啊。   她眼睛发酸,睫毛眨动了两下,眼泪便争先恐后地滚落,温热的,落在手背,有些烫。   虞晚把手机装进包包里,拿纸巾擦眼泪,擦干了拎着袋子去换衣间换下裙子。   童佳霓等在外面,终于等到了她出来:“晚晚你换衣服怎么这么长时间啊?对了江澈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他和我发了消息,说临时有急事。不好意思啊,害你白跑来一趟。”她低着头说。   “这有什么嘛,我们俩什么关系呀,再说了,我在家也没事。”童佳霓语气轻松。   说完意识到她刚才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像是哭了的样子。   “晚晚你怎么了?”她有点担心。   “我没事。”虞晚还是低着头。   童佳霓更加觉得不对劲,她去看虞晚,见到她泛红的眼眶,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问:“出了什么事晚晚你要和我说啊,你这样我要担心死了。”   在她一再追问下,虞晚说了。   童佳霓听完是真的生气,虽然这事没发生在她的身上,但她感觉自己肺要气炸了!   童佳霓是四年级的时候,才转学到和虞晚同一个小学。   她父母当年做建材水泥生意,正赶上了房地产大热的黄金时期,一下子赚了很多钱,于是把家和公司全迁到了A市。   那个学校是所贵族私立,里面的学生家庭非富即贵,童佳霓之前一直生活在小地方,眼界什么都比不上他们。   再加上她说话还带着点家乡的口音,就多少有点受排挤。   后来学校的一次学习夏令营,要在外面待一个星期,童佳霓和虞晚一个宿舍。   她被分到的床挨着空调,那空调漏水,床单被子被打湿了一片。   宿舍没有多余的床位了,要换只能换到别的班去,和七八个完全不认识的女生住一间房。   那时的童佳霓有点内向,不愿意去,就没打算告诉老师。   第二天虞晚发现了,主动让她和自己挤一张床睡,两个小姑娘因此熟了起来,还成了好朋友。   后来虞晚带她去家里玩,和她一起写作业,还会纠正她念英语的口音,和她练习对话。   在童佳霓的心里,虞晚就是特别好的女生!她见不得她这么被欺负!   她气愤道:“我去找他们算账,我倒要看看,林知寒的腿是烫得多严重,让江澈就这么把你扔这儿了。”   说完拉着虞晚就走。   出租车开到了明德门口,虞晚拉了拉童佳霓的手,觉得还是算了好:“佳霓,我们别去了。”   她都不知道过去要说什么,主要是现在身体也感觉不太舒服。   可能刚才在外面吹风受了凉,感冒了,现在头昏昏的,喉咙也疼,没什么力气。   “怎么能不去啊!”童佳霓一脸坚定,“江澈答应了你不作数,你得找他问清楚啊!还有那个林知寒,你之前对她那么好,她呢,这么对你!”   已经中午了,医务室里值班医生去吃饭了,她们没有看到江澈,只有林知寒。   她旁边还有另两个吊着水的女生。   林知寒坐在病床上,拿着本数学书在看,右脚上上了药,又缠了一圈白纱。   见到虞晚和童佳霓,她像是有些意外:“你们怎么过来了?”   童佳霓一开始就不喜欢林知寒,这会儿更是讨厌死了,说话也就不客气:“你脚烫伤了不找宿管阿姨,找江澈干什么?晚晚之前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好意思这么破坏他们的感情!”   林知寒把书放下,抬起有,淡定地看着她:“他们又没有谈恋爱,我怎么破坏他们感情了。”   童佳霓更加生气:“基本上全校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好不好,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别的不说,你上明德学费十几万的学费是晚晚爸妈出的吧,刚来这儿你还住他们家里,现在这么忘恩负义,你要不要脸?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她嗓门大,江澈买完饭回来,在走廊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嚷嚷声。   他赶紧推门进去,正好看见童佳霓用力地推了林知寒一把。   还把她手里的书抢了过来,啪的一下重重摔地上。   江澈几步过去,挡在了她们中间,皱眉对童佳霓道:“她腿受了伤,你别这样。”   又看向虞晚,眼神里有抱歉,隐约也有一丝失望。   他想当然地认为是虞晚带着童佳霓来出气。   “晚晚,缺席你的比赛是我不对,可是林知寒她一个人在这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多体谅她一下。”   “你小时候很善解人意的,现在怎么这样了。”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车祸   来的时候,虞晚感觉自己有点发烧,现在她觉得一定是烧得很厉害。   不然她不会听到江澈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这样的话。   她想起小的时候,江澈哥哥对她那么的好,带着她一起玩,牵着她的手教她溜冰,耐心又温柔,还给她讲不会的数学题。   读幼儿园时,她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坐在她后面的男生调皮,总喜欢揪她的小辫子。   他一下课,就去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他说只要有他在,谁都不能欺负她。   她以为他们两个会一直那么好,可原来长大了,很多事就是会变的。   “佳霓,我们走吧,我想回去了。”她拉着童佳霓的手,声音小小的,溢满了难过。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一秒钟都不想。   走到门口,童佳霓还是觉得又气又不甘心,转头又跑到病房,狠狠踹了江澈一脚。   江澈完全没防备,被她这一下踹得差点摔倒。   “晚晚那么好,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么对她,以后后悔死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江世美!”   童佳霓义愤填膺地说完,马上跑出去追上虞晚,紧紧挽上她的手。   出了校医务室,外面的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乌云把太阳都遮挡住了。   “晚晚,是我不好,我不该拽着你来,那些话都是我说的,却让江澈误会了你,对不起啊。”   童佳霓特别歉疚,她本来是替虞晚委屈,想给她讨一个说法,没想到却把事情搞砸了。   “这事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想帮我的。”   她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责怪的意思,而她越这样越通情达理,童佳霓心里越是不好受。   童佳霓愧疚的不行:“我们出去玩吧,你想去游乐园还是看电影,最近好像有部新上映的还不错。”   她急于陪虞晚做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说完就要拿出手机打算买票,被虞晚拦住了。   “佳霓,我现在不想看电影,也不想出去玩,我想回家了。”她轻声说。   童佳霓立刻道:“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虞晚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见她一脸担忧的表情,虞晚反倒是对她笑了笑,宽慰起她来:“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又不是演电视剧,我不会做任何傻事。”   童佳霓家里的私家车还等在学校门口,虞晚和她一起走过去。   童佳霓坐上车,车开了没几秒,她又推开车门跑下来,噔噔蹬跑到虞晚面前,用力将她抱住。   “晚晚,你特别好,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生了。江澈他是脑子坏掉了,眼睛瞎掉了,你不要喜欢他了。”   “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男生,比江澈对你好千倍万倍,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童佳霓一脸笃定的表情,就像是说太阳一定会从东边升起一样。   像她们晚晚这么好的女孩子,她如果是男的,一定喜欢死,怎么疼都不够!   虞晚被她的举动逗笑,也伸手抱住她,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道:“嗯,我也相信。”   虞晚冲着她挥了挥手,看着车尾消失于视线中,才转身离开。   早过了午饭的点,可是她不饿,也不太想吃什么,就去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   买的是茉莉初雪,平时最喜欢的口味,可现在喝着感觉一点都不甜,反而舌尖都泛苦。   虞晚把奶茶握在手里,沿着学校那条沥青路往前走。   不知道去哪儿,也不太想回家,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之前其实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她假装不在意而已。   这半年的时间,她听到江澈谈起林知寒的次数慢慢变多,语气越来越熟稔。   三个人待在一块儿时,他们两能够有说有笑,反倒是她,像是局外人一样。   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融入不进去。   十六岁的年纪,谈爱尚且还太早。可虞晚心里清楚,自己是喜欢江澈的。   这时的喜欢,没有掺杂成年人之间的欲望,懵懂简单而青涩,像一颗埋在心底的小种子,刚刚发了的小幼芽。   可现在,那株稚嫩的小幼芽还来不得及长大,就要被生生拔掉。   虽不及真正的失恋来得痛彻心扉,可也是很疼的。   上一次她钢琴比赛拿了奖,陆阿姨还和她开玩笑,说晚晚这么优秀,以后绝对不能便宜了别家的小子,要嫁给我们家小澈做媳妇儿。   江澈当时也在旁边,没有反驳,只是笑着说我们都还小呢,结婚是多远的事啊。   那时,她害羞得脸红透了,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高兴。   她以为他那个话的意思,就是也喜欢她,想和她以后在一起。   虞晚又吸了一口奶茶,把喝完的奶茶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多钟了。   四处望了望,周围全是陌生的建筑。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好,乌云连着乌云,一丝阳光也没有,阴沉沉的。   手机在这时响起,备注是妈妈,她划下接通。   “晚晚,你比赛应该结束了吧,怎样呀?”电话那边,温如问。   虞晚想起自己忘记和妈妈说比赛结果的事了:“妈妈,我已经比完了,我拿了第一名,等着下个月参加决赛。”   母女俩连着心,温如一听她的声音,就感觉出她情绪的低落,担心问道:“晚晚,你声音怎么听着不对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晚连忙否认:“没有,就是今天突然变天了,我可能有些着凉。”   为了增强信服力,她赶紧咳嗽了两声。   温如稍稍放心了些,又叮嘱:“那我等会儿和阿姨说声,让她给你炖碗雪梨。这几天你早上去学校带件外套,等中午热了再脱。”   耳边响着女人温柔关切的声音,虞晚听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好不容易收住的委屈差点又要涌出来。   她想像小时候一样,不管是摔了跤,还是考试没考好,都跑到妈妈怀里大哭一场。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这样只会让妈妈担心的,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我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的,妈妈你放心吧。”   脸上突然一凉,虞晚抬起头,看见天上开始落雨了。   最先只是一两滴小雨,渐渐的,雨珠越来越密,大风吹着树枝,显然马上将有一场暴雨。   虞晚挂了电话,跑到街边一家商场的门檐下避雨。   她点开手机,叫了辆出租,等待对方接单。   她身旁站着几个同样来躲雨的人,还有一个老奶奶,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很深,露在袖子外一双手苍老粗糙,像是老松树的树皮。   衣服也是破旧的,还打了补丁,但不脏,洗得干干净净的。   老奶奶抱着一个塑料桶,里面是用毛线绳子捆好的栀子花,三四朵一捆,总共有二十多捆的样子。   她向每个在这儿等雨的卖自己的栀子花,然而这种天气,没有人有心情买花。   虞晚主动走过去问:“老奶奶,这个栀子花多少钱呀?”   “两块钱一捆。”老奶奶积极推销,“买回去放水里养,一个礼拜都是香的。”   老人家没有微信支付宝这些,虞晚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钱包,里面刚好有张一百。   老奶奶见到红色的钞票,表情犯了难:“小姑娘,我这儿没有那么多零钱找你啊。”   “没事,不用找了。”她将一百块钱递过去,“老奶奶,这些栀子花我都要了。马上要下大暴雨了,您快回家吧。”   老奶奶受宠若惊,却摆手道:“不行啊小姑娘,你要这么多花干什么,买多了浪费,我不能坑你的钱。”   虞晚笑了笑:“我喜欢栀子花,明天我还可以去学校送给同学。”   在她的坚持下,老奶奶把所有的栀子花一个袋子仔细装好,递给她之后,又从塑料桶里拿出一把伞。   伞有些旧,上面印着广告,应该是买什么送的。   老奶奶把伞朝虞晚递去:“给,你拿着。我带了两把,老头子今天腿脚不利索,没和我一起来,我这儿就多了一把。”   虞晚看得出老人家生活的拮据,就算只是一把有些旧的伞,恐怕对这位老奶奶也很重要。   她想拒绝,老奶奶直接把伞往她手里塞。   “你拿着吧,我这些花统共也就六七十块,你给了我一百,我知道小姑娘你是想帮我。这雨大,你别淋感冒了。”   虞晚便收下了伞,笑着道:“谢谢。”   老奶奶也笑了:“小姑娘你心好,以后有大福气呢。”   叫的车这时也来了,她撑起伞,抱着一袋子的栀子花进了雨幕。   坐上车,虞晚系上安全带,车窗紧紧关着,狭小的空间里,栀子花馥郁的香气更显浓烈。   她鼻尖轻轻嗅着这香,心情有点好转。   既然江澈喜欢的是林知寒,那从今天开始,她也不要喜欢他了。   她是有骄傲的,才不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下雨天路上堵,红绿灯一个接一个,车开一会儿停一会儿。   虞晚从坐上车起,就听到司机在讲电话,好像在说什么借钱还钱的事。   “李哥,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你就算把我打死,我也还出来啊。我这段时间早晚都在出车,你再宽限我几个月,保证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车窗外的雨还在下,劈里啪啦砸下来,司机只顾着讲电话,两次没留意到红绿灯,刹车踩得急匆忙忙的。   虞晚忍不住出声:“下雨天路滑,叔叔你开车专心点啊。”   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放心好了,我开了十几年的车,车技是稳得很。”   然后又接着讲电话。   虞晚还准备说什么,就看到前方路口转弯处,一辆栽满了货物的大货车驶过来。   司机忙着和电话那头的人讨价划价,没有及时发现,等看到时,再去转方向盘已经晚了。   巨大的撞击和惯性作用下,虞晚整个身子往左边栽去,怀里的那一袋子栀子花散落一地。   她的额头撞上玻璃窗,鲜血涌了出来,渐渐没了知觉,陷入昏迷。   *   童佳霓回家之后,左想右想还是不太放心,她给虞晚打去一个电话,想问她到家了没。   结果那边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童佳霓没办法,情急之下各种打听,终于搞到了陆识的联系方式。   虞家和江家两栋别墅挨着,就几步路的事,她想拜托陆识去看看,虞晚现在回来了没有。   等了十几秒钟,电话接通了。   “喂,谁?”   童佳霓对陆识本就有点怵,听到少年冷漠的声线,更加紧张了:“你、你好,我是童佳霓,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忙去隔壁看一下,晚晚回来了没有。”   那边:“行。”   三秒之后,电话挂断,童佳霓握着手机,还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轻易同意了吗?!!   她原本还以为要说费好多口舌呢!看来晚晚说得没错,这人看着有点凶,但其实吧,还挺好相处的。   陆识之前在打游戏,挂了电话,没管游戏还在继续,直接退出了,拿着手机和钥匙出门。   哪怕借着这样的小事,他也想见她,和她说说话。   他撑着把黑伞,走到虞家的别墅,按了两下门铃。   家里帮佣的赵阿姨很快过来开门。   陆识问:“虞晚回来了吗?”   赵阿姨摇头:“没有啊,早上晚晚和小澈出去参加钢琴比赛,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陆识皱了皱眉。   他又给刚才那个号码回拨了过去:“虞晚还没回来。”   童佳霓一听“啊”了声,后悔万分:“完了,晚晚不会真的想不开做傻事吧,我就应该陪着她一起回去的。”   陆识眉拧得更紧:“到底怎么事?江澈不是应该陪着她参加钢琴比赛的吗?”   “是,今天江澈本来是要陪着晚晚去比赛的,后来林知寒脚烫伤了,江澈就抛下晚晚走了。再然后我过去……”   童佳霓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说到后面急得已经哭出了声:“我们学校前面好像有是个江,呜呜呜晚晚不会傻到去跳江了吧。”   陆识听得用力攥住手机,指尖泛出青白色。   他相信虞晚不会做这种傻事。她那么善良,绝对不会愿意父母亲人因为她而伤心难过。   可他心里仍然愤怒,怒意止不住往上冒。   陆识叫了辆车,声音里透出彻骨冷意:“去明德,开快点。”   雨还在下,车一路疾驰,溅起一路的水花。   陆识拧着眉,看向窗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初见的那天。   一身白裙子的少女,将小小的一把太阳伞撑到了他的头顶,杏眼明澈,嗓音轻又软。   她说:“我家就在那儿,你可以先和我过去,然后我再把伞给你,这样你就不用淋雨了。”   思绪被吵闹声打断。   司机嘟嘟按着喇叭,冲着前面喊:“红绿灯过了多久了,快开啊,后面都等着呢!”   前面是辆黑色的别克,里面的男人从窗户里探出头。   男人也是个脾气更暴躁的,转过来就大声嚷:“开你妈开呢,路口那儿出了车祸,一辆卡车撞了辆出租,两辆车在那儿堵着呢,谁开得过去?!”   司机见到男人的大花臂,马上认怂:“哎呦,是我没看到,不好意思。”   转头又征询陆识的意见:“前面出了车祸,路都堵着了,要不然咱们换条路线?虽然要绕点远路,但总比一直在这儿堵着强啊。”   这条路是回家最近的路,车祸这两个字入了耳,陆识眉心跳了两下,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种恐慌。   “你等等,我下去看看。”他撑开伞下车。   雨还在下,前面有不少路人打着伞在围观,视线被雨水和各种雨伞阻挡。   陆识还没过去,就听到七七八八的交谈议论声。   “出租车的车头都烧起来,有人打119了吗?”   “我刚打了,消防员说马上过来。”   “出租车里还有个昏迷的小姑娘啊,这司机也是够缺德的,自己逃出了,就不管乘客了。”   陆识听到“小姑娘”时,从未有过的恐惧似潮水袭来,他心脏狂跳,浑身血液变得冰凉。   他扔了伞,拨开一层层围观的人群往里冲。   有个大叔见状,好心地拉了他一下:“小伙子你别过去,万一这车爆炸了怎么办?”   陆识像是没听到,甩开他的手,不顾生死,更快地往那儿跑。   出租车的车头已经完全被火苗吞噬,还有不断往后烧的趋势。   雨幕里,黑色的烟滚滚升起,浓烈的汽油和烟味混合在一起,刺鼻得很。   陆识拉开后面车门。   座椅已经浸透了鲜血,栀子花散落一地,洁白的花瓣被染变了颜色。   少女双眼紧闭,白皙干净的脸庞满是血污,呼吸微弱。   陆识心脏似被刀扎穿那般疼。   他弯下身,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颤抖着手将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失忆   几乎是陆识才抱着虞晚离开,轰的一声响,那辆出租车的油箱就爆炸了。   熊熊燃起来的大火将雨幕下黯淡的天空映得红通通的,车身的碎片被震得到处飞。   围观的路人怕被伤到,吓得纷纷往远处退。   然后又好奇地都往陆识这边瞧。   太惊险了!当时哪怕只晚几秒钟,他都可能会葬身火海了。   然而望过去,少年脸上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他唇角紧得死紧,一双眼赤红,浑身泛着冷,双臂颤抖抱着昏迷的少女。   路人渐渐察觉出有点不对,诶,这不太像是单纯的见义勇为啊?   陆识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给虞晚披上,又捡起刚才自己扔掉的伞,替她挡住冰凉的雨水。   他头顶没有遮挡,浑身被雨浇透,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可他不在乎,只紧紧垂眸盯着怀中的少女。他第一次抱她,才发现她原来这样的轻。   少女满脸都是血,唇色却苍白极了,没了往日的生机,像一朵即将枯萎的山茶花。   陆识想起每一个一起上学的早晨,她抱着书包走来,朝自己扬起小脸露出甜甜的笑。   对他说:“早上好呀。”   嗓音清脆好听,一整天的心情似乎都被她的这个笑容点亮了。   陆识很小就被迫独立,很少会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害怕最没用了。   然而此时,他心里却充斥着深刻又绝望的恐惧。   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样明媚的笑容,听不到少女用清甜的嗓音和自己说早上好。   那种感觉,就仿佛久在黑暗中的人终于被命运眷恋,恩赐了一束光明,最后还是无情地收了回去。   今天的这场雨格外漫长,雨水落在脚边,溅起一个个水花。   陆识抱着怀里的少女,感受着她身上渐渐冰凉的温度,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等待,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终于,呜呜几声鸣笛,消防车和救护车先后开了过来。   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给虞晚身上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接着将她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陆识跟上去,一路就守在她的旁边,紧紧攥着她的小手。   一旁的护士见他衣服都湿透了,心有不忍道:“同学,我这儿有套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换上吧,别搞得感冒了。”   陆识一声不吭,只摇了摇头,紧攥着她的手,丝毫不松。   送去医院的中途,虞晚的意识有过片刻的清醒。   她眼前一片漆黑,呼吸特别困难,每一次吸气和吐气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   特别是头那儿。   虞晚恍惚地记得自己出了场车祸,却想不起自己是坐车去哪儿,为什么会发生这场车祸。   记忆的最后一秒,是自己坐的出租和大货车相撞的画面。   后来的一切就变得模糊,耳边好像听到一声爆炸,又好像有人抱着她,叫她的名字。   她想要睁开眼,看看现在自己在哪儿,可做不到,眼皮像承载着千钧的重量,任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无尽的黑暗席卷着她,似是坠入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但与此同时,虞晚也能感受到,有个人一直守在她的身旁,紧紧攥着她的手。   让她不至于彻底摔落下去。   再再后来,周围的环境变得嘈杂,她听见好多人在交谈,可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那只一直握着她的手松开了,虞晚潜意识想要重新抓住,就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浮木。   可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感觉到有针在扎她。   冰凉的液体慢慢注入到身体里。   陷入昏睡的前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被颤抖着,轻轻地抚摸了下。   耳边响起少年沙哑到了极致,也温柔到了极致的声音。   他在她耳边说:“晚晚不怕,我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你出来。”   *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了多久,陆识就在门口等了多久。   五个小时之后,灯的颜色由红转绿,门从里打开,主刀的医生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护士。   陆识立刻冲了上去。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又一滴水没碰,他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她怎么了?情况好吗?”   “手术很成功。”医生道:“患者脑部因为遭受巨大撞击而导致中度脑震荡,需要进一步观察修养,但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大碍。”   虞晚还在处于昏睡中,手术前她被注射了麻药,要再等一两个小时才能醒来。   病房里没有开大的照明灯,只在床前开了盏小台灯,房间里有些昏暗。   陆识替她把被子角往上掖了掖,拿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守着。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头一回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看一眼,就仓促将目光移开,怕被她发现他心底的肖想。   陆识一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论家世,他不及江澈,连身份都是上不了台面,说出去要被人诟病的私生子。   还有成绩,品行这些,每一样他都不如他,前途也是一片灰暗。   身处泥沼,却肖想世上最干净美好的少女,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想过和江澈争,她和江澈两个人站一块,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说一声般配。   这十几年来,陆识没有很在意的东西,对很多事也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陆家突然要把他从孤儿院接出来,他就跟着回去了。要把他放在江家寄养,他也没什么意见。   于他而言,那些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和陌生人也没多少差别。   然而几个小时前,看见少女满脸血污地昏迷在车里的样子,他真的差点要疯。   也是这时意识到,他比自己以为的喜欢,还要喜欢她。   真是喜欢的要命了。   哪怕刚才被爆炸波及,炸死了或者炸伤了,只要能把她救出来,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麻药的药效渐渐过去,虞晚终于醒了过来,最先是睫毛颤了两下,然后眼睛很慢地睁开。   她看见他,苍白的唇动了动,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轻地叫他:“陆识。”   陆识眼眶一瞬间发红,他偏转了头,没想让她看见。   好半天,才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虞晚脑袋上缠了白绷带,身体仍然很虚弱,想动一下都难。   陆识扶着她慢慢坐来,又把枕头搁在床头,让她能靠着舒服些。   “爸爸妈妈……他们知道我出车祸的事了吗?”她最担心这个。   “你家阿姨知道后就和他们说了。”陆识猜到她想做什么,把她的手机拿给她。   虞晚马上给妈妈的手机拨了过去,没接通,转而拨给爸爸,也是无人接听。   她估计爸爸妈妈应该在飞机上,想了想,给他们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醒了,一切平安。   手机里还有好几通童佳霓的未接来电。   她回拨了一个过去,对方很快接起。   “喂,佳霓。”   听到她的声音,童佳霓要激动死了:“啊啊啊啊晚晚你醒了!我听陆识说你出车祸了,我要担心死了。我想来看你的,他就是不告诉我医院的地址,呜呜呜呜他太坏了!”   “对了对了,晚晚你现在没事吧?你在哪个医院啊,我现在来看你呀。”   “我没事啦,你别担心了。”虞晚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家医院,望向陆识,问了问他。   得到回复,她说了地址,又道:“现在好晚了,佳霓你一个女生,出来不太安全,明天再来吧。”   “不行,我要亲眼见到你没事我才放心,我马上就过……”   童佳霓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声音突然变了,成了低沉的男声。   “她刚醒,现在还要好好休息,你别来。”   童佳霓:“……”   好霸道的语气,可她偏偏不敢反抗是怎么回事,嘤!   陆识挂了电话,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保温桶,打开盖子,鸡汤的香气在病房里飘散。   虞晚被推进手术室后,她外套里的手机就开始响,他替她接起。   是家里帮佣的赵阿姨打来的,本来只是想问一问虞晚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好准备着弄。   结果就乍然得知了她遭遇车祸,正在手术室里做手术的消息。   赵阿姨立刻通知了虞晏清和温如,又赶紧炖了鸡汤送到医院。   虞晚身体里的麻药才过,还有点后遗症,握着勺子的手会抖,这样喝起汤来就特别麻烦了。   时刻要小心别洒到了被子上。   才喝了两口,怀里的保温桶就被人拿了过去,接着,手里的勺子也到了他的手里。   陆识舀了勺汤,吹了两下,递过去喂她。   虞晚很不好意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让人喂什么的,太羞了,她都已经十六岁啦。   陆识朝着她递去的勺子没有缩回,语气坚持道:“照顾病人,应该的。”   虞晚只得张嘴,被一勺勺喂汤,耳朵尖慢慢的,有点泛红。   鸡汤喝完,虞晚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脸上也有点了血气。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车祸发生时,巨大冲击下,车窗玻璃全碎了,她身上有好几处比较严重的伤口。   陆识这时在里面杵着不方便,便去外面等着了。   替她上好了药,护士小姐姐收拾着棉签这些,笑着打趣了句:“小妹妹,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虞晚疑惑:“诶?”   “救护车送你过来的时候,你男朋友衣服被雨淋得湿透都不愿意去换,就一直握着你的手。后来你去做手术,他就在门口等着,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守着你,饭没吃,水也没喝一口。”   虞晚想说她和陆识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还没来得及解释前,又听护士感慨道:“还有啊,我听说他是在汽车爆炸前的几秒钟把你从车里救出来的,真的太惊险了。”   虞晚怔住了。   原来不是错觉,昏迷的时候,那只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是陆识。   在汽车爆炸前,不顾性命救下她,一直抱着她的人,也都是他。   护士端着托盘出去,陆识走了进来。   虞晚抬起脸看着他,张了张嘴,谢谢两个字却不太说得出口。   救命的恩情,一声谢谢太轻了。   “护士姐姐说你一直陪着我,都没有吃东西,你快去吃点吧。”她声音软软道。   从接到童佳霓的电话,到现在将近十个小时,陆识没有吃一口东西,但其实饿过了劲,就不太想吃了。   然而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整张小脸写满了愧疚,他就不想拂她的意,点了点头:“好。”   他把枕头又给她放下,手机放在了她的旁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虞晚躺下了,小脸露出一个笑,乖乖道:“好。”   等他出去了,虞晚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怎么会出的这场车祸。   好像是她去参加一个钢琴比赛,回来的路上,坐的那辆出租车和货车撞上了。   但她又觉得不对。   感觉中间差了一个环节,一个似乎很重要的环节,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越想脑袋越疼。   虞晚叹口气,只能放弃了。正打算再闭眼休息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她有些惊讶,正想着陆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跑了进来。   他跑到她面前,抓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表情担忧又自责:“晚晚你没事吧?”   虞晚有点懵。   她明明不认识这个男生啊,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还来医院看她?   虞晚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开,可是他劲太大了,她挣脱不开。   “你松手,我又不认识你,你别动手动脚的。”她皱着眉,不太高兴道。   江澈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整个人呆住。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她就是唯一   江澈晚上回去之后,其实也有些后悔,感觉自己那话说得太过分了。   他坐到书桌前,就看到玻璃下压着的一张书签,一张四叶草做成的书签。   这还是读三年级的时候,虞晚送给他的。   当时,科学老师带着班上一群小萝卜头去户外认识各种植物花卉,最后领着大家来到一片四叶草前。   老师介绍道:“一般我们看到的都是三片叶子,四片叶子的很稀少。在西方国家,四叶草被视为是幸运的象征。现在给大家半个小时,看看哪个小朋友能被幸运女神眷顾,寻找到一片四叶草。”   小孩子对这种类似寻宝的游戏都很感兴趣,马上蹲下来,一片叶子一片叶子扒着看。   最后只有虞晚最幸运,找到了一片四叶草,小女孩杏眼弯弯的,笑得特别开心。   其他人羡慕的不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对老师的话坚信不疑。   老师说四叶草代表着幸运,那虞晚以后一定就会运气很好了。   江澈看到她小手把四叶草摊开展平,夹进书里,很是珍重喜欢的模样。   等到第二天,那片四叶草被做成了一张书签,送到了他的手上。   隔了八年的时光,小少女甜软的嗓音仍然清晰。   “江澈哥哥,我找到了四叶草已经很幸运了,现在把它送给你,就把幸运也分给你一半啦。”   江澈盯着这片四叶草的书签,心里后悔的感觉更强烈,他没有再犹豫,马上出门,准备去虞晚家里给她道歉。   门铃按了几遍,都没人来开,又等了会儿,他才看见赵阿姨撑着伞回来。   江澈猝不及防被告知虞晚出了车祸。   闻言,他脑子一空,差点站不稳,反应过来之后,一秒也不敢多耽误,马上就往医院赶去。   一路上,江澈心都是提着的。   等见到病床上的小姑娘时,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涌起深深的自责。   虞晚头上缠着绷带,身上也有纱布,他是知道她最怕疼的。   要是自己没有在她比赛中途离开,又或者没有对她说那些过分的话,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了。   江澈后悔得想扇自己一巴掌。   “晚晚你没事吧?”他抓住她的手,担心地问。   面前的少女有点懵地看着他,愣了两秒,开始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你松手,我又不认识你,你别动手动脚的。”   江澈听到她说不认识自己,整个人都是一呆,想了想,便认为她是在说赌气的话。   他诚恳道歉:“晚晚,是我不对,我当时不该和你说那么过分的话,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虞晚莫名又无奈,只能再一次认真重复:“我真的不认识你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松手,还在不停地给她道歉。   那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响在耳边,虞晚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两人僵持间,门从外面推开,陆识从走了进来。   陆识怕她有什么状况,在医院楼底下随便买了点吃的,匆匆几口吃完就往上赶。   还没进门,就听到江澈的声音,他在给她道歉,陆识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道歉有什么用?   轻飘飘一句对不起难道就能弥补她受到的伤害,流的血吗?   见到推门进来的人,虞晚眼睛倏地一亮,赶紧喊:“陆识。”   嗓音轻快又充满信赖。   陆识走到床边,沉而冷的目光看向江澈,声音带着摄人的压迫:“松手,她才做了手术,你还想怎么刺激她?”   江澈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手松开,然后就看见虞晚迅速缩回自己的小手,往被子里一藏。   像是生怕再给他碰一下。   两个人曾经那样亲密无间,他从来没有被她这样抵触排除过,江澈心里顿时升起酸涩难言的滋味。   虞晚却不再看他,小脸仰起,望向身边的少年:“陆识,他是谁啊?我明明不认识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江澈这下彻底呆了。   情况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看着她额头上的绷带,他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陆识也有些愣。   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   低下头,对上少女信赖满满的眸子,他心里却不可抑制地生出卑鄙又可耻的窃喜。   “你不记得他了吗?”   这句话问完,他紧张得呼吸不自觉屏住。   然后就见小姑娘摇了摇头,诚实道:“不记得。”   医生很快过来。   他手里拿着虞晚的脑部CT图,仔细看了几遍,又问了她一些问题。   被问到家人好朋友这些事时,虞晚能对答如流,但对于才发生不久的那场车祸,印象却是特别模糊。   而且,她不仅不记得江澈,连带着班上很多同学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医生沉吟片刻,给出判断:“她这种情况应该是选择性失忆,车祸发生时,脑部被撞击,储备记忆的功能区受到损伤。”   江澈迫不及待问:“那她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这个我也很难保证,有可能过几天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有可能一直失忆下去。”   医生走后,虞晚还是愣愣的,就完全没想到,失忆这么狗血的事,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晚晚,我是江澈,就住在你家隔壁!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每天早上一起上学,放假了一块出去玩,你再好好想想,你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他声音激动,虞晚本来就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中,有点被吓到了,下意思地就往陆识的身后躲。   那只宽大病服下的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表情不安中透出一点茫然,似山里间迷了路的小动物。   “陆识,他是谁啊?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了?”   江澈等着他替自己解释几句。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自己这个平时冷酷到没边的表哥,手放在少女的头顶,轻轻摸了两下,安抚意味十足。   说话的嗓音低沉而温柔:“不重要的人,我马上要他出去。”   江澈:???   然后他就真的被赶了出去?!!   被赶到门外的江澈相当气愤,他和虞晚从三岁就认识了,连幼儿园都是一起上的。   她那么小的时候,他就牵着她到处跑,到处玩了。   他见证了她换乳牙,一天天长高,从软乎乎的,说话带着小奶音的小女孩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江澈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自己被说成是不重要的人。   “你那话什么意思?”他质问陆识,“你明知道她现在记忆出了问题,还说这种话误导她?我和她认识了十三年,你竟然说我是不重要的人?”   陆识平静听完,唇轻勾了勾,带出一丝嘲讽的笑:“哦,十三年了,是挺久的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看向他,眼神骤然凌冽锋利,“你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女生,在比赛的时候丢下她离开?”   江澈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知寒她脚被开水烫伤了,她在这里没有亲人朋友,就算只是同学,我这时候也该伸出援手吧。”   他替自己辩解,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让自己的良心不那么不安。   陆识觉得挺好笑的,嗤地一声笑出来。   大约是他生性冷漠吧,于他而言,除了她,别的任何人都是不相干的。   所以别说脚被烫伤了,就算是腿摔断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绝不会为了这些,抛下她离开。   这本来就不该是一道选择题。小姑娘不该被比较,被权衡,最后被取舍。   她就应该是唯一的答案。   陆识懒得和他废话那么多,眼皮略略抬起,漆黑的眸子摄出寒意。   他的声音同样冷得可怕:“你还不知道吧,出车祸的那辆车爆炸了,她晚半分钟被救出来,你现在说多少句道歉的话,她都没有机会听到了。”   江澈身子一僵,如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只知道她出了车祸,没有料到会这么惊险。   扔下这句话,陆识转身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少女小鼻子轻轻皱着,哭丧着一张小脸:“我刚刚又想了想,发现除了佳霓,班上其他的同学我真的一个都不记得了。”   “还有刚刚的那个男生,他说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完了。”她眼巴巴看着陆识,软软的语调,可怜得让人心疼:“陆识,我脑子好像撞坏了,怎么办呀?”   陆识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卑鄙,因为这一刻,他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高兴。   他压下想向上翘起的嘴角,微微侧头,不敢看她那双乌黑干净,不掺一丝杂质的眸子。   “你不是还记得父母,童佳霓他们吗?这些对你重要的人你都记得,那些忘记了的,就说明没那么重要,你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   虞晚歪着头思索了会儿,觉得他的话好像也有道理。   “是的哦。”她信以为真地点点头。   然而刚放松了没多久,虞晚转而想到了一个十分严重又可怕的问题!   陆识看着小姑娘突然一皱眉,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正担心是怎么了,就听她说——   “那我不会把之前学的知识也全忘了吧?我岂不是要重新从一年级的内容再学一遍?”   陆识:“……”   这倒是他之前没考虑到的。   也不愧是个小学霸,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学习。   他笑了声,拿出手机,搜了下高一语文必备古诗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下面一句是什么?”   “诶?”   突然被考,虞晚愣了下,想了几秒钟,回答:“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他手指往下划了划,随意挑了句,又问:“氓之蚩蚩,抱布贸丝,下面一句?”   虞晚背道:“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说完又眨了眨眼,纠正他:“第一个字是多音字,不念mang,念meng,是男子的代称。”   上语文课就没听过的陆识:“……”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收,挑眉笑了:“瞎担心什么,这小脑袋瓜不是记得比谁都清楚么。”   虞晚如释重负,唇角弯出浅浅笑意,还有点被表扬的小得意,样子又乖又可爱。   “那你再考我一下英文单词,看我还记不得记得。”   陆识:“……”   语文那些字他都认识,英语单词,还是算了吧。   “行了,时间不早了,快睡吧,医生也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他说着,将她身后的枕头放下。   虞晚听话地躺下,乌溜溜看着他,等了等,也没等到他要告辞的话。   犹豫了下,她问:“诶,你不走吗?”   陆识:“我等你睡着再走,不是胆子小吗,一个人睡医院,不怕?”   虞晚心里感动的不行,同时又挺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太给他添麻烦了。   她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对他比了个五的手势,保证道:“我睡觉很快的,不超过五分钟就能睡着。”   陆识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的表情,又看向那五根软软白白的手指头,笑了声:“好。”   虞晚立刻闭上眼,抓紧时间赶快睡觉,不能让他等太久!   她身体还特别虚弱,头部也受着伤,很快就睡着了。   都不到三分钟,陆识就听到小姑娘软绵绵的呼吸声,一只小手抓着被子角,睡着的样子安静又乖。   他没走,站在边上又等了很久,确定她是真的睡熟了,才替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然后手很轻地,摸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   小心又克制,很快就收回手。   十三年的时间是很长,但和一辈子相比,也不算什么。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样样不如江澈,可是只要他有一口气,就会拼了命地保护好他。   不需要和任何人比,在他心中,她就是唯一。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很帅   陆识推门出去,就和还站在外面,满脸怒意的江澈撞上了。   江澈刚才一直没走,一直透过病房门上的那块观察窗,看着里面两人的相处。   他看见虞晚和陆识说话,对他笑了好多次。   少女唇角弯起,眼睛亮亮的,脸上绽开的笑容明媚干净,仿佛四月间的春光。   江澈被这笑容晃了晃眼,又想起她刚才看着自己时,陌生而充满防备的眼神,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那样的笑,曾经是属于他的,可她现在不记得他了,也不会用甜软的嗓音喊他江澈哥哥。   虞晚长得漂亮,还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漂亮,性格又特别好,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喜欢她的男生加起来一个班都不止。   这点江澈一直很清楚,他经常能听到男生羡慕的感概。   “啊啊啊校花笑起来也太甜了,虽然不是对着我笑,但我的心还是要化了。”   “阿澈你也太幸福了吧,这大中午正热的点,虞晚还愿意跑这么远给你送水送饭。”   她一直对他很好,或许就是太好了,让他把一切都当作了理所当然。   江澈几次手搭在门把手上,想再进去,和她说对不起,问她:“晚晚,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之前关系那么好的啊。”   扭动前,耳边却响起少年冷冰冰的话语,手到底还是颓然地垂了下去。   在虞晚睡着时,他看见陆识给她盖被子,手摸她的脸颊,那一刻,江澈全都明白了!   “你喜欢她,所以刚才故意那么欺骗她,让她不记得我,你就有机可乘了,你太卑鄙无耻了!”   愤怒袭上心头,江澈一拳头就要砸过去,没挨到陆识的脸,手腕就被他紧紧握住。   陆识不想在这里和他打,小姑娘才睡着,他怕把她吵醒了。   他拽着他,到前面的安全通道,门一关,两个少年便厮打在一起。   江澈平时总打篮球,身体素质不错,但打架的经验缺乏,碰上陆识这样的,就很吃亏了。   陆识对他也没有手下留情。   一想到车祸发生时,小姑娘满脸血污,容颜苍白的模样,他心里的火就腾腾烧起。   最后是护士路过,听到声音,推门一看,吓了一大跳。   “你们干嘛呢?怎么能在医院打架?诶诶!你快松手啊!”   陆识松开扯住他衣领的手,转身走了。   护士看着江澈破皮流血的唇角,出于职业本能地问:“你这里,要我给你上点药吗?”   “不用,谢谢。”江澈抬手擦了擦唇角。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的光。   陆识拦了辆出租车。   车开到江家的别墅,他付了钱,多给了一张一百,对司机道:“等我一刻钟。”   他回到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总没有把人家儿子打了,还住人家的道理,他早也不想住这里了。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足够了。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走出去,带上门时,没一点留念。   唯一的一点遗憾,或许就是再拉开窗帘,没有办法看到对面弹琴的小姑娘了。   *   虞晚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爸爸妈妈。   这十几年来,温如精致讲究惯了,但凡出门,都要化妆,花半个小时挑选搭配衣服的包包和鞋,留给别人的形象永远都是光彩照人的。   但今天,她什么也没画,口红都没有涂一下,神情憔悴,甚至头发都是乱的。   虞晚第一次见到妈妈这样,心里当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她坐起来,伸手将温如抱住,嗓音轻轻地喊:“妈妈。”   又看向后面站着的男人,笑得乖乖的:“爸爸。”   温如眼眶一红,眼泪瞬间掉下来,虞晏清也侧过头,抬手拭了拭眼角。   虞晚连忙拿纸巾给温如擦,安慰道:“医生说我没事了,妈妈你别难过呀。有句老话不是还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虞晏清也忍着心疼,劝慰道:“小如,晚晚说得对。”   温如止住了眼泪,看着女儿,欲言又止:“晚晚,你、你和小澈……”   坐车到医院来之前,她打电话给童佳霓问过了,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江澈?”虞晚疑惑了几秒,想起昨晚来这儿的那个男生,他好像就是说自己叫江澈的。   她把自己部分失忆的事说了。   怕爸爸妈妈担心,马上又道:“这对我的生活没有很大的影响,我记得你们,也记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只是忘记了那个男生,还有班上一些不太熟的同学。”   温如听完一脸震惊,但震惊之后,却觉得这也未尝不好。   她看得出晚晚喜欢江澈,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那么深的感情,可现在江澈有了别的喜欢的女生。   要是晚晚还对江澈念念不忘,那以后该多伤心难过啊。   “没事,晚晚忘了就忘了吧。”温如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柔。   “对了。”虞晚想起很重要的一点,“当时我坐的出租车和货车撞上之后,不知怎么起了火,是陆识冒着生命危险,在那辆车爆炸前救下的我。”   “妈妈爸爸,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他呀?”   温如听得心惊胆战。   饶是虞晏清纵横商场多年,听到爆炸这两个字时,脸色也是白了几分。   看着宝贝女儿活生生在自己眼前,温如还是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她紧紧握着虞晚的手,眼睛湿润,回头对丈夫道:“那孩子真是不错,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虞晏清也郑重点头:“是得好好谢谢他。”   吃完早餐,虞晏清陪着虞晚去做检查,温如则回去替她拿些换洗的衣服过来。   下了电梯,途径医院底下的小花园时,她正巧和怀里抱着一大束康乃馨的江澈遇见。   江澈见到温如,一脸愧疚道:“温阿姨,早上好。”   虞晚出车祸这事,和江澈并没有直接关系,温如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责任怪在他身上。   但要说心里没一点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谁都不是圣人,何况她和丈夫就一个女儿,说是从小到大一直捧在掌心里疼着也不为过的。   “小澈。”温如看着眼前的少年,开口道:“我和你妈妈先前是打算等你和晚晚毕业了,就把你们俩的成人礼和订婚宴一起办了。”   “现在看来是办不成了。既然你对晚晚没这个意思,感情的事啊,我们做大人的也不好勉强。”   闻言,江澈心里更愧疚自责:“阿姨,是我对不起晚晚。”   温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事是意外,谁也不愿意发生。不过,既然晚晚现在不记得你了,你上去看望她也没有必要,你还是去上学吧。”   女人说得委婉,江澈却不傻,听得出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不愿意让他见虞晚,甚至可能以后,她都不想让他们再有任何联系。   江澈沉默几秒,把手里那一大束康乃馨递过去:“阿姨,能麻烦你替我把这束花拿给晚晚吗?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温如收下了花。   江澈坐在回学校去的车上。   在林知寒出现之前,他也以为自己以后一定是会和虞晚在一起,谈恋爱,然后结婚。   可是林知寒出现了。   她是和虞晚完全不同类型的女生,和他前十几年认识的女生也都不一样。   这个女生家境贫寒,却坚强又独立,和她相处时,他体会到了不曾有过的新鲜感。   虞晚是很好,可人就是有这个劣根性,对太熟悉,太轻而易举能得到的,就没那么珍惜了。   江澈恍然间想到,最近的这半年里,他真的和她说过太多次抱歉的话了。   “对不起,晚晚,是我刚才没看到手机,才让你在教室里被关得那么久。”   “不好意思,晚晚,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林知寒没带伞,我得给她送去。”   “林知寒被开水烫到了,有点严重,我现在得送她去校医院。晚晚对不起,你比赛加油。”   他同情林知寒的身世,因此在虞晚和林知寒之间,心里的天平总不自觉地往林知寒那儿倾斜。   直到今天,江澈才意识到,虞晚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远比他以为的要重很多。   他心里空空的,有种窒闷又疼痛的感觉,似有什么被剜去。   *   虞晚还要在留院观察两个星期。   中午在病房吃完饭,她拿着数学书看了会儿,就有些犯困了。   小手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她把书放在枕头边,躺下睡午觉。   温如守在女儿的旁边。   半个多小时过去,她一抬头,就发现门口那儿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她认出这是陆识,忙过去开门。   “阿姨好。”陆识客气地叫了人,压低着声音。   “小识是来看晚晚的吧,她还在午睡,不过睡了有一会儿,应该快醒了。”   温如对他感激,自然就格外热情,脸上挂满了笑容:“来,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洗些水果。”   温如才不管圈子里什么私生子的议论,她只知道这个少年是她女儿的救命恩人。   陆识说不用,她却坚持,说完就拿起草莓去旁边的卫生间。   这是高级套间,不仅有卫生间,还有个阳台。很快,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   陆识坐在沙发上,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微风吹起阳台那儿的窗帘,阳光照进来,在瓷白的地板上投下明亮跳跃的光斑。   病床上,小姑娘气色要比昨天好了些,看着确实是快要醒来的样子,卷翘的睫毛像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轻轻颤了颤。   又过了几秒,眼皮缓慢往上掀开,眸子漫着湿漉漉的雾气。   虞晚睁开了眼,但处于要醒又没有完全醒的临界点,意识还很恍惚。   她翻了身,眼睛又闭上,腿往前蹬了蹬,被子外出现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   脸颊连带着耳朵,却因午睡显出粉嘟嘟的颜色。   陆识看见小姑娘两只细细的胳膊往上抻了抻,伸了个懒腰。   一切动作做得慢吞吞又懒洋洋的,像长镜头下的慢电影,给人的感觉也是闲适慵懒的那种。   他看得饶有兴致。   虞晚醒了会儿神,脑子终于清醒了些,又翻了个身,等再次睁眼时,视线里多出一个人。   少年手支着下巴,锋利的眉眼被暖洋洋的太阳光笼着,显得柔和了些,嘴角向上勾着,牵出几分浅淡笑意。   虞晚脑子空了下,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使劲眨巴了两下眼。   结果,就看见面前的这人唇角越发向上扬起,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清晰。   虞晚赶紧坐起来,咻地一下把伸出的小脚丫迅速缩回被子里,又用小手抓了几把乱蓬蓬的头发,理得稍微顺了点。   再去看陆识,只见他还是一脸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她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流口水了。   虞晚从旁边的柜子上抽了张纸巾,拿着擦了擦嘴巴。   陆识看得好笑:“没流口水。”   被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虞晚脸红了红。   她还是个小姑娘,很要面子的好不好!   陆识顿了顿,又道:“但是说梦话了。”   “?”   虞晚一愣,脸上那层薄薄的红深了几度,一下子烧到了耳朵根。   她从前都不知道自己会讲梦话的,难为情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我刚才说了什么梦话呀?”   陆识视线抬起,对上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弯唇,轻笑了下:“你说……”   他停顿半天,故意在卖关子。虞晚眨了眨眼,更加好奇,心里像是有只小猫的爪子挠。   她眼睛睁大。   下一秒,就听到他低沉,荡着笑的声音——   “你说,陆识长得很帅。”   虞晚:“…………”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改文科   没多久,温如洗完了草莓,从卫生间里出来。   看见虞晚红扑扑一张小脸,她疑惑诶了声:“是睡得热着了吗,晚晚你怎么脸这么红?”   虞晚不会好意思说,含糊地应了声嗯。   “小识你尝尝草莓,很甜的。”温如把果盘放到了茶几上,热情招呼。   陆识收回落在小姑娘红红耳朵尖上的目光,笑着说:“谢谢阿姨。”   “不客气。”温如也笑着道,走到阳台那儿,把窗户开得太了些,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手机响起来,她接起,说了几句挂断,对虞晚道:“阿姨给你熬的鲫鱼汤送过来了,我现在下去拿。”   说完,她推门出去。   虞晚脸颊鼓了鼓,有点被捉弄的不开心,小声嘟囔:“你怎么骗人呀。”   陆识看着她有点气呼呼的样子,就想笑,怎么搞的,生起气来都要乖死了。   他低头,在果盘里认真挑选了会儿,拿起个红艳艳,长得最好看的草莓,捏着上面绿色的蒂,给虞晚递了过去。   “对不起,就是想逗一下你。给你吃个草莓,不气了好不好。”他道歉。   虞晚接了,咬了一口草莓的尖尖,甜甜的汁水溢出来,她马上气就都消了。   本来就也不是多大的事,何况她脾气又好。   虞晚把剩下的草莓一口塞到嘴里,咬着的时候想,这个人有点自恋。   谁没事说自己长得帅呀。   但是,视线一转,她看见近在咫尺的少年。   鼻骨高挺,眼尾几分上挑,一双眸子生得狭长,下颚冷白,整体轮廓线条流畅又精致。   好像,自恋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哦。   温如拎着保温桶从外面进来,看见虞晚,惊讶:“我不是把窗户打开透气了吗,怎么脸还是红红的?”   虞晚:“……”   温如把一旁的小折叠桌架开,打开保温桶放在上面:“刚熬好的鱼汤,你趁热喝。”   虞晚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喝下去,抬起皱着的小脸道:“妈妈,这个鱼汤和我上午喝的冬瓜排骨汤一样,都没味道呀。”   “你现在伤口还在恢复中,我特意叮嘱了阿姨,煮汤的时候少放盐,不放其他佐料。”   虞晚撅起小嘴巴,明明白白一副不太想喝的表情。   出车祸前,她快一天没吃东西了,然后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再到中午,她喝的都是这些寡淡的汤,真的不想再喝啦。   温如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劝道:“乖,多喝点这个,晚晚身体才能早点恢复。”   虞晚抗议失败,只能认命地叹口气,拿起勺子继续喝。   呜呜呜好难喝!   陆识看着小姑娘皱着小眉头,每喝一口都好艰难的模样,觉得好玩又可怜。   他找了个借口告辞。   走到医生的问诊室,里面有病患在咨询,陆识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等那人出来,他走了进去。   虞晚喝完汤,拿起枕头边的数学书接着看。   温如叮嘱了几句别太辛苦,要劳逸结合,才拎着保温桶离开。   虞晚正拿着笔做课后的一道练习题,没过一会儿,房门又推开。   耳边传来塑料袋子发出的窸窣一点窸窣声响。   她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是陆识,手里拿着个花花绿绿的袋子。   塑料袋正中间几个大字:××牌牛肉粒。   虞晚:!!   陆识看见小姑娘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特别明显,亮晶晶的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袋牛肉干。   还没忍住的,吞咽了下口水。   “这个,是给我买的吗?”她手指了指,目光不舍地从那袋牛肉干移到他脸上,满眼期待地问。   “嗯。我刚才去问了医生,他说你现在能少量吃一点这个。”   虞晚的眸子更亮,但她又不太好意思伸手直接管他要,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他递过来。   眼见着他撕开了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粒牛肉干,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然后——   就把剩下的那袋全部都装进书包啦!!!   虞晚:????   虞晚看得一脸懵,大老远地跑去给她买牛肉干,最后就只舍得给她一粒吗?!   有没有这么小气吧啦的呀?   小姑娘性格单纯,心思不会掩藏,都写在了脸上,陆识十分轻易地就读懂了她的想法。   那就是:这、人、好、抠、哦。   陆识唇角扯起,笑了声:“我怕你没忍住,一下吃得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   话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就给一粒牛肉干,也太少了吧!   虞晚拿起桌上那粒牛肉干,剥开外面那层包装纸,指尖捏起牛肉干,吃进嘴里。   嚼巴了两下,好吃是好吃,可是一下子就吃完了啊!   更要紧的是,本来她没吃到时还能忍受一下,尝了一口味儿又没了,那种感觉,比从来没吃到还难受!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买袋牛肉干,就为了把她的馋瘾勾上来?   小姑娘的眼神幽怨又委屈,陆识忍了忍,才没有笑出来。   “那再给一个?”他和她商量。   虞晚下巴一抬,哼了声,别想用一个牛肉干就收买她,她才没有那么好打法呢。   她严肃着小脸,伸出手,露出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头:“要两个。”   陆识失笑,又拿出两个,放到桌上。   虞晚嗖的一下伸手,小手抓住那两粒牛肉干,低头拉开被子,藏进自己病号服的小兜兜里。   就两个牛肉干,她得省着晚上再吃,还要小心不能被爸爸妈妈发现了。   陆识站旁边,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像是只储存过冬粮食的小仓鼠,简直可爱的不行。   他唇角不自觉地往上越翘越高。   “明天我过来看你,再给你带牛肉干。”   陆识想给自己的机智点赞,这样就又多了一个明天还来的理由了。   虞晚闻言却眨了眨眼,有点纳闷。   就为了给她两颗牛肉干,还要特地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医院,不嫌麻烦吗?   她坐在床上,仰起小脸看他,真诚建议:“你可以现在就把剩下的那袋给我呀,我保证,每天就吃三颗,不会吃多的。”   “不行。”陆识当即拒绝。   顿了顿,一脸义正言辞:“我怕你自制力不好,说话不算数。”   虞晚:“…………”   *   晚上,童佳霓也到医院来了。   她带了个很大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是班上同学们折的小星星。   还有些同学初中和虞晚一个班,高中分到别的班了,听闻她车祸住院的消息,也找童佳霓要彩色纸条折星星。   其实从上学开始,虞晚的人缘就一直很好。   那种因为长得特别漂亮而被其他女生孤立排挤的事儿,大部分只出现在三流狗血剧里。   现实中,像虞晚这样长得漂亮,家境好,性格温柔善良的,简直是小天使一样的存在好吗,谁瞎了眼才会不喜欢。   别说男生颜控了,现在女生也喜欢长得漂亮,可可爱爱的女生啊!   当得知虞晚部分失忆,特别是忘记了江澈的事时,童佳霓眼睛惊讶得瞪得和铜铃一样大。   花了好长的时间消化完这个消息,她又觉得她们晚晚这样也算因祸得福了。   江澈这个有眼无珠,见异思迁,不知好歹的花心大萝卜,就和林知寒那个小白莲小绿茶锁得死死的好了!   才不要晚晚继续记得他,再为他伤心难过呢!   狗男人不配!!!   夜里,温如也收拾了些自己的衣服过来,这儿陪着女儿一起。   很多年了,虞晚都是自己单独睡的,现在和妈妈睡一块儿,她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开心感觉。   黑夜里,温如轻轻抱着女儿,商量的语气道:“下学期你们就要文理分科了,我们不选理科,选文科好不好?”   温如心里清楚,她当时是为了江澈,才在分班意向表上选的理科。   虞晚很困惑,自己当初没选文科吗?可明明她是喜欢文科的啊。   “好呀。”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陆识第二天晚上再来医院,就看到小姑娘坐在床上,头低着,正在填写分班意向表。   虞晚听到动静,停下笔,抬头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看着他。   陆识心领神会,从裤兜里摸出两颗牛肉干,嗖的一下,一只柔软白皙的小手掌伸到了自己眼前。   他忍不住笑了,将牛肉干轻轻地放到白皙的小掌心。   “谢谢。”虞晚眉开眼笑。   少女咬着牛肉干的脸颊鼓鼓的,软软的嗓音显得含糊:“你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呀?”   陆识视线飞快一扫,就瞥见那张表上,文科两个字后面,打了个小小的勾。   “文科。”他说。   虞晚听完有些高兴,大眼睛弯了弯,笑着说:“好巧哦,我选的也是文科。”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要是以后能给他辅导一下功课,也算是小小的回报了。   于是道:“我文科成绩还不错,以后你学习上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陆识轻扯起唇角,低沉嗓音里带着笑:“好。”   *   分班的意向表在高一上学期就交上去了。   而且早已经录入到学校的教务系统里了,这会儿要改,得专门跑教务处去一趟。   教务处里,五十多岁的老教师戴着副眼镜,一副严肃又古板的模样。   一听完陆识要改的要求,老教师就摇头拒绝了。   “这哪成,你之前的意向填的是理科,都上了一个学期的理科晚自习了,再换成文科,哪里跟得上。”   陆识:“我多花时间,能跟得上。”   “那也不行。”老教师又摇了摇头,坚持道:“当初填这个的时候就让你们好好考虑清楚,今天你来改一下,明天别的同学再来改,那我这儿不都乱套了吗?”   当然了,虞晚也属于后来改的,但她的情况很不同。   她文科成绩优秀,几乎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她弃理选文,老师们知道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教师看着眼前的少年,校服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但眉眼里的野藏不住。   老教师带了几十年学生,经验老道得很,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好好学习的乖学生。   因此也认定他突然想改分班的意向,多半就是心血来潮闹着玩儿。   老教师不愿意陪着他胡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还把他批评教育了一顿:“马上都高二了,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选定了理科就好好学,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最后成绩能好吗?”   陆识也不多说什么,课也不去上了,就站在办公桌前不走,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在站军姿。   办公室多了个人,总归是不自在的。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   老教师也是被他的执着搞得没办法了,终于叹口气,扶了扶眼镜道:“那你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改成文科?”   陆识面不改色,回答得相当正儿八经:“我发现我学文科比理科有天赋,更适合学文科一些,我自己本身对历史地理政治这些也更有兴趣。”   这话说得倒还像模像样的,老教师点点头,沉吟片刻:“行吧,这回给你改了,再想后悔也不行了啊。”   陆识马上登入教务系统,输入学号,把意向那栏,理科后面的勾取消,又在文科后面用鼠标点了下。   “谢谢老师。”他说完转身走。   老教师看着少年的背影,好奇他到底文科成绩比理科好多少,怎么马上都快到了高二才想起来要改。   网页还没退出,老教师按着上面的学号一查,上次的期中成绩:   物理:37;化学:43;生物:32。   老教师看得直皱眉,这成绩,啧,去学理科确实太烂了。   再去看下面文科的三门。   政治:18;历史:21;地理:25   老教师:??????   这叫学文科有天赋?!!嘿!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感激和喜欢……   进入六月份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室外温度高达三十七度。   病房里开了空调,陆识写卷子时,能听到空调运作时发出的一点滋滋声响。   他写的是英语卷子。   对陆识而言,满卷子都是不认识的单词,写一道题,拿手机要查五分钟的单词。   题干,四个选项,差不多每个出现到的单词都要查一下。   陆识从前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耐心。   但现在,他每写几道题,耐心值快要耗光的时候,抬头看一眼病床上同样在好好学习的小姑娘,耐心一瞬间又满格了。   他从前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连喜欢的感受也少体会。   别的小男孩小时候喜欢足球,遥控汽车,或者别的什么玩具,那些在孤儿院都没有。   也是会有好心人往孤儿院捐赠一些玩具,不过要么是零件坏了,要么是掉了漆,破破旧旧的。   每回分发捐赠到的玩具时,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争抢,想要得到自己心仪的那个玩具。   尚且七八岁的陆识就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地看着,连一步都没有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些玩具。   这些年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喜欢。喜欢上了世上最好的小姑娘。   这种喜欢,想克制却不能。   如同胸腔之下的心脏跳动,真实而强烈,每分每秒都能清楚感受。   写完十五道选择题,半个多小时过去,陆识抬头看了看虞晚。   速度比他快很多,已经翻页了,在写后面的阅读理解题。   午睡醒来后,虞晚拿发绳随意地把头发扎了两圈,有些松散,额边的一缕碎发垂落下来,搭在脸颊旁边。   她看阅读看得专注,没有察觉。   陆识看到了,视线顺着那几根乌黑柔软的发丝,落到少女白得细腻的脖颈那儿。   再往下,是她睡裙的领口。   睡裙款式并不露,却因她写卷子时微弯着身,领口便也往下敞了些。   隐约露出一截纤细精致的锁骨。   陆识眸色深了深,目光凝在小姑娘领口处的那寸肌肤上,似初雪那般白。   他在心底骂了声自己无耻,可目光却像被胶水黏住,难以挪开。   甚至还想往领口之下看一眼。   虞晚写完那篇阅读,终于察觉脸颊边有痒痒的触感,用手将那缕落下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   抬起眼,与陆识看过来的目光撞见,她唇角轻抿,露出甜软的笑容:“你做了多少题呀?”   少女的眼神干净又明亮,像一面通透的镜子,照出他心底的龌龊下流心思,陆识顿感羞愧难当。   妈的,他简直不是人。   小姑娘才十六岁,他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识低下头,装模做样地把英语报纸往后一翻:“才把单选做完,我会加快速度的。”   “不急呀,你慢慢做,等做完了我们再一起对答案。”   等陆识写完这张英语报纸,虞晚另外一张数学卷子也快写完了。   虞晚英语成绩很好,一百五十分的卷子,正常情况下基本上都是一百四往上。   她念自己写的答案,嗓音轻而柔:“ACDBC……”   陆识捏着支黑笔,把和她不一样的全都圈出来改正。   那些单词都已经查了,阅读基本上能够理解,做出来的正确率倒是挺高的。主要问题在单选和完型上,但凡是考语法的,他全错。   然后她开始就一题题地给他讲。   陆识不喜欢学习,不管从前在孤儿院里的学校,还是现在在明德,都没怎么听过。   可是这会儿他听得格外认真,小姑娘说什么,他就拿笔记什么。   他不能瞎耽误她的时间。   讲完又是半个小时,陆识的英语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堆。   “谢谢。”他说,“你讲的我都听懂了。”   虞晚小手忙摆了摆:“不客气。”   和他的救命之恩比起来,这点小忙压根算不了什么。   前两天,几个警察叔叔来找她做事故调查笔录,虞晚也因此看到了车祸发生时的情形。   监控视频里,大雨瓢泼,出租车的车头烧着了,冒着黑滚滚的烟,路边有不少围观的行人,可只有他,明知危险还往前冲。   虞晚看见他把自己抱出来之后,不到半分钟,那辆车就爆炸了,碎片炸得到处飞。   亲眼见到的要比之前听到的震感得多。   虞晚很清楚,要是没有他,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要是他动作慢一步,他们两个就要一起葬身火海了。   “你吃苹果吗?我去削皮。”她问,从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两个苹果,准备下床先去洗一洗。   “我来。”陆识站起来,从她手里拿过那两个苹果,往卫生间走去。   虞晚只好坐在床上等,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很快,他拿着两个洗干净的苹果回来。   陆识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刀锋泛出白晃晃的光,他手指骨节修长,捏着刀柄,苹果在另一只手上转了个圈,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就掉了下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二十多秒。   虞晚赞叹:“哇,你好厉害。”   陆识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好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在他的认知里,就那种成绩很好,或者竞赛拿奖,才算得上厉害。   虞晚拿着苹果,咬了口,脆生生,很甜:“就是很厉害呀。”   她坚持,语气认真:“我削苹果就很慢的,削一个要几分钟,而且削的皮是断断续续的,很少能像你这样削出这么完整。”   陆识看着她亮亮的眼睛,到底忍不住,唇角向上一弯。   在她身边,他总会有种自己其实也特别好的错觉。   门口响起两声敲门,两人同时看过去,童佳霓走了进来。   她手背在身后,眼睛朝着虞晚神秘地一眨:“晚晚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虞晚很配合地想了想,一连猜了四五个,都被她否定。   “是香草冰淇淋!”   童佳霓语调喜滋滋,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到面前,手里一盒圆圆的冰淇淋:“是你最喜欢的牌子和口味哦,我排队去买的。”   虞晚笑起来:“谢谢佳霓!”   甜甜的笑容在脸上漾开,还没来得及收住,横空伸出来一只手,把刚放到她手里的冰淇淋拿走了。   虞晚掌心上空空的,只留着一点凉凉的触感。   “诶?”她不解,歪头困惑地望向陆识。   童佳霓也疑惑,这人怎么还和她们晚晚抢上冰淇淋了呢?   陆识看着床上迷茫的小姑娘,解释道:“医生上午才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吃冰的。”   能吃的他一定给她买,可是对她身体不好的,他绝对不同意。   天气热了,虞晚就很想吃冰淇淋,上午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她问医生自己能不能吃。   医生给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吃。那时,陆识也在旁边,他一大早就过来了,自然就听到了。   虞晚犹豫了下,试图强词夺理:“那,医生说的是最好不要吃,也没有说完全不能吃,意思是吃一点也没问题的。”   “而且佳霓买都买来了,我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呀。”   她眨巴了两下眼,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想要他把那盒冰淇淋还给自己。   香草味的,是她最喜欢的!   结果就听到少年十分冷静无情的声音:“你要是吃了,我等会儿就告诉温阿姨。”   虞晚:“……”   童佳霓:“……”   童佳霓听得十分魔幻,这一言不合就告家长的行为,她小学三年级以后就不爱干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符合您抡起袖子就把外校七八个小混混干翻在地的气质吗???   但别说,这招很管用,最后虞晚只能眼睁睁看着童佳霓在自己面前吃完那盒冰淇淋。   陆识见冰淇淋没了,终于放心,拎起书包和虞晚告别。   等他走了,童佳霓嘎嘣咬着苹果,忽然感慨:“晚晚,我发现你突然和陆识关系变得好亲近了哦。”   虞晚一愣。   童佳霓继续道:“就我刚才在病房外就看见你和陆识有说有笑的,从前你除了江……”   她智商及时上线,马上刹住车,没把后面那个字说出去。   晚晚忘记了江澈是好事,可不能被自己提醒得想起来!   “江什么呀?”虞晚不解。   童佳霓强行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口误。我的意思是,从前你和别的男生,都不会这样的。”   虞晚长得漂亮,除了和江澈,对班上其他的男生她从来都维持着一个客气礼貌,但又不会亲近的态度。   可刚刚,童佳霓看得清楚,她对陆识,就像从前对江澈那样,笑得温柔又甜。   举止之间也很亲昵。   陆识是长得帅,而且冒着生命危险救虞晚,也确实很让人感动。   只不过人从来不是公平的,童佳霓和虞晚认识了这么多年,难免会更多的向着她这边考虑。   陆识的家庭背景太复杂了,私生子,只是被接回来了,至今还没被陆家真正认回去。   尽管陆家的那个儿子很不成器,童佳霓偶尔都能从她妈那儿听到陆尧干的那些个荒唐事。   但人家是正牌的长子长孙,以后陆家的家产都是他的,陆识能落得着什么?   那晚晚跟着他,不是就得受苦吗?   “是不是因为陆识救了你,你就喜欢上他了啊?晚晚,你要分清楚感激和感情的区别呀。”   童佳霓有点担心,就想提醒她一下。   *   今天晚上,虞晚头一回失眠了,她在想童佳霓说的那句话。   对陆识,她当然非常感激,可是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又好像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车祸之后,她记忆出了点问题,很多从前的事她记不清了。   可是和他一起,就有种说不上来的踏实又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会在她的身边。   夜深了,窗外一轮小小的月。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她不断翻身时,被子摩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她越想,心里越有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绵绵春雨落下,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出院   六月中旬,虞晚终于能出院了,第二天正好周一,司机开车送她去学校上学。   本来他们家不是没有车,也不是没有司机,一直让她坐江澈家的车,只是考虑到两个孩子关系好,路上有伴。   但现在出了这事,温如是不想让晚晚和江澈再有什么牵扯了。   车开到了校门口,虞晚先拿起旁边座椅上的粉色小帽子,戴在了头上,然后才背起书包下车。   她出车祸时脑袋受了伤,后来要做手术,不得不剃掉一小撮头发,现在拆了绷带,那部分秃秃的,特别难看。   新头发长出来,要等好久,现在就得带个帽子遮一下。   虞晚到的早,学校里人还很少,等到了班上,才看见几个在赶作业的同学。   见到她进来,那几个同学作业也不写了,全都跑到她桌子前,有关心的,也有好奇的。   “虞晚你终于出院啦!”   “你身体好了吧?”   “我听童佳霓说你有点失忆了,那你还记得我吗?”   虞晚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脑海里有模糊的印象,可是名字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闻言,这几个同学都觉得好稀奇,车祸失忆什么的,他们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呢!   “没事,我们再重新认识一遍,一样的。我叫王璐,就坐在你后面。”   “我叫方闻宇,是咱们班的体育委员,你以后体育课请假可以找我。”   “哎哟我去!班长你也太偏心了,我上回体育课不想上找你请假你可是死活都没同意呢。”   “那能一样吗,你是想窝在教室打游戏,虞晚是刚出院,身体还在恢复期。”   “哈哈哈哈老王你别不服气,咱们体委最颜控了你才知道!”   “我叫祝文远,没什么特长,但能一口气做二十个后空翻,虞晚你想看吗,我现在给你表演个?”   虞晚被逗得扑哧一笑,连忙摆手:“谢谢,不用啦。”   陆续有同学来到班上。   大家先震惊了一下现实中竟然真的有失忆这回事哇,然后也积极地跑到虞晚这儿做自我介绍。   虞晚认真听着,将名字和同学们的脸一一对上,努力地记下来。   原本因为失忆产生的一丝陌生和紧张感被同学们的热情所融化。   班上叽叽喳喳的,一时间很热闹。   林知寒一进到教室,就看到被众人围着的虞晚,这一刻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   她知道自己读明德的几十万学费是虞晚家里替她交的,后来住在那里,虞晚对她也很好很照顾。   对于江澈,林知寒并没有多喜欢,可是那时她却不服气,不甘心什么好的都落到她这儿。   仅仅是因为她投了个好胎吗?   家世好,从来不需要为金钱担忧,不必在自己家里也要小心翼翼,讨继父的欢心,看着人脸色过活。   几乎是每天晚上,她都能看到虞晚的妈妈给她房里送去水果,送炖好的银耳燕窝汤,还会笑着摸她的头,温柔又慈爱。   这一幕幕,都让林知寒羡慕又嫉妒,她忍不住想和虞晚争一争,想从她那里抢点什么过来。   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要害虞晚出车祸。   林知寒也朝虞晚的座位走了过去,她想和她道声歉,还没来得及张口,旁边的童佳霓噌的一下站起来。   “你别过来啊!晚晚好不容易出院,你可别祸害她了!”童佳霓挡在两人之间,像护小鸡崽似地护住虞晚。   那语气和表情,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   别的同学不知道内情,全都好奇地往她们这儿看去。   林知寒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尴尬极了。   早自习的铃声这时响了,英语老师拿着书走进来,见到回来的虞晚,亲切地笑了笑:“虞晚同学出院了啊,恭喜恭喜。”   虞晚:“谢谢老师。”   英语老师看了一圈乱哄哄的教室:“十分钟之后我来听写unit 10的所有单词词组,除了虞晚,其他同学错一个抄二十遍。”   同学们:“??!!”   二十遍?灭绝师太果然名不虚传!   大家痛苦地嗷呜一声,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争分夺秒地背单词。   林知寒也只好回去坐着。   童佳霓把摊开的英语书拿起来打掩护,脑袋往虞晚那儿凑去,小声和她嘀咕:“晚晚,那个女生超坏的,你不要和她讲话。”   虞晚不记得林知寒了,可是看见她时,心里的感觉和之前一样,就是不喜欢。   “还有江澈,他喜欢林知寒,他也特别不好!”   “嗯,我知道啦。”她点了点头,也拿出英语书一起背。   早自习都要快下了,江澈才来,他站在门口,黑色书包拎在手里:“报告。”   他往虞晚那儿看去,她也抬起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却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随即就低头继续看书了。   “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都已经两个学期了,这还是江澈第一次迟到,况且他成绩好,英语老师就很宽容:“快进来吧,下回注意啊。”   江澈拎着书包,从两组中间的过道走过去,和虞晚的座位擦身而过时,听见她正在很专注地背课文。   他知道她今天出院,在家门口的轿车里等了很久,想像从前一样,小姑娘抱着书包,噔噔蹬跑过来坐到自己旁边。   等了半个小时,小姑娘也没有出现。   尽管他早有猜测,她再也不会和自己一起上学了。   下了第二节课,全都要下去做操。   还是那套雏鹰起飞,广播里“一二三四”喊得抑扬顿挫激情澎湃,操场上的同学一个个懒洋洋地伸着胳膊,没一点儿精气神。   等一结束,大家倒是都精神了,个个飞奔着往教学楼跑。没办法,天实在太热,多在底下待一秒都觉得是要烤化了。   虞晚去了一趟办公室,把之前的作业都补交了,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正好碰见买完水上来的陆识。   她觉得好巧,笑了笑问:“你能和我来一下班上吗,我有东西给你。”   陆识就跟着她过去了,在教室门口等着,没一会儿,小姑娘出来,手里拿着样子可爱的纸盒子。   “哪,给你。这是我昨天在家自己做的蛋黄酥。”   陆识接过,看着她笑盈盈的模样,眸光也变得柔和:“怎么这么心灵手巧。”   虞晚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腼腆笑了下,小手朝着他挥了挥:“那我先进去啦。”   陆识看着她进去,才转身往自己班走去。   和江澈关系好的一男生王向峰上完厕所回来,刚好就目睹了这一幕。   他目瞪口呆,内心卧了个大槽!   全校谁不知道校花和江澈是一对啊!现在校花给另一个男生送自己亲手做的蛋黄酥,这几个意思啊?   考虑到虞晚出了车祸,脑子失忆了,王向峰有理有据地怀疑,是陆识在趁机翘墙角!   他马上跑进教室,一屁股坐到江澈旁边的座位,当起了告状精怪:“就刚才!我看见虞晚给那个陆识送东西,还是自己亲手做的蛋黄酥啊!阿澈,怎么一回事啊?这你能忍?”   江澈写题的笔一顿,笔尖在黑色的卷子上划出一道长线。   虞晚爱吃甜的,也就喜欢和家里的阿姨学做点心,他们两家住得近,每次她做好之后都会第一时间敲门带给他尝。   然而江澈已经很久没吃到她做的小甜点了。   他想起最近的那次,还是三月份,下着雨那天,她撑着伞,给他送来一块戚风蛋糕。   少女声音软软甜甜的:“我跟阿姨学着做的,江澈哥哥你尝尝看。”   那块戚风蛋糕他一口也没吃,正巧那个时候,林知寒的电话响起,拜托他帮忙送一下伞。   很多忽视的细节在此时浮现于脑海。   江澈想起她眼眸亮晶晶,满是期待地望着自己,最后又因失望一下子黯淡下去的模样。   黑色的水性笔被他紧紧攥了又攥,最终放下,他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   下一节课是地理课,要做课前测的。   虞晚坐在位子上,拿着书背各种季风洋流图。   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是条微信。   【陆识】:蛋黄酥特别好吃,我很喜欢,谢谢。   虞晚今天带了三盒蛋黄酥来学校。   一盒给了他,一盒给了童佳霓,剩下的那盒,原本是打算自己饿了填肚子的。   这会儿看见陆识说好吃,虞晚就决定把自己的那盒也拿给他好啦。   走到十班教室的门口,她找了个正准备要进去的男生:“同学你好,能帮我把陆识叫出来一下吗?”   那男生看见她,眼睛登时一亮,第一次和校花说上话,他激动得都有点磕巴了:“没、没问题,我这就去。”   冲进教室,四周环顾了一圈,诶?没见到识哥的人影啊!   男生不想辜负校花的嘱托,马上问陆识的同桌钟昊:“识哥去哪儿了啊?”   钟昊打游戏打得如火如荼:“沃日,这么菜打什么游戏,回去种地不好!”   骂人的间隙,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句:“就刚才被江澈叫出去了,两人好想去楼上天台那儿谈事了吧。”   男生立刻出去,把这话转告给虞晚。   “谢谢呀。”她笑了笑,礼貌道谢。   男生脸成了番茄,忙摇头:“不用客气。”   呜呜呜呜校花笑起来,真的是太甜啦!!   虞晚心底莫名地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想了想,拿着那盒蛋黄酥往天台走去。   他们的教室在五楼,天台在七楼,虞晚上了一层半楼梯,就听到有争执的声音。   她忙加快脚步往上跑。   为了避免跳楼事件的发生,天台的栏杆修得很高,上面画着很多花花绿绿的涂鸦。   阳光直直照射下来,白晃晃的,强烈得刺眼,在水泥地上投下两道颀长身影。   心底不断滋生的嫉妒让江澈失了往日的风度,谦逊有礼惯了,他头一回把话说得刻薄。   “她现在对你好,你以为她就是喜欢你吗,她只是善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罢了。”   “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你的家庭背景有多么复杂?你那个哥哥,还有他妈,都不是好相处的善茬,她要是和你在一起,能生活得顺心?”   “还有你的耳朵,戴着助听器,每次她和你出去,难免不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陆识站在阳光下,眼睛微眯着,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知道自己不好,也清楚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小姑娘,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听到这些话从江澈的嘴里说出来。   “呵。”他笑了声,嘲讽道:“感激也好,喜欢也好,至少她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可你呢,她记都不记得你。”   江澈被这句话激怒,上前拽住陆识的衣领,一拳头朝他脸上挥去。   陆识打架打得次数多了,经验就相当丰富,几乎是江澈往前迈一步时,他就看出了他要怎么出手。   他完全能够轻而易举地避开。   虚掩着的那扇门在这时被推开。   一阵哒哒哒脚步声,有人急匆匆地跑上来。   少女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满脸担忧焦急的表情。   陆识动作一顿,故意没有去躲,他脸被拳头砸得一偏。   疼痛感瞬间袭来,他很轻地勾了下唇。   江澈还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次这么容易得手。   结果下一拳头还没有落下,他后背被一双小手重重地一推。   掌心软绵绵的,却用足了力气。   江澈差点踉跄,回头,看见了虞晚。   从前对他笑得要多甜有多甜的少女此时绷紧小脸,生气极了地瞪着他:“你干什么动手打人啊!”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你耳朵红了……   上课的铃声早就打完了,走廊上没别的同学,倒是安静。   办公室里,一班的班主任周蓓有点头疼。   十班班主任王有为站在一边,拿着枸杞泡红枣,还热气腾腾往外散着白气的茶杯,也挺犯难的。   就眼前这两个少年吧。   一个次次年级第一,是品学兼优,阳光又开朗,各种竞赛证书拿到手软的三好学生。   另一个上课不听讲,逃课跟玩儿似的,打架更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这两人搁一块儿,不管是周蓓还是王有为,都会下意识认为挑事的是后者。   还没来得及训斥陆识怎么又惹是生非了,跟着来的虞晚先一步开口。   “是江澈先动的手,我一上去就看见他抓着陆识的衣领,一拳头直接挥到他脸上了。”   “????”   两个班主任都愣住了。   “不是?虞晚你说什么?”两个班主任一脸不可置信,又异口同声地问道。   虞晚就又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蓓和王有为都不太相信江澈会主动挑衅找事,可虞晚成绩也特别好,乖巧又听话,绝对不是会撒谎的性格。   两人沉默半天,最后周蓓道:“明德校纪校规第一条就是不许打架,你们都不在一个班,怎么还打起架来了,江澈你说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还是偏心于江澈的,周蓓把先解释的机会给了他。   江澈站着,手攥紧搭在身侧,头沉默地低着,和平时阳光开朗的形象不一样。   他一言不发,脑子里全是刚才少女冰冷冷的眉眼,可再看向陆识时,眼里却又只剩下温柔和担心。   她看着他嘴角的伤口,紧张地问:“陆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呀?”   连一个余光都再没分给他。   那是江澈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忽视。   从前打球时,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笑得明媚开心,还会很乖地朝他挥着小手。   等了半天,周蓓也没等到江澈开口,看过去,少年唇紧抿着,一点不想说打算说的样子。   周蓓头更疼了,不知道平时挺听话的一学生怎么犯起倔来了。   只好又去问陆识:“那陆识你说说,你和江澈之间是闹了什么矛盾?”   陆识只轻嗤了声,别的却不说了。   王有为带的是年级里最差的那个班,很有斗争经验,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哎,算了算了。”他当起了和事佬:“江澈,既然是你先动的手,你回去写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交过来。”   又看向陆识:“你也参与了打架,考虑到是江澈先动的手,你就写一份五百字的检讨。”   陆识没什么意见。   检讨这玩意儿,早就被他写过不知道多少回,瞎几把扯扯就行。   可是身旁的小姑娘却不乐意了。   “王老师,是江澈去十班找的陆识,也是他先动手打的他,陆识连一下都没还手,他是受害方呀,不应该写检讨。”   陆识偏了偏头,看着小姑娘为自己据理力争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   牵动到伤口,带来一丝疼痛感,心里头却要命的高兴。   这一拳挨得真他妈值。   王有为本来是想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的,这下子也没办法和稀泥了。   “那好吧,陆识你的检讨就不用写了,你唇角都流血了,快去校医院看看啊。”   王有为也是纳闷了,之前他也赶了一回潮流,跟着地理老师一起看学校论坛。   不都说江澈和虞晚是一对的吗?那词还整的挺潮的,什么双向奔赴啊。   怎么现在这小姑娘处处维护另一个男生???   这小年轻的世界实在太难懂了!不行,他得去打几盘开心斗地主缓一缓。   出了办公室,虞晚看向陆识,声音轻又柔软:“我陪你一起去校医务室。”   她心里有些愧疚,觉得江澈找他麻烦,多半是因为自己。   “好。”   走在后面的江澈几步追上去,跑到虞晚的面前,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和她说清楚。   陆识一只胳膊拦在了他和虞晚中间,冷眼望着他,江澈无法更进一步。   “晚晚,你不要被这个人误导,我和你是青梅竹马,你是喜欢我的啊,你小时候还说要嫁给我。”他声音急切:“你看着我,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虞晚听得皱起了眉头。   班上的那些同学她还有点模糊的印象,对他,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了,甚至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而且这几次他出现,留给她的印象都不好,这回他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陆识!   “我真的不记得你。”虞晚看着他:“我不是所有人都忘了,我记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身边的很多亲人。”   “佳霓,还有陆识,我都记得,如果我喜欢你,证明你对我很重要,那我为什么会偏偏把你忘了啊?”   她也想一次性和他说清楚,省得他总找自己说些有的没的。   越接近中午,太阳越是热辣,走廊里的水泥地被烤得热烘烘的。   然而听到她的问题,江澈感觉自己血液的温度瞬间变凉,愧疚感卷土重来,快要将他整个人湮没。   他唇色因此白了几分,艰涩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做了不好的事,让你伤心难过了。可我知道错了,晚晚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完,他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她,只见小姑娘轻抿着唇,没有说话,陷入了思考。   陆识眸色沉沉,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微微颤抖。   他怕听到她说好。   江澈则屏息凝神等着她的回答。   这半年里,江澈都觉得自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做了很多对她不好的事。   只要她原谅他,他以后一定不会那个样子了。   江澈紧张地等待,掌心都出了汗,然后,就见少女摇了摇头。   她看向他,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却不像从前那样,时刻漾着甜而暖的笑意。   她声音冷静:“我都不记得你做过什么,怎么决定原不原谅你呢。更何况如果我单单选择性地遗忘你,说明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很让我难过。”   “我现在很好,不想再想起之前那些难过的,不好的事。你别再来找我了,你这样子只会让我感到很困扰。”   看出少年表情的不甘,似还打算再说什么,虞晚皱了下眉。   她想起先前童佳霓和自己说的话,反问道:“你不是喜欢林知寒的吗,还总来找我干什么?你也不怕她介意吗?”   江澈喉头动了动,想辩解的话却如同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对林知寒,确实有过短暂的心动。   可在听到虞晚车祸的消息,他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之中,那时他才明白于他而言,谁更重要。   虞晚却不打算理他,转头对陆识道:“我们快走,不然下节课也要耽误了。”   陆识捏紧的指尖松开,笑了声:“好。”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该是往下走的,陆识道:“我去一下天台。”   虞晚以为他是什么东西落在那儿了,也跟着一起上去。   然后就看到他弯下腰,一个一个捡起地上的蛋黄酥。   刚才情急之下,她只顾着去推江澈,那盒蛋黄酥就从手里摔落,掉到了地上。   有两个沾了灰,另外两个还在盒子里,可也摔得不成样子了。   她以为他是要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的。   可路过垃圾桶时,他没有扔,还把那盒子拎在手里。   “诶?”虞晚疑惑:“不扔吗?都沾到地上的灰了呀。”   “把外面的那层剥掉就行了。”陆识垂眸看着她,笑了下,语气却认真:“这是你亲手做的,扔了多可惜。”   虞晚眼睫轻眨,心脏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泛起柔柔软软的情绪。   自己的付出,哪怕不多,却别人珍视,很难不感动。   “别吃了,在地上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小虫子爬进去。”她从他手里拿过小纸盒,走到垃圾桶那儿扔了进去。   然后微仰起脸看他:“我在家有空的时候,经常会用烤箱做各种小点心的,我下次做了再给你带来。”   “好啊。”他笑着答应。   两人一起下楼梯,虞晚想了想问:“我现在会做核桃酥,戚风蛋糕,抹茶卷,还有蛋挞这些,你喜欢吃什么呀,我这个星期天就可以在家做。”   陆识没怎么考虑,直接道:“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笃定的语气让虞晚一愣,许是盛夏的风都带着燥燥的热意,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有点烫。   她头底下,声音不自觉变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抹茶卷最好吃,那我星期一给你带这个。”   “好。”   “对了,我今天晚上是地理晚自习,地理老师经常拖堂,可能要麻烦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温如和丈夫都感激他对女儿的救命之恩,今天特地请陆识去家里吃一顿饭。   “没关系。”   两人往医务室走,她说什么,他应什么,头微侧着,目光落在少女帽檐下的脸颊,眸子里满是温柔。   ……   晚上的地理晚自习,地理老师不负众望,果然又拖堂了。   本来八点半放学,下课铃响时有个知识点没讲完,拖到了八点四十才放人。   虞晚怕陆识等,早就收拾好了书包,老师一说下课,马上把桌子上的课本和笔盒装进去。   “佳霓我先走啦。”她对童佳霓挥了挥手。   走出去,陆识站在栏杆那儿,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身姿高而挺拔。   虞晚赶紧过去:“走吧。”   等出了学校,她想起自己的涂改带用完了,挺不好意思道:“那个,我想去文具店买个东西,麻烦你再等一下。”   陆识朝她伸出手:“书包我给你拿着。”   文具店人多又挤,背着书包是不太方便,虞晚卸下了书包,交到他手里。   “我很快就买好啦。”说完往街对面的文具店跑去。   陆识拎着她粉色的书包,站在电线杆旁边,几个女生从他身边经过,交谈声传入耳朵里。   “今天虞晚来学校上学,都没有和江澈说话欸,他们两不是关系最好了吗?怎么闹掰了啊。”   “我看这段时间江澈和林知寒走得很近,好几次我看到江澈给林知寒讲题目了。”   “不会吧?虞晚和江澈青梅竹马呀,我听说家里人说他们父母都打算以后让他们订婚的。”   “你们不觉得好笑吗,虞晚长得漂亮,家里也有钱,最后江澈喜欢一个乡下来的都不喜欢她。我看她这次失忆说不定就是受刺激了,搞不好以后还会疯疯癫癫的,成了神经病,就像电视剧里那个可云那样。”   说这话的是纪彤彤。   其他几个女生都只是好奇地闲谈,唯有她话语里充满恶意。   纪彤彤初中起就喜欢江澈,可是江澈一直因为虞晚对她视而不见,她心里就很不平衡。   而且除了江澈,从初中开始,班上不管是男生缘,还是女生缘,虞晚都比她要好。   都在一个圈子里,她常常听大人们提起虞家的那个女儿怎么怎么样优秀,性格怎么怎么好。   久而久之,纪彤彤对虞晚积怨就很深了,好不容易得着个机会,她可不是得往死里挖苦虞晚。   其他女生却并不讨厌虞晚,都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一时没人搭腔。   哪怕只是恶毒地揣测,纪彤彤也觉得心里爽了不少:“我有个表姐就是感情受了打击,现在还住在精神病院里呢,我看虞晚……”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挡在了面前,路灯下,他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冰冷。   “这么不会说话,你嘴巴别要了。”   纪彤彤被少年眼里的阴鸷吓了一大跳,可在几个小姐妹面前,也想维持着自己的面子,不能认怂。   她认得陆识,强做镇定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我知道你的身份,就是陆家的私生子,他们都不认你的,我我、我才不怕你呢。”   陆识看着这女生,冷冷地勾起嘴角,漆黑闪过凌厉:“我是没什么了不起,但再让我听到这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不怕在少管所待半年。”   有钱的也怕不要命的,纪彤彤脸色惨白,旁边的几个小姐妹忙拉着她走。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轻快又熟悉,陆识转回身,脸上的阴狠消失殆尽。   “不好意思,文具店里排队的人有点多,让你等久了。”虞晚轻喘着气。   “不久。”他神色温和。   虞晚买的是两个装的那种涂改带,她边走边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把其中一个递过去给了陆识。   “你以后写卷子有错字时不要直接用笔涂,那样卷面看起来就不整洁了,会影响老师对你的印象分的。”   “特别是语文和英语的作文部分,要是你字写得工整,卷面又整齐,会多个一两分。你不要小看一两分,在大型考试里,一分也能压倒好多人。”   晚风很轻,裹着栀子花的香,少女嗓音轻软,认真又仔细地叮嘱着他。   从来没有人和陆识说过这些。他成绩烂,连老师都觉得无可救药,多几分少几分无所谓。   他弯了弯唇:“好,我以后再也不用笔乱涂了,都用你送我的涂改带。”   两人走在路边的林荫道上,突然的,虞晚胳膊被扯了下,她没防备,一下就摔进了身旁人的怀里。   脸磕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哪怕隔着夏季的校服,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体烫人的温度。   虞晚鼻尖拂过他身上的气息。   有洗衣服的味道,还有些汗,却不难闻,淡淡的,有种充满阳光的朝气感。   虞晚心跳陡然变快,她赶紧抬起脸。   一辆洒水车驶过去,陆识替她挡住了,他后背湿了一大块。   虞晚听见路人的抱怨声:“这司机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一点功德哦,洒水车过来也不提醒一声。”   “才换的衣服都打湿了,又得回去换一趟,真麻烦。”   虞晚心跳砰砰的,仰头看着他:“谢谢。”   然后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又小声道:“你能把手收回去吗。”   他的手就搂在她的腰间,掌心很大,同样温度很高。   陆识松开了,手臂自然垂落下去。   虞晚悄悄地舒出一口气,再被他搂着,她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然而下一秒,一声低沉沉的笑声擦过她的耳畔,带来痒痒的感觉。   她不解地抬起头,撞见少年漆黑带着笑意的眸子。   莫名的,虞晚心脏又开始好快地在跳,扑通扑通的,想要跳出来。   两人离得近,陆识垂眼,看着她,嘴角翘了翘,语气却认真:“虞晚,你的耳朵好红。”   虞晚:?   说着,他伸手捏住少女软软的,小小的耳朵,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   然后似求证到了想象中的答案,又点了点头。   “果然还很烫。”   虞晚:??!   啊啊啊啊啊她心脏真的要跳出来啦!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你想和我一个班吗……   等坐到了车里,虞晚感觉那只被他捏过的耳垂,还是又热又烫的。   还从来没有人揪过她耳朵呢!呜呜他太过分啦!   虞晚把书包抱在怀里,系上安全带,对开车的司机道:“陈叔叔,麻烦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陆识后背的衣服都被洒水车打湿了,要是这会儿再吹了冷气,很容易感冒的。   陈叔闻言照做,扭了扭空调按钮。   虞晚拉开书包外层,从里面拿出一包手帕纸,递过去给陆识:“你擦一下吧,别着凉了。”   陆识低头看着她手里捏着的一包小手帕纸,有点好笑,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几分。   就明明小脸还鼓着,一副气呼呼的表情,却又调高空调温度,又给他递纸巾。   他得寸进尺:“湿的衣服在后背,我自己擦起来不方便。”   虞晚想了想,觉得也是,总归是他替自己挡水,不能让他因此生病了呀。   “那…那你转过身,我给你擦。”她声线是天生的软,哪怕生着气,也是软绵绵的。   陆识侧了侧身,将后背对着她,校服的白色衬衣被打湿,越发清晰地显出他坚硬笔挺的背脊线条。   像山峰,瘦削之中却透出力量感。   虞晚开始给他擦,手帕纸贴在打湿的衣服上,吸走上面多余的水分,很快就变得皱巴巴的。   她又重新抽出一张。这样衣服能干得快一些。   擦拭过程中,虞晚手指头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后背。   陆识清楚感觉到少女柔软的指尖。   隔着打湿的校服,时不时滑过地后背滑过,偏她还一无所知。   无意间的撩拨最为致命,陆识脊梁骨渐渐绷紧。   恰好车里的空调温度又调得高,他喉头发干,开始觉得自己在自作自受了。   虞晚擦着擦着,也意识到不对,怎么他的背一下子变得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啊?   “你不舒服吗?”她停下了动作。   “没。”陆识身子一转,嗓音低沉:“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不用擦了。”   “哦,好。”虞晚便没再擦了,也转了身,将安全带重新系上,又把之前用过的纸巾装进一个小塑料袋里。   车厢里的安静持续了会儿。   半晌,虞晚听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对不起。”   她侧过脸,望见他的眼,四目相对间,陆识轻咳了声,给人小姑娘道歉:“我不该随便捏你的耳朵。”   他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些轻佻冒犯。   但是当时,暖黄色的路灯下,小姑娘那双莹白的小耳朵被一圈圈染上红晕,变得粉嘟嘟的颜色。   看着软软的两小只。   真的是太他妈可爱了!   想要捏一下的冲动就这么涌上了心头,他是想忍的,但忍了两下,还是没有忍住。   陆识左手垂在身侧,食指和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还能回忆起捏着那只小耳朵时,温温软软的触感。   虞晚是有一点点气,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害羞和不好意思。   都没有说一声,突然地就去揪她的耳朵,多奇怪呀。   但现在人都正儿八经地说了对不起,虞晚那一点点的气就消了,她摆了摆手:“算啦,没事。”   陆识低头,借此掩盖忍不住唇角扬起的唇角。   这小姑娘的脾气真的太好了。   车开到了别墅门口,走到家,虞晚按着指纹锁开了门。   她先给陆识递去一双拖鞋,自己也扶着鞋柜,换上粉色的小兔子凉拖。   温如和虞晏清今天都在家。   听到门口的动静,虞晏清过来迎他们。   男人穿着很家居的休闲服,不似在外谈公事时那般严肃正经,他脸上挂着十分温和的笑容。   “晚晚和小识过来了啊。”   虞晚换着鞋子,抬起头,眼睛弯起,笑着叫人,嗓音脆生生的:“爸爸。”   陆识也礼貌道:“叔叔好。”   温如从厨房出来,她长而卷的发挽了起来,尽管身上套了件围裙,整个人看上去仍然窈窕又优雅。   虞晚疑惑地诶了一声:“妈妈你怎么下厨了呀?”   温如笑着说:“今天请小识来家里吃饭,我当然得做一道我的拿手菜给他尝一尝。”   “饭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去沙发那儿坐会儿”   说完似想起什么,又看向陆识,问:“小识你能吃辣吗?我正在做啤酒鸡翅,你要是能的话,我就多放点花椒。”   “能的,阿姨。”陆识很有礼貌回答。   虞晚带着陆识去沙发那儿坐着,桌上摆着已经洗好了的水果,她拿起一盘樱桃,递过去给他。   “给,你吃这个。”   陆识捏起樱桃蒂,放到嘴里,挺甜的。   耳廓那儿突然一热,小姑娘一下子凑了过来,像是讲悄悄话一样,对着他说话。   她压着嗓音,温热的气息从他耳廓间拂过:“我妈妈不是很擅长做饭,唯一会做的一道菜就是啤酒鸡翅了,但其实吧,味道不是很好。”   说到“不是很好”这四个字时,声音更小了,像在讲什么绝世机密,滴溜溜眼睛还四处望了望。   “不过我和爸爸为了不打击妈妈的积极性,每次都会夸好吃,妈妈就一直以为自己这道菜做得很好。等会儿我妈妈要是问起你,拜托你也帮忙撒个小谎。”   她声音压得低,就更显得软糯糯的,然而从她开口起,他就没怎么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只感觉少女软绵绵的呼吸,带着甜甜的香,一下又一下地擦过耳廓。   真的痒。   可他又舍不得推开。   虞晚说完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可以吗?”   陆识并没有留神到她刚才说了什么,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泛着痒意的耳朵那儿。   望着那双明澈的眸子,他点了点头:“可以。”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提的,都可以。   没过多久,所有菜端上了红木桌,八道菜一道汤,还有甜品,很是丰盛。   除了那道啤酒鸡翅,其他菜肴都是家里帮佣的赵阿姨做的,色香味的对比还是挺明显的。   几人上桌,虞晏清站起来,端着酒杯,郑重又真诚地向陆识道谢:“我和你阿姨就晚晚一个女儿,这次的事,叔叔阿姨心里真的特别感谢你。”   温如也站了起来,一脸感激:“要没有你当时去救我们晚晚,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小识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叔叔阿姨,你们别这么说。”陆识道:“虞晚过去帮了我很多,那种情况下,我去帮忙是应该的。”   虞晏清和温如都觉得这少年着是个好孩子。   温如手伸过去,热情地给他夹菜:“来,小识尝尝阿姨做的啤酒鸡翅。”   陆识尝了一口:“味道很好。”   温如脸上的笑容更明亮,她又给他夹了几块,语气满是怜惜:“那小识你多吃点,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不容易。”   她和虞晏清都知道陆识从江家别墅搬出去了。   两人都觉得陆家在这事儿上处理得很有问题,明明是当初大人不负责任闯的祸,最后却要一个孩子承担后果,也是造孽的很。   虞晚看着陆识碗里小山一样高的排骨,趁着妈妈去拿个什么东西的空隙,赶紧把自己的碗往他那儿一放。   “你把碗里的鸡翅夹给我吧。”她小声对他道。   她知道这些鸡翅的味道不是那么好,怕他吃不惯。   陆识唇角浮着笑意,摇头:“不用,我喜欢吃阿姨做的鸡翅。”   他从来没有尝过妈妈做的饭,后来搬到了江家,陆诗音刚开始对他照顾得算周到。   后来大概也是嫌他性格冷,就很少和他说什么话了,这是他少有体会到的家的感觉。   吃完饭,家里的司机送陆识回去。   到了门口,虞晚把好厚的一袋子东西交给他:“这些是我高一时候各科的笔记,我复印了一份,又把重点用记号笔做了标记。”   别墅区种了很多白玉兰,月光下,如雪般洁白,清幽浅淡的香气在夜风里浮动。   少女仰起脸,软软的脸颊露出梨涡,笑得又乖又甜:“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你把这些拿回去看看,应该会有点帮助。”   “好。”他也笑了。   回去的路上,陆识拿着她复印的那些笔记,借着车内不算太亮的灯光,一页页翻看。   每一页上,都有她用彩色记号笔划下的重点,空白处,还有她特意写的批注。   像是数学的笔记,很多题因为她本身基础很好,并不需要把所有步骤都写出来,所以过程就很省略。   但在这些复印的笔记上,所有省略掉的步骤都重新添加了上去,蓝色的笔迹,写得详细又认真。   像是政治历史这些,都有她用彩笔圈圈划划的痕迹。   旁边还有她的备注。   “这个知识点很重要!你一定要背哦~”   陆识指尖轻轻捏着一页的边角,目光垂落,很久没有翻过去。   之前他每天去医院找她一起写作业,不是为了考什么高分,只是想有个理由,能和她多待一会儿。   可小姑娘却把他的话信以为真,很用心地在想办法帮他提高成绩。   他每次白天去病房找她时,从没看见她做这些,想来都是在晚上整理的。   陆识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在为晚上点着台灯,小手拿着支笔写写画画,眉眼认真又专注的模样。   他心像被什么融化,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刻,陆识突然就很想好好学习了,不是为了其他什么。   只是不想辜负她在深夜里,替自己整理的这些笔记。   七月初期末考试,也是第一次文理分科考。   只有六门要考,两天时间就考完了。   当天深夜,所有人的成绩连同排名以一张excel表格的形式发到了各班的班级群。   每个人看完自己的成绩之后,忍不住好奇都会把表格划拉到最上面,看看第一名是谁。   结果不出所料,理科第一:江澈。总分:715。   年级第一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牛逼。   大家倒也很服气,往后又看了看,没有看到虞晚的成绩,不少人疑惑了。   诶?怎么回事,以往次次考试年级前三的校花这次难道考砸啦?   他们不死心地继续往下划拉,结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没有看到虞晚。   有人好奇地在年级匿名群里问了句:“我怎么没有在成绩单上到虞晚的名字啊?校花这次考试没参加吗?”   很快有人回他,发了张成绩单的截图。   虞晚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个,右边写着分数,明晃晃的716!   这分数,简直高得令人望而生畏。   敬佩完,又发现有点不对劲!   716,比江澈的715还高了一分啊,怎么不仅第一名不是她,连名字都没出现在成绩单上呢???   众人深深疑惑时,很快有个盲生发现了华点。   这张截图的成绩单上,写的分明是:高一下学期文科年级排名。   众人:??????   当初那个《虞晚果然和江澈一样选的理科,学霸之间双向奔赴的爱情我要甜晕了》的帖子在论坛早就变成高楼贴了。   回复多达一千条,高一基本上所有的同学都知道虞晚为了江澈,放弃了成绩特别好的文科,改选了理科。   虽然她理科成绩也不差就是了。   但是!校花学霸为了另一方而选理,怎么想都好浪漫好甜哦!   再加上两人青梅竹马的属性,颜值相当,家世匹配,没有更般配的了,当时好多人都在磕这颗糖,呜呜呜地为绝美神仙爱情流泪。   结果现在?虞晚一声不吭地改选文科了???   本来大家熬着夜,还挺困的,一看到这个,惊讶都得精神了!   “咦咦咦?不是说虞晚为了江澈,选的理科吗?怎么她考的是文科的六门??”   和虞晚同在一个班的女生出来冒泡了,匿名在群里发言。   “哎,虞晚和江澈早就是过去式了,自从她车祸之后,两人在班上都没怎么说过话了。”   众人:?????   众人:!!!!!!   群情激动,大片的问号和感叹号刷屏,女生的id被艾特了无数次。   “啊啊啊啊啊这么重要的瓜我竟然没有吃到QAQ”   “求详扒,不知道原因我今天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我劝你赶紧的告诉我,不要不识抬举,否则我就要跪下来求你了呜呜呜快告诉我原因吧!”   那女生只得又出来解释了一番。   “具体原因我们班的人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江澈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了。那女生叫林知寒,也在我们班,是上学期中途转来的。”   所有人都懵了。   林知寒?这人谁啊?他们怎么听都没听过?   能把校花的多年竹马抢过去,那是长得有多惊为天人的漂亮???   大家的好奇心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文理分班之前,每个班的同学都在学校门口的孔子雕像前照了一张大合照,算是留一个纪念。   这张照片也好找,就在年级官方大群的群相册里,很快吃瓜的夜猫子们就找到了合照。   所有人看了之后,脑子里出现两个字。   就这?   这女生长得是挺清秀的,五官也端正,能够得上漂亮的边,但和小仙女一样的校花比起来,那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的远吧。   林知寒和虞晚中间就隔着一个女生,算是挨得很近了,但只要看到这张合照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只会是虞晚。   并且再也不会把视线往旁边林知寒那儿挪一下。   没办法,不管是长相,还是整体气质,虞晚都完胜过林知寒,就连给人的感觉,也是虞晚更好一些。   她五官精致好看却不带攻击性,看上去就是那种很恬淡又温柔,性格好相处的女生。   大家都给整懵逼了。   不是,这到底是为啥啊?江澈的眼睛不用可以拿去捐给有需要的人啊!   有人又去看高一下学期理科分班排名表,林知寒排名第十四,成绩是可以的。   但大家分明都记得,上个学期,虞晚的总成绩就没有掉过年级前三。   匿名群里一时间变得特别安静,谁都没有说话,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所有人都想把“江澈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这句话打公屏上!   *   考完试早早就睡去的虞晚并不知道这些,当然了,她也没有加过这个匿名群。   第二天早上醒了,她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虞晚拿起来看时间,就留意到昨晚班级群里发的成绩表。   她还有点困,揉着惺忪的眼睛,点开了那张表格。   都不需要特意去找,直接在第一个看到自己的分数了。   喜悦冲散了困意,虞晚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手指继续往下划拉,想看看陆识的分数。   全校高一文科生总归两百多人,他排在第231位,总分351。   算不上很高,但相对于他前几次一直垫底的排名,可以说是不错了。   文科这回一共分八个班,按照他这次的成绩,不会被分到最差的八班,能够进到七班去了。   虞晚眼睛弯了弯,有种和看到自己成绩时一样的开心。   她戳进和陆识微信聊天的对话框:成绩已经出来啦,你看到没呀?   等了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陆识】:嗯。   【陆识】:恭喜你,第一名,真厉害。   虞晚目光从第二条又移到第一条。   她盯着那个“嗯”字看了十几秒,感觉他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   她有些困惑,歪着头思索了会儿,也没有明白。   明明这次他考得挺好的啊。   虞晚不是很放心,就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她出声,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啦?”   陆识昨天晚上就看到了成绩,不止看了自己的,也去看了江澈的。   他这段时间确实在有努力,手机里的游戏碰都没有碰,上课跟着老师听讲,回家一页页看她给自己整理的那些资料。   每次学到困得不行的时候,也忍不住奢望一下,要是自己能和她分到一个班就好了。   可现在成绩出来了,她在一班,他最多去个七班。   陆识对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有数,也知道这次考得算可以的了,但还是会对自己失望。   “虞晚,我想考去一班。”   他突然的,就想把自己的心思坦荡地说出来。   虞晚认真安慰道:“这只是第一次分班考,以后每学期的期末都会根据成绩再分一次班。你进步这么快,继续努力学下去,一定可以考到一班的。”   她给他打气:“按照以往几届的升学率来看,只要你考到了一班,到时候高考考重点大学不成问题的。”   “不是。”陆识否认,“我不是为了重点大学,才想考进一班。”   虞晚:“诶?”   “我想考一班,是因为想要和你一个班。”   他说完,顿了顿,又问:“虞晚,你想和我一个班吗?”   窗户外的知了在叫,一大清早,天还没热起来,陆识紧捏着手机,掌心却微微渗出汗来。   虞晚愣了一下。   心跳忽然快了几拍,脸颊微微泛红,也说不清为什么。   她手指头无意识拽了拽枕头的一个边角。   可她知道,自己想的。   太阳缓慢升了起来,阳光透过云层,慢慢变得强烈刺眼,外面的知了叫得更大声,吵得很。   电话那头却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小姑娘轻缓的呼吸声,陆识就有些后悔,还是太冲动了。   正想着怎么收回时,耳边传来她的回答:“想呀。”   轻轻软软的两个字,落在他心间。   心底所有失落和不开心的情绪在听到这两个字后一扫而空,连外面吱呀吱呀的知了声都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他嘴角弯了弯,嗓音里带了笑意:“虞晚,我一定会更努力,和你考到一个班。”   字字郑重而认真。   仿佛一个承诺。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糖兔子   期末考试完放了两个星期的暑假,就又要开始上课了。   同学们抱怨声连连,骂学校没人性,然而又毫无办法。   文理分了班之后,每个学期期中期末都会再次根据成绩进行调整,考得好的往前面尖子班调,考差了直接落到平行班。   这搁谁没个心理压力啊?!   因此哪怕心里再mmp,等两个星期的暑假一结束,还是得乖乖背着书包来上学。   陆识看了眼七班教室门口贴着的座位表,走到里面,椅子往后一拉,坐下。   班上现在来了十几个同学,才分班嘛,都不太认识,这会儿都在相互自我介绍。   陆识坐下之后,拿出一听特浓咖啡,手指勾住拉环拉开,喝了两口,将它放在桌子边角。   又从书包里拿出单词书,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接着昨晚背过的地方往后背。   他的前桌早就来了,本想和大佬说话套个近乎,顺便约着等会儿上课一起打个游戏什么的。   早就听说陆识打游戏很厉害,他也想被带飞躺赢呜呜!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人家念念有词地背单词。   冷着一张脸,沉沉的眉眼中透出认真,一副“谁敢打扰老子背单词就他妈死定了”的表情。   前桌男生:QAQ   他默默缩回脖子,也从桌洞里掏出自己崭新的英文书,从第一个单词abandon开始背。   整个炎热的八月,明德的高二学生都在补课中度过,转眼到了九月份开学。   明德成绩抓得紧,除了期中期末,每个月还有一次月考。   每次考试,虞晚都很稳地排在第一,简直是文科各科老师的心头宝。   陆识的名次也在逐步往上升。   他脑子其实很聪明,从前成绩差,是因为完全没学,现在刻苦认真,连吃饭的时间手边都放着本书看,分数提高自然就很快。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话听着虽老套,但确实有道理。   高二学期的期中考试,陆识的总分421,排名179名。   排名出来的当天,他就搬着桌椅去了隔壁的六班。   六班同学惊呆了,两个月就能进步五十多名,这是坐了火箭啊?   虞晚特别开心,跑去恭喜他。   两人站在楼梯的走廊那儿,她叽叽喳喳说着话,教导主任过来了,走到了陆识面前。   虞晚眨巴了两下眼,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们。   然后就听教导主任对陆识道:“你家里人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出了点事,让你现在回去一趟,车就在学校门口等着。”   虞晚听完心里一紧,有些担心地看向他。她大概清楚他家里的那些情况。   平时陆识一个人住在外面,他们管都不管一下的,现在突然叫他回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陆识看见前一秒还笑吟吟的少女这儿会儿整张鼻子和小脸都皱了起来,模样可爱又好玩。   他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心里软软的,笑了声道:“我先过去一趟,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等晚自习下了,我们再一起去你说的那条美食街吃炸年糕好不好?”   上次虞晚和童佳霓逛街,偶然间发现一家好吃得惊为天人的炸年糕店。   才期中考完试,她就想放松一下,带陆识也去尝一尝。   这毕竟是他家里的私事,虞晚也不好插手多说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她冲他挥了挥小手:“那我先去上课啦。”   陆识笑,也挥了下手。   他看着她进到教室,才转身下楼梯,一出校门,就看见了停着的那辆黑色宾利。   车牌一串数字六,搞得张扬又显眼。   陆识坐了进去,直接系上安全带,开车的司机回头叫了声小陆少爷,也不再多言,一路踩着油门把车开到陆家老宅。   别墅在山腰间,这一片的周围环境特别安静,陆识也就来过一次,还是从孤儿院被接回来的当晚。   大门敞开着,帮佣的阿姨立在一边,见到他,立刻弯腰将一双拖鞋递了过去。   陆识换了鞋,被她领着去了二楼,陆老爷子的卧室。   里面整整齐齐站了不少人,还有医生护士,这情况倒是出乎陆识的意料,他站在人群最外边,没往前凑,也没吭一声。   老爷子卧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医生又叮嘱了些话,才将听诊器收好告辞。   赵婉珍一脸恳切地替儿子求情:“爸,小彦年纪还小,一时糊涂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偏了,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我给您保证,他一定会改的。”   说着,又伸手推了推旁边的青年,急切催促:“小彦,你快和爷爷说说,自己再也不赌了,一定好好学着打理公司。”   陆彦从小被宠惯坏了,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照着他妈教的话道:“爷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语气干巴巴的,看着就没多少诚意,也不是真心悔改的样子。   陆老爷子直叹气摇头。   陆氏是他一手创立的,他小时候家里穷,初中毕业找了个裁缝店当学徒,后来攒下了一点积蓄,和妻子开了个很小的服装加工店。   一开始只有他和妻子两个员工,起早贪黑的,一天活做下来,腰都直不起来,眼睛看东西也都是花的。   陆世雄用了二十年时间,把两个人的小服装店拓展到二十人,再变成成上万人的大厂,成立了专门的服装品牌,每年生产的衣服在国内外畅销。   后来,他又用了十五年,瞅准时机,把公进一步发展,涉足的领域遍布地产,旅游,影视,航空。   这才有了如今响当当的陆氏。   陆世雄是做生意的好手,无奈他儿子却天赋平平,遇事拖泥带水,一点儿不果决,由他经手的几个项目都亏损的,管理公司也不太行。   陆世雄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孙子上。   可陆彦更是个不成器的,小时候逃课打架,还敢在课堂上挑衅老师,成绩烂到没眼看。   国内的大学考不上,他被送出国,也没有好好念书,成天和一帮富二代飙车打架,有一段时间还磕上了药。   许是之后陆识被接了回来,陆彦有了点危机感,在他妈赵婉珍的督促下终于想着要上进点儿了,主动提出要学着打理公司。   陆世雄当时还挺欣慰,觉得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大手一挥给了他两亿的创业资金,想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   结果今天一去查账,两亿资金一分钱不剩,全被他拿去赌了。   陆世雄被气得当场心梗发作,幸好及时抢救了过来。   陆世雄彻底死了心,也是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孙子。   他让助理去学校打听,意外又惊喜地得知陆识这段时间在学校的表现一直不错,成绩也越来越好。   于是陆识就被叫了回来,这也是十七年来第二次踏足这里。   陆世雄终于开了口:“你们都下去吧,小识留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赵婉珍不甘心,还想拉着儿子在老爷子面前求求情:“爸!”   陆世雄却不愿意再听,慈母多败儿,要没她这些年这么惯着宠着,他的亲孙子也不至于彻底养废。   根都已经歪了,再怎么管教都正不回来。   他挥了挥手,赶人走的意思很明显。   赵婉珍怕惹怒老爷子更得不偿失,只得先出去,走之前咬牙切齿地狠狠瞪了陆识一眼。   陆识没什么表情,走到床边的椅子那儿坐下,嗓音平静无波地叫了声:“爷爷。”   陆老爷子看向眼前的少年,到底是隔不断的血缘关系,他和他爸陆修泽长得像,和自己年轻时的五官也有几分相似。   不过那双眼生得更漆黑狭长,似刀般锋利,冷沉沉的,给人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感。   陆世雄白手起家,多年商海沉浮,身上自带压人的气场,眼神更是如鹰隼般锐利,多数人见到他时不自觉就会矮一个头。   要么不敢与他对视,要么眼里流露出谄媚畏惧之色。   可面前才十七岁的少年,黑沉的眸子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丝毫不避闪。   陆世雄眼里闪过一丝欣赏,问起他的近况。   陆识都回答了,只是语调没什么起伏,一句废话不多说,三言两语的,完全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   陆世雄没过分在意这些细节。   他岂会看不出这孩子对他,对整个陆家都心里有怨。   可这不重要。   他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能挑起整个陆家大梁的继承人。   才抢救过来,陆老爷子身子还没好利索,精神还不济,说了些话就脸上就显出疲态。   “行了,你也回去吧,我说的那些,你要记得。”他脸上露出一点慈爱的笑。   陆识站起身要走,眼尾朝下垂着,一副寡淡的情绪,和来时没什么区别。   出了门,还没走到楼梯那儿,身后便冲出来一人,伸手想拽住他衣领。   陆识这么多年架不是白打的,反应敏捷又迅速,身子向左一侧,就避开了那人的袭击。   反倒是陆彦狼狈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当场跪下。   陆彦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立刻挥拳要揍他,还没来得及近陆识的身,就被陆识抬脚踹了一脚膝盖。   这下是真的跪了。   陆彦更加恼羞成怒,然而被陆识按着肩膀,他动都动不了一下。   只得用言语进行尖酸刻薄地讽刺:“我听说是你从快爆炸的汽车里救下了虞家那小姑娘,真是聪明啊,知道去讨好虞家,是想到时候争家产时让他们帮你一把吧。我劝你别做梦了,就凭你这个私生子,也配和我抢?”   陆识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一个字都懒得说,攥着他肩胛骨的手指用力了几分,陆彦马上疼得嗷嗷叫唤。   陆修泽和赵婉珍这时从隔壁的书房先后推门出来,两人似乎才吵完架,脸上表情都不太好看。   赵婉珍见到自己儿子这样被人按在地上,吓到大惊失色,忙过去想要拍陆识的手。   结果被少年回头冷冷一瞥吓得往后缩了半步。   那黑漆漆的眼,太森冷了,像头冷血的狼崽子一样。   陆识松了手,嫌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指尖嫌弃地搓了搓。   陆彦得到自由,马上站起来,又想找陆识挑衅,下一秒想起自己刚才丢脸的经历,到底就有点怵,没敢轻举妄动。   陆修泽走到陆识身边,眉皱了皱,不赞同道:“小彦比你大几岁,怎么说也是你哥哥,你对他要尊敬点。”   陆识嗤笑了声,懒得和他扯什么兄友弟恭的废话:“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   说完大步往前,下了楼梯,没什么留恋地走出陆家的别墅。   司机还等在外面,陆识拉开车门上车,偏着头,目光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唇角一点一点往上,嘲讽地勾起。   真是有意思。   这十七年来,从来都是这样,只有当他有利用价值时,才会被想起,然后被施舍一点点的关心和廉价又虚伪的亲情。   意识到陆彦是个不争气的废物玩意儿,他那个爷爷这才找到了自己。   就如同小时候,他妈妈想借着他嫁到陆家来,才把他生下,等抚养到五岁,一旦发现他没有用处之后,就立马把他扔到了孤儿院。   他仿佛生来就不配被人爱。   *   今天的晚自习都在评讲期中考试的卷子。   一班是英语晚自习,这次他们考得不错,卷子讲起来也快,英语老师大发慈悲,提前了半个小时放学。   虞晚收拾好书包,背着走到六班教室那儿。   里面还在上课,应该是数学晚自习,黑板上一大半位置都写着各种公式。   她踮起脚,往窗户里看了看,陆识的座位空着,他还没回来。   虞晚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我已经放学啦,你现在在哪儿呀?   很快,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陆识】:我在回学校的路上,估计还得七八分钟。   虞晚手指头戳着屏幕,给他回复——好呀,那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她把手机揣进上衣兜里,挨着栏杆那边下楼梯。   靠近学校的那段路今天不知什么情况,特别堵,等车开到了学校门口,都快过去一刻钟了。   陆识推门下车,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电线杆那儿,手里拿着一张试卷在看的小姑娘。   天气已经转冷,她校服外套里还有一件杏白色的针织衫,软糯糯的,很温柔的颜色和材质。   路灯暖橙色的光笼在她身上,额角的碎发毛绒绒的,她低着头,在认真地背着什么,整个人看着很乖。   他长腿几步迈过去,虞晚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见到是他,眼睛弯了弯,脸上扬起一个笑。   那笑容明亮又好看,似一束火光,将他这几个小时黯淡的心情点亮。   “抱歉,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呀,等你的时间我正好背完了两道地理大题。”   她嗓音清甜,把卷子往书包里装,笑着道:“走吧,我带你去吃炸年糕。”   “好。”陆识也笑了,拿过她的书包,拎在自己手里。   那条美食街离学校五六站路的距离,打个车很快就到了。   这一条美食街街很长,放眼望去全是好吃的,什么铁板鱿鱼啊,芝士热狗啊。   各种招牌的霓虹灯牌闪烁,食物的香气在深秋的夜里格外浓郁。   虞晚领着他来到一个摊位前,对老板道:“要两份炸年糕,一份微辣,一份正常辣,谢谢。”   “好嘞!”老板拧开小煤气灶的火,动作熟练地开始往里倒油:“你们先去座位上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虞晚和陆识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她站起来:“我再去买点别的吃的。”   几分钟不到,两份炸得焦黄酥脆,上面蘸了红色甜辣酱的年糕被老板端了上来。   陆识没动筷子,视线一路紧随小姑娘的身影,看着她一会儿跑到章鱼小丸子的摊位,一会儿跑到烤红薯的炉子前。   最后桌子上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大堆。   虞晚重新坐下,拿纸巾把面前的桌子擦了一圈,语气带着丝欢快:“我们吃吧。”   陆识捏着筷子,夹起下午时被她强烈推荐的炸年糕,咬了一口,抬头就对上少女亮晶晶闪着光的眸子。   “怎么样?你觉得好不好吃?”她胳膊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两腮,期待又有点儿紧张地问。   陆识唇角牵起,点了下头:“好吃。”   虞晚松了一口气,大老远的带人家来吃东西,总得合人家口味的啊。   她把才买的那盒章鱼小丸子和一碗双皮奶往他面前一推,眼弯着,笑眯眯道:“这些也好吃。”   然后才自己掰开筷子,夹一个炸年糕到自己碗里,低头先吹了吹气,才小小咬了一口。   怕被烫到,动作小心翼翼的,嘴唇边沾到了甜辣酱,她很自然地用舌头舔了舔,继续吃。   陆识盯着看了半天,才克制着低下头。   眼前是自己被投喂的,一盒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章鱼小丸子,和盛满了红豆的双皮奶。   他勾唇,无声地笑了下。   吃完这些已经快九点钟了,这条美食街还很热闹,很多小情侣手牵手地来这儿宵夜。   两人并排往前走,耳边传来小男孩清脆响亮的哭声,接着是女人温柔地哄劝:“不哭啦,妈妈给你买转糖吃。”   小男孩闻言,果然止住了哭声,只是小鼻子一抽一嗒的。   虞晚顿住脚步,好奇看过去,就见一年轻女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到了一个矮矮的小摊子前。   老人坐在小马扎上,手边一个小锅,温火熬着红糖姜,前面一个大转盘,上面画着十二生肖的图案。   小男孩肉乎乎的小手抓着转盘中间的指针,用力一拨,指针随之转动,划了两圈,最后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哇,妈妈,我转到龙啦!”小男孩声音惊喜。   女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家宝贝真厉害。”   虞晚只在小的时候吃过几次转糖,已经好多年没在外面见过这种手艺了。   她一时新奇,转头看向陆识,想说什么,就见少年抿着唇,深黑的眼看着不远处的那对母子。   眼神里很浅地透出一点儿羡慕和失落交杂的情绪。   虞晚愣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动脑筋想了想,好像就有些明白了。   他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应该没有人会给他买转糖,也不会被妈妈这么温柔地对待。   陆识眼睫垂下,敛住所有情绪,提腿要走,左手的那只袖子被轻轻拽了下,很轻的一点力道。   他侧了侧头,看见那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下巴往上一抬,就与少女乌黑晶亮的眸子对上。   她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另一只手往转糖的摊位指了指:“我们也去买一个吧。”   陆识没意见:“好。”   他们俩走过去,老人已经用红糖浆画好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龙,小男孩捏着竹签子,眉开眼笑,完全看不出一分钟前嚎啕大哭过。   虞晚看见纸牌子上明码标出的价格:二十块转一次。   她从裤兜里一摸,刚好有张二十的纸币,于是递过去给老人,转头对陆识笑着道:“你来转吧。”   陆识第一次碰这个,指针停在了兔子的生肖图案上。   按理说转到龙才象征着手气好,因为同样的价钱,画一只龙要用的糖浆最多,寓意也是最好的。   虞晚却不管,依然超级捧场地”“哇”了一声。   老人舀起一勺熬化的红糖浆,手指微倾斜,细细的糖丝便落到案板上,动作相当熟练。   一分钟不到,一只胖嘟嘟的小兔子就悦然呈现在案板上。   老人从旁边的竹篓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竹签子,粘在糖上,等稍微了冷却,再用小铲子贴着案板揭下来。   “小姑娘,给。”老人笑呵呵的,把竹签递出去。   虞晚道了谢,指尖捏着竹签的尾端,转而朝着陆识递了过去,脸颊漾着浅浅的梨涡。   陆识微诧异地挑起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是买给自己的。   耳边响起少女轻柔,裹着笑意的声线:“我刚才看你一直盯着那里看,猜你应该想吃,就买一个给你吃啦。”   说着,那只捏着竹签的小手更主动地他这儿递了递。   她小脸仰着,陆识垂眸,看见一双乌溜溜,澄澈又明净的眸子。   他知道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小姑娘单纯,可是一点儿不傻,细心又善良的性格让她对别人的情绪察觉得特别快。   可却从来不说破,只是小心又体贴地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安慰着对方的情绪。   陆识伸手接过竹签,很轻的一根,捏在手里却莫名沉甸甸的。   糖兔子不到巴掌大小,模样十分可爱,弥漫着甜蜜的糖香。   他咬了一口,那只糖兔的耳朵立刻少了一只,变成了独耳朵兔,红糖的甜味在舌尖漫开。   这是他小时候从未吃过的。   然而在他十七岁这年,有个小姑娘把这个举到他面前。   她眼弯弯地笑着,嗓音和这糖一样的,对他说:“我请你吃呀。”   陆识感觉那丝甜意从舌尖,丝丝缕缕地渗透到心里,他的心脏仿佛被浸泡在蜜里。   两人走到一排石榴树下,风一吹,一簇鲜红色的石榴花摇摇欲坠,落到了虞晚的肩上。   陆识伸手,将那朵石榴花拾了起来。   “欸,你觉得转糖好吃吗?”她转头看着他问。   “好吃。”他将那只糖做的小兔子递给她,“你要尝一尝吗?”   虞晚想了想,点头,她小手轻轻掰下兔子的另一只耳朵。   放到嘴里,久违的甜融化在舌尖。   她弯了弯眼,眸子亮晶晶的,笑着说:“我好久没吃到了哦,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味道。”   陆识也弯唇,五指收拢,将那朵石榴花轻轻握在掌心。   似乎命运对他也不是那么不公平。   他已经得到了世上最好的补偿。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最好看   今年入冬晚,到十二月份,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才让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前几天还是阳光高照的大晴天,温度有个七八上十度的样子。   到夜里时,突然下了场暴雨,北风呼呼地刮来,第二天的气温一下子跌落到零下。   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着,连着两三个礼拜,天都没有放晴,空气中一股又湿又潮的味道。   虞晚是早产的缘故,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去学了几年羽毛球,身体好了些,但天气一冷,还是很容易生病。   温如和从前一样,一入冬就熬柠檬姜茶,每天晚上让她喝一碗,增强抵抗力,预防感冒。   小瓷碗捧在手心,往上氤氲的白色雾气,虞晚用勺子舀一勺,轻轻吹凉后喝下去。   些微的苦涩感在舌尖漾开,她一鼓作气,喝完了一碗,赶紧撕开一颗旺仔牛奶糖放到嘴巴里。   含着糖的时候,虞晚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妈妈,你熬的柠檬姜茶还有多的吗?”   “还有呢,怎么了?”   虞晚咬着糖,声音含糊道:“我明天想给陆识带一点过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管做什么,她下意识都会想到他。   温如闻言笑了笑:“好啊,我去拿保温桶装一碗。”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虞晚就拎着保温桶去了六班门口。   她把这个交给他:“这是我妈妈熬的柠檬姜茶,冬天喝这个有预防感冒的功效。”   说完小手又往外衣兜里摸了摸,拿出几颗牛奶糖:“这个味道微微有些苦,你喝完了吃颗糖压一下。”   那只朝他伸来的小手白皙干净,掌心上三颗旺仔牛奶糖。   包装纸是大红色的,上面画着一个咧嘴大笑的卡通男孩图案。   她校服里套着的羽绒服也是红色的,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将周围暗色阴霾的天际衬得亮堂堂的。   陆识将带着她掌心温度的牛奶糖攥紧在手里。   又听到她声音软软地叮嘱:“现在天气好冷了,你记得把秋裤穿上呀,别冻着了。”   就在前几天,虞晚偶然听到班上男生闲聊,才知道好多男生到现在都还没穿秋裤。   甚至还以不穿秋裤为潮流,穿了的还会被嘲笑鄙视。   说什么“不穿秋裤是自己最后的倔强”“穿秋裤会束缚我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虞晚听得很疑惑,她早就穿上了秋衣秋裤,还是加绒的那款,穿上之后暖和又舒服。   她不懂为什么男生这么排斥秋裤。天气都零下五六度了,穿秋裤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还会被嘲笑呢?   两人站在走廊过道,陆识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用软乎乎的声音叮嘱自己穿秋裤的事,觉得好笑,心里又暖的不行。   “嗯。”他点头,听话地向人小姑娘保证道:“我今天回去就把秋裤穿上。”   虞晚见他不像班上其他男生那样,那么抵触秋裤,就有些高兴。   外公是医生,从小耳濡目染,她知道要是腿受寒了,以后老了可遭罪了。   什么风湿啊,关节炎啊,肌肉疼痛啊,老寒腿啊,都会找上门的。   虞晚笑了笑,手指向他手里的保温桶:“那你快回教室趁热把这个喝了,我也回班去啦。”   陆识其实还想和她说说话,但是外面冷,风也有些大,才站了一会儿,小姑娘鼻尖就冻得红红的了。   他舍不得让她吹冷风,于是又点了下头,嗓音低沉带着笑意:“好。”   虞晚看着他进去,自己也转身往一班走,楼梯那儿,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她顿了顿脚步,抬起头,看到江澈,他手里抱着一沓物理练习册。   文理分班之后,江澈就很少能见到虞晚,文科一班在四楼,而他待的理科一班的六楼。   他每天去办公室送作业,下到四楼时,总会忍不住多在这里待一会儿,可是从没有碰到她出教室。   现在见到她,江澈眼里马上露出惊喜。   虞晚却只想赶快走,回到班上去。   江澈一时情急,拉住了她的袖子,随即想起两人的关系不比从前,马上又松了手。   可他一松手,她就要走,江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脱口而出:“晚晚,我感冒发烧了。”   说完,他自己倒先愣了愣,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他们有一回吵架了,原因隔了这么久早就记不清,只记得那是他们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吵架。   那次争吵得还有点凶。   脾气向来好的小女孩都气哭了,眼眶红红的,小手抹着眼泪,赌气说我不要和你玩啦。   他当时也幼稚,气呼呼地回:“不玩就不玩了,我也不想和你玩了。”   之后的那几天,他们还是坐着一辆车去上学,可路上谁也不说话,小脑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着看窗户外,傲娇的不行。   两家的大人想劝和都没办法。   关系僵着了好多天,江澈其实有点后悔,想去找她和好,可又碍于男生的自尊,抹不开面子。   又过了几天,他感冒了,身体很不舒服,下午的体育课没有去上,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趴在教室的课桌上休息。   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再睁眼时,就看到了虞晚。   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见他醒了,拉开自己的小棉袄,把里面自己的那个小粉水杯拿出来,小手替他拧开了盖子。   “我去医务室找医生姐姐要了板蓝根,你不舒服,要喝这个才好得快。”   粉色的小杯子一直被捂在她的小棉袄里,他喝的时候还是热热的。   喝完,他果然感觉好多了。   她还用小手给他摸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一点儿没之前的隔阂,带着小奶音的声音软软问他:“江澈哥哥,你头晕不晕呀?”   然后两人就和好如初了,继续一起玩,放学之后一块写作业。   江澈想像小时候那次一样,他生病了,她就不计前嫌地原谅他,不再生他的气了。   然而虞晚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感冒了和她说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感冒灵。   “你要是感冒了就去找你们班的班主任,他那里应该会备着药。”她建议道。   上课的预备铃响了,虞晚说完这句就不再看他,推开门进了教室。   江澈愣愣地站在原地很半天,直到老师上来,提醒他上课了快回班。   他忽然间醒悟,自己从前敢那样伤害她,辜负她,不过因为他清楚,小姑娘心软,特别好哄,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可她会心软,是因为喜欢他,然而现在她连他是谁都忘记了。   江澈浑浑噩噩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班级,化学老师拿着试管和量杯已经开始做实验了。   他喊了声报告,走进去坐到自己的座位。   江澈是真的感冒了,头也有些昏,感觉可能是发烧了,手没什么力气支着下巴恹恹地听着,连笔都不想拿起来写一个字。   旁边坐着的是林知寒,分班之后,他们俩成了同桌。   她往他这儿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认真听讲,埋头写笔记。   等到下课了,才又转过头,看向他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江澈从前总不自觉地会拿着她和虞晚比较,觉得她更加坚强和独立,身上有别的女生少见的韧劲。   虞晚从小到大被呵护得太好了,和她比起来,就像是养在温室的小玫瑰,名贵却也娇气。   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世上那样在意他的,也就那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明明吵着架呢,还一点儿也不知道记仇,给他去泡板蓝根,怕凉了,还体贴地把杯子捂在自己的小棉袄里。   江澈突然无比怀念好多年前,那只摸在自己额头上,柔软又冰凉的小手。   江澈心里像被什么堵着,对林知寒摇了摇头:“我没事。”   *   期末考试在一月底,两天考完,再用两天评讲试卷,高二的寒假就正式开始了。   陆识这次考到了140名,这意味着等下学期开学,他就能升到五班去了。   他进步这么大,第一次拿到了学校发的进步奖,一张奖状,和两千块现金。   放假第一天的早上,陆识就拿着这两千块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一楼是首饰专区,展柜摆得整整齐齐,灯光照射下,柜子里的各种首饰珠宝折射出晶莹耀眼的光。   他转了一圈,挑中了一个小樱桃的发卡,樱桃是红色水晶做的,绿叶是用绿水晶做的,周围镶了一圈小小的钻。   样式精致可爱。   他问了价格。   “最近正在做活动,打完折只要两千九。”   做销售行业的都精明,上下扫一眼,就看出他全身上下的名牌,因此推销也就积极,笑得热情道:“小帅哥真是好眼光,这款在我们专柜卖得相当好,是本季度最热销的款式了!”   别说两千九,就算两万九,甚至二十九万,他一刷卡都拿得出来。   可那些钱是陆家,他靠自己用成绩拿到的奖学金,只有兜里的两千块。   他走出商场,沿着街道往前走,看到一家小超市门口贴了张招聘广告。   兼职配送员,两百一天,工资现结,要求:男性,吃苦耐劳,体力好。   陆识盯着那张小广告看,他差九百块,也就是四天半的时间,来得及。   他迈腿走了进去。   *   虞晚十七岁生日的这天,刚好赶上了除夕。   一大早上,温如给她做了长寿面和糖水鸡蛋,虞晚为了不咬断面条,吃得特别慢。   一碗面吃完,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期间她的手机里又多了好多微信,都是祝她生日快乐的。   虞晚吃完长寿面,用纸巾擦了擦嘴,坐在沙发上拿手机一条条地回复。   等全部回完,她眼睛因为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视线有些模糊,脖颈也有点不舒服。   虞晚小手揉了揉眼,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她心里泛起浅浅的失落。   很多同学,朋友都给她发了生日祝福的短信,唯独没有陆识的。   虞晚才意识到,她原来好期待他和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啊。   她鼓了鼓脸颊。   算啦,十七岁又不是那种重要的整岁生日。他最近那么刻苦学习,别的事情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而且她又没有特意和他提过,说不定他都不知道她生日什么时候的。   虞晚找了好多理由安慰自己。   十一点半时,别墅门铃响了,她去开门,是爸爸和爷爷奶奶过来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虞晚和爸爸妈妈去了隔壁市的外公外婆那儿,按理说今年就应该到爷爷奶奶家去过年了。   但是她今年出了车祸。   外公外婆也想看看自己宝贝孙女怎么样了,温如和虞晏清商量了半天,决定干脆把两家老人接过来,大家一起过这个年。   没多久,温如也把外公外婆从机场接回来,一家七口人,今天是难得聚在一块儿。   虞晚是小寿星,坐在中间吹了蜡烛,依次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然后是爸爸妈妈分蛋糕。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饭后,爷爷和外公下象棋,两个水平差得旗鼓相当,又相当爱悔棋的凑一块儿,中间磕磕绊绊就没有停过。   虞晚和妈妈,外婆奶奶一起包饺子,家里帮佣的阿姨请假回去过年了,今晚的年夜饭要自己做了。   包几个饺子,虞晚就忍不住瞄一眼一旁的手机。   陆续有新的消息进来,可是都不是陆识的。   外婆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笑着问:“晚晚在等谁的消息啊,怎么一直在看手机?”   虞晚有些心虚,忙摇头否认:“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低下了头,认真捏手里的饺子皮,不再去看手机了。   等全部饺子皮包完,她拿着托盘走到冰箱前,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放到冷冻层里冻着。   她去洗手,挤了洗手液,刚撮了两下,温如在外面客厅喊:“晚晚你手机在响啊。”   虞晚莫名就有种预感,这个电话是陆识打来的。   她拧开水龙头,快速地冲了手上的泡沫,手甩了两下,踩着拖鞋哒哒哒跑出去。   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她拿出来,备注上两个字闪烁:陆识。   虞晚划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的少年笑着,声线低又温柔:“虞晚,十七岁生日快乐。”   她也笑了,先前心底失落似被什么冲刷得一干二净。   下一秒,听见他又道:“我在你家门口,有生日礼物要给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   陆识站在别墅门口。   中午的时候,那家超市的老板给他结了四天半的工资,他马上去商场买下那只樱桃发卡。   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这一去一来的,就耽误了些时间,现在才赶到这儿。   虞晚穿着雪地靴跑出来,站到他面前,眼角染着笑意:“我还以为你忘记我的生日啦。”   陆识弯了弯唇角:“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忘。”   “给。”他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日礼物。”   虞晚想请他吃生日蛋糕,邀请他到家里去坐坐。   她和他一起进去,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介绍:“他叫陆识,是我的同学。”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之前我出车祸时,救我的人。”   几位老人闻言,脸上都是感激的表情,抓着他手好一阵道谢。   又说了些话,虞晚才领着他上二楼,去了自己的卧室。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切蛋糕呀。”她拖出椅子让他坐,自己噔噔蹬跑下楼拿蛋糕。   陆识坐下,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心大,就这么放一个异性单独地留在自己闺房。   她不在,他也没到处乱瞄,就看着摆在书桌上一张照片。   是张艺术照,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小洋装,撑着把小洋伞,背后是一片向日葵的花海。   小时候的模样就很好看了,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脸颊还有软乎乎的婴儿肥,可爱的不行。   陆识没忍住伸手,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里小女孩的脸。   虞晚很快端着一块奶油草莓蛋糕上来,偏心地给他盛了好多草莓。   她将撑着蛋糕的小纸碟放到桌上,又把塑料叉子递给他:“给。”   陆识拿着叉子戳了一个草莓,沾了奶油,尝起来格外甜:“礼物你拆开看看”   虞晚坐在床边,小手伸进羽绒服的兜兜里,拿出小小的方盒子。   打开,里面是个发卡,小樱桃的款式,精致漂亮。   “喜欢吗?”他问。   虞晚眼睛亮亮的,重重点头。   陆识看着她喜欢的模样,忍不住试探着问:“我替你戴上,好不好?”   虞晚犹豫了一下。   她之前车祸受伤,做手术时剃掉了小小一块头发,这么长时间不管是出门还是上学,都一直戴着帽子。   现在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但不长,就三四厘米的样子,和她放下来到胸前的长发相比,明显短了一大截。   她觉得很不好看。   可是对上他漆黑又期待的眼,虞晚还是点了下头。   她把戴在头上的毛线帽子取下来,放到床边,手指抓了抓头发,想理得顺一些。   陆识将叉子搁在纸碟上,走过去,拿起发卡,微微俯着身,很小心地别在小姑娘的头上。   “我现在头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呀?”她有点担心,手揪着毛线帽子上毛茸茸的小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好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不是。”他立刻反驳。   语气太过快速,虞晚都愣了愣,抬起头,和他垂着的黑眸直直对视上。   “虞晚。”   他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黑漆漆的,带着认真的笑意。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了,不管怎么样,都最好看。”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陪你重新过……   虞晚心里想留他在自己家里过年。   她不喜欢陆家。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有些事她也听说了,陆彦把他爷爷给他做生意的两亿拿去赌博,输的一分钱不剩。   她不傻,也就猜到了陆爷爷为什么对陆识关注起来。   因为一个孙子不成器,就把主意打到了另一个孙子头上。   虞晚很生气,那要是陆彦上进的话,他们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对陆识视而不见,把他当作是不存在的啊?   可她觉得那里再不好,那毕竟也是他的家,虞晚没有强行把人留下来的道理。   她送他到小区门口,叫的车还没来,她就陪他一起等着。   陆识侧头,身旁的少女低着小脑袋,小嘴轻轻嘟着,垂下的小手揪在一起,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忍不住逗她:“这么舍不得我走啊?”   虞晚被他说得耳朵一红,抬头故意露出凶巴巴的表情:“才不是呢!”   眼底的羞怯却藏也藏不住。   陆识被瞪了也觉得开心,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好像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他看见她又低下头,半晌,听见她说:“我怕你过去了,他们欺负你。”   少女的声音小小的,很轻柔,像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   其实也就在刚到孤儿院的那几年,有调皮又坏的男生找过他的麻烦,那时陆识是那里年纪最小的。   可后来,他一天天长大,力气变大,打架变得很厉害,就再也没有人敢挑衅到他这里。   也有几个不信邪的,被他狠揍了一顿,就彻底老实了。   没有人保护他,他就自己保护自己,一样长到了这么大。   他一直告诉自己,没人爱他,没有人在意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原来被人牵挂和惦记的感觉,有这么好。   “放心。”他笑着说,看向她剔透明亮的大眼睛,保证,“我不会让他们欺负。”   车开过来了,陆识拉开车门,又转过身,替她把头上有点歪了毛线帽子戴正。   “我走了,外面冷,你也快回去吧。”   虞晚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往小区里走。   绿草坪前竖着一个道路反光镜,长长的一个杆子,上面一个圆形的镜子。   虞晚路过,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折回来。   她伸手摘掉了头上戴着的帽子。   圆圆的镜子里,那枚小樱桃的发卡别在头发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特别漂亮。   耳边又响起少年低沉温柔,蕴着深深笑意的嗓音。   他语气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了,不管怎么样,都最好看。”   一层绯红又漫上了脸颊,虞晚抬手摸了摸,明明是大冬天的,脸颊上的温度却有点烫。   她感觉有些害羞,可同时,那种开心欢喜的情绪也不停地漫上心头。   好吧,他说的也没错,她其实,是有点舍不得他走。   走到家门口,虞晚又站了会儿,等脸上不热了,才开门走进去。   她在玄关处换鞋时,就听到客厅里爷爷和外公在大声地说着什么。   见到乖孙女回来了,两个老人都向她招手:“晚晚你快来给我评评理。”   “诶?”虞晚一脸懵地走过去。   外公先发制人向她告状:“晚晚,你爷爷下棋也太没有棋品了,我本来马上就要将军了,他竟然说上一步眼花看错了,要悔棋重走。”   爷爷也不示弱:“那你就好了,下一个棋要想十几分钟,也就是我愿意等你了。再说你没有悔棋吗,上一盘你就悔了一个象。”   “那我也不像你,我都快赢了你才要悔。”   两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为下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拿起手边的茶,呷了几口平心静气。   然后又同时看向自己宝贝孙女:“晚晚,你来评评理,到底是谁的错。”   虞晚:“……”   一边是爷爷,一边是外公,她能怎么说呀。   虞晚好为难,正这时,虞晏清处理完公司的一点事,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灵机一动:“我要去厨房帮外婆奶奶打下手啦,刚好爸爸下来了,外公爷爷你们问爸爸吧。”   说完像只小兔子,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   爷爷和外公头转向楼梯,一个满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儿子,一个紧皱眉头看着自己女婿。   被女儿坑了一把的虞晏清:“……”   他现在说公司有急事要马上处理还来得及吗?   虞晚进了厨房,外婆和奶奶都不让她切菜,怕她把手划到了,她就只能剥剥豆角,洗个番茄什么的。   忙忙碌碌到七点钟,一大桌子饭菜总算都做好了。   难得有一家人这么团聚的时候,虞晚举着手机,拿远对着一桌子的丰盛菜肴拍了张照片。   她开心地发了张朋友圈:马上吃年夜饭啦~   外公和爷爷还赌着气,幼稚地不愿意上一桌子和对方吃饭。老小孩就是这样,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然后就被外婆和奶奶分别拉到小角落一通教育。   被训得服服帖帖的外公和爷爷最后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坐桌上吃饭。   除了开始这一点小插曲,这一顿年夜饭还是吃得很高兴的。   外公和爷爷喝了点小酒,酒杯相互一碰,就又和好如初了,还约着明天早上再一起下棋。   外婆和奶奶两个简直无奈。   吃完饭后,虞晚收到了几个红包,摸着特别厚。   外婆笑着道:“去年我们晚晚不太顺,今年多封点红包,给晚晚压岁,保佑来年平平安安的。”   奶奶也笑得一脸慈祥,提醒道:“晚晚睡觉前记得把红包压在枕头下面。”   虞晚乖乖点头,弯着眼睛道:“知道啦,谢谢奶奶外婆。”   八点钟,春晚准时开始,一家人都坐在沙发上看。   虞晚坐在中间,小手就没有停过,剥完橘子,又拿起一个圆溜溜的柚子开始剥。   四丫柚子肉,皮剥得干干净净的,依次递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手里,把几个老人哄的开心得合不拢嘴。   奶奶特别时尚,小孙女削柚子的时候,她就拿着手机在旁边拍小视频,拍完了直接发上抖音。   当年温如生了虞晚之后就没打算再生了,她那几个妯娌成天再她耳边嚼舌头根。   直到现在了,还总凑她面前说什么“还是得再生个孙子啊”。   或者是“孙女以后是要嫁出去的,这么多家业别便宜了外姓人,生个孙子继承家业多好”。   老太太就不爱听这些糟粕话。   这都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新时代了,一个二个的又不是没读过书,还搁这儿整重男轻女那套呢!   老太太就觉得她家孙女天下第一好,是最暖和的小棉袄,怎么看怎么好。   长得好看,性格乖巧懂事孝顺,学习成绩还特别优秀,她们哪家的孙子比得上哦。   抖音视频传了上去,奶奶戴上老花镜,用一根食指头戳着键盘。   配字:一边看春晚一边吃乖孙女剥的柚子。   别说剥柚子了,老太太敢打赌,这么多年,就连个橘子,她那几个妯娌都没吃到过孙子剥的一个,哼!   春晚看到十点半,外公和外婆就打起了瞌睡,没多会儿,爷爷奶奶也轮流打起了哈欠。   老人家平时作息规律,早上六点起,晚上九点睡觉,养生的不得了。   “哎不服老是不行了,身体熬不动了。”爷爷最先打了退堂鼓,“我要上去睡了,等明天再看春晚重播吧。”   奶奶跟着和爷爷一起上楼,然后外公外婆同样熬不住,没多会儿也打算去休息了。   虞晚倒还挺精神的,和爸爸妈妈坚持守完了岁,然后揣着厚厚几封红包回到自己房里。   她记着外婆奶奶的话,把几封大红包塞到枕头自己枕头底下。   先前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收到了好多赞,还有新年快乐的祝福,虞晚全都回复了。   退出,再刷新,又多了一个赞,和一个留言。   陆识:新年快乐。   虞晚拿着手机,敲着键盘打字:你也新年快乐啊。   没按下发送,又都删了,她划开通讯录,找到他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新年快乐。   这句话,她想亲口和他说。   *   已经十二点多了,陆家别墅的大厅里仍然灯火通明。   人坐了一堆,七嘴八舌的,有些吵。陆识找了个最边角的位置坐着,低头刷着手机。   明明讨论的是和他切身相关的事,可他完全都不想听。   他微信好友不多,没一下就刷到了虞晚的那条。   简简单单几个字,配上一张照片,却让他一直绷着的嘴角终于往上翘了点。   耳边是女人如泣如诉的哭声:“爸,你别一时糊涂啊,股份转让的事你要想清楚,我们小彦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孙子!”   “就是啊,爷爷,他就是个小野种,还是半个聋子,您不会真打算以后把公司交给他吧?那岂不是让别人看我们陆家的笑话?”   陆识头低着,认真地在她的朋友圈底下留言:新年快乐。   一分钟之后,手机震动,小姑娘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他站起来,往外走,指尖划了下,电话接通。   “你也新年快乐呀。”   轻软的尾音里裹着笑意,听着糯糯的,像一块糯米糍,一口咬下去全是甜甜的馅。   陆识唇角勾起,手握着电话往外走,他推开门,张嘴,想说什么,里面“砰——”的一声,一只白瓷杯被砸得四分五裂。   老人声音威严,带着怒意:“不然呢?把公司交到你手上,你是想用一年还是两年的时候把它败光输光?但凡你要争一点气,我何至于如此!”   已经快十二点半,虞晚困意也上来了,本来打算和他说句新年快乐就睡觉的。   那“砰”的一声直接把她的瞌睡全部砸跑了。   她也听到了后面的话。   陆识这时已经走了出去,门带上,彻底隔绝掉里面的争吵。   他不想让她再听了。   本来嘛,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过着年,没必要让这些事坏了她的心情。   市区里空气污染,很少能看到星星,但这里处于偏郊区的山上,陆识一抬头,就看到了闪烁的繁星。   也看到了月亮,圆圆的,很亮,高悬于天上。   “虞晚,你今天晚上的年夜饭吃得怎么样?”他走到了一棵树下,站着就没动了。   “很好呀。”   虞晚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嗓音轻轻缓缓的:“饭菜都是奶奶和外婆做的,有糖醋排骨,松鼠桂鱼,清蒸扇贝,哦对啦,还有炸藕圆子,特别好吃。”   陆识笑了声:“这么丰盛啊。”   “陆识,我还收到了红包,今年的很厚,我数了的,有好多钱呢……”   她明白他的想法,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和他说话,可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平时不管他也就算了,大过年的还不让人好好过,为那些事情吵来吵去。   仿佛亲情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只有公司利益是摆在首位的。   他们都对他不好,可她想对他好,他明明很好的。   她突发奇想,问他:“你明天会回去吗?”   “回。”   说完,就听到小姑娘轻柔的声线:“那你今天这个除夕没有过好,我们明天一起重新再过一遍,好不好?”   陆识微垂眼,月光落了一地,清冷冷的,在这一刻忽然像有了暖意。   他说:“好啊。”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想把她藏起来……   大年初一,虞晚比平时多睡了会儿懒觉,快八点钟的时候才起床。   她换好衣服,趿着棉拖鞋下到楼下。   厨房里,外婆和奶奶在做早餐,已经快做好了,她进去,帮着端了出来。   因为外婆外公是南方人,而爷爷奶奶又是北方人,这一顿早餐花样就很多,既有小米粥花卷,又有打卤面和老葱油饼。   虞晚混合着吃,肚子吃得饱饱的,和妈妈说了自己上午要出去的事。   温如很赞成,平时她总待在家里学习,难得有时间出去透透气,玩玩也好。   “去吧,多穿点啊,外面冷。”   虞晚听话地穿上羽绒服,又戴上围巾,帽子,手套,一系列防寒措施做得特别好。   最后踩上雪地靴出门。   她提前叫了车,不过别墅区管的严格,外面的出租都开不进来,要出去坐。   “我已经出门啦,查了路线图,大概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你那儿呀。”   她站在门口等车,手指按着微信中间的小话筒,说完松开手,一段六秒钟的语音咻的一声发送出去。   虞晚低下头,拉开背着的那个史黛拉小兔斜挎包的拉链,把手机塞了进去。   等再一抬眼,一辆车停在了自己面前,黑色的宾利。   车窗被摇着拉开,女人妆容精致,笑得柔和:“晚晚,你去哪儿啊,我们送你一程吧。”   虞晚礼貌地叫人:“陆阿姨好。”   然后摇摇头:“不用了,我叫了车,马上就来。”   车的后门推开,里面的少年跑出来,站到她面前,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晚晚,新年快乐。”   虞晚其实不喜欢他叫自己名字这么亲密,不过出于礼貌,也回了句:“新年快乐。”   很平静的声音,和从前叫“江澈哥哥”时软软的语调完全不能比。   可是她很长时间理都不愿意理他,现在能和他说一声“新年快乐”,江澈竟也觉得很高兴。   他张嘴,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少女说了声“我等的车来了”,就直接走到前面停下的出租前面。   她坐了进去,那车很快开走。   江澈也只好重新坐回到自己车里。   陆诗音坐前面,皱着眉,不知道第几次道:“我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了,晚晚多好的女孩子,性格好成绩好,长得还漂漂亮亮的,家世背景和咱们家也相当,你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也深厚。”   “你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喜欢那个林什么寒的呢,我也不是没见过她,真就没有看出她有哪一点比晚晚强。”   江澈心情本来就不好,被亲妈一念叨,更是觉得烦闷:“妈,你都念叨几遍了啊,别说了行吗。”   他也皱起眉,低着头摆弄手机,把黑色的蓝牙耳机插到耳朵里。   陆诗音生气地回头瞪眼:“我现在说话你也不听了是吧。”   开车的江凯威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了下她手背,安抚道:“算了,这大过年的,别和儿子计较了。”   陆诗音哼了声:“他现在大了,我是管不着他了,但他要想那个林什么寒的在一起,我绝对不同意,都不知道从哪个小地方冒出来的。”   江澈头低着,戳开和虞晚的微信对话框,一条一条点开那些之前都听过的语音。   “江澈哥哥,你在家吗?我做了戚风蛋糕,给你送过来呀。”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好难呀,我想了好半天都没有做出来,你写出来了吗?”   “明天要变天啦,你记得多穿点衣服。”   他越听,心里就越空。   *   出租车司机按照导航,把人送到了指定地点。   虞晚拿手机付了钱。   一推开车门下车,就看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陆识。   她赶紧小跑过去,仰起一张笑盈盈的小脸:“我们现在先去超市呀。”   小姑娘一身纯白色的羽绒服,帽子大大的,周围一圈毛绒绒的羊毛,还缀着两只长长的兔耳朵。   她跑来时,那两只耳朵一晃一晃的,就像只可爱的小兔子,一下子蹦哒到了他面前。   陆识唇角扬笑:“好。”   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沃尔玛,初一大家要么去拜年,要么窝在家里睡懒觉,里面人并不是很多。   大约是做完熬夜守岁的缘故,营业员都打着哈欠,困困的表情,不是很有精神。   倒是音响里放的《好运来》一声比一声嘹亮欢快。   陆识推着手推车,虞晚站在身旁,手里拿着一张粉色的便签纸,上面是白菜馅饺子的做法和需要的食材。   她会包饺子,但不会调馅料,这还是今早问了奶奶之后写的。   “我们要买剁好的肉馅,白菜,然后还有盐啊,酱油醋啊,生姜蒜这些。”   她看着一张巴掌大小的便签纸,把需要的食材都念叨了一遍。   最后征询他的意见:“那我们先去把酱油醋买了吧?”   “嗯。”陆识抬头,视线扫了一圈,找到调料专区的指示牌,推着车往那儿走。   虞晚跟在他的旁边,左手拿了瓶酱油,右手拿了瓶醋,小心翼翼地横着放进推车里。   把所有食材买完差不多用了半个多小时,路过花卉区,她还拿了一束富贵竹。   富贵竹的叶子嫩绿清脆,摆在家里看着就很生机。   沃尔玛离家不远,不需要打车,直接走过去就行。   进了小区,电梯往上升,到了二十七楼,闪烁的红色数字才没再变动了。   陆识拿钥匙开了门,袋子里有双新买的粉色棉拖鞋,他拿出来,递给她。   虞晚蹲下换好棉拖,拎起脱下的那双雪地靴放到鞋柜里,整整齐齐地摆好。   这是她第一次来陆识家,她知道这是他在外面租的房子。   面积不大,五十多平米的样子,家具什么的也很少,一看就没什么生活气息。   虞晚走进去,拿花瓶装了水,再把富贵竹插.进去,摆到客厅的小茶几上。   她转身对陆识笑着道:“好啦,我们现在来包饺子吧。”   肉买的是超市里绞肉机绞好的,但白菜就要自己剁了,陆识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哐当哐当响。   这个虞晚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拿个凳子端过来,坐在旁边看他哐哐地剁。   她手里抓着瓶养乐多喝,也是刚才在超市买的。   剁菜什么的其实很费臂力,家里包春卷时,她有试过帮着剁荠菜,没多久胳膊就累得抬不起来了。   然而他剁了有十几分钟,脸上还是一副很轻松的表情。   到家时暖气才开,虞晚身上的羽绒服拉链敞开着,但没有脱。   陆识一到家就把夹克脱了,里面就只剩下一件海军蓝色的卫衣。   这会儿卫衣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瘦却结实的胳膊,因为在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看着特别清晰。   虞晚咬着养乐多吸管。   目光往上抬,就看见少年修长的脖颈,皮肤是冷白色的,喉结微凸,下颚线很锋利。   窗户的卷帘半拉着,阳光照进来,光线很明亮,他低着头,喉结无声地滚了下,虞晚离得近,看得也就清楚。   她耳朵尖一红。   就感觉他喉结滚动的样子,是真的好撩人啊。   她沉浸在自己有些害羞的情绪里,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陆识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小姑娘不知怎么就红红的小耳朵,想伸手捏。   但忍住了。   陆识朝她倾身,唇角勾起,笑着问:“你去看看,我白菜剁成这样可以了吗?”   他的气息全洒在她脸上,低沉沉的笑从她的耳膜擦过。   虞晚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到案板前看了看:“可以,再用盐腌一会儿,再焯水,就能开始包饺子了。”   说完跑到客厅,脱了羽绒服挂在衣架上,果然是暖气很足,她都开始热起来了。   饺子皮要现擀的口感更好,但虞晚还没厉害到连饺子皮都会擀。   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就着买超市里机器压出来的。   茶几上两小堆饺子皮,和一锅调好的白菜馅料。   电视机也开着,在放春晚的重播,正上演着一个歌舞节目。   虞晚拿起一张饺子皮,平放在掌心,夹着筷子挑了点馅,放到皮上,指尖沾了点水,两边一捏,一只饺子就成功完成。   做完示范,她把饺子放到盘子里,转头看向陆识,大眼睛眨了眨:“你学会了吗?”   陆识自信地点头。   虽然他之前没有包过,但看着也没什么难度。   他自己动手,按照小姑娘教的方法,先去捏左边,再去捏右边。   然后馅料就很不给面子地从左边漏了出来。   陆识:“……”   身边的小姑娘软声提醒:“你馅放得太多啦,这样包不上的。”   陆识吸取教训,用筷子少挑了点肉馅,这次倒是包上了,但是特别丑。   丑得奇形怪状,还挺大只的一个,也不知道像个什么,反正是不像饺子的。   他放到盘子里,和虞晚刚包好的小金元宝形状的小饺子放在一起了,对比简直惨烈。   陆识恨不得立刻把这个饺子毁尸灭迹。   虞晚:“扑哧。”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人家是第一次包饺子嘛,不能打击到他的自信心呀。   她忍住笑,看着造型独特的饺子,费劲巴拉地想了想,试图找到鼓励的话:“你这个饺子,嗯……就是,包得很有创意,很别具一格。”   “…………”   陆识:“虞晚,别说了。”   “哦。”她乖乖闭了嘴。   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第七个,他包出来的饺子终于有点饺子的样子了。   电视里的春晚放到了小品,虞晚昨天看过了一遍,今天再看,还是觉得好好笑。   陆识手里捏着饺子,耳边是小姑娘脆生生的笑声,让他总也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   她侧脸也特别好看,睫毛纤细浓密,鼻子小巧又挺翘,脸颊很白,带着一点点婴儿肥,软乎乎的。   就像刚蒸出来的那种奶香小馒头。   感觉咬一口一定也是甜甜的。   虞晚余光察觉到他似乎在看自己,一转头,发现他真的在看啊。   “?”   她眨了眨眼。   陆识做贼也不心虚,谎话张口就来:“你脸上沾了面粉。”   虞晚连忙用小手去擦,澄澈的杏眼望向他:“还有吗?”   陆识:“……”   本来没有的,这下真的有了。   他笑了声,手伸过去,手背贴上她软软的脸颊,蹭了两下:“现在没了。”   *   所有馅和皮用完,大概包了有七八十个饺子。   虞晚拿了三十个饺子下锅煮,剩下的放到冰箱冷冻层冰着。   烧开的水煮,十分钟不到好了,她用漏勺盛起来,陆识把倒好的调料碟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她盛了十二个饺子,给陆识盛了十八个,一双筷子往他那儿一递,眼睛弯了弯:“吃吧。”   陆识看到自己盘子里的饺子都是完完整整,她那盘的饺子好多却煮破了,样子也不太好看。   想来这些破了的都是他包的。   陆识觉得这小姑娘太傻了,对一个人好时,简直是没一点儿保留,掏心掏肺的那种。   他拿着筷子,从自己盘子里夹了几个完整的到她盘子里,又把几个破的夹回自己这儿。   “这样才公平。”   虞晚的小心思被发现,有一点不好意思,也拿起筷子低头吃起饺子。   昨天晚上陆家餐桌上的宴席很奢侈,鲍鱼人参什么的都有,但今天,他们一盘白菜馅的饺子,配着一瓶养乐多。   陆识觉得这是他吃的最好的年夜饭了。   两人吃完饺子没怎么动,就窝在沙发把重播的春晚看完,虞晚拆开了鱿鱼丝和薯片,开开心心地和他一起分着吃。   陆识第一次希望春晚可以一直播下去,这样小姑娘就能一直陪着他了。   四点多钟的时候,重播的春晚也放完了。   虞晚吃得两只小手都是薯片渣,跑去卫生间用洗手液洗手。   她拿了纸巾擦干手,去衣架那儿取下自己的小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封红包。   趁着陆识也去洗手了,她赶紧悄悄溜进他的卧室,把红包压到他的枕头底下。   陆识洗完手出来,将夹克往身上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见他没有发觉,低头把围巾戴上,轻轻抿了抿唇角,有点小得意:“好呀。”   车开到小区门口,虞晚便没让他再送进去了。   她挥手和他说了声再见,往小区里走,天色暗了下来,还起了风,呼呼地刮着树叶往下落。   温度和上午时相比,降了很多,就有些冷了。   虞晚想到陆识出门就穿了一件夹克,转头往回看,他还站在车门口,没有走,目光投向她这边。   她向他小跑过去,雪地靴上的两个小球左右晃。   “怎么了?”他问。   虞晚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踮起脚尖,替他戴在脖子上。   她仰起脸看着他,笑眼盈盈的,声音也软:“晚上天气变冷啦,你也要多穿点呀。”   围巾质感很柔软,纯白色的,羊绒的线贴在他脖子上,带着少女的体温,还有她身上的牛奶香气。   陆识眼睫低垂着:“你把围巾给我了,你不冷吗?”   虞晚马上把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帽子很大,戴上后衬得她那张小脸更小了。   “我有羽绒服的帽子,戴着超暖和的。”   她乌黑的杏眼漾着笑意,小手又和他挥了挥:“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她转身的同时,陆识也上了车。   他怕自己再看,会忍不住想把小姑娘抢回家藏起来。   回到家,茶几上多了一束翠绿的富贵竹,还有些没吃完的零食。   陆识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去洗了澡,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出来。   手机搁桌上,有条未读的信息,他手指划了下,屏幕解锁。   【虞晚】:看枕头下面~   陆识照做,掀开枕头,一眼看到那封小红包。   他拆开,里面一张崭新的一百,编码还是连号的,上面粘着一张卡通的胡萝卜图案的便签纸。   “祝陆识同学新的一年学习进步,身体健康,天天开心,个子长高。”   “不对,最后一个应该划掉,你已经够高啦!再长高我和你说话脖子都不够仰了qwq”   陆识感觉心脏被轻轻捏了一下,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不见,似被什么填满。   半晌,他唇翘起,低低笑了一声。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等我拿奖牌给你……   寒假开学,就是高二下学期了。   因为要在暑假前结束所有新课,各科老师都在赶进度,像体育音乐这些副课经常被抢占一空。   往往上课铃声还没打响,英语老师或者数学老师就会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们班昨天才考了张卷子,成绩实在不太理想啊,我得抓紧时间给他们讲讲,这节体育课就让我来上吧,体育老师你体谅一下啊。”   说完一脚迈进教室,以掩耳不及盗铃的速度关了门:“体育老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这节课我们上数学。”   “好了,大家快把刚考完的卷子拿出来,我们来讲讲,第一道题啊考的是数列啊,送分题有些人都不要……”   教室里的同学们:“……”   这是当他们都是聋子吗?   大家感觉全身的发条都被拧紧,别说玩了,连睡觉时间都不够用。   这么紧张又枯燥的学习中,唯一一点乐趣,就是在吃饭的间隙讲讲八卦。   最近大家聊得最起劲的就是江澈竟然真的和林知寒在一起了。   虽然之前匿名群里就讨论过这事儿,但也只是推测,没有实锤啊。   但就在两天前,锤有了。   有同学亲眼看到江澈和林知寒手牵着手了,还悄摸摸拍了张两人牵手的背影照发到论坛里。   这下大家不想相信也得相信,江澈和虞晚这对金童玉女cp是be得彻彻底底了。   从前磕过的糖全都变成了玻璃渣!   不少同学还挺遗憾惋惜的,这都能be啊,那还叫他们以后再怎么相信爱情嘛!   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去观察虞晚,想看看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校花有什么反应。   结果就发现人家啥反应也没有。   照样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月考考年级第一,甩第二十几分。   吃瓜同学:“……”   大家瞬间顿悟了。   妈呀,原来这就是学霸的奥秘,心如止水,不为儿女情长折腰。   男人,只会影响自己出剑的速度!   但其实虞晚压根就不知道江澈和林知寒在一起了。   她一直不怎么逛论坛,最近学习又忙,她每天写作业写到好晚,几乎都不怎么碰手机的。   差不多两个星期后,在一次上厕所的时候,虞晚才听到两个女生议论起这事儿。   “我以前的好朋友在理科一班,她说林知寒挺装的,一副清高相,也不怎么和班上同学说话,我真不知道江澈喜欢她什么。”   “我也觉得,她长得顶多算个清秀吧,连虞晚长相一半都比不上,而且听说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   两女生话说到一半,洗完手转身,看到站自己身后的虞晚,顿时尴尬极了。   虞晚却不生气,也不难过,她上前一步,拧开水龙头洗手。   自从失忆以后,她偶尔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模糊地能猜到一些以前的事。   大概是自己以前有对江澈动过心,后来他遇到林知寒,就喜欢上了那个女生。   而现在的她听到这两个人名字,心里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既然江澈喜欢林知寒,现在他们在一起了,虞晚觉得这样挺好的。   至少以后他就不会过来找自己,再说一些以前的事,让她非要想起来。   虞晚洗完手,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巾,边擦着手边走出去。   当然了,她现在也不是没有烦恼。   走回教室的一路上,她还苦恼地思考,怎么陆识别的几门课成绩提高都挺快的,就语文作文,中心论点每回都找不准呢。   到底怎么才能帮他把作文的分数提高上去呀?   *   紧张严肃的学习氛围一直持续到五月份,学校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有天半夜,住校的一个学生发现下铺的室友人不见了,这可把他吓坏了,连忙打电话通知班主任。   最后人找到了,原来是数学考试没考好,一个人跑天台那儿哭呢。   校领导很重视这事,这回是跑天台哭,万一下回想不开直接跳下去,那可就不得了了。   为此每个班级周五下午都开展了一次以“如何正确面对和调整焦虑心态”为主题的班会。   校领导们一商量,觉得光搞班会还不够,干脆搞了一场篮球赛,让同学们在运动和挥洒汗水中把平时积攒的学习压力都一次性释放出来。   终于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上课了,同学都高兴又期待,各班的体委开始挑选参加的队员。   理科班还好说,一个班大半都是男生,完全能够择优挑选。   文科班的体委就很为难了,班上男生数量少就算了,体质吧,看着也不太行的样子。   大部分都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往那些人高马大的理科生面前一站,不是只有被血虐的份了?!!   五班的体委在班上环顾了一圈,最后把目标盯在了陆识身上。   这一米八七的个子,不打篮球太可惜了啊!何况打架那么厉害,那打篮球应该也不会差的!!   体委兴致勃勃地跑到陆识桌子前,积极游说:“识哥,下个月的篮球赛参不参加啊?”   陆识正在写虞晚布置的练习。   小姑娘很用心地找了十个之前自己写过的高考语文材料作文,把题目剪下来贴在本子上,让他写出每个的中心论点和分论点。   闻言,陆识抬了一下头:“不参加。”   然后头又低下去,对着那几道材料作文冥思苦想。   体委不死心,继续在他桌子前嘚啵嘚啵:“别啊,识哥你再考虑考虑,你最近学习也太刻苦了,就参加个篮球赛放松一下嘛。”   陆识不为所动。   体委绞尽脑汁,卖力忽悠:“就是,这不仅仅仅是一场篮球赛,还关乎到咱们文科男生的尊严和荣誉啊,要是咱们输给那群理科生输得太惨,那咱们文科男生在全校人心中就会留下一个弱鸡的形象!”   陆识被吵得烦,才想好要写的论点一下子被打断了思路。   他眼冷冷地一抬,都不说个什么,体育委员马上安静如鸡地一缩脖子,很识趣地闭上自己狗嘴了。   呜呜呜好凶QAQ   刚要怂怂地溜走,耳边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我们学校篮球比赛,拿了第一名有奖牌吗?”   体委头立刻小鸡崽似地点头:“有的,到时候赢了队会由校长亲自颁发奖牌。”   陆识想起很久前,在学校外体育馆的那场校外联赛,江澈把奖牌替小姑娘戴上时,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那时他和那帮人打了一架,脸上带着伤挨训,恰巧就被路过的她看见。   他也想带给小姑娘荣誉。   陆识笔尖一顿,点了点头:“你给我把名字写上吧。”   体委喜不自胜,生怕他返回,赶紧从桌洞里拿出报名表,刷刷把他名字给写上去了。   晚上放学,陆识和虞晚一起走,他租的地方和她家正好是顺路的。   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坐在后座,虞晚拿着他写完的材料作文论点看,一个一个给他分析,哪个找准了,哪个论点切入的不合适。   她语文成绩好,六十分满分的作文每回拿五十五分以上不是问题,给他讲的通俗易懂又清楚。   陆识也听得认真,笔记写得满满当当。   他一直记得自己的话,他答应了她,要考到一班,和她一个班。   十道作文材料分析完,车刚好停到了他家的小区门口。   下车前,陆识开口道:“虞晚,我报名参加了篮球赛。”   虞晚没怎么考虑,就笑着说:“那我去报名啦啦队,那一天上去给你加油呀。”   他也笑了,却拒绝:“不用。”   “诶?”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你不想我去给你加油吗?”   “想。”   他解释:“现在学习这么忙,你每天睡觉时间都少,去参加啦啦队又要花时间训练,没那个必要。”   咦,是这个原因吗?虞晚愣了愣,心里蔓延出感动的情绪。   “比赛那天,你去台上给我加油就行了。”   话一顿,他低头,垂眼看着小姑娘水汪汪的乌黑眸子,喉结上下一滚,荡出一声笑。   带着些微磁性,低低沉沉的,很好听。   莫名还撩得人耳朵痒。   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车内光线半明不亮的,她微仰着脸,看着他漆黑得发亮的眸子。   他唇角缓慢的,一点点勾起,有种勾人的痞帅。   接着道:“去啦啦队,你是给我们这队加油,可我只想要你给我一个人加油。”   话说得自私又霸道。   虞晚脸颊一热,飞速地染上一层薄红,她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嗓音轻轻的:“好呀。”   只给你一个加油。   陆识脸上的笑容更清晰,摸了摸她头,才说再见下车。   虞晚把车窗拉开,春夜的晚风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她脸颊热度终于往下降了点。   司机透过后视镜,就看见后座的少女脸红耳朵也红的模样。   司机大叔内心纠结地犯起愁来。   就刚才那小伙子,很明显地是在撩他们家小姐啊,而他们家小姐,也很明显地被撩到了。   这小脸红的哟……   那他作为知情人,要不要和先生夫人说一声啊?   想了想,哎,还是算了,哪个少年少女不怀春!   想他年轻时十五六岁那会儿,和他老婆背着家长,去电影院看那个外国电影泰坦尼克号,小手在黑暗中偷偷牵着,别提多甜了。   司机大叔回想起当年的青葱岁月,嘴角咧了咧,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心火烧,心火烧,心扉呀,关不住了,爱情在心中打闹,他说春天到了。”   虞晚:“……”   *   篮球比赛在四月底,快要入夏,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才早上,气温就很高了。   大家先到班上集合,九点钟的时候,再陆续由班主任领着,到体育馆那儿去。   江澈也参加了篮球赛,在体育馆的更衣室里换好运动服,他和几个熟识的男生一起去买水。   体育馆外面一排柳树,早已抽出了新芽,嫩绿色的,看着很有生机。   一男生不经意往那儿看了眼,视线就似被什么黏住,脚步都不自觉放慢。   其他几个察觉到他掉队了,也好奇地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树荫下,虞晚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的。   所有人表情都变得有丝尴尬。   怎么说呢,在他们心中,虞晚和江澈天造地设的青梅竹马,感情多好啊。   他们和江澈高一时就总在一起打球,那时虞晚经常在大夏天的中午,跑得脸颊红扑扑的,过去给江澈送水送饭。   简直要让人羡慕死了!他们还打趣过好多回呢。   结果现在一个另结新欢找了女朋友,另一个看样子,离再找男朋友也不远了。   貌似两人现在话都不怎么说,应该是彻底闹掰了。   今天没要求穿校服,虞晚也没穿,上身一件红色卡通的T恤,扎在牛仔短裙里。   露出一双莹白的腿,纤细匀称,还特别直。堪称完美漫画腿。   腰也细,脸也好看,清纯干净的要命,像是初初到了凡间的小仙女。   是个男的看见了都会心动,想搂在怀里使劲疼,使劲宠。   林知寒和虞晚,那没法比的,档次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在场的几个男生不禁都迷茫起来,有这么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在前,还能变心喜欢林知寒。   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外面的野花就是比家里的香??   江澈指节用力,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   越发强烈的不甘和后悔像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他心上,让他喘不上气来,心口发疼。   他只有给自己催眠,自己就是喜欢林知寒的,所以当初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这样,他才不至于被那些藤蔓缠得窒息。   江澈收回了视线,大步提脚离开。其他男生恋恋不舍地又看了校花几眼,也只得跟上。   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来,少女皮肤白得发光,扎了一个丸子头,左边头上别了他之前送的那个樱桃发卡。   红色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   她身上穿的T恤也是大红的,上面一只唐老鸭图案,样子可爱又乖。   陆识也是第一次看她穿这件,印象里,她夏天时的衣服都是以白色粉色这些浅色的为主。   但小姑娘穿红的其实非常漂亮。   她五官精致,冷白细腻的皮肤,骨架纤瘦,搭配张扬热烈的红色,有种令人惊艳的美。   “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喜庆的颜色啊。”陆识扬着眉道。   话落,就见身前的少女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了两下,似有些不好意思。   虞晚抬着小脸看向他,杏眼澄澈明亮:“你说的呀,要我给你加油。”   她停顿了一下,嗓音不自觉变得小了点:“那我穿红色的,你往观众席看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我了,就知道我在给你加油了。”   陆识一愣。   下一秒,他篮球服下的胸腔微微震动,唇角也忍不住向上扯起来,笑声低沉又愉悦。   春风拂来,柳绦被吹得轻轻扬起,虞晚额边的一缕碎发也落到了脸颊上。   她要伸手去抓,他已经先一步替她拾起一缕细软的黑发,略粗糙的手指碰到她柔软的脸颊。   指尖有点烫。   他个子高,朝她慢慢俯下身。   虞晚整个人便被他投下的影子所笼罩。   阳光被他遮挡,少年冷峻的眉眼在此刻柔和又认真。   她听见他笑着说:“穿不穿红色都没关系,因为只要你在,不管在哪儿,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我都能一眼看见你。”   他语气笃定,动作轻轻地,很慢地将那缕发丝别到她的耳朵后面。   “但你穿红色挺好的,特别漂亮。”   虞晚被夸了,都还没来得及害羞一下,他已经站直身子。   那只手向上抬起,放到她的发顶,笑着揉了两下。嗓音拖得慢,更显得低而温柔。   “虞晚,等我拿金牌送给你啊。”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你能给我戴上吗……   篮球赛九点钟开始,同学们被要求提前半个小时进场。   因为是想让学生放松,学校对座位没有很严格的要求,规定每个同学都坐在本班的位置。   只要动静不闹得很大,是可以小幅度调换座位的,于是虞晚就换到了童佳霓的身边。   她把怀里抱着的书包拉开,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   童佳霓也准备了鱿鱼丝海苔这些,两个小姑娘分着吃,叽叽喳喳聊着近况。   等到九点钟,裁判先上场,说了规则和一些比赛的注意事项,然后双方球员也上来了,相互握手鞠躬。   虞晚目光看向台下。   场上十几个男生,穿着同样款式的运动服,只有身前的数字号码不一样。   可虞晚一眼看过去,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陆识。   一众男生中,他身高颀长,站得也直,黑色短袖上衣,中间一个大大的数字七。   少年的肩胛骨宽阔,腰窄瘦而有力,手腕上戴着白色的护腕。   虞晚耳边回响起几分钟前,他低沉笃定的嗓音。   “穿不穿红色都没有关系,因为只要你在,不管在哪儿,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我都能一眼看见你。”   她才发现,这句话,对她来说好像同样奏效。   因为人群之中,最耀眼的就是他了。   陆识身边站着个同样颜色球衣的男生,是班上的体委,正和他说着等会儿的战略安排。   他听着,眼尾懒洋洋地垂下,很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突然,似有什么预感,他下巴抬了抬,往观众席那儿看去一眼。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对上。   陆识看见小姑娘先是一愣,杏眼随即一弯,露出暖融融的明媚笑意。   似想起什么,马上放下手里的薯片袋子,两只小手作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菱唇动了几下。   陆识读懂了她的唇形,她说的是:加油呀。   他忍不住弯起唇,黑漆漆的狭长眼眸里也浸出深深笑意。   和刚才的一脸冷漠疏离截然不同。   一直在旁边哔哔哔的体委:?!!   合着我刚才是说了个寂寞??   大佬您这是搁这儿打球呢还是虐狗呢!!!   *   十分钟的准备热身时间结束,随着裁判的一声口哨,篮球赛正式开始。   虞晚把没吃完的薯片收进书包,湿纸巾擦了擦手,认真地看起比赛。   她第一次看见陆识打篮球,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厉害的。   篮球传到了他的手里,另一队的男生马上跑去堵他。   前后夹击中,陆识和篮筐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进不去,退不得,时间一秒秒过去,篮球再不离手,就要算违规了。   只见他手臂高高抬起,猛地一个起跳,球从他的手中抛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   三秒钟后,哐的一声从球筐落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全场欢呼,负责计分的男生在他们这边翻了一个数字三。   文科这边的男生整体水平要比理科那边的差一些,但他实力强,中途抢了几次球,把分拉回不少。   第一场比赛四十五分钟结束,文科班和理科班比分是23:23,两方打了一个平局。   每场中间有十五分钟休息。   虞晚拎着自己的卡通熊保温水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佳霓,我过去给陆识送水呀。”   童佳霓想说什么,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最后还是选择闭嘴了。   哎,算啦算啦,她们家晚晚开心就好。   一场球打下来,非常耗费体力,陆识身上穿的球服早就湿透了,黑发也被汗水打湿,搭在锋利的眉骨之上。   却一点也不狼狈,反而有种张扬的不羁。   虞晚走过去时,他正在活动手腕。   离得近了,她隐隐还能看见他汗湿球服下结实紧绷的肌肉,彰显出劲爆的荷尔蒙。   他身上的气息热烘烘的,混着汗味,虞晚不觉得难闻,脸却莫名变得有些热。   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倒了一杯给他递过去,嗓音清甜:“我早上给你冲了淡盐水。”   周围别的队员都仰着脖子,大口地灌冰矿泉水或者冰饮料。   她怕他不喜欢自己准备的淡盐水,解释道:“你才剧烈运动过,最好不要喝太冰的,对心脏和身体其他器官都不好。”   “我之前有在杂志上看到过,运动完,盐水比甜的糖水能更快的补充体能。”   陆识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一回他看见她给江澈送水,心里的嫉妒似野草,发了疯地长。   他从她手里接过保温杯的盖子,一饮而尽,唇边露出笑意:“谢谢。”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熨烫着五脏六腑,很快缓解了体内的燥热。   小姑娘眨了眨眼:“你还要喝吗?”   陆识笑:“要。”   他将盖子伸过去。   虞晚便又走过去两步,低下头,手里拿着卡通熊的保温壶,认真地又倒了满满一杯。   不远处,江澈和理科班的篮球队员站一起,他手上拿着林知寒送来的冰矿泉水。   冰凉的温度渗进汗湿的掌心,他想念的,却是曾经无数次握在手中,小小的,暖暖的那个保温杯。   林知寒也还站在这儿没走。   几个队员看看林知寒,又往虞晚那儿瞄瞄。   论坛hot贴的两个女主角难得同框出现,他们更忍不住要比较一番。   林知寒长得很清秀,而虞晚却是真的美,顾盼生姿,见一眼就难忘。   两人笑起来的给人的感觉也很不一样。   林知寒笑的时候表情是收敛着的,有种拘谨感。   但虞晚不同,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带着点儿婴儿肥的柔软脸颊露出可爱的梨涡。   漂亮又让人很有亲近感。   林知寒心性敏感,自然很快就察觉得到别人打量的目光,她心里不舒服,背脊却挺得更直。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如虞晚,可那有什么关系,现在和江澈在一起的,让学校里很多女生羡慕的人是她。   而虞晚现在只能和陆家那个没什么名分的私生子搅合在一起,那个少年耳朵还有问题,算是半个残疾。   虞晚完全没留意到周围人暗暗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她小脸仰着,只看着陆识。   “你下一场要不要休息呀?”她有点担心,又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小心翼翼道:“就是,我听说戴着助听器,长时间的剧烈运动会对耳朵不好。”   别的人提到他的耳朵,要么露出同情,要么是嘲笑,可小姑娘的眸光很软,纯净又温柔。   不是介意他残疾的耳朵,只是担心会不会对他的耳朵不好。   陆识心脏似要被她柔软的目光融化,软的一塌糊涂。   “偶尔一次,没关系。”他勾了勾唇,手抬起,想摸一下她的头发,可是这里同学太多了,他不想给她惹来闲话。   抬起的手又垂下。   他眼里漾着温柔又宠的笑意,声音压得低,只有虞晚能听见。   她听见他说:“答应了要拿奖牌送给你的,不能食言啊。”   *   十点钟,第二场比赛开始,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发现,江澈好像是在针对陆识。   江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打了十几年篮球,他从来都是最遵守比赛规则。   可只要一想到刚才,少女笑着朝陆识递过去的保温水杯,心里就有团火在烧。   他的攻击性太明显,几次胳膊肘撞到陆识,被裁判吹口哨喊了停,他被罚下场。   中断的比赛又继续。   江澈坐到替补席上,手指攥紧成拳,往观众那儿看,虞晚就坐在第二排,穿着红色的卡通T恤,好看又显眼。   可她一眼也没往他这儿看。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篮球场上,另一个人身上。那人进了球,她眼睛立刻弯起,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   脸上露出的笑容比外面的春光还要明媚动人。   那样的笑容,从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江澈仰头,将手里还剩着大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可心里的火焰还在灼烧。   空了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完全变了形状。   没了江澈这个主力,第二场比赛理科班这边气势明显弱了半截,最后是文科班赢了。   接着是第三场,江澈重新上场,但陆识打得更加拼,这四十五分钟像是不知道累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抢球,进球。   两分,三分,分数统计牌上的数字一次次因为他增加。   全场的欢呼声越来越大。   虞晚原本是规规矩矩,好好坐着的,但前后左右的女生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就有点挡住她的视线。   她没办法,只能也跟着站起来。   乖乖听话的学生当久了,虞晚一开始站着不太习惯,感觉有点别扭,但渐渐也被热烈的气氛带动。   她和其他女生一样,小手使劲地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喊着加油。   陆识又投进一个球,队员开心地击掌,他头一偏,望向观众席。   虞晚身边的女生兴奋地抓着同伴的手嚷嚷:“啊啊啊我才发现陆识长得也好帅,完全不输给校草江澈!”   “可他平时好凶的,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帅,想当场写八百字情书给他表白了怎么办?”   “诶,你们发现没啊,陆识经常看向我们这边呢!”   “是哦,每次进球了,他都要往往我们这边看一眼,还笑得特别撩人。”   才不是呢!虞晚在心底悄悄反驳她们。   他看的才不是这边,他明明是在看她。   最后一秒结束,文科班和理科班分数分别是29比28,以一分的优势赢得了正常比赛。   学校在这方面挺大方,发的奖牌是18K镀金的。   金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中央刻着明德的校花,一株盛开的梅花,底下是校训:谦慎尚学,崇礼明德。   校长没陆识高,拿着奖牌给他颁奖时,他得弯一下身。   少年瞳仁乌黑,眉眼间尽是锋芒,却又在目光定格的某一个瞬间,收敛住所有锐利。   只剩下温柔。   校长依次给赢了的队员戴上奖牌,然后是站一起拍照留念。   咔嚓一声响后,陆识便没再管了,长腿一迈,跳下了颁奖台,几步就朝着虞晚走过去。   挂在脖子上不到一分钟的奖牌被摘下,他递过去给她,嘴角勾出清晰明朗的笑容。   “给,答应要送你的。”他扬起眉,额上满是汗,漆黑的眸子却格外亮。   虞晚手动了下,没有接。   她突然想起比赛时身旁那几个女生说的话。   她不想让别的女生给他写情书,也特别小心眼地不想让她们觉得他是在看她们。   陆识以为小姑娘是嫌弃奖牌上沾了他身上的汗,然而他现在裤兜里又没有纸巾,也不能擦一擦。   正想怎么办时,就见她雪白的脖子朝着自己仰了仰,露出纤细优美的弧度。   像天鹅湖上最好看的那只小天鹅。   小天鹅的耳朵尖红了红,长睫轻轻眨了下,小声问:“你送我的,不能亲自帮我戴上吗?”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只在意你的看法……   “好。”   他喉头滚了两下,莫名有点紧张,走上前,手指捏着奖牌的绳带,俯身将奖牌戴在她脖子上。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后颈的一寸肌肤,滑滑的,像嫩豆腐一样,带着微凉的触感。   虞晚像小动物似的,脖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陆识打完球之后本来就很热,短暂的几秒碰触像是火上浇油,让他浑身的血液都躁动亢奋起来。   他贪恋地故意多停留了两秒,才不舍地收回手。   然后垂下手,喉咙发干,咳了咳,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先去洗把脸,你等我一下。”   金牌被挂在了虞晚的胸前,沉甸甸的重量感。   她心跳也有点快。   就刚才,他指尖碰到她脖子后,温度好烫的,还有种过电似的酥麻感。   虞晚脸颊红红的,乖乖点头:“嗯,那我就在这儿等你。”   等他走远后,她才低下头,看着挂在自己胸前的金牌。   小小的一块,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灿灿,亮闪闪的光芒,特别好看。   她手指轻轻摸上去,顺着金牌上雕刻的纹理,仿佛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点儿体温。   *   篮球赛上午结束,下午学校放半天假。   虞晚打算和陆识去吃海底捞庆祝一下,童佳霓也跟着一起去了。   今天星期三,大多数人都在上班上学,这个点过去完全不需要等位,到了就能直接进。   虞晚中午水喝多了,想去一趟洗手间,就让他们先进去点单。   服务员领着两人来到一张空桌子前,把点菜的平板给他们,然后侧身站在一旁。   童佳霓先点。   她选了一个鸳鸯锅的锅底,手指在平板上划拉了几下,把自己喜欢的都选上了。   又把平板伸过去递给他。   陆识低头,也点了些东西。   虞晚上完洗手间回来,坐到童佳霓的身边,他将平板递给她:“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虞晚接过,低下头去看平板。   她的手指从第一页开始划,到第二页,第三页,一直到最后一页,却一个都没点。   她发现自己喜欢吃的,都已经点上了。   于是把平板还给服务员,笑着道:“就这些了,谢谢。”   童佳霓在旁边看得愣愣的。   她也记得晚晚喜欢吃什么,但平心而论,绝对没有陆识记得这么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了,江澈有时还会搞忘晚晚讨厌吃胡萝卜这件事。   童佳霓忽然觉得吧,陆识其实也不错。   她忍不住抬眼悄悄往对面看去一眼。   少年五官棱角分明,眼尾细而略弯,唇很薄,怎么看怎么一副冷淡凌厉又有些凶的长相。   刚才他们俩坐一桌,她也没见他笑一下,性格是真的冷。   可现在,少年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低着头在回消息的虞晚身上。   唇角始终向上牵起,漆黑的眼里溢着柔和的笑意。   童佳霓:“……”   这差别待遇也是真的很明显了。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把点好的食材端上来,又替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酸梅汁。   一顿饭吃吃喝喝,聊这聊那的,到下午三点才结束。   童佳霓去上卫生间了,虞晚替她拿着书包,在门口的小方桌上挑选糖果。   她拿了两颗,分别是薄荷味和草莓味的,走到陆识身边,向他摊开掌心:“你要哪颗呀?”   “这个。”陆识拿了薄荷味的,撕开,放到嘴巴里。   虞晚小手扯在草莓糖的糖纸上,要撕的时候,视线一偏,落在他拿着的手机上。   她“啊”了声,微微惊讶:“你也会去逛我们学校的论坛吗?”   “不是。”陆识解释,“是钟昊刚发给我的链接,让我看看。”   虞晚有些好奇,脑袋也凑过去一点,想看看是什么好玩的帖子。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名字和陆识的名字同框出现在了帖子标题。   【啊啊啊啊啊啊虞晚是和陆识在一起了吧?!!是吧!!是吧!!!!!!!!】   虞晚被这一长串感叹号晃得眼花,脸颊跟着一热。   童佳霓上完洗手间,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边走边抱怨:“我真的强烈建议商场多修几个女卫生间,每次我上厕所都要排队,男生那边就特别空,太不公平了。”   “晚晚,你把书包给我吧。”她向虞晚伸手,发现她脸颊红红的,奇怪地诶了声。   “晚晚你脸怎么这么红呀?”   虞晚:“……”   虞晚小声撒谎:“刚吃得太辣了,有点热。”   说着,小手作扇子状,在脸颊两边扇了扇。   那心虚的小模样,实在有点萌。   陆识好笑地弯唇,关了手机,揣进裤兜。   三人出了商场,这个时间点很好打车,很快就拦了一辆,童佳霓先上去了,笑着和虞晚摆手说拜拜。   没几分钟,第二辆空车也来了,因为顺路,虞晚就和陆识就一起坐上去。   那颗草莓夹心软糖一直被攥在手里,都忘了吃。   虞晚撕开糖纸,甜意在嘴巴里化开。   她有点心神不宁。   心里又像是被什么勾着,又害羞,又想把那个帖子继续看完。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戳进很久没进去过的学校论坛。   都不用她特地找,那帖子已经在首页飘红了。   虞晚用余光偷偷观察了一下陆识,见他没有看过来,才放心大胆地点进去。   主楼:今天上午学校的那场篮球赛,校花和校霸两人的互动!真的!!太甜了呜呜呜呜呜!!姐妹们快进来和我一起磕糖!!!   IL:我今天迟到了,晚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学校,怕撞上班主任被骂,就想悄摸摸地从小路溜进体育馆。   结!!果!!!   我就看到了林荫小道那儿,陆识在摸虞晚的头啊啊啊!摸头杀简直了,yyds啊!!!   校花当时仰着脸看他,平时要多凶有多凶的少年手放在她头顶,眼里的温柔宠溺满得都快溢出来啦!!!   陆识唇动了动,好像对校花说了什么,但我隔得太远就没有听见,当然了,我也没那个胆子凑过去听QAQ   但是当时那个画面真的超美der!   阳光明媚,风吹着柳树条飞动,两人颜值都逆天,站一块儿就像拍偶像剧一样,更别提还有这么亲密的举动啦。   姐妹们原谅我词汇贫瘠,描述不出当时的氛围感,反正把我一个旁观者的少女心撩得是砰砰直跳啊!   那种情况下,不拍不是中国人啊!我果断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图片]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后面还有更甜的!!   后来我进了体育馆,也是巧的很!!校花和我们班一女生换了座位,刚好就坐到了我前面。   然后这一场球赛下来,我球没看进去多少,尽是在被他们两个塞糖了!!!   但凡陆识进了球,都会看向校花这边,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校花也超开心地给他使劲挥着小手。   插句题外话,校花不光脸长得好看,手也特别好看,不愧是弹钢琴的,又细又长又白,小仙女本仙了,羡慕嘤嘤嘤。   再插一句题外话,我男朋友也在场上打球,难得投进去一次,乐得和个傻狍子似的,和身边的这个队员击掌,和那个队员撞拳,就是不知道往我这儿看一眼。   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女朋友坐在观众席上(小S冷漠脸)。   咳咳,说回正题,第一场结束之后,我去给男朋友送水,校花也拿着保温杯去找陆识。   路过他们时,我正好听见他们说话,我就悄悄地放慢了脚步。   好像是校花在劝他下场休息一下。   下一秒,我就听到陆识笑着对校花说:“答应了要拿金牌送给你的,不能食言啊。”   那声音温柔的哟!   校花被这句话撩到没我不知道,那一刻,我内心就一个想法——   awsl!!!!!   之后我去给男朋友送水,不死心地问他要是拿了奖牌之后打算怎么办?姐妹你们知道我那傻狍子男朋友说了什么吗???   他笑得一脸傻白甜,说这块奖牌是他荣誉的象征,得拿回去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我当时直接:?????   和校花的男朋友一比,好想把我这个男朋友扔了怎么办!   含泪说回正题,嘤。   再后来的篮球赛,我听见前面的姐妹说陆识一直往她们这边看,还想写个情书告白什么的。   我只想说姐妹清醒点,他看的明明是校花啊!!!   最后放上一张照片。   这是颁奖礼之后,陆识拿了奖牌,一刻也没耽误,直接走向校花,亲手给她戴上自己赢得的奖牌。   [图片]   1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甜到了!!!   2L:楼上的姐妹你吵到我眼睛了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和陆识一个班,平时他真的很冷,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少数几次见到他笑,要么是校花来找他,要么是校花来找他,要么还是校花来找他。   3L:啊啊啊楼上姐妹你一补充我觉得更甜了!那种表面凶巴巴,但其实把所有温柔都留给一个真的是,我也想说一句阿伟死了!   4L:他们这要不是在一起吗,我把高一政史地三本书全部抄一遍!   5L:楼上的姐妹是个狠人哈哈哈哈哈哈!但我也排!这两人绝对是在一起了啊!   6L: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陆识比江澈长得还帅吗?   7L:不,楼上的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陆识更帅,那种冷硬的长相配上温柔的表情,我疯狂心动啊啊啊!   8L:大家都在磕糖,只有我比较有良心,怜爱楼主一秒钟哈哈哈哈哈哈!   ……   237L:我是楼主,睡了个午觉爬起来一看,帖子都飘红了欸。第一次盖这么高的楼还有点兴奋嘿嘿~姐妹们努力点,我想突破三百高楼~~   虞晚一直刷到这儿,脸越来越红,心跳砰砰砰的。   但刷着刷着,后面的帖子内容却让她皱起了眉。   241L:不是吧,校花就算和江澈掰了,也别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啊,他取了助听器,那不就是个聋子了吗?   242L:江澈好歹是以后江家的继承人,陆识呢,小声逼逼一句,我听说他只是陆家没有承认的私生子呢。   243L:残疾人和私生子都能追上校花,我觉得我也能试一试哈哈哈哈。   244L:我觉得我也能,毕竟我耳朵贼好使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虞晚看得超级生气,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发抖!   这些人怎么就那么过分,仗着匿名的论坛,说话就不留一点口德的吗?!!   她气得把这些留言一个一个,全都点了举报!让他们禁言三个月!最好直接封号!!   做这些时她太过专注投入,没有发现陆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   他指尖碰上她的脸颊,轻轻把她小脸掰过来。   他看见了她的眼眶,红红的,像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陆识的心像是被狠揪了一把。   “你别生气,我不在乎这些言论。”他温声安慰。   虞晚还是气,柔软的脸颊鼓鼓的,小嘴也嘟着,像只小金鱼。   样子委屈又可爱,让人心尖都泛软。   陆识深黑的眸子注视着她,认真道:“那些人和我不相关,他们怎么想,对我没有影响。”   “可你对我重要,我只在意你的想法。你不嫌弃我的耳朵,不嫌弃我的身世,我就觉得什么都没关系。”   虞晚一愣,他低眸看着她,对上少女水汪汪的眼。   “就比如现在,我想知道你看到这个帖子,看到别人说我们在一起,有不开心的感觉吗?”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想和你在一起   虞晚被他问得一愣,暂时从生气的情绪中抽离。   她咬着唇回想了下。   刚才刷论坛的时候,看到那么多起哄说他们在一起的回复,她只觉得好害羞啊。   可是不高兴,好像确实没有,一点都没有。   车厢内一时安静。司机把车停在了陆识家小区的门口,提醒道:“小伙子到了啊。”   陆识没动,他还有话要和和虞晚讲,于是对司机说:“我不下了,继续往前开吧。”   司机又踩动刹车。   这个时间点不堵车,道路通畅,比平时要快很多,半个小时不到,车就开到了别墅区。   陆识拿手机付了钱,将她怀里的书包拎到自己手上,推门下了车。   虞晚也跟着也下去。   两人一起进了小区,他走在前面,她小步子跟在他的身后。   虞晚感觉他应该是有话要和她讲的,隐约能猜到一点,她脸有些红,不太好意思往深了想。   走到池塘边,陆识突然停了脚步。   虞晚处于胡思乱想中,小脑袋低着,也不看路地就直直往前走。   他突然一停,她差一点就要撞上他的后背。还好最后及时刹住了车。   她更加不好意思,脸颊变得粉嘟嘟的。   陆识站着没动,她面前一片阴影。   她只好抬头,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抬。看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颚,高挺的鼻梁。   直到望见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她就没再动了。   “虞晚。”   她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软糯糯的。   陆识低头,对上少女乌溜溜的杏眼。她的眼睛很干净,澄澈又明亮,就如去年盛夏,下着暴雨的夜晚,他第一次见她时那般。   虞晚垂在身材的两只小手轻轻捏住,长长的睫毛似蝶翼,不停地颤着,泄露出少女心底的羞怯。   陆识原本也还想再等一等,等她再长大一些,等两人的关系再再亲近一些。   可是没办法,太喜欢了,一想到她,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她软软地对他笑一下,他心就跟着颤动。   他实在忍不了了。   他想牵她的手,想抱她,想把这么好的小姑娘偷回家藏起来。   于是他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和她说清楚。   陆识看着她,语气认真,说的话也是一板一眼,像在念什么保证书:“我以后会更努力地学习,变得更好。我的耳朵……”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等毕业之后也会去国外治疗,我不会让别人再笑话你是和一个残疾人在一起。”   陆识连电视剧都看得少,更别那些少女心爆棚的偶像剧了。   他不知道电视里的男主都是怎么和女主表白的,也不会说那些浪漫又文艺的话。   此时此刻,他只恨不能把自己一颗心掏出来给小姑娘看。   让她相信,她和他在一起,他会对她很好很好,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快到夏天了,池塘里的荷叶一片片的紧紧挨着,放眼看去是满池的翠绿。   还没到花期,一株株荷花亭亭玉立地从荷叶中伸展出来,开着粉.嫩嫩的花苞。   蜻蜓在池塘上空飞旋,傍晚的风拂过,送来荷叶淡淡的清香。   虞晚站在栏杆边,耳边是少年低哑而郑重的嗓音。   他垂眸,接着道:“等到大学会学金融,以后也会学着管理公司,我会赚很多钱给你花,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   陆识越说喉咙越干,心里上上下下的,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紧张。   眼前站着的,是他第一次心动,喜欢得到了骨子里的小姑娘。   他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想法很简单,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她好,拼了命地保护好她,再赚钱让她过很好的生活。   虞晚听得害羞,抬着的脑袋又慢慢低了下去,咬着唇默不作声地看自己的脚尖。   但她心底,其实又有一点想笑的。   她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看过好多的偶像剧,男主表白的时候,要么是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下,要么是在放着烟花的摩天轮里。   有时候还会上手,把女主角搂怀里,或者壁咚一下什么的。   很少会像他们俩现在这样——   在快到家门口的地方,两人站着一动不动的,他给她告白,说什么以后要赚好多钱给她花。   哪家的男主角会这样表白的呀,人家都是说些情情爱爱的话。   虞晚低着头,轻轻弯了弯眼,心口暖暖的,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她知道他在很认真地和她规划未来。而他答应了她的事,从来都没有食言过。   他说要和她考到一个班,就真的很努力地在学习,从年级倒数几名考到现在的一百多名。   他说篮球赛给她拿一块奖牌,就在赛场拼尽了全力,流了一身的汗水。   那枚金牌还挂在她身上,贴在她的胸口上,沉甸甸的,不止是金牌的重量,还承载了他的心意。   陆识从自己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少女乌黑的发顶。   他心脏跳得更快,手指攥紧,嗓音因紧张和忐忑变得紧绷。   他想向她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虞晚,我真的会变得很好的,所以,要是我这次期末考试考到了一班,你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只见小姑娘终于抬起红扑扑的小脸,却冲着他摇了摇头。   陆识感觉自己心脏被死死捏住,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可他不想死心,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声音带上了卑微的请求:“你要不然再考虑一下,可能现在太仓促了,你还没想好。我明天再来问你。”   陆识把拎着的书包塞到她怀里,转身大步要走。   他不想听到她的拒绝,更不想听到她说“我不喜欢你,我之前对你好只是因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那比往他心上扎一刀还难受。   突然被塞了书包的虞晚:?   诶,怎么回事呀?都不等到她的答案就走的吗?   偏他步子迈得大,她只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少年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虞晚只得小跑着追过去。   陆识感觉身后的衣摆被拽了拽,他只得回头,对上小姑娘水汪汪,泛着一点委屈的眸子。   “你怎么这样,都不听我把话说完呀。”她嗓音细软,尾音带着埋怨,也像是在撒娇。   总之就是很亲昵。   陆识身子一僵,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虞晚眼睛眨了眨,一字一顿道:“我摇头的意思是,你在我心里,已经特别好了。”   “所以不用等到期末考试,因为不管你有没有考到一班……”   他呼吸顿住。   喜悦像要破土而出,即将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可还有一丝不确定,让他不敢提早高兴。   下一秒,他听见小姑娘清甜认真的嗓音,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你要亲我吗   陆识有一瞬间意识都空了,只感觉得到胸腔之下的心脏在狂跳。   她刚才说了什么?   他赶紧回想,她好像说的是……不管他考没考到一班,她都想和他在一起。   对!没错!小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陆识有了种一秒经历从死到生的感觉,狂喜之下,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虞晚心里其实也有点无措。   她确实是看过了好多偶像剧。   但是,几乎所有的偶像剧,男主和女主告白完,这一集就快结束啦!   女主只要一点头,接着片尾的bgm就马上响起,男主要么在摩天轮里搂着女主亲,要么在烟花下面抱着女主亲。   反正就是要亲的,因为观众喜欢看嘛。   然而他们都还没成年呢,还站在离家门口十几步远的地方,亲是不可能亲的。   虞晚就有点不知道现在他们该干什么了。   她脸颊红红的,指尖拽住书包的带子,小声道:“那…那我现在先回去啦。”   她现在脸好热呀,心里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扑通扑通地到处跳。   这是她从没感受到的体验,她好想回去洗把冷水脸冷静一下。   “别。”陆识脱口而出。   说完一顿,因为他也不知道表白完该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好想亲她,想得身体里的血都要沸腾了。   可是小姑娘才十七岁,那么小。   “时间还早,我们在这儿赏赏荷花。”他强行找了个理由。   就算不能亲,他也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然而一转头,就看见池塘里一株株光妥妥的花苞,一朵荷花都还没有开。   陆识:“……”   虞晚没忍住,眼睛一弯,扑哧笑出了声。   心底的害羞似乎被这一笑冲淡了许多,她眼睛弯弯的:“那我们在这儿看看荷叶吧,荷叶也挺好看的。”   陆识:“……”   陆识重新把她怀里的书包拿过来拎自己手里,他另一只手是空的。   于是他开始想一个严肃的问题。   既然身边站着的人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那他现在去牵她的手,应该是可以的吧?   对,可以的!   他在心底自问自答,手指伸过去,将人小姑娘的小手一抓。   然后十指扣住。   陆识第一次牵女生的手,才发现女生的手看着小小软软的一只,牵起来手感更软。   软绵绵的,和没有骨头似的,还是凉凉的,和他全身上下燥热的体温很不同。   虞晚和童佳霓牵过很多次手,女生之间嘛,上个卫生间都要手拉手结伴去的。   但她头一回像这样,和什么人十指扣住这样牵。   他手心的温度好高啊,虞晚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一点红晕又卷土重来,心里的小兔子又开始跳呀跳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脚一伸,向他那边小小地挪了一步,又一步,他们的距离离得更近了些。   然后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动了动,五根手指头弯了弯,也将他的手轻轻扣住。   两人的掌心彻底贴在一起。   池水被风吹着泛起涟漪,两人并排站在栏杆前。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很静谧。   她就和他紧紧牵着手,看着远处圆圆的,连绵不绝的荷叶,和在近处飞的小蜻蜓。   虞晚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很舒服,有种时光都变得慢悠悠的感觉。   太阳慢慢往西边坠落,天上的云朵被晕染成浅橘色,池塘里的水折射着余晖,波光粼粼的,像一面打碎了的镜子。   “我要回去啦。”虞晚转头,仰起小脸看向他,轻声细语的:“我爸爸妈妈马上要回来了。”   陆识舍不得她走,将掌心的那只小手攥得紧了些。   可是不放不行,这是人家家里的宝贝女儿。   陆识松了手。   “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虞晚小手冲着他挥了挥,唇角抿出甜甜的笑意:“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陆识也向她挥手。   虞晚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第一次回家回得这么恋恋不舍,小脚往前迈地很慢。   走到快拐弯的地方,她又回了下头。   陆识还站在那儿,眉眼被橘红色的晚霞笼着,沉静又温柔。   她心里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就仿佛不管什么时候自己回头,他总站在那里。   她笑起来,又使劲朝着他挥了挥小手,转身,哒哒哒快速跑回家。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去,和他继续黏在一块儿。   陆识站在原地,手指弯曲,轻轻并拢。   仿佛还能感受到一分钟前,牵着小姑娘手时柔柔软软的触感。   他想一直牵下去,牵一辈子。   *   虞晚回到家,去卧室换了衣服,又跑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她坐在桌子前,拿出作业开始写,还没几个字,就有点走神,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重新点进那个帖子。   那些她点了举报的回复,现在都没有了。   虞晚手指又划拉到开头,点开楼主偷拍的那几张照片,一张一张地保存到自己的相册。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框拍照呢。   又看了会儿,虞晚锁上屏幕,拉开抽屉把手机放进去。   他说了要努力考进一班,和她在一起,那她现在也要认真学习啊。   *   高二下的期末考试在六月底,天气最热的时候。   虞晚年级第一名,坐的也是教室第一个位置。   语文考完,从前往后收卷子,她整理好放到讲台上,又把桌子上的笔装进笔袋里。   虞晚抱起书包走出去时,陆识已经等在了教室外面,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向他跑过去。   陆识扬起唇,自然地将他怀里的书包拎到自己手里:“走吧,我们去吃饭。”   “嗯嗯。”虞晚笑着应,跟在他身边。   两人一高一矮,少年身高腿长,背脊宽阔,身旁的女孩只到了他胸膛前,马尾在空中扬起轻快的弧度。   哪怕从背后看,两人都好般配,都像是演偶像剧。   虞晚说话时,陆识就向她这边低头,漆黑的眼里浮着笑意,听得耐心又认真。   围观女生:!!!   呜呜呜校霸和校花的糖太好磕了!   下了楼梯,虞晚想起什么,问道:“你这次材料作文的题目是什么呀?”   陆识想了下:“要在适当的时候学会放弃。”   顿了下,有点紧张地问:“我没跑题吧?”   虞晚笑着道:“没有,我作文差不多也是写的这个。”   陆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到了学校食堂,虞晚刷饭卡只买了一碗红豆粥和一个花卷。   陆识买好一碗烤肉饭,在她对面坐下,就看见她这么清淡的午饭,不由皱了皱眉。   “怎么只吃这么一点?”   “我昨晚上蹬了被子,早上起来好像有点感冒,现在就没什么胃口。”   说起这个,虞晚还挺不好意思的,她都这么大人了,还喜欢踢被子。   陆识拿起饭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过了两分钟,拎了个水煮鸡蛋回来。   他坐下,拿着鸡蛋在桌沿敲了下,蛋壳剥得干净了,才用塑料袋拿着给她:“再吃一个煮蛋,下午数学要考到五点钟,饿了肚子你要难受的。”   虞晚听话地接过,咬一口鸡蛋,又拿勺子舀一勺红豆粥。   “你中午要不要到我家里去午睡?”他突然说。   “诶?”   虞晚有点惊讶,从还冒着热气的粥里抬起脸,一双杏眼沾染了水雾。   陆识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他马上解释:“教室里开着空调,温度很低,你中午要是在教室里午睡,感冒会加重。我家离学校近,过去很方便,你好好休息,下午考试精神也好。”   解释完了,他心里还是有点慌。   毕竟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还让她去那里睡午觉。   但凡小姑娘多想一点,都有可能误会他是想做什么,或者是想趁机占她的便宜。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咬着勺子想了想,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说出口的却是:“要是我去你那儿睡,你就没地方休息了呀。”   她去过一次他家,只有一间房,当然也就只有一张床了。   陆识沉默了一瞬,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   被她那样不设防,全然信任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他笑了声:“没关系,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   数学考试在下午三点钟开考,两人吃完了饭,才十二点,时间非常充裕。   陆识在校门口拦了一辆车,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小区。   两人坐电梯上去,门上安的是密码锁,他按了几个数字,开门领着她进去。   虞晚换好了拖鞋走进去,他家里和几个月前她第一次来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陆识去到房间,把空调打开,调到二十九度,风调到向上吹,又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子。   他铺好了床单,对虞晚道:“好了,你去午睡吧,我在客厅复习数学。”   说完转身出去了,走的时候把门也带着关上。   房间只剩下虞晚一个。   她脱了拖鞋上床,把扎着的马尾松开,细细的发绳拴在手腕上。   他的被子和床单都是深灰色的,房间里的布置也极为单调,角落里摞着两箱子咖啡。   一个箱子还没拆,另一箱开了,里面的咖啡喝了大半。   这和她的房间很不同,虞晚这才有了更加强烈的,自己正睡在一个男生房间里的感觉。   她是有安全意识的。   温如和虞晏清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在这方面叮嘱很多。   很小的时候,虞晚就知道不能和男性长辈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饮料什么的,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就不要再碰了。   可是很奇怪,对陆识,她就是有种全然的信赖。   她相信他,就像相信爸爸妈妈一样,笃定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虞晚躺下,小手扯住被子角,拉到身上盖好,闭上眼睛。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被子是洗过干净的,可是还是沾染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气息。   浅浅地萦绕在她鼻尖,让她脸红,也让她心里感觉很安宁。   陆识坐在客厅茶几那儿翻笔记看。   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神不定,总忍不住往卧室那儿看一眼。   门被他关了,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可朝思暮念的小姑娘这会儿睡在自己房间里,是个正常男的都会有点想法。   何况还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   然而!一想到刚才在食堂时,小姑娘看向自己时柔软又干净的目光,陆识就觉得自己现在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他妈是个王八蛋!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别想乱七八糟的,低下头专心看手上的错题集。   他答应了她的,这回要考到一班去。   这段时间他拼了命的在学,每天熬到凌晨一两点,困了就喝咖啡,还困就去洗冷水澡。   期中那回他是九十七名,这次至少要前进四十名,才能和她在一个班。   辛苦是辛苦的,可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一切就值得。   虞晚午睡前定了闹钟,到一点半的时候,手机闹铃响了。   她迷糊地睁开眼,抓起枕头边的手机把闹钟关了。   意识还是懵懵的,她抱着枕头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打了几个小哈欠,才慢吞吞地把脚伸到床边,弯腰一只一只穿上拖鞋。   她推开门出去,看见陆识坐在茶几前,手底下压着一张演算纸,正在写题。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问她:“感冒药带来了吗?”   虞晚还处于刚睡醒,反应比平时要慢半拍的阶段,想了想,才点头:“带啦,就放在书包里。”   陆识放下写了一半的题,拿起桌子上一个玻璃杯,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温热的水。   他杯子握在手里,嗓音低柔:“快去把药喝了。”   虞晚拉开书包侧边的口袋,拿出感冒灵,抠了两颗棕褐色的胶囊,塞到嘴巴里。   舌头上微微有苦涩感,她又赶紧伸手接过水,咕噜咕噜地把药吞咽下去。   她低头,看见茶几上好几张A5大小的演算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算题过程。   “你中午真的不休息一下呀?”她关心问,才睡醒的语调软软的。   陆识也在她身旁坐下,拿起笔打算继续写,笑了声:“没事,我精神好。”   虞晚捧着温热的水杯,静静坐在旁边,侧头看着他写。   客厅很安静,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   她看了看纸上的演算,又抬头看向他。   少年侧脸轮廓坚毅,眉头轻微皱着,写题思考时的表情专注又认真。   虞晚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差不多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样子。   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暴雨,他身上打湿了,眉骨锋利,长相和周身气场都很凶很冷淡。   他变化很大,她知道,这和她有关系,他是为了她。   陆识算完了那道题,和答案一对,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他笔放下,转头就对上少女水盈盈的眼。   她长发披散下来,还没扎,白皙纤瘦的手腕上绕着一根粉色的细细发绳。   睡了一觉的缘故,头发微微有些乱,发梢小弧度地卷着。脸颊柔软雪白,两边透出一点淡红,粉嘟嘟的。   趿着拖鞋,袜子没有穿,露出圆润莹白的脚趾头,像初春的嫩笋,上面缀着点儿樱色。   整个人乖乖坐在他旁边,像个安静的小洋娃娃,乖的要命。   就特容易激起男人的劣根性,想要欺负。   想看那双澄澈的杏眼被欺负得泪汪汪,眼尾泛红是什么模样。   是不是真的会像小兔子一样。   陆识眉心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宽大的手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小姑娘不明所以,困惑地“诶”了声。   他觉得自己是个禽/兽玩意儿,哑着嗓子:“别看我,再看要忍不住亲你了。”   他大手覆盖下的那张小脸红成了小番茄。   虞晚眨了两下眼,纤浓的长睫毛像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从陆识的掌心刷过,带来痒痒的触感。   痒意从掌心一寸寸渗透到骨髓里。   他有点受不了了,就听小姑娘软绵绵,犹犹豫豫的声线:“那……那你真的很想亲的话,可以让你亲一下。”   陆识整个人一怔,手倏地放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晚晚,你说什么?”他声音激动得带了颤音。   虞晚睫毛抖了抖,有点后悔刚才的一时冲动,可是说都说了呀,又没有撤回键。   她害羞得紧咬了下唇,嗓音细细的:“但就只许亲一下脸哦。”   她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小气,之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男主都是把女主按着,各种嘴对嘴亲。   可是她现在还没成年呢,亲嘴巴什么的,太羞了,她还有点接受不了。   说完抬起头,不确定地问:“所以…你要亲我的脸吗?”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咬一口   既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虞晚觉得亲亲脸颊什么的,还在她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也不会太出格。   小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到乐团,好多漂亮的阿姨姐姐就喜欢抱着她,往她脸上吧唧吧唧亲好几口。   虞晚觉得应对别人亲自己脸颊,她是很有经验的。   然而!!!   当少年朝她弯下腰,一寸寸靠近,比窗户外烈日还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时。   她仍然紧张得心脏乱跳,小手抓住沙发的边角。   绯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后根。   虞晚想推开他逃走,但她都已经答应了,得说话算数呀。   小姑娘那么好,可是陆识却很坏,明知道她紧张害羞,还要故意逗她。   他双手捧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粗糙的指腹轻蹭着她脸上柔软的肌肤。   一下又一下的,让虞晚本就红透了的脸像是要烧起来。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似细密的线缠绕在一块儿。   虞晚觉得自己快要被煮熟了!已经不能呼吸了!她要憋气憋死啦呜呜呜!!   好在他终于见好就收,唇偏了偏,亲了一口在她的左脸上。   从前看着就觉得像是个软乎乎的,像是刚蒸出来的奶香小馒头,一口亲上去,也真的好甜。   虞晚紧绷的肩膀塌下去,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场折磨总算是结束了。   然而,下一秒,陆识张了张嘴,轻轻咬了下她软软的脸颊。   虞晚:??!!!   虞晚睁大眼,抓着沙发布料的小手一松,整个人彻底呆住。   说实话,他咬的并不重,很轻的一下,可她还是能清楚感受到,牙齿和脸颊碰触的感觉。   啊啊啊啊还从来没有人咬过她的脸呢!   他怎、么、能!咬她的脸呢!他是属狗的吗?!!!   虞晚踩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卫生间。   仔细照了照镜子,还好没有留下牙印,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接着水往脸上扑了扑。   凉凉的冷水缓解了一点脸颊的热意,她推开门走出去。   陆识就站在门外,见她小脸上沾着水珠,马上去拿了纸巾递过去。   她抽了两张纸,边擦脸上的水边瞪他,像只炸了毛的猫,气呼呼道:“只说了让你亲一下的,你怎么还咬人!”   陆识垂眸看着小姑娘瞪得圆溜溜的杏眼,坦诚道:“对不起,你脸太软太甜了,我忍不住就咬一口尝一尝。”   这语气,还挺无辜的。   虞晚:“……”   虞晚不想理他了,拿了个抱枕坐到沙发那儿,和他离得远远的。   陆识拿着自己的错题集,死皮赖脸地凑过去:“晚晚,给我讲一讲这道题,我还没懂这一步是怎么得出来的。”   虞晚还气着呢,下巴抬着,哼了声,假装自己没听见。   他也不管什么脸面,继续道:“这题老师讲的时候说这次期末考试很可能出现,大概十几分吧。可惜没人愿意给我讲讲,看来我这十几分注定是要丢了。”   话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虞晚:“……”   她悄悄用余光往他错题本上飞快瞥一眼。   确实是一道很典型的例题。   她鼓了鼓脸颊,松口:“你把本子拿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陆识立刻把本子拿给她,端正坐好,态度好的像小学生。   虞晚鸦黑的眼睫垂下,又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笔和一张演算纸,搁在自己腿上开始写。   大致写了几步,她思路就清楚了,给他讲道:“这一步你要用到等比数列的知识呀……”   声音轻软又耐心,没一点儿脾气。   陆识偏了偏头,手握拳抵在唇边,压住即将从喉咙里荡出的一声笑。   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小姑娘。他视线重新落到演算纸,认真听她讲题目。   “听懂了吗?”虞晚讲完,转头问他。   陆识点头:“嗯,听懂了。”   又抓起她的小手,柔声哄道:“晚晚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虞晚给他讲这道题用了三四分钟,讲着讲着,气就已经消干净了。   她轻轻嗯了声,又小声道:“下次你不许随便咬我的脸啦。”   这次还好,万一下次咬出一个牙印,那她还怎么出去见人嘛!   陆识当即点头答应:“好。”   顿了顿,抓住了她逻辑中的漏洞,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不许随便咬,那不随便就能咬?比如事先征求了你的同意,就能咬了吗?”   虞晚:“?”   就非得咬她脸吗!   她把怀里的抱枕往他身上一砸,气鼓鼓地站起身,收拾书包准备去考试了。   哼,这次是真的不理他啦!   *   期末考试两天考完,总成绩只隔了一天就出来了。   成绩单从上往下,第一个虞晚,总分683。   学霸分数高是正常的,真正让众人震惊的是,陆识这次考的也特别好。   总分750,他考了563,排在年级第六十名。   而一班总人数,刚好是六十个。   众人:!!!   一年不到的时间,从最差的十班到了最好的一班,这是什么励志剧情!   突然get到了快速提高成绩的秘诀,那就是去找年级第一谈恋爱qaq   讲评卷子的那天,虞晚去了办公室,走到自己班主任的办公桌前。   班主任叫张建峰,是个四十多快五十的老教师,教学经验很丰富,上课时一本正经,但私底下其实很好说话。   见她来了,张建峰拆开了桌上一盒巧克力,塞了一大把到她手里,笑眯眯道:“这是前几天我上一届学生来看我送的,我牙口又不好,吃不得甜的,你拿去吃啊。”   班主任太热情,虞晚想拒绝都没法,只得道谢收下了,校服的口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你这次成绩考得不错啊,期末的数学卷子难度比前几次都高,你还能考到135以上,那是相当不容易的,你最后这一年要是再鼓一把劲,高考省里前几不是问题的。”   表扬的话说了一大堆,班主任才想起什么似地问:“对了,虞晚你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虞晚:“老师,您分班之后的座位排好了吗?”   “还没呢,你看我这不正安排着呢。”   虞晚一看桌上的电脑,果然,上面是一张还没排完的座位表。   她手指拽了下校服边,鼓了鼓勇气道:“我想和陆识坐一块儿,班主任您看行吗?”   张建峰闻言一愣。   之前排座位,别的同学有时还会来和他提一下,比如这个想和那个坐,那个不想和这个坐。   但小姑娘特别乖,对这个从来没什么意见,安排哪个同桌就和哪个坐。   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说要和谁谁同桌的。   张建峰看着眼前小姑娘过分好看的一张脸,又想起陆识,也是长得挺酷挺帅的少年。   把这两人放一块儿,那不是且等着滋生早恋的小火苗吗!   张剑锋当即摇头:“那不行,他总是打架,万一把你带坏了怎么办?”   虞晚软声道:“张老师,他这一年都在好好学习,没有打过一次架了。”   张剑锋想了想,这确实是他的刻板影响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陆识的进步是很大的。   但他还是不同意:“高三是你们最关键的时刻,你们要是早恋,对成绩的影响多大啊!”   虞晚保证道:“老师,我绝对不会影响成绩的,他和我坐同桌,我给他讲题就更方便了。”   “老师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先安排我们坐同桌试一次,要是期中考试我的成绩掉下去了,老师您再把我们的座位调开。”   小姑娘长得乖巧好看,又是一副好生央求的语气,很难不让人心软。   张建峰皱眉考虑了下她的话,觉得倒也挺有道理,这也算是一种激励和鞭策了。   他眉毛舒展开,点头:“那行吧。”   说完,敲了几下键盘,把两人的名字写在了一块儿。   “谢谢老师,老师您继续忙,我回去上课了。”虞晚得偿所愿,笑得眼都弯了起来。   *   高二的暑假要进行第一轮复习,考完期末考,中间休息了一个星期,就要来补课了。   陆识这天来得格外早。   终于能和小姑娘一个班了,他不奢望刚好就那么巧地能分到和她坐一起,但也希望两人的座位能离得近点。   等上了四楼,一看门口贴着的那张座位表,陆识愣住了。   他喜出望外,又担心自己眼花看错了,凑近又仔细看了两遍。   陆识,虞晚。   这两个名字真的挨在一起。   陆识唇角扬起,拎着书包走近教室,第一次觉得上学也是件挺令人期待的事了。   他把自己桌子上的椅子放下来,然后替自己的同桌也放下椅子,才拿出历史书开始背。   同学们陆续背着书包走进来。   虽然看到成绩单时大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亲眼目睹曾经校霸和自己一个班并且现在认认真真背书的样子,还是感觉好魔幻的。   虞晚提前一刻钟进了教室,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他眸子漆黑,眼里光彩熠熠,语气里藏着压不住的笑意:“我们分到坐同桌了,怎么这么有缘分。”   虞晚弯着眼也笑了,声音软软道:“对呀,就是特别有缘分。”   她拉开书包,拿出一个小袋子,递到他面前:“今天阿姨早餐做的是蜂蜜松饼,我觉得好好吃,就给你也带了一份。”   “好,谢谢。”他轻笑。   前后左右桌的男生:“……”   呜呜呜他们也想要吃到校花带的早餐!   整个暑假时间都过得很快,一轮复习之后,就是期中考试。   虞晚确实做到了她答应的事,成绩没有下降,总分比上次还高。   陆识以最后一名考进的一班,这次期中考试,往前进步了五名。   班主任也没话好说了,不影响成绩,还能共同进步。   对于两人再接着坐同桌,他就没什么反对意见了。   然而班上的男同学可太想反对了!   从前他们有什么不会的题,拿着去问虞晚,不仅能收获到耐心又温柔的解答,还能借此机会接近校花。   校花身上好香的!!声音好软!!笑起来甜到心坎上去了!!!!   但是现在,想问题,门都没有。   陆识直接拦住:“这道题她已经给我讲过了,要问问我,我来跟你讲。”   男生看看自己手里的题目,再看看对方淡漠疏离,隐隐压着暴躁的一张大帅逼脸。   算了算了,他们还是去问老师好了。   黑板上方的日历一页页撕得飞快,距离高考最后还有一百天时,学校举行了一场百日誓师大会。   三月份,草长莺飞,校园里一排排香樟树长出了新的枝桠,同学们也脱去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校长先在升旗台上慷慨激昂了一番,接着是上一届请回来的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   最后轮到这一届的学生代表上去讲些激励大家昂扬上进,奋发拼搏的话。   文科和理科各选了一个学生,当然就是次次考年级第一的江澈和虞晚了。   江澈拿着演讲稿先讲完,把话筒交给虞晚,她上前一步,开始念准备好的稿子:“很高兴今天能站在这里……”   江澈还没下台,就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身上,竟然也有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台下的一个女生摇着头感慨:“多般配的一对啊,可惜现在也成了玻璃渣,可怜我网上追的cp房子塌了,现实里也be得彻彻底底了。”   她旁边站着一班的一女生,忍不住问:“姐妹你很少逛校园论坛吧?”   女生:“诶?是啊,怎么了?”   另一个女生掏出手机,兴致勃勃道:“现在校园论坛最高的那楼就是虞晚和陆识的cp楼了。你快看看——”   她边翻着帖子边安利:“之前年级倒数的学渣校霸为了校花考进一班,这难道不甜吗?你再看这张照片,虞晚给他讲题时候被班上同学偷拍的,两人的样子多专注多认真啊!”   “这才是真正的双向奔赴啊!江澈那个见异思迁,眼光还不咋地的狗男人配不上校花!”   女生被说得信服了。   是哦!这才是真正的双向奔赴!!!她也要入股这对了!!   誓师大会结束后,明德有个名叫放飞理想的环节。   班主任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个氢气球和黑色记号笔,让大家把自己理想的大学写上去。   虞晚领到了一个粉色的氢气球,马上去找陆识,两人来到相对安静的一个地方。   她让他帮忙拿着气球,拔开笔帽,低头在气球上认真写下B大的全名。   这是她一直想考的大学。   然后把气球的绳子系在手腕上,笑盈盈对他道:“我给你拿着,现在你来写吧。”   陆识把自己的气球交给她。   虞晚看着他写,想当然地认为他会和自己一样写B大,虽然两人之前没有讨论过这个。   但是她就是觉得他也会想和自己考到同一所大学。   而且B大的金融专业也是全国最好的。   黑色记号笔在蓝色的气球上落下很短的一竖,又一横,然后再是一个横勾。   虞晚怀里抱着气球,感觉好像有点不对诶——这和她写的笔画完全不一样啊!   难道他想和她考不同的大学吗?   气球是反向对着她的,他写的字对她而言也是倒着来的。   虞晚一开始还没看明白,等陆识把那个字写完,她才看出来。   他写的,是一个虞字。   陆识捏着笔,又在上面写下一个晚。   她的名字,出现在他的气球上。   广播里开始放歌,是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歌词非常励志——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千钧一发,又怎会晓得执着的人,拥有印象翅膀。”   操场上的所有人开始放飞手里的氢气球,红的,蓝的,黄的,各种颜色的气球飞上了天,场景还挺漂亮的。   陆识从还呆愣愣的小姑娘手里拿过自己的气球,又将她的那个从手腕上解下。   他把两只气球的尾端系在一块,紧紧系了一个死结,然后松开了手。   两只气球一起飞上了天,紧紧的,没有分开。   歌唱到了高~潮部分。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实现了真的渴望,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广播里的音乐放得大,夹杂着同学们说话聊天声,还有人被这氛围触动到了,情不自禁地抹着眼泪。   环境有些噪杂,要说话就得离得很近,虞晚眨了眨眼:“你怎么在气球上写我的名字呀?”   老师都说了,要写自己理想的大学呀。   春天午后的阳光很暖,从樟树疏落的树梢间透下来,两人站在树下,影子都投在了一起。   他靠近她耳边,笑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他认真道:“因为我的理想,从始至终,都是你。”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高考   高考在六月七号和八号这两天,是个阳光高照,特别晴朗的日子。   头一天晚上,虞晚很早就睡了,今天早上醒来的精神也就很好。   她坐起来,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揉了揉眼睛,给陆识发微信。   “我已经醒啦,马上去吃早饭,你记得把身份证,准考证,2B铅笔,橡皮这四样东西都带齐~”   消息发出去后,她才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梳洗。   一楼的客厅里,早餐已经由阿姨准备好了,温如和虞晏清都坐在了桌子前。   今天的虞父罕见地没有看财经报纸,一会儿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嘴边还念念有词:“晚晚该不会睡过头了吧?小如要不你去叫叫她。”   温如好笑:“现在还早呢,她们今天九点钟才开考,提前半个小时到那儿就行。让晚晚多睡会儿,考试的时候才不会犯困。”   虞晏清想想也是,点头道:“对,得让晚晚多睡会儿,免得等会儿考试没精神。”   等虞晚踩着楼梯下来,就看到爸爸妈妈同时投过来的紧张目光。   “晚晚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晚晚你千万别紧张,也别有什么压力,你就把高考也当作是一次平常的小考。”   “对,咱们不紧张。”   虞晚感觉爸爸妈妈要比她紧张多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笑着说:“爸爸妈妈,我昨晚睡得很好,我不紧张,你们也别紧张呀。”   虞晚说的是实话,她从小到大,学习稳扎实打,一步一个脚印,因此考试前的心态一直都挺稳的。   高考虽然较之平时的考试要重要很多,她稍微是有点压力,但总的来说还好。   夫妻俩见女儿神态自若,都松了一口气,一个给她倒热牛奶,一个给她剥红壳的鸡蛋。   虞晚觉得自己今天在家简直享受小熊猫的珍惜待遇。   吃完早餐,温如和虞晏清两人一起送女儿去考试。   虞晚拿出手机悄悄看了眼,最上面一条就是陆识的回复。   【陆识】:东西都带齐了,我现在出门,晚晚考试加油。   虞晚轻轻抿起嘴角,怕被妈妈察觉,马上又压了下去。   她手指飞快回了一个“你也是呀,好好加油”,把手机揣进上衣的口袋。   然后拿出语文必背古诗词翻着看起来。   虞晚分的考场在一中,离学校十几米的地方已经拉起了境界横幅条,现场还有警察维持秩序。   车到这儿就开不进去了。   虞晚身子往前倾,和妈妈拥抱了一下,又跑到前面,拉开车门,和驾驶位上的爸爸抱了抱。   “我进去考试啦。”她笑着挥了挥小手,“爸爸妈妈你们回去吧,我会好好考的,你们放心。”   学校对面一条街的商店都关门了,搭了几个大帐篷,下面摆着小椅子,还有能供等候的家长休息,志愿者在发放免费的矿泉水。   人很多,有的家长还在嘱咐自己孩子审题要仔细,答题卡要认真填写,最后一定要多检查一遍什么的。   校门口前,学生排着队,一个个拿出身份证接受核查,虞晚也站到了队伍里。   她之前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高考的报道,画面和这没什么不同,可今天她也成了参加高考成千上万学生中的一员。   虞晚心里有点恍惚感。   好像只要迈进了这道高考的大门,她就要长大了。   负责检查的老师拿着探测仪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没有异常,又向她伸手:“同学,你的身份证拿来给我看看。”   虞晚赶紧把捏在手里的身份证递过去。   确认无误之后,虞晚迈进这个陌生的学校大门。   今天的天很蓝,虞晚抬头看了看,轻舒出一口气,长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好了的呀,他们要考同一所大学,一起去看更远的风景。   一天的考试很快结束,虞晚晚上和陆识打了电话,两人似有种默契,谁也没有问对方考得好不好,只是相互鼓励明天继续加油。   第二天是文综和英语。   下午五点钟,最后一门的铃声打响,所有人停笔,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师开始从前往后收卷子和答题卡。   陆识在教室外面的物品存放处拿了自己的书包,耳边一片欢呼声,大喊着终于解放了,还有人直接把书撕了。   碎纸似雪花,纷纷扬扬的从高楼上飘落。   陆识浅浅弯起唇角。   他也高兴,却不是因为高考完再也不用辛苦读书了,而是他感觉自己考得不错。   应该可以和小姑娘念同一所大学,他答应她的事,没有骗她,能够实现了。   陆识分到的考场也是一中,他走出校门,站到一棵槐树下,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他低头正打着字,一个黑色的话筒伸到了眼前,陆识皱了皱眉,抬起眼。   面前站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记者,一身职业套装,胸口前还挂着个某某电视台的采访证。   旁边还有两个摄影师。   女记者负责这次高考结束后的街头采访,她一眼就瞄中了站在树下的这个少年。   颜值是真的高,一点不比她之前在电视台见到的男明星差,就是眉眼很冷,有些凶凶的。   不过长得这么帅,脾气坏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女记者把话筒伸到陆识面前,笑吟吟问:“同学你好,我是A市晚间新闻频道的记者,你刚考完,心情怎么样啊?”   陆识往校门口那儿看了一眼,没看到虞晚的身影,他收回视线,淡淡道:“还行。”   女记者:“……”   女记者被这冷淡的两个字一噎,微微调整了下面部表情,笑容不变地继续道:“我相信高中三年对每个学生来说都是一段特别难忘的回忆,一定也发生了许多难以忘怀的事。请问在这三年里,你最想感激谁呢?”   就在刚才,她采访到了一个女生。   对方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自己高三最后一个月生病了,妈妈多么悉心地照顾自己,夜深人静时陪着她一起不睡,变着花样给她做宵夜。   讲到动情处,那女生还潸然泪下。   这正是他们节目需要的!   女记者等着少年的回答,特别期待他也讲个煽情的故事,就他这个冷酷帅气的长相,看着就很有故事的!   比如年少时放荡不羁不好好学习,多亏了老师的淳淳教导,一步步把他拉回学习的康庄大道上!   女记者已经在脑海里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个故事。   然而等了没两秒,就听少年镇定道:“最想感谢我的女朋友。”   说到“女朋友”这三个字时,漆黑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女记者:????   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吗,她该怎么接话?!!   正愣着,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直接扑到了少年的身前,仰着小脸开心道:“你考得怎么样呀?”   然后!刚才还一脸冷漠的少年,这会儿表情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还不错,你呢?”   小姑娘笑得甜甜的,嗓音轻快好听:“我也觉得我考得不错。”   说完,虞晚这才发现他们身边有记者在采访,还有摄像机对着他们。   她瞬间不好意思起来。   女记者一见她,顿时觉得这届高考生怎么回事啊,一个二个的颜值这么高吗?!   搞得她都有点迷茫了,自己采访的不是高考生,是艺考生吧!   女记者走过去,把话筒对准虞晚,保持专业的微笑:“你好同学,我正在做一期以感恩为主题的高考采访节目,想问问你,刚高考完,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呢?”   虞晚第一次接受这种路边随机采访,好突然的,她都没准备好。   她想了想道:“心情挺好的,觉得像是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没有了,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说完还腼腆地笑了笑。   女记者:!!!   这女生好乖!这才是她想要的答案嘛!   女记者再接再厉,趁机多问了些问题:“你觉得这次高考题目难吗?”   虞晚认真回答:“我感觉英语和文综还好,语文比较简单,但是数学比最后几次调考的难度都大。”   女记者接着问:“那高中这三年,你最想感谢谁呢?”   “这三年里想感谢的人很多,有爸爸妈妈,老师同学,还有……”   顿了顿,她小脸一红,明显变得害羞,声音也小了点:“我的男朋友。”   高考是一个人的旅途,可这一路她并不孤单,每天晚上学习时,他们的视频都开着。   不管她学到多晚,他都在。   女记者:????   摄像师大哥:????   三十七八度的天气,他们扛着这么重的摄像机出外景就已经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被塞狗粮?!!   还是被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高考生!!!他们自己都还单着呢!!这说得过去吗??!   陆识扬眉看向女记者,眉眼里压着有点不耐:“采访完了吗?”   这才考完呢,都不让人休息一下,逮着他家小姑娘问这问那的!   女记者回过神,啊了声:“已经问完了。”   陆识低头,嗓音温柔对身边的少女道:“走吧,我们回家。”   说完,牵起她的手,在摄影机里留下一个成双成对的背影。   众人:“……”   *   虞家别墅。   帮佣的阿姨在厨房里做饭,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又是大龙虾又是生蚝扇贝的。   温如和虞晏清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宝贝女儿回来,为了让等待的时间不那么难熬,夫妻俩拿了春卷来包。   荠菜馅的,是虞晚最喜欢的口味。   85寸的液晶电视开着,调到了A市的晚间新闻频道,里面传来女记者很有亲和力的声音——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在一中门口,距离高考最后一门考试已经结束了十分钟,考生们正陆续走出考场,大家想知道刚考完他们的心情如何吗,我们先去问问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生。”   温如“诶”了一声,意外道:“一中啊,这不就是晚晚高考的考点吗?”   虞晏清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电视,想看看会不会拍到宝贝女儿。   结果女儿没看见,倒是先看见了陆识。   他们自然也就听见了当女记者问“你最感谢谁”时,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女朋友。   温如忍不住笑了:“小识上电视挺帅的啊,就是没想到他看着冷淡的性格,也会早恋。”   虞晏清一副过来人的心态,语气宽容又理解:“青春期正是男生最躁动的时候,想交女朋友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像咱们晚晚,在感情上晚熟,一心只扑在学习上,估计到大学都不一定会交男朋友。不过这样也好,外面的臭小子太多了,别便宜了他们。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钱,晚晚一辈子不找男朋友都行,我们都养得起。”   话音才落,就见他心中晚熟又一心扑在学习上的宝贝女儿,一脸欢喜地跑到臭小子面前,笑得要多甜有多甜。   不仅感谢了爸爸妈妈老师同学后,还有男朋友!   最后还十指相扣地牵上手了!!   虞晏清:??   女儿交了男朋友吗?!什么时候,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他现在的心情,就和上一秒还信誓旦旦说自家爱豆还单身,下一秒就被官宣的恩爱照秀了一脸的粉丝没什么区别。   虞晏清感觉自己的脸很肿。   可女儿长大了,已经是个小姑娘了,他虽和女儿亲近,但这种事还是让当妈妈的聊更合适。   他转头看向温如,一脸严肃地征询妻子的意见:“小如,你有什么看法?”   温如没他那么紧张,心要宽一些,女儿已经成年了,马上都要去念大学,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而且这一年也没影响学习,关键是小识那孩子,她看着还很不错。   于是笑着道:“不愧是我的女儿,晚晚上电视真好看,气质也好。两人站一块儿挺配的。”   虞晏清:?????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你会欺负我吗……   陆识把虞晚送到了家门口。   然而他手还紧紧牵着人小姑娘,没有松手的意思。   “到家了,我要回去啦。”她小声提醒他。   其实虞晚也不是没考虑过把他带回家一起吃饭的打算。   但是她好怕自己露馅了,被爸爸妈妈看出来他们在谈恋爱,早恋什么的,毕竟不太好。   她打算等到上大学了,再告诉爸爸妈妈这件事。   陆识感受掌心里软绵绵的手感,非常舍不得放开。   高考最后这段冲刺时间,两人都特别忙,现在好不容易考完了,可不得抓住机会多腻歪一下。   他垂眸,看着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唇角勾起:“亲一口,才许进去,不然不松手。”   虞晚:“……”   这是在她家家门口呢!   但她的小手还被他牢牢抓在掌心,她就这么小的一点力气,哪里挣脱得开呀。   虞晚脸红了红,踮起脚尖,准备亲一下他的脸就赶紧回家,然而刚凑上去,还没挨到,家里的大门刷的一下打开了。   一声雄浑有力,透着愤怒的大吼声传来:“亲什么亲!都给我进来!”   虞晚:“……”   陆识:“……”   就今天早上出门考试前,虞晚觉得自己在家里还是小熊猫的珍惜待遇。   转个眼的功夫,她就变成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小鹌鹑了。   虞晚和陆识并排站在一块儿,虞父坐在沙发,气得胸口直喘!   刚才他蹲门口,透过门上的猫眼守株待兔,果然就给他逮到了!   还什么“亲一口才让进”,这臭小子!竟然还敢对着他宝贝女儿耍流氓!   温如看着自己丈夫气得不行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劝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虞晚抬起小脑袋,嗓音轻软,乖巧道:“爸爸你别生气啦。”   虞晏清喝了两口水,情绪稍微平缓了一些,看看他女儿,多乖多懂事的模样啊!   怎么会可能早恋?!一定是被臭小子哄骗的!!!   他舍不得对宝贝女儿发一点火,站起身,表情威严地对陆识道:“走,你跟我到书房来。”   说完抬脚就走。   陆识立刻也跟上。   温如对女儿招了招手,笑着道:“来,帮妈妈一起包春卷,荠菜馅的,你最喜吃的口味了,等会儿包好了让阿姨去炸。”   “……”   虞晚现在哪还有心情吃什么春卷。   可是干等着更令人着急,她于是去洗干净了手,坐到妈妈旁边,拿起一张烧卖皮开始包起了春卷。   可也相当心不在焉,隔几秒就忍不住往楼梯那儿看去一眼。   都已经一刻钟了,怎么还没下来啊。   温如心疼女儿,笑了笑说:“你爸爸没把水杯带上去,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应该口渴了,你去把水给他送上去。”   虞晚眼睛倏地一亮,马上站起来:“谢谢妈妈。”   她拿起水杯,噔噔蹬就跑上楼,到了书房门口,扭动门把手,没拧开,应该是从里里面反锁了。   虞晚想了想,抬手去敲门,笃笃的两下,门终于被拉开。   但也只是拉开了一条缝,她伸着脖子,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虞晏清走出来,见到是她,脸上严肃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什么事?”   虞晚忙把手里的茶杯递上去,笑得甜甜的,讨好道:“爸爸你口渴了吧,给你倒了水。”   虞父接过茶杯。   虞晚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语气软软地问:“爸爸,你们还没聊完呢。”   “嗯,还没聊完。”   说完转身进去,把门哐的一下关上,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又给锁上了。   虞晚:“……”   书房里。   虞晏清重新坐下,陆识背脊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手垂落在两边,像站军姿一样。   虞晏清想起什么,皱眉问:“晚晚出车祸那一次,你去救她,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对她存着想法了?”   陆识点点头,十分坦诚:“是的,叔叔,那个时候我就喜欢晚晚了。”   虞晏清被这么个亲密称呼给气了下。   呵,他就说嘛,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怎么可能单纯只是想见义勇为,果然那时就对他女儿怀着不可告人的想法了。   但虞晏清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当时若没有他,他们家晚晚现在是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他把茶杯放下,叹口气,推心置腹道:“晚晚当年是早产的,刚生下来时特别小,体重不足五斤,呼吸也比别的小孩子要弱很多,放到婴儿培养箱里一个多月,医生才让我们抱出来。”   “这十八年来,晚晚一直是我和妻子的掌上明珠,我们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和小如从来没想过让晚晚联姻什么的,只要她这辈子能过得开心,就算她找个普通人家的男孩子,只要那人对她好,对她真心,我们也不会反对。可你们家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让我怎么放心把晚晚交给你?”   陆识眸色一黯,垂在身侧的手指握紧。   半晌,他冲着男人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么年他脾气硬,骨头也硬,可自尊什么的,和小姑娘比起来不值一提。   少年眸子黑漆漆的,语气几近谦卑:“虞叔叔,我能保证我对晚晚百分之百真心。晚晚和我在一起,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要是我以后对晚晚有一点不好,让晚晚难受了,我任您处置,您就算捅我一刀,我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虞晚把耳朵贴在门上,然而这门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听了半天都没听到一点声响。   正担心着,门突然地打开,她一个趔趄,差点要摔倒。   幸好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虞晚抬起小脸,对着少年眨巴眨巴眼,以眼神询问他没什么事吧。   还没等陆识回答,虞晏清咳了咳:“行了,时间也不早了,都下来吃饭吧。”   虞晚松了一口气,爸爸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她好奇地凑到他耳边:“你们说什么了呀?怎么聊了这么半天。”   陆识笑了笑,也凑到小姑娘耳朵边,却把话题轻描淡写地揭过:“叔叔要我好好对你。”   虞晚不太信,这么点话,会要说这么长时间嘛。   她还打算再追问一下,虞晏清回过头,就见两个人贴在一块儿,咬着耳朵讲悄悄话的样子。   虽然已经打算接受陆识,但这不代表虞晏清愿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宝贝女儿和臭小子这么腻腻歪歪的!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还要讲悄悄话,要不要给你们弄个摩斯密码啊?!”   虞晚:“……”   陆识:“……”   *   高考完第二天,虞晚第一次把闹钟关了,睡到九点钟自然醒。   她去洗了澡,吹干头发又花了半个小时,全部弄好准备出门,已经快十一点了。   上午他们班有一场谢师宴,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店。   那酒店的名字取得也吉利,叫状元楼。   虞晚打车到了酒店门口,今天状元楼的生意好得出奇,很多班都在这里搞最后一次班聚。   陆识等在了门口,虞晚快步跑过去,他动作熟练地将她小手牵进自己掌心。   等会儿要见好多同学呢,虞晚脸红了红,但却没挣开,反而把他的手握紧。   包间里已经坐了大半个班的同学,见到他们手牵着手进来,大家一点儿不感到意外。   就这两年里,两人的cp贴持续不断更新中,都已经有三千多楼了,这要还不在一起,那叫他们以后还怎么相信爱情!   班主任张剑锋还有其他几门科任老师很快也到了。   同学们都站起来,端起酒杯敬老师。   张剑锋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语重心长道:“马上你们要踏进大学的校门,步入新的人生阶段了。老师不求你们建设多么大的丰功伟绩,只希望你们能永远正直,永远善良。这个世界有好的一面,当然也有不好的一面,希望你们以后哪怕经历黑暗,也能始终心向光明。”   “最后说一句,你们别嫌我啰嗦,也就今天这个机会再和你们说说话了,以后你们要是有时间,多回来看看,明德永远欢迎你们。”   同学们齐声应道:“老师,我们一定会回去看您的!”   张剑锋欣慰地笑了:“好,都是好孩子。”   带了一届又一届学生,最开心,也是最怅然的时候,就是看着学生展翅飞向更远的天空。   吃完饭了,大家也没散。   酒店旁边就有一个KTV,班长要了超大豪华包间,把最后剩下的班费全拿出来点了必胜客和酒水,所有人开开心心继续玩闹。   虞晚和几个女生一起玩飞行棋。   她给老师敬酒时喝了杯红酒,在玩游戏时输了又喝了点果酒。   刚开始还好。   慢慢的,酒劲上来,虞晚感觉自己头有点晕了。   下完一局,她就没再玩了,走到陆识身边的沙发坐下。   他正和几个男生打牌,见到她过来,把刚起好的牌塞给旁边一男生手里:“你来吧。”   男生看了一眼已经整理好的牌,哇了声,又是火箭又是炸.弹了,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这牌要还能输,简直不是人!男生坐直身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出牌。   虞晚这会儿醉意更明显了,脸颊染了绯红,杏眼水汽弥漫,格外晶亮。   “你不打牌了吗?”她看着他把牌给了另一个男生,眨眨眼问。   “嗯,不打了。”   包间里大家唱歌玩闹,声音噪杂,有些吵。陆识靠近她,摸摸她的头:“喝了多少酒?”   虞晚脑袋现在晕乎乎的,不太清醒,反应也迟钝一些,她伸出小手,慢吞吞地掰着数:“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小脸仰起,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像是小朋友被点到回答问题,语气认真地回答:“三个。”   嗓音都是脆生生的。   陆识觉得好玩,原来以为够可爱的小姑娘喝了酒,可爱程度还能往上翻一倍。   虞晚拉了拉他T恤下摆,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无措:“陆识,我好像喝醉了,要怎么办呀?”   陆识忍不住想笑,还不错,喝醉了之后还能意识到自己喝醉了。   “难受吗?”他问。   她诚实道:“有一点。”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我给你冲蜂蜜水喝,喝了就不难受了。”他嗓音柔和,征询她的意见。   虞晚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小手主动牵住他的手:“我喝醉了,你要把我牵紧点,别让我走丢了呀。”   语调软软的,满是信赖。   陆识心口一软,唇弯了弯,答应得郑重:“好,我会牵紧晚晚,一定不会让晚晚走丢的。”   唱歌的大屏幕里出现《那些年》的电影片段,一个男生拿着话筒唱得声嘶力竭——   “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   陆识左手握紧,与她十指扣着,另一只手推开包厢门,牵着她出去。   他最有勇气的那次,是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向世上最好的小姑娘表白。   他没有错过她,这辈子他们都不会错过。   今天理科一班也在这儿搞毕业散伙饭,童佳霓刚和虞晚发了消息,知道了他们的包间号,就想过来找她玩。   结果一过来,就看到虞晚被陆识紧紧牵着手,脸颊红扑扑的,走路也有些慢吞吞,不太稳。   一看就是喝醉了。   童佳霓赶紧过去:“晚晚你要去哪儿啊?”   虞晚还没醉得不省人事,认得这是自己的好朋友,空着的小手往陆识那儿一指,老实巴交道:“他说要带我回去,给我冲蜂蜜水喝。”   童佳霓一瞬间警惕起来,以看人贩子的目光看着陆识。   不怪她不相信他的人品,就她们晚晚这模样,这腰,这身段!哪个男的能把持得住啊?!!   何况喝醉了的她脸颊粉嘟嘟的,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简直想让人一口咬下去。   童佳霓一直都有点怵陆识,他眼神冷,只有在看虞晚时候会温柔,其他时候都似一把锋利的刀。   但在这种危急关头情,她还是大着胆子挺身而出,满眼警戒地看着陆识:“你不能带晚晚走!”   转头又一脸郑重对虞晚劝道:“晚晚你别去啊,你现在醉得不清醒,万一到了家里,就你们两个,他趁机欺负你怎么办?”   虞晚歪着头思索片刻,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陆识正想说什么,就见小姑娘转过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问:“到家之后你会欺负我吗?”   “……”   陆识忍住笑意,郑重道:“不会欺负你。”   虞晚于是又看向童佳霓,杏眼亮晶晶的,里盛满了信任,笑着说:“他答应了,不会欺负我的,你放心吧。”   童佳霓:“…………”   啊啊啊完了!!   有种她们晚晚以后会被这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错觉怎么办啊!!!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可以亲吗   陆识最后还是牵着虞晚走了。   虽然被童佳霓义正言辞地提醒了几遍——“晚晚虽然成年了,但她现在意识不清醒属于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是属于犯罪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陆识:“……”   正值盛夏酷暑,今天的天气却很好,太阳被几朵云遮挡,不至于太热,偶尔还有点风吹来。   陆识担心她会晕车难受,便没有打车,牵着小姑娘软绵绵的小手往家里走。   这里离家也不远,就十多分钟的路程。   只是喝醉酒的人容易累,才走了几分钟,虞晚就不想走了。   她觉得自己的两条都腿没有力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还有点困困的,想要睡觉。   走到一棵树下,陆识感觉手被带着往下一拽。   下一秒,手里牵着的小姑娘突然蹲了下来,本来就纤瘦的身形,这么一看,整个人更像是小小的一团。   陆识也立刻在她面前蹲下,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没有不舒服。”她摇了摇头,因为醉酒,嗓音更显得软软糯糯的:“我腿好累,走不动了。”   说完还觉得有些丢脸,小脸往下一埋,不去看他,像做错什么事的小孩子。   陆识轻轻弯唇,心都要被她萌化了。   他于是问:“那晚晚不走路了,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虞晚又摇头,声音软乎乎的,语气却特别认真:“我是大人了呀,不能让你抱,不然别人看见了会笑话我的。”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体质不是很好,不喜欢走路,每次没走多久,就伸着小胳膊,小奶音甜甜地喊着爸爸妈妈:“要抱抱。”   虞晏清是最受不了宝贝女儿撒娇的,乖女儿一叫爸爸,他心就软化了,马上把人抱起来,还让她骑到自己脖子上。   温如却想要她多锻炼身体,就摸着她脑袋哄她:“晚晚已经三岁啦,是个大孩子了,再被爸爸妈妈抱着走,别人看到要笑话你的。”   陆识看着眼前的少女。   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点儿婴儿肥,还有未褪去的稚气天真,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也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澄澈干净。   嘴上却说着自己是大人的话。   怎么看怎么可爱。   陆识失笑,伸手蹲着的人抱了起来,虞晚一下子腾空,都没准备的,轻轻哎呀了一声。   怕摔着了,两只纤细的胳膊下意识搂住少年的脖子。   她杏眼雾蒙蒙的,纤细的睫毛眨了眨,有点懵地看着他,自己明明说了不要抱的呀。   那样子又呆又萌。   陆识垂眸,漆黑的眼认真看着她,嗓音低沉:“不会被人笑话的,晚晚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要好好疼的小姑娘。”   虞晚脑袋晕晕的,思维慢半拍,过了十几秒,才慢慢地隐约意识到,这是一句情话。   还、还好撩人呀。   她这下不仅脸红,一对小耳朵也泛起了绯红。   虞晚更不好意思,整张小脸埋进少年炙烫的胸膛里。   这样别人看不见她,笑话的就不是她啦。   她自欺欺人地想。   陆识上一次抱她,还是她出车祸那天,下着瓢泼的大雨,她满身的血,身上的温度和冰凉的雨水一样凉。   那时他就想,他以后就算死,也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这是他第二次抱她。小姑娘的骨架小,特别的轻,于他而言,却像是一整个世界的重量。   哪怕是喝醉了,她也乖的要命,小脑袋安静地埋在他怀里,不吵也不乱动。   只有绵绵的呼吸隔着T恤,从他胸口一下一下的,轻轻拂过,将他的一整颗心都要慢慢融化。   小区门口有家便利超市,陆识抱着她走进去,改用一只手托着她的腿,另一只手拿了一罐蜂蜜。   上衣的下摆被轻轻扯了两下,他低下头,看见少女水汪汪,满是期待的眼神。   她仰脸看着他,手指了指蜂蜜旁边的一个冰柜:“我想吃冰淇淋,你给我买一盒好不好呀?”   醉酒之后她说话也要慢些,尾音会不自觉拖长,配上她天生就软的声线。   每个字都像是在撒娇。   别说冰淇淋了,什么他都想给她。   陆识走到冰柜前,拉开门,他记得她的喜好:“晚晚要香草味的对不对?”   虞晚开心地直点头,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对!”   他抱着她去收银台,那儿人多,还排着队。虞晚又不好意思起来,脸埋进他怀里藏起来。   等轮到他们时,抓着冰淇淋的小手递出去,让他来结账。   收银员小姐姐拿着扫码仪,对着蜂蜜和冰淇淋上面的条纹码滴滴了两声。   陆识还抱着她,只有左手空着,他单手划拉开手机屏幕,点进支.付宝的界面。   收银员小姐姐忍不住悄悄打量他,还有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少女。   她在这里做了一年多,见到这少年来买过几次东西,明明很帅的一张脸,可气质总是冷沉沉的,浑身像带着刺。   还有一回排队结账时,她看见有一个女生找他搭讪要联系方式。   那女生长得挺好看的,身材也好,前.凸.后翘的,穿着一条红色的吊带裙子。   很是漂亮惹眼,周围的男生都对他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然而这个少年只是轻飘飘抬了下眼,拒绝地冷硬直白:“不行。”   多一个字似乎都懒得给。   漂亮女生大概是第一次被拂面子,连手上拿着的东西也不要了,气得直接走了。   周围的男生全震惊得眼珠子都瞪大!   有人窃窃嘀咕:“卧槽!这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神不好啊,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都舍得拒绝?!”   那时她就很好奇了。   直到今天,收银员小姐姐看到他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女生。他身上一点儿都没有从前的疏离淡漠感,唇角都似向上扬着。   竟然还给了她一种他其实很温柔的错觉!   收银员小姐姐心里的好奇心越发旺盛,就特别想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少女长得是多好看啊?!   竟然能把这么个冷漠凌厉的少年驯服得温温顺顺的。   可是少女似乎害羞极了,一整张小脸都埋在他胸膛前,收银员小姐姐完全看不见她长什么样!   只能看到她箍着陆识脖子的一双小细胳膊,雪白细长的后脖颈,头发扎成了丸子头。   就很奇怪,明明也没看到脸,可这少女就给人一种很美好温婉的感觉。   陆识付完钱,扯了个袋子,把买的蜂蜜和冰淇淋放进去,抱着人回家。   他把小姑娘直接抱到了床上,弯身脱下她那双白色的帆布鞋,粉色的小袜子也给她脱了。   露出白皙小巧的一双脚。   陆识垂眸看去,他也不是足控什么的,可看着她的小脚,就觉得好看又可爱。   甚至还想亲一下。   虞晚被他深深的目光看得有点害羞,趾头蜷了蜷,小手啪唧往他眼睛上一挡:“你不要看了呀。”   陆识轻笑:“好,不看了。”   他拿了床空调被给她盖上:“我去给你冲蜂蜜水,等一下啊。”   “好。”她坐在床上,软软应道。   陆识很快冲了一杯蜂蜜水,自己先尝了口,温度不烫,刚刚好。   他端过去,坐到床边,握着水杯喂给她喝:“喝了就不难受了。”   虞晚听话地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然后朝他伸手,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的香草冰淇淋呢,我现在想吃啦。”   “你刚喝了温的蜂蜜,再吃冷的不好。”陆识将她靠着的枕头放下,嗓音低沉温柔,“先睡一觉,等醒了再给你吃。”   虞晚闻言瘪起小嘴,不情不愿地躺了下来。   闭上眼,没两秒。   她又倏地睁开,小手抓着被子角,一副不放心的小表情,狐疑地看着他:“那你不会趁我睡着,自己把冰淇淋吃了吧?”   陆识弯唇,手放在她脸上轻轻摸了摸:“保证不会,给你放冰箱里,等你一醒就拿给你。”   虞晚这才放心地又闭上眼。   陆识也没走,就拿了个椅子坐下她旁边。   结果坐了没几分钟,就听小姑娘含糊地嘟囔了一声,眉头也轻轻皱起。   他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凑近想问问,却见她两只小手伸到上衣里。   鼓捣了两下,然后两边的肩.带就从袖子那儿一左一右地扯了下来,最后手又从衣摆下里伸了进去。   陆识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只粉色的,画着草莓图案的内//衣就被脱了下来,放到了枕头边。   陆识:“……”   陆识:????   陆识看得一脸懵,震惊得感觉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不是……这在变魔术吧?外面的T恤都没脱,里面的那件还能先脱了???   没了束缚的虞晚翻了个身,被子往上拎了拎,继续睡得香甜。   她在家里就这样,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这个,觉得有点勒得慌。   陆识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往枕头边的那件看去。   只看了一眼,目光就似被黏住了一样。   颜色是浅浅的粉色,小草莓的图案也特别可爱。   一想到这是小姑娘穿在哪儿的,陆识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   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出现某些不太和谐的画面。   然而再一看小姑娘,已经睡得熟熟的了,皮肤白得透亮,纤细卷翘的睫毛在眼落下浅浅的阴影。   模样很乖,表情天真无暇,仿佛坠落人间的小天使。   可他在心底对小天使做着下/流的事。   陆识暗骂了自己一句,刷的一下起身,走到客厅猛灌了一杯冰水,又拿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重新回到卧室。   抱枕被放到那件粉色的小东西上,把它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以为挡住了,就能眼不见心不乱了,但事实却并不是。   空气都是她身上的香气,轻盈的樱花混着甜蜜的牛奶,每闻一次,都是对他理智的考验。   陆识不自觉舔了下唇,喝冰水都不管用了,他捏了捏眉心,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警告自己。   小姑娘才刚成年,他得做个人。   *   虞晚睡了个午觉醒来。   睁开眼时,就看见少了陆识。他就坐在她的床边,两人离得近,她看见了他很深的瞳仁。   她先是一愣,好慢地眨了下眼,意识模模糊糊的,有点没想起自己怎么在这儿,他怎么在自己身边。   费劲巴拉地回想了下,才终于记起来。   自己喝醉了,他带自己回来的,还给她冲了蜂蜜水喝。   “头还晕不晕?”   虞晩听见他问自己,嗓音莫名有些哑。   “不晕啦。”她回答,想要起来,肩膀却被一双手按住。   她又躺了下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陆识半垂下眼,小姑娘才睡醒,一双眼湿漉漉的,只是困惑地看着他,却不带一点儿防备。   似乎从来就没有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她睡在他的床上,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事。   “晚晚。”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压得低,“我带你过来时,答应了你,不趁你喝醉时欺负你。”   说话时,他身子又往下俯了一寸,两人挨得更近,虞晩感觉他的呼吸带着烫人的热度,躁动又热烈。   “但是现在你清醒了,”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问:“我就可以欺负你了,对不对?”   虞晩也才刚醒,脑袋转得有点慢,被他这绕来绕去的逻辑弄得好晕。   好像是对的,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她还在思考时,陆识已经忍不了了,直接凑到她左脸上,亲了一口。   虞晩愣了愣,下意识啊了一声,抬手挡住左脸。   怎、怎么说亲就亲呀,她都没有准备好呢!   陆识被她的反应逗笑,又凑到她右脸颊那儿亲了一下。   虞晩:“?”   她马上又拿小手挡自己右脸。   陆识看着她两只小手严严实实地捂在自己红扑扑的小脸上。   一双菱唇还轻轻嘟着,可爱的过分。   他深黑的眸子里浮出深深笑意,手臂撑在床上,更低俯下了身,两人的鼻尖轻轻碰了下。   虞晩眼睛睁得更大。   陆识呼吸也重了几分,他薄唇缓缓下移,第一次碰到她的唇,软软的,有点凉,像果冻一样。   还带着才喝过的蜂蜜水的甜。   “晚晚,让我亲一下这里好不好?”他声音低低的,还带了一丝恳求。   虞晩脸红了个彻底。   之前他们也有亲过的,可也只是亲亲脸颊额头。   亲嘴巴什么的,真的就还没有过,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小,不太好意思。   然而……都已经高考完了,应该是可以这样亲了吧?   她长睫颤抖,轻轻嗯了声。   陆识心跳一下子加快,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搂住她。   半是跪着的姿势,小心翼翼,又充满虔诚地吻了上去。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等你   陆识一开始也只是想亲一亲小姑娘,然而渐渐的,就好像有点失控。   虞晩也感觉到不对。   她忍着害羞颤颤地睁开眼,正对上少年黑黢黢,似凝着墨的眼瞳。   那样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有些无措,睫毛抖地厉害,软软的语调喊了:“陆识。”   尾音发着颤,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陆识额上已经浸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听到小姑娘这软绵绵的一声,身体里似过了道电。   酥酥的,更难受了。   他下颚绷紧,深吸了口气,大手往她嘴上一捂,嗓音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晚晚你别说话。”   房间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她的,和他的,都有些重。   可这样好像也不太管用。   陆识敛下眼,就看见小姑娘睁得大大的一双眼,水盈盈,眼尾泛着点儿红,是被他刚刚亲出来的。   最是委屈又无辜的模样,招人的不行。   光是这么看着,就很让他受不了。   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捂她的眼睛,哑声道:“乖啊,也别看我。”   虞晩现在嘴巴被捂住了,说不了话,眼前又被挡得只剩一片漆黑,他还压在她的身上,特别重!   这种感觉也好奇怪的。   她动了动,想要坐起来,腿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压在她身上的少年身体一瞬间紧绷的像石头。   陆识觉得自己简直要疯!   也是他自作孽,好好的,非要在床上亲,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今天他是真他妈不想做人了。   然而一想到小姑娘看他时柔软又不设防的眼神,那些肆虐的冲动就又被全部压抑下去。   陆识头往下一低,埋在她颈窝间深深吸了两口她身上香气,又隔着被子蹭了蹭。   然后下了天大的决心般站起来,转身脚步飞快去了外面,没多会儿手里拿着一盒冰淇淋进来。   他把冰淇淋塞她手里:“你吃这个,我去洗个澡。”   说完就去柜子里拿了换洗的衣服,直冲冲走到卫生间。   冰淇淋盒子上凉凉的触感在掌心蔓延,虞晩慢慢回过神。   她脸上好烫,耳朵尖红的似能滴血。   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不断出来,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刚刚他起身时,她不小心还瞄到了他裤子那儿的异样。   真的很明显。   虞晩好羞啊,她掀开盖子,捏着木质的小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到嘴里。   把一盒都吃完了,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热意总算消减了大半。   这时卫生间里的水声也没了,门推开,陆识边拿毛巾擦着头上的水边走出来。   他坐到了床边。   黑色发梢上的水滴到了深灰色的床单上,浅浅地晕开一圈。   “那个,刚才我不是故意的。”陆识怕她误会他在耍流氓,只能很尴尬地解释,“那个是每个男生都会有的正常生理反应,我、我控制不了。”   他第一次说话因为紧张而磕巴了一下。   虞晩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一床夏季的薄被子,脑袋低着,好不容易消散的红晕因为他的话又一层层浮现上来。   哎呀,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他干什么又要重提啊!   就…就彼此忘记不好嘛!   陆识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就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而他最怕的,就是她对他不高兴,不理他了。   他有些急,抓住她的小手:“晚晚你懂的吧,男生和女生之间的构造不一样,就比较容易那什么,你别生我气。”   说到最后陆识都有点绝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瞎几把扯什么。   虞晩脸颊红成小樱桃,终于咬了咬唇,忍无可忍似地终于把头抬起来:“好啦,陆识你别说了,我没生你的气。”   顿了顿,又软声道:“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呀。”   陆识抓着她的手没松,皱了下眉,不相信道:“不是不生我的气吗?”   那怎么不愿意见他,还要让他出去?   虞晩没办法,只能羞答答地小声:“我那个没穿,我现在要穿上呀。”   刚才一直处于又懵又羞的状态,她忽略了一件特别重要事——自己睡觉睡得迷迷糊糊时把内//衣给脱了。   陆识坐着没动,而是看着她,真诚发问:“晚晚,我能问你件事吗?”   虞晩看着他困惑的表情,点了点头:“你问呀。”   “就是,”陆识问出从她睡觉起就一直没想通的问题,“你怎么能在外面的衣服没脱的情况下把里面这件脱下的,你能再给我演示一遍吗?”   虞晩:“???”   羞意涌上来,她气呼呼瞪他一眼:“你再不出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陆识:“……”   行吧,看来这个疑惑是没法解答了。   他站起身,转身出去,把门也顺手关上了。   虞晩脱了上衣,赶紧拿起那件粉色的,手背到伸手把一排扣子系上,再把上衣套上。   两只小袜子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她看了,眼睛忍不住一弯。   之前她是被他一路抱回来的,拖鞋不在床边,虞晩穿上袜子,推门走出去。   陆识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见到她出来,马上过去将人抱起来。   “地上凉。”他解释。   虞晩红着脸小声辩驳:“我穿了袜子的,不凉。”   陆识笑着嗯了声,坦诚道:“我就是找个理由想抱你。”   “……”   虞晩不再说话了。   从上小学三年级开始,她就没怎么要爸爸妈妈抱过了,现在她的膝盖窝被他的手托着,以那种抱小孩子的方式抱着。   虞晩有些害羞,可是心里又沁出些甜。   在他这里,她好像就不需要那么急着长大,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被疼着,被哄着。   陆识坐到沙发,人直接放到自己腿上,他手从她腰间搂过,重新拿起手机。   这个姿势亲昵又很暧//昧。   “晚上我们吃海鲜粥好不好?”   他征询她的意见,低着头,呼出的气息拂过从她脖子那儿拂过。   有点痒痒的,虞晩不太习惯。   可她没有躲,他们是男女朋了呀,这样的接触是应该的。   她试着让自己让适应,慢慢的,也就放松下来。   “好呀,晚上就吃海鲜粥。”她说。   陆识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下好了单,便把手机扔到一边,转而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他能察觉到她有些紧张和害羞的,耳朵尖都是红的。   她从没有和哪个异性这样亲密的接触过,在高考之前,他们就拉拉小手。   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姑娘坐他大腿上的情况出现。   可是他也能察觉她在很努力地克服。   再没有比她更乖,更好的小姑娘了。   可她越是这样,陆识有时心底越生出不安,医生那天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忘。   医生说她有可能一直失忆下去,也可能突然地就想起来了。   陆识不止一次阴暗地想,就让她永远记不得从前的事好了。   可是万一她想起来了呢?   小姑娘现在对他的喜欢,建立在忘记了江澈的前提下。   要是她哪天想起来了,会不会觉得他在故意欺骗她,会不会觉得她还是更喜欢江澈?   这些陆识都不知道,也不敢假设地去想。   没有得到时尚且能忍。   然而现在他尝到了她的甜,她的好。   要是哪一天听她用同样软软的声音说:“对不起啊,我全都记起来了,陆识我不喜欢你了”。   他该怎么办?   光是想一想,陆识心脏就像是被人死死捏住,疼得要窒息。   虞晩坐在他怀里,隐约感觉出他情绪似乎变了。   她抬起脸看向他,担心地问:“你怎么啦?”   陆识垂眸,隐藏住眼底所有情绪吗,嗓音低哑:“晚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虞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这句搞愣了,脸颊泛红,声音轻轻道:“只要你不变心,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呀。”   他眼中的阴霾散尽,终于笑出声:“我不会变心。”   虞晩小声嘀咕:“那又说不准的。”   尽管她的爸爸妈妈感情一直很好,可这个圈子里,更多的还是塑料夫妻。   有些是各玩各的,有些是家里一个,外面还一堆女人。   最让人唏嘘的是很多夫妻白手起家,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等有钱了了却分道扬镳,离婚时为财产撕破脸,闹的不知道多难看。   这样的事太多了,她从小就经常听到。   “不会。”陆识语气笃定,抓住她的小手,放到自己左边的胸膛。   虞晩感受到自己掌心下他坚硬的胸肋骨,和一颗强而有力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的,越跳越快。   她不明所以,眨眼困惑看着他,就听他低低笑了声。   “从我见你第一面起,我的心只会为你这么快地跳动。”   *   高考成绩在七月中旬出来。   查询分数的前一天,虞晩先后收到了Q大和B大招生办的电话,都很热情,开出的条件也好,所有专业任她挑选。   在这方面,温如和虞晏清一向尊重女儿的意见,反正两所学校都是国内顶尖的。   虞晩没怎么考虑,就选了B大,她一直是很专一的性格,小的时候对B大很向往,长大之后也不会改变。   B大的招生办老师怕她反悔或者被撬了墙角,马不停蹄地到她家里,要和她签订承诺书。   等到了虞晩家,见到了她,见惯了世面的招生办老师也不免惊讶。   考出这么好成绩的小姑娘,竟然长了张好看到一眼就令人惊艳的脸。   而且一点儿也不书呆子气,举止得体,待人接物客气又有礼貌,笑起来眼弯弯的,简直不能更甜了。   虞晩的大学敲定,可到了查分数的那晚,她仍然守在电脑前,紧张的不行。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终于转到零点,她赶紧登录查分的网站,不出意料,页面加载失败。   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试,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没登入进去。   虞晩拿手机给陆识拨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查到了分数没呀?”   电话那边,少年的声音温和:“还没,网页卡了,我一直没进去。”   她沮丧地叹气:“我也是,好多遍了都没登录成功。”   明明查的是他的成绩,他反倒安慰起她来:“没事的晚晚,你先睡,明天再看一样的。”   虞晩却不愿意放弃,查不到他的分数,这一晚上她都睡不着觉!   她泡了杯咖啡,决定和这个网页死磕到底了!   一点,一点半,两点钟,窗户的夜色越来越黑,她的困意也越来越浓。   她眼皮都上下打着架,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手指却不停地按着鼠标刷新页面。   快到三点半钟,搁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虞晚已经困得都意识不清了,慢吞吞地拿起来看。   是陆识发来的消息。   【陆识】:我查到了,679分。晚晚,我能和你上一所大学了。   看到这个分数,虞晚一下子清醒,她赶紧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又把手机拿近看了一次。   没有看错!   虞晩笑起来,特别特别开心,可眼眶却又一圈圈泛红。   她知道一开始的成绩有多差,每科就十几分,年级最倒数的排名。   他为了和她考到一所大学,真的,付出了很多的艰辛和努力。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擦了擦眼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手机屏幕的光很亮。   虞晩给他回复。   “嗯!我们一起上大学!”   *   然而等到八月底,陆识却不能和她一起去B大报到,他得去一趟丹麦。   那里有最好的耳科治疗中心,在听力学,声学等多个领域都处于世界科技尖端。   这次他高考成绩很好,陆老爷子便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培养他,自然也对他耳朵的事更上心。   总不能以后让人家说陆家的继承人是半个聋子吧。   陆家不仅联系了丹麦最好的耳科治疗中心,还找到了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飞机马上起飞了,候机室里,虞晩把自己亲手编织的平安结送给他。   红色细绳子,中间一个精巧的小结,下面还缀着一块剔透翠绿的玉。   “真的要去啊?”她眼里满是担忧,不安地抓着他袖子问。   这段时间她查了好多资料,因此也了解到这个手术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   相反,因为要在神经和颈内动脉上做手术,风险很大,最严重的后果甚至是死亡。   虞晩犹豫着,小声问:“不去不行吗?现在这样也不影响生活呀。”   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她不是他,没有因为戴助听器被人嘲笑过,也就没法体会到他有多么渴望摘掉这个。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让他冒这个风险,一点儿也不想。   陆识攥着她送的平安结,那块玉被她握得久了,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很温暖。   他低头看她,笑着道:“晚晚,我不想以后我们走出去,别人对你指指点点,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想不开,找了一个残疾人啊。”   虞晩心里酸涩不已,撅起嘴:“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那些。”   他弯唇,摸了摸她的脸颊,嗓音很温柔:“可我在意啊。”   “我想要我们走出去,别人说这一对真般配啊。”   广播声响起,催促着乘客登机。   虞晩站起来,双手紧紧抱住他,眼巴巴望向他:“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好。”他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郑重承诺:“等我来B大找你。”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大学   开学的前一个星期,虞晩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下,准备要去大学报到了。   温如和虞晏清陪她一起过去。   下了飞机之后,他们先去B大,把报名的各种手续弄好了,就在校门口定了家酒店。   虞晩小学和初中时来过两次B市,对这里并不陌生。   但隔了这么些年,自己来这儿上学和曾经来旅游玩耍的心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B大建校历史悠久,不管是人文和还是自然景观都引人入胜。正是暑假,来这儿参观的游客也很多,特别热闹。   她和爸爸妈妈用一天时间把B大逛了一遍,在有名的湖和塔前拍照留了纪念。   剩下的几天,虞晩就和爸爸妈妈在B市玩。   酒店定的是一个大套间,虞晩有自己单独的房。   每天晚上洗完澡,她就趴床上和陆识聊自己今天又去了哪里哪里,吃了什么。   丹麦和这里有时差,虞晩这边是深夜十一点多了,陆识那儿才下午五点钟。   他才做完检查,耳边是小姑娘带着疲倦,却依然轻软喜悦的声音:“我今天和爸爸妈妈去爬了长城,人真的好多啊,爬上去我要累晕了。对啦,我还喝了豆汁。”   “之前来这里时我就喝过一次,今天再喝,还是觉得味道怪怪的,但是我爸爸和妈妈都觉得很好喝,等你回来了,我带你去尝呀。”   陆识笑着应,嗓音低而温柔:“好啊。”   病房里,护士还在整理仪器设备没走,等抬起眼,就看见陆识在讲电话。   她听不懂中文,可是刚才还一脸淡漠表情的少年这时唇角却始终轻轻弯着。   盛夏的晚霞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他的眸子里,很亮也很温柔。   护士十分确定地猜想,和他打电话的,一定是他心爱的人。   “今天做了检查,情况一切都好,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你别担心。”陆识温声宽慰。   虞晩坐在床上,她怀里抱着枕头,轻轻地,一下一下揪着边角:“那……万、万一要有什么问题,你也不许瞒着我。”   “就电视里经常演的,男主角做手术出了问题,就骗女主角说他不喜欢她了,还要另外带回一个女生,说自己变了心,然后男女主就各种误会啊虐心啊。”   陆识轻轻勾唇,语气调笑:“晚晚原来还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视剧啊。”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似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辩解:“我初中暑假看的,现在不爱看啦。”   转而认真严肃道:“我说真的,你别笑呀。不管怎么样,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可你要是突然说不喜欢我了,或者要和我分手,我要难过死的。”   “你当时和我表白的时候答应我的,要一直对我好,绝对不会让我难过。”   她小气巴拉地翻着旧账,陆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弯了弯唇,答应道:“好,我不会那样的。”   他想和她说话,可也知道她那边时间不早了:“快睡吧,你玩了一天了,应该累坏了。”   虞晩确实有些困了,她把床头的灯关了躺下,又把被子扯到身上盖好。   她翻了翻身,习惯性地侧躺着睡,手机枕在耳朵边,软声说:“那我睡啦,晚安。”   闭眼前,她忍不住又道:“陆识,我在B大等你,你要早点过来找我呀。”   怕睡隔壁的爸爸妈妈听见,她声音压得低低的,顺着电流传到陆识的耳廓。   似是最温柔的呢喃。   他笑了:“好,我一定不让晚晚等太久。”   *   八月的最后一天,温如和虞晏清要回去了。   虞父看着女儿,怎么看怎么舍不得,她从小到大都待在自己和妻子身边,现在大半年才能回一次家,还离得这么远。   温如也放心不下,担心女儿一个人在这儿受委屈,被欺负,或者过得不开心。   她嘱咐了一大堆,最后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虞晩笑着点点头:“妈妈,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和爸爸不用担心我。”   又看向爸爸,撒娇的语气道:“就算我很久不在家,爸爸你也不许抽烟哦。我以后每次和妈妈打电话都要问妈妈的,要是你抽烟了,等我寒假回家就不给你带好吃的啦。”   虞晏清吃醋问:“只给你妈妈打电话,不给我打吗?”   虞晩噗嗤笑出来,马上乖乖答应:“当然也给爸爸打电话了,每个星期都打。”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虞晩和妈妈抱了抱,又去抱爸爸,挥着手送他们登机。   她打了个车,从机场坐到学校,到宿舍时都快晚上九点钟了。   报到那天虞晩是第一个到宿舍的,放下东西她就和爸爸妈妈住到酒店去了,因此今天是她第一次见自己室友。   她拿钥匙开了门,里面三个室友都在,见门开了,齐刷刷看向她。   虞晩笑了下,大大方方地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叫虞晩。”   她长得漂亮,可是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笑起来脸颊两边浅浅的梨涡,特别可爱。   三个室友也笑起来,纷纷自我介绍。   “你好啊,我叫陶乐乐。”   “我叫文静。”   “我叫林悠然,采集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个悠然。”   最后说话的那个女生说话轻声细语的,长得很秀气,一头黑长直,戴着一副眼镜,看着是斯斯文文,很喜欢读书的样子。   取的名字也很有诗意。   虞晩坐到自己的位置前,把肩上背的小挎包放下,林悠然坐她对面,板凳一转,问道:“晚晚,你平时喜欢看书吗?”   虞晩觉得自己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点了点头:“喜欢。”   然后又不好意思补充:“不过我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看。”   暑假时她基本上天天都去找陆识玩,从前她还疑惑过,两个人谈恋爱真的会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等自己谈了,她才发现确实有,就那种什么都想和他分享的感觉。   林悠然闻言眼睛一亮:“那我推荐你几本书看吧,到时候我们能一起交流读后感!”   虞晩连忙应好。   她觉得这个室友推荐的一定是像《飘》啊,《百年孤独》啊这些经典的名著小说。   她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打算记下来,林悠然兴奋道:“这一本我超级推荐,我熬了两个晚上才看完的,晚晚你一定要看!”   “嗯我会看的。”   虞晩答应完,就听她道:“这本名字有点长啊,叫一宠成欢:偏执冷少白月光。”   虞晩:“啊?”   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世界上会有哪本名著取这个名字吗?   另外两个室友见她呆愣愣的模样,都乐得笑起来。   陶乐乐哈哈笑着说:“晚晚你别被她外表骗了,她就喜欢看这种狗血小说,刚才还给我和静静推荐来着,但我们两平时都不喜欢看小说。”   林悠然不服气:“你别看名字狗血啊,但是内容特别刺激精彩。不信晚晚你看。”   现在离熄灯还有半个多小时,要整理行李也不够时间,虞晩就先去阳台那儿洗漱,然后按照室友告诉的网址打开那本小说。   前面几章是试读,不需要注册什么的,虞晩直接就能点进去看。   她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了两章,觉得有点不对。   “悠然。”她转头问室友,有点脸红地问:“你推荐我的小说里,怎么第一章男主就把女主扔床上了?”   林悠然一脸兴奋地介绍:“因为是强制爱嘛,你看到后面啊,男主还会小黑屋关女主,用领带捆女主的手脚,超刺激超带感的!”   虞晩:“?”   这可真是刺激的过了头。   晚上十点半,宿舍统一熄灯,幸好空调是独立的电源,还能吹冷风。   寝室里的四个人都爬上床。   文静人如其名,是真的很文静,这会儿用打着小夜灯在背四级单词。   陶乐乐跟着手机里的视频做三十天练出天鹅颈训练,一边伸展着胳膊一边道:“我今天下午来去领军训服的时候看到一个超帅的男生,好像是计算机系的新生,估计就是咱们这一届的校草了。”   林悠然对这个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追问:“那你要联系方式没啊?我和你说啊,就咱们专业这女多男少的现状,遇到一个帅的你就勇敢上吧!”   “没有,人家有女朋友的。”   陶乐乐想起下午的那一幕,男生个子高高的,气质阳光又开朗,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都是大牌的限量款,家境看着就优渥。   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女生,怎么说呢,就有点普通了。   那女生五官是端正的,可和她新室友这样明媚又惊艳的美貌比起来,就有很大的差距了。   而且也不太会打扮的样子,衣服看着就是网上买的,搭配的还不是很好。   说不好听的话,有点土。   陶乐心里其实觉得校草配这女生,有些亏啊。   不过这种事拿出来说总归不太好,或许那女生很有内涵,心灵美也说不定呢!   她转而问:“诶,你们高中时谈过男朋友没有啊?”   聊起这个林悠然就很有话要讲了,她马上连小说也不看,一下子坐起来,特气愤道:“我高二那年谈了个男朋友,是个体育特长生,长得有点小帅,结果不到两个星期,我们就分手了!”   “为啥啊?”陶乐乐问,“是因为他脚踏两只船?”   林悠然咬牙切齿:“比这个还过分!”   连虞晩和背着单词的文静被勾起了好奇心,朝着她看去,然后就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声音——   “谈了两个礼拜,我不小心看到他和他兄弟的聊天记录!才发现他追我,就是为了每天能抄我的英语作业!!”   虞晩:“……”   文静:“……”   陶乐乐:“……”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狗了吧!”   林悠然深呼吸几口气,整理好情绪:“从此以后,我就视爱情如浮云了,谈什么恋爱,纸片人不香吗!男人啊,还是纸做的好。”   陶乐乐的高中管得严,家里管得更严,没有谈过恋爱,她想当然地认为虞晩也是一样的。   这个新室友看着太乖了,身上气质也纯的不行,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一样。   她对小仙女道:“晚晚,我听说开学之后有新生联谊晚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虞晩不好意思地拒绝道:“我有男朋友了,再去这个不太适合。”   陶乐乐惊讶到了,林悠然之前抱着和陶乐一样的想法,也是挺诧异的。   陶乐乐:“晚晚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啊?哪个大学的啊?有照片吗?想看!”   “想看加一!”林悠然也积极举手。   两人实在好奇,能把这么乖这么好看的小仙女勾得动了凡心,得是长了一张这样大帅比的脸啊?!!   虞晩还真没有和陆识合过照。   她想了想,记起来她相册里之前保存过两张别人给他们偷拍的。   就那次篮球赛时,一张是在柳树下,他摸着她头说要给她拿金牌。另一张,是他亲自给她戴上金牌的照片。   “你们等等呀,我找一找。”虞晩戳开手机相册,很快找到了那两张照片。   她先递给和自己床挨着的陶乐乐:“给。”   陶乐乐接过一看:“卧槽!”   这比她下午看到的校草还帅啊!明明是那种冷冷的长相,可是两张照片里,他眼中的温柔满的似要溢出来。   怪不得能把小仙女勾下凡尘!这眼神就好宠!   “快给我看,我也要看!”对床的林悠然伸着手摇啊摇。   还没看够的陶乐乐只好把手机给她。   林悠然接着手机一看,也情不自禁一声:“卧槽!好帅!”   而且摸头杀啊!!!   还有赢了奖牌又亲戴上什么的!!!这也太能撩了吧?!搁谁顶得住啊!!   配上照片里两人高的逆天的颜值,这比偶像剧还偶像剧啊!   “晚晚,我决定了。”林悠然郑重其事道:“我从此以后看小说,就要代入你和你男朋友的脸,你们这也太好磕了吧!”   虞晩想了想,小脸认真地问:“那能别代入那种捆女主手脚的小说里吗?”   林悠然:“……”   陶乐乐:“哈哈哈哈。”   小仙女室友不仅长得好看,性格还好萌好可爱了!   *   虞晩第二天也去领了自己的军训服。   下午时每个班召集在一起开了大学的第一次班会,班主任也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   班主任给大家讲了自己读书时的一些故事,又激励大家到了大学也不能放松,仍要保持高中时勤学苦读,向上拼搏的精神。   军训在两天之后,虞晩的三个室友都是本地的,开完班会就直接回家去了。   虞晩去食堂买了一碗盖浇饭,拎着回寝室吃。   昨天晚上室友都在,大家一起讲话热热闹闹的,她和爸爸妈妈分别的感觉还不强烈。   现在寝室里就剩她一个人,空荡又安静,外面的天黑了,离家的不舍感就慢慢袭上心头。   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她默默吃着饭,有点无精打采的。   手机这时响了,虞晩放下筷子,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晚晚。”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笑起来,有点惊喜:“你这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呀?”   这些天他们都是晚上通话的。   陆识也笑了声,话说得直白:“因为想你了啊。”   她脸红了红,趴在桌上,小声道:“陆识,其实我刚才有一点不开心。”   “怎么了?”他担心问。   “没什么大事。”她连忙解释:“就是我的室友都是本地的,刚刚她们都回家了,现在寝室就我一个,我也有点想家。”   说完虞晩又不好意思起来:“哎呀,我都这么大了,还这样,是不是好幼稚好矫情啊。”   “不是。”陆识马上说。   顿了顿,他认真道:“晚晚,以后我们把婚房买在你家附近,这样你想家时,随时就能回去了。”   虞晩脸更红,嗓音软软地嗔道:“你瞎说什么呢。”   他们才上大学呢,怎、怎么就谈到婚房的事了。   耳边传来少年低低的笑:“不是瞎说,我天天做梦都想把你娶回家。”   虞晩:“……”   现在她心里只剩下羞,离愁别虚什么的都没了。   她换了个话题:“医生说了吗?你什么时候做手术呀?”   “过几天,别担心。”他语气轻松。   手术室门口。   陆识坐在长椅上,手里把玩着小姑娘送的平安结。   手术室门推开,护士走出来,用丹麦语说了些什么。   西装男人转头对陆识恭敬道:“小陆少爷,里面都准备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陆识站起来,将平安结揣进裤兜里,大步走进手术室。   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期待。   要是手术成功,他明天就能够回去找他的小姑娘了。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老婆   每逢军训必出大太阳,这似乎都成了亘古不变的真理了。   早上六点,太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进来,金灿灿的洒了一地。   宿舍里四个人设好的闹钟先后响起,虞晩没有赖床的习惯,最先踩着楼梯下来。   她拿着杯子去阳台洗漱。   文静,林悠然和陶乐乐也陆续起床,然后各自收拾起来。   陶乐乐看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叹气道:“我昨晚睡觉前听了那么久的萧敬腾的歌,怎么一点儿用都没有啊!老天爷完全没有听到我的心声!”   林悠然挤着牙膏,想了想道:“可能老天爷不仅听到了你的心声,也听到了学长学姐们的心声。”   她去接了水,咕噜咕噜漱了口:“你没看咱们学校论坛吗,学长学姐们祈祷不下雨的帖子已经两百层高啦,你寡不敌众啊。”   陶乐乐:???   “呜呜呜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虞晩已经洗完了脸,正坐在桌子前,她一边涂防晒霜一边听着两个室友插科打诨,心情就很好。   等都弄好了,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虞晩买了一碗小馄饨和花卷,和室友们坐一桌吃。   她拿勺子舀起一个馄饨,正轻轻吹着热气,耳边传来一道清朗,透出惊喜的男声:“晚晚。”   虞晩抬起头,就见到了江澈。   她知道他这次高考考的很好,最后去学校拿毕业证的那次时,校门口拉起了两条红色的大横幅。   一个横幅写着她的名字,另一个写着江澈的名字。   但国内最好的大学有两所,一半的概率,她没想到他也是来的这里。   “早上好。”她淡淡道。   江澈身边还站着三个男生,是他的室友,见到虞晩,他们眼前都是一亮。   这女生好漂亮好有气质好清纯啊!!!   皮肤白得细腻,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五官超精致,哪怕穿着绿油油,土土的军训服,也难以掩盖小仙女的仙气!   江澈看出她没有和自己寒暄的意思:“那我不打扰你了了,我和室友也去吃早饭了。”   虞晩轻轻点了点头:“再见。”   江澈抬腿走了,他的三个室友也只好跟上,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地往虞晩那儿看。   陶乐乐惊讶问:“晚晚你认识计算机的系草啊?”   “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虞晩轻描淡写说完,又低头继续吃馄饨了。   江澈和室友们买了早餐到另一张空桌子那儿坐下,没多久,林知寒就端着一碗粥走来。   “这是我女朋友,林知寒。”江澈介绍道。   三个室友看向林知寒。   刚刚才见了美貌惊人的小仙女,这个就不太够看了。   他们都还是有礼貌的,马上笑着打招呼:“你好啊。”   林知寒也回以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大大方方的:“你们好。”   叫徐韬的男生还沉浸在小仙女的美颜暴击中,激动问江澈:“阿澈啊!就刚才你打招呼的女生,你能把她微信给我个吗?”   另外两个室友也马上道:“我也想要小仙女的微信!”   “长得太乖太好看了!我们再不先下手为强绝逼就要被学长抢去了啊!”   江澈握筷子的手紧了紧,耳边蓦地想起好多年前,小少女清甜又软的声音。   “B大的那个湖好漂亮呀,我们以后一起考这个学校吧。”   成绩一出来时,B大和Q大的招生办都找到了他,说实话,Q大给出的条件更好一些。   然而他还是选了B大,因为那个时候,他说了好。   江澈低下头,嗓音干巴巴的,像是对室友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别想了,她有男朋友了。”   三个室友痛心疾首地哀嚎:“啊啊啊啊到底还是下手晚了一步啊!”   林知寒猜到他们说的是谁,视线装作不经意扫过去,就看到隔了几桌,靠窗坐着的虞晩。   她正和室友说话,眼睛弯着,笑容很甜,大方又开朗。清晨的太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笼在光里,没有一丝阴霾。   林知寒其实有时候也讨厌斤斤计较,活得小心翼翼的自己,可是她的生活环境让她不得不这样。   而这也是她最嫉妒虞晩的地方,凭什么就有人能够活得这么纯粹干净,这么无忧无虑呢?   几个室友捶胸顿足地遗憾了好半天,也只能接受小仙女已经是别人的事实了。   男生之间的话题,聊来聊去也就是游戏,篮球和鞋这三样。   徐韬问:“阿澈你今天穿的这双白斑马多少钱买的啊?我在官网上看了好久,一直都断货。”   江澈回想了下,具体多少钱也记不太清楚了:“大概五六千吧,我找代购买的。”   他脚上穿的这双是近两年最火爆的Yeezy球鞋,官网上售价将近两千,但是因为一直断货,价格被炒到了四五千甚至更高。   对于男生来说,鞋多贵都不算贵,这不仅仅是一双鞋,而是信仰!   三个室友家境都挺好的,父母要么是公司高管要么是国企中层,算得上是小康。   他们把零花钱省一省,还是能省下五六千的。   当即就想找江澈要代购的联系方式。他们不怕多花点钱,只怕买的假的!   然而对于林知寒来说,五六千块钱买一双鞋,简直无法想象!她妈妈在小镇上辛辛苦苦工作半年,也就五六千的收入!   她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贵的鞋抢钱啊,父母赚钱不辛苦吗?”   “……”   饭桌上静了几秒,大家都有点尴尬,没怎么说话了。   然后这顿饭也在有点尴尬的氛围中吃完了。   林知寒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和江澈往操场走时,扯了扯他的袖子,抱歉道:“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之前读高中时,两人在一起聊的最多的是学习,很多现实的问题都涉及。   这是江澈第一次意识到,不同的家庭环境,看问题的角度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四五千的鞋子,对他而真的言不算什么,他父母从来没有在金钱上苛待他。   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张二十万额度的卡,虞晚家里更信奉女孩子要富养那套,比他还小一岁时就拿到了副卡。   比起对钱的计较,他的父母更希望他能有广阔的见识。   江澈对林知寒摇了摇头,宽慰道:“没事,他们几个性格大大咧咧,不会在意的。”   *   军训七点钟开始,一过去集合完,就开始站军姿。   半个小时,姿势要标准,背要挺得笔直,要是有一个人动了,就要加罚一分钟。   早上的第一节课八点钟开始,陆续有大二,大三的学生拎着书包,边打着哈欠边往教学楼走。   路过操场时,大家不自觉目光往那群绿油油的新生那儿看去。   今天太阳很大,温度也在三十五度以上,当初自己受过的苦终于要轮到学弟学妹们了哈哈哈哈!   大家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过去,想看看一群小油菜们被晒得蔫了吧唧的模样。   结果!   所有看过去的视线都被站第一排的小学妹吸引住了。   漂亮的女生B大不少,但漂亮成这个样子,还真的很少见。   细细的柳叶眉,脸颊柔软雪白,没有化一点妆,头发很随意地扎着,可也好看的不行,整个人还有种要命的清纯。   小学妹站军姿站得认真,一双小手严丝合缝地贴着裤缝,简直乖死了。   脖子上出了汗,那一寸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得细腻剔透。   刚还幸灾乐祸的男生这时忍不住心疼,怎么回事啊这天气,没事出这么大的太阳,把人晒中暑了怎么办?!!   大家看小仙女看得忘了时间,直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声打响,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妈呀!他们上课要迟到了!!!   当代社会通讯很发达,q.q微信论坛贴吧,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上午不到的时候,大半个学校都知道这届新闻系有个颜值超高的小仙女学妹了!   盛夏的天,温度高,心也容易躁动,不少男生下课之后慕名前去看了。   本来也没有抱特别大的希望,传言嘛,总是半真半假的。就算有偷拍的照片,那也不能全信。   去年就有女生打着“B大最美新生照”的噱头在网上红了一把,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涨了两万,都快混成了个小网红了。   然而照片里看着超清纯可人的一张脸,一去看真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心里猜测这一回多半也是这么个情况,但反正也没多少事,去看看热闹也好。   等到了操场,放眼一看,所有人都呆了!   这不对劲啊,真人怎么会比照片还好看?!!   到下午时,几乎是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新闻系的小学妹!真的!!超好看der!!!   室友陶乐乐打趣道:“晚晚你要火了啊。”   林悠然也笑着道:“我打赌今年的校花评选,晚晚你一定是第一名!”   虞晩感觉不太自在,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动物园里的小猴子,不停地被人围观。   后来是教官看不过眼了,这一波接一波的男生,还没完了是吧?!   看他还治不了这群小兔崽子!   他向团长申请,把自己带的新闻系一班调到最后面去,这下男生再来,伸长了脖子都看不到小仙女了!   虞晩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学的军训比高中时累多了,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钟,整整十四个小时。   天气又热得很,一天军姿站下来,衣服裤子都被汗水打湿了。   更要命的是十点半还要断电,过了时间洗澡都洗不成!   虞晩回到寝室,争分夺秒,快速地用一刻钟洗了个头澡。   平时在家,她少说得四十多分钟,可这是在寝室,她洗慢了,排后面的室友就不能洗了。   她抱着盆出来,笑着说:“静静,我好啦,你去洗吧。”   “好。”文静也笑了笑,抱着盆进卫生间。   虞晩把换下来的军训服洗了晾阳台上,才回到座位上拿吹风机吹头发。   耳边吹风机的声音呼呼的,她听见林悠然喊她和另一个室友的名字。   虞晩以为找她有什么事,关了吹风机看过去。   就见室友站在阳台的窗户前,一脸兴奋冲自己招手道:“晚晚,乐乐,你们快来看,有男人马上要喊楼表白啊!现在正在布置玫瑰花和蜡烛呢!”   陶乐乐已经累瘫了,正咸鱼似地躺床上刷手机,闻言马上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   她边踩着楼梯下来边激动道:“我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喊楼表白,没想到一来大学就能看到真人版的!上大学果然好玩!”   “诶,晚晚你不去看吗?”她看见虞晩还坐在桌前没动。   “我头发都还是湿的,等我吹完了头发再看呀。”   “行,那我先过去看啦!”陶乐乐兴冲冲地跑到窗户边,和林悠然两个小脑袋一起凑出去看。   宿舍楼底下。   钱嵩头发用发蜡梳得整齐,他把买的红玫瑰和蜡烛摆了一个巨大的爱心形状,又弯下腰,按着打火机一个一个把蜡烛点上。   他本地人,家里几套房,算是小有资产的,今天下午一去看虞晩,他顿时体会到了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   周围不少同学围观,还有人拍照录视屏,已经在论坛开了个帖子直播表白过程。   陆识一个半小时前下了飞机,一刻也没耽搁,直接打了车来学校。   到了宿舍楼下,正好撞上这热闹的一幕,他不怎么关心,拿手机低头发消息。   “晚晚,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消息发完,他头还低着等小姑娘的回复,耳边传来被扩音器放大无倍的声音。   每个字喊得真情实感,气吞山河——   “虞晩!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陆识:?????   这他妈是当着他的面撬他的墙角?!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暧昧的起哄叫好声,钱嵩被鼓舞到了,怀里抱着一束玫瑰,拿起扩音器,正要再喊——   “你答应我吧,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少年个子很高,比他要高一个头,眼漆黑,唇略薄,眉骨如剑锋,浑身泛着冷意。   钱嵩一脸懵,围观的众人也懵逼,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帅比是要干什么。   陆识微垂下眼,表情阴沉沉的:“别嚎了。”   钱嵩:??   众人:???   尽管气势上被这人压得死死的,钱嵩也没有退缩!   笑话!这时候认怂,以后他在学校里还抬得起头吗?!   他昂起脖子大声道:“你谁啊你?我喊楼表白你管得着吗?恋爱自由你懂不懂!”   陆识目光沉沉,扯了扯唇,似笑非笑的:“你喊的这女生,我老婆。”   “你说我管得着吗?”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想起来了   虞晩吹着头发,耳边是吹风机呼呼的杂音,并没有听清楼下有人喊自己名字。   倒是感受到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   【陆识】:晚晚,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她愣了下,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到阳台窗户边,探出脑袋往外一看,真的看见了他!   虞晩转身就往外跑。   跑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现在穿着睡裙,马上又回寝室,拉开柜子门随手拿了一套飞快地换上。   “我下去一趟呀。”   她换好了鞋,站起来刚要走,结果被室友抓住了手腕。   林悠然好心劝道:“晚晚你别下去啊,这么多人起哄,你拒绝起来也麻烦,干脆装没听见好啦。”   陶乐乐也道:“是啊,这种见了一面就表白的,多半没什么真心,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才想追你。”   虞晩表情愣愣的:“啊?什么表白?”   林悠然也一愣:“楼底下有人在给你喊楼表白,你不是要下去回应吗?”   “不是呀。”虞晩摇头,笑得甜甜的,嗓音都似裹了蜜:“我男朋友回来啦,就在底下等我。”   林悠然:???   陶乐乐:!!!!   表白撞到人家男朋友面前,这是什么大型社死修罗场的剧情哦!   虞晩一口气跑下五楼,气喘吁吁地站到陆识身前,仰起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她喘着气,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手术成功了吗?”   “嗯。”陆识挽起唇角,伸手将她跑得乱乱的头发理好,“特别成功。”   虞晩这些天一直绷着的心弦一瞬间松下来。   周围人好多,说话也不太方便,她主动牵起他的手,声音软软的:“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校门口超好吃的煎饺。”   “好。”   两人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走了。   围观表白的路人:????   怀里还抱着一大捧玫瑰的钱嵩:???   他这是表白表了个寂寞吗?   钱嵩呆呆地站原地怀疑人生中,宿管阿姨已经闻讯,拎着一把扫把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见这一地乱七八糟的,宿管阿姨才不管一颗破碎的少男心,劈头盖脸一顿骂:“把地上弄这么乱,收拾起来不费劲啊!”   说完把扫把往他手里一塞:“你把这些打扫干净才能走,不然我告你们班的老师,扣你的学分!”   钱嵩:????   钱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扫把,又看了看地上摆成一个大爱心的玫瑰花和蜡烛。   苍天哪!大地啊!他的命怎么就能这么苦啊!   围观群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定是他们看过最搞笑的告白翻车现场了!   *   校门口的一条小吃街现在还灯火通明,很多学生三五结伴出来觅食,热闹得很。   虞晩带着他去了饺子馆,店面有些小,但是很干净整洁。   两人坐下,老板娘走过来,笑着问:“你们要什么饺子啊?”   虞晩看向陆识:“我上次吃的是三鲜馅的,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好。”他弯了下唇,对老板娘道:“我们两份三鲜馅的饺子。”   饺子都在锅上煎好了,再开火加个热就行,几分钟不到,两盘饺子端上桌。   陆识要起来去倒调料,虞晩先他一步站起来:“我去吧,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很辛苦的。”   说完她走到摆着蘸料的小方桌前,拿起白瓷的小碗碟,倒了酱油和醋,又舀了一点辣椒油进去。   她走回桌前坐好,把小碗碟放到他面前:“你快吃吧。”   陆识一路赶回来,也是有些饿了,他拿起筷子掰开,一口一个饺子,很快一盘饺子吃完了。   肚子有七分饱,他拿纸擦了擦嘴,抬眼就看见小姑娘胳膊搁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也望着他。   杏眼弯着,眸光柔软清亮,脸颊漾着浅浅的笑意。   陆识感觉这十几个小时的奔波疲惫都要消融在少女温柔的笑容里。   虞晩见他放下了筷子,才问:“你不是说过几天做手术的吗?怎么提前了也不告诉我呀。”   “我怕你知道了,又紧张得睡不着觉了。”他笑着说。   就像高考查分数那次,为了查到他的成绩,凌晨三点多了,她还守在电脑前不肯睡。   好到让他心软又心疼。   虞晩鼓了鼓脸颊,好吧,这个是实话,她没法反驳。   要是她知道他昨天做手术,真的一天都要心神不宁的。   “那这次我就不怪你瞒着我了。”   虞晚心里特别高兴,那些曾经于他而言难受的,不好的事,终于都过去了。   她撅起嘴,可语调还是忍不住上扬:“但以后有什么,你不许再这样了。”   “嗯。”陆识笑了下,答应道:“晚晚真好。”   十一点钟宿舍要锁门,两人吃完了饺子就得坐校车回去。   陆识把她送到寝室楼底下,趁着还没到锁门的时间,又抓着她的手腻歪了好半天。   分开的这十天里,两人每天聊微信,通电话,但和真正面对面的说话感觉还是不一样。   十一点差五分时,宿管阿姨站在门前喊:“小姑娘你上不上来啊,我要锁门了!”   嗓门喊得大,虞晩脸一红,和他挥着手说了声再见,马上往宿舍楼里跑。   回到寝室,林悠然兴奋道:“晚晚你一定还没看到现在学校各个群里疯传的视频,我发给你,你快看呀!”   她话音才落,虞晩手机就响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弹了出来。   标题写着“史上最悲催最社死表白翻车现场和最霸气最man的主权宣示!!!”   虞晩茫然地点进去链接。   视频一开始拍的有点晃,慢慢地画面才稳定下来。   里面的场景很熟悉,就她们宿舍楼底下,地面上用玫瑰和蜡烛摆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男生站在爱心里,用打火机一个一个把蜡烛点亮,然后拿着喇叭大喊——   “虞晩!我喜欢你!你做我女朋友吧!”   虞晩:“……”   原来这就是刚刚要给自己表白的男生啊。   当时天太黑了,她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虞晩没想到还有人拍了视频,心里里顿时好尴尬,想要退出去了。   林悠然看出她的意图,立刻道:“晚晚你坚持一下,后面有惊喜哦!”   陶乐乐也在一边起哄:“是啊!马上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虞晩只好接着看下去。   视频里的男生说完,她就看到陆识走了过去,冷着一张帅脸,语气也是冷森森的:“别嚎了。”   接着响起那个男生的声音:“你谁啊你?我喊楼表白你管得着吗?恋爱自由你懂不懂!”   虞晩皱了皱眉。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大张旗鼓的表白,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闹哄哄的弄这些有什么意义。   最关键的是,明明都不是认识啊,话都没有说过呢,这就能喜欢上了吗?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视频里,自己男朋友的回答。   “你喊的这女生,我老婆。”   “你说我管得着吗?”   虞晩:“?”   老、老婆?   她听错了吗?他说的……应该是女朋友吧!   林悠然抓着她手兴奋地嗷嗷:“晚晚你男朋友好撩啊!直接叫老婆,这比宝贝什么的昵称宠多了。”   虞晩:“……”   视频还在继续放,那男生拿着一把破扫帚,被宿管阿姨监督着收拾残局。   还配上了《一剪梅》的bgm,就有搞笑又惨。   林悠然和陶乐乐凑她跟前一起看,这两人是第二次看了,又被逗乐,哈哈哈笑得特别欢。   虞晩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视频上了,她耳边不断回响着他喊的那声老婆。   她耳朵尖一点一点泛起红,最终彻底红透。   幸好熄了灯,室友们看不见。   她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脸,给陆识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刚刚在楼下,你瞎说什么呀。”她声音小小的。   陆识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傻:“我说了什么?”   虞晩脸还红着,更小声道:“就、就你对那个男生说、说……”   “说什么?”他坏笑着追问。   她一咬牙,忍着害羞道:“就是,说我是你老婆。”   电话那边,少年嗓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低低沉沉的,似羽毛扫着她耳廓。   “怎么不能这么说,难道你以后不打算嫁给我?”   虞晩小脸红得一塌糊涂:“那、那也是以后的事呀。”   “好。”陆识笑着说,“我记住了,晚晚答应以后嫁给我了,说话要算数的。”   虞晩:“……”   诶?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啊。   *   军训一共进行了十五天,上午结业仪式完了之后,虞晩和室友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   然后四个人整齐划一地脱鞋,爬上床,闭眼睡觉。   大家中饭都没吃,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钟,总算把这段时间过度消耗的精力补了回来。   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课。   陆识正计划着和小姑娘去这儿那儿的玩,就被人小姑娘告知:“明天我室友过生日,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陪她过的。”   陆识:“……”   虞晩心里也觉得抱歉,搂着他胳膊晃啊晃,语调软软道:“这是我和室友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嘛,等下个星期周末,我们再出去玩,好不好呀?”   陆识被小姑娘这娇撒得没一点脾气。   行吧,下个星期就下个星期。   于是第二天早上,虞晩和另外三个室友一起出门。   她们先逛商场,中午去吃了自助餐,然后到影院看电影。   她们是临时起意看电影的,到的晚,坐下时电影就快要开始了。   虞晩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边吃边看。   这是部新上映的爱情治愈片,评分不错,讲的是一个很会跳芭蕾舞的女主在车祸后不幸断了一条腿,一度消极厌世,产生自杀的念头。   最终在男主的帮助下,慢慢重拾生活下去的希望。   电影刚开始,一束灯光打下来,幕布拉开,女主角在舞台上跳着天鹅湖。   一片掌声中,女主谢幕退场,画面一转,她来到男朋友居住的公寓,结果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厮混。   女主生气地和男朋友争吵,最后气愤地开车离开。   下着暴雨的天,她车开得很快,弯腰捡个什么东西时,一不小心与迎面开来的大货车撞上。   雨声哗啦啦的,窗户被打湿,一片模糊,鲜红的血顺着她额头流下来。   虞晩捏着爆米花的手一顿,感觉这些画面好熟悉啊。   电影里传来救护车的呜呜鸣笛声,她记忆深处的某一点似被什么触动。   一些遗忘了好久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空了一个的座位席,一盏接着一盏灭掉的镁光灯。   少年失望的眼神,急刹车时刺耳的声音,一地染了血的栀子花。   还有剧烈撞击下的疼痛。   “不紧张啊,晚晚最棒了,我在下面陪着你呢。”   “你小时候很善解人意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同一个人的两道声音交叠着耳边响起。   那些事,让她不开心的,想要忘记的事,现在全部想起来了。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分手吗   电影还在继续。   林悠然坐在虞晩旁边,她转头,凑过去小声道:“晚晚,我想尝一尝你买的奶油味爆米……”   最后一个“花”字还没说出口,她突然顿住了口。   她们选的座位在前几排,大屏幕投出荧白的光,清楚照出此刻虞晩此刻的模样。   她眼眶红红的,满脸泪痕,睫毛上还垂着晶莹的泪珠子,摇摇欲坠。   林悠然吓了一跳,担忧的不行:“晚晚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啊?”   虞晩从恍惚的回忆中回过神,她赶紧用手擦了擦眼睛,轻轻吸了吸鼻子:“我没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撒谎:“就是电影太感人了,我忍不住就哭了。”   林悠然有些困惑,刚才那个情节是有点感人的吧,但也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啊。   虞晩把怀里的爆米花给她:“我去一趟卫生间啊。”   她弯着身子从座位上出去,到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脸上冲。   凉意让她心情平缓了一些。   她直起身,拿纸巾擦了脸,也不想再去电影院里了,就在门口的长椅那儿坐下。   周末的下午,人挺多的,小情侣牵着手挑选一会儿要看的电影,小孩子们开心地追逐,嬉戏打闹。   有个小男孩跑着跑着,不小被自己脚绊了下,差一点就要栽倒在虞晩面前。   她忙伸手去扶了一把。   小男孩站起来,对着她咧开一口小白牙,咯咯地笑:“谢谢姐姐。”   虞晩也笑了下,温柔地叮嘱:“不客气,下次小心点,别摔到了。”   小男孩笑嘻嘻地点头,又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走了。   虞晩抬起头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快四点钟了,她在这儿坐了快半个小时,脑子里乱乱的,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她走到影厅门口去等着,没几分钟,电影放完了。   观众们陆续走出来,林悠然见到她,连忙过去:“晚晚你身体还好吧?”   陶乐乐和文静也担心道:“怎么突然不舒服了?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医院看看啊?”   “不用了。”虞晩轻轻摇头,“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头有点疼。”   原来计划的行程是看完再去逛商场,但她现在心里头闷闷的,特别难受。   “你们去玩吧,我想回寝室睡一觉,对不起呀,乐乐,我今天没能陪你把生日过完。”她抱歉道。   “没事没事。”陶乐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忙摆手:“晚晚你回去好好休息。”   虞晩和她们再见,拦了辆车回学校。   *   林悠然她们几个在商场逛了一圈,本来晚上是说好要吃烤鱼的,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们决定也打道回府了。   下班高峰期,车很难打,几个人坐公交到学校门口,然后再坐校车回宿舍。   一辆载满人的校车开过来,门打开,里面的人一个个从里面下来。   陶乐乐抬头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戳戳林悠然:“这不是晚晚的男朋友嘛,我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林悠然一看,眼睛亮了亮:“还真是诶,感觉本人比照片和视频里看着还要帅呀!”   她想了想道:“去打个招呼吧,我正好有事和他说说。”   于是三个人走过去,林悠悠开口:“你好啊,我们都是晚晚的室友。”   陆识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听到后面两个字时,一瞬间柔和了许多。   “你们好。”他向她们点点头,又问:“晚晚呢?她不是今天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   陶乐乐:“晚晚身体不舒服,看完电影就提前回去了。”   林悠然语气担忧道:“看电影的时候晚晚还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看的什么电影?”陆识皱起眉。   林悠然说了名字。   陆识拿出手机一查,影片简介上车祸两个字很显眼,他心脏一紧。   两年多前,医生的话重新在耳边响起。   “她或许会一直失忆下去,又或者突然哪一天,有一个触发点刺激到了记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你不知道哦,晚晚当时流了好多眼泪,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感觉像是有心事啊,你等会儿问问她吧。”   陆识其实很聪明。   能在两年之内把落下的功课赶上来,还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不仅是勤奋,还有赖于他的高智商。   很多事上,他反应很快,稍微动脑子一联想,他便猜出了原因。   “我不出去吃饭了。”他对身旁的两个室友道。   说完转身就走。   两个室友:??   寝室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虞晩躺床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这是她从小的习惯,不开心或者难过了,就喜欢躲到被子里藏起来,这样她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摸着黑找到手机,趴着点开看,是室友的消息。   【乐乐】:我们已经回学校了,现在就在食堂,晚晚你要吃什么呀,我给你带一份。”   虞晩心里有些感动,给她回复了,刚要放下手机,电话又来了。   这次是陆识打过来的。   虞晩低头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才划下接听键。   她语调往上扬起,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喂,陆识。”   电话那头,他嗓音有些哑,像压制着什么情绪:“我刚才碰到你的室友了,她们说你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了?”   虞晩心里还挺乱的,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讲,手指揪着被子,犹豫着道:“没什么事的,就是最近太累了吧,就想回寝室睡一觉。”   她只能撒谎。   安静持续了十几秒,那边没一点儿声响了。   虞晩以为信号不好,或者是他挂断了,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通话还在进行中。   她又把手机拿到耳朵边,喂了一声:“陆识你还在吗?”   终于,她听到他的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哑,沉沉的。   “晚晚,我在你寝室楼底下,你能下来一趟吗?我有话找你说。”   *   虞晩下楼。   一出宿舍大门,她就看见了他。   他站在阴影里,眼尾向下垂着,身上有种冷沉的气息,感觉像是和周围的一切都隔开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点,进进出出的女生多,这么一个大帅比杵这儿,都向他投去几眼好奇打量的目光。   虞晩朝着他走去,仰起脸问:“你找我什么事呀?”   陆识看着她澄澈如往常的杏眼,心脏却疼得快痉挛。   他和她认识三年,在一起两年,然而江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十四年的情谊。   到底是这两年在她心里更重要,还是十四年更无法舍弃,陆识自己都不能有很大的把握。   这一路来时他都在想,是不是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然而如果真的要判他死刑,在他心理有准备的时候,总是要好一些。   夕阳的光下,少女睫毛卷翘,脸庞柔美又干净。   陆识紧抿着唇,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要是他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一般的,普通程度的喜欢就好了。   这样等她提分手时,他还能使些手段留她在自己身边。   就像小时候喜欢窗外的山茶花,偷偷摘下放到枕边。   可是他太喜欢了,喜欢心能够给她,命也能给她,他舍不得她有一点儿的不开心,流一滴的眼泪。   他要她永远明媚鲜活。   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虞晩眨了眨眼,软软的嗓音又喊了他一声:“陆识。”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牵住,牵得特别紧。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哦,好啊。”   夕阳斜斜落下,路灯渐次亮了起来,她不明所以,可也乖乖地跟着他。   两人走过林荫小道,走过热闹的操场。一直到湖边的一个小亭子里。   这里就他们两个,安静得能听到风从荷叶间穿过的声音。   走了十几二十分钟,虞晩累了,到亭子里,直接坐到长椅上。   今天气温高,傍晚时都还很热,她出了些汗,手作扇子状往脸上扇风。   陆识没坐,他站着,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晚晚,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虞晩怔住,眼睛瞪大,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她惊讶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燥热的晚风都似在这一秒凝住。   陆识瞳仁黑漆漆的,似无边又沉寂的夜色,窥不见一丝曙光。   他像是自残似的,选择亲手将溃烂的伤口撕开。   极度的疼痛中,他垂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问;“所以,你想过要和我分手吗?”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不分!   虞晩彻底怔住。   分手两个字像突如其来的一道雷,轰隆隆地震着她耳膜。   比刚刚听到他问自己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时,她还要不可思议,一双眼睁得大大的。   陆识说完这句话,便紧咬牙关,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扯着心脏生疼。   周围的风都停了,死一样的寂静。   好几十秒过去,虞晩终于找回失散的理智,她头仰着,看向他:“陆识,你什么意思呀?”   语气茫然气愤,还带了委屈,眼眶一圈圈地红了起来。   陆识把小姑娘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只一直紧捏着心脏的手蓦地一下松开,一丝光亮照进无尽黑暗的深渊。   “晚晚,你把从前的事都记起来了,可没有想要和我分手对不对?”他试探着问,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   虞晩更气更委屈了!   本来她今天心情就乱糟糟的,跟着他走了大半天来到这儿,就听到他问自己是不是想要分手,她要气哭了。   睫毛被泪水濡湿,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她觉得好丢脸,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现在不想理你,你走开!别和我说话了!”   明明是很硬气的语气,说的时候却一抽一搭的,尾音也带着颤,可怜巴巴的。   陆识走过去,手放到她肩膀上,想要把她身子掰过来。   虞晩这会儿特别固执,扭动着反抗,就是不肯转过身看他。   陆识将人直接打横抱起,他走到长椅前坐下,把她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   虞晩挣脱也挣脱不了,瞬间更气了,这个人就是仗着自己力气大欺负她!   她想不出别的出气办法,冲动之下,干脆用自己脑袋撞他,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小狮子。   然而少年胸膛坚硬,用力地撞了一下,他疼没疼虞晩不知道,可是她的脑袋疼死了!   陆识被她这傻气又可爱的举动逗乐,手放在她头顶给她摸了摸:“怎么这么傻,你撞我自己不疼吗?”   虞晩气呼呼瞪他,嘴巴高高撅着,不愿意和他讲一个字。   可只要她没有想过分手,陆识心里就高兴的要命。   “晚晚,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他头低了低,去吻她挂着泪珠的眼睫,又去亲她泪痕未干的脸颊。   眼泪的滋味是苦涩的,可他尝到到的却是甜。   少年炙烫的呼吸洒在脸颊,虞晩哪曾被人这个样子哄过,脸慢慢红了起来,害羞的情绪涌上来,气就消了不少。   终于也肯和他说话了。   “为什么我想起从前的事就要和你分手,难道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喜欢吗?还是说我的喜欢在你眼里很廉价,可以朝三暮四的。”   虞晩说着说着,心里又也跟着难受,差点又要哭,她拼命忍住,才没有落泪。   不然十分钟不到,在他面前连哭两次,那也太丢脸了吧。   “不是,晚晚的喜欢不廉价。”他又去亲了亲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解释道:“我刚才打电话给你,你什么都没有和我说,我才忍不住想,是不是你想起了过去的事,还有……”   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还有江澈,你就觉得还是更喜欢他一些,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十四年的情分在。你会不会觉得我当时在医院没告诉你,是故意在骗你。”   虞晩这次学聪明了,不用头撞他,改用手拧了他胳膊一把:“我还一个字都没有说呢,你怎么这么会脑补呀!”   小姑娘看来是真的很生气,那一下拧得重重的,陆识倒是笑了,胳膊抬起,主动伸到她面前。   “只要晚晚愿意和我说话,拧多少下都行。”   虞晩小手啪的一下把他胳膊拍下去,清脆的一声响。她又没有什么暴力倾向,拧那么多下干什么。   何况真把他拧疼了,她、她也要心疼的啊。   “出车祸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喜欢他了。我没有第一时间和你说,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些乱。”   她头低下去,语气连带着也有点低落:“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和江澈认识了那么久,一直好好的,可是林知寒一出现,他就喜欢上她了。”   “我今天在寝室就在想,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比不上她。是我的性格太无趣了,还是说两个人相处久了,太过熟悉反而会感到乏味,所以他变心能变得这么快。那会不会以后也突然有一个女生出现,和我完全不同类型的,让你觉得很有新鲜感,就……”   她咬了下唇,有些说不下去了。   陆识双手轻捧起她的脸,她撞进他深黑的眸子,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会。”他看着她说,“晚晚在我心里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你不用和她比,也不用和任何人比。”   “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我会抓住,一辈子都不放。”   *   恢复了记忆,虞晩的生活也没有很大的变化。   她不打算告诉江澈,也没想和他再联系。   倒不是还在怪他什么,那件事都过去了两年多,再去计较也没什么意思,而且她也记得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好。   只是现在她和陆识在一起,他也找到了喜欢的女生,互相不打扰,虞晩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每天和室友一起上课,晚上和陆识去图书馆,大学比高中的空闲时间多,周末还能和他出去约会。   虞晚的大学生活过得平静充实又开心。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是近代史,一百多个学生在大教室里上课。   上这门课的老教授看着快六十岁了,只在上课前点一次名,一上起课来自己讲得激情澎湃,压根就想不起来要点人回答个问题什么的。   因此教室坐满了,但听的人寥寥无几,大多在低下偷摸着玩手机或者刷四六级的题。   这种课,听不听区别不大,最后还是得看考试前那几天熬夜突击。   虞晩拿着笔,在书上写笔记,手腕突然被旁边的室友抓了一下。   “啊啊啊晚晚!你快看这个表白墙的帖子!”林悠然压着音量,表情却掩不住激动。   B大论坛有个专门的版块,最初是用来聊天交友的,渐渐地延伸出表白的功能,现在就完全成了表白墙。   虞晩侧头看去,一下子就看见了陆识的照片。   主楼:啊啊啊啊球球了,大家帮我找个人啊!哐哐哐地给好心的姐妹大兄弟磕头拜个早年啦!!   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熬夜deadline太困了没睡醒,昨天早上去食堂这一路我走得像梦游,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人了。   我抬头一看,懵了一瞬之后,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以后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学区房买哪儿好?   因为——真、的、太、帅、了!!!   就那种冷冷酷酷,张扬不羁的长相,完全是我照着我审美点长的啊(超大声)!!!   但是我太怂了,没敢当面要联系方式,眼睁睁看着他走了!今天一早上我都在悔恨地咬小手帕中度过!!!   结果今天一大早!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和、他、又、碰、到、了!!!!   要知道这个食堂是离宿舍区最远的一个啊!我们能连着两天碰到,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我飞速地向前迈了一步,然而脑海里的一个声音及时让我一下子刹住住奔向爱情的脚步。   我想起来来了,我今天!竟然没有化妆!!!   可怜我兢兢业业早起化妆了大半个学期,唯一一次偷懒,就翻车了。   万念俱灰之下,我只能偷偷拍下他的照片,然后到表白墙这儿求助了!   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专业微信号啊?要是成了,我给你们发喜糖哇!   林悠然把自己的手机往虞晩手里一塞,一脸甜蜜的姨母笑:“晚晚你把这个帖子往下翻,绝对超甜的!”   虞晩:“?”   她不懂别的女生给陆识告白,自己作为女朋友,会觉得哪里甜。   然而她还是有点想看下去。   这么多年当惯了好学生,虞晩不好意思在课堂上明目张胆玩手机,就低下头,把手机藏在桌子下看。   她手指划了划。   1L:啊啊啊啊啊啊啊确实好帅!楼主你情敌出现了,我也想要个联系方式哈哈哈。   2L:哈哈也给我一个吧QAQ   3L:想要加10086。   ……   37L:诶诶?之前那么火的视频你们没看吗?都不知道这男生已经是校花的男朋友吗?   38L:什么视频???我怎么没看到!!!楼上别走啊[土拨鼠尖叫.jpg]快甩个链接给我!   42:我翻了翻网页收藏,找到了,你们戳进这个链接就能看到啦《史上最悲催最社死翻车表白现场和最霸气最man的主权宣示!!!》   43L:层主好人一生平安!   49:我看完视频回来了,我只能说kdl啊啊啊啊!那声老婆喊得也太撩太苏了吧!!!   50:啊啊啊啊我也看完了,阿伟快出来受死!!!   59:我是校花的同班同学,楼主知道为什么连着两天都会在那个离宿舍区最远的食堂碰到这个男生吗?   真相就是那个食堂的奶黄包和绿豆沙很好吃!而校花又特别喜欢吃这个!!每周上第一节早课时,我来不及买早餐,饥肠辘辘饿得两眼发昏,隔着几个座位的校花有大帅比送爱心早餐,还摸着头温柔地说再见。   我当时的感觉!!谁能懂呜呜呜呜???!!   107L:呵呵,爱心早餐算什么!我摄影社的,就上上个礼拜,我拿着单反去学校荷花池给下一期校园杂志拍封面。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们两个好像在闹着别扭,校花都哭了,气呼呼说要他走什么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之后校花男朋友的表现!   只见他男友力爆棚,一把把校花抱起来,抱到自己腿上,先是摸头杀,然后直接低头去亲她的眼泪,从眼睛亲到脸,再亲到嘴巴。   那神情,真的!温柔得不行!   围观到这一幕的我:!!!   不瞒大家说,当时我也在和男朋友冷战,情侣嘛,吵架什么的在所难免。   结果我男朋友给我发了个“大家都冷静一下吧”,转头就去打游戏了!!!还朋友圈发个五连胜的截图炫耀!!!   我他妈????只能说同样是男的,差别真不是一般大。   好啦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楼主,死心吧,这个墙角你是不可能撬得动的。   117L:啊啊啊啊吵架之后霸道搂着不放又温柔地亲眼泪,校花男朋友怎、么、这、么、会!   118L:排楼上的层主,楼主你放弃吧!我有回和室友下课,正好在教学楼门口有看到他了。   我是外语系的,我室友长得很漂亮,也特别会打扮,出去十次能有九次被人要微信。我室友自信满满地过去找他要联系方式了,结果不仅没有要到,连拒绝的话都特别冷漠。   就说了一句我有女朋友了,鸟都不鸟我室友一下了。   我室友还是第一次被拒绝,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就在这时,从楼里走出来一个长得甜软可爱的妹子。   我平时逛论坛少,不知道这就是校花!只觉得眼睛被惊艳了一下!   接着,刚才还拒绝我室友拒绝得一脸冷漠的男人,脸上瞬间扬起一个无比温柔宠溺的笑,走过去替那妹子把书包拎到自己手里,接着把人家小手往自己手里一牵。   你们以为是普通的牵手吗?!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种牵!!!!!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男人,楼主你撩不动的!!   137L:哈哈哈哈确实,我和校花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课,经常下课被他们塞狗粮!!   139L:啊啊啊啊我托马斯旋风式三百六十度升天!这一对太甜了!!   142L:民政局我搬来了!请他们原地结婚吧!!!   虞晩看完这个帖子,耳朵都红了,她把手机还给室友。   老教授在讲台上讲得投入,PPT已经翻了十几页了。   虞晩把书本也往后翻了几页,拿起笔,继续写笔记,写了没几个字,就忍不住出神。   想到那个帖子,脸颊又热了起来。   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陆识发微信。   “我等会儿下课,我们就在坐校车的地方见面吧。”   手机屏幕很快亮了一下。   【陆识】:嗯?怎么了?   今天他们约好晚上要出去吃饭看电影,以往他总是直接教学楼那儿等她。   大学谈恋爱的很多,虞晩压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注意到他们。   她迟疑了下,给他发消息:“就是,教学楼门口好多同学都会看到啊,有句话不是说嘛,秀恩爱分得快。”   之前的那件事,不是没有给她没有任何影响。   那样全身心信赖最后被辜负的感觉想,不管过了多久,回想起来还是有点难受。   读高中的那个时候,几乎全校的人都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她经常听到诸如“郎才女貌”“好般配啊”这些话。   学校的论坛贴吧她也去过,有几个热帖都是关于她和江澈的。如今写在论坛里的这些话,她高中时差不多都看到过。   她迷信地想,是不是低调一点,感情就能够长久一些呢。   消息发过去,没过几秒钟,虞晩又开始后悔了。   他们正常地谈恋爱,不能因为她在感情上缺乏一点安全感,就让他偷偷摸摸的啊!那样对他多不公平!   虞晩赶紧按了撤回键。   但是似乎晚了一步,几乎是同时,他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连着三条。   【陆识】:不会分。   【陆识】:我的心脏跳动一秒,我就喜欢你一秒。   【陆识】:图片   虞晚手指点开图片,教室里的网速有些卡,那张照片慢慢地加载出来。   一张大镜子前,少年光着上身,露出紧实肌肉线条匀称的上半身。   右侧紧挨着心脏的地方,清晰地纹着两个字——   晚晚。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农夫与蛇   最后二十分钟的课,虞晩上得非常心不在焉。   她没有纹过身,可也知道纹一次特别疼,而且洗纹身比纹的时候还要疼许多倍。   更重要的是,因为颜色已经渗透到肌肉,就算忍着疼洗掉,纹过的地方也会留下疤痕印记。   读初中那会儿,她们班上有个男生比较叛逆,在胳膊上纹了自己女朋友的名字,结果不到半学期就分手了。   等他又交了个新女朋友,含泪去把曾经的纹身洗掉后,又被新女朋友要求也把自己的名字纹上去。   一度在学校叱咤风云的校霸差点要哭。   这件事一度在他们初中传为笑谈,许多男生从那位校霸的血泪史中总结出经验教训:以后纹身纹个花啊鸟的,哪怕纹小猪佩奇,都千万不要纹女朋友的名字!不然分了太麻烦!   可他不仅在身上纹了她的名字,还纹在了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下课铃响了,老教授这点好,不喜欢拖堂,听到铃声就宣布下课。   林悠然看见虞晩握着支笔,还一动不动地坐着,笑嘻嘻打趣:“晚晚你还不收拾呀,晚上不是要和男朋友去去约会吗?”   “啊是。”虞晩回过神,忙把笔塞进笔袋,又拿起书本放进书包,和几个室友挥了挥手,“那我先走啦。”   “去吧去吧,你们玩得开心。”   上课的教室在三楼,虞晩快步跑下去,陆识提前等在了门口,他走过去,把她的小书包拿在手里。   然后又把买好的奶茶递给她。   今天的这杯不是她喜欢的幽兰拿铁,是红枣牛奶,拿在手里还带着点温温的热度。   “你那个过两天要来了,喝冰的不好,我就换成这个了。”他解释。   虞晩喝了一口,红枣味牛奶甜甜的,她心里也特别甜。   她例假一直比较准,但有时候事情多,她自己都会搞忘。   他却替她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个也好喝。”她把奶茶举到他嘴边,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害羞,“你尝尝看。”   陆识便低下头,就着她才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唇弯了弯:“嗯,是好喝,那这几天就给你买这个。”   “好呀。”她轻轻应。   后面从教学楼出来的女生刚好看到这一幕。   其实吧,情侣之间用一个吸管喝东西是挺正常也挺常见的一件事。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校花和她男朋友这样,她们就是觉得特、别、甜!   难道说这就是超高颜值情侣的魔力?不管做什么,周围都溢满了粉色的恋爱泡泡!!!   两人坐校车出去,到一家很出名的店吃了卤煮火烧。   本来晚上还有计划要看电影,陆识拿着手机举到她面前问:“想看哪一部?”   虞晩摇了摇头:“我不想看电影,我想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了红,小声道:“想看你身上的纹身。”   陆识挑眉笑了,懒洋洋的语气逗她:“晚晚是想看我脱衣服啊?”   虞晩被他说得脸更红,咬着唇反驳:“才不是呢,我就是想看你那个纹身。”   “有什么区别,反正还不是要脱给你看的。”   他勾起唇角,凑到她耳朵边,低声调笑道:“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不管晚晚想看我身上哪个地方,都给你看。”   虞晩:“……”   既然要脱上衣,就没法随便找个地方看,刚好和商场离得没多远的地方,有一家快捷商务酒店。   在前台办好登记手续,陆识拿着房卡,牵着女朋友的手坐电梯上去。   电梯这会儿就他们两个,虞晩头微微向上仰着,习惯性地盯着不断闪烁的红色数字。   数字从一变到十,耳边传来低磁的一声笑。   她转过脸看他,眨了眨眼:“你笑什么呀?”   陆识垂眸看着她清澈又透出茫然的杏眼,唇角更深地往上扯了扯。   小姑娘对他好像真的特别放心,他提出到酒店开个房给她看,她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完全不怕他会对她做什么,就像上一回,喝醉了酒,都敢跟着他回家。   陆识没说,只轻笑着道:“再不出去,电梯门要阖上了。”   虞晩一看,诶,真的呀,她赶紧牵着他出去,一下子搞忘记了自己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   刷卡进去了,陆识按开了墙上的大灯,明亮的光线中,他看见少女仰着脸,眼巴巴期待的表情。   他笑了下,主动撩起上衣。   他的身材特别好,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清晰。   随着他一寸寸往上撩的动作,虞晩脸又一点点变红,终于看到了被他纹在胸口处的纹身。   这两个字,她写名字的时候写过无数次,却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纹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亲眼看到比之前在教室看照片时的冲击感还大。   她想起他最后的那条微信。   “我的心脏跳动一秒,我就喜欢你一秒。”   虞晩眼眶泛起红,心里蔓着层层叠叠的感动,又特别心疼。   “纹这个,是不是很疼呀?”她眼睫颤了颤,小声问。   “还好。”他唇角翘起,嗓音带着轻松的笑意,摸了摸她的头,“没你想的那么恐怖,纹身的时候有打麻药的。”   然而这话其实是哄她的,怕影响纹出来的效果,他没有选择涂抹麻药。   最疼的时候,他咬着牙想,从现在起,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他身上都会留着她的印记。   也就把疼痛忍了下来。   虞晩将信将疑。   她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说纹身到底有多疼呢,一个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都能被扎得边哭边嗷嗷叫唤。   陆识还打算说什么,贴近心脏的地方传来温软的触感。   他身子一瞬间绷紧,头低下,就看见小姑娘吻在了他心脏边,纹了身的那一寸肌肤上。   她呼吸轻轻的,似最柔软的羽毛,拂上他的心尖。   虞晩抬起脸,杏眼水汪汪地望着他,表情认真道:“陆识,等我们毕业了,就结婚吧。”   陆识像是木头呆了一瞬,反应她说的是什么,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他声音激动得有点发颤:“晚晚,你说真的?”   虞晩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说了这个。   之前看电视,结婚什么的,都是男生提出来的呀。   可是和他在一起,她真的很踏实,就有种被坚定的选择而产生的安全感。   她也想让他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望着他漆黑又欣喜万分的眼眸,她忍着羞,又点了点头:“嗯。”   陆识真觉得这一刻自己要激动死了,他说不出话,只能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狂喜。   他将人抱起,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是第二次和他这样亲,虞晩还不怎么会,她坐在他腿上,双手下意识地勾住他脖子,十分生涩地回应。   她觉得自己有点笨。   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是勾人。   没多久,她感觉到不对,这次直接坐他腿上,感觉比上次更清晰。   虞晚耳朵尖红能滴血了:“陆识,你你……”   陆识哑着嗓子“嗯”了声,证实了小姑娘未说完的猜想。   她脸更红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犹豫着问:“那…你现在要去洗个澡吗?”   她记得上一次他就是这么做的。   小姑娘一双眼乌黑水润,脸颊边晕着绯红,唇瓣似嫣红的玫瑰,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这副模样好看的要命,却也让他更难受了。   然而也并不能怎么样,她还那么小,连让她帮忙用手他都舍不得。   陆识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把人抱起来放沙发上,自己快步去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流声传出来,虞晩坐在沙发上,听得一清二楚,她脸像烧着一样烫。   她只能拿出手机,随便刷着朋友圈来转移注意力。   十五分钟过去,陆识从卫生间出来,他自己也挺尴尬,总共就亲了两次,两次还他妈都有了不小的反应!   这让人小姑娘心里怎么想他!一定觉得他满脑子不正经,整天想对她这样那样的。   虽然事实情况也是如此。   他咳了声,打算装作什么都发生,把这一页掀过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虞晩耳朵尖还有点红,拎着书包站起来,小鸵鸟似地低着头:“好啊。”   晚上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到床上,她抱着枕头坐着,忍不住拿出手机搜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红着脸在搜索框戳字——每次亲一下,男朋友反应都很强烈怎么回事?   马上弹出来好多条回答,虞晩点进去第一个。   【最佳回答】:哈哈哈哈这说明题主的男朋友身体素质非常好,那方面比较强,题主以后的婚后生活一定非常“幸福”嘿嘿!提前祝福了~~~   虞晩:“……”   *   林知寒晚上做完家教做到九点多钟才回来。   她拿出钥匙开门,寝室里的室友都在,一个在玩手机,另外两个坐电脑前,拿着薯片边吃边看剧。   林知寒进去,没有和她们打招呼,放下书包,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径直往卫生间走。   她不是热络的性格,也不需要朋友,从高中起就懒得把时间精力花费在无用的闲聊社交上。   林知寒很快地洗完了澡,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也洗干净了,到阳台晾好后,拿出课本学习。   “莉莉你接着看吧,我十点钟要去开个会。”宋芸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化妆。   叫徐莉的女生笑着打趣:“哟,搞得这么积极,你这几天老在我耳边念叨的那个学长也要去吧。”   “是啊。”宋芸描着眼线,笑嘻嘻地承认,“我等会儿还要穿我新买的那条裙子去。”   她化完妆,走到阳台要收衣服,结果就看到自己原本已经干了的衣服现在后背那处打湿了一大块。   宋芸走到林知寒那儿,埋怨道:“你怎么这样啊?晾衣服的时候也不拿开点,和我的裙子贴一块儿,现在我裙子都被打湿了,我本来打算等会儿要穿的好不好!”   林知寒坐着,抬起头看她,没有被指责的心虚愧疚,平静道:“阳台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那衣服晾了两天了,你自己不收,还怪得上我了。”   说完扭头,把耳机戴上,继续听课文的音频。   宋芸被噎了一下,更被她这副态度气得不行。   衣服晾干忘了收是她不对,但谁没有个疏忽大意的时候,都在一个寝室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随口提醒一句有那么难吗?   宋芸随便换了身别的,气愤地抓起手机出了门。   部门会议在奶茶店开,她过去时,来的人还比较少。   她买了杯的冰柠檬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大半,心里的火气才平复了一点。   旁边同部门的女生看她这样,关心问:“你这是怎么了?”   说到这个,宋芸又冒火,吐槽的心压都压不住:“我和你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私的人。每天早上六点钟不到就起来,早起没什么吧,但她每次动静弄得又大,根本让别人没法睡。”   “寝室打扫卫生也是的,轮到她了就特别敷衍,每次地上的头发都不扫干净。还有上回期中考试,我找学长要到了复习资料,给宿舍里每人都复印了一份,等考完了试我才知道,她也找到别的学姐要了一份不一样的,可是藏着掖着,谁都没给。”   宋芸越说越气,拿起柠檬水重重地咬着吸管:“我真是服了,那计算机系草眼睛是瞎了吗?找谁不好,找个这样的?!”   同部门的女生刚想安慰来着,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沉默了一下:“你说的这个室友是叫林知寒吧?”   宋芸:“可不就是她!诶?你怎么知道!”   女生哎了声,摇头道:“那我劝你还是少和往来比较好,她这个人啊,确实不太好。我高中和她一个学校的,她当时做的那些事,真挺恶心人的。”   宋芸来了兴致:“诶诶诶!你和我详细说说啊,她怎么了?”   *   林知寒这几天上课,总感觉周围不停有目光朝自己投来,还伴随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   上课铃声打响,老师走进来,林知寒翻开书本,没再理会那些。   中午吃完饭,她到图书馆做兼职,和她一起整理书架的女生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半天。   林知寒皱眉:“怎么了?有话你就直说。”   那女生纠结了会儿,还是道:“你去看看校园论坛的吧,关于你的帖子现在都好多楼了。”   林知寒从没有逛过论坛,第一次点进去,就在首页看到了自己。   《拿了人家几十万的学费不仅不知道感恩,还要抢人家男朋友,现实版的农夫与蛇了解一下呵呵哒!》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二更!!……   主楼:!!!!!!我今天听到了一个震碎我三观的事,没想到我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忘恩负义又不要脸的人!!!!   1L:事实证明,大半夜不睡觉果然就能吃到瓜!放个屁股蹲一下~~   2L:放个脑袋,探头听楼主详扒!   3L:放个小耳朵,正好我今晚失眠睡不着,就指着这个帖子看了哈哈哈哈。   4L:楼主呢???发个搞事情的标题帖就消失啦???   5L:我是楼主,我回来了。刚刚手机没电了,下床拿了个充电宝。我外语系的,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专业有个女生能这么没底线。这女生高中念的明德,三年下来几十万学费,都是别人替她交的,还让她住在家里。   结果呢,这女生不仅没有一点感恩的,扭头就使手段把人家女儿的男朋友抢了。   听完之后我内心有一百句脏话想骂,这他妈是人能干出的事,真的太恶心了。我听完真的气得胸疼,不发个帖子吐槽一下,我怕自己会气出乳腺增生!!!!!   6L:瞎扯吧楼主,哪个高中学费要几十万啊,发绿帖子也要带点智商好吧?   7L:浪费我十几Kb的流量,诅咒楼主以后翘课必点名!   12L:楼主还真不是绿,我高中是A市的,明德高中是我们那儿有名的私立学校,学费一年十几万,三年算下来确实要几十万啊。   13L:竟然真有这么贵的学费,我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土拨鼠尖叫!   19L:对,我也能证明,我高中就是明德的。顺便悄悄说一句,这女生我也认识,高中就和她一个班,只能说她男朋友眼睛瞎,放着小仙女似的女朋友不要,非要和她在一起。   再再顺便说一句,那男生和小仙女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没想到说变心就变心。   33L:什么什么???楼主没撒谎,这事是真的???!!!谁啊,这么不要脸???   47L:就我高中也是明德的,妈呀,今天才发现学校里校友好多呀,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出来聚一聚!哈哈哈说回正题,楼主确实不是绿,实际上这女生做过的那些事比楼主说过的还要过分。   你们知道她高中时抢了谁的男朋友吗?这人你们都认识,就是我们学校现在的校花。   校花高中时对她真的特别好,晚自习前经常给她带饭,这女生是后转来我们班的,在班上人缘不太行,体育课做活动时没人和她一组,校花就拉着她一起。   另外说一句,我们学校学费不仅高,想进来也不容易,估计她当时转过来,也是校花家里找的关系。   55L:我去!!!!几十万扔水里还能听见一声响呢!给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图啥啊???   56L:楼上层主别侮辱狗狗了,事实小狗比这女的有良心多了,我之前拿火腿肠喂了邻居家的小柯基一回,从此它只要见到我就会特别热情地摇尾巴。   98L:啊啊啊啊啊这帖子看得我气得胸疼!!!这女的谁啊?不知道她名字我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99L:怒排楼上!!!   107L:熬夜赶完一个PPT,才准备要睡,一不小心刷到这个帖子,我也忍不住爬上来说几句了。   我高中时是校花闺蜜的同桌,有些事她闺蜜都和我讲了。之前校花出过一次车祸,其实和那女生也有点关系。   当时校花好像是去参加一个钢琴比赛,本来说好那男生陪着一起去的,然后比赛中途他走了!!   就因为那女生倒开水的时候腿被烫伤了,找他带自己去医务室(微笑.jpg)后来校花回去找他们,路上才被车撞了。   不瞒你们,我们高中每栋宿舍楼都有阿姨,脚烫伤不去找宿管阿姨,千里迢迢把人叫回去,这心机你们仔细品品吧。   113L:呜呜呜呜呜我现在超级怜爱校花啊!!小仙女下凡就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被这种白莲婊伤害啊!!   125L:我和校花是同班同学,上星期有次我来例假漏了,倒霉的是还又穿了条白裙子,当时我真的要社死了!!   校花当时就主动把身上的长外套脱下来借我穿回去,我不小心弄脏了一点,洗的时候才发现这外套是个有名的牌子,一件至少大几千块。我还给她时特别不好意思,但她还对我笑得超温柔,摆着手说没关系。   说这么多我只想表达校花真的特别好,人美心也善,要不是她有男朋友了,我都想和她搞百合!!   216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好奇死了那个小贱人到底是谁啊?还有变心的狗男人是谁???放着小仙女不要偏要绿茶,这么喜欢喝茶的吗???   217L:我哭了!!!这么多知情的姐妹怎么没有一个把那绿茶的名字说出来啊!!!   218L:在论坛里直接带大名不太好吧,友情提示一句,明德高中也有论坛的。   219L:啊啊啊我悟了,我这就去看!!!   220L:我也悟了,楼上的姐妹等等我!!!   226L:楼上好人,我这就去看看,那个忘恩负义的小白莲长得什么样!!!   ……   林知寒看着满屏的“白莲”“绿茶”“不要脸”这些词,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但这些话她高中时就听到不少,最后她还不是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这些人除了在匿名的论坛里骂一骂,也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从小她就知道,抓到自己手里的好处才是最实际的。   林知寒值完班,往宿舍走的路上,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你评选优秀学生的事出了点问题,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就来一趟我的办公室吧。”   评选优秀学生,不仅关系到之后的奖学金能否拿到,对后续的保研也有影响。   林知寒立刻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辅导员正坐在电脑前填写学生档案,见她来了,把一沓纸递给她:“这个班干部民意调查表。”   “就昨天和今天上午,班上好多女生来找我,说之前的填错了要改,你看看吧。”   林知寒翻着这些表看。   只有她的名字后面有改动的痕迹,在是否支持该同学评选年级优秀学生那栏,所有的支持都被划掉,改成了反对。   辅导员看向林知寒,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学习一直很刻苦,可要只是一个两个女生来改,也没什么,学生之间闹矛盾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几乎是一整个班的女生都写了反对,我这里也很为难啊。”   辅导员大概了解她家里的情况,知道一万块的奖学金对她来说很重要,想了想道:“算了,我先不把这些表交上去,你回去之后和班上同学聊一聊,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知寒向老师道谢,走出了办公室。   这事她说一百句都没人相信,唯一的办法,是让虞晩出面,站出来替她解释。   *   虞晩下午没课,午睡睡得有点久,三点钟的时候才起床,收拾了一下书本,准备去图书馆自习。   一出寝室楼,她就看见林知寒了。   林知寒从一点半一直等到现在,马上走过去:“虞晩,我有话想和你说。”   虞晩已经想起了之前的那些事,对她没有任何好感:“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她转身要走,林知寒拦在她前面,坚持道:“不会耽误你很久时间,就五分钟。”   天气很热,大太阳底下站着拉拉扯扯也挺烦的,虞晩蹙了蹙眉:“好,就五分钟。”   两人来到宿舍楼前面的食堂,现在不是吃饭的点,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特别空荡。   虞晩找了个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好了,你说吧。”   林知寒恳求道:“论坛的那个帖子,我不知道你看到没有。当年读高中的几十万,我不会白拿。我之前给叔叔阿姨写了欠条,等我毕业工作了,会努力把钱还给你们家的。那个帖子对我影响很大,我希望你能出来替我澄清一下。”   虞晚是善良,可也不会没有原则地原谅伤害自己的人。   从前林知寒向她有意无意地打探江澈的喜好口味,生日那次故意和她送一样的围巾。   还有很多被忽视的小事情……现在再想起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她抿了下唇:“论坛的帖子你联系管理员能够删除,至于要我出来替你说什么,我不愿意。帖子不是我发的,给你澄清也不是我的义务,不管你再找我多少次,我都是一样的答案。”   说完拎起书包,站起来要走,林知寒下意识去抓她的手。   她留意到虞晩书包上挂着的一只浅灰色的,毛茸茸的小兔子。   看着是很可爱,如果她没有去做家教,她第一眼看去,心里也就认为这个小玩意儿顶多几十块钱。   可她每周去辅导的那个女生家庭条件也很好,她上个礼拜去时,就看见那个高中女生拿着手机给朋友挑选礼物。   一模一样的兔子挂饰,价格将近两千块。   她想起自己那个帖子里的一个回复,说校花人特别好,大几千的外套被弄脏了也很温柔,笑着说没关系。   林知寒觉得讽刺,善良和大方都是要有资本的,她只是因为出身好,轻而易举就获得了大多数拼尽全力都难以实现的。   她讥讽地笑了声,索性撕破脸把话说开了:“虞晩你是不是觉得你那时候对我那么好,我还这么对你,特别没有良心啊?”   虞晩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林知寒咬牙,眼里含着怨恨:“可你知不知道,我越对我好,我当时就越讨厌你。”   “你家里有钱,爸爸妈妈又疼你,你一定没尝过饿肚子饿到只能吃馊了的馒头是什么滋味吧?你也不会知道明明在家,却要小心翼翼看人家脸色,生怕说错什么话一个巴掌就招呼下来是什么感觉。”   虞晩声音冷静:“你受的苦不是我造成的,你恨我没有道理。”   “是和你没关系,可是我越看你就越觉得人生不公平,凭什么很多我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好东西,你随意地就能施舍给我?凭什么啊?就因为你会投胎吗?凭什么所有好的东西都是你的啊?!”   这些话在林知寒心里憋得许久了,都快成了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她今天干脆都说出口。   “你对我好,给我这些那些东西,难道不是为了彰显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你寄住在你的家里,对你们全家小意讨好,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吧,你当时看我,是不是就和看街边的流浪猫狗一样?”   “可就算你样样都好,你也有一点不如我。江澈宁愿放弃你和我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知寒笑了笑,表情有点扭曲,刻薄道:“他和我说,你啊,性格太单调了,被保护得太好,就像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和你相处很没有意思。”   要是从前,虞晩听到这些话,心里会难受死,可现在的她却很平静。   因为才不久,有人认真又笃定地告诉她,她就是最好的,永远不需要和任何人去比。   “从前我没有觉得你可怜,但现在,我觉得你真的,特别可怜。”   虞晩挣开了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拎着书包走了。   林知寒拿出手机,相册里最新的那张照片,拍的是虞晩和陆识。   前天晚上她做完家教,到公交站等车时,碰巧就看了他们。   两人手牵着手进了酒店,她当时反应很快,立刻拿手机拍了下来。   酒店门前的灯很亮,两人的脸被拍得很清楚。大晚上的,一对情侣去酒店,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林知寒冷笑,她很快就会让大家知道,表面清纯的校花,私底下有多放/荡!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真相   晚上陆识有课,虞晩和室友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   她低着头在写四级的卷子,身边的陶乐乐学得累了,拿手机出来刷了下论坛放松。   她刷到某个帖子,点进去,眼睛瞪大,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卧槽的感叹。   她这一声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还是很明显,周围不少人抬头看向她。   陶乐乐忙双手合十,小声地和大家说抱歉。   等他们把头低下去做自己的事时,她把手机往虞晩桌前的卷子上一搁:“晚晚!你快看这个!”   林悠然坐在虞晩的左边,也好奇地把头凑过去,想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等看到了,她拼命控制着自己,才没像陶乐乐之前那样发出一声卧槽来!   主楼:你们知道自己选出来的校花其实有多开放吗?这是我前天晚上在学校外面偶然拍到的照片。当时是晚上八点半,校花和她男朋友手挽着手去酒店。大晚上的,一对情侣去酒店是干什么,想必大家都能猜到吧。   我记得校花才十八岁,这么点小的年纪就迫不及待地要和男的去开房,是有多耐不住寂寞啊,也太不检点了啊。   我以前一直觉得校花长得很清纯,没想到只是外表而已,骨子里这么轻贱不自重。就是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这样了,说不定第一次和男生睡的时候都没成年呢。   防止大家说我造谣,下面一楼放照片。   1L:图片.jpg   2L:我去!!!!这几天瓜怎么这么多???昨天那个一千多层的hot贴我还没刷完,今天又来一个???   3L:预测这帖子要火,火钳留个爪子。   4L:才上大一呢,就和男生出去开/房?不说别的什么,万一没做好安全措施,岂不是要大着肚子念完大学?   5L:虽然成年人了有做这事的自由,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好,我妈一直和我强调女生最重要的是自尊自爱。要是我敢这样,回家绝对被我妈打断腿。   6L:我看校花长相,还真以为她是那种很乖很容易害羞的女生呢,没想到……啧啧。   6L:看到楼上几层回复我真情实感地困惑了???我现在是活在2021年吗??怎么有种梦回大清的感觉!!!   7L:排楼上!!!作为一个成年人,和自己男朋友去酒店,怎么就不自爱了??说这话的人,我就特好奇,你们现在是还裹着小脚吗??一个二个的仿佛脑子有什么大病!   8L:楼上别说话那么冲好吗?要是你女儿以后刚成年就和男朋友去酒店开房,你能乐意??   9L:不好意思,只要我女儿心智成熟并且对自己的决定不后悔,我还真没有什么意见。都2021年了,还对女生搞荡//妇羞//辱这套duck不必吧。   10L:不是……大家都在争论校花刚成年该不该和男朋友去酒店,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又磕到了嘛qaq   11L:默默举个小爪子,我还沉浸在上个校花和男朋友狂秀恩爱的表白贴中,现在只有一个感觉:我磕到真的了!!!   ……   这帖子还在不断地被回复,隔几秒一刷新,就又多了几层楼,目测就是要往hot上发展。   林悠然气死了:“谁吃饱了撑的发这个帖子啊!贱不贱啊!”   陶乐乐也是一脸愤愤然的表情:“就是!说的那叫人话吗?简直恶心透了!”   又安慰虞晩:“晚晚,你别把那些评论放心上,咱们不和傻子一般计较。”   虞晩对着她们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手机屏幕亮了下,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陆识】:晚晚你现在在哪儿?   她拿起手机回复:图书馆。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消息又来了。   【陆识】:我来找你。   虞晩知道他这个时间应该还没下课,他一定也是看到了那个帖子。   她回:好,我在图书馆旁边的小亭子等你。   虞晩和室友们说了声,把桌上的书和笔都收进书包。   她到了小凉亭,坐下又拿出手机,进入学校论坛,找到那个帖子,点击造谣举报。   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虞晩抬起头,就看见陆识跑来。   她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紧紧抱住。   他上课的教室在第一教学楼,和图书馆离得很远,过来至少要一刻钟,可他五六分钟就过来了。   少年身上有汗,黑色T恤被打湿了,体温很烫,衣服之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手扣在她脑袋上,虞晚感觉到他心脏跳得很快。   头顶响起他闷闷的声音:“晚晚对不起。”   虞晩困惑地诶了一声,身子动了动,抬起头看他:“你干嘛和我道歉呀?”   陆识面带愧疚,嗓音低哑:“那个帖子。”   他顿了顿,话说不下去了。   帖子上面的那些话他看得血气直往上涌,恨不得把网线之后的那些人揪出来狠揍一顿。   他喜欢得要命的小姑娘,被那样子说,只要一想到那帖子被她看到,他心都要疼死了。   虞晩杏眼睁圆,又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这事和你又没关系,你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傻不傻啊你!”   陆识紧抿了抿唇。   他和她在一起时,就在心底暗自发誓,要永远地保护好她,让小姑娘一辈子开心不受一点儿委屈。   现在因为他,她被这样说,他就觉得这是他的责任。   虞晩感受到他身体紧绷着,心脏仍跳得很快,像是有压抑不住的怒火,随时要爆发。   她于是双手抱着他腰,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像只撒娇卖乖的小动物。   陆识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脸颊,她呼吸轻轻的,带着蜜桃般的甜蜜,他紧绷着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   “我已经点了举报啦,那帖子应该很快就会被删除。虽然私事被添油加醋地拿出来说,我是有些不开心,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觉得这事其实没什么的。”   “你看啊,我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我身边的朋友也知道。我没有必要为那些无聊透顶的人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也没有那么脆弱,那些话伤害不到我。”   她仰起小脸,对他露出一个轻松甜甜的笑容,拽了拽他的衣角,撒娇道:“所以你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呀?”   陆识望着少女清澈的杏眸。   他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她,好半天,哑着声道:“好。”   *   帖子确实马上就被删了,然而陆识不可能这么放过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宿舍,去了那个酒店。   也是很巧,这家旗舰酒店是陆氏名下的产业,他一过去,经理恭敬地出出来笑脸相迎:“小陆少爷。”   他身上寒意逼人,淡声:“我要前天晚上的录像。”   *   林知寒很晚才睡,难得的不是在学习,而是在看手机。   她知道这种帖子会被删,那些骂虞晩的话她早就截图保存下来了。黑暗里,手机屏幕发出荧白的亮光。   “不要脸”“不自爱”“轻贱”“不检点”……   这些词看得她心情大好。   就像看着一直被大家高高捧着的小仙女跌下神坛,摔到满是泥泞的水坑中,变得狼狈又不堪。   林知寒心中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总算在今天出了。   夜很深了,她终于放下手机要睡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终于报复到虞晩的快/感。   第二天早上有课,林知寒从来不和室友一块走,自己先去了教室,在前排的座位坐下。   她上课一直很专心,认真地听讲记笔记,这是从小她就明白的道理,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   身边不知是谁小声惊呼了一句:“我的天!你快看论坛!”   “啊啊啊啊竟然反转了!”   每个人声音都压着,但汇合在一起还是不容忽视,教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老师咳了一声,提醒道:“上着课呢,你们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大家这才有所收敛,但时不时还有窃窃的交谈声响起。林知寒皱起眉,隐约感觉出不对。   下课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老师布置了当堂的作业,拎起电脑和书本走人。   大家这下子没了顾忌,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像一锅煮沸腾的开水。   “艹!有些人的不要脸程度程度真的的超乎我想象啊!”   “我以为恩将仇报抢人家男朋友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她还能更突破底线。”   “这算是造谣吧,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校花家里不是很有钱吗?快找律师告她啊!”   “我们快走吧,和她待在一个教室我都觉得难受。”   无数道白眼朝她投来,林知寒把课本快速装进书包,逃跑似地往教室外走。   走廊里,还有许多同学对她指指点点,望向她的眼神也是鄙夷厌恶的,仿佛她是过街的老鼠一样。   林知寒躲进了卫生间的隔间。   她赶紧拿出手机,点进论坛,那个澄清帖已经在首页置顶了。   主楼:[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1L:啊啊啊啊昨天刚吃到的一口瓜今天竟然就有了反转!!我还是第一个蹲到的!!!刺激!!!   2L:还没来得及看,但我想说一句,这真的是我看过最简洁的澄清帖子233333~   2L: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整个主楼都透出一股“我懒得和你们这些傻逼理论有时间瞎几把逼逼不如睁大眼看看”的画风吗???   3L:哈哈哈哈楼上加一!果然很符合校花男朋友人狠话不多的气质。   4L:估计有的同学在教室刷不出来图片,我来解释一下吧。   第一张图片,是校花和她男朋友牵着手去酒店的视频截图,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27。   第二张图片,是他们牵着手离开的视频截图,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53。   第三照片,是校花当天晚上和室友的聊天截图,时间是20:42。   总而言之,他们就在酒店房间待了半个小时不到,中途校花还和室友聊了微信。快收起你们满脑子的龌龊想法吧!!!   5L:emmmmm之前嘴碎的那些道德卫士还在吗???能出来道个歉吗?   6L:我更关心之前的造谣贴是谁发的啊?和校花多大仇多大怨,同为女生,难道没有一点同理心???   7L:咱们学校的论坛是匿名的,要扒出来是谁很难吧。但不管怎么样,我想说一句:造谣尼玛的不得house!!!   8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太想知道是哪个小贱人造的这个谣了!!!   9L:[图片][图片]   刷到这里,林知寒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指尖颤抖着点进这两张图。   图片很慢地加载出来。   一张是路边的监控截图,不过这次监控画面里的人是她。照片里,她正拿着手机,对着酒店宾馆在拍照。   另一张,是学校校园网的网页浏览记录,显示在昨天19:37分,她登录了校园论坛。   而这个时间点,刚好是那帖子发出来的时间。   这两张图片什么意思,不用说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知寒匆匆扫了一眼,底下的回复都是在骂她,各种难听的诅咒的话。   脚步声响起,两个女生边说话边走进来。   “那帖子看得我真的气得肺管子要炸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那个姓林的心理也太阴暗了吧??”   “就是!我一个不相干的人,看到那帖子都想冲过去揍她一顿!拿校花家里几十万交学费,抢校花的男朋友,现在还泼脏水骂校花放荡,我光把她做过的事说一遍都犯恶心!”   “你说漏了一个,校花之前出车祸,也和她脱不了干系!说真的,她不怕有报应吗?!”   林知寒躲在隔间里,不敢出去,这时,手机响了,她怕引起别人注意,手忙脚乱地接起。   她做贼心虚,声音压着:“喂。”   电话那头是个沉稳威严的男声:“你好林小姐,我是信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关于你这边造谣侮辱我委托人的律师起诉函已发给了你,法院的传票也会尽快寄到你这边……”   林知寒听到“律师”“法院”“传票”这几个词时,脑袋翁的一声,仿佛要炸开。   她再也听不清这人后面说的什么了。   她只是想看着虞晩被大家用难听的话羞辱,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会变得这么严重。   铃声响了,林知寒还有课要上,可是她不敢出去,那些嫌恶的目光像一道道刺扎在她什么。   她重新按开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哭腔。   “阿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澈昨天晚上看到帖子时,就气得拳头握紧。   就算不论男女之情,他和虞晩认识了十多年,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一点儿都不轻。   他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小女孩用甜甜软软的嗓音喊他江澈哥哥,每次出去玩时,小手都要紧紧牵着他的手。   可现在,她被人造谣,被人用那样难以入耳的话辱骂。   江澈心中愤怒至极,想狠揍那个发帖人一顿。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发这个帖子的人,是林知寒,是他的女朋友。   那些骂虞晩不检点不自爱的话,都出自她的口。   从宿舍到荷花塘的一路,江澈接受到很多同学的注视,无不带着打量和嘲笑。   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直接和同伴议论起来。   “长得挺帅一男的啊,怎么脑子和眼睛都出了问题啊?那么好的校花不要,偏和人品有问题的小贱人在一起。”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校花应该感谢他不娶之恩,现在她的男朋友多好啊,长得更帅,男友力更是爆棚!昨天晚上造谣校花的帖子出来,今天一大早就把事情搞清楚了,还查到了造谣的小贱人。”   “呜呜呜我好羡慕校花,男朋友太给力啦!”   江澈一直是天之骄子的存在,从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他觉得气闷,可嘴唇动了动,又无话能辩驳。   快入秋了,池子里的荷花都凋谢了,又只剩下光秃秃的绿杆子。   这亭子离主校区远,没什么人经过这儿,环境很安静,因此,那一声声抽噎的哭泣就听得特别清楚。   林知寒听到脚步声,如同等到了救星。   她马上止住哭泣,泪眼婆娑地望着江澈:“阿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去帮我找虞晩,让她撤回诉讼,我身上要是留下案底,我这辈子都毁了。”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江澈看着哭面前哭得眼睛红红的女生,恍然间想到很久之前。   他第一次对她心动,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那是在高中小树林的长椅上,他看见她独自对着一张卷子落泪,身影纤细,表情倔强中又透出几分脆弱。   那一天他主动和她加了微信,两人的联系也因此增多。   然而现在再看她哭得这样难过,江澈心里毫无波澜,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认清了她是什么人吗?   他从前觉得她坚强又独立,身上有种努力向上的韧劲,像是不管风雨多大都折不断的芦苇。   这是和虞晩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就是被她这种特质所吸引。   此时此刻,他却更觉得她像是一条蛇。   在阴暗处丝丝吐信,趁人不防便露出猝了毒的尖牙。   林知寒眼泪汪汪地仰着头看江澈许久,都没有等到他一点反应。   她有些慌了,急忙抓住他手:“阿澈,我知道这次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嫉妒虞晩,一时糊涂发了那个帖子。你和她认识这么久,你去找她说说好话,让她别起诉我啊!”   江澈低着头看向林知寒。她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眼里满是惊恐,愧疚却很少。   江澈伸手把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掰开,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说出口,他竟有终如释重负的感觉。   林知寒像被雷劈了一道,僵硬了一几秒,马上哭着道:“阿澈你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的,我现在只有你了,不能连你也不要我了啊!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会改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江澈知道她妈妈又找了个男人,生了个弟弟,自此之后就没有再管过她。   越相处下来,江澈越发现两人很不合适,最初的悸动被时间磨平之后,他对她的喜欢也所剩无几。   然而这么长时间江澈一直没提分手,除了心底的不甘之后,还因为他对她有几分怜悯。   那个帖子的出现,终于让江澈醒悟,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他就是错得离谱!   耳边回响起那些议论他的话,江澈嘲讽地勾了勾唇。   是啊,他眼睛瞎了,脑子坏掉了,才把世上最洁白耀眼的那颗珍珠扔了,选择了鱼目。   “我已经伤害了晚晚一次,不会再为你伤害她第二次,你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他说完走了。   身后,林知寒哭着喊他的名字,声音哀切又凄惨。   江澈没有回头,对这段算是自己初恋的感情,他心中没有丝毫的留念,只有深切的后悔。   要是当初,他能更坚定一点,那他和虞晩一定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他真的很怀念,好小的时候,扎着马尾的少女仰起脸,朝他笑得一脸欢喜。   那时,少女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   虞晩上午满课,上完最后一节传播学概论,她和室友一起去食堂。   午饭早就买好了,身边的三个脑袋却齐刷刷地低着看手机。   虞晩好笑地提醒:“你们再不吃,饭就要冷了,牛肉面也要坨啦。”   林悠然赶紧拿起筷子把面绊了绊,又头一低,手指在手机上噼里啪啦飞快打字:“骂小绿茶太容易上头了,我完全停不下来!”   陶乐乐拿勺子舀了一大勺盖浇饭到嘴里,一边吃,一边打字,含糊不清道:“悠然说得没错!我要为那个小贱人早日拥有万层骂楼添砖加瓦!”   就连一向安静学习的室友文静这会儿也在手机上敲啊敲。   于是这顿饭就吃得特别慢,等她们都吃完,食堂里的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   “你们先回寝室吧,我去给陆识带个饭。”她对室友们道。   为了把这事调查清楚,他一晚上都没睡,早上给她打电话时,嗓音都是哑的。   这个点他还在寝室补觉。   虞晩拿着饭卡,去买了份排骨山药汤,拎着袋子往男生寝室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她改换成右手拎着袋子,从外套的兜兜里拿出手机。   “喂,爸爸。”她笑着叫人。   电话那边,男人声音严肃问:“晚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和我跟你妈妈讲一声?”   虞晩愣了愣:“啊?”   虞晏清又道:“就你们学校论坛那什么帖子。”   虞晩这才反应过来,还以为爸爸是要批评她,马上解释:“我和陆识去酒店没做什么的。”   她爸爸是个很传统的人,她担心爸爸因此误会陆识,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晚晚。”男人叹口气,“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也相信你做事会有分寸的。只是,现在学校里有人那么欺负你,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和你妈妈一声呢。”   虞晩心里一暖,解释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想什么事都让你和妈妈操心。而且陆识已经处理好了,他不仅找出了发帖造谣的人,还联系了律师,爸爸你放心吧。”   帖子里的那些话,她自己看了倒没什么,要是让爸爸妈妈看到自己女儿被人这么说,一定会很难受的。   虞晏清也看到了那个澄清帖,少年心思细,效率也快。   他对陆识还算满意,顿了下,接着道:“晚晚你要记住,不管你多大,你永远都是我和你妈妈的宝贝,有我们在一天,谁也不许欺负你。”   挂了电话,秘书恭敬把一个手机递过去,屏幕上已经按好了一串数字:“虞总,这是B大校方领导的电话。“”   虞晏清点头接过,划下了拨出键。   他深知学生之间的矛盾,处理起来可大可小,而学校一贯不愿意把事闹大,总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有人把坏心思打到了他女儿这里,想要轻拿轻放地解决,门都没有!   *   林知寒正为诉讼的事情焦头烂额。   她在网上查过了,捏造虚假事实损害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会拘役!   林知寒真的怕了,她拿出自己这段时间做兼职赚的所有钱去找了个律师,看有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律师告诉她,这种事最好的办法是私了,看能不能通过赔偿让对方撤销诉讼。   林知寒一听这话,只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走投无路,以为这就够绝望了的,谁知道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学校原本只是对她进行通报批评,现在变成了记大过,留校察看。   这是仅次于开除学籍的处分了,要是毕业前没能消除,不仅会影响到以后的保研,还会记入档案,跟着她一生。   林知寒找到了辅导员,哭得满脸是泪,就差跪下来求了。   辅导员也很为难。   他之前确实想把这事儿压下来,小惩大诫嘛,免得生出什么更大的事端。   可是就刚才,大他不知道多少级的校领导发话了,这事性质恶劣,要严格按照规定来处理。   而B大校规就有一条,凡是蓄意造谣,侮辱,侵犯他人人格的,记大过,留校察看。   辅导员只叹着气摇头,任林知寒怎么哭,都没有松口。   中途几个学生来办公室拿着事假条来找辅导员盖章,看到她,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等弄好了,几人还没走出办公室的门,就嘀咕起来。   “还好意思哭呢,我要是她啊,真没脸见人了。”   “你傻啊,她本来就不要脸,能做出这种事,估计早就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   “我觉得留校察看的处分都轻了,这种人品败坏的,读再多书有毛线用!”   这些话入了林知寒的耳朵,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扇了一巴掌还难受。   她心知再怎么求情也无望了,转身要走,辅导员突然又开了口:“这个给你。”   林知寒看到一把钥匙。   辅导员道:“你三个室友都来找了我,说不想再和你住在一块儿了,都强烈要求换寝室。别的寝室暂时也没空余的,这是间空寝室,你暂时先住这儿吧。”   林知寒紧攥着钥匙,掌心被棱齿刺得生疼,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嫌恶,人人避之不及。   她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有些不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境地。   当初她拎着一个破旧的大行李箱从小镇出来,坐火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来到A市。   那样高的大楼,那样宽敞的街道,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大城市的繁华。   她原本是想要通过好好读书改变命运,努力地留在这里。   她原本,也是对供自己读书,收养自己的一家人心存感激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呢?   应该是从她第一次见到虞晩开始,嫉妒的种子就在她心底埋下了。   虞晩漂亮,成绩好,家里有钱,性格也好,仿佛世上一切的光明美好都属于她。   她什么都比不上虞晩,连曾经引以为傲的成绩,和虞晩相比都差太多了。   她天性好强,那颗嫉妒的种子也就在她心底一天天长大,最终遮蔽了双眼,让她失去理智,变得疯狂。   甚至忍不住阴暗地想,那场车祸直接撞死虞晩就好了,那样她就再也不会因为她感到痛苦了。   到了这一刻,林知寒终于清醒过来,可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从她第一次使用心机开始,她就一脚踩进了沼泽,越陷越深,拔不出来了。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好香   虞晚从同学那儿听说林知寒主动申请了一年休学,已经离开学校了。   她听了一耳朵之后,也没怎么过多关注这个,转头就去忙自己的事。   对她而言,林知寒早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了。   到一月份,课所剩无几,最后两个星期基本就是考试复习周。   虞晩又重温了一次高三冲刺时的感觉,每天从睁眼开始,就是在不停地看书背书做题。   陆识学的是金融,期末的专业考试也很难,他每天和虞晩一起到图书馆复习。   两人挨着坐一起,虞晩写了半个多小时毛概的卷子,都是大题,密密麻麻的把空位置都写满了。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道大题写完,她手有些发酸。   虞晚抬起头,想活动一下手腕,转脸就看见陆识手撑着下颚,微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图书馆不好聊天,虞晩扯了一张便签纸,拿起笔快速写下一句话。   ——你有话要和我说呀?   她把粉色的,卡通西瓜图案的便签纸递过去给他。   陆识低眸,也拿起笔,给她回复。   ——没有。   便签纸又还给了她。   虞晩:“?”   ——??那你刚才一直看我干什么??   这张巴掌大小的便签纸充当了传话的小信鸽,在两人之间传来传去。   虞晩等不及他写完,直接把脑袋凑过去,少年的手指修长分明,因握笔骨节略微凸出,透出浅青色。   图书馆很安静,挨得近了,她听见他笔尖在便签纸上刷刷的声音。   他胳膊撑在桌子上,随着笔锋的移动,一个个遒劲硬朗的字跃然呈现在纸上,也映入虞晩的视线。   ——我看书累了。   ——多看看晚晚,就不觉得累了。   虞晩:“……”   复习就复习嘛,干什么突然要撩她一下,害得她脸要红了。   一看手机时间,也快到十二点了,她用气音小声问:“我们去吃饭吧?”   “好。”陆识点头,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围巾和帽子。   虞晩把桌上的卷子和书收拾规整好,又看了眼那张小小的便签纸,害羞的同时,唇角又抑制不住地浅浅弯起。   她小心地把便签折叠好,放到笔袋里,轻轻拉上拉链。   这几天气温一直很低,出图书馆大门前,陆识给虞晩把毛线帽子戴上,又把围巾给她围上。   一圈,两圈,三圈。   最后把围巾向上扯了扯前面,把她小巧的鼻子也遮住,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他牵起她的手,塞到自己大衣口袋里,问:“想吃哪个食堂?”   虞晩想了想道:“我想去梅园食堂,我想吃那里的水煮鱼。”   “好。”他笑着答应,“就去梅园。”   陆识推开玻璃门,牵着她手走出去。   一直站在身后,默默围观的女生:!!!   呜呜呜她们也想要出门前细心地替自己戴帽子围围巾,一脸宠溺温柔问自己想吃哪个食堂。   关键是还长得贼几把帅的男朋友哇!!!!!   *   虞晩期末的最后一门是新闻学概率,23号上午考完,陆识比她提前一天考完,他在学校等着她一起回去。   很多同学打算一交卷就直接走,因此考最后这一门时,他们直接把行李箱都拖过来了。   虞晩考完出教室,一眼就看见站在出租前等着的陆识。   她开心地朝他跑去,陆识笑了下,掀开出租的后车厢,把她的小行李箱放进去。   B市离A市不远,坐飞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飞机快四点钟落地,陆识拦了辆车,先把小姑娘送回家。   车开到小区门口,他把她的行李箱拿出来。   虞晩低头,拉开怀里抱着的小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藏蓝色,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这个送给你。”她把小盒子往他手里递去,嗓音清甜:“你明天不是要去公司实习吗,祝你一切顺利。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识接过礼物,打开,里面是一条黑色的皮带,样式简约又时尚。   他弯了弯唇:“喜欢。怎么想到要送我皮带?”   “就我上次和室友们逛商场,正好看到这个了,我就想你去公司当然要穿得正式一些嘛,就给你买啦。”   陆识挑眉看着她,颇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晚晚,你知道一个女生给男生送皮带意味着什么吗?”   虞晩摇头,老实巴交道:“不知道呀。”   说完仰起小脸,水汪汪的杏眼望着他,好奇地等待他的解释。   陆识看着小姑娘一脸茫然单纯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他凑到她耳朵边:“意味着……”   他故意一顿,嗓音低沉荡着点儿笑意:“晚晚想给我宽衣解带。”   虞晩:“!”   虞晩红着张脸一路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回家,她按了按门铃,阿姨来开的门。   “晚晚可算回来啦。”阿姨替她把行李箱拎了进去,笑着道:“昨天晚上先生夫人就把今天的菜单列出来了,都是你喜欢的菜。”   虞晩换了拖鞋,也笑着说:“辛苦赵姨啦。”   她头探进客厅,疑惑诶了声:“赵姨,我爸爸妈妈呢?”   “太太在厨房做啤酒鸡翅,先生刚接了个电话,估计是去书房处理公司的事了。”   虞晩踩着棉拖鞋,蹑手蹑脚走到厨房,从背后一把抱住温如:“妈妈!我回来啦!”   温如转过身,笑着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把我吓一跳。快去洗手,菜马上就好了。”   虞晩乖乖去洗了手,擦干手时,又想起之前陆识的话,她耳朵尖一红。   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戳开一个浏览器,在输入框中搜索:女生给男朋友送皮带有什么寓意。   底下都是“她想拴住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些挺正常的回答。   才没有他说的那个!想宽衣解带的不正经意思呢!!   虞晩戳进微信第一个联系人,气呼呼地戳字:大骗子!!!   *   虞晩的寒假生活正式开始。   童佳霓大学在本地上的,放假第一天两人就约着出去玩了。   虞晚第一次放假不用做作业,她每天在家练练琴,背背单词,时间久了就有些无聊了。   她想找陆识,可是他现在在公司实习,她怕打扰到他,白天都不好意思和他发微信的。   在家里关了一个星期,虞晩灵光一闪,她可以和阿姨学着做饭呀,等中午时再给陆识送去公司。   这样既不会打扰到他,还能见到他,还还能让他吃得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简直是一举三得!   虞晩说干就干,第二天早上就去厨房和阿姨学着做饭。   她选择从最简单的一道宫保鸡丁做起。   在阿姨的指导下,她花了大半个小时时间炒出了一盘宫颜色外观看着都像那么回事的宫保鸡丁。   虞晩满怀期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蹙起了眉,这味道和想象中的差别有点大啊。   阿姨也尝了尝,安慰道:“晚晚第一次做菜,做成这样算不错了。这回可能是你蚝油放多了,下回少放点就好了。”   虞晩失望地叹口气。   她拿出自己的饭盒,男生饭量大,她特意盛了好多饭,又把阿姨做的四道菜各装了些进去。   想了想,有一丢丢的不甘心,这是自己第一次做饭呀,她还是有点想给他尝一尝的。   于是虞晩舀了很小的一勺宫保鸡丁,放到饭上面,装进饭盒袋子里拎着出门了。   打车到公司,刚好十二点钟,她拿出手机给发微信——你现在忙吗?   过了会儿,陆识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刚忙完,怎么了?”   “我带了午饭过来,现在就在一楼的大厅,你在哪一层呀,我给你拿上来呀。”   “你等着,我马上下来找你。”   没一会儿,电梯门打开,陆识大步朝她走去。   虞晩看见他今天的着装,比平时穿的要正式许多,黑色的西服外套,里面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   裤子是剪裁得体的西裤,衬得他整个人更是身高腿长,气质出众。   虞晩想看看他有没有系自己送的那条皮带,下意识就低下头,眼睛向他下面瞄。   耳边传来一声笑。   脸颊被轻轻揪了一下,虞晩疑惑抬起头,对上少年漆黑,漾着深深笑意的眼眸。   “小姑娘家家的,往哪儿看呢。”   顿了下,他声音又压低,笑得特别坏:“要看,等没人的时候,我单独给晚晚看。”   虞晩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烧起来。啊啊啊啊这个人怎么总是往歪的地方想!   “我就是想看你系没系我送你的皮带!”她脸红着解释。   陆识唇角勾起,拖着语调“哦”了声。   虞晩:“……”   她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欺负她的!故意说那些耍流氓的话让她脸红!!   这么坏的,早知道就不给他送午饭了!   虞晩把手里拎着的小黄鸭保温袋往他手里一塞:“我要回去了,你拿着上去吃吧。”   陆识一把抓住她的手,整个人凑她面前,好言好语地哄着:“晚晚别走啊,陪我上去一起吃。这么久没见你了,我特别想你。”   简直像只黏人的大金毛,虞晩被他缠得没脾气,只能跟着他一起上去。   坐电梯时,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问:“我过去让你的同事们看到,会不会不太好呀。”   哪有人上班还带着女朋友来的啊。   “现在是午休时间,没什么不好的。”   说完,他更紧地抓住她手,像是生怕人跑了一样,幼稚的不行。   陆老爷子怀着锻炼他的心思,陆识现在来公司实习,也是从普通的职员做起,并没有单独的办公室。   虞晩跟着他来到他工作的地方。   一张办公桌,上面放着电脑,特别厚的几沓文件,还有一个冲着咖啡的马克杯。   他让她坐下,自己又去拿了个椅子过来,饭盒的盖子打开,里面的饭菜都还是热乎的。   他拿起筷子吃。   虞晩坐在一边,双手撑着脸颊,看着他从鱼香肉丝,吃到了粉蒸排骨,再到藜蒿炒肉,最后轮到了她做的那道宫保鸡丁。   她忍不住问:“好吃吗?”   “嗯。”陆识点点头,顿了顿,语气真诚又道:“特别是宫保鸡丁,最好吃了。”   虞晩眼睛一亮,下一秒又觉得奇怪,自己尝的时候,明明觉得没有昨天阿姨做的好吃呀?   难道是因为他的口味比较与众不同吗?   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觉得宫保鸡丁最好吃吗?”   陆识看着小姑娘一脸惊讶,兴奋又怀疑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表情更加诚恳真挚:“对,就是这道最好吃。”   虞晩被自己的猜测说服了,他果然就是口味比较与众不同。   她眸子亮晶晶的,开心道:“那我明天给你送饭时,再给你带宫保鸡丁。”   “好。”陆识偏头,隐去唇角的笑意。   办公室里还有人不少人点了外卖拿上来吃,自然也就看到了他们。   女职员们的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公司突然来了一个年纪才十九岁的少年,被市场经理亲自带着做事,更重要的是,他还姓陆!!   陆、氏、企、业、的、陆!!!   这妥妥的是太子爷下民间微服私访啊!   她们千方百计一打听,陆家还真有个小儿子,哦豁,这不赶巧了吗!   于是这几天,这一层的女职员都铆足了劲打扮,找着机会就在他面前多刷存在感。   偶像剧里不常那么演吗?   豪门少爷隐瞒身份来自家公司打工,一眼看中外貌清秀但性格善良乐观的女同事,然后就是观众喜闻乐见的灰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   结果现实和偶像剧可太不一样了,这几天不管她们怎么找话题搭讪,那少年始终冷着一张脸,表情寡淡到几乎没有。   然而她们也没放弃,万一人家就是天生性格冷呢?   直到今天,虞晩出现了,她们的心才死得透透的了。   这一脸宠溺的笑,这一副温柔到极致的嗓音!哪有半分之前拒她们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而且这小姑娘长得!真的好漂亮!这墙角,一般人还真撬不动!!   等陆识吃完饭,虞晩把空饭盒装进饭盒袋里,站起来:“好啦,我打扰你休息了,我回去啦。”   他要送她去坐车,被小姑娘坚定地拒绝:“你上班够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会儿呀。”   虞晩说完挥挥小手,跑到电梯那儿,刚好有人出来,她进去,按着门关了。   数字跳跃着往下降,到一楼停下,泛着金属光泽的两道门向两边打开。   虞晩刚迈出一脚,迎面走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讲电话:“我看老头子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要个小野种进公司……”   他没看路,直冲冲地往前走,脚步又快,虞晩想避开都来不及,一下子和他撞上了。   陆彦正在火头上,怒声道:“你他妈不长眼啊?哪个部门的,小心我开除你!”   等定睛一看,他火气立刻就消了不少,挂了电话:“我还有事,等会再和你说。”   陆彦看向眼前的少女,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虞家的那个女儿吗!   几年时间不见,小姑娘眉眼出落的是越发精致,比他玩过的小网红和二三线小明星漂亮多了。   “晚晚妹妹。”陆彦自来熟地叫人,脸上挂满笑容:“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阿澈的堂哥陆彦,好久没见了,我请你出去喝一杯?”   虞晩听过好多他干过的混账事,就刚才,她还听见他喊陆识小野种!   她对他讨厌极了,一个好脸色都不想给他,话也不想和他说一句,直接就要走人。   陆彦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笑得没脸没皮的:“晚晚妹妹现在脾气挺大的啊,小时候你不还总是跟着阿澈一起叫我陆彦哥哥的吗?”   “好久没听见你这么叫了,我还真有点怀念,来,你再叫一声陆彦哥哥给我听听呗。”   虞晩要气死了,正想是不是踹他一脚赶紧跑时,手腕被后面的一拉,她被人护在了身后。   少年眼神冷峻,表情森寒得吓人:“你他妈想死吧?”   陆彦想和他硬刚,然而记起上一次被揍的有多惨之后,到底还是认怂了。   他没敢吭一声,眼睁睁看着陆识牵着虞晩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他才狠狠地呸一声。   闻到什么,陆彦抓起衣服领子,拉到鼻子那儿嗅了嗅。   这小姑娘身上还真他妈香!   似茉莉花的芬芳,又似牛奶的甜香。   他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心底被这香勾得生出了邪念。   这么个尤物般的小美人,能上一次一定爽_死了!   艹,真是便宜那个小野种了!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药   两人走到公司门口,陆识手伸进裤兜,把她落在桌上的手机还给她。   虞晩仰脸看着他,担心地问:“你现在和陆彦都在公司,他会不会欺负你啊?”   陆识笑了声,语气轻松:“你看他那个怂样,像是敢欺负我的?”   虞晩想起刚才,陆彦好像确实很怕他,在他面前都不敢吭一声的。   可她还是不太放心,皱着眉道:“万一他使什么阴谋诡计呢?就像商业谍战片里演的那样,故意泄露什么公司机密然后嫁祸到你身上。”   她脑洞开了,越想越担心,电视剧里阴险狡诈的反派都是这样做的!   陆识却听得忍俊不禁,手抬起放到小姑娘脑袋上摸了摸,安抚道:“不会,他蠢,没那个智商。”   虞晩:“……”   等的出租车到了,他送她上车,笑着嘱咐道:“明天给我送饭,多带点宫保鸡丁。”   虞晩被他这话转移了注意力,乖乖点头答应道:“好啊。”   她连着给陆识送了一个星期的饭,后来被虞晏清看到了,还让他好一阵吃味!   这么多年了!女儿都没有给他送给一次饭呢!还是亲手做的那种!!   温如哭笑不得:“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和女儿的男朋友争风吃醋,幼不幼稚啊你!不就是送饭吗,明天我做了给你送公司去行了吧。”   虞晏清这才心理稍微平衡了点。   一个星期过后,虞晩想送饭都没机会了。陆识被安排跟着经理去外地谈一个合同,为期半个月。   于是两人就此开始短暂的异地恋。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虞晩几乎都能和他天天见面,现在乍然分开,她发现自己真的好不习惯啊。   每天晚上,两人都会视个频再睡。   今天一大早,虞晩就被妈妈拉着去逛街了,一整天逛下来,温如神清气爽一点儿事没有,她就彻底歇菜了。   她还被妈妈嘲笑年纪轻轻的,一点儿都不中用。   虞晩:qaq   她腰疼腿也酸,一回到家就去泡澡,热水加上舒缓的玫瑰精油,稍稍缓解了她一天下来的疲惫。   虞晩吹了头发就到床上咸鱼似地趴着,她拿手机给陆识发去一条消息。   迟迟没有回复,应该是他还在忙。   等着等着,困意涌上来,她脑袋一歪磕到枕头上,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手机响了,虞晩被叫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上面熟悉的名字,马上划了接通建。   她平时都是端正坐在床上,怀里再抱着个毛茸茸的小绵羊抱枕和他视频。   但今天有些累,她就干脆把手机摆在枕头前和他说话。   虞晩没察觉出这有什么不对,但对陆识而言,这差别可真是太大了。   小姑娘穿着半袖的睡裙,领口也敞得开,又是侧着身躺着的,雪一样白皙的肌肤便露了出来。   那弧度很柔软,有点像他曾经给她买的雪媚娘。   咬一口下去,一定比那个更甜。他笃定万分地想。   陆识陷入纠结之中,到底是做个人,提醒小姑娘一声呢,还是嗯……抓住时机多看几眼?   他还没考虑清楚,耳边传来她关心的询问:“你们那个合同谈得怎么样了呀?”   “还行,比较顺利。”他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   虞晩身子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地姿势躺着。   这下陆识不仅看到了冬日的雪,还有春天一点熟透的红樱桃。   陆识:“……”   这个人他今天是不当定了!   虞晚还一无所知,对着镜头轻轻叹气:“陆识,我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语调软软的,带着才睡醒之后的鼻音,叫着他的名字,说着想他的话。   陆识只感觉心底酥酥的,泛着深深的痒意,抓不到也挠不着,他身上出薄薄一层汗。   很有些热。   “快了,等过几天合同签订,就能回来了。”   “我也想晚晚。”他喉头一滚,嗓音沉哑:“特别想。   不光理智想,现在身体更是要命的想。   虞晩弯眼笑起来:“我今天和妈妈逛商场买了好多件衣服,我还给你买了一对袖扣,等你回来给你呀。”   陆识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敷衍地含糊嗯了声,他现在就感觉自己难受地要炸了。   又坚持了几分钟,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晚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   “哦,那你赶快去处理吧,但也别忙得太晚了,要早点休息啊。”虞晩怕耽误他正事,叮嘱完赶紧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拉起薄毯盖到身上,又伸手拧掉了床头的小台灯。   虞晩累着了,很快入睡,梦境安稳香甜。   另一边酒店里,陆识就不好受了。   他在床上连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又把空调温度调到十六度,冷风呼呼地直往身上吹。   然而不顶用,那团火出不来。   最终还是得采取些行动。   陆识脑子空了一瞬,好半天,飘远的意识渐渐回笼。   他去卫生间洗了手,忍不住叹口气。   他非常享受和小姑娘在一起时细水长流的时光。   但有时候,特别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下,他又无比迫切地希望,她能快点长大。   *   A市有销金窟之称的一家高档会所里。   红木长桌上,十几万一瓶的路易斯十三摆了三四瓶,顶级的雪茄也杂七杂八地随意打开搁着。   “彦哥你消消气哈,你之前不还嫌弃顾家那小姐长得一般嘛,你们婚约取消你改高兴才是。”向聪劝道。   他怀里搂着的小网红察言观色,笑靥如花地恭维:“就是呀,陆少你这么优秀,那女的一定是瞎了眼!”   陆彦冷着脸没说话。   他之前确实嫌过顾琪姿色平庸,但现在却被她主动提出退婚,陆彦便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小的羞辱。   听说她是一个大学教授在一起。   陆彦真他妈想呵呵,一个没钱的破教书的,一年的工资都不够他随意一晚上的消费!   向聪抬了抬下巴,对坐在陆彦身边的一个小网红提醒道:“咱们陆少心情不好,你还不机灵点,快去哄哄。”   这个小网红是第一次被姐妹带着来这种场合,不太适应,她拿起酒瓶倒了杯酒,紧张地递到陆彦嘴边。   “陆少,喝酒。”她嗓音特意掐得柔。   陆彦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这女的长得还不错,挺清纯的长相,妆也画的淡,是他往日里最喜欢的类型。   然而,见过真正的人间绝色之后,小网红这副动过刀子的脸就差点意思了。   偏偏那个最好看的少女,喜欢的却是他最瞧不上的小野种。   陆彦心里冒火,嫌弃地把凑到自己身前的人一推:“离我远点。”   小网红委屈地不知如何是好。   向聪是个怜香惜玉的,最看不得美女难过了,马上对她招招手:“来哥哥这边,你倒的这杯酒我来喝。”   小网红是个识趣的,立刻端着酒杯坐到他左边,端着酒杯喂他喝下。   向聪左拥右抱,被这个喂杯酒,被那个喂个葡萄,快乐得找不着北了。   见陆彦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他脑筋转了转,诧异地问:“彦哥,你不会真对那个顾家二小姐动了真感情吧?按我说不至于啊,就她长的那模样,圈子里随便扒拉个小网红都比她强!”   陆彦烦躁地点了根雪茄,直接把烟灰弹到红木的桌子上。   半晌,突然来了句:“你之前说的那药,现在能搞到吗?帮我搞一包来。”   向聪闻言一愣。   几秒钟之后,他反应过来,一脸淫/笑:“现在查得严,搞是不好搞了,但彦哥难得让我办一回事,我必须怎么着也得想方设法替你弄到啊。”   陆彦总算露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行,你尽快给我搞到。等事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心情好了,看人也就顺眼多了,对刚才自己还凶过的小网红勾了勾手指:“过来陪陪我。”   能来这里的,身份都了不得,网红就算才受了委屈,也不敢有什么脾气。   她又去陆彦腿边坐着,巴巴地拿起荔枝剥给他吃。   陆彦一口咬住荔枝肉,甜蜜的水汁溢了出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少女细腻到极致的肌肤。   他们圈子玩得野,之前就有人搞到了一种药,兑水后无色无味,能让喝下的人很快意识飘忽,丧失几个小时之内的记忆。   更妙的是,这里面还含有激素成分,能催生情—愫。   陆彦先前对这玩意儿一直不屑一顾,他有钱有势,想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多得如过江之鲫。   何至于让他用这个。   只要勾一勾手指,那些女人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勾他。   但现在。   陆彦想起少女那张清纯至极的脸,光是想象一下到时候她躺在床上乖乖任自己摆布的样子,他血都要沸腾了。   他来了兴致,站起来,对还坐沙发上的小网红挑了挑眉:“和我去楼上,嗯?”   楼上都是大间的包房,什么意思彼此都清楚。小红网故作矜持地绞了绞手,羞答答地站起来,主动挽上他胳膊。   陆彦笑了声。   这个虽比不上虞晩,但等会儿想着她那张脸先爽一把也是好的。   至于虞晚。呵,不久也要落到他手里的。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昏睡   虞晩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婚宴。   早上起来,她换上前几天和妈妈逛街时买的那条香槟色,裙尾缀着羽毛的纱质长裙。   但现在大冬天的,光穿这个肯定不够,她又在外面又套上一件大红色的羊毛大衣。   虞晩找出好久之前买的,那种一次性的卷发棒,握着手柄把发尾卷了两圈,然后坐到化妆镜前。   瓶瓶罐罐的各种化妆品摆了一个梳妆套,都是温如给自己买时顺便也给她挑的。   不过虞晩没怎么学化妆,还不会画那种超精致的妆容,连画眼线都因为怕戳到眼睛一直不太敢敢尝试。   她拧开一管睫毛膏,拼命地让眼睛不眨,飞速在上面刷了两下。   接着拿起眉笔描了描眉,又挑了只正红色的唇釉,浅浅在唇上抹了一些。   这样就算画好了,她下楼,和爸爸妈妈一起坐车去溪悦大酒店。   这是A市最好的度假酒店,靠近远郊区,周围一片苍翠茂密的绿竹,还有几只闲庭信步的野鹤。   酒店门口站着一排穿着燕尾服的侍者,恭敬地四十五度弯眼迎接到来的宾客。   里面的暖气开得足,虞晩一进去,立刻一身旗袍的女服务生过来,替她拿着脱下的大衣。   童佳霓和她爸爸妈妈刚好也到了。   见到虞晩,童佳霓直接朝她扑过去,“哇”了一声:“晚晚,你今天穿得好仙好漂亮啊!小仙女下凡石锤了!”   虞晩被她夸得好脸红:“你今天也很漂亮呀。”   “嘻嘻,我们来合个照,等会儿让我发朋友圈。”童佳霓挽起虞晩的胳膊,拿出手机,在一面由无数朵粉色玫瑰扎出的花墙前咔嚓拍了一张。   两人手牵着手进去。   她们坐到了都是同龄人的那桌,不少还是高中的同学,这算是毕业之后大家第一次重聚,说说笑笑就挺热闹的。   童佳霓低着头专心地P刚才拍的照片。   她调了个滤镜,把自己的下巴稍微修了点,又把脖子拉得细长了一些。   她才不是发朋友圈只p自己的自私鬼,修完自己的照片,童佳霓马上去给虞晩修图。   然后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空了许久,就是找不到要帮虞晩调一下的地方。   不管是脸,还是身材,虞晩都是极好的,那修长的天鹅颈,还有那细得不足一握的腰肢。皮肤还白到发光!   果然啊!女娲的毕设就是优秀!!   童佳霓拿这张合照发了朋友圈,没多久,点赞数量蹭蹭的就往上涨。她微信里加了好多大学里认识的,几乎所有男生都在问虞晩的联系方式。   童佳霓一个都没有去搭理!   在她心中,她们晚晚就是天下第一好的,那些见色起意的狗男人才配不上呢!   正这么想着,这条朋友圈下面又多了一个赞。   头像是纯黑色的天空,上面一颗亮着的星星。   童佳霓好奇这人是谁啊,怎么自己没一点印象的。   手指戳进头像,她看见这人的微信名片,备注:陆识。   童佳霓:“……”   童佳霓简直服了。   加了三年微信,她话痨到几乎每天一条朋友圈,就从来没收到过他一次点赞,是真的一次都没有!!   就今天发了张和晚晚的合照,不到五分钟她就收到了一个赞???   要不要这么现实的啊!!   与此同时,虞晩的手机滴了声,她低头去看,是陆识发过来的消息。   【陆识】:这条裙子真好看,今天晚晚也特别好看。   虞晩抿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声,心里甜滋滋的。   她从小到大被人夸漂亮夸得太多次了,差不多都习以为常了,可是听到他夸自己,就还是忍不住特别特别开心。   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响起。   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人们停止了交谈,大厅一下子变得安静。   虞晩学了好多年钢琴,前奏一响,她就听出来这是《卡农》。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红毯,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被西装革履的爸爸挽着手,一步步走向新郎。   身后跟着两个可爱的小花童,小手提着小篮子,不停地撒着玫瑰花的花瓣。   虞晩看得有点感动。   她高中时也被父母带着参加过婚礼,那时就只顾着吃喜糖和看漂亮的新娘子。   现在的心境就有点不同了,她甚至忍不住想等自己和陆识结婚时,是什么样的场景。   才想了个开始,她就脸红了。不行!自己才十九岁,不能表现得那么恨嫁!   台上的新郎新娘交换完戒指,下一个环节就是扔捧花了。   好多人上去了,虞晩也被童佳霓拉着过去。   抢捧花的气氛很热烈,大家争先恐后上前,哄闹成一片,虞晩穿着小高跟,怕摔了,也不太好意思挤过去抢。   她就在人群外围站着看个热闹,谁想到那束捧花不偏不倚地,刚好就往她这儿砸来。   虞晩下意识一伸手,那束白色山茶花扎成的捧花就落到了她怀里。   全场响起起哄声,虞晩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一束捧花,脸红了红,心里又有些高兴。   她记得小时候听妈妈讲过,要是婚礼上能接到新娘的捧花,意味着自己的婚姻也会顺利幸福的。   不管是否灵验,至少寓意很好呀。   婚宴结束之后,还有其他的娱乐活动,这一整个酒店今天都被包了下来。   大人们去打高尔夫球或者搓麻将,虞晩这些小辈就去楼上的包间玩桌游。   她和童佳霓一起,还有几个高中认识但算不上太熟的同学坐一桌玩剧情杀。   玩到一半,服务生端来各种饮料酒品,一杯一杯地递上去给他们。   给童佳霓时,服务生脚下似被什么不小心绊了一下,一整杯西柚汁全洒童佳霓身上了。   服务员脸色一瞬间白了,她一边慌张地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她擦着弄脏的衣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童佳霓看她这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不想为难她,摆摆手道:“算了没事,我去更衣室换一件就行了。”   她起身走了。   少了一个人,这游戏也不能继续玩下去了,大家喝着饮料闲聊起来。   服务生最后走到虞晩面前,把一杯颜色鲜艳的草莓汁递给她。   虞晩接过,见她唇色苍白,表情也是惴惴不安的,便对她露了个笑,柔声安慰道:“这事过去了,你别担心啦。”   服务生看着眼前温暖的笑容,心中突然被触动了一下,她唇动了动,想要和这个善良的少女说些什么。   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说了声谢谢,就赶快离开了。   虞晩咬着吸管,边喝草莓汁边听大家聊大学里面的趣事。   渐渐地,她头晕起来,脸颊也开始发烫,像是上次在同学聚会时喝醉了的感觉,但这次更加强烈。   虞晩觉得奇怪,她在酒席上喝的红酒很少,就只浅浅地尝了几口,难道说是因为那个酒精度数特别高?   然而现在童佳霓又不在身边,她想问问她都不行。   虞晩站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   她出了包间的门,就看见了刚泼童佳霓一身果汁的服务生。   服务生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虞晩头晕乎乎的,站都有些站不稳了:“麻烦你扶我去一下洗手间吧。”   她被扶着带到了卫生间,冷水冲了几道脸,不仅没有半分的缓解,头还更晕了,身体里有种难以形容的难受感。   服务生这时道:“小姐,你是喝醉了吗?我扶你到楼上的客房休息吧。”   虞晩想了想,点点头:“好,谢谢你了。”   服务生拿房卡开了门,扶着她到床上躺下。   “再麻烦你去包间找一下刚才被你泼了果汁的女生,就和她说我有点醉,现在这儿休息。”   虞晩头又晕又涨,强撑着支离破碎的意识说完这句,整个人就陷入昏睡之中。   女服务生看着床上面容姣好的少女,心中有些不忍。   她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她在助纣为虐,给恶魔递刀子,要伤害的还是这么一个无辜又善良的少女。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和恶魔做这场交易!没有三十万和那个匹配良好的肾/源,她爸爸做不了换肾手术会死的!   女服务生移开眼,不敢再看虞晩,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先生,您上来吧,您要我办的事都办妥了。”   “我知道了。”   门被推开,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声音。   陆彦走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人。   这样容颜绝色,纯真无瑕的少女,等药效真正上来时,就会扭动着身子求他干了。   陆彦脸上露出一个满意又邪恶的笑,对女服务生道:“你做得很好,你爸爸的手术今晚就能安排上。”   “行了,你出去吧。”他最后吩咐道。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解决   陆彦去把门反锁了。   他重新走回床边,目光贪婪地看着睡颜安静的少女。   她今天格外漂亮,柳叶弯眉,脸颊白皙透出浅绯色,微卷的长发散在枕头边,吊顶的灯光照下来,在她莹白的肌肤上镀了层暖黄的光晕。   搭配着身上穿的那件缀着羽毛的纱裙,真的就像是九重天上住在瑶池的小仙女。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尝到小仙女的滋味,陆彦心中得意又畅快。   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等她醒了之后,他就咬死是她自己喝醉酒,把他认成了陆识,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她被喂了那药,之前发生了什么不会记得,这种死无对证的事,陆彦一点儿也不怕。   要是虞家不肯罢休,他就提出对她负责,把虞晩娶回家,正好还遂了他的愿。   事关小姑娘的声誉名声,陆彦不信虞家人敢闹得多大。   他还准备等会儿再拍一些照片,到时候真把他逼急了,他就拿出这些照片威胁虞晏清。   陆彦笃定虞晏清一定舍不得看到自己女儿被人上的照片到时候全网流传。   这副算盘他打的很好。   陆彦早就起了反应,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急,这是一盘顶级的美味珍馐,他要慢慢地,才能品出绝佳的滋味。   陆彦低头,手指挑起少女一缕柔软的发丝,放到鼻子下深深吸了吸。   “艹,真香。”他忍不住兴奋地赞叹。   陆彦走到床尾,伴随着两声的清脆的声响,两只闪着细钻的高跟鞋先后落到地板上。   小姑娘一双莹白小巧的脚丫露了出来,嫩得像春笋。   陆彦看得越发是口干舌燥。   她真的很美,连一双脚都生得勾//人极了。幸亏他先下手为强,否则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个小野种!   他手指颤抖,亢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再也忍不了了,伸手去摸索她身侧裙子的拉链。   拉链往下拉了一寸,露出少女嫩豆腐似光滑的肌肤。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够,砰的一声巨响,门砰被人从外面撞开,又砰的一声被重重砸上。   陆彦愤怒地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坏了他好事的人是谁,就被人一脚狠踹在地。   紧接着,他被按在地板上,少年如石头般硬实的拳头朝他脸上砸了下来,一拳又一拳,用了发狠的力。   陆彦鼻子嘴巴里都是猩红的血,他被揍得脑袋发昏。   剧疼从身上各处袭来,陆彦看着眼前满脸残暴阴狠的少年,心底第一次生出绝望的恐惧。   他疼得直呼救命,没尊严地向陆识讨饶。   然而现在的陆识就像失了理智的狼,只想当场了结他的性命。   从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哪怕是杀人偿命,他也要杀了这王八孙子!   虞晩昏睡着,却感觉身体越来越热,皱着眉发出含糊地呓语:“陆识我难受。”   就这么一声,让陆识的理智终于回归,他收了手。   他不怕死,可是他答应了小姑娘,这一辈子都要陪着,对她好,他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识站了起来。   陆彦已经满脸满身都是血,他一动不动的,如死狗一样瘫软在地。   “滚。”陆识抬脚,直接往他脑袋上狠踹了一脚。   陆彦也顾不得疼,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生怕迟一秒,他就要反悔了。   大理石地板上一片刺目的血迹,陆识拿了毛巾,用水打湿,蹲下来慢慢擦拭。   他打开窗户,让血腥的味道尽快散去。   这些都要处理干净,不然等她醒来,看到会害怕的。   他又去洗了手,脱下身上沾血的外套,然后才去看她。   虞晩还陷在昏睡里,她觉得好热,脸上热,身上也热。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小手胡乱扯着裙子,半天没找到拉链,只能难受地哼唧。   陆识去打了盆冷水,拿了条干净毛巾,浸透之后给她从胳膊开始擦,擦了手,又轻轻给她擦小脸。   虞晩稍微好受了一些,但还是觉得不够,身体里燥燥的,像是大热天的烘着炉火。   她腿胡乱地蹬着,小手难受地扯着裙子领口。   失去了意识,她下手也没个轻重,指甲划到脖子,细腻的皮肤那儿立刻出现一道红痕。   陆识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心疼:“晚晚,我给你擦擦身体好不好?”   小姑娘也不知道听懂了他话没,含含糊糊嗯了声。   他重新打湿毛巾,手来开她身侧的拉链,头自觉地向右一偏,目光落在别处。   这种时候,他不能,也不愿意占她一点的便宜。   凉意舒缓了身体里的热,她不再乱动了,又沉沉地睡去。   大约两个多小时,这药的药效才过,虞晩慢慢睁开眼,出乎意料的,看到守在自己床边的陆识。   她愣了愣,有些惊讶,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眼花了。   小手揉了揉眼,见他还在,她杏脸上漾出一个欢喜的笑:“陆识你回来啦。”   看看周围的摆设布置,她又泛起疑惑,自言自语似地嘀咕:“这是哪儿呀,我怎么会在这儿的。”   “你在婚宴上喝了酒,有些喝醉了,被服务员扶到这里来休息。”他哑声给她解释。   这件事陆识不打算告诉她,那样肮脏又龌龊的心思,说出来都脏了她耳朵。   虞晩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听他这么说,轻易就相信了。   她看着地上的盆子和湿毛巾,脸红了红,歉意道:“我今天没有喝很多,就尝了很小的两口红酒。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醉,辛苦你照顾我了。”   陆识听着她的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心里似被利刃扎得生疼。   他的小姑娘总是那样乖,那样好,可刚才只要差一点,他不敢往后在想了。   “照顾晚晚,一点都不辛苦。”他压抑着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虞晩这时留意到他一双眼都是红的,语气心疼地问:“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外面工作很辛苦吧,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现在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还以为是醉酒的后遗症。   虞晚往床里侧挪了挪身子,水汪汪的眼看向他:“离晚宴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上来和我一起躺一会儿吧。”   陆识脱了鞋,躺到她的身边。   她枕着枕头,侧躺着看他:“我今天特别幸运抢到了新娘子的捧花,当时人好多的呀,我都挤不过去,但是那束花就很巧地直接被甩到我怀里了。”   少女说话时明亮的大眼睛弯着,声线轻软而喜悦,陆识忍不住了。   他忽地翻了个身,双手紧紧将人抱进自己怀里。   虞晩:“诶?”   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她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还有点疼。   但她没动,就很乖地任他搂着,过了会儿,陆识也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会把她搂疼的。   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地绷得紧,他慢慢地尝试一点点放松下来。   虞晩感觉到他今天不太对劲,她手也环住他。   “怎么了呀?”她有些担心。   陆识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和恨,猩红得吓人。他恨不得杀了陆彦,可他知道现在不能。   他阖上眼,所有情绪压到心底,头低了低。埋在她的脖颈间,亲了一口,语调温柔道:“没什么。”   “就是很久不见了,特别想晚晚。”   *   学校二月底开学。   回去之前,陆识去见了一个人,那这人原是陆彦手底下的,跟着陆彦做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事。   也就是他,买通酒店的服务生喂虞晩喝下那杯下了药的果汁。   他很得陆彦的重用,但人心嘛,总是向着利益多些的,更何况他清楚虞家也不是好惹的,真闹出什么事,最后遭殃的还是他。   这么一思量,他便临阵倒戈,把消息通知给了陆识。   这也是为什么陆识那一天能够及时赶到。   陆识按照事先约定的,给了他一张卡。   那人笑得嘴都咧开了,连忙讨好道:“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陆识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陆识没动,他坐在隐私极好的包间,服务生进来,素手执起紫砂茶壶,到了两杯顶级的龙井。   恭恭敬敬地欠了个身,又退出去,将木质雕花的门拉上。   面前的茶水氤氲出袅袅白雾,陆识眸子黑沉如墨,桌子上的手攥得紧紧。   没多会儿功夫,门再次被拉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容貌清纯的女人。   女人名叫许露,最初因长得好看被导演选中,在一部众星云集的电影了打了个酱油。她饰演了一个清纯不谙世事的女学生,露了三四分钟的脸。   自此她进入娱乐圈,满心以为前途无量,谁知混了三四年,还是个不知名的三十八线小糊咖。   看着身边的小姐妹一个二个傍上大老板之后平步青云,资源接到手软,许露就有些坐不住了。   许露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最初进娱乐圈那会儿,经常收到投资人导演递来的橄榄枝,可她那时心里还是有几分骄傲,不屑于干那档子事。   现在她算是醒悟了,在娱乐圈,没关系没背景,靠自己熬那就是死路一条,熬成黄脸婆都出不了头!   马上要拍的一部大ip电影是由盛娱投资的,盛娱又是陆氏企业旗下的,许露便把主意打到了陆彦这儿。   不说演个女主,就算是女二女三,也比她现在成天在小网剧里演个丫鬟强啊!   她找到经纪人,拖了好多层关系找到陆彦的助理,就昨天,终于收到了回复,那人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过去。   许露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禁皱起了眉。   她看过陆彦的照片,并不是这个模样,年纪也没这么轻,许露以为自己被人耍了,转身打算要走。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许小姐既然来了,不如坐下聊一聊,你想从陆彦那个废物那里得到的,我也可以给你,甚至给的更多。”   许露心中大为诧异,脚步也跟着一顿,她回头又看了陆识一眼,这回认真了许多。   少年五官硬朗,眉眼冷峻,明明年纪比她要小几岁,身上却有种压人的气魄感。   犹豫了几秒,许露转身坐走到桌前坐下:“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陆识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让陆彦对你产生兴趣。”   *   到晚上,陆识去接虞晩,和她一起坐飞机回到B市。   开学之后的每天,他照常上课,和小姑娘约会,一切有条不紊,他也不着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同样下作的手段,陆彦会使一次,就会使第二次,总能给他等到机会。   不出他的意料,两个月过后,那个女演员发来一条短信:鱼上钩了。   收到这条信息时,陆识正和虞晩在咖啡馆里自习。   虞晚对着电脑赶论文,抬头就看见他唇角往上勾起。   “你笑什么呀?”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刚看了个笑话。”陆识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锁了屏。   “咦?什么笑话啊,我也要看。”她来了兴致,把头凑过去。   像他这么没有幽默感的人都能被逗笑,那笑话是得有多搞笑好啊!   陆识手轻轻把小姑娘脑袋推了推,轻笑了声:“成人的笑话,还不适合晚晚看。”   虞晩:“……”   她也成年了好吗?!!   哼,不给她看她还不稀罕看呢!虞晩刷的一扭头,手指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陆识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说了声“晚晚我去趟卫生间”,他起身,拿着手机走了。   第二天,虞晩上晚自习,中途十分钟课间休息时间,教室里突然传来一个女生“卧槽”的惊呼。   “怎么啦?”她同伴好奇问。   “你快去看热搜啊!”   “是又有哪对明星离婚了?还是哪个顶流官宣?”   “哎,都不是!我一两句说不清楚,你去看嘛。娱乐圈果然太黑暗了。”   不少人同学都被勾出了好奇心,纷纷掏出手机看。   陶乐乐作为永远走在八卦第一线的吃瓜群众,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马上也点进了热搜。   只见热搜第一个:陆氏长孙陆彦涉嫌下//药性//侵。   陶乐乐戳进去,就看到一个加V了的博主发了很长的一条长文,还配着好多张图。   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博主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前段时间试镜了一部马上要拍的新戏,定的是女二号的角色。   签合同前,剧方搞了一场饭局,她见到了这部戏投资方,也就是盛娱的总裁陆彦。   据这个小演员说,之后陆彦一直对她有那方面的暗示,但她一直是拒绝的。   没想到在她的杀青宴上,她又碰到了陆彦,他朝她递来一杯酒,小演员不敢拒绝,接过来喝了,万万没想到这里面馋了药。   等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衣衫不整地躺在到了酒店的大床上。   当时陆彦正在脱她的衣服,小演员拼命挣扎反抗,才侥幸跑出去。   下面附了几张图,第一张是她奋力反抗时身上留下带血的红痕。第二张是她被扇耳光后还红肿着的脸颊。   第三张是事后她去医院检查的报告,清楚显示出她体内某种药物含量超标。   第四张是监控的一张截图,截图上面,陆彦怀里抱着一个昏睡中的女人。   证据确凿。   那个小演员又是一副清纯柔弱的长相,脸上还带着伤,非常能激起大众的同情心。   评论转发瞬间过万。   “卧槽!这也太恶心了吧!!追不到就要下药,什么三观???”   “我记得这陆彦不是陆氏的长孙吗?那么有钱有势,想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不会少啊,干什么想不开做违反乱纪的事啊???”   “楼上单纯了吧,他这种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哪里会甘心被拒绝,他享受的就是女的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   “哎,不知道说什么,心疼小姐姐。还好最后逃出来了,希望小姐姐身体早日康复[笔芯]”   “有学法的姐妹吗?我想知道他这种情况能判几年??!!”   “法学狗前来报到,刚好期中考考到了这个,下药强jian未遂的,按照法律应该是三年往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但是他家里有钱有势,现实是怎么判,我也说说不准。”   “同意楼上,我估计没一会儿这热搜都要撤走了。”   “操!!!这狗比东西气死我了!!!”   陶乐乐看得一脸震惊,娱乐圈也太黑暗了吧!   虞晩写完刚才专业课布置的思考题,拿起水杯要喝水,拧开盖子才发现没剩两口了。   她起身要出去打水,看到陶乐乐的水杯也空了,就向她伸手:“我去接水,顺便也给你倒一杯吧。”   “啊,谢谢晚晚!”陶乐乐回过神,把水杯给她,又按捺不住一颗八卦分享的心,把手机拿到虞晩面前:“晚晚你快看这个!”   虞晩低头一看,愣住了。   晚自习上到九点半,虞晩收拾好东西和室友一起出教室,陆识已经站在门口了。   他今天也上晚自习,不过在另一个教室。   陶乐乐几个室友很有眼色见地和虞晩挥挥手,笑着道:“那我们先走啦,寝室见。”   陆识走过去替小姑娘拎着书包,另一只牵住她的手。   快到夏天了,校园里的许多花都开了,茂密绿叶中夹杂着簇簇红的,粉的,白的花蕊。   晚风拂来清幽的香气。   虞晩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向他:“你看到微博上那事了吗?”   陆识“嗯”了声,表情如常,仿佛对这事不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那你觉得,”她想了想问,“他会受到惩罚吗?还是陆家会出面把这事压下去呀?”   “放心吧,做了坏事的人一定会有惩罚的。”他语气平静道。   陆识垂眸,就看着小姑娘仰着脸看他,一双杏儿眼乌黑水润。   他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摸了下,转移话题道:“天热起来了,可以吃冰淇淋了,要不要去买一个?”   虞晩听到冰淇淋,眼睛一亮:“好呀,我要吃香草口味的。”   “嗯。”他笑了声,唇向上勾起,嗓音温柔宠溺,哄小孩子似的语气:“现在去给晚晚买香草味的冰淇淋。”   等把人送回到了宿舍底下,陆识也往回走,他拿出手机,里面有几通未接的电话。   陆识回拨了一个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恭敬谦卑的声音:“老爷子知道这事之后气得昏了过去,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估计这会儿正在抢救。陆修泽和赵婉珍都在使力压这事儿,热搜撤得干干净净的,又找了公关水军压评。”   “小陆少爷,咱们这边要不要也……”   “不用。”陆识拒绝。   他有自知之明,现在他的人脉和资源尚浅,还比不上他爸这边,何况赵婉珍为了保她儿子,一定会用尽全力。   但有时候,越是压得狠,反弹起来就越厉害。   “陆彦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他问。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想必是相信他爸妈会给他收拾好这个烂摊子,今天晚上他还出去和几个朋友喝酒了呢。”   陆识:“好,替我盯紧一点。”   他挂了电话,清凉的晚风徐徐吹来,枝头坠下一朵石榴花,陆识伸出手。   他收拢五指,将那朵石榴花轻轻攥在掌心。   记忆回溯到很久之前,小姑娘举着一只红糖做成的小兔子,眉眼弯着,笑吟吟道:“陆识,我请你吃呀。”   那一天,他觉得自己真幸运,得到了世上最好的补偿;那时,也有一朵石榴花,轻轻落到小姑娘的肩头。   第二天晚上,一段通话录音和一段视频相继被放到网上。   第一个是那个小女演员悄悄录下的录音,音频里,女人的声音尖锐,态度趾高气扬。   “我劝你聪明点,这事咱们私了,你想要多少钱,开个数字,只要你现在去发个澄清说明,说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设计陷害我儿子。否则的话,娱乐圈你是别想待下去了,以后走在路上也多小心点,说不准什么时候一辆车就刹车失灵撞你身上了。”   另一段是录下的视频。   光影昏暗的会所里,几个富二代坐一桌打牌。   “彦哥,那个小贱货咬着一直咬着你不放啊。”   “怕什么。”男人叼着根雪茄,毫不在意的得意洋洋语气,“别说我没得手,就算真把她上了,她能把我怎样?老子家有的是钱。”   “哈哈哈牛逼还是彦哥牛逼。”   小演员放出的通话录音和这段视频让这事重新掀起新一轮的浪潮,比上次更加凶猛。   陆氏企业形象大受影响,股价一路下跌,甚至跌到了历史最低点。陆老爷子刚才手术室推出来,又被气得再次进去。   公司和陆家一团乱麻,网上这事持续发酵,闹得沸沸扬扬的。   陆修泽每天医院公司两头跑,心力交瘁,头发几天之内白了不少,对这个儿子也是失望透顶。   六月初这案子开庭,陆彦不服从一审的判决,又进行二审,二审维持一审判决,他被判决三年有期徒刑。   陆识第一时间知道这个结果,他把自己目前账上能支配的所有钱都给了许露。   那笔数字大到能够让许露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许露看到支票上的数字,非常满意,她之前混娱乐圈,不过也是为了钱,这一场戏演下来,可以是赚大发了。   她已经定好了去加拿大的机票,到时候改名换姓,拿着这笔钱逍遥快活,不知道有多爽!   “小陆少爷真大方。”许露真心实意感慨,又忍不住多嘀咕了一句,“你们这豪门争斗也太可怕了,像陆彦这种智商不够的,真是被你吃得骨头都不剩啊!”   她以为陆识对付陆彦,是为了争陆家的家产。   陆识闻言什么都没有说。   陆彦入狱三个月整,正好是九月份开学的日子。   这时虞晩和陆识已经上大二了。   她坐在冷饮店里,吸了一口猕猴桃汁,转头问陆识:“这学期比较有意思的通识课有音乐欣赏,电影赏析,还有日语第二外语,你想选哪个呀?”   “看你。”陆识目光带笑地看着她,嗓音温和,“晚晚选哪个,我就选哪个。”   “可是我都比较感兴趣呀。”虞晩为难地皱了皱眉,忽然灵机一动,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亮晶晶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我现在去搜一搜论坛,看哪门选修课期末比较容易过,我们就一起选那个好啦。”   她说完就低着头戳进论坛,认真研究起来。   陆识也拿出手机。   就刚刚,他收到了一条没备注号码的短信。   [那小子昨晚被几个人弄得太狠了,出了不少血,他昏了过去,今天一大早被送到医护室去了。]   陆识心知肚明,自己从来就不什么良善之辈,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他不可能有什么善良或者宽宏大量的心。   之前他打架狠,现在使起手段来,也是心狠手毒,还足够聪明。   许露是他找的,然而这只是一个钩子,真正把陆彦送进监狱的,正是陆彦自己。   那药是陆彦下的,那杯酒也是陆彦自己递过去的。他亲手埋下了孽果,就该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监狱关的都是社会上最穷凶极恶的人。而且关的久了,那方面的需求总得想办法解决。   陆彦在外面仗势欺人,胡作非为惯了,到了这里面却再也横不起来了。   况且他当了二十多年大少爷,养尊处优惯了,那一身皮肉倒是极细的,模样也有几分标志。   陆识听说他在里面“很受欢迎”。   耳边传来小姑娘轻快的嗓音:“我看到学长学姐们都说电影赏析这门通识是最好过的,期末都没有考试,就写两篇观后感就行啦。”   她清澈的大眼睛望向他,征询他的意见:“我们就选这个好不好呀?”   “好。”陆识笑着应。   于是虞晚赶紧登录教务系统,把他们两个的学号输进去,怕晚了这门课就抢不到了。   陆识漆黑的眸子复又垂下,将那条短信删除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而他的底线和原则,从来都是她。   谁都触碰不得。 第59章 二更小仙女味   又是一年开学季。   每年九月,都是各个大学最热闹的时候,才高考完的学子拖着行李箱来到心仪的大学,一张张尚且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虞晩和室友林悠然作为学生会的干事,在三十七度的高温天气下,还得在体育馆门口的大帐篷底下接待新生。   “给,里面有校园卡和你寝室的钥匙,还有一些学校为你们新生准备的小礼物。”虞晩把一个精致的纸质小袋子交到男生手中。   哪怕头顶的大太阳要晒死了,她仍然笑容清甜,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仿佛山间淙淙的清泉。   男生办好了手续,还舍不得离开,这个学姐真的太好看了,就是小仙女下凡吧!!!   他脸红了红,鼓起勇气道:“学姐,我一见到你,就感觉你特别亲切特别善良,特别乐于助人!我们能加个微信吗?我刚来这个学校,怕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我想请教学姐。”   男生说完手心都冒汗了,紧张地看着小仙女一样的学姐。   虞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默不作声坐旁边塑料椅子上的陆识哐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两大步走过去,隔在虞晩好那男生之间。   男生被他落下的阴影笼盖,平白无故地感觉到一阵飕飕的一阵寒意。   陆识眼皮懒洋洋地耷下,帅得惊为天人的一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冷淡至极:“要加微信加我啊,我也乐于助人。”   男生:“……”   男生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不是?你顶着一张拽得二五八万,冷得没朋友的一张脸说自己乐于助人,良心不会痛的吗?!!!   这话男生没法接,搭讪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只得拖着自己行李箱走了,走得那叫一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啊!   然后!他就看见刚才还对自己凶得要命的少年,现在拿着一张纸巾给小仙女学姐擦额头上的汗。   笑得要多温柔有温柔,还问:“渴不渴,我去给你买水,要奶茶还是果汁?”   男生:“…………”   Ojbk,他懂了呜呜呜!!   这一整天下来,陆识差不多用这招吓退了七个要虞晩微信,八个要虞晩手机号码的男生。   到六点钟结束的时候,室友林悠然还笑嘻嘻打趣虞晚:“晚晚你男朋友对你也太宝贝了吧,这严防死堵的,简直不给小学弟一点空子钻啊。”   虞晩听得耳朵尖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陆识一起到食堂吃晚饭,牵着手去的路上,她转头看向他:“我明天还要在这儿守一天,明天气温比今天还要高,你就不用来这儿陪着我呀。”   “就算有男生找我要联系方式,我也不会给的,你放心好啦。”她语调软软地保证。   天气那么热,他在寝室躺着吹空调多舒服啊,没必要和她一块儿在外面晒太阳受罪嘛。   “不行,我就要过来和你一起。”陆识立刻拒绝。   “我要让那些人都看见,你是我的,想撬墙角,门都没有!”   少年五官的轮廓被时间打磨,显得越发硬朗深刻,渐渐有了成熟的模样。   可他说这话时,语气执拗又任性,像是小孩子对自己心爱玩具有种偏执的占有欲。   幼稚得不行。   虞晩忍不住想笑,可心里又泛出浅浅的甜。   她之前有听说过,一对情侣谈恋爱时间谈久了,感情是很容易变淡的。但是他们高二那年在一起的,到现在,有四年的时间了。   她从未感觉他对她的喜欢有半分减少,也从没有在这段关系中体会过一丝一毫的患得患失。   虞晩想起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也跟着停下,侧过头看见少女水汪汪,带着温柔笑意的一双眼。   她对他勾了勾食指,眼睛眨了眨:“你低头。”   陆识便很配合地低头,唇角牵起,笑着问:“要说什么悄悄话呢?”   虞晩脸红了红。   香樟树的树荫下,她踮了踮脚,凑到他耳朵那儿,小声害羞道:“就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但是我有句话好像一直没有和你说。”   夕阳摇摇欲坠,天边弥漫着烟紫色和橘黄色的云霞,铺满青砖的小路上跳跃着凌凌金光。   陆识感觉到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拂过,随之是少女甜软到了极致的嗓音。   “虽然高二那年我就和你在一起时就很喜欢你了,但现在我发现……”   她顿了顿,陆识被小姑娘那个转折和停顿弄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就听到她说——   “我好像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你呀。”   虞晩说完就好害羞,也不好意思看他,就牵着他的手一路低着小脑袋往前走。   一直走到梅园食堂门口。   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问的却是:“晚晚,你现在饿不饿?”   “啊?”虞晩愣了一下,老实巴交地回答:“还不是很饿。”   说完她就被牵着绕过食堂的大门,继续往前走。   虞晩:?   梅园食堂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后面有一大片梅花林,现在是盛夏,梅花都没有开,只有嫩绿的,打着卷翘的叶子。   这个点是饭点,没什么同学来这儿,这片梅林里特别安静。   虞晩忍不住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陆识没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被抱了起来,少年一只手托着她的膝盖窝,一只手搂住她腰,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虞晩茫然地眨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就这么突然,不给她一点准备的吗?   陆识稍微停了下,两人鼻尖相抵,他漆黑的眸子垂下,望着少女还有点懵的表情,他笑了声,嗓音低沉:“晚晚,要专心。”   虞晩被提醒了,脸更红,一双细嫩的胳膊却抬起,将他脖子轻轻搂住。   她害羞也认真地回应起他的吻。   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这个吻还在继续。虞晩脑感觉自己有些缺氧,一张小脸被亲得红扑扑的。   最要命的是,她肚子还很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咕噜。   其实这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环境里听得就很清楚。   他终于放过她,伸手替她把衬衫松了的一颗扣子重新系上,低笑了声:“看来晚晚现在肚子饿了,走,我们去吃饭。”   虞晚:“……”   *   陆识连着两天用明晃晃的行为宣示主权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大一新生敢把主意打到虞晩这儿了。   没办法,他气场太有压摄力,不笑时眉眼又极冷,看起来就挺不好惹的。   给人种“敢撬老子墙角腿都给你打断”的感觉。   不少新生都蔫了,然而快期末的时候,一个帖子的出现,让他们如拨云见日,一下子又振作起来!   《顶锅盖弱弱问一句,校花和她男朋友是分手了吗QAQ》   主楼:首先说清楚啊,我可不是yygq盼着他们两人分,就之前我也是磕校花和她男朋友这对磕到激动昏迷,那几栋高糖贴里也留下了我的无数个啊啊啊啊和阿伟死了。   我还没谈过恋爱,二十多年一直母胎solo,但我真的超级羡慕这种眼里只有对方,彼此就是唯一的感情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刚开学时,我得知自己选的西方国家文化概论这门通识竟然和校花一个班!!!!当时我激动得直接变成了土拨鼠!!   隔着屏幕磕CP哪有近距离磕爽啊!我都撸起袖子准备好了,让这场狗粮轰轰烈烈来得更猛烈些吧!   然、而!!!!   第一个星期晚上选修课下课之后,校花男朋友并没有来,校花一个人走的。   好吧,姑且当她男朋友那天有事。   第二个星期选修课,校花男朋友还是没有来,行叭,估计他这段时间一直比较忙。   接着第三个星期,第四个星期,第五个星期。校花男朋友迟迟没有露面,一、次、也、没、有、来、接、过、她!啊!!   就上个星期晚上,上着上着课突然下起了大雨,班上几乎没有人带伞的。   我以为这时校花男朋友总会给她送把伞来吧,结果!!来送伞的是一个女生!!看样子应该是她室友吧。   之前那些帖子不是说校花男朋友对她超好超宠的吗??怎么我看到的实际情况和帖子里完全不一样啊!还是说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呜呜呜呜TAT   1L:不会吧??????我瞳孔地震了!!!!   2L:天哪!!!我当时磕的时候可是超真情实感的啊!这么甜的一对,千万别BE了啊,不然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qaq   3L:一看这个帖子我想起来了,我我我我好像确实好久没有看到校花和她男朋友同框过了啊!!!!   4L:其实我早就有这个猜测了,不过一直没好意思发帖说。就今年2月14号情人那天晚上,我在图书馆疯狂赶论文,那时校花就坐在我旁边看书,一直学到晚上十点才走呢。   那天哪对情侣不是在外面开开心心过节啊?校花孤零零一个人,就真的看得有点惨。   5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校花真的分手了吗???!!!我终于等到机会了!!!   6L:楼上的大兄弟你吵到我耳朵了!不过说真的,我现在也激动得想搓手,机会也终于被我等到了!!   7L:我拿上了爱的号码牌,校花快看看我!!!我以后一定天天给你送伞送早餐,随叫随到!!!   8L:自信点,我直接嗨老婆!   9L:我也想起来了,刚开学那会儿有次上厕所,我看到校花眼眶都是红的,估计因为分手哭了好久吧。   10L:啊啊啊我好心疼!校花和我在一起吧,我保证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   43L:上课摸鱼刷到这个帖子的我一脸迷惑???难道你们都不知道校花她男朋友去国外交流学习半年吗???!!!上学期期末就走了啊!!   73L:迷惑加一,我和校花一个班的,天天一个教室里上课,并没有听说她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至于楼上说的什么因为分手哭得眼睛红肿,别太能脑补了吧。   刚开学那会儿,校花重感冒了一个星期,眼睛天天都是红的好吧!   85L:我是校花隔壁寝室的,看到那些说心疼校花的评论我简直要笑死。   我情人节那天晚上去校花她们寝室借吹风机,然后就看到校花在拆快递。   两大箱子的快递,她一张桌子摆都摆不下,从各种贵牌子的零食,到整套的香水口红,到可爱死了的小兔子公仔,还有限量版的项链!   不瞒大家说,那一刻的我酸得能吞下一整颗柠檬。   [图片]   [图片]   [图片]   PS:校花好大方的,我过去的时候她还给我分了歌帝梵的巧克力,那种松露巧克力真的超好吃!!!!就是太贵了,一颗五六十我的钱包承受不住嘤!   116L:啊啊啊啊这条项链我之前还在杂志上看到过,C家的最新款啊!!!一条几百万啊啊啊!!!   117:完了,我也要吃柠檬了,这种有钱长得帅,还宠女朋友的男生现实里原来真的存在!   118L:再看楼上那些说机会终于等到的评论简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119L:刷完这个帖子的我种草了校花同款巧克力,那个小兔子玩偶,和一大堆进口零食,这个月生活费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呜呜呜,楼主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这个帖子在论坛首页飘了好久,那些等着虞晩分手的男生彻底歇了心思。   这墙角,神仙都撬不动啊!!   帖子里说的没错,陆识大三上学期期末一考完就去了国外,主修金融和公司管理,至少要待半年才能回来。   陆老爷子两次中风,虽然被抢救过来了,却再不能下地行走,以后都要坐着轮椅了。   出了这事之后,老爷子便更把希望寄托在陆识身上,打算先让他出去学习学习,等毕业之后就把公司一步步交到他手里。   陆识当然舍不得离开,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力量还不够。   只有他变得更好更强大,才能真正保护好他的小姑娘。   *   这次放暑假,虞晩没马上回去,她去山里做了一个月的支教,到八月份才回家。   这是她第二次坐火车出行,第一次是去的时候。   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虞晩被颠得晕头转向,腿麻的快要没有知觉了,腰也要疼死了。   她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筋疲力竭地下了火车。   站台那儿,少年身姿颀长地站着,唇角浅浅向上勾着。   现在是六七点钟的样子,火车站里很安静,远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映在他漆黑的眼底,有种岁月都变得温柔的感觉。   虞晩一愣,惊喜极了,像阵小旋风似的朝他跑过去。   陆识已经张开了手臂,就等着小姑娘飞奔到他怀里,他顺势将人一搂,再抱着亲一个。   然而到了他身前的小姑娘却突然急急地刹住了车,还往后退了两步。   陆识:?   陆识两大步走过去,直接将人搂怀里,惩罚似地往小姑娘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不认识你男朋友了?”他挑眉问。   虞晩脸颊红了红:“不是。”   她好羞地小声解释:“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身上出了好多汗,又没洗澡,有味道的呀。”   陆识闻言笑了,头低了几分,故意埋到小姑娘颈窝那儿使劲嗅了嗅。   虞晩更加不好意思,忙用小手推他。   这人好讨厌哦!都说了她没洗澡,就暂时离她远一点嘛!   “确实有味道。”陆识认同似地点头,低低的笑声从嗓子里漾出来:“不过是小仙女的味道。”   虞晩:“……”   一起的同学:“……”   啊啊啊啊啊把我们鲨了给校花和她男朋友助兴吧!   陆识早就拿到了驾照,开了自己的车过来接她。   回去的路上,虞晩惊喜和兴奋的劲还没过去,杏眼弯着,尾音都是上扬的音调:“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呀?”   陆识手搭在方向盘上,轻笑了声:“今天是七夕,上次情人节都没有陪你过,这次得回来陪着你啊,不然我这个男朋友也太不称职了。”   虞晩这段时间待在连网都上不了的山区,每天又备课到深夜,完全忘记了七夕节这回事。   “对哦,今天是七夕节。”她眸子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问:“那我们等会儿去哪儿玩啊?”   “去你家。”   虞晩:“啊?”   “你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才回来,还不累啊?”   他语气调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睡一觉,等晚上我再来接你出去玩。”   虞晩心里一暖,她男朋友真的,就特别好!   车开到了虞家别墅门口,陆识俯下身替她解开安全带。   “那、我先回去啦。”虞晩心里舍不得和他分开,但这一路舟车劳顿,她确实很累,要睡一觉才能养好精神。   她推车门,要下车时,手腕被轻轻握住。   “这么久没见了,晚晚不想和我亲一个?”陆识挑眉。   “不行。”虞晩拼命摇头,小手紧紧捂着嘴:“要等我洗干净了再亲。”   陆识要被小姑娘这副样子萌死了,松了手:“行,就先欠着,快回去睡觉吧,我晚上六点钟来接你。”   虞晩乖乖地点头:“好呀。”   等人下车了,陆识看着她进了家门,才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那边烟花什么的都布置好了吗?”   “小陆少爷您放心,一切都布置的妥当了。”   陆识唇角勾了勾,低沉的嗓音里透出愉悦:“好,我们八点多过去,要万无一失,别出什么岔子了。” 第60章 [最新]晋江文学城独发正文完   虞晩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然后往自己大床上一躺,几乎是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陆识说好了六点钟来接她,她就拿手机定了一个四点钟的闹钟。   虞晩这一觉睡得特别熟,一直到闹钟响才慢悠悠地醒来。   她关了闹钟,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感觉整个人的精力终于都回来了。   今天是七夕约会嘛,自然要打扮得漂亮点,虞晩去化妆台那儿找了张补水的面膜敷到脸上。   然后是化妆,挑裙子,一番收拾下来也用了快一个小时。经过好久的实践练习,她终于能很流畅地画出一条眼线了!   虞晩坐在床边,边刷着手机边晃着脚等陆识来接她,在信号不好的山区待了一个多月,好多消息都错过了,现在要一条条地回。   差不多五点五十的时候,手机响了,她立刻接起。   “我到了你家门口,晚晚好了吗?”   “好啦好啦!”她嗓音轻快,每个字都裹着笑意,“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挂了电话,虞晩就趿着拖鞋噔噔噔跑下楼,她到玄关处换了双浅色尖头,一侧系着蝴蝶结的小高跟。   正好和她身上这件碎花小裙子搭配。   “赵姨我走啦,要是爸爸妈妈先回来的话,你帮我转告他们一声我和陆识出去吃饭了。”   今天除夕,温如和虞晏清两个也去过节了。   “好,晚晚你玩得开心啊。”赵阿姨笑着道。   虞晩推开门出去,就看见陆识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夕阳的余辉笼着他,少年眉眼里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他朝着她走过去,就几步路的距离,也要把小姑娘的手紧紧地牵在自己掌心。   虞晩有点想笑。   每次和他走在一起,她就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那时不管去哪儿,爸爸妈妈都会牵紧她的手,生怕她会走丢了。   现在,牵她手的人变成了他。   坐到车里,陆识先给她系好安全带,才去系自己身上的。   “我们去高中时那条美食街吃饭好不好?”他征求她的意见。   虞晩一愣,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提议,随即嗓音甜甜地应道:“好呀。”   好久没有回母校了,再回来时,一草一木就都觉得亲切又熟悉。   烤肉饭的老板娘对虞晩印象格外深刻,小姑娘长得漂亮,五官精致的像画一样,每次说话时也是温柔礼貌的语气,简直不能更招人喜欢了。   一见到她,老板娘就笑眯眯地问:“小姑娘怎么好久都没来我这里吃了啊?”   虞晩解释道:“阿姨,我去B市念大学啦。”   老板娘笑着哎呦了一声:“B市是个好地方哦,小姑娘能考过去真厉害。旁边这男生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俊,你们两个站一起真般配啊!”   虞晩被说得脸红,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站在她旁边的陆识也轻轻勾着唇角。   他们只要了一碗烤肉饭,虞晩饭量小,她还想吃别的好多小吃,单独点一碗吃不完的,   她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就买一碗,他们两个分着吃,这样就不会浪费啦。   陆识让她先坐下,自己去外面买了些其他的,什么烤冷面,炸土豆,鸭脖子,蛋黄酥啊。   反正都是之前念书时小姑娘最喜欢吃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虞晩这一顿吃得超饱,肚子还有点撑到了。   夏夜的晚风带着凉意,很舒服,空气里浮动着栀子花的香,清幽又好闻。   陆识牵着她手,两人走过高中时走了无数次的街道,慢慢地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门卫还是之前的那个,胖胖的大叔,人特别好,之前读书时,谁要迟到个几个几分钟,他都不会记名字,挥挥大手就放行了。   这会儿门卫大叔坐在里面的藤椅上,拿着一份报纸对着自己买的彩票研究。   陆识转头看向身边咬着根雪糕的小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虞晩笑着点点头。   从前的学生回母校,登个记就能进去,陆识在本子上写下两人的名字,和她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手掌一拍大腿的清脆声响,接着是门卫大叔喜气洋洋的声音:“嗳,这么多年总算中了一回!二十块钱,能买几瓶绿茶了!”   虞晩忍不住想笑。   现在是八月份,高一高二年级都在放暑假,只有苦命的高三党还在补课,远处的教学楼亮着一盏盏明亮的灯。   近处爬山虎藤叶繁茂,花圃里一簇簇紫的,粉的绣球开得花团锦簇,几只萤火虫在其间飞舞,亮着微弱的光。   两人横穿过操场,爬楼梯上了五楼,从前他们的高三一班,现在坐着新一届高三的学生。   透过蓝色窗帘的间隙,能看到里面老师正在讲课,黑板上画了一个圆圆的地球,各种箭头标着季风洋流。   这应该是一节地理晚自习。   虞晩趴在窗户那儿看了好一会儿,陆识站在她身后,温柔带着笑意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姑娘的身上。   叮铃铃的放学铃声响起,虞晩终于转回头,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我们走吧,再晚他们要出来啦。”   陆识笑了下:“不急,我们再去楼顶天台看看。”   天台上有一面很大的涂鸦墙,毕业那天,好多同学拿着马克笔在上面写了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虞晩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想上去看看了。   上到七楼,她驾轻就熟地推开门,天台上面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亮。   虞晩正奇怪着,只听到啪的一声,眼前突然一亮。   只见好多颗小星星灯挂满了这里,数不清有多少。   暖黄色,亮晶晶的星星灯把整个天台照得亮如白昼。仿佛全世界的星辰都坠落在此处。   虞晩看得呆呆的,还没回过神,操场上一束束烟花噌噌噌的窜上天,绚烂美丽得不可思议。   不管是正收拾着东西或是已经走出教室的学生,此时都停住了动作和脚步,一个个冲到栏杆这儿看。   有人忍不住大喊了句:“卧槽!这也整得太浪漫了吧!”   虞晩回过神,隐约猜到了什么,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陆识,这……”   陆识弯了弯唇,唇身后拿出一束红玫瑰,放到她的怀里。   她下意识伸手抱住。   下一秒,他单膝下跪,打开一个宝蓝色的盒子,仰头虔诚又专注地望着喜欢了好多年的小姑娘。   他终于能够有资格说出这句话:“晚晚,嫁给我好不好?”   虞晩眼眶一下子红了,有点想哭,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她忍着眼泪使劲地点头:“好啊。”   陆识笑起来,将戒指戴在她纤细好看的无名指上,又将人搂到自己怀里,低头温柔地将她眼睫上的眼泪亲吻掉。   虞晩轻轻吸了吸鼻子,仰着脸看他,困惑地眨了眨眼:“我们校长那么古板,怎么会让你在学校里搞这么大的阵仗呀?”   陆识轻笑着解答了她的疑惑:“我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虞晩:“……”   她扑哧一声笑起来,脸颊露出两个小酒窝,可爱得过分:“陆识,你怎么这么败家啊。这是我听过最贵的求婚了。”   陆识唇角翘起:“不贵。”   能娶到她,多少都值得。其实他是该感谢明德的,在这里,他遇上了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   “晚晚,我的七夕节礼物呢?”他向她伸手问。   “啊,我先前一直在山里支教,没法准备,我过几天补给你好不好?”   “不好。我现在就要。”   他语气坚决,说罢将她抵在墙上,双手捧起她柔软的脸颊,低头吻了下去。   吻由缓转急。   他气息变得热烫,嗓音沉哑,带着低低的笑:“这个,就是最好的七夕节礼物。”   曾经这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姑娘,连做梦梦到她,都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   可如今,他的痴心和妄想都成了真。   她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