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迷恋》 作者:岑姜   文案:   明家千金明栖,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在大家好奇她的终身大事时,她却嫁给了华尚集团继承人闻骆。   一时间,众人哗然。   婚后,她在公开场合表达人生态度:“男人就是要会玩有态度,天天赚钱有什么意思。”   大家:你直接念闻骆身份证号得了。   消息传到闻骆那里,男人沉默半晌,冷冷一呵。   从此,塑料夫妻名号坐实。   *   婚后,塑料夫妻生活相敬如冰。   听闻酒吧新来的DJ哥哥帅到掉渣,明栖换上吊带小短裙准备玩一夜。   然而,在家庭停车场里,她却被闻骆拉住手腕。   晦暗的光线下,闻骆眼神微动,声音低哑:“七七,你小时候还说最喜欢闻骆哥哥的。”   明栖冷笑一声,高傲又讽刺道:“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说,七七刁蛮任性脾气大,狗才喜欢她。”   空气里一阵沉默,半晌,闻骆平淡开口:“汪——”   【小剧场】   婚后一年,两人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只是明栖爱翻旧账,把闻骆当众一“呵”的事反复鞭尸。   闻骆不厌其烦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会玩有态度。”   他顿了顿,眸色渐深:“不如现在就玩点有态度的?”   双处双初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栖 ┃ 配角:闻骆 ┃ 其它:文案于20200925   一句话简介:霸总步步为营   立意:互爱互助,携手共建美满婚姻 第1章 让闻骆跪着求我回家   【七七,我今晚回家】   一架从巴黎戴高乐机场飞来的湾流G700在江城机场平稳着陆,手机重新连上通讯信号的一瞬间,就跳出了闻骆的微信。   发送时间是12:25,跟飞机计划降落的时间分毫未差。   正午灼热的温度浮在眼皮上,明栖蹙着眉潦草地往手机上瞟了一眼,半晌,嘴角勾出一抹讥诮。   ——我今晚回家。   意思是在她暂住欧洲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过家。   潜台词是今晚你要乖乖在家等我。   大清都亡百十来年了,怎么闻骆说话还是古代皇帝通知后宫嫔妃侍寝那劲儿?   明栖慢条斯理地掏出气垫给自己补妆,又涂上色泽浓郁的正红色口红,恰逢随航空姐通知机舱门已经打开,她才拎起包包起身,顺手回复了这位便宜老公一句:【?】   说完,也不管闻骆会再说什么,把手机往包包里一扔,走出机舱。   江城九月,秋老虎不遗余力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干燥的热量。   明栖穿了姜黄色的吊带,两根细细的带子搭在优美平直的肩背上,露出一大片光洁的肌肤,走出航站楼的一瞬间,裸露的肌肤被烤得一阵刺痛。   她刚一皱眉,就听到异口同声的招呼声。   “七七!”   “太太——”   女声是关佳意,男声有些陌生且恭恭敬敬。   明栖朝那道男声望过去,眼皮随意地一掀,看清来人后,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怪不得闻骆不回消息,原来是派助理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明栖长相极美,脸型精致,五官舒展,皮肤白到微微失去血色,但乌眉红唇,自有一番在泼天富贵里滋养的温润感,似明珠般润泽细腻,夺目精彩。   就是眼神永远有着高傲的疏离感,让邵明阳根本不敢直视的那种。   婚是老板结的,太太是老板招惹的,怎么收拾烂摊子的却是他这位苦逼助理?   沈明阳咬牙上前,朝明栖鞠了一躬,颤巍巍开口道:“太太,闻总让我接您回家。”   明栖:“不回。”   沈明阳:“……”   他额角突突冒汗,将腰弯得更低,把“请”字用肢体语言描绘得淋漓尽致:“闻总命令我今天务必要给太太请回家。”   这到底是“请”还是要挟?   明栖突然掩唇笑了声,稀碎的气息带着纤细的肩胛骨微微颤动。   沈明阳正在错愕,就听到头顶太太风情又高傲的声音:“请我回家简单呀。”   明栖顿了顿:“叫闻骆有点儿诚意,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来请我。”   说完,直接绕过他往车子的方向走。   关佳意多看了沈明阳两眼,赶紧跟过去。   一上车,明栖“啪”一下把价格不菲的稀有皮birkin扔在地上,往座椅靠背上一靠,跟川剧变脸似的,本来无懈可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类似烦躁的表情。   “怎么,”关佳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还在和闻骆生气呢?”   这个“还”字就很灵性。   两个月前,明栖和闻骆领了结婚证,结果第二天闻骆就赴港主持华尚旗下子公司的上市交易,就连明栖要去欧洲小住的事情也是后知后觉,补偿似的把放在机场养护的湾流G700交给明栖差遣。   商业联姻而已,对待联姻对象多一分用心都属于想太多,明栖的原则也是塑料夫妻得过且过,可闻骆领完证就走、连婚姻事实都没公开的行为摆明了在打她的脸。   都是势均力敌的家庭,没有谁非要屈就谁一说,闻骆惹得明栖不开心,明栖就得千百倍地讨回去。   因此,明栖大方地承认:“是啊,我还要让闻骆生气呢。”   她说话时眼睛弯弯,眼下鼓着饱满的卧蚕,语气软绵绵跟撒娇似的,内容却又不按常理出牌。   偏偏又让人觉得,她这样说合情合理。   关佳意叹了口气,感慨道:“你高一那会儿和闻骆也不是这样啊,怎么现在就互相讨厌上了?”   明栖似乎愣了下,问她:“那会儿是哪样?”   关佳意替她回忆:“当时放学闻骆还在咱班门口等你一起走,中午还给你送水果,还帮你写作业来着呢。”   车窗外的风景飞逝,盛大的日光下,沿途的梧桐树叶闪着光芒。   秋日已至,夏天注定被遗忘。   “是么?”明栖将头偏向窗外,轻喃道:“记不住了。”   *   明栖没有回自己在市中心的房子,也没有回明家,招呼都没一声,直接在希尔顿开了一间房睡了三天。   三天后,因为要参加江城时装周,她才选择重回社交网络。   手机一开机,就进来一堆消息。   有一群很久没有在PARTY上见到她的塑料姐妹纷纷发来虚伪的关心,还有明家和闻家父母的。   明泽也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妹】   【哪呢】   【吱声】   【??】   【跟我透露】   【一下】   【闻骆找你】   【呢】   【给个地址】   【给你买了】   【新包】   明栖:“……”   这断句,跟哮喘似的。   当事人闻骆也表示了下对她消失的态度,发了三个字:   【别闹了】   明栖隔着屏幕给他翻个白眼。   因为单方面决定和闻骆吵架,明栖跟除了闻骆外的全部家人都报了句平安,就直接转场时装周。   在豪门世家里,明栖很早就接触时尚圈,十七岁开始就收集高定礼服,一些明星出席活动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高定礼服,可能都是她放在衣帽间落灰的款式;女明星去个大时装周蹭秀连内场都进不去,而她早就是蓝血品牌的座上宾。   如今江城的时装周,不少小明星求到一张门票进内场刷一刷时尚度,可明栖去看完全是在给主办方面子。   主办方ANNI姐也人精似的,早就派了下属在外面迎接。   明栖没带司机,只好顶着迎接小哥略带矜持的目光,把车子七扭八歪地停好。   外场这会儿正热闹,数不清的网红和明星正在街拍,摄影师扛着大炮,姿态怪异地穿梭在人群中央。   衣衫鬓影,脂粉气横流,人声喧嚣。   明栖从来没在外场排过队,因为她一到场就会被请进后台。   “明小姐,这边请。”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说。   明栖淡淡“嗯”了声,揽着关佳意的手臂往后台方走。   刚走到门口,她突然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   关佳意看过来:“怎么了?”   明栖眨了眨眼睛:“我包忘拿了,陪我回去拿一下。”   这一回去,明栖就发现自己的车子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不少人在旁边拍照,还有不少人在旁边带着艳羡地指指点点:“这谁车啊,怎么是嚣张的樱花粉色大G,车牌号都是666!”   “好像是一个小明星?”   “盛时烟的吧,人家可是当红小花。”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明栖和关佳意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久别重逢,这不巧了。   “时烟,这车子挺贵吧?”又有人问。   隔着重重人影,明栖听到一声柔柔弱弱的声音:“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明栖懒得想她的心思,偏了偏头,按了下车钥匙解锁,车子“咔嚓”响了一声,给车前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纷纷回头,看到明栖的一瞬间,又纷纷一愣。   傍晚光景,明栖逆光而立。   她穿了一件抹胸黑色及膝长裙,一头秀发慵懒的盘在脑后,带珍珠耳环,脚上踩了一双缀着一圈珍珠的丝绒鞋子。   雪白的颈间带着一条珍珠项链,用了银黑相间的丝绸丝巾围起来,只露出一点莹润的光泽,在黑裙的衬托下,和白皙的肤色相应,美得不可方物。   这本就是很有心思的小设计,可此时……   居然和盛时烟撞衫了。   说是撞衫也不准确,因为盛时烟穿的是ZuhairMurad的高级定制系列的黑裙,但她颈间也是丝绸裹着珍珠项链的点缀。   这些细节也能撞,就很微妙。   “这人谁啊,怎么和盛时烟穿的一样?”   有位小明星嘀咕一句,却立马被人打断:“这可是明家大小姐,明栖。”   “明家?哪个明家?”   “江河集团不知道吗?”   一瞬间,有点儿见识的小明星都抽了口凉气。   江城首富十几年来都是两家轮流坐,其一是闻氏的华尚集团,其二则是明氏的江河集团。   撞衫这件事,本来应该是谁穿的便宜谁尴尬,可是明栖有家族加持,就算是套了麻袋出来大家也得猜测是不是在哪个蓝血品牌的私人定制。   空气里飘着微妙的气氛,众人面面相觑,很自动地在人群中央分开一道缝隙。   视线空旷起来,明栖一眼就看到了盛时烟。   她正咬着嘴唇,眼眶红通通的。   和记忆力如出一辙的楚楚可怜的表情,像是做了半永久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欺负了她。   明栖微微偏头看她,嘴角勾着点笑容,没说话,只有车钥匙勾在小拇指上一转一转的。   不用她讲,关佳意走过去从车里拿出手包,在大家目光注视下递给了明栖。   大家的恍然大悟——   这车是明栖的,盛时烟只不过是来蹭车拍照罢了!   借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明栖伸出葱白的手指拂了下额角碎发,大大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盛时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捏着裙摆的手指都微微泛白,往前走两步给明栖道歉:“不好意思,我小助理不知道是您的车,所以才拉着我来拍照的。”   说着就给小助理拉出来给明栖道歉。   倒是把责任都推给了小助理,明栖摆了摆手:“没事儿,随便拍。”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充分体现了明栖的不在乎和坦坦荡荡,更显得盛时烟的扭扭捏捏。   一瞬间,云泥立现。   盛时烟咬着嘴唇,眼底含泪地鞠躬道歉:“明小姐,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明栖早就见识过她这套绿茶功夫,连接招的兴趣都没有,看都不看一眼就从她身边路过。   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回头,眼神轻飘飘地看了她的礼服两眼,斩钉截铁道:“你这礼服,假的。”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震惊。   要知道,穿假高定在时尚圈不是一件小事。   这下盛时烟的经纪人王芳总算看不下去了,站在盛时烟前面:“你说假的就是假的,总要拿出证据吧?”   “哦,”明栖耸了耸肩,悠悠道:“因为真的在我衣帽间。”   说罢,她转身离开。   *   晚风吹过,空气干净起来。   明栖身姿挺拔,但眉头蹙起的弧度昭示着她的不悦。   手机不合时宜地“叮咚”一响。   是闻骆。   他发了一段视频:偌大的客厅里摆满了从欧洲寄回的礼盒,杂乱到无处下脚。   随后又是一段语音,明栖点开播放,将手机贴在耳朵上,低哑平缓的声音从听筒里滑过:“七七,回头。”   那声音分外平缓,又像是在她耳边低喃似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明栖鬼使神猜地转过身,一瞬间,心头一颤。   江城的黄昏,从江面吹来微凉的风,空气平添一丝潮意。   会场外网红明星名媛都在摆造型,摄像机不断闪着白光,昏暗的环境一瞬间亮如白昼。   闻骆立在白昼的中央,一身贴和线条黑色西装,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喉结处。   脸型轮廓流畅立体,浓眉收敛地下压,眼角勾深,眼尾微扬,本是一双桃花眼,可胜在眸色漆黑深邃,不显柔媚,多了分不可探寻的深沉严肃。   人头攒动里,隔着光影,他们四目相对。   半晌,闻骆朝明栖走来。   “七七,”闻骆淡淡开口:“我来,请你回家。” 第2章 抄袭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温柔缱绻,却也带着在漫长岁月里沉淀的机械感。   又故意咬重“请”这个字,让明栖地想起来和邵明阳的对话。   她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那你助理有没有告诉你,我是让你三跪九叩来请我的?”   “嗯?”闻骆反问一声,抬手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   他这一动,身上清冽的雪松气味给人团团包围住,明栖几乎不会呼吸,只好用漂亮的眼睛瞪他:“你干嘛?”   “还有力气凶我,没傻。”   闻骆将手掌转了方向,曲指,在她额头上一弹:“那怎么还说傻话了?”   他没用什么力气,可明栖却惯性的肩胛骨一缩,又条件反射一般精准地拉住他的手腕。   按照预定的程序,明栖应该一口咬上去。   可她动作做到一半,又猛然松手。   眼前站着的男人,已经不是幼时随意打闹的伙伴,而是要日日夜夜battel的塑料老公。   明栖往后退了两步,在两人中间空出一些距离,提醒闻骆注意分寸。   “随你的便,”她懒散应道,语气带着一点天然的娇憨,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人不太舒服:“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明栖。”闻骆沉声叫她,翻墨似的眸子紧紧落在她的身上,里面情绪汹涌。   “怎么?”明栖挑眉,不甘示弱地看回去:“闻总这就不耐烦了?”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服输。   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关佳意感觉到嗖嗖的寒意。   黄昏的光斜照在明栖的身上,裁剪出半明半暗光影结构。   光洁的额头,浓黑而细长的眉,线条分明的红唇,就连好看的眼睛里都浮着一层疏离。   闻骆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空气中一阵沉默。   来往人群里不断有人看过来。   没一会儿,展厅大门从里面打开,陆续有人过去排队。   明栖先闻骆一步转身,放弃了后台进场的体面,拉着关佳意去排队。   *   近些年来,随着大众对时尚的关注度不断提高,国内时装周的水平也有提高,前来参加的买手、时尚杂志工作人员以及品牌代言人都乱做一团。   有座位的坐着的,没有位置只能站着的。   明栖没有这种烦恼,因为各大秀场上,她永远可以坐在第一排。   落座之后,她双腿交叠斜放,目光在会场里绕了一圈,突然来了点兴趣。   废弃的工厂内部,有些破旧的机械设施并没有被清走,反而重新镀色、做旧,T台也是不规则的金属线条形状,整体氛围庞大而厚重、复古而诡谲。   可这点兴趣在看看清楚旁边落座之人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你怎么进来了?”明栖偏头看向闻骆,语气疑惑。   “看秀。”闻骆淡淡道:“不然路过?”   “哦?”明栖:“不是来请我回家?”   闻骆:“顺道请你回家。”   明栖:“……”   明家大小姐,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头一次被人“顺道”了。   这叫明栖十分不爽,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狠狠瞪他。   闻骆对她眼底的愤怒置若罔闻,反而挑眉笑道:“七七看我看的好认真。”   明栖:“?”   闻骆指了下自己的脸:“这么让人入迷?”   明栖:“……”   怎么有人脸都不要了?   果然是和明泽在一起时间太久,脸皮比城墙还厚。   明栖没有好气地送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反正我不回家,你自己想办法跟家里交代吧。”   闻骆喉结上下滚了滚,又问:“真的不回?”   明栖:“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   “成,”闻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着吧。”   什么叫等着吧?   还没来得及怼回去,T台上光线就变了变,同时音乐声响起。   走秀要开始了。   明栖重新将目光放在T台上。   场下,有DJ在打碟,现场演奏背景音乐。   Rapper给DJ打了个手势,音乐声响起,重金属音乐刺耳且带激昂的厚重感,配合上现场的机械质感,一瞬间给人拉进赛博朋克的氛围。   模特正式出场。   明栖眼睛眯了眯,葱白的指尖在黑裙上一点一点。   美丽、高傲但全神贯注,像是挣脱束缚的公主锁定属于自己的猎物。   她的目光随着身材高挑的模特移动,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没有泄露一点情绪。   音乐切换了一下,一位新的模特出场。   闻骆看到,明栖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向前倾斜了下,目光渐深,待模特走进,“啧”了一声。   一场走秀不过是二十几分钟的时间,几十套服装一一展示过,空气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怎么样?”关佳意问明栖。   这场展虽然打着“新国潮”的概念,但真正出彩的设计并不多。   明栖红唇轻启:“那件圣女元素的衣服是哪个品牌的?”   关佳意翻动手册,报出个品牌,又愣了下。   “怎么了?”   关佳意指了指品牌创始人:“你看。”   手册上,印着三个大字——盛时烟。   明栖冷嗤一声:“还真是阴魂不散。”   明栖和盛时烟的矛盾,要从高中时代讲起。   那时候的明栖长相好,成绩斐然,家境优渥,也有无数的男生准备一场惊动学校的告白只为叫她看自己一眼。   她是世界围绕的中心,性子自然骄纵高傲了些,颇不讨女生喜欢,特别是在文科班。   盛时烟就是讨厌明栖的一号头目。   明栖不交作业,她告状。   明栖逃课,她怂恿老师查课。   明栖写什么课外练习册她要买,甚至明栖每天的穿衣搭配她都要学。   总之不管什么都要暗搓搓地比一比。   最开始,明栖气不过还会和盛时烟理论,可盛时烟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又把自己包装成正义之士,班里很多女生甚至老师也认为她是对的。   明栖不会哭,也高傲,没少在小事上受委屈。   再后来,明栖去国外读服装设计,盛时烟留在读电影学院,本来是人生轨迹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可今偏不巧撞上了,且盛时烟非要以自己的业余来碰瓷明栖的专业领域,并给踩着明栖的职业底线疯狂跳芭蕾。   明栖没有再忍下去的道理。   *   走秀过后,有些人陆续离场,也有一些买手和时尚杂志编辑到后台下订单。   相较于T台的热闹,后台各个品牌展位排列,交流也井然有序。   明栖作为业内颇负盛名的时尚投资人,也被ANNI引入后台。   “明小姐,有看中的设计师或者作品吗?”   “还行吧。”明栖勉强应付一句,目光轻轻一扫,就看到站在ADMES展台前方的盛时烟。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短暂地交汇。   ANNI赶紧介绍:“ADMES是很有代表性的品牌,您可以多关注一下。”   “嗯,”明栖淡淡说道:“我已经支持过了。”   这下轮到ANNI惊讶,盛时烟嘴角的笑容也一瞬间垮下。   明栖接着问道:“ADMES的设计师在哪里?”   国内时尚产业发展缓慢,很多有创意的设计没有出头的机会,明栖从十八岁开始就陆续投资有潜力的设计师和品牌。   最开始很多人不过以为这是世家小姐的无聊消遣,只有几位设计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自荐,没想到在明栖的一番投资加运营下,居然真成功了。   近两年,明栖几乎不会主动联系设计师,突然被她点名,林灵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站出来打招呼:“明栖小姐。”   明栖用指尖点了点展柜上的衣服,红唇轻启:“讲一下作品的设计理念。”   她讲话下巴微扬,语气很淡。   ADMES这次只带来了这一件衣服走秀,黑色的棉麻布料,上面有着重工刺绣,十四世纪欧洲壁画风格的少女,头顶着中国的凤冠,色彩缤纷,中西结合,颇有视觉冲击。   被她一问,盛时烟表情微动,可林灵已经在滔滔不绝。   最后一个落下尾声,明栖轻哂一声:“确定灵感是来源文艺复兴时期宫廷壁画吗?”   她淡淡一问,林灵却莫名心慌:“是……确、确定。”   “是么?”明栖反问:“我看你们的灵感是来自于MASHAME吧?”   闻言,众人纷纷看过来。   都是做时尚相关的行业,大家虽然没听过MASHAME,但根据语境也能推断这是一个牌子。   灵感来源于一个牌子,这不就是在说抄袭?   林灵求救一般看向盛时烟,而后者脸色都变了。   明栖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翻到MASHAME的设计图,放在旁边对比。   除了少女的头顶是圣光外,其他元素一模一样。   林灵顿时脸色苍白,颤抖着说不出话。   关键时刻,还是盛时烟站了出来,声音不卑不亢道:“明小姐,MASHAME和我们的灵感都取自于壁画,有相撞也是正常,都是圣女图的元素而已。”   “是啊,”林灵在旁边帮腔:“不能说MASHAME比我们早发售就是我们抄袭。”   “明栖,”盛时烟突然给她鞠了一躬:“我知道高中时我们之间有很多不愉快的过往,可你也是设计师,你知道作品对于设计师和品牌的重要性。”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可以不出现在有你的地方,但是我们的作品是无辜的……”   她声细如蚊,说到动情处肩膀都跟着颤抖。   现场有很多设计师,也都忌讳自己的灵感被泼脏水,一瞬间就和盛时烟共情起来。   再加上明栖也是嚣张骄纵出了名,又扯出了昔日恩怨,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她的蓄意报复。   明栖最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反而勾着嘴角笑了声。   这一笑,眼里那点冷漠纷纷晕开,配上美艳的皮囊,更加的高傲难惹。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吗?”明栖把手机照片放大,指着图片里少女穿的衣服,看向盛时烟的眼睛:“因为,这件衣服是MASHAME自己画出来的。”   那时,明栖和MASHAME去看了很多欧洲古建筑,最后为了符合“破格”的系列主题,让壁画里的少女穿了不和规制的服装。   “你是和MASHAME共享大脑了吗?能和她的原创设计一模一样!”   明栖说完,慢条斯理地将手机装进手包,又拿纸巾擦了擦手,像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盛时烟狠狠咬着嘴唇,指甲几乎陷进手掌。   林灵倒是有些懵懵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老板和明栖。   人群里也一阵安静。   设计作品抄袭的事情不少,但是在时装周被当面撕的情节还是百年一见。   行业垃圾解决完,那就再解决一下个人恩怨。   明栖缓步走到盛时烟前面,垂着眼皮睨她:“你不用在有我的场合刻意不出现。”   盛时烟慢慢抬头看她。   她们几乎一般高,侧颜也有几分相似,可明栖骨相更佳,气质又高傲,总是压她一头。   空气分外岑寂。   “你尽管出现,”明栖扶了扶珍珠耳坠,嘴角勾起一道弧度,笑得天地黯然:“有我明栖在的场合,谁会注意你盛时烟。”   她说完,潇洒转身。   一瞬间,似乎有感应般,她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   闻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后台入口,目光坦荡地试探着她。   隔着明朗又刺目的光线,他眼神里的情绪不甚明朗,似乎想透过这一瞬间,将两人遗落的时光全部补清。   明栖身形一顿,旋即优雅地迈着步子,与他擦肩而过。 第3章 七七,你昨晚可不这样   明明只是一瞬间而已,明栖却感觉脚下千斤重,每一步都很困难,连同情绪不断放大。   闻骆不是说要“请”她回家么,怎么现在却毫无行动?   虽然她并不打算和他回家,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忽视她的情绪。   明栖在短短的瞬间对闻骆进行着强烈腹诽,突然间,感觉手腕上多了一道桎梏。   温热,且有力。   她有些恍惚地转过身,鼻尖不偏不倚地擦过闻骆的肩膀。   柔软昂贵的布料和肌肤摩擦出难以形容的触感,带着丝丝酥麻。   “玩够了?”闻骆扶了下她的肩膀,一双略含笑意的眼睛看着她,缓缓道:“脾气还不小。”   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妥协感,就像是欣然接受了她的折腾。   可她刚刚并不是在耍脾气。   明栖刚要反驳,却被闻骆顺势牵住了手掌:“那就回家吧。”   回家。   这两个字成功引起明栖的不悦。   她立马甩开闻骆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嫌弃道:“咱俩什么关系我就要和你回家?”   “嗯?”闻骆挑眉:“什么关系你不清楚?”   明栖反讽:“互相讨厌的关系?”   闻骆脸色微沉,语气也严肃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   回忆什么东西?   明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他嘴角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掀开了西装外套的口袋,然后掏出了一个红通通的小本本。   方方正正,毫无折痕。   明栖愣愣地问:“什么东西?”   闻骆朝她瞄着嘴型:“结——婚——证——”   ???   结婚证!!!   这冲击实在太大,明栖震惊地睁大眼睛,几乎放弃表情管理。   闻骆一脸惫懒地将结婚证翻开,将印着钢印的那一页递到她的眼前。   “想起来了什么关系了吗?”他一字一顿:“夫、人。”   明栖:“……”   经过刚才的闹剧,很多人的目光已经胶着在了明栖身上,再僵持下去,恐怕关于闻骆明栖结婚的消息明天就人尽皆知。   明栖咬了咬牙,一把夺过结婚证塞进手包里,拉着闻骆匆匆离开。   *   江城的夜晚,褪去浮华的城郊隐现颓然,像是蛰伏中的猛兽。   天空悬着一盏新月,空气里透着些许寒意。   明栖走出展厅,风声吹过,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闻骆瞄了眼她,体贴地脱下大衣罩在她的身上。   明栖眼皮颤了下,开口道:“我们分别开车回去。”   闻骆:“嗯?”   本来就没有感情的两个人,非要住在一间房子里相看两厌,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不愉快么。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明栖决定半路溜掉。   她内心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还是给闻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自己开车来的,把车子停在这里怪不好的。”   “没事,”闻骆也笑,眼尾勾深,深邃的眼里有些戏谑:“我没开车来。”   明栖:“?”   “明泽送我过来的。”   “那明泽呢?”   “明泽先走了。”   “他临走前祝嘱咐我,务必要把他妹安全带回家。”   明栖:“……”   闻骆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挑了下眉:“走吧。”   明栖嘴角那点漂亮得体的笑容迅速消失,踩着高跟鞋,缓缓上车。   *   一路无话,车子平稳驶进栖止别墅地下停车场。   刚一停稳,明栖就飞快地下车,等都没等闻骆一下。   不太明朗的光线下,她黑衣黑裙,束着一把极细的小腰,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有雪白的脖颈上绕着一圈珍珠项链,在暗夜里散发着勾魂的细腻光泽。   闻骆喉结滚了滚,哑声叫她:“七七。”   明栖头也没回,不耐烦地顿住脚步。   闻骆往相反方向指了指:“电梯在那边。”   “……”   明栖面无表情地转身,从闻骆身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过。   她腰背很直,走起路来腰肢轻晃,又甜又飒。   议婚那会儿,明栖在闻骆送来的婚房选址中随便一指,就选中了这套坐落在江城北部山腰的别墅。   可实际上她回来的次数估计都不比闻骆多,现在陌生得很。   推开将军门,她没有好气地踢掉高跟鞋,顺手将手包扔到沙发上,一边观察别墅内部结构一边解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正恍惚,闻骆走上来淡淡地往楼上一指:“卧室在三楼。”   “……”明栖翻了个白眼:“我是傻子么会不清楚。”   她刚说完话,就感觉颈间一凉,闻骆的手指贴了上来。   微凉,但柔软,触感带着电流似的,让人瞬间浑身发麻。   “你……你干嘛?”   闻骆没吱声。   明栖偏头看他。   他本身就是得上天眷顾的长相,骨骼分明且有力量感,五官精致,桃花眼、薄唇。   少年时穿宽大的校服,是银鞍白马渡春风的少年郎;如今经历过红尘淬炼,多了几分深沉和锐利,用关佳意的话来说就是“无数少女前仆后继沉沦”的长相。   脖颈上触感一松,冰凉的珍珠顺着肌肤滑进闻骆的手里。   “不是么?”他握着项链率先上楼:“连项链都解不开。”   没头没脑的一句,明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   ——我是傻子么会不清楚?   ——不是么,连项链都不会解。   这人怎么这都要拖延时间趁人不备反驳一下?   明栖突然更气了,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今晚分房睡!”   闻骆脚步没停顿:“你开心就行。”   明栖:“……”   两分钟后,明栖可算是知道闻骆的自信从哪来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房间落了很厚的一层灰,似乎整整两个月时间都没人打扫过。   其他客房也是,唯一干净的卧室只剩主卧!   “闻骆,你是狗么!”明栖站在卫生间门口,朝里面吼了一声。   哗哗水声依旧,闻骆跟没听到似的。   她刚要抬手敲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闻骆赤着上身走出来,水珠顺着平滑的肌肤纹理和肌肉线条缓缓下滑,逐渐隐没在劲瘦腰间的浴巾里。   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头前,眉眼也染上一丝潮意。   就……挺不守男德的。   明栖就事论事,在心里默默赞美一番如此美色,然后再怒火冲天,冷着脸质问他:“狗啊你。”   他悠悠抬眼看着明栖,声色低哑道:“怎么了?”   明栖:“你怎么不叫阿姨给我打扫房间。”   闻骆淡淡道:“你不是讨厌本人不在的时候阿姨做卫生么。”   明栖一噎。   她从小就有些奇怪的规矩,这时候他倒是记得挺清楚。   “怎么办?”闻骆提议道:“要么现在我陪你打扫一下?”   他语气真诚,旋即又恍然大悟似的:“忘了,你粉尘过敏。”   “……”   他露出一点愉快的笑意:“那只好委屈你在主卧睡了。”   卫生间的水汽一点点飘出来,打在身上有点潮湿。   岑寂的房间里,明栖突然鼓起掌,冷声赞他:“你可真棒。”   *   被闻骆套路了一晚上,明栖筋疲力竭地去洗澡,却生了些被挑逗神经的兴奋。   纵使锦衣玉食再好,天天泡在里面也就会麻木。   明栖对热闹和喧嚣有偏执追求,恨不得永远有新鲜的人挑动她的神经。   闻骆就属于在拨着她的敏感神经大弦嘈嘈如急雨的那个。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栖恨不得天天闹得天翻地覆。   婚姻嘛,爱不爱的不重要,两人在一起不就图个热闹。   然而这点昂扬的战斗意志在她走出卫生间时就消弭了不少。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孤男寡女合法夫妻、月黑风高,应该发生点什么。   她还没有这个准备。   好在闻骆全程都在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对她从身边路过视若无睹。   满脸无欲无求.jpg   明栖坐在床角警惕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把被子折成长条放在床中间,仰着下巴对闻骆说:“喂,我们分开睡!”   粉黛尽褪后,明栖的脸蛋更显干净瓷白,少了分美艳,更添娇憨。   说话时音调又拉长了些,在疲惫的催促下声音有些软绵,像是矜贵的公主发号施令。   闻骆这才舍得抬起头,目光坦荡地落在她的身上。   好久,喉结上下蠕动了下:“好。”   他的眼神太过赤裸,被看过的肌肤都像着了火,明栖飞速躺在床上,又把被子拉到颈间,给自己围得严丝合缝。   “喂,”明栖喊他:“我关灯了啊。”   光线太足她睡不着。   闻骆没回答她,反倒直接用遥控器关了房间内的全部灯。   黑暗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清冷的蓝光。   他、应该不会过来吧?   明栖心中警惕,可疲倦感像洪水一般来袭,很快就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踢了被子,山中夜凉,冻得人有点冷。   很快身上又多了温暖的重量,连带着整个人都陷入温热但有力的地方。   一夜好眠。   *   翌日。   外面灼热的阳光穿透厚重的窗帘,在房间里酝酿着些微的光亮。   痛。   实在是太痛了。   明栖感觉到脖子、颈椎还有后背都在痛,就像睡了一夜硬板床一般。   她试着揉揉肩膀,突然就发现不对劲——   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正在死死地揽住她一侧肩膀,而她正靠在闻骆的胸口,并且一手环住他的精瘦的腰身。   一条腿还以高难度动作插进他的腿间,另一只腿挂在他的身上。   如果闻骆是树,她整个人就藤蔓似的缠了上去。   明栖:“……”   她知道自己睡相一般,没想到这么一般。   这要是被闻骆发现还不得嘲笑她一辈子?   为了保持公主优雅且体面的形象,明栖决定装作无事发生,悄悄把腿挪出来。   然而,挪了一半,头顶突然传来戏谑的声音:“醒了?”   !!!   明栖吓了一跳,只好尴尬地结束动作,抬头,打招呼:“嘿嘿……”   闻骆:“……”   明栖硬着头皮说下去:“醒挺早呀。”   “早么?”闻骆说:“十点四十三了。”   明栖:“是……是不早了。”   她指了指闻骆的手臂:“动……动一下。”   闻骆飞快地松开她的肩膀,又用下巴指了指被她缠着的腿:“麻烦让一让。”   他皮肤很白,长期锻炼过的双腿肌肉分明,且又长又直。   四条腿交叠着,肌肤贴着肌肤,明栖甚至能感受到男性荷尔蒙的叫嚣。   血气上涌,明栖赶紧抽出双腿,装作嫌弃地抓起被子在腿上擦了擦。   闻骆站在床头看她的动作,懒散地挑了下眉,缓缓道:“七七,你昨晚可不这样。”   “?”   明栖动作一顿。   闻骆面不改色地说下去:“昨晚可是你主动过线,钻进我怀里的。”   语气磊落,让人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   明栖尴尬地脚趾蜷缩,表面上还要风轻云淡地反驳他:“不可能,我有非要和你睡一起的理由么?”   “也是,”闻骆沉吟了会:“可能是你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吧?” 第4章 给你做条内裤   可能是你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吧。   大概是刚刚睡醒,他的声音又哑又沉,像是用粗粝的砂纸打磨过,带着细小的不平整,很有存在感地滑过明栖的耳朵。   她莫名奇妙地有些呼吸急促,脸上也飘着点红晕,攥着床单反驳道:“不要多想,我记得我睡相一直不好来着。”   崇尚一切完美的小公主承认自己睡相不好,这就像骑士承认自己的白马不中用一样,已经是很大的让步。   偏偏,闻骆思索片刻,却赞同道:“确实。”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下去:“四岁的时候你非要和我还有明泽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然后半夜给我踢下了床。”   明栖:“……”   “五岁那年一觉醒来不见人,吓到陈姨到处找你,结果发现你在床下。”   被人跟朗读课文似的重播黑历史,明栖干脆翻个身趴在床上,扯着被子盖过头顶,装作并不尴尬的样子。   望着床上毛毛虫似的明栖,闻骆又补充道:“还有六岁那年,你和我在白马园住,半夜还尿床。”   “……”   最后,他总结了一句:“怎么会有人六岁还在尿床。”   然后喟叹似的摇了摇头。   明栖再也忍不下去,从床上跳起来,抓着枕头一把扔在他的脸上,气呼呼地说:“你能不能不乱讲!”   闻骆单手接住枕头,摆回明栖旁边,悠悠道:“瞧瞧,又生气了。”   明栖:“……”   明栖自小就要面子,又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骄纵脾气,她不想提的话题就没有人会当面讲,只有闻骆跟说书似的滔滔不绝。   关键是,闻骆和明泽都比她大了三岁,三四岁的事情她可能不记得,但那时候闻骆都已经六七岁准确记事了,所以现他说的还真有可能是事实……   明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道理,重新躺回床上,咬牙切齿道:“你还是收拾收拾工作去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闻骆点了点头:“成,等我想到什么再跟你说。”   明栖:“……”   *   闻骆当然不会随时随地想这些让人尴尬的事情,毕竟他还要忙于工作。   但明栖不一样,她有大把的时间承担更多的尴尬。   那天晚上,闻骆把结婚证举到她眼前的一幕,居然被人拍了下来,照片不停地在江城名媛群里流通。   【姐妹们,这不是明栖吗,旁边的男人是谁啊】   【闻骆知道吗,华尚集团现任董事长】   【卧槽,进了胡润富豪榜的那位吗?】   【!!!那这俩是怎么扯上关系的,闻骆在给明栖看什么?怎么一副势在必得的眼神】   【开脑洞,是明栖和闻骆有经济纠纷么】   一直在默默窥屏的明栖:“……”   闻骆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性子,交友圈固定在几位家境年龄都相仿的同性朋友里,而明栖恰恰相反,是个夜行party动物,塑料姐妹一堆。   两人在高中之后人生轨迹就没有重合的地方,也从来没在公开场合同时出现过,大家猜不到两人突然联姻可以理解,但质疑她的财力万万不可!   明栖想了想,公开在群里解释。   【宝贝们不要想太多,闻骆哥哥只是想让我转达一下对我哥哥的感情。】   群里:【……】   明栖:【不要多想啦,兄弟情而已/害羞】   整个群:【!!!】   当晚,闻骆和明泽手机消息多到爆炸。   明栖全程看戏,顺便敲诈了俩人每人一款BIRKIN用来涂鸦。   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代表着集团的形象,闻骆的一举一动都和华尚的股票息息相关。   他还就此事在集团内网向全体工作人员表明婚姻状况。   第二天,又在《江城经济报》上刊登了个人采访,顺便贴了和明栖的结婚照。   闻骆和明栖结婚,就是两大巨头集团强强联合。   一夜之间,两家集团股票上涨了五个百分点,势不可挡。   闻骆忙到每天早出晚归,明栖也乐得清闲。   打扫好自己的房间,又重新设计了衣帽间,然后把自己锁进工作间里潜心画设计图。   闻骆一回来,就看到她穿着吊带和拖地长裤蹲在地上忙碌。   明栖不是当下“白幼瘦”审美下的美女,她的四肢虽然纤细,但肉都去了该去的地方,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一条小吊带顺着她胸前起伏的轮廓往下,将剩余的肌肤包裹得严实,露出好看的手臂线条和白皙的脖颈,因为是在工作,长发被她用发圈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   她先是计算数据,然后用尺子在布料上量出适当的距离,然后用剪刀咔咔一剪,动作干净利落。   阳光在她扬起手臂的瞬间,勾勒出十分好看的侧面线条。   闻骆站在门口看她,没出声。   大多数人只知道明栖是江河集团的小公主,是行走的碎钞机,人生信条就是买买买。   可她也是毕业于大名鼎鼎的中央圣马丁学院服装设计专业的高材生,在一众对亚裔血统有歧视的白人里脱颖而出,把毕业作品带上了毕业展,后来的作品也上过以培养“时尚怪诞”之才的伦敦时装周。   就是她的才华太过收放自如,早在一年前就不再亲自设计服装了。   没有原因,美女任性。   现在明栖只是给自己裁一件合身的衣服,可态度仍旧认真,根本没注意门口多了个人。   她拿着裁剪好的布料到缝纫机前面飞快且整齐地跑了一圈,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个吊带裙。   墨绿色,布料不俗,垂坠而柔软。   她抖了抖裙子,嘴角牵起一点满意的笑容。   闻骆看着她的动作,莫名觉得心情不错——就连她措辞含糊地造谣他和明泽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下一秒,他又看到明栖将双手交叉在腹部扯着衣服,下一秒就要表演原地换衣服。   闻骆咳了一声,然后大步走进去。   明栖动作一顿,转身看他后,脸上的开心迅速垮掉:“你怎么回来了?”   语气里充分体现了不想见到他的思想感情。   闻骆充耳不闻的本事一流:“回来看看。”   明栖白眼一翻:“领导视察?”   闻骆指了下地面上残留的布料:“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语气、这姿态,还真跟视察下属工作似的。   明栖那点小火苗一点就着,用下巴指了下缝纫机上的衣服:“做件衣服。”   说起工作来,她总是神色倨傲,大概是搞艺术的都有些恃才放旷。   “做一件吊带?”   “是啊,”明栖懒得和这位外行人讲斜裁技术的难度系数,反倒是问他:“还剩点料子,要么也给你做一件?”   闻骆:“嗯?”   明栖像踢垃圾似的踢了踢地面上的残余布料:“能给你缝一条内裤。”   “不过布料不多了。”她扫了眼闻骆的下三路,又恍然大悟:“不过你用应该是够了。”   明栖抬了抬下巴和他对视,眼里有些得逞的快感,配上嘴角的讥诮,挑衅意味十足。   她倒是要看看闻骆还会说什么。   然而,闻骆却突然嗤笑一声:“做得不合身我可以申请退货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和明栖鼻尖碰鼻尖。   这人为什么永远挂着脾气温和不会生气的半永久面具,可做出来的事比狗还狗?   明栖嘴角那点好看的笑意迅速消失,将刚刚做好的吊带往他怀里一扔,跟再也没有兴趣一般嗒嗒下楼。   “该吃午饭了。”闻骆朝她的背影嘱咐道,又忽而笑了下。   生气起来嘟嘴扔东西走开三部曲,还真是从小到大没有一点变化。   *   明栖自小身体很差,二十几岁的消化系统甚至没有十几岁的孩子好,经常不和大家一起吃饭,闻骆没太在意。   直到听到一阵行李箱滑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他才发现明栖已经画好全妆踩着高跟鞋戴着墨镜下楼。   明栖是个做什么都要招呼一声的性格,径直扯过一把椅子坐下,身子前倾:“闻骆,我们谈谈。”   语气冷静,克制。   那一瞬间,叫人明白,如果她身体健康,和明泽一样读MBA毕业接管公司一定也会很出色。   这点认知几乎让闻骆无端一惊。   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拭了下嘴唇。   “谈什么?”   “结婚证领了,婚讯也公布了,华尚和江河也会越来越好,我们就没必要捆绑在一起了。”   明栖摘了墨镜,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闻骆,说话时不嗔不怨,条理清晰分明。   闻骆却突然有些听不懂,揉了揉额角,反问道:“什么意思。”   明栖:“我这就搬出去住,家里我来周旋,外界……”她顿了顿:“外界眼光并不重要。”   商业联姻而已,谁不知道只是利益交换而已,她连演戏都懒得演。   “人生就这么短,我们还是把时间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黑发、黑眸、红唇,闻骆在短短瞬间用眼神描摹过她五官的每一处。   “人生不会短的。”闻骆说。   明栖笑了下:“那是你的。”   空气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闻骆换了话题:“你要哪天离开。”   明栖:“今天。”   闻骆一双桃花眼眯了眯,半晌,淡淡道:“今天不行。”   明栖:“?”   闻骆:“我看过黄历,今天不宜搬家和出行。”   明栖:“……”   是脑子坏掉了才以为能和他谈出共识,明栖重新戴上墨镜,拎起包包潇洒离开。   然而,没走两步,脚下一空,她整个人趔趄地往前摔去。   强大的失重感来袭,明栖闭上眼睛,同时心里暗自吐槽:这种把餐桌下地板抬高几厘米的反人类设计是谁发明的!   按照言情小说固有桥段,闻骆应该踩着七朵祥云来给她稳稳接住。   可是动作实在太快,闻骆刚起身,明栖已经稳稳下坠,用尽力气,只抱着了他的——大腿。   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明栖感觉脸上的肉都被碾压变型,墨镜也滑了下来。   视线清晰的一瞬间,她看到闻骆垂下的眸子,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   明栖:社死,原地社死,就现在。   闻骆仔细观察了下她,然后提着裤线蹲下,一手伸在她的脖颈下,一手抄过双腿,给人打横抱起。   明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只要她看不到,今天的一切就没发生过。   胸口传来细碎的震动声,闻骆淡淡道:“你看,我就说今天不宜出行。”   明栖:“……” 第5章 不敢凶老婆   明栖双手勾着闻骆的脖子,瓮声瓮气地反驳:“那怎么不说是栖止居风水不好呢。”   闻骆:“有可能,有时间我请个大师算一算。”   明栖:“你的唯物主义呢。”   闻骆将人放在沙发上,脱掉她的高跟鞋,眉头一瞬间蹙起,声音也冷了下来:“还是平安重要。”   脚踝处传来一丝丝痛感,不用看就知道应该是肿了起来。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就跟她对不起他了一般,明栖莫名奇妙地有些心虚,把脚脚往后缩了下。   闻骆往她小腿上拍了一巴掌:“别乱动。”   “……”明栖愣愣地说:“疼。”   闻骆:“你还知道疼?”   明栖:“???”   闻骆不再和她对话,将她高高肿起的脚脚放在沙发上,又在下面垫了个抱枕高高搪起。   然后直接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明栖躺在沙发上,感觉身边多了一团移动了阴云,扯了下他的衣角。   闻骆没发现。   她又用些力气扯了下。   闻骆低头看她,居高临下的姿势,带着一点压迫感。   明栖小声说:“不用叫医生,应该没事。”   “检查一下才放心。”闻骆声音也软了下来。   明栖:“我只是消化系统和免疫系统差,又不是骨质酥松。”   闻骆:“呵。”   当面摔倒就够令人羞耻了,他还在这里冷嘲热讽,明栖一下子来了脾气,扬高音量:“你什么意思?凶我?”   闻骆斩钉截铁:“没有。”   明栖:“……”   经过这场闹剧,明栖选择性遗忘刚刚要搬走的豪言壮志,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家庭医生。   闻骆也不再继续吃饭,坐在明栖对面。   明栖一动,他就递她一记锋利的眼眼神,就在看着小猫会不会跳出笼子似的。   明栖被盯得不舒服,偷偷用抱枕盖住脸,就当这场闹剧根本没发生过。   闻骆起身,把抱枕抽出来,淡淡道:“别闷到自己。”   明栖:“……不会。”   “是么?”闻骆又往前了一点儿,四目相对,漆如翰墨的一双眼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那怎么脸红了?”   明栖的肩胛骨缩了下,吞吞吐吐道:“可能是……羞耻吧。”   闻骆声音里沾染些笑意:“嗯?”   明栖这才发现自己着了他的道,不过今天已经尴尬到麻木,她躺平任嘲,闷闷地问:“那我能回卧室吗?”   “客厅太空旷了,坐在这里不禁悲从中来。”   闻骆点了点头:“成。”   话音刚落,明栖打算起身跳回去,闻骆眼疾手快,直接给人打横抱起。   清冽的雪松味儿袭来,明栖感觉浑身一僵,呼吸频率都有乱。   回到卧室,明栖立马给自己埋进被子里。   “医生啥时来?”   闻骆淡淡道:“快了。”   他不再盯着明栖,趁这会儿处理文件。   房间多了人型呼吸接,明栖不太自在地躺在床上翻手机。   很鬼使神差地,百度了下黄历。   然后——   她又将枕头朝闻骆扔过去,愤怒道:“今天明明是黄道吉日!”   说着就跳到他的面前,把手机怼在他的脸上。   闻骆接过手机瞟了两眼,面不改色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明栖:“你可真棒。”   闻骆:“不过理论实际相结合,理论上今天可以出门,但实际上——”   他看了眼明栖的脚踝:“你懂。”   明栖:“你怎么知道我出不了门。”   闻骆:“跳着出去?”   明栖:“我飞着出去跟你都没关系。”   就在俩人吵架这会儿,阿姨已经带着私家医生上楼了。   “闻总、夫人。”   医生来得匆忙,满头大汗,朝俩人一一打过招呼。   明栖早就换上了得体的笑容,双手交叠坐在床头,朝医生点了点头。   闻骆揉了揉鼻梁,低声吩咐道:“给太太检查一下。”   她穿着高跟鞋,从几厘米的高度崴下来,脚踝肿了一片,医生检查了一番,没有伤到骨头,留下一瓶喷雾就走了。   临走之间,明栖问医生:“医生,我这样可以出门吗?”   医生看了闻骆一眼,然后郑重地摇头:“不!能!”   明栖:“一直都不能吗?”   医生:“最好修养个……七七四十九天?”   明栖表面上微笑,内心翻个白眼。   送走医生,房间里又只剩闻骆和明栖两个人。   不能出去看电影去蹦迪以及买买买,明栖的心情很明显低落。   最重要的是,都已经跟闻骆摊牌了,还要在一间房子里朝夕相对,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耻的折磨。   闻骆显然就没有这些困惑。   他看完文件,就来观察明栖。   “过来,”闻骆朝她招了招手:“上药。”   他总是有当什么都没发生并且安然相处的能力,就像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缺席过对方的人生。   可是明栖不可以,她听着熟悉的声音却破天荒地感觉陌生,呆呆地坐在床上,没动。   闻骆又叫了一声,明栖抬头:“有让病人过去的吗?”   她说话时喜欢仰着下巴,带着一点倨傲,又有些不自知的娇憨。   闻骆舌抵上颚,微微点头:“成,那我过去。”   他捞起一旁的喷雾,三步并作两步就坐回床沿,朝着明栖红肿的脚踝猛喷了下。   药很凉,带着很浓的气味,又需要按摩,明栖本能恐惧地往后缩了缩。   “放松,一会儿就好了。”   闻骆动作很轻,嘱咐道。   明栖垂下眼睑,卷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偶尔颤动的阴翳。   明栖活了二十几年,被明家人谨小慎微的照顾,哪怕被蚊子咬这种小伤都极少发生,更没有过吃药的痛苦。   她是早产的孩子,从小体质弱,八个月时还是不丁点大小,由于月嫂照顾不当感冒发烧。   那场在别人身上可能是微乎其微的小感冒,但对于明栖来说已经是天劫,因为她越医治就越严重,甚至进了ICU。   后来明父从美国找来医生治疗,多方观察之后才下定结论——明栖对抗生素过敏,常用的头孢类、青霉素类、喹诺酮类以及大环内酯类等等。   感冒本就是依靠自身免疫力恢复,药物只起辅助作用,可她由于早产免疫力奇低,又大病一场,身体愈发地差。   如果是生在普通人家,她这样的孩子很有可能早夭,好在明家最不缺钱,砸进大把大把的钱和精力精心照顾着她,才让她健康成长到现在。   也正因如此,她从小就是明家的掌上明珠,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的小公主,被家里用财富骄纵着,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都可以,明家对她的最高期盼就是健康快乐就好。   如今突然受了点伤,尽管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对于她来说也是历练般的一次经历。   闻骆手劲儿很大,涂上药剂的部分被他用掌心搓热,每一次摩擦都疼得明栖几乎要哭出来。   到了最后,她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浮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牙齿在嘴唇内侧咬出一圈泛白,脸色通红。   虽然痛,但是一声都没出。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闻骆松开她:“好了。”   明栖迫不及待地长出一口气,然后把头进枕头里,扯过被子,盖过头顶。   真的是,太痛了!   可因为这点小痛就哭出来未免有些矫情,还惹人笑话。   明栖决定偷偷矫情。   房间里,还有苦涩刺鼻的药剂味,被子上好像还沾了闻骆常用的沐浴液的味道,两种气体萦绕在鼻尖,让人心里乱糟糟一片。   “七七。”   她听到闻骆的声音,然后就感觉有力的手臂压在她身上,似乎要给被子掀开。   明栖赶紧抓住被子往旁边滚了一圈。   闻骆半跪在床上压着一侧被子,明栖又滚了两圈,然后就自己从被子里滚了出来。   她懵懵然地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眨了眨眼。   闻骆手撑在床上,欺身上去。   等明栖感觉身旁有座庞然大物时,闻骆已经先开口说话:“这眼睛怎么有点红。”   这姿势有些暧昧,如果闻骆再往下压一点,几乎要和她贴在一起,明栖脊背僵硬,嘴角扯出一抹笑:“大概、可能、应该是这药熏眼睛吧。”   “是么”闻骆挑眉,反问。   “是呀,”明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示意他让出点距离,尴尬地笑了两声:“嘿嘿。”   她的手指细长且白,还有些凉,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料子一戳,闻骆的喉结很快地滑动两下。   他眸色愈发深沉,像是隐藏着巨大的情绪。   这这这!   他不会在馋她的身子吧?   被这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明栖止不住往后躲,闻骆却又把被子盖回她的脸上。   多隔了一种介质传播,声音变得遥远且不甚明朗。   “七七,不要搬出去住。”   那声音很低,不是要求,也不是渴求,就是在用最冷静的语调叙述一个权衡利弊后的事实。   “很多事情,你还没做下去,哪能知道有没有意义。”   一句话,带着钩子似的,顺着她的耳朵千回百转到心尖,藏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攥了攥。   半晌,明栖突然把双手伸出被子鼓个掌:“说得好!成功学视频没你我不看。”   闻骆:“……” 第6章 那眼神太过复杂,明栖花了……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说完给自己都吓了一跳。   闻骆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重新用被子给她蒙起来。   空气里安静下来。   无数的过往碎片像播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不断闪过,明栖恍然大悟,相较于自己,闻骆始终更接受这段婚姻。   不接受也没办法,世家的联姻根本不是随随便便能分开的。   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房间,将两人笼罩在光芒里,岑寂的房间里只剩浅淡的呼吸。   明栖缓缓从被子里钻出来,用脚踢了下闻骆的小腿:“喂。”   闻骆看她。   接收到他的反应,明栖这才悠悠说下去:“我想看电影。”   “你忙你的去吧。”   闻骆:“我送你。”   明栖:“我就是去楼下的家庭影院而已。”   闻骆看了眼她几乎不能走路的脚:“跳过去吗?”   明栖:“……”   闻骆给她拉到身边,然后抱起来,还补充了一句:“没事,我不嫌你重。”   今天已经被抱了好多次,明栖已经没有感觉了,双手勾着闻骆的脖子还在怼他:“行了行了,说太多就烦了。”   闻骆笑了一声:“还真是小没良心的。”   *   栖止居远离市区,所以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一进负一层,就是一个台球厅,旁边有个隔间放着麻将桌,左边是健身房,右边是家庭影院,再往下走是闻骆的私人酒窖。   明栖很少会来负一层,指挥闻骆抱着她挨个地方走了一遍,还念念有词:“这台球室怎么这么大,难道你要请一个足球队回来打台球么?”   “麻将室怎么这么小,我还想叫明泽关佳意来陪我打麻将呢。”   “还有……”   她的衣服料子太滑,闻骆给她往上掂了掂,淡淡道:“你再不逛完我可要把你扔在地上了。”   明栖眉毛一皱,反问道:“你是嫌我重?”   闻骆:“没有。”   明栖:“我还没嫌你太硬呢。”   闻骆脚步一顿,低头打量着她:“嗯?”   他眼里的笑意太过明显,明栖意识到话里的歧义,补充道:“我是说你的胸肌。”   他常常健身,体脂率很低,看上去线条很好看,实际上都是肌肉组织,靠上去硬邦邦的。   “我知道,”闻骆说:“你别想太多。”   明栖:“……”   他套路她进套,然后装作纯洁,绿茶男?   给明栖放进家庭影院,闻骆重新会楼上。   就算是周末他还要处理一些文件。   家庭影院里很暗,黑色的背景墙,深蓝的沙发。   明栖搭了条毯子在身上,然后胡乱玩手机。   她倒是没有多想看电影,只是不想再和闻骆待在一起罢了。   她先把肿起的脚踝拍了照片发给明泽:【哥哥,病病,包包】   明泽二话没说,转了七位数给她。   明栖:【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妹为什么生病?】   明泽又开始了窒息式断句:【闻骆】   【说过】   【了】   明栖:【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明泽:【据说是你妄图逃跑,结果上天看不下去让你摔了个狗吃屎】   明栖:【?拉黑了】   明泽:【那我可真谢谢你】   明泽和明栖从小就不对付,每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准备吵架的路上。   他又是闻骆的好朋友,现在跟着闻骆挤兑她,明栖丝毫不感觉意外。   她随手翻了下片子,并没有感兴趣的,就开始敲关佳意:【宝贝,求片!】   关佳意:【卧槽,白日宣淫!】   【闻总是没满足你么!你丫良心大大滴坏】   然后是几个讯飞的链接。   动作速度,简直令人害怕。   明栖:【我是说正经片】   关佳意:【什么!!!我收藏了这么久的绝世好片都不够正了?】   明栖:【……】   这怎么和明泽一样不靠谱。   这种人就应该受到谴责!   于是,明栖决定把这几部正经片浏览一遍,然后再批评得一无是处。   为了保险起见,明栖并没有用投影,直接用手机点开,音量调到最小,然后躲在被子里,悄悄看。   万万没想到,关佳意珍藏的居然是两个男人的爱情动作电影。   这简直是打开了明栖新世界的大门!   怀揣着敬畏的心情,明栖屏住呼吸,认真观看。   两个男生一起进了家门,然后抱在了一起,然后激吻……   按爱情动作故事的情节,这必是是ntr,并不会如此毫无波澜地在一起。   明栖坚定自己的猜测,然而,不一会儿,俩人的衣服一起没了。再然后,俩人一起走进了浴室又一起躺进了浴缸。   明栖满脑子:???   要不要进展这么快。   她第一次浏览这种电影,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一方小小的屏幕,丝毫没有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七七。”   直到一道低磁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明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你做什么呢?”闻骆又疑惑地问了一声。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明栖立马慌着去给手机静音,慌乱之中,居然按上了“音量+”,本来细小的声音一瞬间变大,在收音很好的房间里播放。   电影里,一个主角对另一个主角说:“So big,do you like it?”   然后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断扩大,回荡。   再扩大,再回荡,   空气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黑暗里,闻骆沉寂的脸上逐渐露出一点笑容。   明栖立马满脸通红,盯着地面。   闻骆面无表情地从毛毯里翻出手机,按了暂停键。   “看什么呢?”闻骆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找条地缝钻进去?”   明栖:“……”   “别误会,”她强装镇定:“我只是想研究一下男孩子的生理构造。”   闻骆了然于胸地点头:“是挺有钻研精神。”   明栖:“哪里哪里,谢谢夸奖。”   这话说得干干巴巴,毫无营养,明显有些心虚。   都是成年人,看点带颜色的东西怎么了!   明栖决定逆转局势,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提议道:“要么我也发你一份,你没事观赏一下?”   闻骆沉默了一会儿,眉毛一挑:“七七,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靠近,男性总是天然带着压力的,明栖退无可退,被逼在墙角,脸上飘着无法忽视的红晕。   闻骆解开她的手机锁,然后找到资源,一一删除。   又把手机扔给她:“不逗你了,我是来和你说一声,我要回公司了。”   这可太好了,明栖暗爽。   闻骆:“公司出了点急事,这两天我就不回来了。”   这是好到明栖恨不得拍大腿庆祝的程度。   可闻骆又接着说下去:“最近不要乱跑,无聊了叫关佳意来家里陪你,让sale来送一送新衣服。”   这样事无巨细的安排,明栖都不好意思跟他顶嘴下去,只绽放一抹灿烂的笑容:“那拜拜哦~”   闻骆:“……”   *   之后几天,闻骆没有再回栖止居,明栖每天呼朋引伴打麻将再买买买,也没花什么心思去关注他。   可是光看着华尚股票一路飘绿,明栖就知道这点急事并不简单。   她问明泽,明泽只讳莫如深地给了一个名字——宋骁。   华尚集团是做房地产和医药起家,虽然早就凭借着资本原始积累成了江城赫赫有名的企业,但内部势力盘根错节。   闻骆的父亲闻汝生尚在人世时,集团表面还是一团和气,后来闻汝生意外去世,那些亲戚元老立马开始分割变卖股份和不动产。   华尚大厦摇摇欲坠时,还是正在哈佛上学的闻骆退学回来主持局面。   也是在那会儿,闻汝生年轻时的一段风流债被扒了出来——他的初恋情人宋素梅带着私生子宋骁回来认祖归宗。   那会儿华尚内部势力分化严重,有一部分支持闻骆,有一部分不支持,宋骁的回归明显是多了一股对抗闻骆的势力。   闻家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族,有着严格的等级和血缘制度,一些长辈想要宋骁改姓进家谱。   从宋骁出现后就没有表露态度的闻骆只在这时说了两个字:不行。   不是发表观点的“我不同意”,而是一锤定音的“不行”。   华尚集团虽然是闻家的产业,但始终有一部分权利握在闻骆母亲那头的亲戚手里,再加上那会儿江河集团也表示闻骆继任董事长,则会借款给华尚。   这场战役不战而胜。   闻骆不仅不允许宋骁进族谱,甚至不允许他改回闻姓,还给他两条选择:   要么拿钱带着宋素梅离开江城生活,闻骆会保障他们的生活无忧;如果宋骁想留在华尚也可以,那和宋素梅断绝母子关系,并且让宋素梅离开江城,有生之年不要踏入江城一步,永远也不要出现在闻骆和母亲面前。   宋骁选择了留在华尚和闻骆分庭抗礼。   再后来,闻骆花了三年时间肃清内部势力,杀伐果断手腕冷血,闻家尸位素餐的亲戚该下放的下放,该送进去的送进去。   又力排众议,在房地产和医药业之外,建立新的产业链——4G和娱乐。   用了五年时间,全资子公司天娱互动赴港上市,一上市市值暴涨30多倍,就算是宋骁有滔天本事,闻骆也稳稳掌握华尚集团的话语权。   这都是后话。   明家和闻骆母亲私交一直不错,明栖在英国读书,也陆续知道了一些事。   宋骁和宋素梅与闻家谈判的那天,明栖和明泽就站在闻家祖宅的长廊里。   外面雨丝淅淅沥沥地飘下,像是天空露出一个窟窿,哭这人间疾苦。   明栖看到宋骁和宋素梅抱头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间宅子,可闻骆却命人将两人拉开,并且把宋素梅扔进驶出江城的车子。   黑色奔驰一路急行,在地面上卷起一片污水,连带着哭喊声,惊醒一片黑夜。   那时候的明栖不过十八岁,第一次接近商战眼皮子也浅,孰是孰非理不清,只凭借本能地感觉手段如此狠戾的闻骆令她感到陌生。   明泽跟明栖说:“闻骆也没办法。”   明栖不知道这位掌握着主动权的上位者为什么会“没有办法”,反问了句:“那宋骁有什么错。”   她话音落下,在微凉的雨天飘荡。   两人行至回廊转角,就看到了一点明灭的星火。   闻骆只穿了件很薄很薄的衬衫,露出的一节手腕苍白泄力地垂着。   他显然是听到了明栖的话,微微偏头,抬起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过复杂,明栖花了五年时间都没想明白。   *   一个星期后,家里来了一位穿道袍的大师。   大师在别墅内外转了一圈,掐指算着风水,最后给了明栖一个平安符。   明栖从小就是在唯物主义的光辉和爱里长大,头一次见中国传统宗教走进现实。   她小心翼翼地问:“这风水真不好么?”   大师捋了捋胡须:“天机不可泄露。”   明栖跟他皮:“您就实话告诉我吧,平安符还能镇宅吗?”   大师只留下一句话:“这是你老公特意给你求的。”   祈求你平安的。   明栖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偷偷牵起嘴角。   她说房子风水有问题,闻骆就找了大师算一算。   她走路摔跤,闻骆就求平安符叫她安心。   总之,她喜欢被人环绕着关爱的感觉。   世界没有她当然可以转,她又不惜得要这世界。   鉴于闻骆表现良好,在他没有回家的第八天,明栖小公主终于纡尊降贵地给这位塑料老公发了第一条微信。   【注意休息哦~】   她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转头把微信消息设置成免打扰,然后继续跟关佳意在和平精英的战场上发挥精力。   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平安符的问题,她做了一个梦。   说是梦又不太恰当,就是把过去很多片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都是在漫漫人生中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回忆里蒙上了一层泛黄的滤镜,站在当下回看,却有些模糊不清。   梦里,她还是小孩子模样,躺在一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床上睡午觉,外面还有小男孩吵闹的声音。   她悠悠转醒,朝着空荡荡的房间里喊了一声:“哥哥。”   没人理。   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又鼓足力气喊了一声:“明泽!!!”   这下终于有人来开门,八岁的闻骆走了进来。   那时候的闻骆已经是小孩子里很高的了,白嫩的脸上稚气未退,却小大人的皱着眉,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感。   “七七不要哭。”闻骆帮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又帮她穿鞋子套外套。   明栖打着哭嗝,跟闻骆说:“我最喜欢闻骆哥哥,明泽那么讨厌,他再也不是我哥哥了。”   然后画面一转,十几岁的明泽把明栖拉到闻骆身边,气喘吁吁地对闻骆说:“我把我妹送给你了,你不要就扔了吧。”   那会儿,闻骆身材挺拔,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瘦,像一颗小白杨站在那里,微长的头发挡住了眉毛,露出干净且温和的双眸。   他笑着拉过明栖,跟明泽说:“成,那我就带七七上学了。”   再后来,画面又一转,阴暗得让人喘不过呼吸。   闻骆依旧穿着宽大的校服站在操场中央,明栖刚想喊他,却见到盛时烟朝他跑了过去。   明栖愣愣地站在那里,再然后,宋骁出现,一直逼问她,闻骆就是冷血无情的人,小时候鸡毛蒜皮的事不能算什么。   明栖害怕得心脏紧在一起,像是被扔进了大海,四周是沉溺又深沉的纯黑色,密不透风的将她重重包裹。   她想逃,想躲。   努力奔跑,却看不到方向。   “七七,七七。”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她抓住救命稻草。   猛然坐起,落进一个宽大又温暖的怀抱。   胸肌很硬,硌得人并不舒服。   身上还有极淡的雪松味道,夹杂着不太浓烈的烟草气,两股气息侵占肺腑,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七七,别怕。”   闻骆大掌抚摸她的头顶,很轻很轻地说。 第7章 愿意,我的七七公主   别怕。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却莫名地令人安心。   明栖在他的安慰里,一点点冷静下来,顺便用额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闻骆的大掌她头顶摩挲,轻声问道:“做噩梦了?”   明栖点了点头,毛茸茸的头发在他胸口蹭啊蹭,像只不太听话的小兔子。   “嗯,”明栖说:“梦到你了。”   闻骆微微怔忪,旋即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搭话:“做美梦没有我的事,做噩梦轮到我?”   “是啊,”明栖瘪了瘪嘴,声音委屈巴巴:“梦都是和现实相对应的,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这脑回路也是十分清奇,好在闻骆早就习惯和和她交流,笑着问道:“比如呢?”   “比如,”明栖在他肩胛骨处点了点,认真道:“你能不能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   闻骆桃花眼里的深沉翻滚,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刚刚你钻进我怀里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明栖毫不停顿地说:“谁还没有个年少不懂事的时候。”   闻骆声音含笑:“你年少不懂事时可是非要和我睡一张床。”   明栖:“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明·嘴炮达人·辩论赛MVP·栖总是有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闻骆也懒得跟她计较,淡淡地松开她。   经过一场噩梦,明栖睡意全无。   外面的天空臧蓝,像是厚重的口袋兜着散不开层云,天地之间距离很近。   大抵是要下雨。   明栖从被子里翻出手机,才发现它已经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几点了?”她问闻骆。   闻骆:“五点多些。”   明栖又问:“那你是几点回来的?”   闻骆想了下:“三点。”   这些天他一直都工作到这个时间。   他是回来她房间看她一眼,刚巧就发现她在做噩梦,还是,他一直都在陪着自己?   明栖突然胡思乱想了一通,含糊地“哦”了一声:“那你赶紧洗澡睡觉吧。”   闻骆微微抬眼,沉而深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半晌,点了点头。   门重新关上,空气重新恢复安静,明栖重新把被子盖到脸上,却只感觉心跳分外清晰,再也没有想睡的感觉。   她在脑海里复盘这场逻辑混乱的梦,也只有唏嘘感叹。   她和闻骆之间,本来应该有一段很好的关系的,就算做不成情侣,也会是朋友。   他们像一条铁路干线上同时上车的两个人,按照预设的人生,分享同一种命运。   可这条列车上始终人来人往,有些人只是路过,有些人留下了痕迹,像是盛时烟和宋骁。   他们的出现甚至没有发生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塑造了如今的她和他,以至于她和他做不成他们。   门又响了一声。   明栖看过去,眨了眨眼。   闻骆站在门口,赤着上身,水渍已经被擦得干爽,但依旧有些热气。   黑暗里,明栖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但忽视不掉他均匀的呼吸声。   “你怎么又来了?!”   闻骆没理她,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床沿上。   外面阴云沉重,天光微露,房间里只有一点的光亮。   “我觉得,”闻骆手撑床单上,一板一眼说:“你房间的床好像更舒服一些。”   明栖:“……”   这是要半夜耍流氓吗?   她咬了咬牙,对着他的大腿踢了一脚。   很用力,闻骆猝不及防地承了力道,闷哼一声。   “滚那你,”明栖裹着被子,手脚并用地给自己缩成一团,感觉安全了才接着放狠话:“流氓!”   闻骆视若无睹地捞过另一侧的枕头,躺下。   明栖干脆坐起来,直接伸手去推他,嘟囔着说:“你这人怎么脸都不要了。”   她那点力气在闻骆身上挠痒痒般,可看她折腾,他莫名心情大好。   闻骆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伸到明栖背后,用力一收,明栖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趴在他的身上。   凌乱的床,孤男寡女,这样的姿势有点暧昧。   明栖身子僵硬片刻,脸颊跟着火似的烧起来。   “七七乖,”闻骆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春雨过后,他拉着哄人的调子缓缓道:“别闹了,让哥哥休息会儿。”   哥哥。   这似乎是很久远的称呼了。   明栖的心脏猛然跳动一下。   *   闻骆很快入睡,短暂的无梦好眠。   明栖却清醒得很,靠坐在床头刷手机。   【宝儿盛时烟的那套衣服没有发售】   清晨七点,关佳意给明栖发消息。   这次ADMES上新了“如梦”系列的潮牌,预热过的主打款却没上,不少粉丝都在官博下询问原因。   明栖随手看了两眼微博,然后回关佳意:【料她也不敢】   关佳意感叹了句:【害,你还是太善良了】   江城时装周里,明栖指出ADMES作品抄袭,只是出于对职业的尊重罢了,并不参掺杂私人恩怨。   在以灵感为饭碗的时尚界,盛时烟直接拾人牙慧标榜原创,明栖不耻这种行为。   若是真想搞她,等“如梦”系列全套商品发售,一纸法院传票告她抄袭,官司流程走下来,也能让盛时烟名利双无。   明栖不想跟她动一点儿心眼。就像闻骆对宋骁那样,留他在华尚,任由他蹦跶。   不是大度,也不是怂,只是骨子里的高傲让他们不屑与烂泥一较高下,跌份儿。   身边闻骆传来呼吸声均匀,明栖翻个身,关心下关佳意:【这个时间你是上班呢还是下班呢】   关佳意立马发过来一串语音:【我说我是下班你信吗,就一个时尚盛典而已,主办方排座就排到现在,我一共收到了十几个版本的出场词,拿着比台里还低的工资干着比台里还多三倍的工资】   关佳意在江城电视台做主持人,地方电视台不比央视总台,主持人可以接私活。   关家虽然也是豪门,但落败得不行,关佳意要靠自己打拼生活。   明栖给她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辛苦了】   关佳意:【后来我看了眼,内场盛时烟坐第一排,好像在你旁边。】   明栖:【?】   晦气!   她抱着被子狠狠地一翻身,柔软的床垫随着动作颤了颤。然后,她就看到闻骆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转了一圈,落在她的身上。   时间刚好七点半。   闻骆的生物钟雷打不动地喊人起床。   他睡时很安稳,柔软的发丝垂在额前,深邃的眸子清澈明亮,鼻梁高挺,有点小驼峰,侧面看上去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就,每天早上欣赏美男初醒,好像也不错?   明栖心情有些明朗起来,刚要开口说话,肚子却早于嘴巴先出声——咕咕。   “……”   明栖捏紧手机,把头埋进被子里,脚趾在空气里抠出一座芭比梦幻豪宅。   闻骆头枕手臂,看着身旁的一坨,轻笑一声,细碎的笑意在空气里回荡起来。   “饿了?”   明栖决定先发制人,让闻骆也尴尬。   于是,她“嗯”了声,然后喊他:“快去做饭。”   在她的设定里,闻骆和明泽是一路货色,都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要人伺候的公子哥。   她要借机羞辱他!   可,闻骆沉默了会儿,哑着嗓子回答道:“吃什么?”   “?”明栖:“你会做饭么。”   闻骆:“我会。”   明栖:“那我不饿了。”   闻骆:“?”   闻骆哪里知道明栖在短短的一瞬间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只当是她在质疑自己的厨艺,索性给她从被子里拉出来拖到卫生间。   “洗脸刷牙,半个小时后下楼吃饭。”   明栖:“……”   就很离谱。   闻骆见她傻傻地不动,索性直接给她挤了牙膏,又捏住她的下巴。   明栖本能张嘴,他就把牙刷塞了进去。   “自己刷牙。”   明栖:“……”   *   半个小时后,明栖悠哉悠哉地晃下楼,就闻到从岛台上飘来的食物香气。   白米粥,流沙包,还有豆浆油条。   都是在明栖可食用范围内的。   “愣着干什么,”闻骆朝她招了招手:“坐下来吃饭。”   他今天大概是不上班,上身是一件宽松的白色纯棉T恤,下面穿一条烟灰色的运动裤,未经打理的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挡住一点眉毛和眼睛,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点从容的随意。   就这样随意地一招手,明栖就跟被附体了似的乖乖走过去。   “这真的能吃么?”明栖用手撑着脸,端着架子问她。   闻骆:“我读书时都是自己做饭,你说呢?”   关于这段时光,明栖几乎一无所知,她胡乱舀起一碗米粥,含糊问道:“那我哥呢?”   闻骆冷笑一声:“蹭我的。”   “……”这哥真不争气,明栖决定与他割席,愤愤道:“真过分!怎么可以白嫖人家的饭呢。”   “是啊,”闻骆也坐下来,慢条斯理道:“真不会做饭可以把管家和保姆带过去。”   这话一说,明栖白眼一翻。   果然,闻骆又补充一句:“明泽做哥哥还是不错的,能预判到两年后妹妹在英国读书要把老管家和保姆都带过去。”   明栖:“……”   当时的明栖最是骄纵任性,去英国何止带了管家和保姆,最开始每天还要家里空运牛奶,甚至还在伦敦买了一套房。   明公主的壮举在名媛圈里可是出了名的——折腾,但是令人羡慕。   那会儿明明两人没有联系了,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远在大洋彼岸明泽是怎么和闻骆吐槽自己的。   “那不也是没办法么,”明栖优雅地小口喝粥,慢慢吞咽,吃完一口才接着说话:“不是谁都是当厨师的料。”   闻骆:“……”   好好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在夫人面前是当厨子的料。   *   早饭进行一半,明栖这才想到闻骆的作用。   踢了踢他的小腿,问他:“忙完了吗?”   闻骆知道她说的是公司的事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忙好了。”   明栖又问他:“那你今天还有事吗?”   闻骆挑眉:“怎么?”   是在问她为什么突然关心自己的行程,可语气微扬,似乎肯定了她有事相求。   明栖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说下去:“陪我选礼服。”   话音一落,明栖莫名其妙地屏住呼吸看着他。   空气一阵微妙的安静。   闻骆没吭声,照旧不疾不徐地喝粥,袖子被卷起了一节,露出干净好看的手臂,上面浮着蜿蜒的青筋。   “什么礼服?”   半晌,他终于问了句。   明栖:“大大后天有个时尚盛典。”   “嗯。”闻骆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喝粥。   吃吃吃就知道吃,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明栖的耐心就那么点,轻而易举地被消耗殆尽,放下碗筷,直接起身。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愿不愿意说句话。”   她脊背挺直,眼神干净又锐利,在一张粉黛未施的脸上,少了些妆容带来的压迫感,多了分少女宜喜宜嗔的娇憨。   没有什么威胁力,反而暴躁的可爱。   闻骆的手臂轻轻地搭在桌面,修长且干净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   声音轻缓,节奏漫长。   然后,嘴角微微牵起。   那笑容配上垂下的碎发,深沉的眼睛,以及若有若的惫懒气质,莫名有些蛊惑。   “不愿意就算了。”   就当她刚刚问了一只狗意见。   明栖没有好气地嘟囔一声,转身就走。   可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闻骆微微弓着背,尽量保持和她平视的高度。   他嘴角重新勾起,用一种近乎熟悉的哄人语调,郑重地说:“愿意,我的七七小公主。” 第8章 能帮我挑礼服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在空荡荡山谷里拉响的大提琴,又带着蕴藏在气质中的沉着安静,回答的问题也让人心情开朗。   明栖眉梢染上一点喜色,“哼”了一声,用特有的带着撒娇的调子抱怨道:“谁叫你你回答得磨磨蹭蹭。”   闻骆也愿意和她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挑了挑眉,反问道:“或许……这是欣喜若狂?”   明栖傲娇地哼了一声:“那上楼吧。”   闻骆指了指岛台上的碗筷:“还没收拾。”   “是哦,”明栖抬了抬下巴:“那我等你。”   这模样分别就是默认了要闻骆洗碗。   闻骆放开她的手臂,打趣道:“我做饭我洗碗,这不公平吧?”   “……”   这确实是不公平,明栖想了想,肯定道:“说得对!”   “那我们直接上楼吧,把碗留给阿姨洗。”   闻骆:“……”   明栖的衣帽间在三楼,打通三个隔间,几乎占了三楼的一半面积。   和主卧相连接的部分放日常衣物和珠宝首饰还有集邮似购买的爱马仕,另一部分放着明栖从十七岁开始陆陆续续收藏的设计作品。   有绝版高定礼服,也有很奇怪但是代表着一个时间段最先锋设计理念以及制作工艺的作品。   这些作品由于历史已经很久,工艺又复杂,需要仔细养护,衣帽间也都是恒温恒湿的,明栖从来不让阿姨来打扫这里。   可今天她心情莫名大好,带着闻骆如数家珍似的欣赏她的收藏品。   “这是海盗爷上任后的第一个秀展的作品,我比较喜欢它传递的又优雅又勇敢的价值观。”   “这件虽然我也欣赏不来,但这个刺绣工艺是现在很多人都无法超越的。”   中间还摆着相对来讲款式正常到不可理喻的,明栖挨个指了指:“这个是我参加夏洛特国王舞会时穿的、中间的是纽约元媛舞会穿的、最边上是巴黎克利翁舞会穿的。”   闻骆的目光静静放在这些衣服上,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淡淡道:“我有印象。”   有印象?   明栖一愣。   可这些舞会都是在她成年之后参加的,那时候两人已经没有联系了。   好在她不会想太多东西让自己苦恼,直接拉着闻骆走到了另一侧:“我要穿的礼服从这里挑。”   这排架子放的都是一些还没穿过的高定,有些甚至连秀场都没展示过的私人定制。   清一色的华丽且好看,是一看就很贵气的那种,几乎令人眼花缭乱。   “你想穿什么风格?”闻骆很有塑料老公的自觉,礼貌地问。   明栖想了想,坚定地说出一个标准:“贵的。”   “……”闻骆:“这就等于没有标准。”   便宜的衣服你会买吗?   明栖白了他一眼:“我有目标选项,只是来叫你看哪件上身效果更好而已。”   闻骆扬眉问道:“就我一个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明栖,闻骆直男一个,审美太有局限性。   做调查还需要样本总数,更何况是帮她挑选能hold住全场的礼服。   “把你手机拿出来。”明栖直接命令道。   闻骆:“?”   明栖:“把明泽边扬魏承宇拉到一个群里。”   闻骆:“?”   “哦,”明栖反应过来:“你们应该本来就有群。”   “那你把视频打来,让他们帮我云选礼服。”   丈夫就在这里,居然招呼别的男人来挑礼服,闻骆揉了揉额角,问:“关佳意呢?”   明栖:“人家是社畜,正在工作,不想和你们这群万恶的资本家同框出现。”   闻骆:“……”   明栖催促他:“哎呀你快点儿!”   在明栖的注视下,闻骆以让人怀疑使用了2G网的速度打开了视频通话。   仨人陆陆续续的接听,就看到镜头的另一侧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明栖直接无视闻骆,举着手机挨个打招呼:“亲哥,边扬哥哥、承宇哥哥,早上好哇。”   身后从议婚开始一直都没有被叫过哥哥的闻骆,下颌线紧绷,嘴角那点不悦更加明显。   明泽看她一眼就就知道这是要作妖,嗯嗯啊啊敷衍着。   边扬瞟了眼闻骆,颤颤巍巍地打招呼:“七七……中午好。”   只有魏承宇那头很暗,他撑着身子做起来,严肃但毫无脾气地打招呼:“虽然但是,现在纽约是深夜。”   话虽然这么说,可闻骆明泽还有边扬、魏承宇算是看着明栖长大的,从小就被她磨的没有脾气,现在更是不会生气。   明栖丝毫没有打扰到人的抱歉,笑嘻嘻说:“我一会儿要试礼服,参加时尚盛典时要穿,我可是还要做现场发言的,所以一共选两件,你们帮我挑一下。”   根本不知道她在时尚盛典发言并且需要两套礼服的闻骆,头顶有阴云飘过。   他从明栖手里接过手机,淡淡嘱咐道:“赶紧去试,他们还要工作。”   明栖“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身边一直被忽略掉了塑料老公,很雨露均沾的多看了他一眼。   “咦,”明栖往闻骆身前凑了凑:“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毕竟明栖的脚还没好利索,闻骆先给拦腰扶好,然后淡淡道:“没有。”   他说没有,明栖就不再问,先推着一件衣服往衣帽间深处走。   她人一远,手机里就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笑声。   明泽夸自家妹妹:“哈哈哈哈哈哈哈七七真是制人一把好手,给我长脸。”   边扬:“你们记得小时候么,七七抱着洋娃娃玩过家家,我和承宇想当爸爸她都不行,只让闻骆当爸爸。”   明泽点头:“你们还说以后闻骆肯定娶明栖,神预言。”   边扬话音一转:“那你还记得闻骆说什么了么?”   明泽接话:“说什么?”   魏承宇戴上眼睛,悠哉悠哉地说:“他说——七七刁蛮任性脾气差,狗才娶她。”   话音刚落,三人一起爆笑。   明泽打趣道:“这是传说中的真香?”   边扬更过分:“来,闻骆哥哥,叫一个。”   闻骆面不改色地听完他们的发言,嘴角微勾,冷冷问:“说够了么。”   三人显然还有话说,但直接被闻骆挂了电话。   调侃他可以,欣赏明栖的礼服可不行。   明栖出来时就只剩闻骆一人插兜站着。   她往架在旁边的手机上瞟了眼:“怎么挂了?”   闻骆字字铿锵:“网差。”   明栖不信,要拿过手机亲自检查一遍。   闻骆:“等下。”   明栖:“怎么?”   闻骆的眼神在明栖身上上下游荡了一边,淡淡道:“这件不错。”   “有多不错?”明栖低头打量这身衣服,随口一问。   内场礼服而已,不能太过华丽。   她挑了六大蓝血品牌之一的高级定制系列,她当时随便买的,并没有多喜欢。   “非常不错,”闻骆揉了揉太阳穴,认真夸道:“简直是女娲的毕业设计,人间的小仙女。”   ?   明栖捏了下裙摆,震惊地张了张嘴。   闻骆又不充了一句:“人间有你多了一抹颜色。”   明栖:“……”   她把手机塞回闻骆的手里,又从衣架上拿下一件衣服,顺便吐槽他:“……你真是,土死了。”   “你是受到什么精神打击了么?”   “别这样,”明栖眼神诚恳:“我怕。”   闻骆:“……”   又试了两件内场礼服,明栖拍照片发给关佳意,最终敲定了第一件。   最关键的是外场红毯礼服。   明栖指着一排中东血统的婚纱系列礼服,然后从中间挑出一件。   中东血统的高定礼服,钻石和流苏是永恒的元素,奢华是他们对高定最基本的尊重。   这就导致了,穿上身有些技术方面的困难。   明栖指挥闻骆把礼服从模特身上拿下来,沉甸甸的,每一颗碎钻都有着该有的分量。   “你转过身,走到门口,站到另一排架子那里。”   明栖抱着沉重的礼服给闻骆发号施令,这里本来就是衣帽间,没有第二个试衣间,而且ES家这款礼服太大,只适合在空旷一点的地方穿。   闻骆一手插兜,走过去。   明栖开始脱衣服。   “你不准回头哦!”   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然后又往旁白挪了挪。   闻骆站定,不回头地回应了一声:“好。”   明栖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穿衣服。   房间里格外安静,明栖的每一个动作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在安静里成了永恒。   像是过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闻骆又听到明栖的声音:“闻骆,你转身。”   闻骆垂着的睫毛动了动,嗓子有些沙哑:“怎么了?”   明栖正躲在一个架子后面,一只手托着礼服,另一只手捂在胸口,小心翼翼地探出漂亮的小脑袋,警惕又委屈地嘴角向下:“我自己拉不上了。”   拉链在后面,本来明栖可以反手系上,但是裙子太重,她没有办法把双手一起背在后面。   阳光下,闻骆的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   明栖:“你过来帮我一下。”   闻骆:“……”   明栖:“叫刘姨上楼也行。”   闻骆:“刘阿姨今天请假了。”   怪不得早上没有看到她。   最后一个选项消失了,明栖生无可恋地说:“那你过来吧。”   像是接受信号延迟,闻骆思考了一下,才提腿缓慢走过。   明栖赶紧站好,背对着他。   “先把衣服抻平,然后往上拉就可以。”   针脚很密的繁复花纹布料,上面点缀着细碎的钻石,手感有点粗粝,不平整的压力感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   闻骆喉结狠狠地动了下,哑着声音应道:“好。”   空气似乎也安静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相互影响、纠缠,又渐趋一致。   明栖很漂亮,颈部线条纤长连着肩胛,脊背中间顺畅的一条,离得那样近,闻骆几乎能看到她脊梁突出的结点。   他从来没做过给人拉裙子这样精细的工作,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明栖的背部肌肤。   温热的触感顺着脊背直冲大脑,明栖头皮发麻,肩胛不自觉缩了下,多了些脆弱的美感,像是一只欲飞的蝴蝶,瑟瑟张开翅膀。   明明没用得上多长时间,却像过了很久。   闻骆松开手指,垂下眼睑,望着一丁点裙摆,哑声道:“好了。”   这声音像是压抑了很多情绪。   “啊。”明栖突然脸红,恍然回神似的转过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明栖很漂亮,是那种明艳的、健康的且不随波逐流的美丽,骨量适中,皮肉均匀。   华丽的高定礼服穿在她身上并不会压人,反而衬托她的气质更佳。   最主要的是她瓷白的脸上浮上了一点红晕,像是初春盛开的第一枝桃花,眸子里含水,随意扫过来一眼,就让人想到一个词——烟视媚行。   明栖没有看人,问了声:“可以么。”   闻骆突然有点想要抽烟,点了点头:“可以。”   按照她喜好定制的礼服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他一肯定,她又脑补了从开始到现在全过程,脸不争气的更红了。   “那,”她绞着手指说:“就这件吧。”   “嗯。”闻骆很快应道:“那我先出去了。”   明栖:“好。”   空气里像是酝酿了什么氛围,闻骆迈着有些急切的步子离开。   刚走到门口,闻骆就听到身后传来明栖的声音。   “那个,”明栖很难得地有些吞吞吐吐:“你能先别走吗?”   闻骆停住脚步,皱眉。   明栖在他打量的眼神里,顶着巨大的尴尬,继续说下去:“我……我自己……好像也脱不下来。”   “……”   闻骆一贯深沉的眸子里,像是有火苗在窜动。   明栖终于彻底明白,他们真的都长大了,再也不是能单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伙伴。   闻骆已经是个成熟且正常的男人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邀请大灰狼的小兔子,充满了危险,可又不得不做。   她咬了咬嘴唇,颇有几分视死如归地说:“那……你能再帮我脱一下么。” 第9章 闻狗来接我   尴尬,不是一般的尴尬。   并且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MQ时尚盛典当天,明栖走上红毯的最后一秒。   人家明星都有保姆车,明栖没有这玩意,明栖能乘坐闻骆的平平无奇的价值两千万的劳斯莱斯幻影,要命的是闻骆本人就在旁边坐着。   明栖悄悄瞄了眼闻骆,然后提着繁复的裙摆往远离他的方向蹭了蹭。   感觉还是太近,又蹭了蹭,直到身体紧紧贴着座位扶手才坐好。   听着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闻骆才舍得从报纸上抬起眼睛,淡淡地扫她一眼,懒散道:“模仿无脊椎动物呢?”   明栖身子一僵,用尚存的生物学知识想了下无脊椎动物的典型代表,然后横了闻骆一眼:“恶心不恶心啊你。”   居然把她和无脊椎动物比!   闻骆无视掉她的嫌弃,长臂一捞,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好好坐着,不许乱动。”说完,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重新看报纸。   明栖:“……”   就,为什么感觉由两人共同完成的尴尬事件,到最后尴尬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决定让闻骆也尴尬一下,用手肘推了推他。   闻骆扬眉:“怎么?”   明栖压着声音,狠狠地说:“你这么大个男生怎么都不知道害臊的呀?”   “害臊什么?”闻骆反问。   明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礼服。   闻骆似乎才想起这事,牵了牵嘴角,压着明栖的目光看过去,眼角一弯,沉吟道:“你害羞?”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这一弯就荡漾着一池水,勾魂的好看,又带着戏谑。   离得那样近,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将人团团围住,明栖感觉心脏有那么一瞬间骤停,然后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地捏了下,然后高声呵他。   “谁害羞?我只是提醒你,男女授受不亲,注意点分寸!!!”   明栖声音越说越高,妄图用音量增加点语言内容的可信性。   闻骆浅浅笑了声,轻而易举地戳穿她。   “七七,”四目相对,他用稀疏平常的调子强调道:“我们是夫妻。”   “……”   明栖一噎,又无法反驳,气得直咬嘴唇。   她今天出席活动,画了明艳的妆容,可眼神里的永远有着不自知的娇憨,忍不住让人服软。   “好了好了,”闻骆叹了口气,悠悠道:“是哥哥错了。”   明栖表面依旧生气,内心os:这还差不多。   见她没反应,闻骆揉着额角加筹码:“你要是不开心,我也可以把衣服脱了让你看一遍。”   明栖:“……”   作为司机几乎要变成隐形人的邵明阳:“???!!!”   这是我没充会员就能听的?!   明栖的脸上立马像染了胭脂似的绯红俏丽,飞快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   是多年没见闻骆性子大变?她怎么记得闻骆原来很正常且正经啊!!   空气一阵安静,闻骆又不着痕迹地补充一句:“别误会,我说的是后背。”   明栖:“……”   “那我可真谢谢你。”   闻骆眼尾挑了下,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须臾,语焉不详道:“应该的。”   明栖:“……”   她就不该和狗东西较真!   可话说回来,明栖对两性方面看得很开,若是放在平常,男造型师拉一下拉链是最稀松平常的事。   到了闻骆这里,可能有童年滤镜干扰,她感觉无比奇怪。   车载电视上直播着红毯全过程,关佳意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直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明栖才终止这段思考,将目光放在屏幕上。   红毯上,盛时烟穿了一套致敬奥黛丽赫本的黑色礼服,走上红毯,签名,采访。   直播给的镜头很多,不难看出MQ对她的看重,短短的两分钟时间,直播间的弹幕像是按了二倍速一般不断刷新。   【呜呜呜姐姐好美,我宣布是今晚最佳】   【这是看到了就令人心动的程度】   【其他女明星顿时黯然失色】   弹幕里一群粉丝在吹彩虹屁。   也不难理解,女明星出席个活动走个红毯,买个艳压的通稿太正常不过。   明栖勾着嘴唇,很淡很淡地轻嗤了一声。   闻骆被她的专注吸引,也往屏幕上睨了眼,然后重新把目光放回明栖的身上,问道:“熟人?”   明栖:?   闻骆又说:“看起来关系还不太好。”   明栖忍不住问:“你不认识她了?”   闻言,闻骆又认真地看了眼车载电视的屏幕,反问:“我该认识?”   明栖:“……”   前方空了出来,透明人邵明阳立马将车子往前开了下,在红毯边停下。   该明栖出场了。   闻骆嘱咐她:“结束后我来接你。”   明栖点头,下车,杂志主编齐芒姐走来,挽住她的胳膊。   主持人报幕,两人走上红毯。   摄像头转过来的一瞬间,直播间炸了。   【卧槽,这是从哪来的仙女!】   【我收回刚刚说盛时烟是今晚最美的话】   【救命这也太好看了吧,我直接打招呼,嗨,老婆!】   明栖确实很好看,这种好看在生活里,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可在镁光灯和大众凝视下,在以“纤瘦”为美的女星里,美丽之外又带着新鲜感。   她穿着ES家的齐胸高定,露出柔软的胸部轮廓,毫不遮掩那份“蜜桃成熟时”的丰满软艳。   颈部线条流畅,露出的手臂纤细但不失肉感,整个人软绵绵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今天她没有自带摄影师,可一出现在红毯上,立马吸引了很多目光,不少家媒体甚至艺人带来的摄影师都在给她拍照,镁光灯不停地在她脸上闪烁。   明栖和齐芒一起在签名墙上签名,直播间更是沸腾到狂欢到程度。   【卧槽有人科普一下这姐是谁吗,居然和主编一起走红毯】   【呜呜呜看她的裙子,ElieSeeb秋冬高定】   【这个耳坠也不便宜】   很多人齐齐惊呼:【卧槽】   在时尚杂志的时尚盛典,地位从红毯顺序和礼服就可见一斑。   走开场的、走压场的、和主编一起走的,还有能在会场门口和集团高管寒暄的。   明栖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面,和主编一起出场还穿高定,很快引来了很多讨论度,然而,这讨论度在不一会儿,又被推到顶峰。   因为,走完红毯后明栖接受了采访,采访之后又被MQ集团的代表拉着在会场门口寒暄,镜头一直绕着她转。   【这是什么豪门大小姐代表家族参加活动吗】   【有无口语十级学者翻译一下pljj在说什么】   MQ的代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问题:“令尊近来身体可好?”   “令兄近来身体可好?”   以及“闻总近来身体可好?”   好,非常好,是好到了自愿脱衣服让人欣赏背部线条的程度呢。   明栖心里吐槽,可她毕竟代表着江河集团和华尚集团的形象,面上还是维持着八颗牙齿的优雅笑容,游刃有余地同诸位周旋。   微博实时广场上,也有不少人在猜测这位漂亮姐姐的身份,凭借着两张高糊但美貌直冲屏幕的截图,一举把人送到热搜,热度直接碾压盛时烟,成为MQ上讨论度最高的嘉宾。   然而,没有把手机时刻带在身边的明栖对一切毫不知情。   *   MQ时尚盛典内场。   明栖换了一套裸粉色的小礼裙,双腿交叠坐在第一排。   没过一会儿,盛时烟就在她旁边坐下,就是总是频频侧目看她。   明栖感受到她的目光,大方问道:“盛小姐,有事?”   盛时烟咬着嘴唇,颤颤巍巍道歉:“上次的事情……是小设计师不懂事,下次不会再出现了这种低级错误了。”   她说话,调子很慢,眼神又往旁边瞟。   明栖掀起眼皮看过去,就看到正在直播的摄像机,心底冷笑一声。   那事过去了小一个月,盛时烟要是道歉早就道歉了,现在无非是怕,明栖不按常理出牌,在时尚盛典上当众戳穿她罢了。   甚至如果明栖当场对她冷言冷语,盛时烟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表演一遍白莲花实操,位于上风的明栖一定会被口诛笔伐。   明栖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看到镜头转过来,朝盛时烟甜甜一笑,淡淡道:“芒姐出来了,先坐下吧,”   那笑容,那肢体动作,奥斯卡不颁发小金人给她都是有黑幕。   盛时烟被这么一提醒,如果再纠结着道歉的问题,又要背上不尊重前辈的负面新闻,只好咬着嘴唇坐下,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明栖倒是状态很松弛地靠着座椅靠背,认真听齐芒的发言。   台上,杂志主编齐芒正声情并茂地叙述了这些年MQ的惨淡经营。   这位杂志主编很奇怪,语言逻辑性很差,用词也不算丰富,甚至领导能力也就那样,但也天时地利人和地将MQ在时尚界搞出一席之地。   台下明星云集,很多人都在摆弄造型,期望摄像照来的一瞬间,能捕捉到最好看的自己。   镜头给到盛时烟,却也带到明栖,弹幕里:   【救命,漂亮姐姐好A,像是在领导视察】   同为观众的闻骆捕捉到这条弹幕,突然想到那天明栖被他看到在做衣服时的话——看什么,领导视察?   就,莫名很像。   最后一位上台发言的是明栖。   今天她的主题是《女性在时尚领域的地位及职能》,带着PPT的那种。   弹幕里;【卧槽看到名字了吗,叫明栖】   【快给我去百度!!!!】   明栖穿着很显气质的无袖长裙,脚上踩着高度很低的高跟鞋。   讲起话来优雅从容,不疾不徐,最重要的是言之有物,完全不是随便扯个命题放点假大空的结论。   声音也很舒服,很容易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本来都是蹭时尚热度的艺人罢了,却也不由自主地被或明栖或明栖的内容吸引住目光。   这项技能貌似与生俱来,从高中到现在,一如既往。   她仿佛天生就站在宇宙中央,她的出现就是要人无条件服从的。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盛时烟坐在台下,随着大家的掌声鼓掌,嘴角的笑容僵硬。   直到最后拍完大合照,今天的工作算是结束,关佳意过来跟明栖讲话,直播还很偏爱地给了明栖镜头。   正在从酒店赶回来的闻骆看着,嘴角勾了勾。   关佳意说:“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两人咬耳朵,声音没被收进直播,但看着明栖的嘴型,闻骆准确地翻译出她的回答。   她说:“不用,闻狗来接我。”   闻狗?   好样的。 第10章 远近闻明夫妇SHOW ……   天空如浓稠的墨汁般漆黑,宾客散尽的MQ盛典活动现场外,卸去浮华,隐隐透着阑珊。   闻骆今晚有个合伙人攒的饭局,想来也不会很快结束,约好了等他来接,明栖也不着急,蹭着关佳意的工作间网上冲浪。   盛典尾声,关佳意得空偷偷在她耳边告诉她:“你上热搜了。”   明栖愣了一下,这会儿正在以5G冲浪的速度浏览微博。   她不是低调内敛的性子,相反恨不得全世界都看到她的光芒为她欢呼,可再高调骄纵也是在自己的圈子里呼风唤雨,丝毫不想走进大众视野,接受大众审判。   高中那会儿,她不听家里的建议放弃读国际高中,非要和闻骆明泽一起读市一中,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社会的毒打。   别人都是一池清水,她是一滴墨水,作为异类,她必须得解构自己,同时接受多数人的不喜欢。   好在微博画风正常许多。   有人顺着她的名字扒出半月前闻骆刊登在《江城经济报》的婚讯,又顺着婚讯上提到的公司扒出江河集团和华尚集团。   顺便又扒出了明栖一些title:高定收藏家、时尚投资人等等。   总之就是人美还有钱。   【9m球球各位女明星不要草公主人设了,真正的公主在这里】   【呜呜呜这就是真公主的魅力么,人绝美谈吐不凡也有气质,晋江文女主有了脸】   当然,还有很多人拿着几帧不太清晰的截图吹彩虹屁。   【救命,谁的童话书又没合好,让公主跑出来了】   【你的容颜应该申请吉尼斯纪录。】   【姐妹,稍微有点姿色行了,倒不必美的如此满分。】   大概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微博上大多数都是溢美之词,想象中的口诛笔伐没有出现,明栖僵硬的脊背才慢慢缓和下来。   也怪不得盛时烟今天的表情不大对劲,高中那会儿,她总是拿着不存在的阶级关系暗戳戳号召班里女生对她进行谴责。   这招现在也魔法消失似的失灵了。   放松下来后,明栖缓慢生出了被人夸奖的开心。   明栖给那些彩虹屁截图,分别发给妈妈爸爸和明泽。   妈妈爸爸应该睡了。   明泽这厮还在过夜生活,没有理她。   整整十分钟,手机里安静一片。   想了想,明栖只好折腾塑料老公。   她十分傲娇地发送了图片,配了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小猫恨不得从屏幕里跳出来指着闻骆叫他回消息。   正在赶回MQ活动现场的闻骆,点开图片,自动省略文字部分,将目光放在明栖身上。   这张图片被添加了粉色滤镜,明栖穿着华丽的、镶满碎钻的裙子,繁复的刺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如海藻般的长发散着。   周围人都做了模糊处理,明栖只身立于人海,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她微微侧身回眸,眼神清冷又天真,像是初识人间,找人似的频频回顾。   邵明阳透过后视镜,看着老板把图片不断大方,久久没动。   半晌,闻骆回了一句:【嗯?】   明栖又开始演上了:【因为美貌上了热搜,占用公共资源,有些抱歉qaq】   闻骆:【既然这样】   【我帮你撤了吧】   明栖:??????   夸赞一下她的美貌有这么困难?!   闻骆:【不忍心让你太抱歉】   ……   明栖:【今天的对话到此结束】   等了两分钟,闻骆居然真的没有回复。   想着他应该正跟一群老头推杯换盏,明栖及隐隐有拉黑他的冲动。   好在闻骆良心未泯,阻止了这场悲剧发生。   他也发过来一张截图,并且体贴地将截图里面的照片放大。   明栖点开,刚刚放松下来的脊背又重新紧绷起来,并且脚趾在地面上抠出了芭比梦幻豪宅。   这届网友实在有些强大,居然扒出了明栖小时候的照片。   明栖还没出生那会儿,江河集团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食品公司,主要生产并销售保健品,明家也靠着保健品起家、致富。   后来明父敏锐地捕捉到政策可能会变化,急于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   也刚好,小时候明栖消化系统很差,喝市面上绝大部分牌子的牛奶都会坏肚子,唯独喝自家的牛奶不会不舒服。明父就以此为切入点,发现自家牛奶的防腐体系更安全些,并开始以此为“肠胃不好、幼儿可饮用”为宣传卖点,还把明栖的状况登报宣传。   营销很成功,江河牛奶也从小小的本地奶变如今市场占有率第一的品牌,值得一提的是,江河牛奶最开始的包装上,印着明栖穿着小花裙站在海滩上的照片。   当时的明栖身体不好,人也瘦弱,偏偏脸上的婴儿肥一点也没少,再加上当年奇奇怪怪的拍摄角度,明栖整个头大身子小,可爱是可爱,就是像是开了大头特效。   因为这,小时候没少被明泽嘲笑,所以十八岁以后她就逼着明父给江河牛奶升级新包装。   而如今,不明真相地网友正在沉浸在明栖的红毯滤镜里,对着这张难看到让人想毁灭的照片,强吹可爱。   【大家都喝过江河牛奶吧,原来这个包装上的小孩就是明栖哎,怪不得今天刚看到明栖的照片还觉得长得像。】   【呜呜美女果然是美女,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明栖:……   她只能感慨一句大众的审美阈值还挺广泛。   手机又响了两声,闻骆又发来亲切地问候。   【原来明栖就是包装上的小孩儿啊,果然和现在长得很像】   【美女果然是美女,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明栖像是发了自拍却被发现身后台阶P歪了的少女,脸蹭一下红了,手指在屏幕上用力戳着:【您大可不必如此羞辱我!】   “对方正在输入”的标志消失,手机又进来了两条消息:   【这样还满意吗】   【七七公主】   明栖:【别逼我在最快乐的地方扇你.JPG】   隔着屏幕,闻骆都能想到她因愤怒染上粉红的双颊,被酒精滚过的胃部像是涌进了清泉般熨帖,他微微勾起嘴角,结束今天的对话:【出来吧,我到了】   *   明栖站在关佳意的工作间做了多次深呼吸,确定自己心态平和不至于做出写在刑法上的举动后,才踩着小高跟出门。   江城十月,夜晚时分。   属于北方的冷风已经如期而至,吹在人身上像是从骨头缝里冒着寒气。   明栖走出门,还没看到车子,就有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   “七七。”   声音很甜很腻,明栖几乎条件反射似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机没来吗?”盛时烟浅声问她:“要么我送你一程?”   凭心而论,盛时烟长得够漂亮,讲话时声音也很好听,高中班里还有人打趣她和明栖有几分像。   就是做事很迷惑,明栖也没有招她惹她,她就自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率领群众对明栖指指点点。   明栖真不想在寒冷的天气里见到她,忍着寒气挺着腰跟她寒暄:“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去呀。”   盛时烟又笑了下:“和齐芒姐有工作要谈。”   “还真是忙呢,”明栖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状,嘴角向上:“不像我,投资都看心情,出来参加活动还要闻骆哥哥来接我回家。”   明栖故意咬重“闻骆哥哥”四个字,温柔缱绻到是要战胜盛时烟这朵白莲花的程度。   果然,盛时烟听到闻骆的名字,嘴角的笑容微垮。   “前阵子才听说你们结婚了,祝福你们。”   “哪里哪里,”明栖笑得愈发灿烂:“闻骆哥哥心疼我,准备明年春天办婚礼,到时候一定要来喝喜酒哦。”   晚风一阵阵往身上吹,明栖起了一身的战栗。   她再也不想陪盛时烟演下去了,目光焦灼地在空间里搜索幻影的踪迹,然后,浑身一僵。   不远处,幻影早就悄无声息地停在夜色深处。   闻骆正立在车旁,指间一点星火。   夜色阑珊,他穿了端正的黑色西装,又在外面套了暖驼色风衣,衣架子一般,立如芝兰玉树,风姿迢迢。   似乎有感应,明栖看到他的一瞬间,他也缓缓偏过头来看她。   如夜色般浓重且深沉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身上。   半晌,闻骆提腿,朝两人走来。   夜色静默如海,皮鞋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在平静中敲起一阵涟漪。   “怎么还在闲聊,”闻骆走到明栖跟前,脱掉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又很亲昵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然后垂头对上她的视线,耐心问道:“不冷么。”   明栖:……   救命,这人怎么一瞬间切换情圣模式?   她大脑飞速运转,好久才平静下来。   闻骆,一定是发现了她讨厌盛时烟,并且配合她表演!   “远近闻明(名)”夫妇show time!   明栖也立马切换成“娇妻”模式,主动往闻骆怀里靠,扯着又软又绵的调子撒娇:“你怎么才来呀,人家等好久了。”   明栖明确地感觉到他胸肌紧绷了一下。   大概是表演太过用力,她赶紧自己接戏:“盛小姐,拜拜了哦~”   不知道是两人毫无表演痕迹,还是盛时烟眼神不行,她的目光从惊讶变成难以置信,最后甚至有点委屈。   她努力笑了下,并不是很自然跟闻骆打招呼:“闻学长,好久不见。”   闻骆这才将目光转向她,严肃且冷冽地打量了下,问道:“我们认识?”   也不知是不是该夸闻骆有表演天赋,他这句“我们认识”说的真诚且疑惑,盛时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明栖躲在他的风衣里偷笑,然后抬起温柔的眼睛,小声解释道:“我高中同学,跟你在广播台工作过呀。”   闻骆似乎想了下,大概是想起来点,淡淡客气道:“那有时间再聚,七七今天累了。”   说完,长臂揽上明栖的腰身,对她说:“走吧,宝贝儿。”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这声宝贝一叫让人浑身发嘛。   可戏还是要做全套,明栖乖乖点头,感受着他手臂的肌肤热度,度日如年地走到幻影旁。   闻骆体贴地替她开门,明栖如释重负地坐进去,没隔几秒,闻骆也从另一头落座。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短暂交汇,如出一辙的冷漠、疲惫。   “邵明阳,开车。”   “邵明阳,开车。”   两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同时响起,“远近闻明”cp宣告解绑。 第11章 摸他的唇   车子在路面上平缓行驶,开车的邵明阳大气也不太敢出。   闻总和夫人之间的感情状态,变化宛如四月初春的天气,时好时坏,让人难以琢磨。   明栖套上闻骆的外套,又抬起纤细的双腿,将太过宽松的衣摆在压身下,确保双腿都被包裹严实后,轻飘飘地往闻骆的身上瞥了两眼。   今天的酒局都是业界前辈,有些还是闻汝生的生前好友,工作在推杯换盏间续着闲话进行,闻骆无法推脱,不免喝得有些醉。   不过他自制力很强,平时话又不多,端正坐在一侧阖目休息,依旧是深沉冷静的样子。   “喂。”明栖叫了下他。   闻骆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她。   明栖眉头拧着,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真的不认识盛时烟了?”   闻骆此时思维有些滞重,脑子转了转,毫不敷衍回道:“你提她名字,我想起来一点。”   想起来的这一点也仅限于由于她和明栖不对付,高一那会儿明栖反复在他耳边念叨,机械记忆般记住了。   至于盛时烟和自己一起在广播台工作的事情印象就更淡,闻骆只记得高中时播音员可以自己选择午休时播放的音乐,明栖为了每天中午都能听到自己喜欢的歌,偏要他留在广播台。   “真的?”明栖难以置信地确认一遍。   闻骆不厌其烦地点了点头。   这下倒是轮到明栖愣住了:“那你为什么过来就揽我的腰?”   她声音扬高了些,在狭小的车子里有些突兀,让邵明阳几乎扶不稳方向盘。   闻骆也沉默着揉了揉并不太舒服的额角,半晌,转身看向她,声音上挑着问:“嗯?”   他偏着头,猛然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被酒精浸润过的呼吸扑在明栖的脸上,着了火似的一般热,又带着不太浓烈的酒气,有些醉人。   明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谙世事的怔忪。   闻骆忽地轻笑了声,反问道:“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明栖小声嘟囔着,闻骆突然身子前倾,长臂一伸,再次给她拦腰抱住。   “喂——”   明栖有些愠怒,本能的要挣扎,闻骆却将手臂缓缓缩紧,又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疲倦道:“累,让我靠会儿。”   声音低哑,略带缠绵,一点点洒在明栖的颈肩。   她又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索性捏着鼻子在语言上不依不饶:“你说靠就靠,你当我是抱枕么?”   “怎么可能,”闻骆淡淡笑了声:“我当你是小公主啊。”   他话里带着点笑意,又无比真诚似的,总之赞美之词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   明栖嘴角偷偷往上扬了一下,松下紧绷的肩膀,可说话时还是嘟着嘴:“靠本公主一下可得是一个鳄鱼皮birkin的价格。”   酒精一点点占领理智,闻骆早就本能般什么都依着她:“好好好,明天就叫邵明阳去买。”   明栖:“一个不够。”   闻骆:“那多买几个。”   明栖:“买了之后我要在上面涂鸦。”   “可以,”闻骆点了点头:“你画七个葫芦娃和爷爷都行。”   明栖:“……”   这话怎么不对劲?她横了闻骆一眼:“你怎么还不睡觉,是不困么。”   闻骆淡淡地勾了下嘴角:“嗯,我休息一会儿。”   很快,闻骆就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明栖也渐渐生出一点困意,点着头打瞌睡。   混沌里,明栖迷迷糊糊的想,闻骆这人还算有心,没有把全部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   *   一路无言,车子平稳驶进栖止居地下停车场,邵明阳将车子平稳停好,小声道:“闻总,夫人,到了。”   明栖点了点头,偏头去推闻骆,他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真的睡着了。   车库的灯光很暗,一点点落在闻骆的脸上,轮廓被光线勾勒得柔和些,剑眉也不显锋利,鼻梁照旧很高,跟能滑滑梯似的。   岁月带走了那份年少恣意,将他淬炼得更加深沉内敛。   明栖被这份帅气蛊惑到了一秒钟,善心大发的没有叫醒他,反倒是嘱咐邵明阳:“你先回去吧。”   她说话时声音很淡,像是十月树上的桂花,甜而不腻。   邵明阳愣了一下,点头离开。   山间夜里更冷,明栖一边不想叫闻骆,又怕他吹了冷风会感冒。   两种情绪在心里激荡着,渐渐带走了所有好脾气,她只觉得闻骆又重又讨厌。   明栖烦躁地看着闻骆,然后使坏地将伸出右手食指,在他左脸上戳了下,很轻很轻,像是做坏事一般,很快就挪开手,屏住呼吸看闻骆。   见他没醒,又变本加厉地戳了下他右脸。   闻骆这人讨厌死了,几个月前,她还在欧洲玩,突然被家里召唤回国,说是商量和他的结婚事宜。   她强烈反对甚至制定了逃婚计划,却被闻骆从机场抓了回来。   现在他睡得安稳,明栖必须报复回来才行。   她想了想,打开手机相机,准备用手指戳着他的鼻子拍出“猪鼻子”的丑照,并且以此威胁他。   计划很完美,她把手指伸过去,一点点碰到他高挺的鼻梁,指尖顺着弧度往下滑到鼻尖,刚要按下拍摄按键,整个人却一愣。   因为,闻骆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转了转,看向她。   由于两人靠的很近,明栖扭着脖子的姿势十分吃力,一时间尴尬出了痛苦面具。   闻骆眼神疑惑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然后从她手里抽出手机,淡淡问道:“干嘛呢?”   明栖还没编出逻辑严谨的理由,就听到他继续说:“偷拍我?”   明栖:“……”   这就跟走在路上偷拍帅哥没关闪光灯被发现一般尴尬,她绝对不能承认是要拍他的丑照。   顶着他试探的目光,明栖灵光一闪,指了指他的嘴角:“你……睡觉流口水了。”   “嗯?”闻骆玩味一笑,完全不信。   “对,”明栖硬着头皮点头:“我想开手电筒,看清楚了帮你擦一下。”   “是么?”闻骆挑眉反问,一双桃花眼勾人似的。   “是呀……”明栖含糊地说,却猛然被闻骆攥住了手腕。   明栖有点慌:“你要干嘛?”   闻骆拉着她的手腕,一点点贴在他的唇角上,明栖一抖,手指又擦过他的唇瓣。   那里的肌肤很湿润、平滑、温热,配上他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和酒精的发酵下略显色情,明栖看着他的嘴唇,脸“腾”地红了起来。   “是这里有口水么?”   闻骆哑声询问,握着她的手腕更往下压了下,嘴角微微翘起。   一瞬间,嘴唇的触感更加分明,明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飘过几个形容词。   软的……   湿的……   好想……   她眼眶有点湿润,含糊地回答他:“没,我记错了,快……快松开我。”   明栖这人有一点不好,就是泪腺太发达,激动害羞生气,明明情绪还没有那么激烈,眼睛却率先蓄满了水汽,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人欺负了。   就比如现在,她眼眶潮红,脸颊也沾染了颜色,就连咬着的嘴唇也是红的,肩胛骨缩着,像是一只惊慌四窜小白兔。   闻骆目光渐深,喉结上下滑动,半晌,克制道:“摸过了,检查好了,可别再诬陷我。”   摸过了……   这人用词怎么如此大胆狂放。   明栖依旧嘴硬:“没想诬陷你,就是想帮你擦一擦。”   闻骆推门下车,声音在动作声里不太明朗:“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偷亲我。”   “……”明栖双手掩面:“您能要点脸么?”   闻骆弯腰看她,嘴角一勾:“瞧瞧,恼羞成怒了还。”   明栖:“……”   “下车,上楼。”闻骆催促她。   明栖的心脏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只想追求平静,靠着真皮座椅,看着头顶的星空顶,淡淡道:“我左半边身子有些麻,再坐一会儿。”   潜台词是还不是怪你靠了我一路,你先上楼吧让我歇歇。   可闻骆不但听懂了潜台词,还会过分解读,松了松领带,询问道:“那是想叫我抱你上去?”   他语气真正,甚至隐隐有走过来开车门的架势。   明栖:“……”   “我现在好了。”   闻骆“啧”了一声:“麻得还挺弹性。”   无视掉他暗戳戳的嘲讽,明栖干脆地推开车门,下车。   可双脚刚落地的瞬间,又失重般被闻骆打横抱起。   雪松气息夹杂着一点并不太浓烈的酒气,明栖一呼吸,那点沉重的气息就顺着鼻尖钻进五脏六腑,狠狠地将人裹挟,目光也一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深沉且克制,让人心脏狠狠颤动。   明栖愣愣地勾着闻骆的脖子,直到进了电梯才后知后觉地挣扎了起来,双手在他的胸膛乱锤一通。   “闻骆,你疯了???正常点好不好!!!”   任她动作,闻骆依旧岿然不动,只垂眼睨她,平静道:“没疯,只是醉了。” 第12章 就这么讨厌哥哥?   “呸!”明栖瞪着眼睛偧毛:“我第一次见有人承认自己喝醉!!!”   “是么?”闻骆轻笑一声,温热的呼吸扑在明栖的面颊:“那你就当我是有意为之?”   明栖:???!!!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她赶紧拳脚并用,试图离开闻骆的桎梏,甚至用仅剩的高中物理知识思考用鲤鱼打挺的姿势从闻骆怀里跳下去的可能性。   闻骆垂眼打量她,用“今天天气好好”的平淡口吻缓缓替她宣判死刑:“七七,你的高跟鞋又细又尖,从我怀里跳下去可能会崴到脚,如果落地点有偏差,严重点还会摔到尾椎骨。”   说完,还十分绅士地让明栖选择:“你看看,哪个后果更好?”   “……”   这是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明栖望了望自己和地面的距离,眼睛一闭,口嫌体直地揽紧他的脖颈:“你……好好走路,不要给我摔下来。”   被他抱着就抱着了,反正不会缺块肉,安全最重要。   果然是个娇气包,怕受一丁点伤。   闻骆勾起嘴角。   电梯径直升到三楼,电梯门一开,闻骆抱着明栖走进主卧。   被扔在床上的一瞬间,明栖顿时生出脱离掌握的喜悦感,可是下一秒,就又不淡定起来。   因为,闻骆正在解!领!带!   他们两个进来的匆忙,此时只有床头小灯开着,昏暗温暖的光线里,闻骆脱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衫整齐地扎进劲瘦的腰间,自有一种成熟男人的诱惑。   现在又很斯文败类地扯松领带,指节分明的手指解开了一粒纽扣,似隐似现地露出一点锁骨,又坏又欲。   明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对劲,赶紧爬到床内侧蜷缩起来,又用被子给自己裹得严实。   可这么慌不择路地一躲,直接给自己送到了绝路,退无可退,就被闻骆欺身压了上来。   温热且带着酒气的呼吸让空间温度都高了几分,明栖一瞬间双颊通红,她将手掌撑在两人中央,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那个,闻骆,你清醒一点!”   她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像是撩拨,又隔靴搔痒一般,闻骆的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看向明栖的眼神也更加深沉且复杂。   明栖愣了一下,手指停顿,脸上一点尴尬的笑。   直到现在她终于相信闻骆是真的醉了,行为举止都太太太反常了!   就算明明都已经是夫妻关系,做点什么事都理所应当,可……她还是本能抗拒。   “七七,”闻骆哑着嗓子唤了声她的名字,停顿了半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不乖。”   明栖还没想出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两手手腕就被闻骆一手抓起,高高举过头顶。   没了手臂的遮挡,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几乎就要鼻尖贴着鼻尖、嘴唇靠着嘴唇。   闻骆的眼睛就像着了火似的,一点点描摹过她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欲望。   他身上很热,她的体温也不差,温度透着薄薄的布料互相传递着,几乎要融化成一团。   明栖被他这样看着,几乎都要哭了。   如果是当年,她可以很自信地笃定,闻骆不会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情,可如今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又换了身份,她不敢在他身上赌什么。   好在她也不是一个乐于被人压制的人,丧了一瞬间,就开始伸腿踢他,嘴上还念念有词:“喂,闻骆,你别这样!!!”   “我们有话好好谈。”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闻骆似乎被她的话说动了,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明栖刚要松一口气,可闻骆又猛然将她圈住。   “我不信,”他似乎自言自语道:“你是个小骗子。”   他的声音沙哑缠绵,说的话却让明栖摸不着头脑,她更慌了,干脆拿出杀手锏,眼睛一闭,狠下心说:“你今天不能这样!我还有一针hpv疫苗没打!”   话音一出,空气都安静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声扑在脸上,空气岑寂,半晌,她才听到闻骆问了声:“嗯?”   明栖赶紧解释:“就……三针才打完,才可以……那个,否则效果大打折扣。”   闻骆清醒了些,眼里恢复了一片懒散的清明,挑眉反问:“哪个?”   明栖横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和他做对:“就,体验人生真谛那个?”   闻骆轻笑了一声,双眸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七七,你都在想什么?”   明栖:“???”   闻骆松开她,坐直身体,目光干净又坦荡:“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明栖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看我要靠这么近?”   “啊,”闻骆整理了下衬衫,慢条斯理道:“可能是因为你是童话书没合好跑出来的公主吧?”   明栖:“……”   闻骆:“还是因为你的美貌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明栖:“……”   “美丽的如此过分?”   他挑着眉,嘴角泄露一点令人神魂颠倒的笑意。   明栖尴尬地将头迈进被子里:“那个……你还是帮我把热搜撤了吧。”   不为别的,就您这偶尔诗歌朗诵似的念出一句彩虹屁就要人命了。   闻骆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求我做事就这态度?”   明栖把小被被裹好,又把小jiojio收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开口:“那还得贿赂一下你么?”   闻骆转头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栖强颜欢笑:“没有,我很开心。”   “是么?”闻骆再次靠近:“表面很开心,内心是不是还在骂我。”   他一字一顿:“闻、狗。”   !!   !!!   这人本科是修读窥测人心的吗这都知道!!!!   明栖维持了二十几年名门闺秀谈吐优雅的形象仿佛一瞬间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明栖狠狠摇头,拒不承认。   闻骆斜眼看了下她,顺手捞起掉在床上的手机,对着她的脸扫了下,立马解锁。   刚好微信上还有消息在闪,他不慌不忙地点进去,根本没有往下滑,就看到了被置顶的他本人,备注:狗。   简单,粗暴。   明栖石化了一瞬间,开始胡搅蛮缠:“你怎么可以偷看我手机呢!”   闻骆淡淡地点开头像,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纠正一下,光明正大看的。”   说完,就把手机扔回她的怀里。   明栖看了一眼,备注已经换成了另外两个字——老公。   明栖很不满意地努了努嘴巴,淡定地把手机揣进口袋,然后下床,站稳的一瞬间,回身朝闻骆大吼了一声:“你真不要脸!!!”   说完就一溜烟的往门口跑。   那模样就像是一只逃离了大灰狼的小白兔。   闻骆失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嘱咐道:“注意脚踝,别再崴到。”   明栖一瞬间刹车,仰着下巴说:“哦,知道了!”   闻骆索性变本加厉地又叫了她一声:“帮忙倒杯水。”   明栖愣了一下:“哈?”   潜台词:凭什么?   闻骆惫懒道:“醉了。”   明栖:“……”   “喝醉了还能抱人上楼?喝醉了还有时间打趣别人?”   她学着闻骆的语调,嘴角讥诮一勾,缓缓道:“啧,醉的还挺弹性。”   闻骆:“……”这还挺记仇。   他揉了揉额角:“一个稀有皮铂金。”   明栖扬眉:“两个。”   没有什么女人是包哄不好的,如果有,就两个。   闻骆点头:“可以。”   没有必要跟包包过不去,明栖决定看在两只包包的面子上放闻骆一马,乖乖出门。   刚走出门口,又探回了头:“真的就喝热水吗?”   闻骆:“还有别的选项?”   明栖眼睛转了转:“要么我给你煮一杯红糖水?”   “反正你今天也挺不正常的,可能是对症下药?”   闻骆:“……”   *   明栖当然不会费力给闻骆煮红糖水,毕竟两个铂金而已,还不至于叫小公主纡尊绛贵,十指沾染阳春水。   过了十几分钟,明栖端着一杯热水递给闻骆。   仰着下巴,表情傲娇。   仿佛在说:这就是本公主烧的七七牌开水,快来夸我夸我!   闻骆也趁着这个功夫洗了澡,松松垮垮地裹着浴袍,露出一点胸膛,眼神微微朦胧,似乎真的醉了。   明栖把水杯推到他的眼前,十分嫌弃地说:“喝!喝完就睡吧。”   闻骆被她逗得直笑,扬了扬眉毛:“你就这么讨厌哥哥?”   明栖眉毛一皱:“你还知道啊。”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穿着闻骆的外套,现在江城天冷,还没开始供暖,在室内穿多些也没有感觉热。   她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面上,然后把闻骆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靠背上,冷冷道:“还你。”   脱下外套,明栖只剩一条小裙子,很端庄,露出笔直的腿。   闻骆喝了两口温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明栖逆着光线,似乎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皮肤颗粒,以及一点绒毛,如此蠕动,像是蛰伏的火山般充满着随时蛊惑并淹没人的力量。   作为一个资深颜控,明栖多看了两眼。   空气岑寂。   突然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相同牌子的手机,相同的微信提示音,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然而,这手机是明栖的。   屏幕上,有人和她说话。   【七七,我在热搜上看到你了】   【跟在伦敦见你时一样漂亮】   两条消息,没间隔很久,在两人眼前跳动着。   看语气,应该是熟人。   闻骆稀松平常地看过消息,却无意间扫过好友备注——   宋骁。   闻骆那位在人生过了二十多年才出现的并且留在华尚和他分庭抗礼的私生子哥哥。   他们明明水火不容、剑拔弩张,可作为从小长大的伙伴、作为相守一生的爱人,在两人渐行渐远时,明栖居然和宋骁依旧保持联系。   一瞬间,明栖看到闻骆的眉头缓缓蹙成一座小山,眼底那点黑色也愈发深沉,逐渐成了她看不懂复杂。   就像当年在闻家主宅一般,甚至更甚。   今晚所有的旖旎的情绪,一瞬间都在两人心中消失殆尽。   半晌,闻骆缓缓地、刻意地将目光从屏幕上离开。   不知道怎么,明栖就跟做坏事被家长逮到般,突然满脸通红,一把捞过手机:“我……”   闻骆什么也没问,朝她淡淡地勾起嘴角,眼里一点温和的笑意:“不早了,早点休息。” 第13章 是他先背叛的   明栖当然没有办法早点休息,也没有心情回复宋骁。   当年闻家主宅,明栖也只是匆匆和宋骁打了个照面,并没有什么深入联系。   后来明栖在伦敦读书,去马尔切西内游玩的途中被小偷偷走了钱包。   金钱她可以不要,可包里有她的护照,人在国外丢了护照寸步难行,明栖无奈只好满大街地追小偷。   小巷里七绕八绕,就在快把小偷跟丢的时候,宋骁出现了,一脚将人踢翻。   异国他乡,宋骁又是“救命恩人”似的角色,两人互加了联系方式,之后也仅仅是在晚会之类的公共场合遇见过几次。两人八百年不聊天一次。   谁能想到今天宋骁破天荒地和她发了一次消息,却刚巧让闻骆碰上了。   理智上说,就算是已经是夫妻关系,闻骆也没有管理她社交的权利。   可感情上,明栖又明白,就算是闻骆做令她讨厌的事情,可她也不能幼稚地讨厌回去。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翻个身,脑子乱糟糟如浆糊,索性干脆去叨扰关佳意。   【呜呜呜宝贝宋骁跟我讲话了】   关佳意:【?】   【他是不是有那大病,你和闻骆结婚了,伦理上讲他是你大伯哥,大半夜的大伯哥找弟妹聊天多少沾点脑瘫】   关佳意是在落魄且内斗很严重的家族长大的,家里又重男轻女,见惯了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对于天降的闻氏血脉宋骁天然没好感,甚至很闺蜜眼地认为他不仅要跟闻骆争夺华尚,甚至还对明栖有意思。   明栖刚开始也很防备,不过多年认识下来发现他还挺中规中矩的,也就没啥顾忌。   不过今天的问题不在于两人的关系。   明栖先发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表示同意关佳意的观点,然后又说:【并且让闻骆看到了】   这下,屏幕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过来一段语音。   “我操!!!”   “这是豪门狗血伦理剧照进现实?闻总是不是把你按在墙上眼角猩红求一个解释?”   明栖:【……】   【那也不至于,他就是,看了我一眼】   关佳意:【怎么看的】   明栖:【就,挺复杂的】   【搞得我有点难受,就像是我背叛了他似的】   关佳意沉默了好久,才发来一段消息:【没关系,反正他也背叛过你,你俩一报还一报,平了】   明栖把这段文字看了又看,直到手机屏幕都暗下来,她才颓然地想起回复消息。   【虽然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   *   明栖之所以用“背叛”这个词形容两个人的关系,是因为她坚信两个人是互相忠于对方的,忠贞到就算天崩地裂、宇宙洪荒都不会放弃对方的那种。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比朋友更深厚的感情。   可事实上,闻骆是早于她叛变的那个。   高中时,盛时烟跟明栖不对付,明栖总是在闻骆身边吐槽盛时烟的种种迷惑行为,在她的世界观里,闻骆理所应该地和她一样讨厌盛时烟,可他们一起在广播台工作,总是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明栖也总能在班里从盛时烟口中听到闻骆的名字,什么闻骆数学又是满分,什么周一闻骆升旗……公共事件而已,明栖没办法阻止别人传播的权利。   可在她人生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坚信闻骆是她的专属,如今一朝成为了别人的骄傲,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珍视的糖果被别人抢走,满腔不悦、委屈甚至难过。   当时的明栖比现在骄纵更甚,还带着很有棱角的锋利,因为讨厌盛时烟,也就疏远在盛时烟口中频频出现的闻骆。她期待着闻骆发现她的疏远而来哄哄她,可他没有。   再后来,闻骆和明泽一起去了美国常青藤高校读书,隔山隔水,两人联系就更少了。   可盛时烟却总能收到闻骆从美国寄回来的礼物,水杯、CD、笔记本等等。   有一次做卫生,明栖扫地,不小心将盛时烟的水杯碰倒摔在了地上,水杯四分五裂,碎了。   盛时烟嘴上说着没关系,可转头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任谁劝都没有用,明栖作为“罪魁祸首”,不停地给她道歉。   盛时烟趴在桌子上只顾着哭,对她的道歉声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渐渐地很多同学围观过来对着明栖指指点点。   “这是闻骆学长专门从美国寄回来的,明栖真居然把它摔碎了。”   “明栖是不是嫉妒闻骆学长跟时烟关系好啊,怎么能这么讨人厌。”   “我看是嫉妒吧,闻骆学长也喜欢温柔懂事的女孩子啊。”   明栖听着大家对她的声讨,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一个水杯能衍生出这么多文章,但是相处一年多,她早就习惯了围绕在她身边并不公平的声音。   全程在机械且疲惫地和盛时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叫闻骆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对不起,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我爸秘书去纽约给你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她这样说,身边的同学立马就换了一套说辞:“有钱了不起啊。”   也有些人看不下去替明栖讲话,也会立刻被人回怼。   直到生物老师来上课,班里这场闹剧还没平复。   盛时烟是生物课代表,生物老师一向是偏袒她,听了原因,立马叫明栖出门买个差不多的水杯回来。   那天外面阴天,明栖拿着请假单出校门,还不是放学时间,家里的司机还没来接,她心情不好就打车去了公园。   偏偏,五月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明栖还没待一会儿天空就下了雨,她无处可躲,淋了一场雨,感了一次冒,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明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可婴儿时期的那场大病已经过去太久远了,久远到她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对自己身体的认知都是在每年江城冷起来就去琼原岛过冬、家里人总是小心翼翼照顾她的饮食和穿衣,生怕她感冒。   淋了这场雨,她在ICU里住了两个月,日复一日的发烧、呕吐,昏迷不醒,时而清醒,也只能清醒地感受身体的一点点失去活力。   她这才知道人的身体居然可以这般差,也许一场雨就能带走一条生命。   可她想好好活着,想活得热闹、随性,有没有闻骆都无所谓了。   这两个月里,教育局给轻易给她开假条的生物老师革职,市一中因为她改了科任老师可以批假条的规定,盛时烟的妈妈在明栖妈妈面前多次几欲下跪祈求原谅。   明栖好不容易醒过来时,闻骆正在她的病床前坐着,床头摆着开得娇艳的玫瑰,还有一本翻过页都《小王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有短暂的交汇,明栖就别开目光,对着空气说了几个字:“我不想见你。”   这件事里,闻骆好像没有什么错。   可是明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寄水杯笔记本CD给盛时烟,而她什么都没有。   明明她那么讨厌盛时烟,闻骆还要和他作朋友。   年少的她想不明白,索性盖棺定论——他背叛了她。   明栖说不想见到闻骆,江城圈子也就那么大,五年的时间里,也只见过两次。   闻家祖宅一次,结婚前一次。   明栖和闻骆领证之前,她是计划过逃婚的,结果在机场上被闻骆给逮了回去。   当时她已经上了飞机,闻骆不惜截停一架飞机,甚至耽误整条航线上的飞行时间,然后亲自上飞机,给她抱出了机场。   当天,明栖被父母锁在家里,很□□番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都是一堆翻来覆去的话,明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深夜时,闻骆来过。   他大概是刚刚工作结束,浑身都透着冷硬和疲惫,坐在明栖的对面,谈判似的开口。   “七七,你总是要结婚的,”他用很平淡的声音叙述了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就算是抛去家族利益来讲,你也应该嫁我。”   “嫁给我,我来照顾你一辈子,我们是知根知底的人,伯父伯母、还有明泽才能放心。”   明栖坐在沙发□□空调的冷气吹来,有些浑身发凉,她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不可思议地看向闻骆。   “结婚之后,你还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工作,交你喜欢的朋友,眼也不眨地购买礼服珠宝,甚至一时兴起百可以清红学专家来给你讲解《红楼梦》。”   可明亮的光线里,闻骆依旧是锋利的眉、沉静的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她。   即便是距离闻家祖宅一别后五年未见,他看她的眼神也一如当年,好像是在和一个不太听话的孩子讲道理,语气温柔。   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居然也会站在商人的角度上分析着一段捆绑两人余生的婚姻的延续价值,仿佛这场婚姻里他们是否在乎对方都无所谓。   短短的一刻钟功夫,明栖像是被扔进了地狱,将属于她的情绪重新拿出来整理一番,然后告诉自己,就这样了。   她和闻骆,都已经置身一步都不能走错的山巅,作为世家长大的他们,必须抛下年少时的亲密,甚至对爱情的一切向往,奋不顾身的跳进婚姻这座围城。   从此看着城外的人来来往往,他们互相纠缠,绞杀对方。   明栖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读红楼了。   她抬起长久被冷风吹过、有些孤枯槁的双手,掩盖在脸上,从指缝之间,泄露出一个字:“好。”   她松口同意这场婚礼,就没有人反对。   闻骆动作也很快,因为两人不糊共享婚后财产,他给了明栖十分丰厚的彩礼。   华尚的股份,两间公司,五辆豪车,寸土寸金的地皮,他的副卡以及一本《小王子》。   这是暗讽他是一朵娇滴滴的玫瑰,需要他的日日灌溉养护?   明栖没搞明白闻骆的意思,但也毫不示弱的回礼——在并夕夕上买了九块九包邮的绿色水壶,提醒他要是想养好小玫瑰就得任劳任怨准时灌溉。   可如今,她还怀揣着战斗的心态在婚姻这场围城里、延续着少年时的不甘愿和怒气,可故事突然发生了转弯——   如果当时盛时烟真的和闻骆关系很好,为什么现在闻骆居然连盛时烟的样貌都记不住?   如果盛时烟和闻骆的关系并不像她说的这么好,为什么闻骆从来没有对这些事解释过半句?   冷静下来,明栖站在现在的角度回看这段过去,仿佛是一朵巨大的阴云挡住全部光彩。   阴云上方,偶有被时光长久腐蚀蛀出的痕迹,透着一点点光。 第14章 大床一人一半(含入V公……   进入十一月份,天气骤然寒凉了起来,空气里像是有锋利的小刀似的,刮在人身上格外的不舒服。   栖止居开了暖气,明栖立马成了宅女,几乎每天都窝在温暖的窝里不愿意出门,有事没事画画设计稿、跟投资的品牌开一开会,反正也不闲着。   她和闻骆的关系仿佛也随着温度的骤降而停止缓和了,虽然都默契地对宋骁联系过她的事情闭口不提,但是也回到了最开始谁也不打扰谁的状态。   就是每周都有家庭聚餐,“闻明夫妇”又要在家人面前表演一次“夫妻双双把家还”。   日子平淡且无聊,唯一的波动就是魏承宇回国了。   魏承宇书香门第出身,爷爷奶奶都是建国时期的科研功勋,父母也是国内学术界名气颇深的科研人员,就是到了他这里非要去美利坚感受着和平自由的熏陶,做着探讨生命真谛的哲学方向研究。   这次回国,一贯低调的他发了个朋友圈,就刚巧不巧地被明栖逮到了——   明栖很愤怒地在评论区声讨他:【魏承宇!!!你回国不告诉我???】   【我从北纬41.6°的太阳高度角正午在地面上拉出的影子就推断出你现在已经在江城了!!!】   每一个感叹号都在昭示着她的不满。   过了好一会儿,魏承宇才颤颤巍巍地回了几个字:【我……我刚回来。】   明栖还想接着控诉他,就看到评论区下方闻骆回复了她:【?】   明栖感觉莫名奇妙,也回了一句:【?】   隔了半个多小时,闻骆说了俩个字:【可以】   明栖满脑子问号:【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闻骆很快回复:【删了我微信,还留着魏承宇的,很可以】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直接回复:【你在没事找事?】   之后又一顿逼逼妄图让闻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明栖单方面吵得热火朝天,魏承宇却悄悄敲了她:【七七,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明栖:【?】   【明栖同学,你可不可以不要占用我的朋友圈聊天。】   【小夫妻不许在我刚回国就秀恩爱】   小夫妻   秀恩爱   明栖望着这两个词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魏承宇:【没事儿,别害羞】   明栖:【……】   闻骆、明泽、魏承宇还有边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跟明栖自然也很熟。   小时候明栖脾气差又事儿,谁都哄不好,只听闻骆的话。   玩过家家也是,自己当妈妈闻骆当爸爸,魏承宇和边扬还能混个哥哥当当,而明栖的亲哥明泽就比较惨了,只能当司机或者保安。   受童年游戏影响,明栖和闻骆会结婚并相爱一辈子的观点仿佛刻进了魏承宇的DNA,以至于明栖都不太敢跟他将两人只是商业联姻有名无实的真相。   她想了想,只能又回了一长串省略号。   可魏承宇这厮可能真情实感地认定了明栖在害羞,并很大方地回应了一句:【周末一起去白马园,你们当面秀我一脸好了】   明栖:【?】   不仅疑惑为什么要去白马园,而是不懂为啥要秀他一脸。   *   魏承宇这次回来了嚷嚷着要骑马,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白马园坐落于江城西部,与北城接壤,占地百亩,是华尚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集驯马和旅游功能于一体。   闻骆小时对骑术有兴趣,但当时国内这项运动还算小众,闻汝生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就建了白马园,从国外引进马匹饲养,又找了专业的骑术老师教闻骆。   就这样一位有求必应的父亲,谁能想到居然会出轨并养了私生子,而且死后留给儿子一摊破事。   白马园地处偏僻,一行人决定上午出发,中午抵达,玩一个下午连同晚上,第二天回来。   约定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出发,可市区堵车,明泽边扬和魏承宇都被堵着,明栖和闻骆早就在约定好的路上等着。   今天路程较远,闻骆没有开幻影,而是换了更合适的迈凯伦,就是跑车内部空间有些压抑,明栖不愿意在里面坐着,等人的功夫站在外面灌着冷风喝酸奶。   遥遥的,她就看到远处驶来两辆车子,贴了粉膜的在前面,后面跟着一辆哥斯拉。   小粉车速度极快,骚包又张扬,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开车的是明泽。   明栖敲了敲车窗,对闻骆说:“他们仨来了。”   闻骆点头,慢条斯理地下车,小粉车在他面前一个漂移急停,在路面卷起一阵尘土。   明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小粉车副驾驶的魏承宇“嗖”的一下窜出来,十分夸张地给闻骆一个大大的拥抱,嘴上还说着著名相声演员的台词:“阿骆,我想死你了。”   明栖:“……”   她明显感受到闻骆身体一僵,大概是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感受过如此充沛且外露的感情。   他正思索如何跟友人寒暄一番,魏承宇又飞快地放开他,身子一转,朝明栖张开怀抱,把话术如法炮制一遍:“七七,我可……”   “咳——”   话音未落,就听到闻骆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魏承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明栖,眼珠子转了转,硬生生半路将手臂收起来,改成打招呼:“hello——”   明栖:“……”   她放下张开的双臂,“不抱了?”   魏承宇飞快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怎么能去抱别人老婆。”   明栖:“……”   魏承宇:“友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边扬也在旁边补刀:“这要是抱你一下,阿骆眼神就能杀了他。”   被他们一起打趣,明栖悄悄看了闻骆一眼,反驳道:“能不能不要怎么编排我俩,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拥抱一下怎么了。   提到小时候,魏承宇更来劲了:“你还说,小时候玩过家家,闻骆不愿意你都逼着他当爸爸,我和边扬上赶子都没机会。”   明栖反驳:“没有!怎么可能!”   坐在车子里的明泽冷哼一声:“我是司机。”   魏承宇也哼一声:“我就说你们肯定会结婚吧,你们还不信。”   明栖:“……”   见她不愿意理自己,魏承宇就主动招惹闻骆:“你俩婚都结了,啥时要小孩啊?”   这催生的劲头,比双方家长都着急。   闻骆看了下腕表,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一心关注闻明夫妇感情状况的魏承宇同学总会夹缝里嗑糖,“瞧瞧,瞧瞧,闻骆还害羞了。”   闻骆:“……”   他再也忍不住,拉开边扬的车门,把这货塞里。   然后转身问明栖:“你和明泽走?”   她并不是很想在狭小的迈凯轮里坐三个小时。   明栖的眼神在骚包的明泽和骚粉色车子上看了一圈,终于还是嫌弃地摇了摇头:“算了,粉了吧唧的,招摇。”   闻言,明泽轻嗤了一声,嘴角一勾,一身的混不吝:“不坐拉倒。”   被塞进车子里的魏承宇不死心地放下车窗,朝明栖喊:“七七,你直接说不想和闻骆分开我是不会嘲笑你的,我看你不挺喜欢你粉色大G的么。”   明栖忍无可忍:“你这么会脑补怎么不去晋江文学城写小说呢?”   魏承宇:“好嘞,谢谢您给我指出一条未来发展的明路。”   倒是闻骆抓住了重点,皱着眉问:“你怎么知道七七换车了?”   他在国外不应该见过的。   魏承宇这人脑子直,顶着闻骆试探的目光,愣是把话说得人畜无害:“七七朋友圈啊。”   话音刚落,明泽一踩油门,就把这人带走了。   烟尘里,闻骆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问道:“那我怎么不记得你发过朋友圈?”   明栖和还在案发现场的边扬:“……”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边扬感觉不妙,调头发动车子。   一时间,偌大的空间就剩明栖和闻骆两个。   “可能是你没看到?”明栖含糊地说,然后往前挪了挪,拉了下闻骆的衣袖:“走……走吧。”   闻骆纹丝不动,目光顺着她的手指一点点上移,定格在她的脸上,半晌,勾了下一侧嘴角,了然道:“长本事了?”   明栖:“……”   “朋友圈都开始屏蔽我了?”   明栖:“……”   就,就很尴尬。   她咬了咬嘴唇,解释道:“其实,我不是想隐瞒你,我是想保护你。”   闻骆觉得好笑:“嗯?”   明栖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不是怕发了让你接受不了的东西么,那……就……还不如不看。”   闻骆冷哼一声:“那我还得谢谢你?”   明栖嘿嘿一笑:“倒也不用如此客气。”   闻骆:“……”   这人怎么还哄不好了,明栖也来了脾气,但依旧十分大度地选择容忍他一次,大方道:“我错了。”   这态度倒是晃了闻骆一下,他冷硬的表情有所松动,反问一句:“错哪了?”   明栖:“错在没有屏蔽魏承宇这个大嘴巴。”   “你放心,以后我有什么不想让你知道的事,肯定会十分严谨地瞒到底。”   闻骆:“……”   *   前有宋骁深夜聊天被闻骆逮到,后有朋友圈分组屏蔽被他当场抓获。   明栖感觉她在闻骆心里的信誉度跳楼机似的下降。   所以,去往白马园的一路上,明栖十分沉默,闻骆开车又太过平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时是在白马园的私人车库,旁边停着明泽的小粉车,还有边扬的哥斯拉。   车子里开着暖气,后排的车窗被放下来了一点用来流通空气,闻骆正在车外抽烟,旁边有穿着员工制服的人在和他说话。   车库里的光线昏暗,闻骆背对着明栖,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身材颀长,背部宽阔而挺拔,就是在冬日里,略显落拓。   明栖望着,逐渐失神。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闻骆开始抽烟的。   年少的日子就像是一条溪水,长远但并不起波澜,十几年如一日过着,可真正让人生发生巨变的年纪,他们很默契地错过了彼此。   “醒了?”   不知道出神了多久,闻骆已经抽好烟回来,工作人员也不在了。   明栖揉了下眼睛,问他:“他们呢?”   闻骆回答:“已经先进去休息了。”   明栖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闻骆挑了下眉:“叫你你还睡得着?”   她睡眠极浅,一点声音就够打扰到她,这点习惯,他倒是一直记得。   明栖缓缓垂下头,动了动肩膀,推开车门,跟他一起往房间走。   白马园虽然没有对外开放的酒店服务,但闻骆爱骑马,一年会来这里几次,连带着他的朋友,都在园区里有自己的房间。   就是这次比较奇怪。   白马园的负责人径直将闻骆和明栖引到了一间房。   明栖左看看右看看,扬着下吧问闻骆:“我住哪里?”   闻骆去检查送来的马具,闻言抬头看了明栖一眼:“你想住哪里?”   明栖:“我的房间呢?”   该不会没有联系的这两年,他叫工作人员把她的房间都拆了吧?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闻骆的笑点,他轻轻地勾了下嘴角,淡淡问道:“难道我们不应该住一间?”   就算是塑料夫妻,也对对外营业,明栖肯定他的道理,可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那我睡哪里?”   闻骆指了指套间的大床:“床。”   明栖:“那你睡哪里?”   闻骆淡淡吐出一个字:“床。”   明栖:“这个房间有两张床?”   闻骆摇头:“没有。”   明栖:“……”   她现在严重怀疑是闻骆在套路她,不过白马园里都是华尚的工作人员,要是被他们发现董事长和夫人还在分居,似乎需要他们解释的事情又变多了。   这么一想,明栖并不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很有礼貌地和闻骆商量:“那我们怎么睡?”   闻骆:“一人一半就好。”   这一点也不好,明栖嫌弃地眉头紧皱:“万一你过线呢?”   她说话时眉毛用力,眼睛都圆了起来。闻骆勾起一侧嘴角,声音含笑:“简单。”   “那你也过线,”在明栖质疑的眼神下,他缓缓说下去:“我们一人一次,扯平。”   明栖:“……”   这人是不是见了明泽立马臭味相投被影响了,怎么和明泽一样不着调!   明栖耐心此时一点都不剩,小脾气上来甚至根本不想和=闻骆在一间房间,立马拖着自己放着骑士服的行李箱去找明泽。   临走之前还跟他挥手作别。   明栖的脾气只能顺着来,闻骆也没去追,只是跟明泽发了消息。   明泽的房间在另一栋公寓,明栖拖着行李箱从壹号公寓出来,天气微阴,北风肃杀。   她一边腹诽闻骆,一边加快速度往贰号公寓走,突然间,听到身后有一道温和的、带着些微熟悉的男声响起:“七七,好巧啊。”   明栖似乎第六感突然砸到头上,右眼皮狠狠一跳,回头,就看到了宋骁。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闻骆和宋骁关系不好难道不应该是全华尚人尽皆知的吗?   闻骆知道他在这里吗?   明栖心里有无数疑云飘过,但长期的礼仪教养让她表面上还保持着八颗牙齿的微笑:“真的、好巧啊。” 第15章 想要怎么花前月下?(三……   宋骁和闻骆的长相并不像。   虽然都是很具有骨量且棱角分明的脸型, 但宋骁的眉毛弧度偏圆润,有些海鸥眉,眼睛也是大大的杏眼, 有着好看而宽大的双眼皮。   鼻子、嘴巴也都比闻骆柔和一些, 看上去是那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类型,不像闻骆, 即使礼仪风度都不差,也总是带着不可攀及的疏离。   可这样一张毫无攻击力的脸, 看多了总会不舒服, 像是美好的表象下隐藏着锋利且淬了毒的刀子, 刀刀锋利且目标明确。   就比如现在, 明栖和他对视了几秒,就轻飘飘地挪开了眼睛。   宋骁似乎并没有接收明栖这份疏远的礼貌, 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问她:“和闻骆过来玩?”   他提起闻骆,语气照旧平淡, 似乎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可这个名字一出口,无形之中提醒了明栖要站住阵营, 她浅笑应道:“嗯, 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潜台词是你最好早点离开, 不要和他遇到。   宋骁想到什么似的, 眼神忽的暗淡了一下:“我记得父亲生前说过闻骆最喜欢骑马的。”   “我小时候没有闻骆聪明, 父亲总是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位弟弟, 让我跟他学习。”   突如其来的, 宋骁居然在她面前忆往昔。   这是明栖没有想到的,她表面依旧微笑,内心:你还知道自己没有闻骆聪明啊, 还挺有数。   “后来我想学跳舞,父亲又说,男孩子就应该做一些男子汉的运动,像闻骆骑马一样。”   明栖内心:像闻骆一样,你多少还是想太多了。   这番自我感动听着无聊,明栖很快就走神,好在打小在名流宴会上培养出的左耳听右耳出的本事一流,就算是思绪已经飘到了太平洋,脸上都还是专心致志的表情。   上次华尚出现危机,明栖只是了解了一点表面。   华尚全资子公司天娱传媒上市后,其公司研发的短视频APP却被爆用户信息泄露,华尚做医药起家,“云医药”服务也已经走在了行业尖端,整个集团云数据处理能力一直很优秀,但技术方面一直是宋骁负责。   抛开闻汝生私生子这个身份,宋骁也是名校计算机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他能在华尚走到这个位置,不过是闻骆根本没有打压他的想法。   可这次,整个集团共享云数据,却只有天娱传媒这里出了事故,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华尚内部心知肚明。   至于结果,她也没有关心过,就是在潜意识里,她依旧坚定地相信就算是天塌下来,闻骆都有补天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儿,宋骁终于结束发言,反而将问题引到明栖身上:“刚开始知道你和闻骆结婚,我还是挺诧异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宋骁卖了个关子,可明栖一脸“我是傻白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他只好继续说下去:“对,是又相信爱情了。”   “我们男人都不是长情的生物,可真没想到你们分开这么多年,还是在互相喜欢。”   听到这里,明栖才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什么叫“男人都不长情,想不到分开多年还在互相喜欢”,是在暗戳戳提醒她闻骆变过心?   可我们两个怎么样,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现世雄性白莲花?可以和盛时烟一起组团出道的那种,名字就叫“出淤泥而不染”。   她之前也和他见过几次,只剩他们两个人的场合也有,可是当时他也是和她保持着适当并且不涉筋骨的社交,那会儿明栖还能对他保持着不算坏的印象。   大概是上次信息泄露事件对他影响颇深,或者那天他发消息被闻骆看到影响到了明栖。   今天听宋骁滔滔不绝,明栖本能地感觉厌恶。   所以,她决定也厌恶他一下,脸上笑意不减,却带上小女孩的娇羞,声音嗲嗲道:“我和闻骆哥哥青梅竹马,当然不是别人花几年时间就插足的啦。”   话里有话这件事,明栖也很会。   果然,宋骁的脸色轻微变一变,适当地停止了话题,眼神看向她的行李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我帮你提。”   话已经聊到这个份上,明栖没必要戳破最后一点和谐,拢了拢敞开的大衣,缓缓道:“贰号公寓,谢谢。”   宋骁帮她提起行李箱,两人并排往贰号公寓的方向走。   天空低垂,阴云密布,白马园偏欧式的建筑仿佛都隐藏在一片阴翳之下,灰突突闷得很。   明栖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热流,紧接着一阵锐利的疼痛,步子不禁有些慢。   刹那间,仿佛是有磁场感应般,明栖感觉肩胛骨左侧,落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她一手捂着小腹,缓缓侧过头,还未见到人,就听见闻骆的声音:“七七。”   他叫她的小名,声音很低很哑,像是在嗓子里压了一块石头,压抑着什么。   明栖的身形猛然一顿,沉重地将身体转过去,就看到闻骆朝她走来。   他也没换骑士服,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套着白色高领毛衣、下面穿着黑色休闲西装裤和黑色马丁靴。   眉毛压得很低,眼角收紧,一身冷冽,几乎和天气融为一体。   他走到明栖身前,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舒服,大掌握住她穿着厚重大衣也还纤细的手臂,另一只手握上拉杆箱的另一侧,眼神冷冽地对宋骁说:“我来吧,哥。”   他把称呼咬得很重,配上嘴角的那点讥诮的笑意,不屑又嘲讽。   明栖偏头看着他,五年前在闻家祖宅感受到的可怕的陌生感又来了。   宋骁身上那点温和的气质很快就融化消失,表情颇不自然地松开拉杆箱,说:“七七要去贰号公寓,那你送她吧。”   “那是自然。”闻骆浑身气质都冷得让人害怕:“您做好工作就好。”   这是在提醒他和明栖的关系,让他有点自觉。   宋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热闹。   “玩得愉快。”   闻骆最后扔下一句,扶着明栖离开。   明栖意识到自己好像突然来了例假,可也不知道是因为例假,还是因为浑身冰冷每一句话都在彰显着手腕和地位的闻骆更让自己发冷。   电梯门合上,明栖不动声色地往远离闻骆的方向挪了下。   闻骆看了眼空下来的手心,目光一滞,然后缓缓挪到明栖的脸上。   明栖一般情况下生理期没有什么反应,今天天气太差,她自己穿的也有些少,痛感上来,额头上浮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闻骆的喉结狠狠地动了下,深色微动,问道:“不舒服?”   明栖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又问他:“怎么没去马场?”   闻骆:“先带你去吃饭。”   明栖咬了下嘴唇:“我不想吃。”   “嗯?”闻骆问她:“早上都没吃早饭,现在不饿?”   小腹一痛,随之而来的就是想要呕吐的反胃感,明栖强忍着恶心,摇了摇头:“还不饿。”   闻骆不再说话。   电梯门打开,两人径直走到明泽房间门口。   明栖自己出门后,闻骆就给明泽发了消息,明泽早就把房门打开随时欢迎明栖光顾。   闻骆把拉杆箱拖进房间,靠墙放着,然后跟明栖说:“你先在这里休息。”   明栖乖乖地点了点头,小腹又一阵热流,她直接转身,朝着卫生间过去。   她的动作焦急,在闻骆眼里,变成了急不可耐地躲闪。   明栖刚转过身,他想也没想,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明栖身上皮肤很娇气,碰上就会被勒出红色的痕迹,她吃痛地拧了下眉毛,疑惑问道:“怎么了?”   闻骆看着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舌抵上颚,平静道:“离宋骁远一点。”   明栖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一愣,手心里猛生一层汗,不可置信问道:“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和宋骁走得太近?”   就因为刚刚看到她和宋骁站在一起以及几年也没有一次的聊天,就不用求证调查直接下结论,他们两个走得近,并且用上位者的姿态朝她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可是他凭什么要管着她的交际?他不也和盛时烟关系那么好么。   她刚刚根本不想和宋骁聊天,内心也在无条件地偏向他呢,他可不一样,他会隔着太平洋给盛时烟送水杯送笔记本送CD。   “不是。”闻骆也没想到一句话能引起她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严肃了起来,正在思索着有效却无歧义的措辞,就见明栖转头朝着房间内喊了一句:“明泽,关门!”   明泽坐在内间,听到妹妹喊自己,吊儿郎当地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俩人却是一愣,一瞬间站定,一动不动。   闻骆不信任她,明泽也不听自己的命令。   公主该有的特权一瞬间神奇的失灵了,小腹又开始痛得翻江倒海,明栖委屈地抽了下鼻子,攒了最后一把力气,使劲给闻骆推出了门外。   “砰——”一声,门被狠狠地关上。   眼前只剩一片厚重的门板,闻骆愣住了。   不是因为明栖跟他发脾气,而是她过来推他的一刻,他看到了她眼睛里,分明有泪花。   *   明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身体抵着门板,一手捂着小腹缓缓蹲了下来,又把头埋在并着屈起的腿间。   明泽只见识过叽叽喳提意见、没完没了的明栖,现在这样小小的可怜的一只,让他整个人有点慌。   他走过去,在明栖面前蹲了下来,哄小孩似的保持视线平行:“妹,怎了?可怜巴巴怪招人疼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明栖觉得自己更委屈了,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在手背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渍,半天,发出了一声单音节:“哥——”   明泽立马点头:“哥在呢,你别哭别哭啊。”   说着就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泪痕。   明栖嘴巴一瘪,又是一泡眼泪滚滚而下:“闻骆太讨厌了。”   “他叫我离宋骁远一点,可是我和宋骁什么时候走近过,八百年没说过一句话,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不信任我?”   “哪能啊,”明泽趁机给明栖扶起来,语气夸张:“他是不信任宋骁,我妹人美心善人间绝色,心地又单纯,他指不定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呢。”   明栖撇撇嘴:“揣着这种心思的人海了去了。”   这话不假,堂堂江河集团小公主,虽然没有集团的管理权,但手握不少的部分,名下不动产叶很多,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小富婆级别。   这些年她身边没少过妄图和她深入交流的异性,多少有些是在盯着她的美貌或财产。   明泽趁机给她扶起来,语气严肃了一点儿:“那你就想想,为什么闻骆放心别人,却不放心宋骁。”   “那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怪我。”   明泽继续讲道理:“那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有问题?”   为什么?   一瞬间,明栖脑子里闪过好多过往片段,心头一颤。   她缓缓坐回沙发上,又手背缓缓擦了下脸上的泪痕,闷闷说:“那也是闻骆错了。”   “行行行,”虽然两人平时总是吵架,可明泽真怕明栖还掉金豆子,赶紧百依百顺:“明天我就押着他给你道歉,咱不哭了行不行?”   二十几岁的人说哭就哭,此时明栖那点委屈消失了大半,开始察觉到不好意思,小声反驳道:“其实我没有特别想哭,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好像来例假了,肚子好痛。”明栖撇撇嘴:“疼哭的。”   明泽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肯定和闻骆没关系。”   明栖:“……”   “哥哥,”她突然乖乖地叫了明泽一声。   通常叫得亲热准没好事,果然,下一秒,明栖说:“你能帮我去买一包卫生棉,外加一盒布洛芬么?”   明泽:“……”   半个小时后,明栖给自己收拾妥帖,药物让痛感消失了很多,明泽给她灌了个热水袋,她抱着热水袋乖乖躺回床上准备睡一会儿。   临睡之前,她又跟关佳意叭叭了今天的一系列事情。   重点有宋骁是个绿箭、闻骆真的太讨厌了,她现在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除非用三个birkin,以及今天的明泽也是个好哥哥。   关佳意不知道在忙什么,直到明栖睡醒都没有回她消息。   反倒是闻骆发来了两条微信:【舒服点没】   【饿了么】   明栖看了一眼,点出对话框,找到明泽,说:【哥,我有点饿】   明小公主本来就骄纵坏了,脾气说来就来,生理期愈发不讲道理,她现在还是有点委屈,决定多生气一会儿。   反正闻骆和明泽关系那么好,跟明泽说自己饿了四舍五入闻骆也知道了。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闻骆就来敲门送午饭了。   明栖穿着兔耳朵连体睡衣,把餐车推进房间,站在门内和他对视了两秒。   “七七……”闻骆思索着开口,喊了她一声。   明栖冷冷一哼,重新把门关上。   她知道闻骆是在示好求和,实际上,他们两个本质上十分相似的人,骨子里都高高在上,很难轻易把道歉讲出口。   可同样是明白对方的人,从小时候开始,一方惹另一方不愉快,也都是用暗戳戳的方式来道歉,可是今天他决定态度强硬一点让闻骆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明栖吃过午饭,又打了两把游戏,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群里,魏承宇和边扬很显然已经跑了几圈,发现明栖不见了,开始疯狂艾特她。   【七七人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躲在哪里不想和我们玩啊?】   【七七再不出来这些马都要哭了】   【对不起,我才想起来,七七根本不会骑马】   魏承宇在群里一顿逼逼,明栖终于忍不下去,回了他:【?我有点不舒服】   魏承宇:【借口,都是借口,谁没看到你来的路上活蹦乱跳】   明栖:【……】   她深刻明白他为什么不继承家族衣钵做物理研究了,大概是这脑子几乎让他告别智商远离科学了。   两人在群里聊的热火朝天,闻骆又趁机给她发了消息:【想去马场吗?】   大概是嫌弃建议没有诱惑性,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马场里有很多匹白马,可以挑一匹性子温顺的】   闻明两家算是世交,闻骆开始学骑马时,明泽和明栖也会跟着过来。   明栖打小就是肤浅的资深颜控,只想要属于自己的小白马,那会儿白马园还没发展成现在的规模,马匹也少,只有一匹适合十二岁以下儿童的白马,但是没有驯化很好。   明栖非要骑那匹,结果练习时,白马突然性子失控,把她从马背上掀了下来,从此之后,她再也不学骑马了。   在一个地方经历过失败,流过眼泪痛苦过,明栖不会想着征服它、踏平它,她只会绕道走,毕竟摆在她面前的人生选择有很多。   她想了想,回闻骆三个字:【那好吧】   虽然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但隔着屏幕,闻骆都能想到明栖扬着下巴傲娇且佯装不耐烦的样子。   【那你准备一下,我去接你】   收到闻骆的消息,明栖在被子里翻个身,对着空气“哼”了声,微微表达自己的矜持和不满。   然后又跟关佳意讲话:【嗨呀,看在闻骆态度比较真诚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他一会儿】   关佳意不知道在忙什么,依旧没有回复。   中午那会儿哭过,脸上的妆容只剩了七七八八,明栖拿气垫补了点底妆,换上了骑士服,闻骆就又来敲门了。   明栖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将外套套好,这才出门。   路过闻骆,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拿捏着姿态道:“走吧。”这架势仿佛是公主纡尊降贵答应了陪他出去看看。   两人走到马厩,这里放着多匹闻骆比较喜欢的马,平时有专人照看。   他喜欢性子烈难驯服的马,跑起来带着冲劲儿,是以马厩里几乎都是体型庞大且血统纯正的蒙古马和汗血马。   可是在正对着中心的位置,有一匹体型相对小巧但颜值很高的白色小马,毛色纯正光滑,还有大双眼皮,看着挺温顺。   明栖立马被小白马吸引住了视线,眼睛一亮,颠儿颠儿跑过去,拿起一旁的干草喂它:“这长得挺漂亮,我就要它吧。”   她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一身装备却很齐全,上身穿乳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防护马甲,紧身的骑马裤和高筒低跟的马靴。   防护服是定制的,上面有一只很好看的白色山茶花,一身利落的装扮在她身上,美貌和气质兼备,回头跟闻骆说话,没藏住眼里的开心,整个人都是笑意盈盈的。   “成。”闻骆嘴角微微上扬,招呼正走进来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马匹。   负责看管马厩的李叔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看到两人,眼睛都笑得眯成一道缝:“少爷,夫人,你们好久都没一起过来了,能有几年时间了吧?”   明栖对这个称呼还没有适应,嘴巴扯了扯,回道:“是有很长时间了呢。”   在明家和闻家工作人员的眼里,明栖小姐虽然脾气很差,但性子很好。小时候李叔就喜欢她,一边检查小白马一边和她聊天:“我记得小时候,人家老师让你自己骑一匹马,你不愿意,非要和少爷一起。”   “小时候你们两个关系就好,当时我心想你们之后肯定会结婚,”李叔拍了下马屁股:“果然!”   对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明栖只能尴尬地问声:“是么?”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呢。”接下来的我时间,李叔又重复播放了一点黑历史,最后将小白马的缰绳交给明栖。   明栖顺了顺小白马头顶的毛发,小白马舒服得闭眼睛,她挺没事找事地用语言缓解尴尬:“这马……真漂亮。”   “确定就是这匹?”闻骆问她。   明栖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愣了下:“是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件,整理好,挂在小白马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明栖好奇地伸过头看了一眼,却真的愣住了。   一个小小的有些磨损的木质方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五个小学生笔体的字——七七的小白。   这是明栖小时候挂在另一只小白马身上的,现在那只小白马都已经不见了,这块牌子还在。   “你从哪找到的啊?”明栖问他。   闻骆扬了扬眉:“在我房间的一个柜子里。”   意思是,关于她的一些小物件,他一直有妥善保存着?   明栖心里有点满意,但还是皱着鼻子哼了声:“你房间是放古董的么?”   “还别说,”闻骆似乎接收不到她话里的不满,悠悠道:“我还找到了你小时候的作业本。”   明栖:“???”   闻骆:“你在学比喻句,然后写明泽的脸像马脸一样长。”   明栖:“……”   *   两人刚进马场,就看到魏承宇和明泽先后骑马跨过障碍。   魏承宇见明栖出现,立马骑马到她身边得瑟:“呦,来了啊。”   明栖把脸一别,不爱搭理他。   魏承宇变本加厉:“瞧瞧,害羞就害羞,不要往闻骆怀里躲。”   和闻骆中间都能放下一个人的明栖:“你是不是哲学学多了受到什么刺激?”   闻骆也跟明栖站在统一战线,嘴角微微牵起:“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往明泽怀里躲。”   等会?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谁往你怀里躲了?   明栖刚要反驳,明泽就朝魏承宇张开爱的抱抱,笑得吊儿郎当:“来吧,哥哥的怀抱专门收留受伤的傻白甜。”   魏承宇夸张地朝明泽扑了过去,然而明泽一抬臂,让魏承宇与他擦肩而过,又悠悠地补充一句:“男的不要。”   失去关怀的魏同学蹲在地上控诉明泽:“他们夫妻恩爱合伙欺负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   “酸臭,恋爱的酸臭。”   明泽似乎很同意这句话,用一种不屑但又得不到的眼神看了下闻明夫妇,“啧”一声:“酸臭。”   然后给魏承宇拎着衣领抓起来,又拍了下棕色大马:“走,哥哥带你体验男人的快乐去。”   明栖看着这两个戏精变着花的打趣自己,白眼一翻:“你才酸臭。”   “纠正一下,” 一旁闻骆也淡淡补刀:“是夫妻,不是恋爱。”   结婚可比恋爱酸臭多了,魏承宇悲哀地大喊了一声,踩着马镫上马,对明栖撂下狠话:“我现在很伤心,哄不好的那种,你要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一会儿就来追我吧。”   然后十分琼瑶剧的朝明栖分手作别,就差配个“你是风儿我是沙”的BGM了。   耳边清静了不少,明栖才后知后觉地反驳他:“切,谁想去追你啊。”   “是啊,”闻骆在旁边接了一句:“七七公主怎么可以去追别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纯沙哑,像是酿了很久的美酒,听得人很舒服。   明栖在他的搀扶下上马,挺胸,坐直腰背,视线开阔起来,她看着远方,慢悠悠把话说下去:“当然要别人追我才行啊。”   小公主就是有站在她的世界呼风唤雨的资本的,才不会追逐着谁的身影。   她轻轻夹紧马背,闻骆牵住缰绳,小白马开始悠闲地在马场里散步。   黄昏时刻,天地昏暗。   明栖坐得很高,可以看到闻骆柔软且颜色浓黑的发顶,他帮她牵着马,姿态从容,丝毫没有烦躁。   片刻后,他微微偏过头,对上明栖的视线,嘴角荡开一点笑意,继续刚刚的话题:“当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站在那里,我就会去找你。”   她不需要月亮奔她而来,因为她已经足够美好到就是月亮本身。   寒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些,却化成无数缠绵的勾子落在明栖的心脏,让她一瞬间血液凝固心脏骤停。   她一手握住马鞍,狠狠用力,半晌,又很高傲地哼了一声,喃喃道:“还挺会说好话。”   “那成吧,”明栖努努嘴:“我今天就原谅你了。”   闻骆听着她绵长又好听的调子,笑着应道:“是,谢谢小公主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   那时候,阴云很重,风声很响。   *   吃过晚饭,魏承宇嚷嚷着要有深夜趴。   明栖又把行李箱挪回闻骆的房间,洗了个澡,出了浴室,才听到手机一直在响,   是关佳意。   明栖还以为是今天发生的故事太过劲爆,关佳意忍不住要致电发表观后感,欣欣喜喜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撒娇,就听到了关佳意的哭声。   “七七,你在哪呢?能过来找我吗,我这里出了点事,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不来。”   明栖一瞬间慌了,抓着手机和大衣就往外跑,安慰她:“你别怕,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关佳意是明栖高中那会儿唯一的朋友,关家早就是没落豪门,只剩一个空壳子,轮到关佳意父辈那里,除了豪门的名头和一堆封建糟粕思想,什么也没留下。   高中那会儿,她家的处境就已经很差,父亲的投资再一次打水漂,家里的条件一落千丈。   她父母都重男轻女,一边用剩余不多的钱盘算着送尚在读小学的弟弟出国留学,一边断了关佳意学播音主持的资金。   真的交不起辅导机构学费的那天,关佳意以为班里人都走光了,难过得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可那天明栖没有去吃晚饭,拿了闻骆送来的水果提前回教室,就看到了哭得很难过的她。   明栖显然是被她的哭声搞懵,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两秒钟,然后才缓缓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肩膀,思索着安慰的话:“哭累了吧,吃……吃点水果缓缓?”   关佳意一瞬间,就get到了明栖的可爱和温暖。   她就是人间的小太阳,她在哪里哪里就会幸福。   后来,她在明栖的帮助下读完了大学,成了一名电视台主持人,生活不算多富裕,但也够满足,就在几乎逃离破烂原生家庭的时候,她弟弟不学无术在外面喝酒打了某厅长家的儿子。   现在厅长不依不饶,就算是关家怎么拿钱都要送她弟弟进去蹲几天,关家父母四处求人疏通关系,总算是找到了能在厅长面前说上话的。   这人只有一个要求:爱慕关家长女关佳意许久,只想在希尔顿一睹芳容。   这么离谱的要求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猫腻,然而,关佳意父母却同意了,甚至骗关佳意回家。   她发现不对劲后赶紧跑了出来,可是没带身份证身边也没有可靠的朋友,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   “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了,我在你身边,关峰和周雪茹总不会过来绑我回去。”她说。   明栖早就被这极品爹妈气死,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H2O。   “你给我发个位置,我先让我保镖大叔过去找你,我在白马园,马上回去。”   明栖怒气冲冲地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闻骆。   闻骆扶正她的肩膀,耐心问道:“怎么了?”   明栖挂了电话长话短说解释了一遍。   闻骆捋了下她额前被水打湿的头发,盯着她还穿着拖鞋的脚,笑着问道:“那你就打算这么去救人?”   刚刚太过激动,明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风吹的通红,脚趾不自觉缩了缩,嘟囔了声:“我这不是着急么。”   闻骆干脆环住她的腰身,拔萝卜似的将她整个抱起放在房间内的沙发上,身体最贴近的时候,问她:“七七,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明栖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反问:“公主?”   闻骆:“……”   明栖使劲儿摇了下他的胳膊:“你清醒点,我虽然有城堡,但我家真的没有皇位啊!!!”   闻骆:“???”   他不得不佩服她神奇的脑回路。   在明栖诧异的目光里,闻骆指了指自己,示意她注意一下他的身份。   明栖圆圆的眼珠转了转:“不是……你也没有王位啊!”   闻骆:“……”   果然是被家里宠大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小孩儿,把自己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日子当成世界均值了。   闻骆看着她尚有水汽蒸腾出粉嫩的脸蛋,缓缓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我这位丈夫?”   明栖反应了下:“你能解决?”   闻骆轻嗤一声:“不好解决?”   先去查一下关佳意弟弟打的是哪个厅长的儿子,再看看她的父母都联系过哪些人,不过就是接她儿子出来的事情而已。   明栖刚刚慌到忘了身边还有闻骆有明泽,还可以去找自己老爸。   现在被闻骆这一提醒,突然不那么着急了,缓缓长舒一口气,眼里有有了点笑意,扬着头戳了戳他的衣袖,小声道:“谢谢你哦。”   眼前是一张莹润可爱的小脸,闻骆没忍住,在她脸上戳了下,学着她的语气,含笑道:“不客气哦。”   他笑起来,桃花眼愈发深邃迷人,深沉得像是酝酿了太多情绪。   明栖脸有点烧起来,又突然冷静,拍了下闻骆的胳膊,愤愤道:“我的闺蜜正在反抗罪恶深重的原生家庭里奋不顾身,我怎么可以在白马园里和你花前月下!”   小成语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闻骆准确抓住最后一个词,喉结狠狠滑动,然后捏起她的下巴,缓缓靠近,眼底笑意更深:“怎么花前月下,嗯?”   这样吊儿郎当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有几分风流恣意。   明栖咽了下口水,在他贴过来一瞬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顺带着挡住了脸上的红晕。   “我萌抖吧,我尊的担心瓜瓜意。”   ——我们走吧,我真的担心关佳意。   *   明栖先跟明泽说了关佳意的事情,然后才和闻骆回去。   天黑下来,山路难走,车速不快,明栖也很听话地窝在副驾驶,手机都不看一下,盯着外面的路况看。   这专心致志的比高考还要认真。   闻骆空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看了,歇会儿吧。”   山里黑黢黢的,只有车灯照出来前方的一小块地方,一路上根本没遇到几个车子。   这种路况很容易出事故,明栖抻了个懒腰,懒懒道:“年轻人有九点钟就歇的么?”   闻骆:“那你就放松点。”   明栖:“白马园怎么选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政策扶持?合法避税?”   闻骆:“当时只是当闻家私人马场而已。”   明栖开始疑问三连:“那后来怎么开始对外营业了?是闻家经济情况不好么?它建的这么远真的能赚到钱么?”   闻骆:“……”   “你真的不累么?不需要歇歇么?如果你不需要歇歇能让你的嘴歇歇么?”   “不瞒你说,”明栖捏了捏安全带:“我有点着急。”   害怕回去晚了关佳意已经被家里人逮到,被带回希尔顿叫人一睹芳泽。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家长呢?也就是家庭体条件一般,再好些岂不会闹出私生子招摇过市吸关佳意的血?”   她说的慷慨激昂,可话音刚落就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噤了声。   家境很好,私生子招摇过市,这并不是存在于小说里的现实文学,这就是现实,并且她身边还坐着一位被荒唐闹剧打扰到人生的人。   车厢里很黑,外面车灯的光线反照进来,明栖悄悄侧脸,只能看到闻骆平静的眉眼。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闻骆平淡开口:“没事。”   他这样说,叫明栖更加难过。   然而,下一秒,山路急转,对面突然照过来强烈刺眼的光线,一辆没有按照交通线路行驶的车子猛冲过来。   闻骆反应迅速地朝反方向打方向盘,车子几乎有一瞬间失灵,在地面漂移了一圈,好在跟对面车子完美地擦过。   明栖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可车速却没有缓下来,闻骆脸色不霁地骂了声,眼神一凛,方向盘一转,将车子往靠近自己一侧的山体刮去。   一瞬间,刺耳的摩擦声不断响起,车子和山体碰撞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   “别怕。”闻骆不忘嘱咐明栖一句。   也很有作用的,明栖的惊慌感少了大半。   像是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般,车子终于在闻骆预测的状况内停下,但半边车身却已变形。   “什么情况?”明栖捂住胸口,惊魂甫定。   闻骆松开方向盘,疲惫地靠向座椅,像是思考着什么,半晌,低沉道:“刹车断了。”   他们两个,回不去了。 第16章 就真的不理哥哥了?   “断了”明栖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从江城到白马园的路况不好, 大家都有准备,因此闻骆特意将常开的劳斯莱斯幻影换成了适合走山路迈凯轮,而且, 只是一个急刹车而已, 按照迈凯轮的安全性不会出现这种问题,除非……   明栖一瞬间感觉后颈汗毛竖起, 不可置信道:“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   闻骆胸膛的起伏微微明显,下颌线紧绷着, 目光盯着夜色中的虚无:“说不准, 不过先别想太多。”   明栖严肃了些:“有人想害你, 你还说我想太多?”   这人怎么好赖不分, 在关心他都不知道?   闻骆听得出她语气愠怒下的关心,抬起手臂横着搭在她的座椅靠背上, 偏过头来,打趣道:“那你是想和我在荒郊野岭待一晚上?”   明栖立马反驳:“谁要啊!”   “所以,”闻骆笑了声:“我们先想想该怎么回去。”   明栖咬了下嘴唇:“联系明泽吧, 让他来接。”   闻骆点了点头,然后按开前后车灯, 再小心翼翼地推开驾驶位的车门, 下车。   刚才车子这边和山体摩擦, 车窗玻璃已经冰花似的炸开, 此时一点力道就能让它四分五裂。   明栖见他离开, 立马问道:“你干嘛去?”   声音很着急的样子。   黑暗里, 闻骆朝她挑了挑眉:“害怕?”   说着, 缓缓合上车门,一步步倒退。   荒郊野岭的,外面黑黢黢一片, 指不定还有什么未知生物,明栖是真的有点害怕,可表面上佯装镇定,抬着下巴回应他:“你要走也可以,就是……别、别走太远。”   语气里充满了虚张声势。   被她这娇憨的样子一逗,今晚的慌乱一瞬间消失了大半。   “我不走,”闻骆拿出了哄人的语气,往后面指了指:“我就是去放个三脚牌。”   “真的?”明栖反问了一声:“你可不准骗人。”   闻骆叶问:“我骗过你?”   这倒也是句实话,明栖想了想,又哼了一声:“那你去吧。”   刺目惨白的车灯在浮沉的黑夜里仿佛掏出一个窟窿,明栖虽然嘴硬,可目光却诚实地跟着闻骆动。   见他从后备箱里掏出黄色的三脚牌,然后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将它放稳。   他身材高挑,肩背宽厚,被衣料遮住的地方肌肉线条流畅,但不显厚重。   风姿迢迢,又充满安全感。   等到闻骆回来,明栖淡淡挪开视线,嘟囔一句:“还挺有社会责任感。”   闻骆无视掉这些小嘲讽,直接去通讯录里翻明泽,视线往屏幕上面一瞄,瞬间沉了下来。   眉毛飞快蹙起,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七七,我们可能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   明栖:“???”   他把手机伸过去:“没有信号。”   明栖:“……”   这条路闻骆走的不算少,线路早就记在了心里,白天经过时,他们两个都没有在用通讯设备,根本想不到二十一世纪居然真的会发生这种情况。   明栖愣了片刻,不死心地分别给明泽还有关佳意打了电话发了信息,结果都打不出去。   “怎么办?”   “等,”闻骆淡淡说了一个字,然后打开车内暖风,又走过去将她那侧车门打开:“去后排坐。”   这个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回去也不可能,只能等明泽或者关佳意发现两人已经联系不上过来找人。   人生第一次陷入孤立无援的情况,明栖胡乱抓了抓头发,然后下车,和闻骆一起坐到后排。   超跑的后排,空间也不是很大。   明栖顺着前排座椅的缝隙探过身子,然后打开电台,随便放了一首歌,重金属音乐顺着音响在狭小的车厢响起,有些震耳欲聋的末日狂欢感。   闻骆“啧”了一声:“还挺有乐观精神。”   明栖皱了皱眉:“不乐观怎么办,和你抱头痛哭?”   “行啊。”闻骆大方地朝她张开双臂,微微偏头,黑暗里,没有了任何束缚似的,他嘴角的笑意微微张扬而认真:“随时欢迎。”   明栖被他没型没款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干脆贴着另一侧车门坐下来,朝他翻了个白眼:“谁要理你啊,没有正形。”   车厢里,暖气开着,微微有些热。   明栖白净的小脸上被热气蒸腾上了一点红,如果外面的深夜是一片地狱,她就是悬崖上的一朵花。   闻骆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微微垮下,弧度不偏不倚,像是有几分自嘲:“就真的不理哥哥了?”   明栖偏过目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七七可真是狠心。”他的话里有几分装饰好的笑意,却将目光偏向车外。   一瞬间,明栖感觉到,这并不是一句打趣,更像是对他们之间的那几年,从她十七岁到二十三岁,漫长的六年的一句总结。   ——七七真是狠心,说不理哥哥就真的不理哥哥了。   可是,明明是他先错了的。   是他先和盛时烟走得近,是他先放弃这段关系的。   明栖心里暗诽,可却不会说出口一个字。   公主就是公主,要呼风唤雨要人众星捧月,要永远高高在上俾睨众生,而那些令人难过的部分,好像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没了身份加持,大家都是红尘男女、爱憎不由身。   她才不会承认这些呢。   所以,她决定单方面冷场,也将看向窗外。   可她这侧的窗外,只有粗糙而坚硬的石头,对着黑夜支起嶙峋的轮廓。   空气很安静,只有电台还在播放音乐,音乐的节拍缝隙里,夹杂着外面的风声。   好一会儿,闻骆问她:“冷么?”   明栖今天中规中矩地穿了大衣,可下半身只有打底裤和高筒靴,露出一节腿。   被他这么一问,才发觉点凉意,把腿收了收,坚定道:“不冷。”   “真的?”闻骆反问她。   明栖认真点了点头。   可闻骆就跟没看到似的,直接把外套脱下,罩在她的腿上。   重量来袭,腿上又温暖了很多,明栖的睫毛狠狠颤动了下,像是一只欲飞的蝴蝶,穿越黑夜。   闻骆的目光更加深邃,似乎已经胶着在她的身上,描绘出她的每一次呼吸起伏。   外面的风声愈发重了,卷在黑色的石头上,像是翻起了足够将人湮灭的巨大海浪,闻骆突然抓起明栖垂在一侧的手。   明栖浑身一颤,猛然回头,就对上了他情绪翻涌的双眸。   车载音响里,张信哲还在饱含深情的歌唱。   那首歌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几乎让人觉得唱出了太多人间常态。   我知道那些不该说的话/让你负气流浪   想知道多年漂浮的时光/是否你也想家   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   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你回来这么久,我还没问你,”闻骆顿了顿,眼角似乎染上了一层颜色,勾的桃花眼更加深邃含情:“这几年还好么?”   好么?   她学喜欢的服装设计专业,在欧洲有很多朋友,每天都可以买买买,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她缓缓挣扎,抽出被捏得有些红的手,含糊道:“挺……挺好的。”   她用另一只手抚摸过被他按出红痕的位置,有些痛,甚至还留着他的体温和力道,明栖也用一种很平淡无奇的语气,缓缓问:“那你、还好么?”   问完,明栖就有些后悔。   可能是今晚,有了一种被吊在悬崖上的危机感,或者黑暗和危险总是激发出太多不必要的情绪,否则,他们之间不会也没有必要讲这些的。   可闻骆却回答的无比认真,哑声跟她说:“不太好。”   不太好。   明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眼里无比坦诚,对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不太好。”   明栖是希望他好的。   就算是两人从闻家祖宅一别后多年未见,可是她还是希望他好。   今天好,明天好,一辈子都好。   可他说他不好,几乎让明栖有一瞬间破防。   “是因为宋骁么?”明栖小声问,这声音几乎融入了外面的风声。   还没等闻骆回答,她像是很迫不及待地把话接下去:“那天在闻家祖宅,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葱白的手指死死地捏着衣角,脊背挺的很直很直,似乎靠着疏通肺腑的一口气将这话说出来。   那会儿,她作为一个外人,更是小辈,根本不知道房间内到底是进行了怎样的谈判。   她也根本不知道闻骆给了宋骁两个选择,他本来可以给宋家母子提供富足的生活的,是他们太过贪婪想要在华尚分一杯羹。   至于为什么叫宋素梅有生之年不可以再踏入江城一步,那也只是闻骆对母亲脸面的成全罢了。   堂堂骆家长女,在经历丧夫之痛时却被小三带着私生子招摇过市,她用一生营造的夫妻恩爱佳话不过是一场骗人骗己的闹剧而已,闻母骄傲了一生,闻骆怎么能任由小三欺负到她头上来。   偏偏这些真相,是明栖过了很久很久才知道的。   闻骆似乎被她的态度搞的一愣,半晌,才回她:“我知道。”   他说的我知道,是很认真地肯定她,相信她。   可一瞬间,明栖几乎濒临崩溃。   她宁可他不知道,宁可他不理解她。   因为那样,这些年才是他们之间互相讨厌,只有他们互相讨厌,再走到如今的关系,那些年才有意义。   可是他说他知道。   他知道那时候她不是有意为之,可还是遵守了她十七岁时那句“我不想见你”,就真的不再见。   这些年吊在她身体里的那根线“啪”的一下断了,明栖的身体缓缓软了下去,脊背也微微弯曲。   闻骆伸出手掌,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声音低沉又平静:“我只是没想到,你说不想见哥哥,就真的不见哥哥了。”   “现在哥哥给你道个歉,当初不应该惹小公主生气的。”   虽然即使现在,他都无法知道为什么明栖会对他有如此怒火,但是他愿意道歉。   霎那间,明栖终于忍不住,眼泪滚滚而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手背上。   闻骆有些慌了神,四处找纸巾却翻不到,只好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擦过她脸上的泪痕。   “你怎么越来越爱哭啊?”闻骆似无奈又似宠溺地问了一句:“小娇气鬼。”   明栖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哽咽着说:“那我就原谅你一点。”   “原谅还有一点?”   她不哭了,可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楚楚可怜的。   当然可以只有一点,原谅了她想要原谅的部分,但是关于盛时烟的,现在还没有原谅。   明栖哼了一声,伸出右手,在拇指和食指中间比划出很小很小的距离:“就原谅这么点儿!”   闻骆彻底被她逗笑了,伸出手指在她拇指上碰了碰,让缝隙变得大一些:问道:“多一点儿成么?”   明栖思索了下,认真道:“成吧。”   外面天昏地暗,风声一阵高过一阵,车内开着暖气,琳琅人间。 第17章 分居   外面似乎更凉了些。   明栖往闻骆的方向凑了凑, 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他,若有所思道:“不过只能原谅你这么多,不会再多了。”   小公主心里有杆秤, 一头放着闻骆和盛时烟的那些, 一头放着关于宋骁的那些,如今关于宋骁的那部分算没了分量, 就愈发显得另一部分沉重又碍眼。   顶着她坦诚的目光,闻骆微微牵起嘴角:“那你总得告诉我,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全部原谅我?”   “不会全部原谅的, ”明栖撇撇嘴:“再者说, 你自己做错事, 哪有要别人提醒的道理。”   她说起话来,总有一种被宠爱的软绵感, 像是含着一块糖似的。   “这么狠心? ”闻骆猛然靠近,对着她的眼睛,缓缓道:“那我就事事做好, 桩桩件件做到满分。”   就是,就算是之前两人之间耽误了很多年, 从现在开始就一点点补回来。   这话明栖听着开心, 偷偷牵起嘴角, 可面上却不自觉发热, 别扭地甩开脸。   闻骆也没拦着她。   外面风声紧俏, 车灯在黑暗里开辟出一片刺目的虚无, 光线越往上, 愈发显得飘渺空洞。   在空洞的光亮和黑色之间,突然有白色的颗粒下坠,先是一点点飘摇晃荡, 一阵风过,又变成簌簌落下。   明栖看着,惊讶地“啊”了一声:“下雪了!”   闻骆被她的声音吸引,也看向车窗外,雪花似乎更大了些,从浓黑的穹顶飘摇而下,洋洋洒洒,似乎想趁着夜深人静,在第二天清晨还给人间一片纯净。   他将目光从外面挪到明栖的身上,淡淡道:“今天初雪早了些。”   “是么?”明栖有些喟叹道:“好久没见过大雪了。”   英国多雨,天气总是晴朗不起来,永远沉重闷热。   “明早我们就堆雪人了,”明栖闷闷说:“我很多年都没堆过了。”   “明泽不陪你么?”   提到明泽,明栖立马偧毛:“他总是说我幼稚,每次都是不情不愿的!”   “真过分,”闻骆顺着她:“这怎么能是幼稚呢。”   “就是!”明栖听出他的敷衍,话锋一转:“那是什么?”   闻骆想了想:“这是……有童心?”   “才不是,”明栖故作深沉地反驳:“我只是在用一生满足童年。”   这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可两人却同时沉默了下来。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每年江城一冷起来就要去南方岛上过冬,作为一个北方人,上小学之前她都没见过雪。   上小学的第一个学期,有看图写话的题目,她看着习题册上的雪花都不会形容。   后来,一到下雪的日子,就拉着明泽闻骆还有边扬魏承宇他们出来玩。   那会儿还都是小孩子,他们四个又都是男生,根本没耐心,连个雪人脑袋都没有滚完,明泽就和魏承宇还有边扬打起来雪仗,只有闻骆不厌其烦地满足她一些累龟毛要求的陪她堆雪人。   “这么可怜?”闻骆用很轻松的调子打趣她:“那你贿赂贿赂我,以后我陪着你好了。”   想一想堂堂上市公司的总裁,回家躲在院子里堆雪人,明栖觉得……还挺好。   所以,她哼了一声,端着姿态道:“再说吧。”   “我困了,要睡会儿。”   她说着就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刚摆好姿势,她又开始有问题了:“荒山野岭的不会有野兽吧?”   闻骆指了指外面并没有什么高度的山:“你觉得呢?”   明栖想了想,又问:“那不会半夜暖气断了我在睡梦中被冻到吧?”   “……”闻骆:“不会。”   明栖:“明泽不会一直发现不了我们不见了吧?”   闻骆:“你对你哥就这么没信心?”   明栖想了想:“确实。”   闻骆:“……”   “放心,你睡吧,我替你守着,肯定不会出现野兽暖气断掉。”   他说话总是让人放心,明栖点了点头:“那,晚安哦。”   外面的风声依旧,明栖盖着闻骆的外套,安然睡去。   坐着弯着脖子的姿势,她却睡的无比安心。   直到听到有车子轰鸣声和脚步声一起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整来眼睛。   天光微亮,外面已经落了很厚很厚的一层雪,在清晨闪着光。   明泽正迈着步子朝车子走来。   明栖顿时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感,赶紧跟闻骆说:“明泽真的来了!”   她刚将话说出口,却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因此,此时她早就不是睡前的姿势,而是被闻骆圈在怀中。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肌肤间的温度相互传递,明栖浑身都不凉,闻骆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看上去是亲昵的姿态,可明栖还是发现问题。   车子里很冷,冷空气扑在脸上刀子似的。   可闻骆却将自己的外套套在她的身上,浑身只剩下一件羊毛衫。   半夜油箱汽油耗尽,暖气停了下来,零下二十几度的山里,车厢里早就凉的如同冰窖。   明栖这才反应过来闻骆的体温高到不对劲:“闻骆哥哥……”   明栖叫了一声。   听到她说话,闻骆抵在她发顶的下巴轻微的蹭了下,含糊地应了一声,那声音十分沙哑。   还好没有大事。   明栖定下心来,可眼泪簌簌往下掉。   “你别哭啊。”闻骆似乎感觉到她的眼泪,很无可奈何地说了声:“我没事。”   明栖从他怀里挣扎了下,胡乱地将衣服脱下来罩在他的身上,拍着后车窗,朝明泽大喊:“哥,哥,你快点过来。”   下一秒,闻骆灼热滚烫的手掌却握上了她的手腕,几乎用不上什么力气。   那热度几乎要让明栖崩溃。   “你没事吧?”他问,顺带着将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半晌,又无力地垂下:“我体温太高了,感觉不到。”   “没,没事,”明栖抹了把脸上的泪珠,止不住摇头道:“没发烧。”   “没事就好,”闻骆抬起无力的手臂去开车门,又本能似的重复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山中夜寒,又赶上下雪,明栖的身体经不起一场发烧,在ICU住几个月的折腾。   他知道,她也知道。   所以,闻骆愿意用全程温暖和力道,把她护在怀里,生怕她出一点事。   “你要干嘛去?”见他起身,明栖忙不迭去拉他,眼泪似乎更凶,在白净的脸颊上肆虐纵横。   闻骆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一瞬间的波动,他抬手,帮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缓缓道:“我先离你远一些,别传染给你。”   别传染给你。   恰逢明泽过来招呼着交警大队的人过来处理这通交通事故,闻骆似乎需要支撑似的,将手在他胳膊上抓了一把,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明泽说了什么。   声音太小,明栖没有听清。   明栖望着他微微有些弓起的背,有些缓慢的步子,阳光照在地面,反射出一片光,她泣不成声。   明明,他是如此关心她的,这份关心从小时候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就像现在,闻骆愿意替明栖大病一场。   明栖扪心自问,愿意用同样的代价为闻骆抗下他难以承受的一切么?她也愿意。   他和她之前的感情,早就在漫长的日复一日中,成为了比友情更深厚甚至超越了爱情的存在。   又何必,因为在两人生命中的一个插曲,而分道扬镳。   这不值得。   明栖这一刻开始,决定忘掉有关于盛时烟的一切。   她重新地、彻底地原谅了闻骆。   明泽将明栖抱下车,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明泽长舒一口气,又开始道歉:“我来得晚了,七七别气。”   明栖此时一心都在闻骆身上,瘪了瘪嘴,擦了擦眼泪。   明泽觉得终于能听到家里这位无法无天的妹妹讲一句犒劳自己的话了。   可,下一秒,明栖盯着鞋尖,问他:“刚刚闻骆哥哥和你说什么了?”   明泽:“???”   还闻骆哥哥?不把他这个亲哥当回事么!   他想了想,冷哼一声:“闻骆说你哭起来真丑。”   明栖:“……”   “你不哭也丑。”   *   闻骆被冻了一夜,发了两天的高烧,好在身体素质过硬,第三天就只用吊水。   倒是明栖,被当做珍稀动物似的保护起来,每天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看护,生怕身体出一点问题。   两人山路出车祸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足够惊动两个家庭。   明母林岚和闻母骆知敏几乎天天往医院跑,滋补养生汤变着花样做。   明栖的病房就在闻骆隔壁,每天盯着滋补养生汤翻白眼,顺带着乖巧发问:“今天闻骆身体怎么样了?”   “我们哪天可以回家呀。”   “闻骆远离你六根清净好着呢,现在着急回家干什么?”林岚看着自己的女儿,然后冷哼一声:“反正回家也是分居。”   明栖:“……”   又来。   出事当天,林岚听闻状况火急火燎地亲自去栖止居给宝贝女儿收拾衣物,然后就发现了,新婚半年,女儿和女婿依旧分居的事实。   林岚和骆知敏商讨了半天,甚至猜测两人没有圆房,通过各方手段排除闻骆的问题,然后将满头直指明栖。   再次被提到这个问题,明栖尴尬得脚趾扣地:“我这……这不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么……”   林岚眉毛竖起:“小时候不让你和闻骆睡一张床,你还不愿意,长大了结婚了你玩柏拉图恋情。”   说完,她鼓了鼓掌:“不过,没关系了,闻骆今天说他出院搬回华庭住。”   明栖:“???”   狗男人想分居? 第18章 房子太大一人好孤单   华庭是位于江城市商业中心、专为国际级商业首脑度身定制的高档酒店服务式公寓, 地理位置优越,社群文化又给予其附加值,一套五百平的平层就价值近亿。   闻骆接手华尚后, 为了减少通勤时间和不必要社交, 就从闻家搬出来住进了华庭,婚后才又搬到栖止居和明栖同居。   明栖在华庭顶层也有一套大平层, 是十八岁生日时明父送她的成人礼,风水地段极好, 就是和闻骆住对门。   她怕出现两人在电梯里偶遇的尴尬画面, 所以一直没去住过。   现在两人绑定似的住在栖止居, 他居然要搬回去, 这绝对不行!   林岚似乎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心理活动,“啧”了一声, 感慨道:“要是真的没有感情,分开住也比每天朝夕相对互相讨厌好。”   明栖:“……”   她心里吐槽:要真是没有感情你干嘛同意我们结婚。   像是感受到她内心OS一般,骆知敏也叹了一口气, 温和的脸上颇多惆怅:“林岚,你说当初是不是我们错了。”   “可能吧, ”林岚也一副对不住两位小辈的表情, 沉思了片刻, 道:“可是小时候七七还吵着要嫁给闻骆呢。”   一言不合就提年少无知的岁月, 明栖手指捏了捏床角被单:“那时候我才多大啊, 说什么你也信?”   “凭什么不信?”林岚扬高音量:“那闻骆小时候说娶你, 不就真的娶你了?”   明栖:“……”   其实他们两个的婚姻的开始有点荒唐。   仅仅是, 林岚和骆知敏下午茶时间无聊,翻了一下明栖的instagram,发现她和一位中英混血男设计师的合照。   男人, 设计师,还是中英混血。   这三个条件放在一起,林岚以一位体验过年少轻狂岁月的母亲角度随便一揣测,就开始怀疑明栖是在谈恋爱。   和外国人谈恋爱,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住在国内,林岚自明栖小时就把她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一想到女儿有可能远嫁,就提前忧伤起来。   骆知敏也是看着明栖长大的长辈,也颇有感概,趁闻骆周五回家吃饭的功夫提了一下这件事,又把林岚阿姨的状态讲给他听,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最后打打趣闻骆:“反正你和七七也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不如你和七七结婚,林岚也能宽慰些。”   闻骆这人话并不多,虽然对骆知敏很是孝顺,但很多时候也有些带着分寸的疏离,骆知敏也只是打趣他一下他而已。   却没想到,闻骆听了这话,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碗筷,眼神沉着且坚定地说:“可以。”   就是一锤定音的俩个字,火速将两人捆绑了起来。   可林岚和为骆知敏也没想到,两人是好好的结婚了,可婚后生活却有些糟糕。   她们同样经历过糟糕的婚姻,长久的利益绑定下,婚姻双方苛责谁对谁错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从最开始互相伤害似刀子插进胸口,到现在刀子已经生锈迟钝,痛感减少很多,但每一动作都刮骨剥皮的折磨。   在明栖的房间里已经待得够久,林岚轻声地出了口气:“七七,分开住也是好的,你也不要委屈你自己。”   说完就和林岚走了。   明栖:“……”   这仿佛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开放婚姻关系。   *   要这样么?   明栖很小的时候就会被爸爸带出去参加活动,认识了很多事业有成的叔叔和婶婶,她还真心实意地祝福过他们生活幸福。   后来,她还会见到这群叔叔和婶婶,可他们身边的男人女人都是陌生的。   在这个圈子里,如果男女双方都是势均力敌的家庭,似乎都是在各玩各的。   她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表面上早就默认了这套规则,可扪心自问可以接受么?她不知道。   林岚和骆知敏走后,明栖对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打扰闻骆。   在床头摸到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病房录了一圈,然后发给他。   闻骆虽然在医院观察治疗,但工作量也一点儿没少,处理完手头的文件才回她:【什么?】   明栖:【房子好大】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闻骆更加不懂了:【?】   明栖只好把话接下去:【一个人住好孤单/委屈/委屈】   一个人,好孤单?   闻骆沉默了会儿,发了一条语音:“七七,我可以想入非非么。”   低哑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点笑意和说不清的蛊惑,明栖感觉浑身过电似的酥麻。   为什么会想入非非?她把整段话又读了一遍。   房子好大,一个好孤单。   就仿佛是漫漫长夜,她一个人孤单寂寞冷,需要个人陪着,顺便做点十八禁的事情。   可她明明说的是他!!!   这人怎么能过分曲解她的意思。   明栖脸上一红,气若游丝般打字:【不……不是这样的……】   闻骆步步紧逼:【我说了是那样?】   明栖:【……】   看来闻骆真的病好了大半,居然有时间来消遣她。   她本来就不太平静的心情跟放了一团毛线球似的更乱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开口表明自己诉求。   【你什么样都随便好了】   明栖将头彻底埋在被子里,宣布第一次谈判失败。   这种放弃交流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当天晚上护士查房过后,闻骆亲自通知了她明天出院后将回华庭。   闻骆崇尚精准快速且有效率的解决问题方式,所以跳过微信,直接给明栖打了电话。   一墙之隔的距离,明栖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他,他就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还要忙就挂了电话。   小公主头一次如此不受人待见,脑子一热甚至想冲到闻骆的房间胖揍他一顿,可闻骆现在对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又不能太过跋扈,想了想,选择了温和处理问题的方式——谈判。   为了谈判,明栖对着镜子重新给自己上了妆,勾出浓艳精致的红唇,又穿上了得体的真丝衬衫,登上高跟鞋,确保气势上万无一失才铿锵有力地推开病房门,往隔壁走。   然而,这份气势没维持上十秒钟,就遇到了危险。   因为,隔壁病房的大门是大开着的……   明栖保持着“jiojio没有进来人就算在门外的”歪理邪说,伸着脖子往房间内探了个头,左看看,右看看,试图窥探到闻骆的状态。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头顶一道低磁含笑的声音。   “嘛呢你?”   闻骆边说话边弯下身子,试图和她视线平行。   明栖浑身一僵,愣愣地转身,就和一双深邃且笑意纵横的桃花眼对视上。   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笑。   明栖顿时尴尬得脚趾扣地,扶着门框站起身,虚虚一笑:“我这……不是看到你房间门没关么。”   “嗯。”闻骆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期待她下面的内容。   明栖硬着头皮说下去:“公众场合,鱼龙混杂,我是怕你出……出危险。”   闻骆静静听着。   明栖又补充了句:“大晚上的,门开着多不好。”   还吓人一跳。   “是么?”闻骆看着她的眼睛,挑了挑眉:“好事这不就来了么。”   明栖:“……”   闻骆:“别再门口站着了,”他让出一人的身量,让明栖进来:“大晚上的,请了门神似的。”   明栖:“……”   她挺了挺背,无视掉他的话,径直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   最开始的战役已经输掉半截气势,明栖不能再输,决定先发制人。   她双腿交叠,咳了两声,冷冷问道:“听说你明天要回华庭住了?”   明栖进来之前,闻骆应该是在看书,他把书页和上,往旁边靠了靠,又摆到和桌角对齐的程度,才慢条斯理回答:“是啊。”   明栖:“……”   瞧瞧,瞧瞧,这人怎么拿乔上了。   为了不偏离主题,明栖忽视掉他的散漫,先给自己洗白一波。   “那个,”她顿了顿:“你还记得今天我说房子太大一个人孤单么?”   提到这种话题,闻骆挑了挑眉,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在栖止居,想要我陪你?”   明栖:“……”   这人怎么还是在过分曲解她。   “不……我是在说你。”   “啊,”闻骆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又挪了挪书,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换一个小一点的房子?”   明栖:“……”   今天晚上,仿佛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脑电波不在同一个频道。   暗示已经没有拯救这场谈判的可能了,明栖决定直白一点:“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搬走。”   闻骆嘴角勾了勾,问道:“舍不得我?”   明栖立马反驳:“才没有!”   “那不就得了,”闻骆手一摊:“同样是分居,我住在华庭更方便一点。”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明栖咬了咬嘴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分居了,妈妈会知道我们感情不好,她们会伤心的。”   她把林岚和骆知敏都统一叫了妈妈,而且眼看着就要流泪,这招杀手锏似的,百试百灵。   可今天的闻骆不太对劲,他完全忽略掉明栖的小情绪,淡淡道:“她们已经知道我们感情不好,强扭的瓜不甜。”   话音刚落,明栖不可思议地看他,病房冷白色的光线下,他坐姿笔挺,眉眼有一种淡漠的锋利。   他说话时情绪很平淡,带着谈判一般的压人气场,完全不带任何怜悯地、狠狠地堵住了她全部的说辞。   强扭的瓜不甜。   人生第一次地,被闻骆拒绝了要求,不知道是他的态度还是他说话的内容戳到了明栖,她感觉身体里那股支撑她的力量正摇摇欲坠,只剩泪腺还足够发达。   她努了努鼻子,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可是她们本来也不够美满,妈妈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差不多听不清楚。   明栖至今都还记得,小时候闻骆父亲和自己父亲工作太忙不回家,两位妈妈那时候应该是还有期盼的,整日在家里望眼欲穿。   那时候明栖还小,嚷嚷着要栽一株草莓树,林岚和骆知敏就挑好了位置,陪她一起种树,还陪她像模像样地浇水施肥松土。   后来草莓藤在地上爬了一片,她才知道草莓不是树,也不如水果店里那般,长不出饱满的果肉。   浇水松土施肥也都是无用,她们只是想陪她消磨时间罢了,消磨到有些期盼并没有成真,只会随着时间而消失。   她不想重复这样的日子,也不想让妈妈们重新的期盼,回到她们的样子。   闻骆看着她,有半晌停顿,旋即倾身上去,带着压迫感,声音低哑道:“她们不应该寄托希望的。”   “你怎么能这样!”明栖眼泪啪啪掉下来,朝闻骆吼道。   “明栖,”闻骆的目光深沉下来,冷冷提醒她:“最开始,是你先提出分居,提出各玩各的。”   是她先打碎妈妈们的希望,选择潇洒的生活,闻骆接受了,她又开始反水。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生意。   明栖的背部缓缓弓起,整个人颓然下来,低头,有气无力道:“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住在一间房,每天都聊天分享生活,晚上给妈妈们打视频电话,每周都回去看她们,一起去旅游……”   她说了好多,努力构建具体的场景,小声问道:“行么?”   那头,闻骆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冷冷道:“你别反悔。”   明栖再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如果再反悔,”闻骆将身体往后一靠,泛着寒意的目光看向她:“没有下次。”   这样的目光让人不舒服,明栖缩了缩肩胛骨,点了点头。   她明白了,在这场婚姻里,闻骆的底线和立场可以随时改变,他什么都不在乎,而自己远没有想象的洒脱,搬出两位妈妈就足够让她缴械投降。   不在乎的人才能随意处置自己的怜爱和情绪,心情好时就来哄哄她,心情不好时就铁石心肠刀枪不入。   可真这样,为什么在山中车内暖气停掉,他冒着可能会大病一场的风险把衣服都给她?   明栖想不明白,甚至觉得不该想太多。   “就这样吧。”   明栖擦掉脸上的泪水,可眼睛还是红彤彤的:“我先回去了。”   闻骆坐在沙发上,看也没看她一眼:“嗯。”   明栖起身,长久脱力后有些重心不稳,刚往前迈过一步,突然感觉手腕一紧。   她微微一愣,闻骆就大力给她按回他的胸口。   一瞬间,被泪水晕开的口红粉底液睫毛膏蹭了他一身。   “别哭了,”闻骆胸膛剧烈起伏,伪装一晚上的冷峻瞬间坍塌,声音沙哑又克制:“七七乖,哥哥错了。” 第19章 那方面不行的男人总会暴……   他的声音太过好听, 令明栖有一瞬间的失神,连眼泪都忘了留。   “是哥哥错了,”闻骆的一只手抱她入怀, 另一手掌放在她脑后温柔地摩挲着, 安慰道:“不该逗你的,七七乖, 不要哭了。”   不该逗你的?!   他刚刚言辞狠厉逼她承认了一切不平等契约,就只是逗她的?   明栖感觉被戏耍了一通, 身体内有小火苗蹭蹭窜起, 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闻骆没有变, 你该开心些”, 两种声音在身体里互相叫嚣着。   她自己也理不清楚,抬手在他的后背狠狠锤了几拳, 又泻力地垂下,转变成绵长且滔滔不绝的眼泪。   “你混蛋!”   泪水很快晕开了她脸上的妆容,色彩分明的化学品成了一团污渍, 悉数蹭在闻骆的胸口。   闻骆站在那里,如最忠贞的侍卫一般, 承受了明栖的拳打脚踢, 胸口的布料被泪水晕湿, 整颗心脏都柔软了下来。   “嗯, 哥哥混蛋, ”他微微垂下头, 嘴唇擦过她的发顶:“不应该逗你的。”   被他的动作一惹, 明栖又开始恃宠而骄,从他胸前抬起头,猛地推了他一把:“你是觉得欺负我很好玩么?”   她刚哭过, 脸色被泪水洗涤的分外干净,衬得眼睛和鼻尖的红分外明显,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怎么敢欺负你啊,”闻骆又顺势给她揽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背摩挲着顺气:“给公主惹哭了,我还得哄回来。”   明栖忍住眼泪:“知道还惹!”   闻骆沉吟了会儿:“我这不是操之过急了么。”   “什么操之过急?”明栖摸不着头脑的问了一句,旋即又想到了“不平等条约”。   从现在开始住在一间房间,每天分享生活,晚上给妈妈们打电话,每周都回去看望他们,再一起出去旅游。   等等!   住在同一间房间。   合着闻骆弯弯绕绕一个晚上,就是这么点诉求?就这方面的诉求?!   “流氓啊你!”明栖怒嗔一声。   “条件都是你提的,”闻骆笑得风轻云淡,双手一摊,颇有几分无赖道:“我可没有强迫你。”   明栖:“……”   事实好像是这样的,可……   闻骆及时提点她:“七七,想反悔可不行。”   明栖:“……”   她这还没说话呢。   好歹也是自己亲口说出的承诺,叫明栖反悔她也不是很能做到,只好换个角度,妄图让让狗男人内心防线坍塌。   明栖吸了吸鼻子,坐回沙发上,小声嘟嘟:“可是你今天晚上吓到我了。”   潜台词是:你得给我道歉,但是道歉也未必可以哄好,除非放弃之前的条约。   闻骆本来就是想套路她而已,不出意外这场套路会延续很久,但也怕她难过,所以每句话都在拿捏着分寸,逗猫咪似的一步步来,可没想到还是没想到不出十句话,明栖就先哭了出来。   现在明栖又软软地和他说刚刚被吓到,闻骆彻底没辙了。   “哥哥不是故意的,”闻骆蹲下身子,平视她的视线:“开心点,想怎么惩罚哥哥都可以。”   明栖眼睛一亮:“真的么?”   “跪榴莲可以,”闻骆顿了顿:“放弃刚才谈好的条件不可以。”   “……”明栖颓然道:“要是这么说,我可能不会再开心了。”   闻骆问:“就真的不想?”   明栖咬了咬嘴唇,沉默。   闻骆没有逼迫她,反而很好脾气地和她讲道理:“七七,一个正常已婚男人,被质疑哪方面有问题,也是很伤自尊的。”   明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方面?”   “嗯?”闻骆挑眉:“正常有新婚丈夫同意分居?”   是哦。   明栖一噎,旋即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语气也惊讶了起来:“你你你……不会真、真的有问题吧?”   怪不得同意分居,如今被家里发现又装作冷酷地套路她不再分房,原来是这个原因!   也许压根就不是装成冷酷臭屁脸,据说那方面不行的男人,心理也多多少少有点问题,情绪阴晴不定也是正常的。   明栖像是勘破惊天秘密,看着闻骆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怜悯,她探过身去,轻轻抓住他的手,眼神真挚道:“放心,我们回去就住到一起。”   ???   这态度怎么山路十八弯处处都是转折。   闻骆暗察不妙,眉头一点点蹙成一座小山,问道:“什么意思?”   不愿意承认没有关系,多年朋友关系,明栖愿意为他隐瞒一切。   “不用说了,”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目光坚定道:“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闻骆沉默了会儿,眼神逐渐深沉:“七七,你是不是过分脑补了?”   男人被戳穿秘密,总会像小寡妇似的东扯西扯给自己找补,明栖都理解。   “放心吧,”明栖拍了拍闻骆的肩膀:“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闻骆:“……”   明栖:“我们明天就回栖止居,我也搬回主卧。”   “天大的事我都帮你瞒着。”   此刻,明栖感觉自己是武侠小说里仗剑走马的白衣剑客,替兄弟抗下了惊世秘密,感天动地。   身后的闻骆:“……”   无语,十分无语。   *   “天呐!!!”   “怎么这么过分!!!”   第二天下午,明栖成功地从医院出来,恰逢爱马仕的sale通知订购的奶昔绿色birkin到货,明栖直接命司机将车开到中央商场,顺便邀关佳意拼个名媛下午茶,吐槽一下昨晚闻骆的过分行径。   当然,把他“疑似不行”的环节省略掉了。   关佳意又抿了口咖啡,问道:“他真的逼你同居了?”   明栖摸着颜色清新的新款birkin,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啊,狗东西,过分!”   “确实很过分,”关佳意肯定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不过这里有bug啊。”   明栖一愣:“?”   关佳意开始分析:“想拉你圆房还不简单么,为什么还要绕着远来套路你。”   明栖恍然大悟。   想圆房还不简单么,何必要搞这些!   一切都在侧面印证了——闻骆,是真的不行。   想想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脸也帅的一批,却不能感受到最快乐的事情,明栖在心里心疼他一秒钟。   “可能……”她思索着措辞回答关佳意:“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不要想的这么复杂,”关佳意拿出深夜电台主持人的劲头,认真分析:“也许就是他喜欢你呢。”   “……”明栖不自觉扬高音量:“这怎么可能!”   周围离得很近的人投过来打量的目光,明栖放小了声音:“我们好多年没见过了,总不会先婚后爱这些天培养出二十几年都没培养出的感情吧。”   至于之前,青春期对异性最开始关注的那会儿……   明栖只记着闻骆和盛时烟一起在广播台工作了。   “那你呢?”关佳意将问题甩给她:“闻骆不就是话说重了几句,你怎么就难过到开始哭起来了?”   明栖被她一噎,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缓缓回神那会儿,还有个声音感慨,关佳意幸亏没主持访谈类节目,否则不得被人揍死。   她吃了一小块芒果班戟,奶油在口腔里全部化开,才缓缓道:“我可能是……被吓到了吧?”   关佳意冷哼一声:“你在伦敦被白人种族歧视的时候可一滴眼泪没掉,还中英双语切换据理力争呢。”   明栖:“这不一样。”   关佳意:“哪里不一样?”   明栖一瞬间哑口无言。   关佳意又说:“明明是你先要分居的,怎么你妈和闻骆妈妈说两句你就动摇了?”   “我……”   明栖被这一连串问句搞得不知所措,却听到关佳意叹了口气。   关佳意从桌子上伸过手臂,握住了明栖的右手,类似宽慰道:“长辈的私生活和你们没有关系,又不是会遗传,你也可以去试着接受一下亲密关系。”   明栖长得美,从高中开始就总是有男生给她递情书,出国留学之后状况愈发明显,可她却从来没有恋爱过。   从小见过了太多有名无实的婚姻,又是读红楼长大的浪漫主义者,她一方面渴望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爱情,一方面承认婚姻只是利益交换,分裂得很。   可万一有爱情呢,到最后是不是也会变成了利益的牺牲品?   明栖想不通。   她身边的很多人也想想不通。   杯子里的咖啡凉了不少,明栖抿了一口,满嘴的苦涩。   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她似乎很丧很泄力地说:“就这样吧。”   人生总是要不圆满的,没有过亲密关系并不可怕。   她和闻骆能保持朋友之上的带着感情的合作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关佳意也叹了口气,将目光放在她的包包上,自嘲似的笑了笑:“我还有功夫给你做情感导师呢,我自己的破事情还一堆。”   明栖这才想到那天之后就没关注过关家事情的后续:“你弟出来了没?”   关佳意点了点头:“出来了,明泽帮忙的。”   明栖“啧”了一声:“他可算有点价值了。”   关佳意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反问道:“他现在还有女朋友么?”   这话一说,明栖半天没有回应。   关佳意的长相很好看,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骨架不大却长到快一米七的个子,五官小巧精致,可现在整个人沉浸在一种难过中。   “我和你说,”明栖顿了顿:“你千万不要对明泽再有什么想法了。”   话音刚落,手机“叮咚”一响,闻骆发来消息。   【出来吧,我在楼下】   【接你回家】   说好的发展一下感情,闻骆早就先于同床之外的细节也准备好了。 第20章 摸够了没   明栖看着手机屏幕, 脑子飞快地旋转了一下,旋即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   楼层不高,视线明朗。   一辆黑色的幻影正停靠在楼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他是不是在监视她?!   【不要想太多。】   闻骆停顿了会儿, 发来一张她朋友圈截图。   下午茶这种东西, 都是碳水和脂肪,明栖为了保持身材和身体健康, 过来打卡也只是拍了好看的照片发朋友圈,在塑料姐妹中保持名媛的精致形象。   也很有自觉, 在下面定位上了地址。   闻骆就是顺着地址摸了过来。   明栖短暂地忽略掉关佳意, 颇有几分无赖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来了】   那头沉默一会儿。   紧接着,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还是闻骆。   明栖接起来, 就听到他朗朗的声音:“七七,往下看。”   “什么鬼?”明栖嘟囔一句, 还是乖乖向下看去。   楼下,闻骆刚刚从车子里下来,一手扶着车门, 缓缓往上抬头。   看到三楼窗前的一点人影,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他身材高挑颀长, 穿着宽松的海军领大衣也不压个子, 夕阳照在他的身上, 给他镀了层柔软的光芒。   “看到了没?”   闻骆重新将手机放回耳侧, 低声问道。   明栖努努嘴:“搞的跟要押解我回家似的。”   “哪敢啊, ”闻骆嘴角微微往上牵:“我这是……恭迎公主回宫?”   明栖:“……”   今天这人是受了什么点拨?怎么小嘴抹了蜜似的甜。   见她不说话, 闻骆低低笑了声, 好听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过来,更有几分磁性,震得明栖浑身酥麻。   “那下来吧, ”闻骆语气认真:“我的七七公主。”   明栖傻傻应着:“哦。”   等再回过神,就看到旁边关佳意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明栖缩了缩肩膀:“怎……怎么了……”   关佳意啧了一声,把黑着的手机屏幕递到明栖面前:“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不像是在谈恋爱。”   明栖:“……”刚刚只是闻骆的声音太撩了好不好。   她拍掉关佳意的手机,哼了一声:“还不允许我对声音好听的男人存在点幻想了?”   “为什么幻想?”关佳意:“你可以直接上啊。”   明栖疑惑:“哪个上?”   关佳意:“……”   怼到关佳意,明栖舒服了不少,从桌面上拎起包包。   “我走了,”她想了想问道:“要么叫闻骆送你一程。”   关佳意摇了摇头:“不用,你先走吧。”   关佳意的性子比较直爽,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她说不用就是真的不用,明栖“嗯”了一声,挎着包包离开。   没走两步,又猛然折回来,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一连串急促的哒哒哒声。   “我说,”她严肃下来,望着关佳意的眼睛,认真道:“千万别对明泽有任何幻想了,他就是渣男,真的。”   关佳意垂着头,夕阳在她眼下扫出一片沉默的阴翳。   豪门世家长大的孩子,要么排斥亲密体验,要么就是玩弄感情的高手。   明栖是前者,明泽就是后者。   高中那会儿,明泽就陆陆续续谈恋爱,身边女朋友换衣服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可又很有一套人渣的“原则”——不招惹学习好的,不招惹态度认真的。   所以,那会儿关佳意鼓足勇气跟他告白时,明泽接过旁边怀揣同样目的女生送来的矿泉水,抬起球衣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汗水,眼角眉梢都是恣意狂妄,淡淡睨了关佳意一眼,冷声提点她:“好学生,你们的认真还是用在学习上吧。”   一句话,戳到了关佳意内心最敏感的部分,为她年少的心动和勇往直前画上了句号。   可那份喜欢依旧蠢蠢欲动。   现在明泽性子收敛了很多,世家女孩不想招惹怕麻烦,明星嫩模不想沾怕脏,还在关佳意走投无路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可就算这样,明栖也不想关佳意再在他身上栽跟头。   *   从商场正门走出来,外面吹着很大很大的风,明栖裹紧了外套。   闻骆还在车外等她,见状,推开车门,很绅士地做了“请”的手势。   明栖立马傲娇起来,腰背拔得笔直,小碎步踩得四平八稳,腰肢轻轻晃荡,娇软美颜矜贵都占齐了。   像是一只招摇的小孔雀闲庭信步,风光无两地接受观众的顶礼膜拜。   邵明阳不自觉看了两眼,赶紧收回眼神。   闻骆倒是仔细看过她的五官,眼神坦荡又赤裸。   明栖冷哼:“怎么?”   闻骆“啧”一声,眼里有笑意晕开:“今天还挺漂亮。”   明栖:“什么是‘还’?”   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闻骆揉了揉太阳穴,改了口:“今天挺漂亮。”   他夸人时,眼神真诚,语气平缓,明明是陈述的调子,偏偏生出温润感。   被夸总是一件好事,明栖心里窃喜,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什么是今天漂亮?昨天前天大前天不漂亮么?”   闻骆:“……”   这也行。   他沉吟了会儿,淡淡道:“今天真漂亮,漂亮得日复一日,明日更甚今朝。”   夸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明栖努力找茬,却发现不了问题,把头一甩,哼了一声,看向窗外。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夸张,卷曲的长发随着力道微微甩起,划过闻骆的脸庞,带着好闻的青柠香,能剥夺呼吸似的。   “晚上想吃什么?”闻骆突然问道。   明栖微微纳罕,回头看他。   吃什么这件小事,从一位日理万机的总裁口中说出来,总是带着不协调。   可偏偏,他问了,还问得如此真诚。   明栖挑了挑眉:“我想吃什么,难道你要做?”   潜台词是何必要跟阿姨抢活干,收起你不必要的关心吧。   然而,今天闻总真情实感要体验不同工作岗位的人生。   怔忪了一小下,旋即点头:“可以。”   明栖:“……”   “我说,”闻骆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做晚饭。”   明栖:“……”   救命,这人怎么不正常。   为什么要突然做完饭,是想着拿一顿晚饭糊弄着她跟他圆房?   哦,不对,他那方面可能有问题,这饭是……封口费?!   闻骆想象不到她神一般的脑补,打量了她一会儿,就将目光放向窗外,刚好前面有家超市。   他吩咐道:“邵明阳,前面停一下。”   邵明阳点头,然后打转向,准备泊车。   明栖:“……”   她,她还没想好要吃什么呢。   这就导致了,逛超市的过程中,两人速度异常的慢。   明栖走哪停哪,四处询问。   “这个牛小排新鲜么?”   “猪肉四十块钱一斤?!”她又指了指旁边:“怎么快和羊肉一个价位了!”   最后,她支使闻骆给她捞一只帝王蟹。   正赶上晚高峰,超市里人挤人,看不到工作人员。   闻骆思考了会儿,只好挽起袖子,伸手去捞十斤重的帝王蟹。   他一用力,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在冷白色的肌肤下蛰伏绵延,带着血气,荷尔蒙爆表,颇为性感。   明栖看着微微出神,就见他已经将帝王蟹装进了袋子。   “看什么呢你。”闻骆问。   明栖临危不惧,冷嗤一声:“我在欣赏你的动作。”   “这么熟练,不去海鲜市场当售货员可惜了。”   闻骆:“……”   见闻骆不说话,明栖得寸进尺。   他做饭时,她在旁边转悠,也“啧”一声:“这么熟练,不去当厨师都是米其林的损失。”   他吃饭时,她坐在他对面:“真没想过你还会吃大米饭呀,我以为霸道总裁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闻骆刷碗时,她靠在岛台上啃水果,又开始阴阳怪气:“没想到你还会刷碗,这不是抢陈姨饭碗么。”   闻骆:“……”   “你真的闲就帮我一起。”   明栖把苹果核抛投进垃圾桶,悠悠道:“我哪里闲,我可是在一本正经夸你哇。”   闻骆淡淡回答:“谢谢。”   明栖:“……”   这幅刀枪不入完全不和她计较的样子,让明栖一晚上的阴阳怪气都有点索然无味,干脆哒哒哒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收拾生活用品,然后搬回主卧。   她先挪了必要的护肤品,又拿了常穿的衣物,最后抱着自己柔软舒适的被子进行迁徙。   闻骆一上楼就就看到三楼客厅里有一团粉色在蠕动。   明栖双手抱住被子,露出一双眼睛,下方被子拖地,只能叉开腿螃蟹似的走路。   他愣了一下,旋即上前拦住明栖的去路。   “嘛呢你?”   明栖睁着大眼睛反问:“不是住一起么。”   闻骆:“自带被子?”   明栖认真地跟他解释:“我这不是怕半夜冻着么,万一你抢我被子怎么办?”   闻骆一双桃花眼打量了她一番,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带床垫呢?”   “啊,”明栖恍然大悟道:“你还会把我从床上踢下去么?”   闻骆:“……”   有时候,他还真不知道是公主脑回路清奇,还是有些事情她想到了但是装不懂。   “成吧,”闻骆舌抵上颚,缓缓点头:“思虑周全。”   说着,从她怀里接过被子,扔回主卧床上。   久违的房间和久违的床,明栖这次却放松了不少。   把闻骆的被子往旁边挪了挪,放好自己的被子,又挑好了枕头,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准备睡觉。   闻骆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房间床上分外拥挤,靠近外面的地方,有一小块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像个小孩儿。   他放轻声音。   明栖耳尖,朝他说:“把灯关了哦,太亮了我睡不着。”   闻骆拿起遥控器,关了房间主灯,只有床头有点昏黄的亮。   明栖闭着眼睛,把被子盖到脖子,面色红润。   闻骆鬼使神差地捏了捏,问她:“今天不划楚河汉界了?”   明栖不舒服地晃了晃头:“没有必要?”   “嗯?”闻骆逼问:“什么没有必要?”   明栖迷迷糊糊没有回答,反倒是嘱咐他:“你晚上不许抢我被子。”   “……”闻骆:“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明栖继续嘟嘟“也不准把我扔下床。”   闻骆:“……”   明栖:“晚安哦。”   闻骆替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晚安。”   明栖今天晚上脑子里只有两件事在打转。   一是千万不要被闻骆欺负抢了被子,二是反正闻骆也不行,今天晚上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然而,她早就因为睡着睡着太热把被子踢到了床下,后半夜又太冷,强行钻进闻骆的被子试图鸠占鹊巢。   第二天清早,闻骆一条手臂都被她压得麻木,好声好气叫她起床:“七七,动一动,我该上班了。”   明栖有起床气,被这么一叫烦得很,双手不自觉在被子里扑腾。   却又不小心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这下她更烦了,皱着眉头又扒拉了两下。   怪东西岿然不动。   一秒……   两秒……   三秒……   她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大脑一瞬间通常不少,对触感有了更加准确的认知。   不是不行的么!!!   怎么突然又行了!!!   明栖不可置信地又将一根手指探过去,这次按照生理课丰富的理论经验,缓缓地,慢慢地,戳,戳,再戳。   越戳,脸也红,整个人越往被子里陷。   长的。   热的。   好像,大概,真的是……   明栖悄悄收回手指,把自己埋回被子里,假装无事发生,并且期待闻骆也毫不知情。   然而,被子被闻骆整个掀开。   她感觉他似乎压了上来,声音有着沉默一夜的沙哑和克制:“七七,摸够了没?” 第21章 行不行试一试   闻骆身材匀称, 看着并不是很壮硕的类型,可体脂率低,没有多余的脂肪, 欺身上来的瞬间, 紧箍住了明栖的全部动作。   男人睡觉大概都不喜欢穿衣服,闻骆此刻也上身赤裸, 肌肉线条因为正在发力而十分明显,   匀称又不显清瘦。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感受着属于他的能灼伤人一般的体温, 明栖一瞬间脑子混乱成浆糊, 语无伦次道:“没……没……”   她话还没说完, 就感觉手腕被他大力地捏住。   “还没?”闻骆挑了挑眉,眼里不断有情绪翻涌, 跟要给她吃干抹净似的。   半晌,问道:“再摸摸?”   说着就攥住她的手,一点点往下拉。   每挪动一厘米, 危险系数就成倍攀升。   “不用了不用了,”明栖满脸通红地往外抽手, 声音微微颤抖, 本能地替自己辩解:“我只是、是在关心你。”   闻骆喉结狠狠蠕动, 纳罕问:“嗯?”   “就是, ”明栖飞速转动大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手机放在被子里。”   闻骆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嘴角, 反问:“手机?”   见这个战术有用, 明栖使劲儿点了点头:“对!手机。”   “不要半夜玩手机, 睡觉时手机离身体远一点,有辐射,对、对身体不好。”   她越编越淡定, 声音也越自信起来。   就连闻骆都跟着笑了下,低哑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荡着,很蛊。   “确定是手机么?”他问。   当然确定——不是手机!   可这话让人怎么回答?   明栖眼睛转了转,露出一个很害羞很可爱的笑容,企图萌混过关。   然而,闻骆跟看不见似的,自顾自说下去:“白摸了那么久。”   明栖:“……”   这话说的,就像她碰到了他,就要明白什么,然后再得到什么似的。   得到什么……   明栖顺着这个思路幻想下去,脑补了下被闻骆放在被子里的“手机”,小脸一瞬间通红。   清晨十分,本就是美人初醒,干净又撩人,眼神含水似的清澈无辜,此时又多了一点娇嫩的颜色,似桃花初绽枝头,带着初识人间的懵懂劲儿,让人忍不住想要折腾。   闻骆下颌线绷得更紧,嘴唇也紧抿着,声音十分克制:“被占便宜的是我,你脸红什么?”   他离得实在是太近了,眼神也很透彻,仿佛明栖说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明栖干脆选择坦白,小声地说:“我真的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闻骆问。   明栖手指往下指了指:“我没反应过来。”   闻骆:“?”   为什么现在他切换成傻白甜模式什么都不懂?可装不懂就不懂,眼神又是真的迷惑。   明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说出之间的猜测:“我以为……”她顿了顿:“我以为你不行。”   闻骆:“……”   霎那间,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明栖只能听到闻骆的呼吸声,半晌他又觉得好笑似的淡淡笑了声。   明栖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却被闻骆一把钳制住。   “别动。”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明栖被吼得一愣,缓缓睁开眼,就彻底惊住了。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额头上已经浮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堆叠在太阳穴处,顺着鬓角逶迤下来,在下颌线条处转折,隐没在锁骨处。   再往下……   不敢想不敢想。   明栖悄悄收回眼神。   “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闻骆忽然俯身,几乎是含着她的耳垂讲话,灼热的呼吸喷洒而出,让人浑身战栗:“行不行,你来验个货?”   “不,不用了!”这危险发言让明栖很想躲,赶紧去踢闻骆。   “不要乱动。”闻骆呵了一声。   这时候再不动一会儿还动的了吗?!   她才不是傻子。   明栖坚定地反抗他,突然间,蜷缩双手却被闻骆一点点分开,五根手指插进指缝里,带走全部的濡湿,反扣在脸侧。   明栖真的慌了,还想抬腿踢他,可微微一弓起身体,就感觉“手机”像是要爆炸似的。   闻骆眉头高高蹙起,又缓缓舒展开,眼神游弋到她红着的脸上:“七七,听话。”   “别……”她细声道:“闻骆哥哥,冷静一点。”   这个称呼仿佛叫闻骆找回了点机智,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一寸寸清明起来。   明栖长出一口气,可下一秒却见他猛然低头,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牙齿碰着肌肤,不痛但也也浑身触电似的不舒服。   明栖瑟缩了下。   这点小小的颤栗令闻骆胸中生出莫名的激荡畅快,牙齿啃噬着那点肌肤,微微用了点力道。   明栖顿时眼泪汪汪。   跟生理上的痛感没有关系,而是闻骆并没有因为她的撒娇示弱放开她。   从前,她不喜欢做的事情,闻骆是不会勉强的,现在不一样了。   “七七,”良久,闻骆松开她,盯着雪白颈间的一抹绮丽的色彩,柔声道:“我先是男人,再是哥哥。”   哥哥,就是那个可以无限宠溺你任你折腾的伙伴。   而男人,是站在女人的对面,想拥有你并占有你、对你渴望想你渴求。   明栖的睫毛狠狠颤了一下。   放在脸侧的交叠的双手,早就汗津津的,被两人捂住的手心像是淋了场雨。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勾了勾,换来闻骆更加沉迷的目光。   她明白闻骆的意思。   可除去他们是朋友这个规则,她又没有理由拒绝以下的活动。   正常夫妻生活,而已。   明栖咬了咬嘴唇,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忘掉这是一场怎样的闹剧。   “那你快点。”明栖小声说。   房间的加湿器开的够足,仿佛将人扔进潮湿的南方,在梅雨时节的午后,浑身黏湿,对痛快的苦难有种誓不罢休的期待。   她努力地想冷眼旁观,想投身于“正常夫妻生活”。   可她浑身还是紧绷,眼皮还在颤抖。   闻骆看着,心里最柔软丰沛的爱意似五月江水,再次滔滔不绝。   江城冬日干燥的阳光刺破厚重的窗帘,在房间里多了层朦朦的亮。   闻骆喉结狠狠动了下,然后虔诚地附身,在明栖的额头上,浅浅一吻。   一瞬间,仿佛给人扔进温柔的阳光里。   身上的重量豁然一轻,很快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明栖把那只被闻骆握过的手,缓缓放回被子里,眼神落在一处,发呆。   脖子上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可心里在敲锣打鼓。   好久,闻骆又回到床前。   他换上了西装,又是一副掌控全局不慌不乱的模样,好像随便思索一下就能精准完美地做好所有事。   “看什么呢?”   闻骆先开口,打破诡异的岑寂,似乎今早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栖眼神躲了躲,道:“看风景。”   顺便想想如果哪天上了法治新闻,要带着警察叔叔哪里挖人。   闻骆没有戳穿她,反而说了正事:“七七,我下周要出差。”   !!!   明栖一瞬间清醒:“嗯?什么时候走???”   “明天,”闻骆想了想,补充:“出差两周。”   这就是说这两周她不用忍受这种奇怪的关系并且不用假装恩爱了?明栖简直开心到飞起,可是面上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哎呀,我还怪舍不得你的。”   闻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两圈,冷笑一声:“这么舍不得我?”   “那麻烦你不要让嘴角翘到耳朵上。”   明栖:“……”   *   闻骆是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离开栖止居的,明栖把时间机的如此清楚,仅仅是因为——   如今已经同床共枕的两个人,闻骆有的是时间早早起床,然后对着还在床上酣睡的她好一番嘱咐。   嘱咐声在睡梦里变成了唐僧的紧箍咒,明栖就差捂着头求他“师父别念了”。   “七七,现在外面很冷,出门记得带一件外套。”   “七七,记得每天都要吃早饭,否则胃不舒服。”   “七七……”   如此关切岂能没有回响,明栖不是狼心狗肺之徒,睡饱觉起床之后就给闻骆发了微信:【说的好,我要出去玩了】   纽约时间,正午。   闻骆经过十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落地的一瞬间,手机就跳出来很多消息。   一部分来自于签账单的记录,还有一部分是群消息。   签账单毫无疑问是明栖的手笔,她从小富养,在金钱上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就算是某天账单里多了一条购买海岛的记录,闻骆都不惊讶这是明栖的作风。   他直接滑到最下面,看到明栖的消息,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然后就看到边扬在群里滔滔不绝,甚至不间断地艾特自己。   闻骆不紧不慢回了个:【?】   边扬立马跳出来:【阿骆,你在哪呢?】   闻骆:【纽约,怎么了。】   边扬:【那七七呢?】   闻骆:【家里】   边扬:【完蛋了……】   他说起话来磨磨唧唧,像是在组织语言,倒是明泽直接给发了视频给闻骆。   然后私聊他:【大概就是明栖在酒吧玩,身边还都是男生】   【问题不大】   毕竟明栖从小就招异性喜欢,并且玩得也很有度,并不会出什么事。   闻骆坐上前来迎接的商务车,又不慌不忙地打开电脑,翻出一份全英文的邮件,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才回复明泽:【嗯】   他说完,才打开视频。   视频里,应该是在酒吧,可能还没到营业的时间,只有安静的背景音乐,灯光还是暖黄色的。   视频应该是偷拍,只有明栖一个背影,她身边围着一圈男生女生,而明栖本人正在对台上做准备工作的DJ哥哥吹了个口哨。   身后有人打趣她:“呦七七,你在外面玩闻总在公司工作,你就不怕他吃醋?”   明栖“嘁”了一声,高声且自信的发表观点:“男人就是要会玩有态度,天天赚钱有什么意思?”   之后是一阵哄笑声。   闻骆将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毛皱起,眸色渐渐黯淡下来。   有点不对劲。   【七七身边是个外国人?】他问。   明泽:【这不是正常吗,外国人也爱美女】   闻骆:【不对。】   【这个外国人,就是她ins上出现的那个。】   一个英国人,因为他林岚怀疑明栖在谈恋爱,她逃婚时,还跟那人说好去找他来着。   如今结婚证领了,这人跑来中国了。   明泽惊讶半天,只回了一个字:【操】   闻骆淡定地关上手机,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半晌,转身看向邵明阳:“这次工作最快几天结束?”   邵明阳被问得一懵:“闻总,出什么事了么?”   呵,出大事了。   老房子着火。   “什么情况?”明栖问。   闻骆松开方向盘,疲惫地靠向座椅,低沉道:“刹车断了。”   他们两个,回不去了。 第22章 男人就是要会玩有态度……   明栖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江城遇到陈爱华的。   陈爱华是这位中英混血Beacher先生花了十天时间翻阅新华字典给自己取的中文名字。   不仅如此, 中国基因在他身上的表现也很强大,身材并不是大骨架,反而有中国人的清癯在, 轮廓立体鼻梁很高, 深深的眼窝下是一双蓝眼睛,皮肤却是小麦色, 还有扎成小辫子的黑头发。   喜欢穿花衬衫配老头裤,爱好除了参观欧洲大小美术馆外, 就是背诵中国传统经典《道德经》。   明栖和他是在巴黎时装周上认识的, 那会儿她是某品牌的座上宾, 他已经是这位拥有百年血统品牌的设计师了。   品牌主理人得知明栖是在中央圣马丁学院修服装设计专业, 就颇有兴致地和她展望了一下时尚风向和明年的品牌规划——毫无疑问,生意人多半要看中市场。   明栖对时尚也很有见解, 但设计理念大胆前卫且私人,和该品牌的未来发展背道而驰,所以和品牌主理人话不投机, 只能草草收场。   品牌主理人是一位法国男人,骨子里有着血统论, 还很含蓄的批判了一下明栖的“暴发户”思想, 就在这个时候, 穿着花衬衫热裤配马丁靴的陈爱华从后面路过, 轻飘飘说了句:“Seven说得对。”   明栖的英文名字就是这么敷衍, 他还要在法国人面前中英文混杂。   两人对视了一眼, 颇有默契地舌战主理人, 虽然最后引经据典思路清晰,还是被主理人一句“市场为导向”宣布游说失败。   可也是因为这场并不愉快的闹剧,也因为时尚理念相似生活同样过得漫不经心, 明栖和陈爱华成为了朋友。   恰逢陈爱华的创作遇到了瓶颈期,两人一起环游欧洲寻找创作灵感。   陈爱华大明栖五岁,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带着英国人的严谨又有些中国人的智慧,相处起来很舒服。   环游欧洲结束后,明栖被家里紧急召回准备结婚,陈爱华回到了巴黎向那个历史悠久但完全屈服于市场的品牌递出辞呈。   刚回国那会儿,明栖排斥和闻骆发展婚姻关系,每天都想着逃婚,可明家发过话,江城一众塑料姐妹都不敢收留她。走投无路,她只好选择飞去欧洲投奔陈爱华。   最开始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没想到刚上飞机就被闻骆抬下来了。   明栖当时心里很乱,也忘了跟陈爱华说一声,这就导致了陈爱华同志以多年阅读中国文化输出之最——狗血玛丽苏网络文学的经验,认定明栖成了封建婚姻的牺牲品,这辈子困在深宫高墙只能给老公生孩子延续子嗣。   当然,没准也能出现晋江小说中常见的先婚后爱情节。   闻骆动身去美国之后,家里只有明栖一个人,按照道理应该是很舒服的。   可明栖感觉自己被下了蛊似的,整天都沉浸在飘飘然的情绪里,画设计图没有耐心;看投资的品牌财务报表一行字要读个十几遍;想睡一觉,躺回床上又觉得是阿姨最近偷懒了,否则不可能被子上都是闻骆身上淡淡的清冷雪衫味道。   再仔细想下去,她又感觉被闻骆压着的、身体紧密贴合的触感又在脑子里清晰了起来,呼吸几乎都被剥夺去,身子也软成一滩无法动弹。   特别是他抵在她身下的“手机”。   这是明栖活了二十三年离十八禁文学最近的一次,并且深刻地被影响到了。   影响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做其他事。   明栖讲给关佳意听,关佳意干脆给她发了个某橙色软件购物链接。   她点开,就看到了海豚形状的小玩具。   明栖:【?】   关佳意:【姐妹,不要遏制自己的欲望】   明栖:【?】   关佳意:【有男人不用用玩具,你也真是,啧啧】   明栖:【……】   再在这个环境里待下去,明栖会疯掉,迫于无奈,她选择回华庭暂住并且用购物来麻木神经。   为了庆祝远离塑料老公的生活,明栖去楼下中央商场爱马仕专柜取了包包。   牛油果绿色的鳄鱼皮birkin,倒V、马蹄印,顶级工匠手工缝制,并且很贴心地在上面印了明栖的名字。   她是爱马仕的ssvip,所以根本没经历过配货这种事,但远离闻骆,让她心情平复了不少。   在专柜里转了几圈,买了不少小摆件,吩咐sala把东西都送回公寓,刚好微信群里有塑料姐妹发来晚上的组局邀请。   听闻今晚Future新来的DJ小哥巨帅,还有男明星和外国友人要过来,明栖闲着也是闲着,就同意了邀请,顺手还给关佳意拨了视频电话。   作为社畜,关佳意昨天晚上接了私活在中央商场主持品牌活动,早上又回台里录两期节目,刚刚睡下一会儿,又被明栖夺命连环call叫醒。   见她早就穿了蕾丝小吊带配风衣、戴着墨镜拎着最新款birkin神采奕奕地逛商场,忍不住叭叭:“宝儿你捂着你36C的胸口说你给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心不会痛吗?”   “我感觉我就是个陀螺在不停地转场,从D家回来又去台里录制,你不知道今天的嘉宾多让人无语,一会儿嫌弃妆容太差一会儿嫌弃对好的流程太繁琐,说好了唱两首歌最后只唱了一首叫她做游戏她也不做,名气还没多大,就把自己当大爷,我就差跪着服侍她了。”   “今天也是羡慕你嫁给闻骆的一天。”   听了这话,明栖眉毛一挑:“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关佳意沉默了一会儿:“要……要不起。”   “啧,”明栖推了推墨镜:“不宜妄自菲薄,我看让你家小美穿身婚纱跟闻骆拜堂成亲就是绝配。”   小美是关佳意养的一只小博美。   关佳意反驳:“不行!”   明栖:“你是在向着闻骆说话???!!!”   关佳意颤颤巍巍反驳:“我家小美……是个男孩子。”   “是狗就行了,”明栖声音充满了嫌弃:“闻狗和真狗,锁死!”大早上的就欲行不轨之事,真是狗死了坏透了。   她话音一转:“宝贝儿听说future新来的DJ超A。”   “走!”关佳意垂死梦中惊坐起:“有男人不看王八蛋!”   “什么意思?”明栖感觉她语气里有点暗示。   “不好意思,”关佳意呵呵一笑:“有闻总在身边你还要看别的男人,闻总就这么不能满足你么。”   这话一说,明栖满脑子都是闻骆没有衣服遮挡下身体,肌肉紧实有力、线条优美流畅,宽肩窄腰……还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她沉吟了会儿:“也不能这么说。”   “那换个说法,是你需求太多?”   明栖直接暴怒,气鼓鼓喊道:“赶紧起床,我去你家接你。”   *   两人到酒吧时时间还早,陆陆续续有小姐妹过来了,一行人在卡座上坐下,开始对明栖进行全方位的吹嘘。   “七七这个包真好看,我配了十几万的货都还买不到呢。”   “是啊,七七这件外套也好看,就是怎么看不出牌子?”   这厢话音刚落,那厢话音就起来:“是不是七七新投资的品牌啊?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去支持一下。”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一群人叽叽喳喳,比家雀还要吵,明栖直接头疼,伸手拂了下额角碎发,眼里水光潋滟:“喜欢?”她抬眼,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遍:“喜欢我叫品牌给你们一人一件。”   大方归大方,但是也客套。   似乎这些人说话都没有踩在她的G点上,可是明栖不主动讲话,坐在一张卡座上,她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不知道是谁又在她身后说了句:“你们看盛时烟的新剧了没?难看死了据说已经扑街了。”   提到这个明栖的“宿敌”,她总算有了一点兴趣,眼皮抬了下,脸上表情还是淡淡,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又有人接着补充:“我在娱乐圈的朋友说,盛时烟可是有干爹呢。”   为了增强可信性,有人问关佳意:“关佳意,你说是不是?”   关佳意小时候和这群女生接触就不多,更别说现在她要是讲行业内八卦是一件很没有职业素养的事情,此时尴尬的不得了。   明栖这才说了话:“她一个主持人知道什么?”   她声音不大,可情绪很克制,有点冷。   大家面面相觑,都噤了声。   这会儿,新来的DJ小哥进了门,脱了棉袄扔在吧台椅上,只剩一件微微紧身的白色t,裹着的大臂看上去肌肉紧实。   脸很小,单眼皮,薄嘴唇,一看就是夜场上混过的老手。   明栖看了两眼,朝他吹了个口哨。   男人回头,嘴角露出一点笑,朝她比了个金属礼。   一瞬间,大家纷纷震惊。   这这这……   明栖可是一个已婚少妇啊!老公可是华商集团董事长闻骆先生!   居然在外面这么玩???   就连关佳意都被她吓了一跳,偷摸拢着耳朵提醒她:“你塑料小姐妹还在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明栖提高点音量,像是演说似的表达态度:“本来就是,男人就是要会玩有态度,天天赚钱有什么意思?”   大家全部傻眼:姐妹,你干脆直接念闻骆身份证号得了。   明栖看到她们的反应,又美又婊地笑了一下:“我没有说闻骆哦,闻骆哥哥很有趣的。”   大家:“……”   她这头单方面宣布两人塑料夫妻实锤,丝毫不知道陈爱华同志已经悄悄站在了自己身后,也不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闻骆已经知晓了消息。   *   “Seven!”   明栖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英文名字,愣了一瞬间。   一转身,就看到了陈爱华站在身后。   他似乎不怕冷,穿了件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十分花哨的热带植物印花衬衫。   见明栖不讲话,他十分不见外地抱了她一下:“哦,我的Seven,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明栖:“?”   陈爱华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翻:“几月不见,你好像愈发……没有变化。”   “封建残留下联姻生活还好么?”   明栖:“……”   也不知道一个中英混血说起话来怎么是央视六套的译制腔。   她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问了句:“啥?”   陈爱华继续开始感慨:“我的Seven宝贝,我还以为你被家里人卖给了老男人做小老婆,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明栖:“……”   塑料姐妹们开始互相用眼神询问是否知道这个帅且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外国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栖也注意到,再也坐不住,起身拉着陈爱华远离是非之地。   【报告,叔叔,婶婶拉着老外离开了!】   酒吧后台,闻骆的侄子闻潮声实时给叔叔播报婶婶的状况。   在这条消息之前,还有一堆闻潮声单方面的滔滔不绝。   【叔叔,我看到婶婶来了我的酒吧】   ……   【叔叔,你和婶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好了,叔叔,这下全江城都知道你不会玩没态度了】   远在美国的闻骆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淡淡回复几个字:【抓回来,看紧了】   刚下飞机那会儿,他根本没有注意闻潮声发来的消息,闻潮声才把视频发给了边扬几个人,等待着大家的定夺。   如今收到了叔叔的吩咐,立马开始集中准备办事。   跟陈爱华聊了几句,明栖才知道这次他中国是为了工作。   他辞职了上个品牌后,又入职了一个潮牌,最近和中国一个品牌有合作联名,他作为设计师要来中国同品牌方做设计,浪蝶一个,来了中国自然要感受一下中国酒吧的气氛。   说完目的,陈爱华又开始了译制腔表演:“哦,我的宝贝,我真的好想你。”   明栖反问:“你想我怎么不联系我呢?”   陈爱华:“你的Whatsapp都已经不在线了,我还以为你被丈夫没收了手机,每天关在小黑屋里……”   “停!”明栖即时打断他的猜测:“我只是回中国,用回wechat而已。”   陈爱华缓缓摇头,颇有琼瑶剧男主换国别版的味道:“最近你过的还好吗?”   虽然是问句,但这个表情仿佛在肯定明栖在婚姻中身心都受到了折磨。   “……”明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反问:“最近有时间么?”   陈爱华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哦Seven,你是要我带着你私奔么?”   明栖:“……”   天呐这是看了多少网络文学能被荼毒成这样!   她还在想是不是要不要跟陈爱华同志说明白她和闻骆的婚姻关系,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喊:“不——可——以!”   明栖根本没听出来这声音是谁,刚转身,就看到一群保安超她冲了过来,给她和陈爱华团团围住。   明栖:“???”   身后男人又朝保安喊了声:“保护我小婶婶,远离那老外!”   一群保安看了看,迈着小碎步把圈子缩小,十几个人成了一道肉墙,给明栖稳稳围在了里面。   本来陈爱华就深受古早玛丽苏小说影响,现在更是认定了明栖的老公封建迂腐连她跟其他男人讲一句话都不可以。   “哦我的seven宝贝,你实在是太可怜了。”说着,他目光瞬间冷下来,揉了揉脖子,似乎准备打架。   闻潮声怒喊:“不准叫小婶婶宝贝!!!”   明栖疑惑:“我从哪里冒出来你这么个大侄子?!”   怎么智商还不是很行的样子?闻家这基因挺突变啊!   陈爱华中文水平有限,听不出明栖讲话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她在表达否定意思。   一切关于英雄救美的情绪都准备就绪,他摆了个漂亮的手势,朝着被保安围住的明栖冲了过来。   闻潮声又大声吩咐:“保护好小婶婶!”   保安立马做足准备,顷刻间,一群人扭成一团。   明栖:救命。 第23章 “给她抢回来”   “别打了, 你们不要打了。”   明栖去拉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保安,可是保安大叔目前已经在上头状态,一把给她甩开。   她穿着八厘米的细高跟鞋, 被猛的一推, 往后趔趄了两步,被闻潮声给稳稳接住:“小婶婶, 你没有事吧?”   “没事,”明栖站直身体, 吩咐道:“你快叫你的人别打了。”   闻潮声飞快地甩了甩头:“不可以!小婶婶, 你千万不要跟这个老外走了, 叔叔会很伤心的。”   明栖:“?”   他继续表达自己的嫉恶如仇:“这个老外也忒坏, 漂洋过海当男小三!”   明栖无奈:“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闻潮声疑惑:“那就是这个臭老外强迫小婶婶了?!”   明栖:“……”   救命,她真有理由怀疑闻潮声是看琼瑶剧长大的。   那头, 陈爱华被几个保安放倒,嘴角挂了点彩,可看向明栖的眼神依旧坚定有力, 他说:“哦,我的Seven, 你快逃。”   他们站在卫生间拐角的地方, 此时酒吧还没开始营业, 但这头声音很大, 还是陆陆续续有目光看过来。   在闻潮声眼里, 陈爱华就像西方现实主义文学里爱上农场主女儿的奴隶, 经过了重重反抗也带不走心爱的姑娘, 只能死在同为奴隶的拳脚下。   “哎,”他喟叹一声,惋惜似的摇了摇头:“怎么办, 我有点感动了。”   明栖:“……”   闻潮声:“可是,我得为了小叔叔的婚姻爱情努力。”   明栖:无语,好他妈无语。   她问:“你是闻骆哪里来的侄子?”   闻潮声立马解释:“我是闻骆叔叔的爷爷的弟弟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明栖皱眉:“说人话。”   闻潮声:“表侄。”   明栖:“……”   闻家家族古老而人丁兴旺人,但现在还留在华尚任职的貌似只有这一个旁支,能在大换血时的华尚留下来,不仅是工作能力出众,审时度势看人的本领也得一流。   怎么到闻潮声这里就弃其精华,自创糟粕了呢?   明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感慨道:“你们闻家基因还真是挺具有多变性。”   作为闻家基因多样性的论证样本,闻潮声根本没听出来这句话是在夸他还是损他,犹豫了会儿,高傲地承认:“那是!”   明栖:“……”   这个智商基本就已经告别人类的交流了,她深呼吸一次保持心情的平复,然后说:“我和Beacher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现在他受了点伤,我要先带他去处理一下,我也不会跟他私奔,剩下的事情你去问你叔叔。”   说完,她就走过去扶陈爱华。   可陈爱华也沉浸在她是被恶毒老公禁锢人生自由的想象里,用一双很含情的蓝眼睛温柔地看着她,用蹩脚的中文跟她说:“Seven,你好可怜,不要管我。”   “……”   明栖一瞬间有种给陈爱华扔在这里并且和闻潮声锁死的冲动。   “我和我丈夫关系很好,我们的婚姻也很平常,我没有被婚姻压迫,等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她是用英文胡乱解释了句,可闻潮声却全部听懂了。   我和我丈夫之间的关系很好。   婶婶和叔叔之间的关系很好。   他嗑的cpHE了!臭老外果然连恶毒男配都算不上,最多算是个推进感情的炮灰工具人。   他对炮灰工具人完全没有敌意,甚至还很友好,立马招呼旁边的保安:“把Beacher先生请到后台!”   这话的语气,估计在模仿《上海滩》的青龙帮大哥,凶中带着自创的虎。   没完了是不是?   明栖疲惫地转过头,用破罐子破摔地语气跟他说:“你要是敢扣押着Beacher,我就……”蛇打七寸,她决定威胁他最害怕的部分:“我就,立马和你小叔叔离婚!”   “不可以!”闻潮声瞬间摇了摇头,做狗腿状:“我会好好款待Beacher先生的。”   “来人,上酒!今晚Beacher先生的消费全部免单。”   “……”气到头上,明栖反而低头笑出了声:“好大侄儿,人家受伤了,应该叫医生。”   不太聪明的好大侄这才反应过来,重新招呼人。   *   陈爱华身体强壮,保安也不是傻子,陪自己的小老板玩玩就算了,根本没有下死手。闹了一通,陈爱华也只是嘴角破了皮,肿了一块。   明栖止不住地道歉:“爱华,对不起哦。”   陈爱华摇头:“哦,我的Seven宝贝,没关系的,我只想喝一杯Vodka(伏特加)。”   明栖:“……”   这是寻求金庸先生小说中的古法——用酒给伤口消毒?   闻潮声听过明栖的解释,这才知道自己是有点想多了,此时瑟瑟躲在角落,为自己的莽撞而闭嘴。   明栖揉了揉眉心,朝他说:“你去给Beacher拿一瓶伏特加。”   接受命令,他立马一溜烟地逃离现场。   后台又只剩明栖和陈爱华两个人,陈爱华问她:“你现在还在做设计么?”   这是今天两人第一次交流到正常话题,明栖放空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了。”   陈爱华:“Why?”   明栖想了想:“没有情绪。”   她那会儿要去学服装设计,也只是因为从小就和妈妈全世界参加时装周,时尚品味不错,也有美术功底。当时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她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就选择了服装设计。   后来在英国,她有想要表达的东西,又被身边白人的鄙视吊着一口气儿,一鼓作气坚持了四年设计。   回国之后,就算是跟闻骆结婚之前也有很大的动荡,可是日子还是相对舒适且安逸的,那点愤懑劲儿变成了不能说出口的心思,她这段时间也坚持画设计稿,但从来没有满意过。   从一位可以说是“高产”的设计师口中听到没有创作情绪这句话,陈爱华也愣了会儿,一双宝石蓝眼睛放在明栖的脸上打量了会儿,眼里有些惋惜:“Seven,你是不是被婚姻和家庭禁锢住了。”   婚姻和家庭么?   明栖想了想,没有答案,只好耸了耸肩。   “你不能这样。”陈爱华突然将脸凑得很近,很严肃地批评她,像是老师批评不听话的孩子:“你是CSM的优秀毕业生,你的生命就是和艺术息息相关的,现在你放弃了艺术,美还是美的,可是毫无灵魂。”   “拜托,你是有意思的女孩儿,不要离开时尚设计。”   他现在还记得,明栖当年和品牌主理人讲的那番话——真正的品味不是骄奢,而是拥有更高的审美情趣;真正的适销对路不是向市场臣服,而是引领审美导向。[1]   讲情怀和讲市场不是对立面,可我永远选择让艺术服从我自己。   她这么说,也真做出了让整个CSM都惊叹的毕业作品,现在却放弃了这条路,如此才华被淹没,陈爱华替她感到惋惜。   “我没有想要放弃,”明栖用手指搅着衣摆,这是她小时候做错事情时最喜欢做的动作:“就是……我有想要表达的东西,但是我没办法梳理好自己的情绪。”   “我心里情绪是一个串联电路,要想点亮一个,就要释放全部,但是你知道么,”明栖顿了顿:“有些情绪我是不能外露的,如果外露,可能,我现在所拥有的美好的空中阁楼就要坍塌了。”   明栖说着,整个人都泄力一般,瘫软地将身体堆在沙发上。   “长大太难了,” 明栖说:“我总是要面对带给我情绪的人还要将那些情绪隐藏好。”   她之前做不好,所以想逃,现在以为自己增长了这些岁数,可是还没有能力收放自如。   陈爱华似乎不知道带给她情绪的是什么人,但是能理解她此时的迷茫。   抬起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用知己的身份来安慰她现在的情绪。   空气里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失落而一阵沉默。   明栖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陈爱华,刚巧,闻潮声推门而入。   “小婶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顺便把手机往兜里揣,可口袋太紧,半天放不进去。   小婶婶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情绪很差?臭老外为什么要把手搭在小婶婶的肩膀上?小叔叔看到了会不会吃醋!   明栖和陈爱华双双回头,陈爱华收回手臂。   “过来吧。”   “把手机给明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前者是明栖,后者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闻潮声打起视频通话的闻骆。   很显然,刚刚的一幕他已将看到了。   闻潮声硬着头皮走到低脚圆桌前面,把一大瓶伏特加和酒杯放下,手里攥着手机,一边用提醒的眼神看着明栖,一边在裤子上摩擦摩擦再摩擦。   “潮声,”闻骆低声提醒:“不要晃手机。”   闻潮声:“???”   闻骆冷声提醒:“你开的后置摄像头。”   然后把前置摄像头按在裤子上,简直是欲盖弥彰。   明栖:“……”   就说闻潮声这智商根本不随闻骆。   闻潮声没有办法,只好将手机交给明栖。   明栖接过手机的角度不太好,从下巴往上拍,脸上骨量不大,但转折点分明,长而卷曲的睫毛挡住了一点眼睛里神色,但面容是肉眼可见的平淡。   “My husband.”   明栖调整角度,和陈爱华解释了一句。   闻骆那里,依旧是清晨光景,他正坐在办公室里,一身西装合体笔挺,冷欲肃穆。   “刚刚被吓到了?”他看了明栖好久,轻声问了一句,眼神深邃,但脸上都是整理好的微笑。   明栖看得出来他情绪似乎也不是很好,想要解释什么,可在呼之欲出的情绪面前,又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   闻骆接着说:“潮声年纪还小,办事也鲁莽,替我跟Beacher先生道个歉。”   明栖这次点头。   闻骆脸上的笑容缓缓沉了下去,还是关切道:“今天天冷,没有什么事你就先回家吧。”   这是不想让她和陈爱华多交流,只是朋友的而已,就让他提防这么多?两人之间的信任呢。   还没等明栖回答,闻骆又对一旁的闻潮声吩咐:“去给明栖备车。”   闻潮声悄悄看了明栖一眼,现在的她似乎被一层不好的情绪掩盖了,整个人没有什么精神,而叔叔应该也是有些生气。   婶婶是天之贵女,很有可能不听叔叔的话,一会儿如果吵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拉架。   可明栖现在似乎连吵架的情绪都没有,点了点头,朝他笑勾了勾嘴角:“去吧。”   她现在不似刚刚那般明艳,像是突然脱水枯萎的玫瑰,有种枯败脆弱的美感。   闻潮声赶忙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明栖又叫住了他:“潮声。”   他回头,就看到婶婶伸出漂亮的手指挂了视频电话,把手机递了过来。   “这就挂了?”他挠头。   明栖好笑似的反问:“那不然呢?”   他不再做声,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往外走。   明栖换了个坐姿,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慵懒又随意。   全程沉默的陈爱华淡淡道:“Seven,你的婚姻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两圈,又解释道:“这就是你的无法收放自如的情绪之源?”   一个外国人还挺会猜测,明栖嗤笑了声,右手掩唇,颇有几分风情万种的味道。   “成了,你别瞎猜吧,”她拎起今天新提但依旧无法挽救她心情的包包起身:“你玩得愉快,有空找我,随时在。”   说着,就晃着柔软的腰肢离开。   身后,陈爱华朝她喊了声:“Karl Lagerfeld先生在巴黎举办了设计大赛,要回到你熟悉的赛道找灵感吗?”   明栖头也没回:“再说吧。”   虽然很多时候,她和闻骆之间就算是相处不算愉快,但还是很轻松的,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占用了她很多精力。   她上学那会儿还沉迷过写小说,自诩可以做好时间管理,可总是不能兼顾写小说和成绩,就像现在,她没办法将心思一边放在婚姻一边专注创作一样。   外面,闻潮声早就将车子备好了。   也是一辆劳斯莱斯。   明栖心里感慨了一句,闻家人喜欢低调但奢华的品味倒是还挺一致的。   门童将车门打开,明栖准备上车,身后闻潮声又喊了她一句:“小婶婶,不要和闻骆叔叔吵架啊。”   小屁孩还关心起他们之间的事情来了。   明栖心情开朗一点,打趣道:“他都在惹我生气了,我怎么不可以跟他吵架?”   “那那那,”闻潮声还坚定立场,替叔叔说话:“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小婶婶,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么?”   明栖一挑眉:“很难么?”   在公主的世界里,豪门圈子里都是应该认识她的。   闻潮声一噎:“其实,我实在叔叔手机屏保上看到你的。”   明栖:“哈?”   她见过闻骆的锁屏封面,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风景照而已。   “真的,你是闻骆叔叔的手机壁纸,”闻潮声停顿了会儿:“就是闻骆叔叔用的那张照片应该是挺久之前的了,你还在穿校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过她很好看,这份好看很多年都没变过。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说:“我是在你们刚刚议婚那会儿看到的,那天叔叔心情好像很不好,跟明泽哥哥来我这里喝了很多酒。”   明栖:“是明泽叔叔,辈分不能乱!”   闻潮声不在乎这些细节,接着说下去:“当时他就在说,你要和外国人离开了,他想把你抢回来。” 第24章 sn=n(a1+an)……   “他还说, 是不是逼你太紧了,居然连逃婚这条路都想到了。”   “他还担心,如果你到了欧洲, 那个外国人对你不好了该怎么办。”   ……   “小婶婶, 虽然闻骆叔叔看起来挺冷的,但是是真心待你好的, 你……你多担待他些嘛。”   年轻的男孩子说起话来还会拉长音调,有些无赖又像是对人撒娇。   被长久的冷风吹着, 明栖仿佛冻结了思维, 愣愣地抿着嘴唇, 没说话。   闻潮声以为她根本不愿意听自己的解释, 继续说:“小叔叔那天真的喝了很多酒,到了最后一直在念你的名字……”   闻骆, 喝醉,呢喃一个人的名字。   这些关键词组合起来,明栖根本不敢相信。   她和闻骆有很多年没有见过, 在闻家祖宅的最后一次见面,闻骆立在长廊里抽烟的一幕就在回忆里定格成了永恒, 以至于到现在, 她眼里的闻骆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遇到天大的事情都会从容且淡定, 像是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真的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 也就是抽根烟就能纾解的。   这好像也一直是闻骆在她心里的形象, 小时候她犯错怕父亲训斥,闻骆也会帮她挡下或者销毁证据,慢慢长大后, 人生很多大事上,也都是闻骆帮帮着解决。   小学五年级时第一次收到情书,初二时月经初潮,中考时丢了铅笔……   现在闻潮声说闻骆喝醉后一直在念她的名字,明栖不信。   这份不信里甚至带着一点信仰坍塌的意味,心里隐约不舒服,且心疼。   “小屁孩一个,你怎么能偷听大人讲话?”明栖嗔了闻潮声一句。   从小到大的豪门教养让闻潮声有一种被戳穿坏习惯后的慌张,面红耳赤解释道:“我……我……我没有很想听的,只是好奇小叔叔来做什么。”   小叔叔比他大了六岁,从小就是家族里年龄相仿的孩子的学习榜样,他也是在叔叔的光环下长大的。   “成,”明栖庆幸现在和她交流的是闻潮声,让她的伪装不会被轻易识破:“我尽量不和你叔叔生气。”   闻潮声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说话算话啊!”   说着,还帮明栖扶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屁孩还会一套一套的。   明栖微微牵了下唇角,右手放在身后压着大衣衣摆,坐进车子。   明明是需要躬身的姿势,可是她的肩背依旧带着难折的弧度,低头钻进车子,优雅又高傲。   像一株迎风而来的小玫瑰。   和小叔叔真般配,闻潮声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   *   回程的路上,明栖像是被放进了全密闭空间,整个人还在呼吸,可是听不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脑子也没有转,像是按了定格键似的发呆。   ——脑子里唯一存在的内容,只是闻骆喝醉了,瘫在沙发上或者拱起身子,嘴里念着她的名字。   他早就知道了联姻消息一出,她会逃婚。   他也正因如此,提前和航司打好招呼,时刻盯着她的航线,然后在一架飞往巴黎戴高乐机场的飞机上将她拦下来。   她在欧洲有一位友人,一旦出国就会回去熟悉的欧洲。   在他眼里,这就类似于私奔,所以才想给她抢回来。   等会儿!   明栖感觉不不对劲,闻骆是怎么知道她在欧洲有一位友人并且笃定两人已经关系好到可以“私奔”的程度?   明栖记得,自己在ins上发动态,只是出现了陈爱华的身影,并没有配任何解释关系的文字,而且仅仅一次。   锈顿的大脑突然缓慢地转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明栖茫然地伸手按住了胸口,右手去拉手提包的链子。   可是手有些抖,反复重复了两遍动作才将背包拉开、翻出手机。   她点进微信,找到明泽。   【怎么回事?】   明泽此时正在网络冲浪:【?】   明栖:【关于闻骆知道我逃婚去欧洲是见Beacher的】   【别说骗人的话,我不是傻子】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久,明泽:【……怎么还成柯南了】   【告诉你】   【有】   【什么】   【好处没】   他又开始了哮喘式聊天,就跟在拖延时间似的。   明栖:【你快点】   明泽消失了一会儿,顶着失去兄弟的风险,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   闻骆关注明栖的INS,几乎是从她出国时就开始了。   会看她那里的天气,看她去哪里看了艺术展又去哪里参加了时装周,有没有好好吃饭,顺便的,他还关注了她的关注列表。   在本科最后一年,她的关注列表多了一个外国男人Beacher,两个人保持并不频繁的点赞。   闻骆最开始的神经没有很敏感,直到有一次Beacher发了动态——新的设计作品和给明栖拍的照片,并配文字“My inspiration Muses,Seven(我的灵感缪斯女神,七七)”   闻骆从未涉足艺术行业,但是明白艺术家的浪漫是在作品中成就的,直觉这是一个危险信号。   他本来决定按兵不动,直到后来又在Beacher的INS看到明栖和他共游欧洲,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开始为明栖下了逃无可逃的网。   那天,闻骆和明泽还在打桌球,一杆进洞,闻骆盯着白球,沉沉道:“不能再等了。”   从那时开始,明泽会在家里抱怨七七怎么还不发朋友圈只知道发INS,还时不时说她最近和一个外国人走的好近,恋爱了八成不会回中国了。   这一切的目的不过是引导林岚去看明栖的INS,顺便发现Beacher并对他充满敌意。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虽然骆知敏会在餐桌上开玩笑让他娶了明栖是意料之外,但不过是将计划提前而已,闻骆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看上去是家人们乱点鸳鸯谱的一场闹剧,却是闻骆从未有过的处心积虑。   明栖把这段语音反复听了几遍,没魂儿了一般。   明泽吊儿郎当的声音还在空气里飘荡着:“我们阿骆呢,可是卧薪藏胆六七年,就是遇到个小没良心的,什么都看不懂。”   你才是小没良心的呢。   要放往常,明栖一准会怼回去,现在却没有了这个心思。   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上多了一点苍白,明栖乱了心思,想要给闻骆发消息。   我和Beacher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或者,我没有生你的气?   情绪好像都不太对。   明明她才是被套路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先道歉呢!   小公主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装饰似的,给心里放进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可,可闻骆现在似乎也被陈爱华的突然造访扰了心情。   要不先解释声?毕竟他可是去美国谈APP境外推广问题,分分钟赚它一个亿。   她可以坚持讨厌闻骆,但不能和钱过不去哎。   正在纠结着,前方司机将车子停稳,毕恭毕敬道:“夫人,到了。”   *   明栖在路上晃神,此时才发现司机给她送回了栖止居。   明栖把手机放回包包里,向司机微微点头示意,推门下车。   被室外的冷空气一灌,明栖清醒了不少,裹紧了外套,从正门走进一楼客厅。   议婚的时候,商量着婚房在哪里,明栖在闻骆递过来的图纸里随手指了一套,就是现在的栖止居。   闻骆很有效率,用了两个月时间就按照她的喜好精装好了这栋几百平的复式别墅。   现在想想,哪里能这么快,估计是之前就把送过来给她过目的房产都进行初步装修了。   还真是处心积虑。   可,如果他等了她很久很久,又为什么在互相失去联系的日子里,给盛时烟寄水杯CD笔记本。   明栖搞不懂。   带着这样疑惑的——到底要不要给闻骆发消息解释自己和陈爱华的关系,顺带着质问为什么要寄礼物给盛时烟,明栖抱着手机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出奇酣甜,第二天八点多准时起床了。   她看了眼手机,只有一群塑料姐妹关心她怎么提前离场了。   以及关佳意在“awsl这个dj真的帅炸了”的疯狂感叹。   她简单洗漱了下,在蕾丝睡衣外面套了居家开衫,才缓缓下楼用早餐。   手机响了一声。   屏幕上飘着两个大字:老公。   明栖喝牛奶的手一顿。   ?   这不是很久之前他不要脸给自己改的备注么她居然忘了改回去!   这么想真是更生气了呢。   明栖嘴角不自觉翘了翘,然后果断挂断电话。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过来了一个。   叮叮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有些刺耳。   哼,这时候知道来道歉了?   晚了!   明栖再次挂了电话。   闻骆又打,明栖接着挂。   一旁上菜的阿姨都被陆陆续续的声音搞得摸不到头脑,投来试探的目光。   明栖往后拢了一把长发,露出干净瓷白的小脸,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卖保险的。”   阿姨听了,跟着嘟嘟了句:“现在信息泄露太严重了,小姐还是给他拉黑吧。”   这个提议不错。   明栖挑了挑眉。   电话声歇下来了,没两秒,闻骆发来了一条消息。   【七七,糖醋排骨没有糖没有排骨是什么?】   明栖:???   这是什么七绕八绕的示好方式么!   既然这么含蓄,她就当看不懂好了。   她放下牛奶杯,葱白的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敲击着。   【这就跟小孩儿没了爸妈一样】   【叫孤儿】   闻骆:……   小公主生起气来,透过手机屏幕就两个字——难哄。   闻骆隔着太平洋,思索了片刻,又发了一条消息。   【sn=n(a1+an)/2】 第25章 洗澡现场直播   明栖:【?】   拿一串数学公式敷衍她是什么意思?暗示她的智商最多是高中生水平么。   闻骆显然也怕明栖误会, 立马充分表演了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七七,我错了】   【求和】   顺便的,还发了个小猫滑跪的表情包, 怪可爱的。   明栖决定重新拾起属于小公主的骄矜, 对着手机屏幕哼了一声,决定不再搭理他, 趁着空档吃了喝了一碗桂花莲子粥,又跟关佳意约了今天的美术展, 才重新拿起手机。   淡淡地回复两个字:【行吧】   这傲娇劲儿, 像是把昨天晚上的纠结全部抛到脑后了。   闻骆没有立马回消息。   纽约和江城有着十二个小时时差, 这会儿也该是晚上了, 不过闻骆加时加点工作是常有的事。   明栖虽然骄纵,但也是很有分寸感, 从来不会打扰到闻骆、甚至明泽的工作。   她坐在沙发上等了会儿消息,然后趿着软绵绵的拖鞋去衣帽间选衣服、化妆。   一切都做完,闻骆播来了视频电话。   等铃声响过了一大半, 明栖才按了接听。   画面有一瞬间卡顿,她也没往屏幕上看, 眼神飘在了堆叠的化妆品上。   “怎么了?”她拿捏着调子, 娇娇软软又不耐烦地开口。   闻骆也没说话, 静静地看了会儿她。   她准备出门, 早就画好了明媚的妆容。   皮肤底子好, 并不需要过多修饰, 简单地扑了一层粉底均匀肤色, 又涂了烟粉色的眼影和腮红,睫毛夹成太阳花的形状,忽闪忽闪的像只蝴蝶。   整个人呈现一种健康又娇嫩的状态, 似清晨包含雨露的水仙。   闻骆的喉结上下滑了滑,道:“七七。”   他的声音很哑,穿过无线电波,似乎多了颗粒感的介质,略显粗粝。   明栖扬了扬眉,微微偏过头,从嗓子眼里“嗯”了声。   这哪里是小水仙,分明是小孔雀。   趁着她侧头看着镜头,闻骆又仔细将她的五官描摹了一遍。   “昨晚的事,是我不对。”   是很意料之中的道歉,可明栖还是生出了喜上眉梢的喜悦。   故意不看镜头,冷哼了声:“你当那么多人面前凶我,美女不要面子的嘛。”   那么多人——她、听到了也只能当做没听到的闻潮声和不太听得懂中文的Beacher。   凶她——冷声叫她回家。   公主小嘴一叭叭,是非黑白都得听她的,倒是有点倔强的可爱。   闻骆刚要说话,就又听她补充了句:“特别是在陈爱华面前,人家是国际友人哎。”   国际友人。   是暗戳戳在解释和Beacher的关系呢。   都是想要体面的聪明人,给了台阶就下是基本素养。   闻骆微微牵了嘴角,悠悠道:“都怪哥哥一时冲动,成么?”   明栖:“那你也不应该凶我!”   “是是是,”闻骆顿了顿:“可把小公主放在身边,换了谁不都得患得患失诚惶诚恐。”   他这人,看着温润如玉但骨子里是冷的,偏偏跟她讲话时桃花眼微微姨太,蛊惑人心似的好看。   放在别人那里油腻且溜须拍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无比地中听。   “哼,”明栖用下巴对着屏幕,嘱咐道:“那下不为例吧。”   用最傲娇的语气说着最可爱的话。   就跟小时候每次被边扬明泽气哭,就要搞连坐顺带着不理闻骆,等着他来哄她时一模一样。   闻骆浑身放松下来似的往后一靠,头顶的灯光刚好在他英俊的面庞上切割出一道明暗分明的光线。   “遵命,”他笑着说,跟天神下凡似的偏爱人间:“我的小公主。”   光线也好,温度也好,就连嘴角那点笑容都正好。   明栖盯着手机屏幕,像是被什么蛊惑到了,心脏砰砰乱跳起来,仿佛有无数只蝴蝶拍打翅膀。   脸上也一寸寸地、热起来,红起来。   光天化日的,那点小鹿乱撞无处遁形。   “七七。”   闻骆突然将身体靠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赤裸裸又坦荡地窥视 。   明栖像是被老师抓到没写作业的孩子,吓了一跳,右手按着胸口“啊”了一声。   闻骆充满危险地勾了勾嘴角,缓缓问道:“七七,脸怎么这么红?”   “可……可能……”明栖咬了咬嘴唇:“中暑了吧。”   “嗯?”闻骆翻了下手机:“现在江城的温度是零下十八度。”   这个温度会有人中暑?   明栖:“……”   两人身份地位转变只在一瞬间,现在的明栖是“打土豪分田地”里的“土豪”,是“大灰狼与小红帽”里的“小红帽”,完全属于被压制的那个。   闻骆打量她一会儿,顺着她说下去:“那一定是江城太冷,家里暖气开的太热了吧?”   明栖:“……”   您大可不必替我找补的。   “可能吧,”她双手按住红彤彤的脸颊,往后退了两步:“真的太热了。”   说着,一把拉开卧室的窗子,冷风猛然灌进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她垂下头,暗自整理一下情绪。   又听到闻骆在那头悠悠问道:“七七,你就不想知道我昨天为什么一时冲动么?”   哈?   怎么突然聊回这个问题,直觉告诉明栖,这是个圈套。   “我不!”   她坚定地拒绝。   可闻骆明显不在乎她的答案,一字一句说道:“我昨天怎么听到有人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似的,缓缓道:“男人就是要会玩有态度,只会赚钱有什么用?”   明栖:“……”   闻骆又蛊惑似的反问:“嗯?”   明栖:“……”   “这个,”她咬了咬嘴唇:“这不全面,得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闻骆扬了扬眉:“分析看看。”   “……”   她现在就恨自己怎么是个嘴没有把门的,怎么这话都在公共场合说,还该死不死让闻骆听了去。   她发挥在高二政治课上胡编乱造的才能,硬着头皮解释:“有些男人只会玩当然要有态度,但会赚钱的男人当然更帅。”   “是么?”闻骆舌抵上颚,轻轻笑了下:“得用整体的观点看问题。”   明栖晕乎乎地问:“什么?”   那头光线一暗,明栖看到闻骆突然站了起来。   手机架着的位置刚刚好,能看到他凸起的性感喉结,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的黑色衬衫,还有小半截腿和皮带。   闻骆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两粒纽扣,露出胸肌中间的线条,又慢条斯理地抽出皮带,两头对叠着握在手里。   此时,光线都被他挡在了身后,他一身黑色冷肃,手臂上青筋微秃,握着皮带的手指修长又有力,带着莫名的诱惑。   明栖感觉心脏再这么跳下去,可以直接进医院搭桥了。   “七七。”   他突然甩了下皮带,皮带在空气里划过,扰动气流,带着令人浑身颤栗的声音,骨相优秀的脸豁然贴近。   仿佛触感和痛感都有了实体,被他注视着,用眼神爱抚着,让人沉浸在一场昏暗咸湿、带着荒诞的没日没夜的美梦。   “什么是有态度?”闻骆微微调高音调,嘴角一点玩味的笑:“说说看。”   明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啪”地将手机按在桌面上,朝着他吼道:“你你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能……”   闻骆一副不懂的样子:“能怎么?”   明栖实在是说不出下面的内容,顶着爆红的脸蛋,朝他吼着:“你不守男德!”   那头沉默了会儿。   明栖以为闻骆是不是兴致全无挂了电话,惊魂未定地扶起手机,准备检查一下。   这一检查,才发现,闻骆早就把上衣脱了。   胸肌,腹肌,人鱼线,应有尽有。   他不是很白,但肤色健康,线条清晰的人鱼线扎进禁欲的裤子里,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还没多看出来什么,闻骆突然反转了手机摄像头。   “提醒一下,我这可是晚上。”   可不存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什么什么。   那你刚刚解什么纽扣甩什么皮带!!!   明栖嗔他:“你不要脸!”   “怎么?”闻骆笑了声:“怎么,大晚上还不让人脱衣服睡觉了?”   论闻骆的套路——山路十八弯。   明栖无语:“……”   闻骆:“看我看傻了?”   “才没有!”明栖反驳。   闻骆点头:“那正好,挂了吧。”   明栖:“?”   闻骆拿起手机开始走路:反问道:“我要去洗澡,你要看现场直播?”   明栖:“……”   *   承蒙闻骆的打扰,明栖今天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去商场试衣服,想的是闻骆的腹肌;去看艺术展,想的是闻骆的皮带;好不容易闲下来准备睡一会儿,又开始脑补他没有现场直播的内容。   继那个变了颜色的清晨之后,明栖感觉自己更是在变色的路上渐行渐远,且一去不复返。   当天晚上,她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刷一刷朋友圈,却发现万年不发动态的老年人闻骆发了朋!友!圈!   还是一张视频截图,毫无疑问,里面的主人公是她。   画面很正常,两人在正常聊天。   下面是一串表扬。   林岚:【/棒/棒】   骆知敏:【/棒/棒】   明父:【/棒 /棒】   就连明泽边扬和魏承宇也过来凑热闹,跟了一排点赞的表情包。   因为这小小的一条动态,江城名媛圈又在猜测明栖和闻骆的婚姻关系到底如何。   大家都太无聊,八卦总能让日子有点意思。   明栖被一群小姐妹明里暗里问过婚姻状况后,才来得及质问闻骆:【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有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第二天清早她才看到他的回复。   【让爸妈放心】   【建议你也多发】   明栖:? 第26章 我们在一起,这才是我们……   明栖:【?】   【每当我打出问号, 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发朋友圈秀恩爱,不仅让家长满意了, 还让江城所有嗷嗷待瓜的千金小姐们满足了, 不愧是闻总,真有娱乐精神呢。   闻骆显然是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径直无视了他的冷嘲热讽,并且为了申明自己的观点, 还亲自给明栖打了个视频电话。   一想到视频电话, 明栖就能想到那天早上闻骆一边脱衣服一边解纽扣还一边甩皮带的色情画面, 身体一麻, 赶紧按了拒接。   栖:【有话就直说,打什么视频?不守男德!】   闻骆:【?】   【视频聊而已】   明栖:【我不!】   谁还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   闻骆沉默了会儿, 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七七,年纪轻轻,脑子里少一些三原色之一的东西】   明栖:……   是他天天诱惑人在先, 现在又质疑她的定力?   无语。   懒得和他继续无用的聊天,明栖再次命令似的嘱咐道:【反正不允许你发奇奇怪怪的朋友圈了!!!】   三个感叹号表示强调, 隔着屏幕闻骆都能感受到小公主仰着下巴愤愤不满的傲娇劲儿。   他在纽约的清晨, 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 微微牵了牵嘴角, 顺手给明栖拨了一通国际电话。   明栖这会儿正处于吵架没赢铩羽而归的复盘阶段, 电话铃声一响, 她立马接起来准备一通叭叭。   然而, 她疯狂输出了一通之后,闻骆只是淡淡地笑了两声。   声音很淡,叫人能想到初春的风吹过初生新芽上的干净和温柔。   “七七, ”他缓缓开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明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闻骆:“那天可是你求着我回家的。”   “……”明栖:“我现在后悔了,您能不要回来了么。”   “那可不行,”闻骆声音上扬,颇有几分悠闲的无赖:“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   明栖冷笑一声:“你还挺有契约精神。”   闻骆:“不客气。”   明栖:“……”   闻骆似乎笑了一声,听筒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然后是他好听的声音:“七七,我人都回来了,现在不叫爸妈放心,你看合适么?”   这当然不合适,当时受到林岚和骆知敏的一番话影响,又想到家里人都不算愉快的婚姻结局,她只想在闻骆和自己身上,替她们圆了关于爱情的美梦。   可就算是现在,她和闻骆连相处和睦都办不到,遑论夫妻恩爱感情多好,所以哪有什么圆梦,只能虚假的造梦。   可就算是造梦,也得选择合适的方法啊!   明栖反驳他:“那你就不能不发朋友圈?”   “不能,”闻骆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颇有几分严肃和无赖:“她们都喜欢看朋友圈,我不发朋友圈难道要发INS么。”   “……”   明栖有些怀疑现在闻骆是在内涵她之前只发INS甚至还和陈爱华同框的事情。   男人的心眼,也就那么点。   她想了想,提出一个万全之策:“那就分组屏蔽好了,只给妈妈阿姨看朋友圈。”   那头沉吟了会儿,闻骆冷笑了声:“真不错。”   虽然是一句夸奖的话,可是一点也听不出在夸人的意思。   明栖:“什么意思?”   闻骆:“看来我们七七把分组屏蔽用的如鱼得水啊。”   这是在对当初她分组屏蔽了他反而让魏承宇看她朋友圈事件耿耿于怀呢。   明栖整个人无语住:“……”   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喜欢翻旧账?   见她不说话,闻骆又喟叹似的发表总结:“我经历的不公平待遇不想让她们再经历一遍。”   还上纲上线了,明栖翻了个白眼:“哦,那随你便。”   这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她根本想象不到闻骆的尺度究能多离谱。   纽约清晨,按照在江城的生活习惯,闻骆会早起跑步或者在健身房举铁,然后喝咖啡看财经报纸,或者直接去上班。   出差一趟,明栖才发现这人居然还是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因为,电话挂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已经准备上床休息,却被一阵密密麻麻的微信提示声吵醒。   【哇,七七,你和闻总感情也太好了吧,大早上就能打三个小时电话】   【真是羡慕七七你呢,闻总这么顾家】   ……   【哎,闻总又出差了啊,你没有陪着去纽约顺便玩一玩吗】   这样的消息沾满了99+,都是明着表达羡慕,实际上是在试探两人真实感情状况的塑料姐妹。   明栖胡乱看了两眼就退了出来,却看到魏承宇在群里疯狂鸡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七七和阿骆是真的互相喜欢对方的,你看阿骆大早上就在给七七打电话呢】   【还是将近四个小时】   【闻明夫妇SZD!!!锁死!!!】   对此,边扬回了一句:【歇歇吧,闻骆到了美国都没有去找你,你反思反思你们两个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吧】   针对以上发言,明泽以一个非常有感情的“呵”字结束了对话。   明栖看的云里雾里:【什么情况?】   魏承宇仿佛不需要上课,立马跳出来:【七七!不要害羞啦!我们都看到了!】   ?   这怎么搞的跟捉奸在床似的。   【你看到什么了?】   魏承宇痛快地发来了一张闻骆朋友圈截图,照旧是只有一张图片,并没有配任何文字。   他居然又发朋友圈了!明栖无语凝噎,扶着额头点开截图。   截图里,闻骆发了两人通话时间截图——时间为三小时二十一分三十四秒。   这不对劲。   她退出微信,点开电话,最上方赫然显示两人的通话时间是三分钟零七秒。   是什么叫一通三分钟的通话变成了三个小时,这是要将虚假的恩爱进行到底?   明栖质问他:【怎么回事】   闻骆大大方方回了俩个字:【P的】   坦诚的样子让人感觉他做这件事有理有据。   就在明栖觉得她和闻骆之间绝对有一个人不正常的时候,关佳意致电表达关心。   “宝儿,你和闻总这是上演什么虐恋情深异国他乡为爱痴狂的戏码呢?”   明栖心死如灰,甚至有一点不想辩解的愤怒,往枕头上一靠,气若游丝道:“闻狗P的。”   那头,关佳意居然长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明栖听这话有点不对劲,反问道:“唉?你是不是在对我并不快乐的婚姻幸灾乐祸?”   关佳意嘿嘿一笑,解释道:“哪能啊,我看这个时间,闻总应该在工作,哪有时间跟人一聊天就几个小时啊。”   说完又不充了一句:“毕竟闻总的分分钟赚一个亿,我们的时间是粪土,他的时间才是金钱。”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越说就越觉得闻骆的行为不太合理,明栖心里的小火山一下子爆发,开始滔滔不绝的吐槽:“那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说为了敷衍家里人要和我秀恩爱,那秀就秀吧,还搞什么假的东西,万一被人发现了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狗东西永远是狗东西,我怀疑他是在报复我在酒吧里那句男人就是要会玩有态度。”   关佳意此时正在电视台里化妆,今天节目的男嘉宾又是一个事贼多的主儿,这问不得那说不得,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有明栖说话解闷,她立马开心了不少:“真别说,闻总确实挺会玩的。”   “那他敷衍家人,总不能这么搞吧?”明栖说。   关佳意眼神一亮,宛如盲生发现了华点,声音扬了一下:“万一是他自己想秀呢?”   明栖内心咯噔一下:“你……你别吓人啊你。”   关佳意滔滔不绝分析下来:“你看,刚开始江城里的人都不知道你俩婚姻到底有没有感情,前阵子Beacher来找你在酒吧里打起来的事情更是传的神乎其神,闻骆怕自己地位不保所以在社交媒体上宣誓主动权?”   关于陈爱华那事儿,由于当天在场的千金小姐实在是多。   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再加上这群千金名媛实在是闲的太无聊,还开发出了过度脑补功能,故事从“陈爱华和明栖是时尚上的朋友这次陈爱华专程来中国看望明栖”变成“陈爱华是明栖在英国读书时的男朋友,明栖一声不响就结婚了抛弃了他,现在来中国找他讨个说法”,最后变成了“陈爱华是摩洛哥王室和一个中国人的私生子并且仰慕明栖很久,明栖和闻骆的夫妻关系不和但碍于家族原因没办法分开,这次他来中国是带着明栖私奔的”。   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离谱,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人信。   当然作为事件主人公,明栖小公主是不知道这些版本的故事的。   听完关佳意的八卦整理,她感觉从现实文学穿越到古早玛丽苏小说,嘴巴张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群人,不去晋江文学城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关佳意说:“你还不懂他们那群人,恨不得出点石破惊天的事,让自己没那么无聊。”   其实,也不难理解,这群被锦衣玉食簇拥着的千金大小姐,虽然也都是名校高材生毕业,但人生路线早就被规划好了——嫁个势力相当或者更好的豪门。   这种情况越是old money越明显。   没嫁人之前,跟塑料姐妹比一比奢侈品;嫁人之后,还要和塑料姐妹下午茶听音乐会顺便比一比老公和孩子。   人生光彩靓丽,但又了无生趣,茶余饭后的八卦至少能给生活添加点乐趣。   这就是明栖跟她们人生路线本来就不同,这才是根本玩不到一起的主要原因。   明栖不讨厌她们,也对这样虚无缥缈的八卦不甚上心,但显然不认可关佳意关于闻骆发朋友圈理由的解读。   最上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实际上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听进去。   临睡之前,明栖手机又响了一声。   每天叮叮当当烦的不行,她简直接近了暴走的边缘。   然而拿出手机一看,转账提醒。   五开头,后边是一串的零。   闻骆准时发微信:【多买几个包包,好好睡觉】   明栖:???   *   关于闻骆突然秀恩爱又突然打钱买包的事情,明栖想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所以干脆不想,并且决定以暴制暴——秀的比他更狠。   不仅要在朋友圈等社交平台上秀恩爱,还有每天烦着闻骆给他一种小鸟依人的错觉。   每天都雷打不动,宛若闹钟一般就给闻骆发消息。   【闻骆骆,早安安/亲亲/亲亲】   【闻骆骆,晚安安/亲亲/亲亲】   【今天天气好冷哦,你要记得多穿/亲亲/亲亲】   然而,她仿佛一瞬间智商下线,丝毫都不记得纽约和江城存在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按照江城的时间发消息。   早上的早安是闻骆准备睡觉的时间,晚上的晚安是他准备工作的时间,气候也差了很多。   闻骆依旧好脾气回她消息。   【早安,公主】   【晚安,七七】   【转账记录】   明栖拿着闻骆的转账,开始肆无忌惮地shopping。   明家千金,从小就是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品味都是拿奢侈品堆出来的,对金钱也没什么概念,又因为自身就有钱,在婚姻里花起老公钱来更是丝毫不手软。   ——不是想依仗着闻骆来维持高水准生活,而是不能为了婚姻放弃高质量的品味。   可她偶尔也会买自己欣赏不来的产品,期待着这些并不在自己审美阈值的东西可以拓宽她对时尚文化的包容度。   那会儿,她在德基逛了一天,又买了几个纯色的包包和一堆好看的首饰。   顺便回家还拆了个淘宝包邮的快递,一个泛着金光的硬质牌子躺在里面。   她给牌子挂在了墙上,顺便还拍了照片发给闻骆。   【在?送你的礼物】   闻骆点开,乡村结合部风格的牌子上,粗糙地写了几个大字——得过且过的婚姻比钢铁更加坚强。   之后几天,明栖也坚持打扰他。   偶尔发来一个小视频。   在明栖的工作室里,阳光温柔葳蕤,铺着乳白色菱格桌布的桌子上放了几个色彩浓郁的染料,在一旁用软脚架子撑着一个爱马仕的康康,上面涂满了鲜明的色彩。   明栖把镜头对准康康,把她的“大作”拍得无比清晰,还问闻骆:“康康,好看吗~”   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个小男孩,脸是黑的,头发是绿的,眼睛是白的一大一小并不对称,鼻子黑的,耳朵一高一低,四肢和身体极度不匹配且用了十分饱和的明黄色,乍一看抽象的狠。   “这是什么?”闻骆很有兴致地陪着明栖幼稚,端量了会儿,问道:“小狗?”   明栖立马又录制了一个视频,把她从家里翻出来的老照片按在包包旁边,甜甜道:“咦,看不出来吗?”   “这可是小时候的你哎。”   闻骆:“……”   “你画的还挺抽象。”   明栖嘁了一声:“这叫色彩对比,主要是给人视觉冲击。”   闻骆反问:“那头发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会:“暗示我什么?”   明栖:“……”   真的只是随手涂鸦而已啦。   闻骆:“放心,我了解你的。”   明栖:“……”戏还挺多?   闻骆又摸摸补充了句:“是不是想让我回家但不好意思说?”   明栖:“……”   这人为什么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不会生气的样子?   她处处找茬却处处碰壁,所以只好更近一步。   *   明栖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顶尖的,就算是买奢侈品也是走在时尚的前沿,秋季看展顺手订购春夏季高定和成衣,夏天订购秋冬的款式。   就算是品牌内卖会,有大把大把有折扣的奢侈品,她也未曾踏足一步。   因为是品牌的贵宾,今年品牌又礼貌性地送来了内卖会入场券。   破天荒的,她居然和关佳意一起去了。   主持人这个行业,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如果参加综艺和娱乐圈深入接触,就是会有一种工资水平还没跟上,但消费早就升级的不匹配感。   出席活动和应酬又不算少,有时借不到品牌方的衣服,关佳意没有办法,只好在品牌内卖会场。   排队入场的时候,明栖裹了件十分宽大的羽绒服,将身材曲线全部隐藏起来,顺便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还戴了大墨镜,生怕被人认出来。   关佳意“啧”了一声:“你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明栖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瞪着下:“什么鬼?”   “那是明家要破产了?”   “怎么可能!”   关佳意替她推了推墨镜:“那你来这个地方,还鬼鬼祟祟。”   明栖夸张地将羽绒服帽子盖在头上,又四处看了看,确保在场没有熟人,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你一个单身人士,不能理解少妇要勤俭持家的心情。”   “哈?”关佳意一时间没能收住音量:“什么意思?是闻家破产了?”   明栖气得跺了跺脚:“怎么可能,我是给闻骆买的!”   “给闻骆买打折货?”关佳意音量直接上彪,周围立马有人看过来,明栖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小!声!点!”   关佳意点了点头,明栖松开她,她又说:“人家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唉,就给人家穿打折货?”   总裁文里,霸总不都是要穿意大利设计师纯手工制作的西装么。   当然,闻骆平时穿的至少也会是六大蓝血品牌的当季成衣或者高定系列。   明栖才不管会不会让他消费降级呢,只想随便买买看他穿着心里暗爽。   她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深沉道:“你不懂,我这叫该省省该花花。”   关佳意:“不对劲啊你,你这性格怎么会小事上跟人做对。”   这会儿内卖会的大门被打开,明栖把票递给检票人员,还没站稳,就看到身后的人鱼贯而入。   关佳意拉了她一把:“快点啊!”   “啊?”   “折扣啊,都靠抢的!”   明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关佳意拉着跑了起来。   这场扫货是她人生里不可多得的经历之一,简直堪称神奇。   晚上,她把一堆破烂堆在纯羊毛地毯上,给闻骆拍了张照片。   【闻骆骆,今天出门给你买衣服去喽】   【小猫探头.jpg】   闻骆今天大概是很忙,没有很快回复,到了明栖都忘了这码事,他才忙完工作,抽空回消息。   【谢谢,我很喜欢】   【可是你没看到具体的衣服,敷衍我】   内心os:看到了可就不喜欢了   闻骆:【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很敷衍的很寻常的一句话,可明栖看着屏幕,看着看着突然就浮现了他的脸。   棱角分明,骨相优秀,剑眉星目,眼里永远浮着层温和,下面却是千年凝固的寒冰。   可跟她说话时,那层温和一点点清晰、真实起来,连带着整张面孔,都显得无比真诚。   明栖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复他,甚至想把这些在品牌内卖拿到的破烂货全部扔掉,然后冲到专柜买回当季新品。   反正也挺无聊的,那就不蛊惑闻骆穿上它们了吧,她心里想。   大概是看明栖沉默太久,闻骆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这次是一张图片。   在废弃的文件上,闻骆用签字笔简单勾勒了两个小人儿。   左边是男孩子,右边是女孩子。   小男孩子要高一些,整体骨架也大一点,剪着利落的短发,旁边的小女孩脸圆圆的,扎着两只羊角辫。   两人的手是牵着的。   虽然画的很简单,可明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他们俩小时候。   根据那天她恶搞闻骆时参照的照片画的。   【仔细想了想,我们在一起,这才是我们】   闻骆说。   *   陈爱华在中国时间严重告急,每天都是在和品牌方的头脑风暴中度过的。   现在工作告一段落,才有时间邀请明栖陪他参观祖国的锦绣河山。   当然,全程还有一位设计师朋友,是陈爱华合作的品牌方老板。   陈爱华对这位美女老板赞赏有嘉,跟着明栖好一顿夸,还说长相和她有些像,甚至设计风格的张扬劲儿都很像。   没见到这位美女老板时,明栖想这必不可能。   见了美女老板后,明栖:哟嚯,这不巧了么。   是盛时烟。   三个人在市区见面,明栖跟陈爱华打过招呼,也没用他从中引荐,直接将手伸到了盛时烟面前:“好久不见。”   她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情绪很好。   盛时烟回握她:“好久不见。”   这倒是让陈爱华愣了下:“哇,Seven,你和盛小姐认识?”   明栖点了点头:“高中同学。”   陈爱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又开始了可怕的译制腔:“哇~so coincidence,亲爱的Seven,你们真的长得好像,设计风格都很像呢!”   盛时烟习惯了迂回含蓄,被陈爱华的直球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明栖倒是笑得纹丝不动:“没办法,美女都是相似的。”   在欧洲仿佛没有这种夸人的腔调,陈爱华咂摸咂摸,点头表示肯定。   明栖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想好去哪里了没?”   陈爱华:“钟山,我向往很久。”   爬山?   明栖默默看了眼脚下的马丁靴,皱了皱眉,决定舍命陪君子。   一旁的盛时烟小声说:“爬山呀,我体力不好呢。”   陈爱华:“烟!你行的!”   明栖:“……”   等真的开始爬山,明栖才懂原来人和人之间的不行是有差距的。   盛时烟穿着运动鞋,跟陈爱华步调一致,一路飞奔。   明栖穿着开叉很低的包臀裙,不仅迈不开步子,脚下的马丁鞋又打脚,不一会儿感觉跟腱处就被磨破了。   陈爱华走几步回头停下来等着明栖。   她实在不想走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上去。   盛时烟也来关心了几句,然后两人就走了。   明栖找了长椅坐下来,身子有了支撑,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她百无聊赖,戳开闻骆的头像打算说两句话,可发现消息还停在昨晚的那句“明天我要去见Beacher”。   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行程讲给他听。   可他居然没有回复。   这足够让她在气喘吁吁,浑身酸痛的折磨中更加不开心了。   咬着嘴唇在屏幕上戳戳戳戳,可还是没有发送出一个字。   非节假日的工作日时间,这里又属于景区,上上下下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突然间,她仿佛五感都变得清明起来,听到了缓缓靠近的脚步声,甚至还有雪后冷杉的清冽气息。   心脏“砰”地跳了一下,明栖被牵引式的抬头,刹那间,又整个人愣住。   冬日的北方,山上枯败,没了叶子的树枝在阳光下更显温和干燥的干枯。   树枝横斜着,将视线分割成一块又一块。   在被遮挡的视线下,她看到有人拾级而上,穿着乳白色的针织衫,里面叠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从领口和下围露出一点浅蓝色的布料。   像蓝天一般干净。   脚步和青石阶梯叩出好听的声音,闻骆一只臂弯里搭着,另只手拎着袋子,缓缓朝明栖走来。 第27章 七七,小骗子   “闻骆!”明栖开心地惊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小公主心情跟南方五月的梅雨天, 时晴时阴,无痕切换,这会儿也记不住闻骆不理会她消息的事来。   听到明栖的声音, 闻骆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   灌木丛有些高, 冬日久未修剪的枝桠横斜乱支,只露出她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睛。   眼神盛了一天的阳光似的, 温柔、灵动又充满欢喜。   他莫名心情不错,淡淡地勾唇露出一点明朗的笑意, 用下巴指了指继续上山的路, 问道:“怎么不往上走了?”   明栖嘴角往下一垮, 又切换成不开心模式, 喃喃道:“走不动嘛。”   在富贵人家长大的女生撒起娇来都自然又可爱,带着被物质滋养又被家人宠爱的娇憨劲儿。   她这样说话, 闻骆想到初高中那会儿,每学期女生都要测八百米长跑,她总是提前一个月就拉着他放学到操场上陪她散步, 每次跑个几百米就停下,朝着他无赖地说:“我跑不动嘛。”   她的身体情况大家都清楚, 闻骆也不敢让她用力过猛, 因为突然的强烈运动而免疫力下降, 再叫感冒找上来。   所以, 他就会说:“那你走走。”   明栖压着田径场最外圈跑道再走两圈, 又会耍无赖地蹲在地上, 用被汗水浸润过的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闻骆哥哥, 我走不动嘛。”   那会儿故事的结局通常都是闻骆将人背起来。   十三四岁的年纪,明栖褪去了婴幼儿时期的肥胖,却走向另一个极端, 瘦得弱不禁风,背在背上也没有什么重量。   白皙瘦弱的胳膊搭在他的胸前,趴在他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聊最近的题目,聊新学的红楼,聊魏承宇又在说她是小猴子,甚至还聊忧心的为什么班里其他女生都来月经了就她还没有。   百无禁忌,尽兴畅快。   都是每天黄昏平淡无奇的小事,确实后来谁也回不去忘不了的当年。   闻骆怀疑自己回忆了好久,可事实上秒针也没动几格。   他朝明栖走过去,明栖往旁边让了让,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栖偏过头,问他。   “刚到江城没一会儿。”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是说去见Beacher了么。”   明栖脑子转了转:“那你是算出来他今天会爬钟山?”   闻骆:“在你心里我这么万能?算卦都会。”   会算卦就会算卦的,跟在她心里的地位有什么关系。   明栖努了努嘴:“那总不至于你关心陈爱华的一举一动吧?”   这下,闻骆若有若无地牵了下嘴角:“还挺会猜。”   明栖一脸懵逼:“……”   闻骆见她以现在的脑回路是猜不出问题的真相,索性给了点提示:“INS。”   明栖:“……”   “要不要这么记仇。”   这得是关注了陈爱华INS多年才有的心得体会,明白陈爱华到一个地方必发动态带定位的心理。   闻骆没有好气地冷哼了声,顺手更解气地屈指,趁她不注意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悉数多年来明栖的罪状:“是谁删了我微信几年都不理我一次?”   明栖:“……”   “是谁放假回家见都不见我一面?”   明栖:“……”   “是谁说好了结婚还要半夜逃走。”   明栖:“……”   这么说来,她感觉自己过分了一丢丢。   可删了他的联系方式、放假回来不和他见面,是因为他送了盛时烟水杯笔记本和CD,说好了结婚半夜还逃走,仅仅是因为,她无法说服自己用两人当时的关系走进一段婚姻。   “那还不是因为你有问题。”   在心里,明栖本来已经服软了,可说出来偏偏是强硬的话。   破天荒的,闻骆没有和她争辩什么,静默了会儿,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嗯,”他淡淡应着,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落寞,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无奈又十分真诚:“所以,七七,以后我错了,你就和我说错在哪里。”   “不要再说不理我就不理我,成么?”   她见过他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也见过他在处理华尚公事地杀伐果断,也见惯了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可从未见过现在这般,类似于无能为力的请求一个人。   这种状态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明栖垂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拧着衣摆,细声含糊道;“可,可以。”   “不过,”她顿了顿:“还是要看你表现。”   “好啊,”闻骆又笑了下,嘴角的笑容好看舒服:“那我表现的不好,你也提醒一下。”   冬日下午的暖阳肆无忌惮地照在两人身上,像是坠入了一片暖黄的温暖海域。   明栖将衣角拧出了花,粗织的毛线衫似乎都要被戳出一个洞。   分外的安静里,她似乎鼓起了很大勇气,伸出手,拉了拉闻骆的衣袖。   闻骆纳罕地回头看她。   明栖深吸了一口气,保持淡定,才敢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闻骆哥哥,你要放心些。”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也不会再离开的。”   她说话时眼神坚定的像一个无坚不摧的战士,为守护什么而战的那种,等待闻骆的回应。   闻骆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忪,旋即将手腕上翻,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虔诚回应道:“好。”   冬天空气是凉的,但两人的手是热的。   明栖似乎被这温度吓怕了一般,如梦初醒般往后缩了缩,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主导的,面颊上不仅有些红。   她早就习惯了保持高高在上、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完美公主形象,害怕被人发现害羞,只好龟毛地提意见。   “你你、你问我对你哪里有意见,”明栖顿了顿:“那我可就要说了啊。”   闻骆:“……”   话是他允诺出去的,现在也不好随便收回,只能大方地点了点头:“成。”   明栖趁闻骆不注意抽出手,抽了一半,又被他逮住,只好清了清嗓子,细数闻骆的罪名。   想说他回家晚、不会做饭、内裤放在哪里都不知道,睡觉打呼噜抢被子不知道让着太太,可这些问题,闻骆身上,居然全部都没有。   明栖想了好一会儿:“你视频电话时为什么要脱衣服,这不是一个好男人的作风。”   闻骆挑了挑眉:“我有辩护的权利么?”   “你说。”明栖正义地点了点头。   闻骆用力在明栖的手上捏了捏,力道介于挑逗和随意之间。   “我脱衣服,是为了洗澡。”   明栖:“那也不可以!”   “怎么?”闻骆笑起来,桃花眼深邃含情:“要我穿着洗?”   “哦,我懂了,原来七七是想看□□?”   明栖:“呸!”   怎么又开始不守男德上了,还是在公共场合,虽然现现场一个人都没有。   “你又开始顶嘴!”她凶了他一句,闻骆立马闭嘴。   “你还随便发朋友圈秀恩爱。”   罪名第二条成立。   这下,闻骆沉默了会儿:“不可以么?”   又是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明栖心脏又难受了一下,直接摇头:“可以是可以。”   “就是……我们也不能发假的东西欺骗群众吧?”   “有道理,”闻骆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以后发点真的。”   明栖:“……”   怎么好像又被套路了。   她算是看出看来了,闻骆这个狗东西是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   闻骆还反问她:“还有么?”   有就有用了么?   明栖累了,哼哼了一声,不再讲话。   像是小孔雀开屏失败,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两人手心早就捂出了一层的汗,闻骆再次捏了下她的指尖,又恋恋不舍地松开,蹲下来。   “干什么?”明栖惊呼一声,克制住了膝跳反射的冲动。   “放心,”闻骆笑得略带无奈:“不是要求婚。”   明栖:“……”   闻骆指了指她穿的马丁靴,问:“不打脚?”   “打。”   “打脚你还穿?”他微微严肃了点。   明栖撇撇嘴:“我出门之前并不知道陈爱华要爬山。”   闻骆冷笑了一声,似乎在责备她没有给自己照顾好,但还是很温柔地单膝跪地,将她的腿微微抬起,脱掉马丁靴。   按照规定过程,这时候应该给她换一双舒服的平底鞋的。   可现在,闻骆盯着她白皙光滑且没有丝毫褶皱的腿看了会儿,眉毛紧皱。   这认真的眼神仿佛医生发现患者时日无多,明栖紧张地问:“怎么了?”   不问还好,刚问完,闻骆就暴力的将裙子往上翻了一截,将裙摆堆在膝盖处,对着她的腿打量了下,登时血气上涌,气得够呛。   “明栖。”他分明的下颌线条紧绷着,半晌,就叫出这么个名字。   可叫她大名,只能说他已经在生气了。   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明栖缩了缩肩膀。   闻骆舌抵上颚,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你就光穿一条裙子出门?”   “……”   您发回火就这么大点儿个事儿???   “啊……”她吞吞吐吐道:“挺好的啊。”   “零下十三度你跟我说挺好?”闻骆真的气了,冷笑一声:“冻到麻木失去感觉了吧?”   明栖从小身体就差,不在江城过冬,冷一点儿就把毛线裤套上了,身边人都仔细着怕她头疼脑热生了病,现在她可到是好,大冬天的只穿一条裤子。   明栖抓住他的手,叫他捏一捏裙子的布料,一本正经地狡辩:“你看看,很厚的,真的……真的不冷。”   事实上,她根本没想过要做室外运动,在室内都是暖气房,这点衣服足够了。   闻骆一副随便她狡辩的样子,真的去摸了下,中肯点评道:“连家里用的抹布都不如。”   价格不菲的裙子在闻总眼里居然抹布都不如,可以,这非常可以。   明栖撇撇嘴,不讲话,用眼神传达“我生气了赶紧哄好我”的信息。   闻骆这次没有理她,低下头,把注意力放在她被鞋子磨过的脚上。   莹润凝脂般的一截脚腕,跟腱纤细又分明好看,就是上方被蹭点了点儿皮儿,一点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惹眼   闻骆的眉头皱了皱,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创可贴,刚刚虽然他话说得狠,此时动作却无比轻柔。   贴好创可贴,他又将一双平底鞋从袋子里拿出来,帮明栖穿上。   两只脚有了可以自己活动的空间,立马舒服了不少。   她在鞋子里开心地动了动jiojio。   闻骆冷眼看她动作,把换下的马丁靴当垃圾似的扔进袋子里,又将搁在一侧的大衣罩在了明栖的腿上。   用最狠的语言说最怂的话:“下次再穿这么点儿出门,我就给你锁在栖止居。”   哟嚯。   还来脾气了。   明栖飞快地点了点头,扯着他的衣袖央求道:“坐下来嘛,陈爱华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能下来呢。”   内心:哼!呸!我不信。   她的小脾气随时随地的作劲儿,在闻骆看来都很可爱,都能忍受,他就是忍受不了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看向远方:“不累,不坐。”   闻狗来了脾气还哄不好了是吧?   明栖扯了扯他的衣袖:“坐嘛坐嘛。”   闻骆依旧不为所动,她又将手指一点点向下滑去,路过他指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绕了一圈,绕进手心里,一点点画圈圈。   本来是求饶示好的本意,可做起来,平添几分暧昧。   一圈……   两圈……   三圈……   “别乱动。”   闻骆呵了她一声,顺势手掌往上滑,手指分开明栖的手指,然后对应着稳稳握住,十指相扣。   男人的体温总是要高一些,他的手心温度干燥,让人不禁生了些颤栗。   被人拉着的姿势,闻骆又站着,猛然往前一步,就给明栖罩在了他的阴影里,身上清冷的雪衫气来袭,他的声音却不冷,带着温度和克制。   “七七,我能想入非非么?”   你想就想,还要说出来么。   可可可,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啊!   明栖低下头,掩盖住泛着热气的红晕双颊,凌乱道:“你,坐下!”   “我,我累了,想歇会儿。”   “你不拒绝,”闻骆又逼近了些,似乎贴着她的耳垂,缓缓道:“那我可当真了啊。”   “七七可不能再骗人。”   明栖脑子一团乱:“我……我……”   闻骆也没有给她辩白的机会,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语气说:“小骗子得改邪归正,你要是再骗人,哥哥可伤心了。”   小骗子。   上次他喝醉,也这么叫她的。   可明栖觉得自己是小作精,是小没良心的,可独独不是小骗子,她才不会骗他呢。   闻骆坐下来,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   明栖喃喃道:“我眯一会儿,一会儿陈爱华和盛时烟就会下来了。” 第28章 “好好接个吻”(双更)……   冬天的室外说到底还是冷的, 明栖只想闭目养神,没想到还真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荒诞又诡异的梦。   梦里是高中的教室, 两只老旧的风扇不知疲倦地转着, 黑板上还是地理老师画出的季风洋流,晚饭的时间教室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傍晚的阳光倾斜着落在教室后门,给整条走廊涂染上一层好看的光辉, 像是西幻小说里通往圣境的路。   明栖正坐在座位上, 百无聊赖地翻着学校门口六块钱一本的青春杂志。   闻骆突然出现在班级后门, 高瘦的身子上穿着宽大的校服, 细碎的刘海儿微微有些长,挡住了一点好看的眉眼, 有着少年专属的清瘦和干净,手里还拿着精致的便当盒子。   明栖看到他,整个人立马欣喜起来, 可是他却用很淡漠地眼神扫了她一眼,然后朝着更深处的地方喊了声:“时烟。”   人生第一次被闻骆忽视了, 还去喊了她最讨厌的人。   明栖有些不高兴, 嘟着嘴要起身和闻骆理论, 可却看到盛时烟踮着脚尖儿跑过去, 体态轻盈的像只漂亮温柔的小蝴蝶。   而闻骆, 却将属于她的便当盒子交到了盛时烟手里。   她正愤怒呢, 闻骆自然熟稔地牵起盛时烟的手, 朝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暖橙色的余晖仿佛为他们践行。   走廊的尽头有一座楼梯,楼梯拐角处是恋爱男女的圣地。   她赶紧跟过去, 却看到闻骆懒懒地靠在墙上,偏头跟盛时烟讲话,声音低沉而朗朗。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盛时烟害羞地笑起来,闻骆又低头揉了揉她的头。那画面,还真像同学们常说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明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也不会忍着,冲上去要和闻骆吵架。   可是她说了很久的话,嗓子都开始沙哑了,闻骆也没看她一眼,像是躲苍蝇一般,反而拉着盛时烟从她身边径直路过。   她仿佛成了他人生中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身边又是同学们幸灾乐祸的声音。   “你看,我就说闻骆学长喜欢温柔大方的女生吧,盛时烟和闻骆学长多般配啊。”   “就是,明栖天天事儿那么多,没有男生会喜欢那样的女生吧。”   ……   “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么,追求她的男生都是看上她家的钱了呗。”   才不是呢,就算她脾气差不懂事人还总是作天作地,但闻骆哥哥就是无条件喜欢她的。   明栖这么想,可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反驳——别傻了,闻骆有亲口承认过喜欢你么?   ——对你好就是喜欢你了么,人家是有绅士风度懒得搭理你。   这声音在她耳边坚持不懈地重复着,像是来自地狱地咒语,明栖捂住耳朵蹲下,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只能任由悲哀的情绪一点点将人缠绕。   “七七,七七……”   隐隐约约之中,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闻骆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   冬季的太阳永远消失的很快,天空阴了点儿,冷了点儿。   闻骆双臂抱着她,温柔又无奈地说:“怎么真的睡着了,不怕着凉么?”   明栖脑子混混沌沌,甚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里,揉了揉眼睛,又在闻骆的胳膊上狠狠捏了把。   闻骆因为着突如其来的动作痛苦了下,眉毛高高皱起,却还是好脾气问道:“怎么了?”   “疼么?”明栖问。   闻骆点了点头:“疼。”   “哦,”原来回到现实了啊,明栖淡淡地收回了手,悄悄垂下了头:“疼就对了。”   闻骆不明白她思维到底跳跃到了哪一步,反问她:“为什么?”   她乖乖回答:“我刚刚梦见你了呗。”   闻骆笑着说:“梦见我了就要捏我啊?”   “当然了,”明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因为梦里你欺负我了。”   “啊?”闻骆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敢。”   “也对哦。”明栖点了点头,他这辈子跟自己说的最重的话都还是装着腔调的那两句。   她怒了努嘴,给他的反常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可能是现实中不敢做的事情,留到梦里来做吧?”   闻骆:“……”   明栖接着说:“我现在很生气也很难过,所以最近会对你有点儿不好。”   闻骆:“……”   头一次见有人把“会对你不好”还提前说出来的,真坦坦荡荡做人。   闻骆她腿上往下滑了好多的外套又往上提了提,又帮她理了理鬓边碎发。   “那成,”他说:“生气了可以对我发脾气,但是不要伤心难过。”   可是是你让我难过的。   这句话明栖没有说出口,只感觉心脏一点点揪在一起,呼吸有点困难。   明明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而已,又迷信地告诉自己梦境和现实是对应的,是不是哪里要出问题。   她一贯自信,此时却有了收敛;她从来不怕被人不喜欢不接受,此刻又不能完全坦然。   “哦,Seven,抱歉,让你等了好久。”   陈爱华和盛时烟登顶成功又原路返回,就看到了还在原地未动分毫的明栖。   这僵硬的译制腔响起,闻骆似乎被挑逗到敏感神经一般,气场陡然冷了几分,偏过头,一双沉着冷厉的眼睛望过去。   Beacher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浑身的惫懒收了几分,微微抬了下嘴角。   盛时烟看到闻骆的一瞬间,眼里也闪过复杂不明的情绪。   各有各的情绪,只有明栖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根本没看到这俩人快要打起来的样子,飞快地站起来,“嗖”地一下窜到陈爱华身边,开心道:“你们回来啦,真好我们下山吧!”   这话一说,空气都岑寂了不少,家雀落在干枯的树枝上叫了两声。   闻骆冷冷地勾勒下嘴角,道:“七七,还没给我介绍一下呢。”   都这么说了总不能不引见,明栖又跑了下去,拉过闻骆跟陈爱华介绍。   “LUO, My husband.”(闻骆,我的丈夫。)   “Beacher,A friend of mine from Europe.”(陈爱华,我在欧洲的一个朋友)   虽然她并非有意,可介绍起来,亲疏立见。   明栖又看了下盛时烟,多年来良好的家教告诉她不能在小事上丢了礼仪,可一想到刚刚的梦,小脾气蹭蹭涨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闻骆和陈爱华对视了两秒,很绅士地伸出手:“Beacher先生,幸会。”   陈爱华也回敬。   旁边被冷落到的盛时烟很会给自己见缝插针,朝闻骆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学长,真巧,你也在这里啊。”   闻骆扶正腕表,淡淡道:“不巧。”   这声否定直接叫盛时烟脸色不那么好看,他从背后搭上明栖的腰,缓缓道:“我给七七送鞋子来着。”   “她不太会照顾自己,爬山还穿马丁靴。”   表面上是在说明栖照顾不好自己,实际上是在向人问责——都知道明栖穿了马丁靴,为什么一定要来爬山。   陈爱华虽然是个搞艺术的,但也是个粗大条的男人,这才注意到明栖脚上换了双和整身气穿搭都极不相符的运动平底鞋。   “哦,我这个混蛋,怎么能让Seven宝贝穿着好看的靴子陪我爬山。”   说完还很夸张地看着明栖:“宝贝儿,能原谅我一听到烟说钟山很好看就把持不住了么。”   闻骆听了这话:“……”   明栖看向听到了这话的闻骆:“……”   救命,外国人不用守中国的男德,“宝贝”只是陈爱华的口癖而已啊。   好在闻骆并不会在表面上纠结一件事,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陈爱华好死不死接一句:“不如一起吃个晚饭,很高兴能和闻骆先生共进晚餐。”   明栖:“……”   中文口语为什么突然就标准了起来?   闻骆抬手看了下腕表时间,绅士地点了点头:“那我吩咐助理去联系酒店。”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陈爱华和盛时烟两位客人先走。   经过刚刚的一个梦,明栖现在根本不想和闻骆在一起走,想跟上去,刚迈出一步,又被闻骆拉进怀里。   她踉跄了下,闻骆给她扶稳,还关切道:“走路看看脚下。”   明栖笑了笑,在他身边小声道:“看脚下有用么?”   “不得看着你?”以防又被你突如其来拉一下。   闻骆这人在分析别人说话时,水平也是弹性切换,现在智商突然下线听不懂了,反问道:“就这么喜欢看我?”   明栖:???   “成,”闻骆将手臂顺着她的后背滑到手边,准确地和她十指相扣,眉毛一挑:“我牵着你,你看着我,安全。”   明栖:“……”   *   邵明阳的办事效率还是有的,虽然没有预约,但是在“江城第一楼”味喜斋定了包厢。   既然是请外国人吃饭,自然是要吃顶好的江城特色美食。   四人在闻骆的私人专属泊车位停车后,就由服务人员引到了包厢。   一路上,明栖都在和陈爱华滔滔不绝。   “Seven,钟山的风景简直太好看了,山,数,碑文字画……我仿佛又找到了设计灵感。”   明栖傲娇地仰着头:“那是,我们中国有很多古典元素呢。”   “而且这仅仅是江城,我们有五十六个民族,很多地方还有强烈的民族风格。”   盛时烟在旁白笑着道:“这倒是给了我灵感,下一季度新品不如就从中国传统文化入手好了。”   陈爱华:“对了,Seven,你的参赛作品也可以走中国风。”   什么比赛?   对此一无所知的闻骆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只是握着明栖的手更紧了些。   狗东西永远都是狗东西,总是有面不改色的能力,引着陈爱华入座。   陈爱华感概:“这里面的建筑,也很好看。”   闻骆给他沏了一杯茶,淡淡道:“味喜斋是民国时期就存在的饭店,是张大帅当时最喜欢的饭店之一,建筑融合了俄罗斯和满族……”   给陈爱华科普了一下味喜斋的历史。   科普完之后,陈爱华对闻骆的敌视就已经消除了大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外的通病,陈爱华对中华文化有着很深的向往,所以对能对一件建筑历史娓娓道来的人更是敬佩有佳。   明栖悄悄碰了碰闻骆:“你不会是瞎编的吧?”   闻骆投来质疑的眼神:“怀疑我?”   明栖:“……”   这就很难让人相信。   在闻骆深厚的历史文化熏陶下,每上一道菜,陈爱华都想听听浩瀚悠久的历史。   闻骆照旧娓娓道来。   明栖不信,偷偷百度了下:盐水鸭历史、东坡肉历史……   反正跟闻骆讲的八九不离十。   明栖:“你该不会特意做的功课吧?”   闻骆扬了扬眉:“小时候没有人讲过这些么?”   明栖:“……”   感情小时候三天两头来吃饭,她就顾着吃了,闻骆还边吃边学习历史文化课?   这就离谱!   更离谱的是闻骆不仅能教陈爱华历史知识,他还有时间给明栖夹菜。   跟着陈爱华聊天的空档,还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抿掉她嘴角的油渍。   “小孩子么,”他语气温柔:“能把汤汁蹭在嘴角。”   明栖:“……”   盛时烟:“……”   “学长和七七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呢。”   她突然说了一句话,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明栖却脑补出了很多绿茶语录。   ——学长和七七的感情真好呢,七七把油渍弄到了嘴角你都要照顾,真的很累吧,不像我,就算来姨妈痛经到痛死也不会想着去打扰男朋友的。   这么一脑补,明栖突然燃起了战斗欲,像模像样地给闻骆也夹了一块东坡肉,微微靠在他的身前,装作星星眼说:“老公,你也多吃点哦。”   陈爱华、盛时烟:“……”   闻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腻声音吓了一跳,旋即影帝上身:“就这么一块?可不够。”   虽然是挑衅明栖的话,可也自然而然地避开了盛时烟的询问,算是表现不错。   明栖大人有大量,原谅了他这一次,又顺着他给他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粥。   闻骆:“太太如此热情,只能却之不恭了。”   接下来,都是在两人互相加菜以及闻骆给陈爱华普及中国历史中度过的。   吃过晚饭,外面华灯初上,到了该分别的时间。   陈爱华已经折服在闻骆的修养和知识中,对他毫无敌意,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崇拜。   “Luo,有时间我约你,一定要给面子。”   闻骆谦逊点头:“自然,随时恭候。”   明栖一听这话不对劲儿,赶紧追问:“你不来找我玩了吗?”   陈爱华摇了摇头:“我想我还是跟闻先生比较志同道合。”   ???   叛变这么快?   她当着大家的面给陈爱华扯到一边,小声问道:“你怎么突然就对闻骆满意了?!”   又觉得这么问没有什么道理,只好按照他最初的奇怪思想给闻骆定罪:“他可是封建社会男权主义,迫害女性的代表人物!”   陈爱华以自己有限的中文功底翻译了这几个专业名词,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不,Seven,你误会了。”   明栖一脸懵逼:“不想带着我私奔了?”   陈爱华继续摇头:“哦,宝贝,这样的男人还不和他生宝宝,那就是你不懂事了。”   说完,朝她潇洒地挥了挥手,离开了,顺道拉着今天根本没有说几句话的盛时烟。   一时间,只剩下闻骆和明栖两人。   明栖没有好气地看他,闻骆双手插兜,笑得一脸无害。   明栖直接把包砸过去:“绿茶男啊你,连我朋友都抢。”   “别这么说,”闻骆稳稳接住包包,顺便帮她提着:“咱们夫妻之间同心同德,我朋友还是你朋友。”   明栖:“……”   见她不说话,闻骆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么,宝贝。”   明栖:???!!!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气得跺了跺脚:“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陈爱华不就是叫了她两句宝贝么,至于这样??   闻骆淡淡笑了声,提着她的包包朝她走过来,开始哄人战术。   他指了指隔壁奶茶店:“想喝?”   从刚刚进来开始,他就注意到明栖的眼神一直往奶茶店里面瞟。   明栖:“不要。”会长胖的。   闻骆:“喝一杯不会胖。”   明栖:“你是在我脑子里装了监听器么?”   “可能是心灵感应吧?”闻骆往她前面走了两步,然后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说是么?宝贝儿。”   这声宝贝儿低哑勾人,明栖浑身过电一般。   好在闻骆撩人很有分寸,趁她意乱神迷之前,往后退了两步,长臂指了指旁边的长凳。   “坐着等我。”   他说着转过身,走到粉色装潢的奶茶店门口,一身剪裁得体的昂贵西装衬托着身材颀长有力,像是神祇。   站在一堆穿校服扎马尾的高中生中间,有些格格不入,又分外撩人。   *   闻骆只给她点了一杯布丁奶茶,五分糖,常温。   回程的路上,明栖坐在副驾驶小口小口啄奶茶,一言不发。   沉默的样子有点好笑。   前方是红灯,闻骆踩了刹车,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怎么,傻了?”   照顾明栖的感受,车子里空调开得很高,闻骆将衣袖挽了一截,露出青筋分明的手臂。   这么在眼前一晃,明栖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安静又充满活力的血液。   “提醒你一下,”明栖吸了口奶茶,严肃道:“我在跟你生气呢。”   闻骆觉得有些好笑:“生气还给我夹菜啊。”   “啊,”明栖给自己找了个解释:“那可能是美女的施舍吧。”   绿灯亮起,闻骆换挡,轻踩油门。   “那以后七七公主可得多施舍一些,我开心。”   光怪陆离的灯光在他脸上走马观花,月色温柔,夜色温柔,他人更温柔。   明栖感觉心脏又乱跳了下,吸管里奶茶不断上涌。   “那……别打扰我,我要睡会儿。”   大概是入冬了,人爱犯困。   她说睡觉,还真是睡着了。   地下车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点光落在明栖的半张脸上。   光洁的额头,卷曲的睫毛,眼皮上大概是化了妆,还有亮晶晶的闪片。   闻骆用眼睛细细的描摹她五官的每一处,像是收藏者赏析名画,亦或是像医生对待最难治的病人。   不仅是偏爱,更是无可救药的命运与共。   “七七,醒醒。”   闻骆微微往她那里倾了倾身子,轻声叫她。   明栖最讨厌睡觉时被人打扰,不耐烦地把脸扬起来一点,蹭在毛茸茸的薄毯上摇了摇头,这下发丝乱了,却也露出红润的、小巧的嘴唇。   车内干燥,她的嘴唇有些干。   闻骆突然想让她湿润起来。   他一贯克制,并且习惯了克制对明栖的感情。   生怕一不注意,给人吓跑了,一切从零开始。   又怕太克制,她根本看不懂,她好无顾虑地跑了。   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跟别的男人聊天,行,这很可以。   还拉着男人去别的地方讲话,还真是当他是佛祖普度众生偏爱于她,连醋都不会吃的。   就是这张总是叭叭讲话的小嘴。   现在安静下来了,不太大,很红润,有着好看的唇珠。   闻骆微微起身,盯着,眸色渐深。   再稳稳向前——精准覆盖。   睡梦里,明栖精准的感知到了一切。   只感觉嘴唇被人盖住,温的、湿热的、柔软的。   一点点,缓缓地在她唇瓣上挪动,无比怜惜似的,根本不敢用力。   可饶是这么轻的触碰,还是带着电流一般,让本就是闭着眼睛的明栖感觉更加清楚。   她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握着奶茶的手不断用力。   奶茶包装在她手里变了形,液体顺着吸管溢出来,满手,满身。   闻骆亲她了!   还是偷亲!!   要不要睁开眼睛揭发他?   可是揭发他,她也会很尴尬,那……还是就当做自己没睡醒糊弄过去算了。   明栖这么想着,把眼睛闭得更紧。   嘴唇上,被柔软的唇舌肆意游弋,又猛然停止。   结束了?   明栖心里暗想,却听到旁边的闻骆轻轻笑了一声。   “七七,醒了?”   他声音很蛊惑很好听。   傻子才说自己醒了,明栖继续保持闭着眼睛的姿态,不说话。   闻骆又将身体贴了过来,一只手臂穿过她的后背,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身,呼吸悉数洒在耳侧。   “既然醒了,”闻骆顿了顿,声音缠绵:“那我们就好好的,接个吻。” 第29章 强吻和表白(双更)……   醒了?   既然醒了, 那就好好的,接个吻。   好好的……   接个吻……   吻……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个男人耍起流氓来自然又撩人!   明栖承认, 有一瞬间被他撩到了, 捏着奶茶杯子的手不断用力,微凉的液体顺着吸管流出来, 粘在手心上。   她才不要和狗男人接吻呢!   脑子里虽然有这个想法,可是心里却卷起了惊涛骇浪般久久不能平静, 睫毛不自觉颤了颤, 明栖花了几秒钟时间做足心理准备, 缓缓睁开眼睛, 微微偏头,看向他。   闻骆还保持着禁锢住她的姿势, 干燥温热的大掌按在她的腰间,两人距离那样近,隔着并不清明的光线, 明栖也能看清楚他眼里翻滚的情绪。   漆黑的瞳仁上照旧浮着一层淡淡的温和,可温和之下, 却像放弃了长久的克制一般, 蛰伏了一只凶猛的野兽, 随时将人吞折入腹。   明栖微微有些紧张, 试图跟他讲道理, 咽了咽口水, 小声开口道:“我……”   话刚说出口, 闻骆一侧嘴角微扬,慵懒又危险。   明栖暗叫不妙,可下一秒, 却被闻骆轻轻捏起下巴,狠狠盖住柔软的双唇。   这次他不再克制,灼热的嘴唇肆意地游弋过唇瓣每一处,力道很大,又突然轻下来,用唇舌轻轻舔舐,像是吻上稀世珍宝。   动作来得太过突然,明栖还保持着睁着眼睛的姿势。   也就是这样的姿势,离得很近的距离,明栖怔忪地打量着他的五官,剑眉星目,眉弓骨高,虔诚闭上的眼皮上,仿佛还有极浅极淡的血管,泛着冷冷的青色。   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很是生疏。   拥有这条信息,不知怎么,明栖感觉心里的阴云被风吹散了些,露出一角的阳光。   感受到明栖的不够专注,闻骆短暂地松开她的嘴唇,手指若有若无地在她耳后摩挲着,声音低哑道:“七七,接吻可不能分心。”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沙哑和缠绵。   可是……谁要和你专心接吻啊!   这声“专心”仿佛唤回了明栖的理智,她可劲儿地挣扎了下,嘴里念念有词:“王八蛋!”   闻骆任由她骂着,又趁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嘴唇微张的状态,狠狠叩住她的后脑,然后探入舌头,长驱直入。   先是和她的舌头碰了碰,又压着舌根狠狠研磨。   像是在一汪清水里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明栖整个人愣住,反应过来后,拳脚并用地剧烈挣扎起来。   闻骆索性空出一只手,把她的手腕合并抓住,高高举起,然后身体无限靠近明栖,明栖避无可避,后背紧紧贴着座椅靠背。他找准时机,按下按钮,放下靠背,带着明栖一起摔下去。   摔下去的瞬间,他还仔细地用手护住她的头。   明栖胸口剧烈跳动着,在被肆意掠夺的同时又生出了被人仔细看护的感觉。   左右挣扎不开,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被掌控着,随着闻骆的动作,将这个吻延长。   延长到天昏地暗、天长地久或者天崩地裂。   谁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两个新手村出门的司机终于放过了对方。   闻骆手肘撑在明栖的脑侧,低头打量着她。   白皙的脸上泛着微红的光泽,眼睛里浮着一层水汽,唇上也是。   停车场地灯光落了一些在她脸上,将嘴唇衬得愈发水光潋滟,配上凌乱的发丝,闻骆似乎一瞬间跟文学作品里被女鬼勾去魂魄的落魄书生共了情。   撩人不自知才更为撩人。   明栖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本来还在扶着胸口喘匀气息,这下干脆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松开我,叫我下车。”她踢了踢闻骆的小腿。   闻骆低声笑了下,旋即伸手替她擦掉嘴角水渍,还不忘嘱咐道:“喘气儿小点声。”   明栖:“???”   你家是住太平洋的人家喘气你还要管?   下一秒,她仿佛意识到了这句话里蕴含的危险意味,使尽全身力气推了他一把,推开车门,起身就跑。   速度极快,八百米测试要能跑出这速度,体育早就满分了。   “别着急,小心点。”   身后,闻骆提醒了句,淡淡的笑意在偌大的停车场内飘荡。   “呸——”   明栖头也不回地和他唱反调,跑慢点儿等你过来抓我???   呸!!!   *   怕闻骆追上自己,明栖电梯都没敢乘,走远路从地下停车场跑出来又从大门进到别墅里,爬着楼梯回到三楼房间。   一进门,她就给门反锁,身体紧紧地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生怕闻骆会破门而入似的。   等了五分钟,外面都没有传来他的脚步声,明栖才稍稍放下心来,将外套扔进旁边的脏衣篓,又进卫生间洗干净手。   好好的一杯奶茶,还没喝几口,都洒在衣服上了,真可惜。   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又抱怨起闻骆来,愤愤地抬起头,跟镜子里的自己一对视,双颊又不自觉红起来。   因为,此刻,她的双颊依旧很红,嘴唇也嫣红水润,配上粉白的肌肤,多了几分艳丽的色彩。   看到嘴唇,她就联想到刚刚闻骆那个疾风骤雨般的吻,想到那个吻,她就能想到唇齿缠绵的触感。   她甚至能感受到到底咽了多少口水……   啊啊啊啊啊!   怎么能总想着这些问题!   明栖胡乱地抓了把头发,朝镜子上扬了一把水,然后气呼呼地走回床边,将整个人扔到床上。   今天的闻骆太过反常了。   就算是从前,他也会偶尔开玩笑似的把“夫妻义务”放在嘴角“要挟”她做点儿什么,可是从来不会真的做出来。   今天整个人本来是好好的,谁能想到他玩强吻这一套。   明栖心里很乱,身边除了关佳意外都是男性朋友,没有一个可以说说心思的。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打扰关佳意。   【呜呜呜我不干净了/大哭/大哭】   关佳意:【?】   【和闻骆睡了?】   明栖:【……宝贝儿,咱用词能不能不要这么开放】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条“对方已经撤回一条消息”的提示,然后又问:【真的和闻骆经历生命大和谐了?】   明栖:“……”   【倒也没有呜呜呜只是被他强吻了】   【不对,是被猪啃了】   关佳意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咦,闻总技术这么差么】   明栖:“……”   她仔细回味了下,决定还是给闻骆正名一下。   【那倒也不至于。】   关佳意:【那不就得了,技术不错你又不讨厌,夫妻之间正常活动,有什么大不了的】   技术不错,你又不讨厌。   你又不讨厌。   明栖盯着这几个字想了会儿,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大概可能应该……真的不讨厌。   这个想法几乎让她心烦意乱,干脆又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重新把头埋进床单里。   这下好了,不仅闻骆不对劲,她也不对劲了。   可是闻骆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此反常啊?   在小公主的认知里,男欢女爱都是人之常情;可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爱情才是一切的基础。   明栖越想越乱。   房间内的电话响起了,明栖接起来,陈阿姨的声音传来:“小姐,该下来吃饭啦。”   说完又补充了句:“姑爷也在。”   陈阿姨本来是明家的佣人,从明栖小时候就在明家照顾她的饮食,明栖去英国读书那会儿也给她带了过去,现在结了婚林岚就叫陈阿姨跟过来照顾明栖。   大家族里,总是保持着古老的做派。   叫明栖小姐,则叫闻骆姑爷。   听到闻骆也在,明栖更没有吃饭的心情,直接拒绝道:“我现在不饿,叫他先吃吧。”   说完就要挂电话,可往身下撇了一眼,又吩咐道:“给我房间送一床被子过来吧。”   前阵子说得不再分居,明栖把连人带被子打包去了主卧。   今天这个状况,还是分开住一天比较好。   那头话筒貌似被捂住了,陈阿姨沉默了会儿,才又说道:“姑爷……姑爷说了,不让我去送。”   明栖:“???”   好,十分好,狗东西小花招还不少呢。   因为闻骆实在太过于狗,明栖单方面燃起斗志,决定趁闻骆不在,去主卧把被子拿回来。   公主进入战斗状态都是要重整旗鼓的,所以她在浴缸里泡了个澡,又换上了好看的睡衣。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微湿地垂着,瓷白的脸上干净无瑕,五官明艳,睡衣又很好看,才满意地走出房间。   九点钟的时间,不出意外闻骆,应该在书房处理工作,今天是周末,他即有可能还去负一层的健身房运动一下。   反正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房间的。   明栖悄悄给主卧房间门开了一个小缝儿,探出小脑袋往里面瞧了瞧,确定外间没有闻骆的身身影,一溜烟地钻进去,径直跑道大床前面,给属于自己的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   她动作迅速又干净利落。   可一边做一边感觉羞耻,要是叫其他塑料姐妹知道她已经穷途末路到在家里一床被子都不配拥有,岂不会笑到肚子痛。   这么想着,明栖觉得自己更可怜了呢。   有了被子,明栖又到梳妆台前拿了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又抱着一堆零零碎碎去卫生间拿回自己的洗脸仪。   该拿的都拿好,明栖抱着一个十分圆润且沉重的“包袱”,缓缓走到门口。   闻骆还没回来,可得加快速度。   她同来时如法炮制了一遍,伸出一颗漂亮的小脑袋,准备打量下三楼有没有闻狗出入。   可这次视线有些受阻——   眼前居然是一片灰的,她转了转眼珠,又定睛一看。   还是灰的。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她正疑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退后两步,顺着灰色往下看去,就看到灰色似乎分了叉。   灰色的尽头,还有一节纹理分明的脚腕。   这他妈不是不明物体,是穿着灰色睡衣的闻!骆!   明栖整个人石化.jpg   “干嘛呢?”淡淡地笑声从头顶传来,闻骆微微弓起腰,几乎和她视线平行后,望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回房间偷偷看我?”   这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可是想得到他还能干出更不要脸的事,明栖不禁心脏不禁心脏乱跳,抱着被子又哒哒往后退了两步。   “没……”她盯着放在被子上方的洗脸仪,小声说:“不想看你。”   “哦。”闻骆懒懒地应了声,却步步逼近。   明栖一退再退,被逼到高脚圆桌前,后背卡着桌子边缘才停下。   闻骆慵懒地扯了下嘴角,拍了拍她尚未全干的发顶:“不是看我怎么不敢抬头?”   明栖抓紧时间狡辩:“我……”   可闻骆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了然于胸地“啊”了一声:“原来是在害羞啊。”   明栖:“……”   真公主是不会害羞的,被这么一激,她立马扬起来,反驳道:“才没有!”   可这一抬头,就着了闻骆的道。   闻骆一把叩住她的脑后,借着个子高腿长上身也长的优势,越过她抱着的零碎玩意,和她额头相贴。   温热的体温传来,鼻息声扑在面颊上,明栖的脸不争气地“蹭蹭”红起来。   “嗯?”闻骆喉结动了动,哑声含笑问道:“为什么害羞?”   明栖:“……”   闻骆自问自答:“因为接吻啊。”   明栖:“……”   您既然都知道,何必再问一遍羞辱人呢。   可她还是小瞧了闻骆。   离得太近了,明栖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温和又好看。   可说出的话却欠揍死了。   “那还不简单,大不了我让你亲回去?”他挑了挑眉:“你看成么。”   说着,就将嘴唇一点点靠近。   明栖:“……”   这样不好!!!   眼看着他好看的嘴唇越来越近,明栖急中生智,赶紧反驳道:“不不不!”   三声高亢的“不”字让闻骆的动作停下来。   他挑了挑眉:“嗯?”   明栖硬着头皮编下去:“我……我不是害羞,只是……是生气。”   “生气?”   “对!就是生气。”   “既然这样,”闻骆稍稍放开她:“那以后我想吻你之前,还得走个程序打个报告?”   明栖:???   闻骆:“那你审批流程可得快点儿。”   明栖:“……”   闻骆又抬起一只手,在她唇角处摩挲着,动作轻柔又带着怜惜:“七七公主,现在我想吻你了,成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就像是一场梦,前所未有的梦。   又让人感觉他现在无比真诚,真诚地想和她拥有一个吻。   明栖感觉身体机能坏掉了——脑子短路,心脏猛跳,浑身血液凝固,就连双手都微微下垂。   再然后,“啪”地一声。   被子掉在了地上,搁在被子上面的洗脸仪和玻璃瓶装的SKⅡ神仙水滑下来,“啪”一下摔碎。   液体溅在两人脚面上。   闻骆被冰凉的触感提醒,低头看了眼。表情微动:“你这是干什么?”   明栖面不改色回答:“我在锻炼臂力。”   鬼扯的理由。   闻骆指了指:“你自己看一下。”   “确定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明栖低头,一瞬间,尴尬到不能呼吸。   因为,她胡乱塞在被子里的东西有很多,被子散了,很多东西也摊出来。   比如……   现在地面上躺着的,粉色蕾丝小胖次。   她一瞬间有了想要撞墙了此残生的冲动,不禁双手掩面,从缝隙里溢出几个字:“这是意外。”   “嗯,”闻骆明显不信:“精心设计的意外?”   明栖:“……”   这男人怎么会过分脑补,为了不让一条粉色胖次引发悲剧,明栖感觉脑子转得比高考还要快,立马去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都不重要。”   闻骆:“?”   明栖眼睛一闭:“你不知道,我在你不在的时候给你买了很多衣服。”   虽然这些衣服她本来都不打算给他看见,但现在情况紧急,不得不拉它出来救场。   说着,明栖赶紧拉着闻骆去衣帽间,打开最下面的柜子,将好几个袋子扯了出来。   “看,都在这里了!”明栖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服她自己:“这可是我逛了一下午专柜为你挑选的。”   闻骆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还是决定陪她玩下去,装作饶有兴致地样子打开一个袋子。   一件衬衫,黑色的。   明栖开始滔滔不绝:“黑色,比较显气质。”   闻骆“嗯”了一声,将衬衫拿出来,看了两眼。   “怎么样,好看么?”   明栖站在他旁边,用专柜里SALE都没有的服务态度给他介绍:“这件衬衫剪裁比较立体,版型挺括,刺绣也很不错,穿上一定会显得肩宽腰细。”   闻骆听她一顿讲解,反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   明栖内心警铃大作:“怎么可能?!”   闻骆越过她,打开自己的柜子,看了两眼,从中间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衬衫,去年的。   “很古老。”闻骆评价。   明栖尴尬一笑:“呵呵。”   虽然是在说它古老,可是闻骆还是对这一整袋子衣服饶有兴趣,把这件黑色的衬衫挂在了常穿衣物的柜子里,又走回来看其他的。   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这叫明栖更难受了,扯着他的衣角及时制止住他:“算了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就去收拾袋子,闻骆按住她的手,认真道:“挺有意思的。”   明栖从小就被家里宠溺大了,身边人也总是对她百依百顺,这就导致了虽然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可明栖从来没正经给自己送过什么礼物。   有一年他过生日,明栖路过学校后门的文具店,买了个棒棒糖;他初三复习紧张,她买了一套五三。   这衣服虽然都是老旧的款式,可到底算是一份正经的礼物。   他随口感慨一句,没想到还真能发现更有意思的——   在另一个袋子里,有一条平角内裤,男士的,粉色的。   “怎么,”闻骆愣了下:“和你的是情侣款?”   明栖:“……”   她只是随便进了一家店,随便抓了一条内裤而已,还专门拿了最小的尺码,目的就是要羞辱闻骆。   可闻骆早就看透了一切,大大方方地把内裤在放慢珠宝首饰的柜子上摊开,感慨了一句:“啧,有点儿小啊。”   明栖:“……”   “那,那我拿回去退了。”   “还是换吧,”闻骆扬了扬眉毛,眼里都是好看的戏谑:“顺便对尺寸有个认知。”   明栖:“……”   这人又开始耍流氓了!   千万不能让他得逞,明栖选择立马离开。   可她刚走两步,却被闻骆拉住手腕。   明栖回头,闻骆步步走进,一把给人抱进怀里。   衣帽间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明栖盯着头顶的壁灯,刺目又耀眼,或许是被灯光影响的,思维都慢了半拍。   “七七,”闻骆轻轻开口:“别着急回去。”   他的怀抱很用力,几乎要将人骨头捏碎,融入骨血似的。   明栖有些发愣。   “给我几分钟,让我表个白。”   闻骆接着说,喉结狠狠地滑动了一下。   “你……”明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是不是把你吓到了?”闻骆问她,又嘲弄似的自问自答道:“不过我早就想做了。”   忍耐了这些年,真的很不易。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早就模糊到记不清楚了。   从童年开始,身边就是这么个磨人精,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妹妹,最开始不过是良好的教养支撑着他领着明栖玩耍罢了。   但是后来,最开始的小豆丁出落成好看的少女,不跟亲哥哥玩,反而每天在他身后“闻骆哥哥,闻骆哥哥”的叫着不停。   哪天没有小喜鹊似的声音,他都会不舒服。   再后来,少女长成窈窕的姑娘,身边很多男生惦记着,送情书的、在校声势浩大表白的。   闻骆已经记不住帮她扔了多少份情书,警告过多少图谋不轨的男人。   可这会儿,明栖毕竟小他一些,对感情又迟缓,什么都不懂。   这样也好,他们的生命中没有别人,那就陪她长大。   可长大的路上,她却突然对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那一天,天崩地裂。   可她说不想见到,他也继续宠着,离得远远的,远远地看着她。   期待放飞的风筝还会回到身边,同时又宽慰自己,就算是飞走了也没关系的,从来没有人和人是绑定一生的。   可真当她有可能飞走时,他又不顾一切不折手段地抢回来。   在爱情面前,理智无用,教养无用,甚至连机敏都失效。   他窥探过家族内斗时族人的心思、用双手搅弄过商场风云,可唯独猜不对心上人的心思。   甚至盲目而可怜,不过是见明栖和陈爱华侃侃而谈而已。   他就脑补了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她生命里又有了哪些朋友占据了他的位置,而这些本来是属于他的。   他也可以陪她聊中国建筑的美,聊时尚和艺术,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可以。   “你可能还不知道,”闻骆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克制又温柔:“哥哥已经喜欢你很久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楚年月日了。”   爱你成了一种习惯,并超越了爱自己的本能。   同时又平添卑劣,蓄谋已久,只想将你留在身边。   想你的开心是因为我,你的荣誉有我的一份,你的痛苦……最好不要有痛苦。   “反正都结婚了,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闻骆在她发顶轻轻抚摸着:“麻烦七七小公主,接受一下。” 第30章 回应告白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久远到已经记不住年月日。   麻烦七七公主,试着接受一下。   低哑深情的声音在空气里荡漾开,带着微微撩人的情绪, 使整间衣帽间更加岑寂, 只有两人彼此纠缠的呼吸声。   短短的几个字,就像是一味良药, 顷刻间抚平了从青春期开始,明栖就已经开始的惴惴不安、辗转反侧。   仿佛是那点小女心思随风飘摇多年, 终于拥有了一个扎根的地方。   此时此刻, 她忍不住心头微微颤抖。   闻骆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低了点儿头, 用温湿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擦过她的发顶。   窗外, 月亮悄悄挂在树梢,偷看人间。   风声很轻,鸟叫声也很轻, 不忍打扰一室的寂静。   视线越过闻骆的肩头,明栖看到一节树枝在月色下轻轻地摇啊摇。   “我……”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马上回应闻骆的感情, 可脑子早就已经转不动, 只好遵循着本能小声说下去:“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闻骆问。   “不知道你喜欢我。”   空气又安静了几分, 明栖开始了自言自语模式:“大概一点儿, 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呢?”   “真的不知道。”   “我还以为……”   “怪我。”闻骆轻轻地在她后背上摩挲着, 小声道:“是我的问题。”   “那以后, 我就表现的明显一点, 让七七早上能感觉到、中午能感觉到、晚上还能感觉到。”   “雨天能感觉到,晴天能感觉到,我在身边时能感受到、我不再身边时也能感受到, 今天能感觉到,明天能感受到,往后余生都能感觉到。”   他讲起话来语调平缓,声音温柔,不禁让明栖感觉,这会就是她的余生。   世间道路千万条,她早就拥有了最好的归途,而闻骆在这条路上伫立很久,只是在等着她的路过。   她几乎要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点头说“好”。   于是,她也抬起双臂,似宽慰般,攀上闻骆的后背。   他不算瘦,可体脂率太低,肌肉纹理下就是分明骨骼线条。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摸到了他的脊骨,在背部正中间,笔直且嶙峋的一条。   脊骨支撑住身体,是人生命之源。   明栖抚摸着脊骨,仿佛顺势从走了一遍人生,甚至生出了一种从今往后,她与闻骆休戚与共的悲凉感。   “可是,我原来对你那么不好,怎么还会喜欢我?”   明栖有些难过,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小声说。   “嗯?”闻骆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是说哪次?”   明栖:“……”根本就没有很多次好不好!   “是小时候抢我变形金刚,还是撕我作业本?”闻骆滔滔不绝明栖的“罪状”。   “哎呀!不是,”还在当混世小魔王时干的缺德事被提起来,明栖羞得直调校,赶紧提醒道:“就是说再也不见你了那次。”   闻骆“啊”了一声,反问道:“你还知道对我不好啊?”   “那以后好好补偿一下我?”   说着,他微微松开明栖,目光真诚地看着明栖的眼睛。   闻骆的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此时眼尾微微耷着,浓密的睫毛盖住一点情绪,配上受伤的表情,还真像一只大狗狗。   明栖心脏软的不像话,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大方道:“那好吧。”   说这话时,她本能地扬起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这样的姿态,不禁想让人给她据为己有。   闻骆眼神微动,喉结狠狠地蠕动了下,旋即长臂一伸,再次给人拉到怀里。   他微微使坏,明栖踉跄着过来,跟他嘴唇擦过嘴唇。   很轻很轻,像是吻上了一颗羽毛。   可明栖还是不争气地脸红心跳,眼神一下子就乱了,闻骆趁着她惊慌的空档,缓缓问道:“我还没有明白,你为什么不再理我?”   他虽然是半开玩笑的语气问的,可目光如鹰隼一样锋利,似乎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明栖还处于没有回神的状态,没有任何遮掩地回答:“还不是因为盛时烟。”   “盛时烟?”闻骆反复琢磨了下。   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名字说出来,明栖也是微微一愣。   在她看来,这人坏透了,是她人生中全部遗憾和不完美的来源,偏偏这种不完美还是需要别人成全的,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从不想提这个败笔。   “是啊,”明栖调整了下呼吸,坚定道:“就是因为盛时烟。”   “为什么?”闻骆问得格外认真,似乎想参透其中的玄虚:“就是因为我和她在广播台工作过?”   偶尔会一起对稿子,以及从广播台出来后偶尔会一起走路?   “还有呢?”明栖反问,故意将话留了一半。   还有远在大洋彼岸,你还乐此不疲的给他送杯子笔记本和CD。   闻骆也问:“还有什么?”   “真的记不住了?”   “要么给点提醒?”   明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闻骆,嘴巴嗫嚅片刻,没有出声。   你看,她耿耿于怀很多年的,之于他只是岁月中无关轻重的小事。   这点小事像是一粒沙,藏在明栖的脚下,叫她在这些年里,日子越久,就越硌脚越有存在感越难受。   而将这粒沙扔给她的人,却轻飘飘地,全部都忘记了。   这不公平。   明栖有一瞬间失落,甚至想歇斯底里地大喊出来。   可长久的教养和自尊不允许她这样做。   挣扎了许久,她才说:“那算了。”   “你的表白我听到了,不过还得想想。”   她说话时语气极淡,几乎四平八稳地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闻骆揉了揉她的头,抛却上个问题还剩的疑云,轻声道:“那你想得快点儿。”   明栖努努嘴:“这就开始催我了?”   闻骆嘴角微勾:“说来也奇怪,这么些年我等过来了,却不想等这几天。”   *   这晚,明栖根本没有睡着。   因为,她一闭眼,眼前就是盛时烟和闻骆并肩而立的画面,弹幕里一溜飘着般配。   还有盛时烟拿着新发行的CD,在班里柔声说着:“这是闻骆学长寄给我的。”   明栖就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整个人傻掉。   那会儿她是因为什么事情不理闻骆了呢?   是因为闻骆会和盛时烟下课一起走路?还是因为进入高中后,看到各种女生去跟他告白,他的优秀也被更多人喜欢,   她第一次醒悟原来闻骆哥哥并不只属于自己,心里那份“专属感”轰然坍塌。   总之,那时候的感情太脆弱,又骄傲,随便一个假想敌,就令两人溃不成军了。   明栖不想这样。   她想把一切都问清楚。   可清醒着,她总是说不出口。   ——承认她羡慕盛时烟,因为她影响了人生,明栖做不到。   所以,第二天,明栖钻进闻骆的酒柜里,拿出了他珍藏的葡萄酒。   她酒量很好,要靠很多酒精才能达到一个微醺的状态,只有醉一些,她才能把所有疑问问出口。   然而——   她有点儿低估这酒的浓度,咕咚咕咚几杯下肚,早就不知今夕何夕也忘了喝酒的目的是什么了。   闻骆准时下班回家,就看到沙发上躺着一只小醉鬼。   明栖半趴着的姿势,在刷短视频APP,对着“老铁666”的直播哭得泪流满面。   闻骆愣了一下,旋即给人抱起来。   明栖不是很骨感的类型,可抱在怀里依旧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七七,怎么了?”他问。   明栖揽着他的脖子,偷偷把脸凑到他的胸口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太感人了。”   “什么感人?”   “呜呜呜”明栖学着主播的样子高喊:“给榜一大哥点点关注,太感人了!”   闻骆:“……”   还真是醉了。   明栖醉起来又是一份格外的好看,脸色绯红,眼眸明艳,软软地躺在怀里,像是一只不太聪明的艳鬼,让人有藏起来的冲动。   闻骆鬼使神差地低头吻了下明栖的额头,眼神宠溺地看着她偷偷摸摸用自己的衬衫擦眼泪。   “七七,弄脏了我的衬衫可是要还的。”   明栖用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下,秀气地眉毛微皱:“要怎么还?”   “简单啊,”闻骆抱着她上楼,饶有兴致地打趣:“你得乖乖给我当老婆。”   不太聪明的大脑又开始计算了,半晌,她用葱白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衬衫一万块,公主是无价的。”   “用我换一件衬衫,你好大的奸商。”   “是么?”闻骆继续跟小醉鬼讲话:“提醒你一下,你早就是我老婆了。”   明栖愣了两秒。   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想法——她结婚了、她不干净了。   虽然她不知道结婚和干不干净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眼睛里含了一大泡眼泪,表情也可怜巴巴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闻骆顿时手忙脚乱,恰逢走进卧室给她稳稳放在床上。   “那你现在不是我老婆,成么?”   明栖想了想,点了点头,闻骆刚刚放心下来,又见她又摇了摇头。   明栖往床里蜷缩了几下,又用被子给自己盖严,被泪水湿润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想嫁给闻骆哥哥。”   ???   现在是醉到了哪一步?连人都不认识了?   明栖说着,嘴角一垮,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可是不能嫁,闻狗不守男德。”   已经成狗的闻骆再次:“?”   “闻狗给盛时烟送CD送笔记本还送水杯,他什么都不给我送,你说过分不过分。”   明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认真发问:“过不过分!”   闻骆被痛感提醒,连忙应道:“过分,相当过分。”   语气轻快,只当时哄人。   他什么时候给盛时烟送过CD笔记本和水杯?   可提到盛时烟,明栖就陷入了难过的情绪,根本顾不上闻骆说了什么。   却忽而清醒了下,又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   继续滔滔不绝道:“你去美国读书了,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不联系我就算了,还在跟盛时烟有联系。”   “你说,你是不是在喜欢我的很多年里,还偷偷摸摸喜欢过盛时烟?”   “这就是不忠不义,不守男德!”   说完,明栖又浑身瘫软下来,整个人像泥鳅一样滑进被子里,不再看她。   这怕不是喝了82年的假酒?在说的是什么对什么?   他连盛时烟的长相都是今年再见时想起来的,更遑论喜欢过她。   闻骆刚想反驳,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点猜测,表情顷刻间严肃了下来。   他和明泽一起去的美国。   盛时烟收到了来自美国的礼物,但绝对不是他寄回来的。   那些他一知半解的真相在脑海里初具形状,闻骆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然后给明栖从被子里拉出来。   眼神闪了闪,做了巨大决定似的,缓缓道:“我寄礼物给她,不过出于礼貌罢了,她叫我帮忙买,我总不能不管。”   看着闻骆,明栖似乎花了两秒钟时间消化这个说辞,又委屈地流出眼泪:“那你为什么不寄给我礼物呢。”   在盛时烟在她面前炫耀时,她总是自信,闻骆哥哥会寄给她更好的。   然后她就翘首以盼,等了好久好久,结果什么都没有。   像个小丑。   闻骆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重新提起这段记忆。   他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情绪当中,微微艰难开口:“其实,我给你买了很多小礼物,打算送给你的。”   可是那时候你在耍脾气,莫名其妙地不理人,人又那么倔强,生怕刚刚邮寄回国,就被你原路退回了。   “那礼物在哪呢?”   说醉了吧,明栖还很清醒地讨价还价。   闻骆道:“家里。”   “我不信。”   “明天带你去拿。”   毕业之后,闻骆把这些年买给明栖的礼物都打包邮寄回国,塞在老宅子的大床下面。   明明知道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寄出去,但他还是选择带了回来。   似乎在考虑这话的真实性,明栖停止流泪两秒钟,喃喃道:“行吧,那我信你一次。”   “还有。”   闻骆突然将身子凑近,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   刚刚哭过,她的眼角鼻尖都是红色的,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懵懵然抬头,让人心疼。   闻骆遏制住将人抱住的冲动,眸色深沉:“七七,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盛时烟。”   “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人是主角。”   他说得无比虔诚,声音和着酒气在房间里飘荡,明栖仿佛醉了第二次,却仍像一只毫无安全感的小动物,逼着他将誓言说得精炼、真诚。   “那你说你喜欢我。”她执拗地重复着:“大点声。”   闻骆喉结微动,对上她软烂温柔的眼睛,如死士向公主发誓:“我喜欢你。”   “再重复一遍。”   “我喜欢你。”   “再再重复一遍。”   “我喜欢你。”   闻骆说着,眼里猛然烧起滔天火焰。   他像猛兽扑向属于自己的猎物,翻身将明栖禁锢在床角。   “闻骆永远喜欢明栖。”他拥有了她,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同声音也是:“这是个陈述句,表述了一个永恒有效的事实。”   明栖焕然的瞳孔一点点聚焦,似乎被什么打动了。   昏昏沉沉间,在他身下一角的天地里微微侧了身,又伸出手指,迷糊但陶醉地抚摸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想靠着双手的触碰,将这一秒永久地记住。   他锋利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温热的唇。   她的动作一滞。   闻骆的喉结狠狠滑动了下,眼神开始克制与欲望交织。   “那我也喜欢你好了。”明栖呆呆地嘟囔下去:“虽然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我不会说。” 第31章 初恋一生   明栖说完, 似乎觉得自己保守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开心得扬起小脸朝闻骆笑了笑。   她脸本来就小,嘴唇形状好看饱满, 笑起来明眸皓齿, 人畜无害像个小孩子。   闻骆忍不住逗她,将脸凑近了些, 蛊惑道:“那具体有多久了?”   明栖迟缓地皱了皱眉:“不告诉你。”   还有心思了呢。   闻骆抬手将她凌乱的头发往后别了下,又捏了捏她的脸, 哄小孩那样诈骗消息。   “跟我说, ”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悄悄说:“我替你保密, 不告诉闻骆。”   明栖在他怀里动了动腿,蹭着他的大腿将整个人蜷缩起来, 将小脸搁在膝头,歪着小脑袋打量着闻骆,似乎想通过看面相知道他可不可以交换秘密。   她今天穿了一条烟粉色的长袖睡裙, 不太长,动起来就轻飘飘的料子就堆叠在腿根。   不太明朗的光线下, 只有一节如凝脂般的肌肤晕着温润细腻的光泽, 像是良好的美玉, 叫人挪不开眼睛。   空气有点安静, 闻骆不经意瞟过去, 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   喝醉的明栖倒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反倒是伸出葱白的食指, 淡淡地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她手上有点凉,微微一个触碰,让人神识混乱, 思绪都不再清明。   闻骆感觉身体内燃起了火焰,全部通一个地方,几乎想让两人共同沦陷。   似乎感受到他的眼神变化,明栖微微舔了舔嘴唇,慢吞吞地给话说完:“那我和你说,你真的要保密。”   说完,把手收回来,当着闻骆的面掰着手指算时间。   一年……   两年……   ……   就这样数完五根手指,又换了另外五指,反复扒拉着。   岑寂的房间里,只有明栖轻轻的咕哝声,还有闻骆的呼吸声。   两种声音并不相关,但格外和谐。   闻骆看着她小孩子似的可爱,整颗心脏都软了下来,那点肮脏的情绪也全都不见了,甚至想今夜再长一些,他陪她闹下去。   谨慎的数了八遍,明栖把左右按下两根手指,又举起另一只手,伸到闻骆面前,坚定道:“八年!”   八年。   也是很长很长,长到回忆起来都不忍心的时间。   闻骆喉咙剧烈滑动了下,眼神一点点沉着,似乎成了深不见底的古井。   明栖则沉浸在了回忆当中,接着说:“我月经初潮,闻骆哥哥帮我买卫生棉,还把校服衣服给我穿。”   她讲话时,声音轻飘飘的,眼角眉梢似乎染着少女独有的娇憨和喜悦。   “他还背着我回家,”明栖顿了顿,缓缓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那会儿,我贴在他的背上,心脏扑通扑通跳。”   “跳的好快。”   “言情小说里说,这叫初恋。”   初恋。   单纯到让人一下子就能回想起那段青葱蔚蓝岁月的词汇。   闻骆也记得那天,明栖肚子痛,在座位上趴了一天,直到晚上放学才给他打电话。   他从高中部飞奔到初中部,想要给明栖拉起来,可两人刚走两步,他就发现她曾坐过的位置上有一滩红色的血迹。   他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她套在身上,又人生第一遭去学校超市给她买了卫生棉。   还遇到了班里的女同学,两位女同学朝他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他揣着卫生棉,像是揣着一个烫手山芋般,又狂奔回初三五班的教室给这包东西扔给明栖。   明栖疼的满脸苍白汗珠滚滚,却也不自觉脸红了。   就像现在,明栖也是红着脸,伸出手,握着他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胸口。   “感受到了么?”   软绵的触感下,有一颗鲜活有力的心脏,正在热烈地跳动。   “那会儿我心跳就是这么快,我还怀疑是不是我要死了。”   毕竟身体不好的一个人,怎么能拥有如此不眠不休的感情。   像是一辆开往雪国的列车,不眠不休地雀跃生动,在这段轨道上飞也似的开走了,可仔细听,在风声中留下了你的名字。   闻骆,闻骆。   这是闻骆第一次见到明栖大胆地表达感情,手指贴着面料蜷缩起来,停顿,又艰难地抽走。   “听到了,”他哑声说:“闻骆说,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心跳。”   “可是他后来还和盛时烟一起走路。”   “可被你发现不理他的每一次,他都会在夜里辗转反侧。”   两道声音急促地响起,一问一答,毫不犹豫。   明栖猛然愣了下,又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不要。”   闻骆追问她:“不要什么?”   “不要辗转反侧,”明栖坚定说:“不许你难过。”   她似乎真的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闻骆,靠着强撑着的一口气在进行对话。   这口气过去了,她就真的要困死了。   在闻骆的注视下,一点点滑进被子里,抱着被子翻个身,似乎要原地入睡。   闻骆就没见过这样的,清纯可爱深情无情切换自如。   被子只有微小的起伏,很快就传来了她平缓的呼吸声。   还真是睡着了。   闻骆失笑地摇了摇头,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将头顶那盏夜灯关掉。   房间内彻底黑暗了下来,他刚要起身,突然听到被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腰上就被什么东西紧紧禁锢住。   “闻骆哥哥,”明栖从被子里缓缓将头挪到他的腿上,迷糊里带着清醒说:“我还没卸妆,没洗澡。”   闻骆:“……”   这大概就是名媛的自我修养?不惜一切代价将精致进行到底。   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到小公主命令式的语气:“抱我去洗澡!”   闻骆:“……”   明栖:“还要刷牙。”   闻骆:“……”   “宝贝儿,你不觉得这有点儿微笑么?”   大晚上叫正常且对你本就不轨的男人帮你洗澡,可真是野他妈给野开门——野到家了。   明栖干净的瞳孔转了转,蹭着他的大腿摇了摇头。   “不怕,”她顿了顿:“我来例假了。”   闻骆:“……”   十分钟后,闻骆给明栖抱进洗漱间。   在盥洗池的大理石台上铺了一整个浴巾,才给人放在上面。   身体陡然离地,酒精暂时关闭,公主病又开始占领高地。   明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旁边的瓶瓶罐罐,吩咐道:“找卸妆油,给我卸妆。”   闻骆瞟了眼那群高高堆砌的东西:“……”   明栖有单独的化妆间,虽然不用在卫生间化妆,但——这里堆着的都是洗漱用品而已,有中文标的,没有中文标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指一指?”闻骆跟人商量。   明栖:“绿的。”   闻骆跟着指示抽出一瓶东西来:“然后呢?”   明栖眉头一皱:“百度。”   闻骆:“……”   这很可以。   接下来五分钟,闻骆百度了下卸妆油的正确使用方式,又按照步骤给明栖涂在脸上,乳化,洗掉。   他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对一切已知或未知的事情都不抵触,做起这些事来也是认真又完成度高。   她皮肤底子本来就好,洗干净了更像剥了皮的鸡蛋,又没有了妆容的修饰,艳丽虽减,清秀尤甚。   闻骆看着,微微失神。   谁能想到这大爷突然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淡淡嘟哝一句:“刷牙。”   闻骆:“……”   等他真的把牙刷交到她手里时,才发现她好像早就睡着了。   拿着牙刷左刷刷右刷刷,含着一口的泡沫停下。   闻骆:“……”   今晚虽然解开了心结,可还是被她折腾得够呛,甚至有可能明早醒了酒,她什么都不承认了。   闻骆沉默了会儿,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决定对待没有契约精神的人就要用一些手段。   他捏了捏明栖的脸。   明栖气得拍了他的手。   闻骆开始套话日常。   “七七,你说你喜欢谁?”   明栖:“闻骆哥哥。”   如果下一步问明栖为什么喜欢闻骆哥哥,她绝对会仰着下巴哼一声,顺便丢下一句“当然是心怀天下替国家解决男性结婚率问题”。   但如果——   “闻骆那么差,你喜欢他什么?”   明栖准确捕捉到“差”这个字,身体像是重新注满能量似的,“嗖”一下挺直了腰背。   “闻骆哥哥成绩好,工作能力强,长得怪好看的,人又好。”说完,她用尽浑身力气瞪了他一眼:“你回去改造八百年也不配。”   “哦,”闻骆继续套路她:“那听说你喜欢闻骆三年了?”   明栖立马纠正:“八年!”   录音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   闻骆满意地关掉录音,替她打开花洒。   “自己洗澡,可以么?”   明栖又点了点头。   *   整个深夜,很久很久之后才彻底安静下来。   明栖用了柚子位的沐浴露,浑身都是甜甜的香气,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   窗外,月色阑珊,照着不远处的山头更显凄凉。   闻骆在窗前站了会儿,仔细捋顺今晚种种,然后拨出一通电话。   “喂。”很快,那头就传来懒懒的声音:“嘛啊?”   闻骆单枪植入:“CD笔记本水杯是你寄给盛时烟的?”   明泽一时间想不出哪对哪:愣了会儿:“什么?”   闻骆提醒:“大学那会儿,在纽约。”   “啊,”果然,那头恍然大悟了一声,旋即声音沉了下去:“是我。”   “怎么现在又问这些事儿?”   闻骆心头微微烦躁,甚至想吸支烟。   “七七到现在还记着这些事?”   “盛时烟拿去她面前炫耀了呗。”   明泽太清楚两人的脾气,似乎对这个原因丝毫不陌生。   闻骆也明白明泽的苦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哑声道:“只是七七把寄东西这人当成了我,我给你顶下了。”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明泽自嘲一笑,冷声道:“我们明家这点破事,麻烦你了。” 第32章 谢谢你,我的宝宝(双更……   明栖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很晚了。   房间窗帘被拉开了一层, 只剩一层薄纱在轻轻地荡漾,冬日干燥的阳光浮跃在眼皮上。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胃也隐隐约约地不舒服,明栖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揉了头, 又一个翻身, 将胳膊伸到大床的另一侧摸了摸。   平的,凉的。   闻骆应该早已起, 这会儿估计在健身房撸铁或者出门长跑。   明栖对着空荡荡的床单看了两眼,了无兴趣地收回手。   然后又翻了个身, 盯着天花板, 放空。   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喝得有点断片儿, 但隐隐约约记得应该是该说的都说了。但具体说到了什么程度, 有没有什么不该说的也说出去了,她没有一点印象。   她有点儿害怕趁着酒劲儿就把喜欢他好多年的秘密说出去, 也怕他知道了,就没那么在乎她。   明栖脑子浆糊似的又躺了会儿,直到感觉姨妈泛滥要给整张床淹了, 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床。   姨妈痛、头疼、胃疼,人生该有的小病都集合到一天, 明栖打心眼里生出点儿小脾气, 捞起手机给闻骆发了条消息。   【哪呢?】   质问完, 她才磨磨蹭蹭地走去卫生间, 坐在马桶上又重复了一会儿放空的动作, 然后洗脸刷牙。   刚把牙刷塞进嘴里, 手机“叮咚”一响, 闻骆言简意赅回复三个字【回来了】。   紧接着,卧室门口就传来推门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放大。   还挺快的,明栖心想嘀咕着,卫生间的门被从外面一推,俩人触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两人一起愣住。   闻骆没想到明栖会起床,明栖也没想到他上楼第一件事是来卫生间洗澡。   她刚睡醒,头发乱蓬蓬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就是一双眼睛格外动人好看。   闻骆就比较大胆了,因为刚运动过,头发有些潮湿,浑身也都汗津津的,索性光着上身,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轮廓缓缓下坠,好看的腹肌线条一路隐没在运动短裤腰间。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明栖转了转眼珠子,给人来来回回打量了下,然后喉咙动了动,咽了两口牙膏沫。   救命,大早上的,穿件衣服吧。   然而,罪魁祸首闻骆丝毫看不出明栖的内心活动,站在门口扬了扬眉,轻笑一声:“七七这么喜欢我?”   明栖:“?”   闻骆指了指她的嘴巴:“牙膏好吃么。”   明栖受经期影响,脑子不太好使,整个人瞬间炸掉:“你神魔意系?”(你什么意思)   “你穿成这样在我身边晃来晃去,不就是要我看么?”   “……”闻骆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的上上半身,解释道:“我这是在家里。”   明栖簌了下口,小嘴开始机关枪似的叭叭:“在家就可以不穿衣服吗?”   “你让做饭的陈阿姨怎么看?你让打扫卫生的李阿姨怎么看?你让在楼下修剪树枝的王伯怎么看?让司机小刘怎么看?”   闻骆:“……”   他算是听出来了,明栖一连串排比句的目的仅仅是因为心情不好,要人哄着。   明栖叭叭完,还抬了下下巴,用鼻孔朝他哼了声,似乎十分谴责他这种行为。   闻骆咳了一声,淡淡道:“错了。”   语气诚恳,态度不错,属实噎了明栖一下,她缓缓收回下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闻骆从盥洗池下方柜子里抽出浴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以后我在家里,要穿的严严实实,穿羽绒服,戴手套围巾,”他顿了顿:“是不是还得戴个口罩?”   闻骆自问自答:“必须要戴,叫陈阿姨李阿姨王伯小刘看到了怎么办。”   明栖:“……”   就知道这个人一肚子坏水,根本不会有任何悔改的意思。   然而,此时的闻骆不仅不知悔改,还多了几分撩人的本事。   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跟明栖贴在一起,才微微弯下腰。   男人身体的热气贴过来,明栖起了一身颤栗,感觉小腹又涌出一股股热流,整个人带着难以纾解的不舒服。   闻骆似乎发现了她的变化,嘴角勾了勾,微微贴近她的耳朵,缓缓道:“什么时候七七叫我脱了,我再脱。”   明栖:……!!???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她双颊通红,气得不停跺脚:“你你你离我远点!”   闻骆哪里会听她的,反倒是眉毛一扬,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将脸慢慢挪近。   这这这是要干嘛?   大早上的就搞强吻这么刺激的么!   明栖瞪起漂亮的眼睛警告他:“我告白是告白的事,但你不能顺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   闻骆不为所动,用另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细腰,给人紧紧的禁锢在怀里。   明栖有点慌,但语气上毫不示弱:“松开我,快点。”   “别误会,”闻骆反手抿了下她的唇角,眼神含笑道:“你牙膏蹭到外面了。”   明栖:“……”   她算是明白了,闻骆存在的意义,也许就是让她更尴尬的。   “其实,”明栖努力给自己找补:“你不用这样的,我可以自己擦。”   闻骆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潦了一大把清水,听了这话,抬起身来,水珠顺着下巴蜿蜒而下。   “这样怎么?”   他肤色偏白,冬日里也在用冷水,冷水扑在脸上,让他看上去肤色更加冷白,眼神也清明、干净。   明栖似乎被他的目光蛊惑到了,姨妈又开始肆意流淌,大脑供血不足,说起话来也不受控制:“这样……这样叫人误会。”   “误会什么?”他淡淡开口,继续蛊惑人:“误会我要亲你啊?”   明栖隐约感觉不对。   男人嘴角的笑容不断勾深,眼神也陡然深沉下。下一秒,闻骆飞快地俯身过来,揽住明栖的细腰,然后轻轻地覆盖住她的双唇。   明栖捏着他的手臂,睫毛不自觉地眨了眨。   接受还是反抗?   用不用闭眼睛?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有无数个问题。   可还没等想出答案,闻骆就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朝她做个了标准的绅士礼,声音低哑道:“七七公主,早安。”   明栖脑子晕晕的,“啊”了一声。   闻骆淡淡补充一下:“刚刚是早安吻。”   明栖又“啊”了一声。   她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但是由于反应太慢,不能说,否则又容易被笑话,只好又佯装成高傲不想和“凡人”交流的样子,朝他冷冷说道:“那你出去吧。”   闻骆:“嗯?”   明栖:“我要洗澡。”   “巧了,”闻骆往上抓了把塌下来的头发,皱着眉头道:“我也要洗。”   明栖:“我不想跟你一起洗。”   闻骆:“巧了,我也不想。”   明栖:“……”   今天是怎么了,闻骆都还什么没说,她就开始自爆。   闻骆很贴心地又提醒道:“不过,你昨晚洗过澡了。”   明栖不运动,半夜不会做什么剧烈运动,如果晚上洗过澡,就不会想着清晨洗澡。   这是两人都知道的一个习惯。   一提到昨晚,明栖并不太活跃的大脑又缓缓地转了转,道:“你帮我洗的?”   闻骆笑了下:“还有这好事?”   也不知道是说她想得美还是这事做起来美。   “行了行了,”明栖不打算和他接着说下去,揉了揉太阳穴:“我走了,你好好洗。”   说着,就捂着小腹去开卫生间的门。   可就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也被闻骆完整地捕捉到。   他眼神沉了沉,抓住明栖的胳膊,问道:“痛经?”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例假的?   明栖还没想清楚,结果下一秒,整个人脚下一轻,被闻骆打横抱起来。   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胸膛滚烫的热度,还有运动过后的汗味,很淡很淡,并不难闻,反倒是像是被阳光晒过的被子,干燥妥贴,让人舒服。   “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个事。”明栖趴在他的颈肩,淡淡地说:“成么?”   闻骆顾着走路:“你说。”   明栖思索了片刻:“以后抱我能不能慢一点,晃得人胃疼。”   “还胃疼?”闻骆声音严肃了下来,冷哼一声:“那你昨天还喝酒?”   明栖的身体条件特殊,活了二十三年也没完整探究出来到底对什么药物、对哪种成分过敏,所以就几乎从来不吃药,小病都靠忍着。   明栖:“???”   这个时候不应该给你的小可爱亲亲抱抱举高高么,怎么还在追责?   从卫生间到床,虽然不算近,但也是几步但距离。   闻骆虽然嘴上说得挺狠,但还是轻轻地将明栖放回床上,又扯过被子给人盖到肚子,然后替她揉了揉胃。   表情不太好看,衬得五官更加凌厉,但动作可以说是温柔。   明栖藏在被子里的脚趾先是蜷缩了一下,然后表演了个劈叉,撇了撇嘴,破天荒地没有怼人。   空气一阵岑寂,明栖眼睛向下看,又伸出双手,给闻骆的手从胸前挪开。   闻骆立马杀来一记锋利的眼神。   ???   昨天到底趁着酒劲儿跟他说了些什么能让他今天一早如此放肆,在线表演翻身农奴把歌唱。   气势上坚决不可以输,明栖也严肃下来,她昨晚没睡好,眼睛肿成了三眼皮,瞪起人来更有气势:“我说,你就不能给我垫个枕头?”   说完,她指了指平躺的自己:“你不觉得你刚刚的动作像是法医验尸?”   “……”闻骆扯过旁边的枕头塞在她的头下:“好好说话。”   “害,”明栖不在乎地说:“我都不忌讳这些,你忌讳什么。”   闻骆背光坐着,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温暖的昏暗里。   他似乎是思考了什么,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执拗道:“那也不行。”   他这个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又喜欢摆事实讲道理,这种类似偏执但信仰什么的话几乎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明栖有一瞬间觉得,他是因为她才畏惧生死的。   空气又一阵沉默,明栖又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胃处。   “再揉揉。”   “还疼?”   明栖摇了摇头:“好点了,不过就是怕你没有事情做。”   闻骆还是把手伸了过来,动作依旧是刚刚那般熟练又温柔。   明栖靠着靠枕,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看他。   房间窗子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一角,吹进来一些冷风,卷着薄纱窗帘微微荡漾,勾的窗帘在房间内的光线不断变化。   那点明亮时而落在闻骆身上,时而消失,在他背上只剩一片黑暗。   晦明变化里,闻骆表情依旧温和,像是在瞬息万变的时间里成为了永恒。   明栖看着,突然胸中汹出千万种酸涩来。   这是她在漫长的青春时光中,有且只有的爱慕的男生,他们之间明明经历过很多不愉快的岁月,可还能有朝一日,同床共寝,呼吸同一片空气,感受同一处风景,想他所想念他所念。   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   明栖缓缓坐起身子,腹部一弓,闻骆只好收回手,偏头看她。   在他略带疑惑的目光中,明栖往前蹭了蹭,盯着他的眼睛,揽上他的脖颈,然后,微微抬身,吻下去。   她今天用了草莓味的牙膏,唇齿间都是甜的,像是一块软糖,等着人品鉴。   “七七。”闻骆喉咙动了动,唤她。   “别动!”明栖试探着伸出小舌,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将这个吻加深,可又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   来来回回的试探着,舌头在他唇上轻轻的舔舐着,无辜又单纯,带着说不上来的撩人意味。   闻骆想随着她的节奏变化,可是她一直在原地踏步,让人迫不及待做点什么。   再也忍不下去,闻骆大掌扣在她的腰间,往后一用力,就稳稳的将人压在身下。   大床遭受了两人的重量,不断下陷,宛如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深渊,明栖跟着闻骆下陷。   疾风暴雨的吻倾泻而下,她张着嘴巴,和他唇齿缠绵,呼吸着属于他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明栖要喘不过气来,闻骆才给人放开。   两人平躺在床上,看着窗帘扬起的弧度,一时间谁也没有先说话。   恍惚间,闻骆先开口:“懂了。”   明栖晕乎乎的:“懂什么?”   闻骆偏头看她:“原来七七喜欢这样的早安吻啊。”   明栖:“?”   闻骆对照着在卫生间的那个,总结道:“那我以后注意。”   明栖:“……”   “怎么又开始不说话了?”闻骆问。   明栖闷闷道:“你要我说什么?”   闻骆:“你昨晚可说好多话呢。”   昨晚,说了好多话。   捕捉到着这两条信息,明栖感觉自己呼吸瞬间均匀了,赶紧问:“我说什么了?”   闻骆:“你自己回想一下?”   明栖就记着问他关于盛时烟的事情,其余的全都想不出来,尴尬地笑了笑,试探着问:“说我喜欢你了?”   闻骆也偏头看她,一双桃花眼深邃好看,随着笑意一点点勾深:“还有呢?”   “还有?”   天那,她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嗯,”闻骆点了点头:“还有。”   明栖悄悄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道:“记不住了。”   闻骆丝毫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将手臂横过来,撑在她的上方,问道:“用我帮你回忆一下么。”   他离得那样近,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明栖还处于大脑供血不足的阶段,傻傻地点了点头。   不过刚点完头,脑子突然清醒了,想要拒绝,就见闻骆捞起旁边的手机。   究竟有什么话还要看着手机才能想起来,难道昨天晚上她说出了一个一万字论文,分点论述逻辑清晰,还得用手机记个大纲不成。   明栖纳罕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一声:“等等!”   她隐约感觉不妙。   然而,晚了。   闻骆已经打开录音文件,将手机搁在旁边木桌上,淡淡道:“开始了。”   明栖:“……”   闻骆悠哉悠哉说下去:“怕你不承认,专门录的。”   明栖:“我说你是狗你还不承认。”   闻骆乘了这个称呼,顺带还做了跟称呼一致的行为,挑了挑眉,淡淡的问道:“原来你是喜欢狗型男友啊。”   明栖:“???”   算你狠。   录音最开始那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了,缓缓出现两人的声音。   最开始那句明显是闻狗的:“七七,你说你喜欢谁?”   然后,明栖听到自己的声音:“闻骆哥哥。”   明栖:“……”   这也要套路她?   接下来还是闻骆的声音:“闻骆那么差,你喜欢他什么?”   明栖懵了下,旋即就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喝断片儿在套路自己呢。   “闻骆哥哥成绩好,工作能力强,长得怪好看的,人又好,你回去改造八百年也不配。”   自己的声音穿过电波传来,令人感觉有些陌生。   更陌生的是内容——他居然当着闻骆的面夸闻骆!   明栖现在恨不得立马钻进地面,反正人生也就一次,社死之后不会再好过了。   她刚低下头,就看到闻骆嘴角那么淡淡的、愉悦的笑容。   公主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吗?   公主是要向邪恶势力反抗的!   被这王八蛋的笑容欺负到了,明栖像是突然被注满能量,“蹭”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闻骆的身前,抢过手机按了息屏。   “你,”明栖气炸了,用手指指着他:“你不要脸!”   闻骆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你还说你喜欢我很多年了。”   明栖:“……”   闻骆:“刚好,我们扯平了。”   可这些对于明栖来说,是打算烂在肚子里,就算有一天死掉也不会说出来的秘密,居然酒后吐真言了。   “因为闻骆喜欢她,她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一下”的高傲形象轰然坍塌,她有点不能接受,瘫软地坐回床沿,肩膀微微缩着,眼神有些虚焦。   “看什么呢?”   闻骆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啊,”明栖回神,淡淡道:“我在看墙上的画。”   整间宅子古色古香,主卧窗棂也采用徽派风格,透过侧面的一格窗户,能看到不远处清可鉴人的湖面,湖岸游客熙攘,热闹畅快。   这格窗子偏扁长,横在墙壁中间,不好装饰,因为上当挂了一副长画,丹青写意,和窗棂相得益彰。   “好看么。”闻骆问。   毫不夸张的讲,这是明栖第一次观察这幅挂,虽然看不出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但从小的艺术熏陶让她能编出个一二。   “好看,”明栖点了点头:“色彩合宜,笔锋有力,像是清代画家刘清涟之作。”   “是么,”闻骆笑了声:“那我有空多送几副给你。”   明栖:“???”   闻骆指了指墙上那幅画:“我没事瞎画的。”   明栖:“……”   人不可能一次踏进两条河流,但是能在一个人身上社死N次。   明栖感觉小丑就是她自己,干脆翻个身,将人埋进被子里。   隐隐约约之中,她好像听到闻骆去了衣帽间的声音,楼下又佣人打电话,似乎是司机小刘来了。   明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朝她喊到:“你干嘛去?”   闻骆淡淡瞥了她一眼:“去见陈爱华先生。”   明栖愣了下:“他约你出去了?”   “嗯。”   明栖又炸毛了:“他怎么没叫我!”   “那我问问?”   闻骆按下指纹解锁,锁屏解开,一瞬间,刚刚播放过的录音视频继续播放。   “哦,那听说你喜欢闻骆三年了?”   明栖:“八年!”   八年……   八年……   八年……   呜呜呜她居然趁着喝醉承认自己暗恋闻骆八年!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明栖赶紧又将头埋回被子里,挡住了通红的脸,却挡不住烧起的根。   “你尽管走好了,根本不需要管我。”她仿佛生死看淡般说了一句。   空气里一阵安静。   渐渐的,她感觉身边多了道热量,像是有个人形呼吸机正在盯着自己。   她悄悄往下扯了扯被子,露出好看的眼睛窥视情况,转了转,就看到了闻骆。   闻骆还没走,就静静地盯着他“鸵鸟出壳”,一把扯掉他身上的被子,在她耳边轻轻道:“七七,我也喜欢你很多年,用传统的方式说也是暗恋。”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眼里微微浮着一层浅笑,配上他颠倒众生的样貌,仿佛是佛祖来渡她。   明栖双手抓住被角,比上课时听的还要认真。   闻骆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在她额头上一吻,才接着说下去:“我这样想了很多年,昨天才知道,我们是双向喜欢。”   就算是没有明说,甚至互相不懂对方,但是这段感情早就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有了回应。   “谢谢你,我的宝宝。” 第33章 吃肉了,但没吃完(双更……   闻骆这位狗男人不知道有什么本事, 居然给陈爱华迷得团团转。   结束工作后,陈爱华在江城又待了三个星期,每周都要找闻骆空闲的时间去看外面的名山大川, 再去博物馆欣赏文人字画, 顺便还发个INS动态跟外国朋友讲讲在中国的见闻。   那模样仿佛忘了明栖才是他在中国的第一位朋友,俨然把闻骆当成了自己的生死知己。   在中国的最后一天, 陈爱华又发了INS,名画美景美食之间还穿插着一张和闻骆的合照, 配文——My best friend in China。(我在中国最好的朋友)   明栖看到, 立马评论:【?】   陈爱华:【怎么男人的醋你也要吃, 我的Seven宝贝】   闻骆:【?】   【打扰一下, 这是我的宝贝】   明栖:【???】   陈爱华:【sorry,是我唐突了】   跟闻骆没混几天, 居然连中国人常用的敬语也学了七七八八。   明栖发了一大串省略号表示不满。   然后——   然后就被这两个男人集体无视了。   陈爱华本来就属于不靠谱的那挂,明栖从来没有对他的行为拥有什么幻想,但闻骆也这样堂而皇之的不理人, 这简直是踩着小公主的雷点跳芭蕾。   她给INS截图发给闻骆,开始阴阳怪气:【呦呵, 咱们闻总日理万机还有空陪人观赏祖国大好河山, 顺便跟人合照, 真想不到谁有这样的福气呢】   虽然一个脏字都没有, 一点脾气都没发, 但整个屏幕上都是两个字——生气。   四个字——快来哄我。   闻骆的理解能力也很弹性:【?】   明栖:【闻总这么忙还有时间给我回复问号真的好感动呢】   闻骆淡定回复:【很快你也有这福气了】   【今晚就行】   明栖:【?】   想我和合照就直说啊仙女是可以纡尊降贵的。   闻骆无视掉她的省略号, 又补充了句:【别想太多, 我说的只是拍照】   明栖:【……】   闻骆:【要是还想有点别的,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明栖:……???……   说起来,两人也算是打小就认识, 可除了小学之外几乎就没有过同框的照片。   明栖不喜欢合照,闻骆则对拍照这件事根本没有兴趣,不像明泽一直会在朋友圈里维持浪蝶形象。   再想到闻潮声说,闻骆之前还拿着高中那会儿偷拍自己的照片当手机屏保,明栖觉得,可以让他换上一波壁纸了。   进了十二月,江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甚至直逼零下二十度,明栖不喜欢在冷天出门,因此推掉了绝大部分无用社交,每天窝在家里看看财务报告,画画设计图,准备明年二月份的设计师大赛。   左右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明栖干脆举着三脚架给自己拍了一组好看的照片,修都没修直接发到了闻骆微信里。   【你的小仙女提醒你更新手机壁纸啦】   【靓女挖鼻屎.jpg】   闻骆直接无视掉她奇奇怪怪的表情包,然后选了一张最好看的换成壁纸。   照片里,明栖大大方方地站在一堆高定礼服前面,朝镜头绽颜一笑,清纯又难以攀及。   闻骆顺着她的说法回应:【谢谢小仙女】   明栖:【这就完了么?】   闻骆沉吟了会儿:【那,谢谢女菩萨?】   明栖:【……】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被气到的样子——一把将手机扔到一边,嘴巴嘟着,眉毛皱着,跟欠了她二五八万似的。   想到这里,闻骆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正在一旁做报告的邵明阳看着老板时而严肃,时而对着手机露出笑容,不自觉抻长了脖子往屏幕上一瞟。   然而,闻骆淡淡地按了息屏,表情一秒钟严肃下来,递过来一道冷冷的眼锋:“太太的新包鲜花和蛋糕准备好了么?”   邵明阳额头一层虚汗:“准……准备好了。”   “嗯,”闻骆淡淡地点了点头:“今天工作忙完了就早点下班。”   邵明阳赶紧点头:“是。”   面上是说让员工忙完了早点下班,实际上是想早点回家陪夫人呢。   邵明阳什么都明白,但什么都不敢说。   *   和明栖表明心意后,闻骆本就不够丰富的业余生活似乎更单调了些。   明泽约着打牌,他不去;边扬组了场斯诺克竞技赛,他忙;有人送来豪门世家晚会的请帖,他还得看看情况。总之一从公司出来就就要回家就对了。   明泽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栖止居藏了什么勾魂的妖精。   边扬说,可不是,古代金屋藏娇不就是这个意思。   闻骆任由他们打趣,然后轻飘飘扔下一句——七七可不是我想要藏就能藏住的。   这意思是人家两情相悦,天天腻歪在一起你情我愿,一群连老婆都讨不到的单身狗闭麦少发言。   车子开进栖止居大门,明栖就已经从工作室里面注意到了,把手里的活儿一扔,踩着楼梯从楼上冲了下来。   闻骆推开一楼正门那会儿,她一个助跑冲了上去,不偏不倚,闻骆抬手给人稳稳抱紧怀里。   明栖双腿盘在他的腰间,摸了摸他的发顶,娇声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声音很好听,不撒娇时就已经不慌不乱,带着养尊处优环境里养出的甜美,现在撒起娇来更是又软又甜,带着一点不满意,好听的很。   闻骆将手中提的包包鲜花和蛋糕放在玄关处,一边抱着她往里面走,一边道:“今天外面有点堵车。”   “怎么,在家待着太无聊了?”   明栖点了点头,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口画圈,百无聊赖地说:“是啊,我画了一天设计图,脑子都要炸了。”   闻骆:“那就叫关佳意来家里陪陪你。”   明栖:“人家还要上班啊!”   “哦,”闻骆脸色不变道:“忘了。”   说着,将人放在沙发上,抓住她胡乱动的双手,又补充了句:“要么你也找个工作?”   手被制止住了,明栖就去踢腿:“不要,我怎么可以去给别人打工。”   作为明家的小公主,去哪个公司上班哪个公司不嘚瑟。   “那也是,”闻骆将目光偏移到她那侧白净的脚腕,淡淡道:“要么给我当两天秘书?”   不太熟悉华尚的工作,去了也就是换个地方闲着,顺便还能跟别的女秘书一起八卦一下,明栖感觉这歌闲职十分适合自己,刚要点头,又发现不对劲。   这人怎么这么好心?   她小心翼翼地问:“就……给你当秘书都要做什么工作?”   闻骆抓住她的脚腕,目光渐渐深沉:“当然是有事秘书干。”   明栖总感觉他这话有问题,多问了句:“那没事呢?”   “没事啊,”闻骆微微倾身过来,一手叩住她的后脑,明栖还在寻求正确答案,根本没发现他的变化,他嘴角勾起,在她耳边淡淡道:“没事当然是……”   语言总没有实际靠谱,下一秒,闻骆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冬日天黑的早,闻骆在路上又用了好些时间,此时时间已经不早。   偌大的客厅只开了一圈壁灯,光线十分昏暗,闻骆这一吻,整个人挡住了更多的光线,明栖眼前都暗了下来。   黑暗里,人的感觉变得更加敏感。   明栖感觉到了,闻骆的右手食指一直在她耳垂上摩挲着,那一点软肉被他捏在手里,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似的慢慢揉弄着。   她发现自己好像浑身都碰不得,特别是耳垂、颈肩、还有腰窝。   被人捏着耳垂,整个人就跟触电似的浑身酥麻,待在闻骆怀里,不知道该不该动,或者怎么动。   闻骆似发现了她的紧张,轻轻地啃噬她的唇瓣,再一点点撬开她的齿关,舌头肆意在她唇齿间游走。   细细研磨,仔细品尝。   像是最年轻的战士,征服属于自己的战场。   昏暗仿佛从绝对的寂静变成了有着微微的声响。   明栖听到呼吸声,还有唇齿间粘连出的水声。   那点声音和昏暗很好的融合,成了最好的催化利器。   春天的樱花从树枝上掉落,两人一通陷进同一片意乱神迷的情绪里。   意乱神迷似乎又给明栖莫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学习的能力,她将从闻骆身上学到了一切,一点点还回去,甚至变本加厉。   两人谁也不服输,又想借着亲吻来一场天翻地覆。   他成了她的囚徒。   她伸手去回抱他,臂弯成了一道围墙,他们之间沉默而古老、又爱意激荡。   按照在一个叫泡18网站上的故事后续,接下来应该发生一点成年人该发生的事。   然而——   大门被推开,佣人陈阿姨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小姐,姑爷,还不吃晚饭么?”   陈阿姨照顾明栖的饮食,已经尽职尽责到耽误闻总“吃肉”的程度。   听到陈阿姨的声音,明栖立马清醒,在闻骆后背上锤了下:“唔,松开我。”   闻骆却一用力,重新将人压在身下。   没听到回声,陈阿姨打开了一楼客厅连带着开放式厨房的全部灯。   明栖和闻骆现在在沙发上,只要陈阿姨往里面走两步,就能一眼见到两人。   这算是被捉奸在床么?   虽然现在两人连裤子都没脱。   “小姐,姑爷?”   陈阿姨又喊了声,并且开始往这头走过来。   明栖更慌了,开始伸腿去踢闻骆,一边使眼色一边小声提醒:“快放开我,马上就要被陈阿姨发现了。”   闻骆示意她沙发靠背的高度和陈阿姨走路的速度,同样小声回答道:“来不及。”   现在两人起身也会被陈阿姨看到。   “那怎么办?”   明栖真的慌了。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   “姑爷,七七?”   “这人都跑哪去了?”   闻骆眼神沉了沉,突然抓住明栖的肩膀,一用力,明栖在狭小的沙发上在线表演了一个咸鱼翻身——整个人趴在沙发上。   “呜——”   闻骆及时掩住她的嘴,“先别说话。”   说着,他就像模像样地开始按着明栖的肩膀。   刚巧,陈阿姨走到沙发这里,就看到了两人。   她纳罕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闻骆淡淡吐出俩个字:“按摩。”   明栖:“……”   您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能给别人按摩?   陈阿姨“啊”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那我刚刚叫人你和小姐怎么都没回答我呢?”   闻骆面不改色:“回答了,您没听见。”   “是么?”陈阿姨有点怀疑,眼神在闻骆身上看了圈,又看了看明栖,问道:“姑爷,你这衬衫扣子怎么解开了两颗?”   关键是,还很皱。   陈阿姨用一种“我可是好阿姨姑爷可不要骗人”的目光看着两人。   明栖:“……”   救命,根本编不下去,为什么家里要有佣人,是为了要让她多尴尬几次的么。   她悄悄勾了个抱枕,挡住脸。   闻骆却低头看了眼衬衫,淡淡的“啊”了一声,继续面不改色:“有点紧。”   “系着根本捏不到七七肩膀。”   陈阿姨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明栖:“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明栖视死如归道:“我闪到脖子了。”   内心:不,是闪到脑子了。   “脖子也能闪到么?”陈阿姨小声嘟嘟了句,但转念一想这种小病是家庭医生的服务范畴,又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问道:“你俩想吃什么?我现在做。”   按照平常,中午那会儿明栖就会想好晚上要吃什么,方便她去购买食材。   今天她问,明栖光说不着急,等闻骆回来再说。   她在主楼旁边的房子里看到姑爷回来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菜单过来,不得已才过来问了声。   明栖现在基本处于社死且不想说话阶段,瓮声瓮气道:“不吃了。”   闻骆手上动作没停,淡淡应道:“吃过了。”   陈阿姨纳罕地点了点头,又听到他说:“不过没吃完。”   秒懂他的意思的明栖:“……”   陈阿姨只当是他在外面应酬没有吃好,还问:“那我再给您准备一份?”   闻骆冷哼一声:“不用了,我得自食其力。”   明栖:“……”   陈阿姨:怎么感觉今天小姐和姑爷都怪怪的。   她爱挠头的毛病又犯了,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嘱咐道:“小姐,晚上还是要吃点东西的。”   吃闻骆么?   呜呜呜她也不单纯了。   听了这话,明栖一瞬间就是这个反应。   她从枕头上抬起头,看向陈阿姨,妄图用最后一句话结束这场闹剧:“嗯,我会吃点东西的。”   这一抬头,陈阿姨就发现了点事:“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明栖:“……”   “没有吧?”   “肯定有!”陈阿姨怕她身体再出点什么小毛病,紧张地拉着闻骆确认:“姑爷,小姐的脸是不是太红了?”   闻骆松开明栖的脖子,拨开她一侧碎发,看清楚了她的小脸。   何止是脸红,分明是脖子根都在红。   他低头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道:“是挺红。”   明栖:“……”   呜呜呜说好的我是你的小宝贝呢。   闻骆:“不过应该是给她按摩按的。”   他坐直身体,捏了捏她后颈软肉,淡淡道:“这斜方肌,挺硬。”   明栖:“……”   地球也就这样,生命也就这样,她是不想活了。   陈阿姨又嘱咐了小情侣两句,又从大门走了。   闻骆又给明栖翻了个身,豁然对着头顶的吊顶,明栖眯了眯眼,旋即又将抱枕盖在脸上。   闻骆看着她害羞的动作,无声一笑,询问道:“是不是要取消住家保姆更好?”   明栖不说话。   他丝毫不觉得尴尬,缓缓接下去:“免得尴尬。”   明栖无力地伸出食指指了指他,吊着一口仙气道:“是不是也要取消老公?”   她几乎要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没用,还添堵。”   闻骆:“……”   *   经过这场闹剧,明栖也不想要“能和闻总这位大忙人一起拍照”的福气,随便找了几张两人的单人照,用PS修成一张照片,发给闻骆。   【您就凑合凑合吧】   闻骆这会儿要在书房看看文件,算是加班。   看到明栖的消息,也回了句:【这可不能凑和】   明栖:【?】   他以为这狗接下来会据理力争跟他合照享受“福气”的好处,结果那头却沉默了。   明栖抱着手机等了会儿也没见消息,等待的时间将那点小脾气都要勾了出来,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狗东西拉黑,然后漂流瓶见时。   “闻狗”的备注弹了出来。   [图片]   明栖点开,却看到一张单人图。   照片里,闻骆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一身西装笔挺,冷欲肃穆,是今年十月份一家财经杂志给他拍的封面。   这是什么意思?暗示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行,还是说P图得有杂志修图师的水平?   明栖缓缓发过去一个“?”。   闻骆:【点开,放大】   明栖:【?】   虽然很疑惑,但她还是按照乖乖将照片放大。   然后就发现了彩蛋——   这张照片依旧是双人照,只不过她变得很小很小,放在闻骆胸前的西装口袋上。   这是在暗暗表白?   明栖永远是闻骆胸前最荣耀的徽章。   或者,闻骆想永远把明栖带在身边。   她正脑补,下一秒,闻骆又发来了消息:【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小?】   这是迫不及待让她来拆彩蛋了?   明栖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   闻骆:【按照人体比例和透视关系,这么大的你刚好占据了我全部心脏】   明栖:【……………】   失算了,居然是土味情话。   可情话这种东西说了总比没有好,明栖在床上又翻来覆去了会儿,也就不生气了。   在楼下厨房烧了壶开水,又给闻骆倒成温的,再亲自送去书房,就当是大人有大量美女先示意和好凡人不要不识抬举。   明栖轻轻敲了两声门,闻骆在里面淡淡应道:“进。”   明栖推门而入,给一杯温水搁在办公桌上,扬了扬下巴,道:“还没忙完?”   闻骆工作起来十分专注,眼睛都没从文件夹上抬起来,淡淡应道:“嗯。”   想了想,又嘱咐一句:“困就先睡,别等我。”   平平无奇一句话,明栖却听出了不对劲儿,提高音量反问他:“谁等你啊!”   闻骆嘴角勾了勾:“真不等啊?”   明栖:“不等!”   “那成,”闻骆合上文件夹,微微倾身,和她四目相对:“那我现在就去跟你去睡。”   明栖:“……”   闻骆:“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   明栖:“……”   每天同床共枕,明栖睡相又不好,手脚总是会半夜乱伸,这就苦了闻骆要时刻压抑着自己的欲望。   倒也不是不想爆发,每次接吻都要爆发了,可明栖没点头说允许,他就点燃了都能自行熄灭。   明栖觉得这样对人挺不公平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想太多!   呜呜呜呜这种事情怎么让一个女孩子提,难不成还要把套子准备好了穿着蕾丝睡衣来一出“任君品尝”?   被他这么一说,明栖手指放在腿上搅了搅。   “那个,”她艰难开口:“我……”   闻骆缓缓靠近:“你怎么?”   他这么一问,明栖又立马泄了气,脸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一肚子话又咽了回去。   眼神在他身上乱瞟了一圈,突然发现点问题。   “你怎么穿这件衬衫了!”   黑色的,胸前有很精致的刺绣,面料硬挺,版型挺阔。   虽然很好看,但是——是她在品牌内部卖场买的并且被他发现的过时便宜货。   可这便宜货穿他身上依旧很好看,衬得他气质更为凛冽。   闻骆身材颀长,宽肩窄腰,骨架很大,明栖高中那会儿就认定他适合这个品牌的调性,多年后实验了一次,发现是居然是真的。   不知道怎么,除了审美被认证的欣喜感外,她又有点小难过。   她的闻骆哥哥,朗月清风一般的人,配得上人间一切最好的。   怎么能穿便宜货!!!   闻骆倒是没有这些想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衫,淡淡道:“你给我买的,我还能不穿么?”   这话说得很熟稔好听,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明栖照顾了他的服装搭配很久。   明栖咬了咬嘴唇,可怜巴巴道:“可这都是过时的旧款啊……”   闻骆一秒就看得出她的情绪变化,安慰似的在她头顶揉了揉,声音很轻快地说:“你给买的,就算是地摊货我都得穿不是?”   “不行,”明栖对自己之前的行为做了深深的检讨,拉着他的手坚定道:“我很有钱的,以后都不会给你买地摊货的!”   说得跟她被包养了似的。   闻骆笑着牵起她的手,又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宠溺道:“成,在七七小公主承办我的衣柜之前,我们能不能先睡觉?”   这当然是可以的。   可明栖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养成了什么都要看一眼的坏习惯,眼神往他手里的文件一瞟,整个人愣住。   这文件是用的透明封皮,上面有着几个大字。   ——迈凯伦FK21检测报告。   几乎是一瞬间,明栖就想起来这是那天两人被困在山中,突然出了故障的那辆跑车。   “出结果了?”   刚刚那点儿旖旎的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重新置身于并不是很意外的意外,明栖感觉浑身都在发抖,艰难地问。   闻骆也没打算瞒着她,点了点头:“刚拿到的报告,还没看。”   但结果他是知道的。   这辆车子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一直放在车库里落灰,上次检修后近一年的时间也没有检修过。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刹车位置不断有人为磨损,并且不是一天造成的,也不是十分严重,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现。   似乎就像一场赌博——只要他开这辆车遇到紧急情况,猛踩刹车,定会出事。   再加上那天突然突然窜出来的皮卡,一切都耐人寻味起来。   “有证据是谁做的吗?”明栖问。   “找不到,”闻骆无所谓地摊摊手,微微偏头,声音冷静:“不过,想处理谁,直接处理就好了。” 第34章 有你,挺值的(双更)……   已近岁末, 各大公司都开始忙了起来,华尚集团的办公大楼内更是全天弥漫着紧张严肃的气氛,加班做账务处理的, 赶工作报告的, 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平时总有员工展开八卦的茶水间也开始无人问津。   然而,周五的中午, 集团内网的一则通告却在忙碌的公司内部掀起轩然大波。   ——技术部总经理宋骁主动请辞。   要说在大公司里,人员流动是常有的事, 但是能做到技术部总经理这个位置, 除非出现重大工作失误, 少有会不明不白辞职的。   更令人猜想纷纷的是, 这则请辞公告并不是宋骁本人发送的,而是董事长办公室。   华尚大厦的员工看到消息, 齐刷刷的面面相觑,在办公室掀起不太小的讨论声。   “天那,宋经理怎么突然请辞了呢?该不会是因为之前APP信息泄露的事情吧?”   “信息泄露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可能。”   也有消息比较广的人故作神秘地悄悄议论:“我听说啊,这宋总经理是我们前董事长的私生子。”   “什么?”大家纷纷惊讶:“那不就是和闻董事长是亲兄弟?”   “是董事长不想留着宋经理在华尚了么?”   这群小员工的工位和闻骆的办公室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算是开会述职, 也只有领导层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冷面霸总董事长。出于对上位者窥探欲, 大家似乎胆子也大了起来, 对董事长的家事开始滔滔不绝八卦。   “我瞧着咱们董事长做的挺对的, 自己的集团凭什么要白白让一半给一个私生子啊?”   “就是就是, ”也有小姑娘点头赞同:“要我说之前APP出问题还是有猫腻呢。”   这厢讨论激烈, 办公群里又掀起了另一庄八卦——华尚元老级老总陈文和怒火匆匆地冲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大家看着手机上偷拍的照片,齐齐噤了声。   今天的华尚,注定不能安宁。   *   董事长办公室。   陈文和一上来, 就被秘书们拦了下来。   他们好言相劝,却被陈总推搡了一下,倒是邵特助从闻骆办公室里走出来,朝陈文和淡淡地鞠了一个躬,不卑不亢道:“陈总,闻总请您进去。”   陈文和扶了扶袖子,冷哼一声。   邵明阳替人开了门。   办公室里,闻骆正坐在办公桌前翻开文件,见人进来,微微抬眼,唤了声:“陈伯。”   这人是跟着闻汝生打拼过来的元老,闻骆对他总是有着小辈对长辈的礼貌。   陈文和看了闻骆一眼,冷哼一声,厉色道:“你还当我是你伯伯,那我也用长辈的身份和你说两句。”   闻骆听着,嘴角勾着淡漠的笑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反倒是说:“您先坐。”   陈文和现在哪里有坐下来的心思,压着胸口的怒气开始对闻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阿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跟你父亲又是至交,这么多年了,宋骁在一个小经理的位置上待的好好的,你何必还要动他?”   “待得好好的么?”闻骆反问:“那今天数据库用户信息泄露的事情就不追究了?”   陈文和一愣。   他知道闻骆有私下里查过这件事,但是当时没有对宋骁下手,也就当他没有查到,谁能想到,居然在这里等着呢。   他开始打感情牌:“可宋骁毕竟是你的兄弟,想必你父亲如果在世,也不想看到你们手足相残,把华尚搅得一团乱。”   似乎被这句话中的某个字眼刺激到了,闻骆嘴角的冷笑深了些,似乎有些讥讽。   “那陈伯的意思是,”他顿了顿,好看的眼睛微微敛起:“若我父亲在世,还要留着宋骁在华尚跟我分庭抗礼?”   “你们本来就是兄弟,宋骁本就有权利继承华尚,分庭抗礼又如何?”   当年闻骆在闻家祖宅的做法他就十分不满意,更何况现在兄弟阋墙!   闻骆抬手揉了揉额角:“陈伯,您还真是老糊涂了。”   “有权利继承,和能不能继承,是两回事。”他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干净宽阔的桌面,声音有种天生的威严:“现在他也有权利,可以让他来试试。”   陈文和被气得说不出话,闻骆却淡定地举起咖啡杯,淡淡地抿了一口,整个人自然而又放松。   似乎今天的局面,早就在他的预测之中。   陈文和猛然明白,现在的闻骆早就不是几年前刚接受华尚可以拿捏一二的毛头小子。   整个人气得发抖,苍老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声音颤抖道:“闻骆!温汝生怎么能生出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孩子,你父亲泉下有知,定会不安稳。”   说完这话,陈文和将手杖往地面上狠狠一敲,转身要走。   那头,闻骆却无声嗤笑了下:“父子亲情,现在提起来还真是难能可贵。”   他微微转过身,眼锋凛冽:“我记得思瑶妹妹可是您的掌上明珠。”   “你要干什么!”   提到他的女儿,陈文和突然转身,苍老的眼睛里更添浑浊。   闻骆挑了挑眉:“您说我要不要提醒她,她还有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顺便圆了陈伯您儿女双全,天伦之乐。”   “你!”   陈文和在外面也有一私生子,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在瞒着家里的女儿,现在被闻骆用此威胁,气得心脏难受,往后趔趄了几步。   邵明阳手疾眼快将人扶住,又搀着人往门口走。   瞧瞧,人都是双标的动物。   这头跟他侃侃而谈仁义礼智信,讲对私生子也要宽容,转头又开始袒护自己的女儿。   人走了,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长达几年的战役就此结束,闻骆内心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邵明阳。”他冷冷唤了一声。   在房间充当透明人的邵明阳毕恭毕敬地往前走两步,低声道:“闻总。”   “吩咐下去,陈文和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好好在家养着,华尚的工作分给别人做就好了。”   表面上是在关心他,实际上是在对他分权。   邵明阳应了声:“是。”   “还有,”闻骆的声音泛着微微的疲倦:“告诉宋骁,辞退他的补偿金很快就会发给他的。”   “是。”邵明阳又应了一声,后退两步,转身出门。   空间彻底安静下来。   闻骆坐在皮椅上沉默了会儿,机械般起身,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将目光投在窗外。   华尚集团办公楼位于江城商圈中心,董事长办公室在最高层,站在窗边俯瞰,路上行人车辆都是渺渺一点,这座钢铁森林里,华尚才是最坚实的存在。   或许说,权势才是。   闻骆很少回忆过去,却在某一瞬间,突然想到闻家祖宅那些事。   这些年来,虽然很少有人敢提他将宋骁母亲送走,令宋家母子此生不复相见的事,但风言风语里,闻骆也知道闻家人对他当年的做法颇有微词。   那些长老们都想闻氏人丁兴旺,多一个闻汝生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可如果华尚只能有一位继承人,当然是血统纯正的闻骆更合适。   所以当年在闻家祖宅里,闻家选择了闻骆,放弃了宋骁。   这一切不关情感,仅仅是因为,他是身上流着闻家和骆家血液的孩子罢了。   可那场战役并没有结束,宋骁几乎和闻骆一起进入华尚。   闻家长辈,甚至华尚的一些元老,开始了新的赌博。   他和宋骁像是被困住的两只斗兽,谁更有能力,谁能让华尚发展的更好,董事长的位置才是谁的。   ——反正都是闻家的骨血,没有差别。   这世上的所有事,表面上讲着仁义礼智信,实际上都是要靠冷硬的手腕说话。   只有权势才最重要的,闻骆想。   突然,搁在桌面上的手机想响了一声。   闻骆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几条消息。   【今天可不可以早点下班呀,我想去吃点都德,顺便逛街买包包】   【我搞出设计初稿了,一会儿再改一改】   【小猫探头,JPG】   【害,想你了】   【你怎么还不回我!三个小时了!/左哼哼】   【不管,我先去你公司楼下等你】   前面的消息是上午发来的,后面的两条消息是刚刚。   闻骆盯着手机屏幕,胸口似乎涌出一阵暖流,一瞬间,冰河解冻,万物复苏。   明栖好像拿着五彩的旗帜在他胸口摇旗呐喊,小嘴叭叭地告诉他:人间值得,人间太值得了!   他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   落地窗外,人群熙熙攘攘,闻骆好像看到一个人,朝着他奔来。   只为了他而奔来。   *   明栖对商场对事并不敏感,对于华尚今天的闹剧也是什么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今天水逆。   今天她破天荒地想出来走走,约了关佳意,却被临时放了鸽子。   提着电脑在咖啡厅画设计稿,明明都要收工了,却被人不小心将咖啡泼在键盘上,现在电脑被送进了店里维修。   想着早点来华尚等闻骆,顺便给他一个惊喜,却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明栖没有想到会在今天看到宋骁。   地下停车场里,光线并不是很明朗,明栖将车子停稳下车,就看到宋骁抱着一个小箱子朝着她走过来。   他大概是有心思,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道明栖的出现,可粉色的大G还是太过惹眼。   将东西放在后备箱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明栖。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宋骁沉默了会儿,还是打招呼:“好巧啊,七七。”   这次是真的巧,可是经历过山区车祸的那一次,明栖对他有着本能地抵触,笑得有些不自然:“嗯,好巧。”   “等闻骆?”宋骁问。   明栖点了点头:“嗯。”   这下,宋骁的目光沉了沉,似乎有些自嘲般说:“闻骆还真是好福气。”   语气里有着不屑,有着不满,甚至还有隐隐的羡慕。   可这话听着就是让人很不舒服,明栖既不可见地皱了皱头:“这样的福气大家都有。”   谁都可以有恋人的,然后拥有平凡的一生。   宋骁似乎不信,反问了句:“是么?”   他在华尚这些年,苦心经营,一门心思扑在如何从闻骆手里分得权利上,根本没有心思去享受生活里的美好。   “恋爱可是给有权利的人谈的,”他耸了耸肩:“我没有这个权利。”   可是街上捡垃圾的老人也会攒钱给老伴儿买一根雪糕啊,明栖和他想法不同,但没有反驳他的意思。   这世间人各有志,也各有命。   她挽了下鬓边的碎发,笑道:“没事,以后都会有的。”   她笑得很自然,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一口小白牙。   这样的笑容让宋骁立马想到当初在欧洲遇到她,他帮忙从小偷手里拿回了她的钱包,她也是这样的笑。   人畜无害,又很真诚,没有任何叫人不舒服的地方。   宋骁虽在华尚工作,但是闻汝生私生子这件事江城豪门几乎人尽皆知,一个不被家族认可的私生子在上流社会总是会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挤。   可这位在风评就是骄矜放纵目中无人的小公主眼里,他却和别人是一样的,她并没有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轻看他。   他觉得明栖很好。   好的让人不敢靠近,只能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更何况她还和闻骆之间很亲密。   说来也怪,他连剪断闻骆刹车这样卑鄙的事情都做的出,但从来没有想过利用明栖得到什么。   “我要离开华尚了。”宋骁说。就当是给这段根本没怎么存在过的友谊告别。   明栖愣了下,旋即道:“一路顺风。”   简单而大方的一句话。   宋骁突然有些敬佩她的处世之道,好奇问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不问,”明栖无所谓地摊摊手:“我不关心商场的事,华尚的江河的,我都不关心。”   “嗯?”   明栖思考了下,认真道:“我只关心闻骆。”   这场较量,闻骆赢了,她默默喝彩。   闻骆输了,她也会陪在他身边。   可是这世界上有一种默契,就是她知道闻骆根本不会输。   她这样说,宋骁知道,他和她之间,最后的告别也就如此了。   “其实,当年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我母亲叫我来闻家,我想也没想就来了。”   “我只是想知道,父亲口中永远比我优秀的弟弟会是什么样,我觉得我也不差,我想和他比一比,然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这一切都不属于你。”明栖反驳道:“你的敌人从来也不是闻骆,你被他抢走了一半父爱,可是他也被你分走了一半父爱。”   宋骁和闻骆之间的种种不幸,最大的罪魁祸首不过是闻汝生罢了。   可宋骁错就错在,惦记着华尚。   宋骁似乎被明栖的说辞震慑了一下,沉默了好久,缓缓出了一口气。   “无所谓了,”他说:“我要回青城了,陪陪我母亲。”   明栖朝他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车子开走了。   此后,华尚的地下停车场再也不会出现他的车子。   明栖有些难以想象,闻骆和宋骁之间沉疴宿怨,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闻骆没有赶尽杀绝、宋骁也坦然接受铩羽而归的事实。   可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是不是很多年前,宋骁就不会跟着宋素梅来江城这一次。   她还有些发呆,肩头却落下柔软的重量。   “七七。”闻骆哑声唤她。   明栖捂着胸口回头,就看到了闻骆。   他的面容平和,嘴角一点极浅极淡的笑意。   “你来了多久了?”明栖小心地询问。   闻骆倒是打直球:“全都听到了。”   明栖:“……”   *   他们去吃了点都德。   广式早茶,但他们不是当地人,所以晚上吃似乎也不太违和。   高中那会儿,明栖很喜欢吃这家店,总是要拉着闻骆还有明泽来。   明泽不喜欢吃甜食,每次来了都会跳脚,义正词严道:“明七七,就算我明泽蹲在门口吃路边摊,也不会进去吃一口这玩意。”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明栖就拉着闻骆往里狂奔,后面就剩下明泽痛苦的呼喊声。   吃过晚饭,两人又去了德基广场逛街。   明栖喜欢爱马仕,买了一堆小摆件。   回程的路上,外面已经天黑,红路灯一个接着一个,堵得很。   闻骆开车时很专注,坐得笔直,端正。   明栖有些心虚,多看了他几眼。   “怎么?”闻骆微微扬了扬眉,问她。   明栖捏了捏安全带,小心翼翼开口:“我,我真的说了啊?”   “你说。”   明栖酝酿了下:“我说闻伯伯,你是不是……都听到了呀?”   闻骆看着前方的路况,打了个转向灯,并道。一切做完之后,才慢条斯理道:“是啊。”   明栖几乎要把安全带拧成麻花,声音也小了不少。   “对……对不起。”   恰逢红灯,闻骆将车停下,惯性让她的声音有一瞬间停顿。   闻骆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安慰道:“有什么对不起的。”   明栖立马解释:“我不是故意讲他的。”   闻骆勾了勾嘴角,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林岚阿姨打趣我,要不要把你带回家当亲妹妹的事么?”   明栖回忆了会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我那时候说,我不要。”   “你不要?”明栖猛然抬高音量:“你居然不要!”   闻骆万万没想到这是她奇怪的雷点,沉默了下,补充道:“这不,当初没要你当亲妹妹,现在才成了老婆。”   这个解释马马虎虎吧,明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我说不要,然后林岚阿姨说,那就让我爸妈再给我生一个妹妹。”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网上查计划生育的政策,抄下来给他们看了。”   明栖:“……”   “不是,那会儿你才多大啊就知道计划生育了?”   绿灯亮了,闻骆顺着车潮发动车子。   “十岁左右吧。”   “可当时给他们抄计划生育政策,不仅仅是不想要妹妹。”闻骆停顿了下,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出口:“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有很强的感知力,那会儿我就知道,父母关系好像并不好,闻汝生也不太喜欢我。”   十岁左右的闻骆,居然早就接受了这样的信号。   那会儿,闻汝生工作忙,很久都不回来一次,回来也是问他的功课做的好不好,在家里有没有听话,没什么差错,但是很公事公办。   再后来,闻骆早慧且敏感,在林岚和骆知敏还不背着小孩子讲话的时候,他就从她们谈话的内容里的出了闻汝生似乎出轨了的猜测。   “所以,后来宋素梅带着宋骁来闻家,我丝毫不觉得惊讶。”闻骆说。   童年让他难过的那些事,闻汝生每个不耐烦的眼神、甚至在餐桌上的敷衍,都成了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口。   虽然没什么痛感,可几乎影响着他每个日日夜夜,甚至一手塑造了如今的闻骆。   如今当着明栖的面,他却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来,这种感觉,如释重负。   夜晚光怪陆离的光线在闻骆的脸上走马观花,夜色将他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沉静,像是冰封了千百年。   可明栖却看得到沉静下面的裂痕,顺着长久的时光,纵横在灵魂深处,伤筋动骨。   或许,明栖想,只是或许,闻骆感知到了宋骁的存在,宋骁又被闻汝生多次和闻骆比较,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闻汝生不爱闻骆,也不爱宋骁罢了。   他只是需要闻家有能力出众的继承人、以及最好有两个优秀的儿子。   他好像只爱他自己。   又是红灯,很长很长的一个红灯。   明栖突然转头看向他,坚定地说:“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这样的。”   “是啊,”闻骆偏头看向她:“一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小公主。”   也不用太可爱,跟明栖小时候一样可爱就好。   反正会是个在温暖和爱里长大的小公主,如果是男孩,那也可以。   明栖胸腔里似乎鼓起巨大的勇气,想要不顾一切地对他好。   看了眼红灯秒数,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很踏实,很温暖。   仿佛在说,你的后半生,本公主包了。   回程的后半段,驶向郊区的路上,车辆一点点变少,星星全部都露出了头。   闻骆突然开口,淡淡道:“挺值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明栖有些懵懵然:“什么?”   “我说,”闻骆偏头看向窗外:“用不太美好的人生开头换个你,挺值的。”   星光洒在他的眼里,泛起一阵波光粼粼。   车窗上,映着她的身影。 第35章 闻骆的生日礼物   一月, 江城进入二九,天气冷得如同一个硕大的冰箱,万物都在里面蜷缩着。   月初, 华尚集团休年假, 闻骆很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三天假。   第一天,明栖和闻骆在家里看了一天电影。   第二天, 她突然感觉无聊,一通电话call明泽和关佳意来栖止居打麻将。   按照关佳意和明泽之间尴尬的关系, 这俩人本来是不会同框出现的, 但是边扬最近不知道忙什么, 根本喊不出来。   明栖的身体也是健康的很弹性, 平时没事就要回卧室歇着,现在打麻将在麻将桌前面坐四个小时腰不酸背不痛。   “祖宗, 公主,你是我哥,”明泽捂着老腰求饶:“您要几个包我都立马给您买去, 今儿先散局成么?”   明栖靠着桌椅靠背大手一挥:“不成!”   那架势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要命人给他绑在椅子上。   明泽给闻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哥, 管管你老婆吧。   闻骆淡淡瞟他一眼, 嘴角微勾, 装作没看到。   明泽开始挤眉弄眼:哥, 哥, 好哥哥, 爸爸。   闻骆眉毛一抬。   “嘛呢你俩!”明栖发现俩人猫腻, 在桌面上一敲。   明泽被自家妹妹吓得收敛了动作,又描着嘴型认贼作父。   闻骆承了他的孝敬,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眼神在桌面上扫了圈牌,出了个五条。   “胡了!”明栖一碰,胡个竖漂。   她今晚有些兴奋,动作夸张起来,像个手舞足蹈的小孩子。   闻骆低头抽了几张纸币搁在明栖前面,淡淡道:“今儿就散了吧。”   明栖一边把钱收起来一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   闻骆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半晌,说道:“你最近不是看上了那辆潘通黄色的车?”   “等等,”明栖脑子飞快地转了下,缓缓道:“今天累了,有空再继续吧。”   一旁的关佳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的倔强呢!   明栖:呜呜呜呜还是黄色的小车子重要。   见明栖松了口,明泽舒了一口气,头一次送钱这么积极,给身前抽屉里的百元大钞都扔给明栖,还附赠彩虹屁:“这是什么江城小赌王,给我赔的倾家荡产了。”   “就这水平都能代表国家队参加比赛了吧?”   明少爷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着,又同时传来两声不满。   “夸张。”   “无语。”   说夸张的是明栖,说无语的是关佳意。   两人声音一落,明泽纳罕地朝关佳意看过去。   关佳意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补充道:“无语,七七怎么赢了这么多。”   “啊,”明栖眼神在明泽身上看了两圈,把钱一张张从抽屉里拿出来,还给关佳意:“退给你。”   她从小不缺钱,长大了自己的资产也不是随便就能算出来的,又不用自己赚,平时还真是对金钱没有兴趣。   然而,勤勤恳恳打工人,本场唯一的输家明泽:“……”   “行了行了,”明栖说:“我今天累了,你们两个回去小心点。”   又晃了下闻骆小臂:“要么你送送关佳意?”   闻骆看了眼明泽,淡淡道:“明泽顺路,刚好。”   明栖:“不,这不好。”   明泽却一把捞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又朝关佳意扬了扬下巴:“走吧。”   明栖和关佳意:“……”   关佳意这姑娘特别轴,明栖生怕她被明泽欺负了,一路给人送到地下停车场。   临上车,明栖抱着关佳意不肯撒手:“呜呜呜宝贝我们才见了五个小时就要分开了,我自己在家好无聊。”   关佳意:“要么给你找个班上?”   明栖立马松开她:“那不行!我怎么可以打工呢。”   关佳意:“那以后台里有什么节目缺素人,我就来找你。”   这边两人表演着难舍难分,那头明泽却点上了一根烟,一手搭着车窗看过来:“关佳意,走了。”   他声音很平常,看上去毫无情绪。   关佳意捏了下包包,又跟明栖匆匆说了两句就上了“贼车”。   明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车子开走。   闻骆从身后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手心很干燥很温暖。   明栖不知道怎的,突然又生出了些依赖,直接往他怀里钻。   对于她的粘人,闻骆早就见识到了并习以为常,张开手臂任由她抱着,然后在她头顶拍了拍。   “小没良心的。”他淡淡吐槽了声。   明栖在他怀里蹭了蹭,不开心道:“我又怎么了嘛。”   “你自己说说看,”闻骆细数她的罪行:“在里面看麻将,出来跟关佳意恋恋不舍。”   他顿了顿,声音略有些落寞:“都不看我。”   明栖:???   天呐,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喜欢吃醋的男人。   “不是,”明栖从他怀里抬起头:“我就是怕明泽祸害良家少女。”   祸害。   形容禽兽才用的词汇。   闻骆沉默了会儿:“明泽在你心里就是这个印象么?”   明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   闻骆:“……”   “其实,我感觉他对关佳意挺上心的?”   对于直男的直觉,明栖是一点儿都不信,反问:“你怎么感觉到的呢?”   “刚刚在桌上,明泽总是看关佳意。”   “啊,”明栖震惊了一下,旋即淡淡道:“可能他想偷看关佳意的牌吧。”   闻骆:“……”   公主的脑回路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他还想说话,就听到明栖愤愤的声音:“这个狗东西,谁坐他上家谁倒霉。”   “……”   对两性关系就这个理解能力,闻骆对自己喜欢明栖多年但她毫无感觉这件事释然了。   *   关佳意说在台里给明栖找个需要素人的节目解解闷,果然还是找到了。   一月份,对明栖来说只有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闻骆生日,另一件就是要在这个月做好参赛作品的初版。   之前给闻骆过生日那会儿,她年纪还小,总是看到什么随随便便买了就送,年年都送,年年哦度不走心。   后来两人很多年没见,虽然明栖也记得闻骆的生日,但是倔得一句生日快乐也不肯说。   今年情况特殊了些,肯定要专心准备一下。   明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送什么礼物,试探了下闻骆,可闻骆估计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她缠着他问,闻骆就说什么礼物?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明栖似乎都要对这套说辞ptsd了,跟关佳意吐槽:【宝儿闻狗过生日我要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他说我是最好的礼物,那我总不能给自己打包送给他吧】   关佳意:【宝儿,你可以】   【自动变色.jpg】   明栖:【?你不对劲】   关佳意:【闻总什么都不缺,你还能送什么】   明栖:好有道理。   说着,就点开了橙色软件,搜索点少儿不宜的面料很少的衣服。   在她浅薄的认知里,这些衣服都应该是干巴巴拍照的。   然而——   橙色软件内卷严重,每件衣服都有模特上身图。   她面红耳赤地浏览着,顺便参考一下自己的身材能穿哪个。   微信还陆陆续续有消息进来,想来一定是关佳意对她“如何把自己优雅地绑起来并惊喜地送给闻骆”发表的看法,明栖根本没理。   浏览到手机发出电量过低的提示音,明栖才敲定一个,直接将图片转发给关佳意。   【你看这个成么,要么我再买个兔耳朵再背个包揣几片001?[图片][图片]】   【可以】对面回复。   居然这么冷淡,不夸一夸她的审美么!   明栖刚要质问她,却发现又进来了一条消息。   【不过衣服有点短,别露肚脐,容易着凉】   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闻骆似的?   明栖刚要吐槽,手指刚搭在键盘上,心里咯噔一下。   她手指一顿,眼神往屏幕上放瞟过去,备注上,赫然两个大字——闻骆。   敲!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明栖感觉心里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每只都在重复着一种植物。   草。   手机还在响。   闻骆又发来了消息。   明栖像是扔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将手机扔在枕边。   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发出气若游丝地呼吸声。   呜呜呜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个小时前,她跟闻骆说,回家陪她选一下参加节目穿的衣服,闻骆没有回她,她转头就去和关佳意聊天,并且在聊天的过程中上橘色软件逛了一圈。   就在这个时间,闻骆回了她的消息,对话框成功地留在了通知栏的最顶端,而她还当最后一个跟她聊天的是关佳意,想也没想就发过去了。   看到了就看到了,关键是闻骆还回复!   明栖伸出手,在床上摸索着手机,做足心理准备,就看到闻骆又说了几句话。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七七,我什么都没看到】   明栖:“……”   就没看过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   *   闻骆雷打不动地在晚饭之前回了栖止居。   陈阿姨招呼他吃饭,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明栖。   “七七呢。”闻骆低声问。   陈阿姨纳闷道:“小姐说今天要熬夜画图,她小时候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啊。”   说着还挠了挠头。   这害羞起来都不给人见到的。   闻骆好笑地摇了摇头。   吃过晚饭,他在厨房琢磨了点儿明栖喜欢的小食,端着去五楼工作间。   明栖这会儿根本没有工作,整个人趴在缝纫机上,修身的上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整个后背都透露着三个字——已社死。   这些天,她每天都在模特身上研究比例版型和尺寸,又选择面料剪裁,废纸废弃布料扔了满地,工作间乱得不像话,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闻骆敲了敲门。   明栖立马捂住耳朵。   “七七?”闻骆叫她。   明栖摇头:“听不到听不到。”   现代掩耳盗铃第一人。   闻骆微微勾起嘴角,扫雷似的越过地面上一团团废弃的草图和算着比例的草纸,稳步走到明栖身边。   明栖欲哭无泪:“让我静静。”   闻骆也能理解今天她的尴尬,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搞一点少儿不宜的东西,结果还没等出手就发现被另一位当事人逮了正着。   这种尴尬不亚于小时候决定仗剑走天涯,带领小伙伴跑了一圈,才发现小区门都没出去。   除了尴尬,还像气球瘪气一般,丧失了期望。   闻骆决定从能让她能获得安全感的领域让她提起兴趣,目光转了圈,索性用干净的手指点了点她桌面上的设计。   半晌,疑惑道:“你这是画什么呢?”   明栖终于抬头:“看不出来么?”   闻骆沉吟了会儿:“蚊帐?”   明栖:“……”   闻骆看了眼旁边立着的模特,补充一句:“粉色的蚊帐。”   明栖:“……”   明栖的设计很有个人风格,怪诞且荒唐,只要提起笔来,就是很夸张的风格。   而且设计图永远画得潦草,就跟喝多了随手来两笔没有什么不一样。   闻骆看着,就是粉色的一团,看着材质是蕾丝和网纱,两者糅合成一团。   有点像……   像她发过来的衣服。   明栖:“……”   这世界上不被理解的艺术作品太多了,闻骆毕竟没有系统学习过艺术。   提到专业领域,她似乎来了点儿兴趣,终于将那点尴尬抛之脑后,按照设计理念顺口给他解释了两句,然后颇为曲高和寡地补充两句:“毕竟设计师是要表达自己的思想的,你看不懂也正常。”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品牌在秀场上的衣服并不会做成大众款一样,时尚调性和商业性没有必然联系。   闻骆盯着满屋子乱乱糟糟的模特、缝纫机沉默了会儿,指向已经被挪到角落里的那个模特,坚定道:“我能看懂。”   “你能?”   明栖不可置信地反问了句,因为他指的是她的设计作品,看上去奇怪且难懂,就连当年中央圣马丁学院的老师们也都有着不同的见解。   一件类似于纸张般坚硬的材料缝制出的上半身,没有像传统服装一般按照人身体曲线进行剪裁,反倒是奇奇怪怪的位置有着肿瘤一样的突起,下身又是一条十分保守的棕色长裤,正常到像是橱窗里的商品。   而这人身后,背着一把斧子,可如果转过身看,斧头又像是个魔兽捆绑住整个人。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明栖挑眉,声音像是找到归宿的小鸟搬愉悦:“说说看。”   闻骆知道,她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不用将生命的斧头置于肩上,也不用被恶魔禁锢,上半身的怪异扭曲,不过是希冀着下身的正常。   可这话,他刚要开口,却像铅块似的堵在喉咙处。   闻骆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接受不了她对自己的身体悲观。   所以,话到嘴边,却转了个方向,闻骆拍了拍桌子上摊着的蕾丝料子,淡淡道:“可能是说,你是个设计内衣的潜力股?”   明栖:“???!!!………” 第36章 找个时间,合个体   明栖恨。   恨橙色软件, 恨□□ny,恨闻骆,也恨自己。   闻骆的话音还在空气里飘荡着, 她就像是被抽掉力气一般, 浑身瘫软地坐椅子上,将脸埋在臂弯里, 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鸵鸟,拒绝跟人交流。   闻骆将一盘小食拿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先吃点东西?缓解一下心情。”   明栖头都没抬, 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前方, 无力问道:“那是什么?”   闻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眉头一皱:“墙?”   “不,”明栖说:“这是我的归宿。”   闻骆:“……”   “乐观一点。”他拍了下她的脑袋。   把准备给老公的惊喜直接发给了老公, 关键这个惊喜还是穿着□□ny的自己,这还能怎么乐观。   明栖坐直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 朝着他双手掩面,问道:“比如呢?”   闻骆沉默了会儿:“你该庆幸, 没有把消息发在家庭群里。”   “……”明栖:“我真谢谢你。”   “好了好了, ”闻骆宠溺地拨开她捂着脸的双手, 目光坦荡地对着她的眼睛:“我就当我没看到不成么。”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补救的措施。   明栖强调:“这是当的问题么?”   “嗯?”闻骆沉吟了会儿:“那我从现在开始失忆?”   明栖:“……”   走投无路, 她似乎开始考虑这个方法, 手指捡起碟子里的一块红糖糍粑, 喂到他的嘴边:“吃!”   ???   这又是哪出?   闻骆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眉头微蹙,但在她充满希冀的目光下, 还是轻轻咬了口。   明栖盯着他的眼睛:“咽下去。”   闻骆开始缓慢地咀嚼。   他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无论吃什么、在多么匆忙的状态下吃,永远都细嚼慢咽,不急不躁,赏心悦目的很。   吃完,闻骆才问她:“怎么了?”   明栖装作很夸装的样子,对他说:“这是一块充满了魔法的糍粑,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说完,还像女巫施法一般双手夸装地挥舞着,在他面前又蹦又跳。   一时间让闻骆有些分不出来这到底是西方的魔法疗法还是神秘东方的古法——跳大神。   真就是小孩子一般。   闻骆笑着抓住她的手腕,一把给人抱进怀里,陪着她演起来:“小姑娘,你看到我老婆没有?”   明栖一秒进入状态,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装作惊讶般反问:“你老婆长啥样?”   闻骆:“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白的,很好看。”   明栖似乎对这几个形容词不太满意,哼了一声:“这样的女生满大街都是,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老婆?”   说完,一把打掉闻骆环着她腰肢的手,就要往楼下走。   “别走啊,”闻骆又给人拉回来,捏了捏她红润的耳垂,道:“她很好看。”   闻骆顿了顿,记忆回到很久之前看到网友夸她的彩虹屁,颇为夸张地夸奖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下凡的小仙女。”   明栖满意地扬了扬眉毛:“那我给你留意一下吧。”   “嗯,”闻骆缓缓靠过身来,后背微躬,嘴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声音低沉道:“看到了告诉她,请她回家吧,我已经失忆了,记不住内衣的事情了。”   明栖:“……”   我已经失忆了,记不住内衣的事情了。   失忆了你还提!!!   明栖气得直跺脚:“你老婆跟彭于晏跑了!”   “是么?”闻骆大掌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滑,在大腿处狠狠抓住,往上一用力,就给人整个抱在怀里。   离地的一瞬间,明栖本能反应地给腿盘在他的腰间。   “你要干嘛?”她伸出食指戳着闻骆的胸口。   闻骆抱着人下楼,脚步稳健,眉毛一扬,淡淡道:“那把你赔给我好了。”   明栖:“……”   *   赔,赔偿,释义为因自己的行动使他人或集体受到损失而给予补偿。[1]   债主是闻骆,明栖只能可怜巴巴的用自我奉献的方式补偿。   明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也不知道怎么被扔在床上的,只知道别看闻骆这个人一丝不苟穿着衬衫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实际上特别不是人!   她感觉闻骆的吻技进步神速,甚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整个人被亲的晕晕的,只知道跟着他的节奏将身体放轻松。   到了最后,她感觉闻骆就是属狗的,还咬人,赶紧抱着被子逃到墙角。   闻骆超他招招手:“七七,过来。”   “呸!”明栖裹紧被子:“傻子才过去!”   闻骆抬手擦拭掉唇边水渍:“这的不过来?”   “真的!”明栖十分坚定。   闻骆沉默了两秒,淡淡道:“我突然想起来一点事。”   明栖:“?”   闻骆缓缓道:“内……”   “等等!”他一开口明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让人讨厌的玩意,但那段回忆实在是太惨了,明栖根本无法面对。   “我我,我过去还不行么?”   明栖缓慢地往闻骆那头挪。   闻骆站在床边,衬衫纽扣开了两颗,眉目沉着,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似乎是嫌明栖太慢,他干脆长臂一伸,握住她的脚腕,给人拉到身边来。   明栖被猛的一拽,睡裙跟床单摩擦,薄薄的料子都卷在了腿根处。   闻骆瞟了一眼,眼神微动。   房间里灯光有些暗,闻骆身材高大,又挡住了很多光线,昏黄的光线里,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暧昧。   明栖往下扯了扯裙摆,不敢抬头,盯着被单,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你你你眼神不要乱瞟。”   闻骆突起的喉结狠狠动了一下,抬手揉了揉额角,回答道:“好。”   然后,目光缓缓落在明栖的头顶。   可这男人看着一团头发都能看出含情脉脉的情绪来。   “七七,”男人声音沙哑,伸手指了指床头柜:“有空给抽屉清干净。”   搞了这么多就是说这些?   明栖懵懵然抬头:“什么?”   闻骆:“放点消耗品。”   明栖:“?”   见明栖此时智商没有很在线,闻骆只好又解释了一遍:“计生用品。”   “啊。”明栖恍然大悟地应了声,旋即脸又不自觉地红了。   这样也行,至少不用自己买个包包装着过去了。   空气里又是一阵沉默。   闻骆只当是她还没有想好,单膝跪在床上,抬起她的下巴,对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里面情绪翻涌着,教人不敢直视。   “七七,”闻骆认真地唤了她一声,又停顿了一会儿,缓缓问道:“我们找个时间,合个体?”   明栖:“……”   奥特曼的热恋?   *   明栖不是个保守的人,甚至可以说性方面想得很开。   两人第一次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明栖故作矜持地表示了下还没想好,然而她这是意思意思,没想到闻骆却当真了,不仅当真了,还很尊重她的想法,从来不逾矩一步。   所以,就算这段时间两人每天都腻歪在一起,但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实质进展。   明栖虽然很享受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可又觉得总是这样欺负人不好。   所以,她还是决定按照原定计划,在闻骆生日那天搞票大——□□ny千千万,一套被他看到了就换个新的。   在他生日之前,明栖去电视台录了那个关佳意主持的综艺。   关佳意这些年在台里并没有固定主持的节目,几乎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这档节目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我们爱美妆》,主要是请明星、网红和素人来节目上分享美妆经验和保持身材以及时尚秘诀。   本来是小成本网播综艺,没想到收视率出奇的好,邀请到的明星也从原来不见经传的18线到想要给代言产品打广告的顶流。   跟明栖一期的,就是盛时烟。   作为顶流,盛时烟自然可以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化妆间,而明栖没透露过自己是江河集团小女儿的事情,又是关佳意找来临时充数的,所以工作人员也没有过分关注她,直接给她和其他网红扔进了一个化妆间。   人家网红还随身带着一个助理一个化妆师,明栖连行李箱都没拖,就用手提袋子装了上节目穿的衣服鞋子,首饰也随便装进包里,化妆品只带了常用的隔离霜和粉底液,剩下一律用化妆老师的。   朴素到一群网红互换微信还合照,但根本没有没有人跟她搭话。   明栖也乐得清闲,化完妆就拿着工作牌在电视台大楼里转转。   她来过这种地方,她老爹拖家带口的来录制某质疑型女主持人的访谈节目。   就是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她记得大楼侧面有个出口,外面有个卖烤地瓜的阿婆,烤地瓜金黄,又香又甜。   思索着,她就又从那个口出去了,居然还真有烤地瓜的摊!   明栖踩着细高跟哒哒跑出去,跟阿婆聊了两句,又抱着烤地瓜哒哒跑回楼里。   大楼里工作人员人来人往,她穿着好看的裙子,提着烤地瓜,就……挺格格不入的。   更格格不入的是,烤红薯太热,她根本剥不开!   她站在走廊里两手倒腾试了一下,就发现自己跟傻子似的。   她决定去找关佳意帮个忙,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七七。”   声音超级甜,明栖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   盛时烟朝她走来:“怎么跑这来了?”   仿佛很关心她似的。   坦白来讲,就算是没有闻骆,在学生时代,盛时烟带着全班女生孤立她的事依旧会让她耿耿于怀。   明栖并不想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敷衍说:“我买个烤红薯。”   盛时烟看了眼她干净的延长指甲,径直问道:“剥不开?”   明栖:“……”   盛时烟嘴角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感慨道:“还真是妈妈疼爸爸爱的小公主,被人宠大的。”   明栖:“……”   您直接说我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得了。   “那不像您,”明栖也挑衅地歪头一笑:“还真是自强不息,艰苦奋斗,娱乐圈好楷模呢。”   她刚说完,就看到盛时烟表情暗了暗。   紧接着又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七七!”   一阵急促地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关佳意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拉起明栖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明栖拨着手里的袋子:“买个烤红薯。”   关佳意看了眼红薯:“走了走了去彩排了。”   说着就拉着明栖往回走,走了两步还不忘跟关佳意打招呼:“关小姐,我先带七七走了啊。”   *   “你跟她说什么呢?”   关佳意给明栖剥开红薯,又给她找了个小勺子,让她舀着吃。   “她嘲笑我烤红薯都不会吃呗。”   “这也要嘲?”   “意思就是我娇生惯养啥也不会呗。”   关佳意思索了下,点了点头:“这也不算错。”   明栖:“???”   她赶紧接着问:“那你怎么怼的?”   明栖:“我说她艰苦奋斗,在贫穷的泥土里开出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关佳意“啧”了一声:“夺笋啊你。”   “不过我好像听说她家庭条件确实不好来着。”   从小没有父亲,母亲精神也时好时坏。   明栖耸了耸肩。   录节目的过程中,明栖作为素人,也没有多少镜头,大多数时间就是充当背景板。   导演一喊“咔——”,立马有化妆师过来给盛时烟补妆,也有化妆师的助理给明栖来补妆,小姑娘还夸张的哇哇直叫:“小姐姐,你这皮肤也太好了吧,都不出油的么。”   明栖头一次听到这么质朴的彩虹屁,反问道:“是么?”   小姑娘又“哇”了声:“小姐姐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啊,怎么皮肤这么好?”   明栖想了想:“医美。”   小姑娘:“……”   明栖:“光子嫩肤不错。”   小姑娘:“小姐姐,没有整容医院给打广告,这话在镜头下面可别说。”   明栖虽然不混娱乐圈,但她就是资本本身当然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可小姑娘只把它当成平平无奇的素人,提醒也是好心,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导演又喊了声开始。   盛时烟才从躺椅上起身,身边小助理给她拿毯子,经纪人还在旁边给她鼓劲儿,还真是大牌做派。   旁边有小网红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明栖倒是不觉得夸张。   毕竟她见过也经历过更夸张的阵仗。   最后一趴的时候,终于提到明栖感兴趣的时尚产业,主持人也开始cue她这位服装设计师,要她解释几个时尚名词。   “什么是轻奢。”   明栖想了想:“穷讲究?”   “什么是古着?”   明栖:“别人穿过的衣服二次利用。”   接下来又是盛时烟给自己品牌打广告,还说要入驻什么商场的。   明栖也没有细听,就是看到盛时烟还看了她一眼。   录制结束已经是晚上,明栖终于捱过无聊的录制,马不停蹄地给闻骆发消息。   【我!结!束!了!】   闻骆很快回复:【出来吧】   明栖:【?】   闻骆:【我已经到了】   不仅到了,而且已经等着很久。   明栖匆匆换了衣服,像只小燕子似的冲了出去。   天冷,闻骆也不恋爱脑,坐车子里没下来。   明栖也直接坐上副驾驶。   “你慢点儿,”闻骆嘱咐道:“小心摔了。”   明栖:“我可是穿着十厘米高跟鞋还能跑着去上课的!”   “啧,”闻骆发动车子:“原来在你心里我就跟大学讲师一个地位。”   明栖:“……”   闻骆也就是随口一嘲,没太放在心上,将车子开出去。   明栖偷偷看了他两眼,清了清嗓子:“你跟那群老头怎么能一样啊。”   “我跑着去上课,是怕老头给我挂科。”   闻骆抬眼睨他:“然后呢。”   “见你啊?”明栖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那是因为我想你了呗。”   我想你了呗。   她说的很轻松,又带着点少女的俏皮娇俏皮,还补充了句。   “特别是今天录制很无聊,我更是满脑子都是你。”   明栖指了指自己额头:“真的,早就想叫你接我回家了。”   这番坦荡的表白叫闻骆嘴角微微扬起,半晌,才对着后视镜整理好表情,端着姿态问道:“想我什么?”   明栖正在看自己漂亮的指甲,头也没抬,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闻骆一丝不苟地回答:“都喜欢。”   “那我也都想呗。”   等到一个红灯,闻骆轻轻点了刹车,放松似的往后靠了靠,伸手在明栖头顶揉了揉:“那可得麻烦你多想我两天了。”   明栖愣了下:“什么?”   闻骆:“出差。”   还有几天就过生日了,居然还去出差!这人是要为工作生为工作死,将青春都奉献给华尚么。   明栖超想直接提醒他,大哥你马上就要过生日了!!!   可为了惊喜,她只好憋住了,瘫在座位上委屈巴巴地问:“那你要去几天啊?”   闻骆思索了下,淡淡道:“生日之前会回来。”   明栖:???   “你知道你过生日?”   “当然,”闻骆偏头看她,笑意将他眉目衬得更加温柔:“我可算着日子等着惊喜呢。”   惊喜本身明栖:“……”   *   新媒体公司内。   “都准备好了么?”   女人的声音透着话筒传来,微微有些机械感。   接电话的编辑看了眼通稿里的名字,吞吞吐吐道:“准……准备好了。”   “就,就不能不发么?”   这个人,哪是一般人招惹的起啊。   “叫你发你就发,如果觉得钱不够,我就给你再加。”   女人又说了句。   从今天开始,过去失去的一切,她都要亲手讨回来。 第37章 合体成功   明栖录制的这档节目是在闻骆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播出的。   因为不是主角, 又有着更重要的事,她根本没有第一时间收看。   在工作间里工作到晚上十点钟左右,她看了眼时间, 才回卧室洗了个澡, 又开始一套十分精致的护肤过程,然后踩着零点跟闻骆说了声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哦, 二十七岁天天开心!】   【/蛋糕/蛋糕】   明栖还用小程序给闻骆放了个小烟花。   闻骆这会儿还在工作,虽然没有马上就回复, 但是也只隔了一会儿, 很显然是知道明栖会来和他讲生日快乐, 没有让人等很久。   【那就七七努力一下, 陪我二十七岁天天开心】   他的生活忙碌,看上去充实又规矩, 可除了工作外,其他的时间还是有明栖在身边更开心些。   明栖低头看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还在工作么?】她问。   闻骆:【快了】   说是快了也有可能再处理一个小时的文件。   明栖拿着迷信威胁他:【生日的第一天工作, 这一岁里天天都要工作!】   闻骆:【?】   【这可不行】   明栖:【生日的第一天跟美女视频,这一岁里每天都会有美女陪】   她身上总是有小姑娘的含蓄, 说起话来拐弯抹角的。   隔着屏幕闻骆都能想到明栖现在迫不及待地盯着手机、似乎他不打个视频给她, 她就会给手机戳出一个洞的表情。   嘴巴一定气鼓鼓的, 像只小仓鼠, 双手搭在腿上, 手指无趣地搅在一起。   闻骆慢条斯理地合上了文件夹, 然后拨了一通视频通话出去。   明栖是在铃声响起的最后两秒的时候才接的, 声音懒懒的从鼻子里钻出一声:“哼。”   闻骆很会照顾她这点小骄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二十七岁的第一天, 能不能请七七公主陪我一会儿?”   他说得很绅士,明栖也给了台阶就下,眼睛转了转,道:“那好吧。”   这句“那好吧”还在端着,可之后就完全放开了,视线在闻骆身上看了圈,惊讶问道:“你现在是在酒店么?是还没有洗澡么?怎么要忙到这么晚啊?”   他现在还在穿着工作时会穿的商业款衬衫,领带已经被摘掉了,上方的纽扣也被扯开了一颗。   闻骆点了点头:“嗯,今晚忙完。”   明栖:“本来不就应该是今天么?”   晚上忙完,清晨就可以回江城。   闻骆那头沉默了下:“临时出了点问题。”   明栖知道生意场上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特别是这种需要闻骆亲自出席的合作更是一步都不能错。   她当然不会不懂事到工作的事情都催他,嘴巴嘟了嘟:“早知道我陪你过去好了。”   闻骆沉吟了会儿:“可以。”   明栖有些没跟上节奏:“什么?”   闻骆看着隔着屏幕,温柔地对上她的视线,淡淡道:“以后我出差,你就来陪陪我。”   明栖似乎也认真地考虑了下他的意见,手臂撑着脸,梦游一般缓缓说:“好想可以变小啊。”   “嗯?”   “变小了,就可以钻进你的口袋,随时陪在你身边。”   这样就可以每天一起起床,看同一片风景,永远都形影不离。   就连明栖都没有意识到,潜意识里,她对闻骆有着这样的依赖。   可闻骆永远是理智且警惕的,他似乎被这话感动了一下,好看的桃花眼里仿佛有星光在闪动了一下。   “不用随时陪在我身边,”他捏了捏眼角,穿着白色衬衫坐在那里,像是影响着明栖人生方向的老师:“你还要做明泽的妹妹,叔叔的女儿,还要做出色的设计师。”   他们的人生都因为对方而更添美好,但是绝对不允许因为对方就放弃只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明栖似乎听懂他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他这话很对,却又想反驳他在如此旖旎的气氛下依旧保持煞风景的理智和冷静。   她垂下眼皮,含蓄地露出一点不满的姿态。   闻骆嘴角勾了勾,将身体往前傾了点,目光真诚且如火炬:“不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   因为你已经成了我人生中,属于我的一部分。   成熟的人认真讲起情话来总是很动人。   明栖压住偷偷翘起的嘴角,可眼角眉梢还是露着一点喜色。   “呸!”她娇嗔一句:“不要脸。”   明栖今天晚上穿着好看的白色睡裙,舒适面料包裹着她纤细的手臂和柔软的胸部,但在袖口处露出一串精致的蕾丝边。   她吹得半干的长发微微垂在胸前,脸上还有点被热气蒸腾出的粉色,再点缀上宜喜宜嗔的表情,还真像是遇到心上人的小公主。   闻骆喉结滚了滚,淡淡道:“不要脸要工作了,爱害羞还是先睡吧。”   明栖:“?”   谁是爱害羞啊!   她伸手在脸上揉了两下,反驳道:“我只是看你工作太辛苦,想陪陪你而已。”   “是么?”闻骆眉毛微挑,意味深长道:“明天有很多时间陪。”   明栖:“……”   “可明天是明天的份,”她坚持道:“今天的也得先收着。”   “嗯?”   明栖握着手机走回床边,掀开被子上床,将被子盖到胸口。   闻骆定睛看着她的动作,就见对面手机屏幕一翻转,对着天花板。   “我要睡觉了哦,”明栖好听的声音传来:“我一边睡觉一边陪你哦。”   闻骆:“……”   “我要把你的声音关了哦。”   闻骆:“……”   明栖那头安静了下来,她很快就睡着了,手机听筒里间歇传来她平静的呼吸声。   很小,很细。   像是一场温柔的梦。   *   明栖早上起的有些晚,闻骆已经挂了电话,列表里躺着一条消息。   【十一点钟的飞机,在家等我。】   他只是简简单单交代了一句,明栖却放下心来,又将目光放在通话时间上。   七个小时多。   明栖突然想到上次闻骆伪造通话时间截图发朋友圈的事情,嘴角勾了勾,然后将通话时间截屏,发了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发完,手机就开始狠狠地震动起来,朋友圈上面的那个小点点就一直没消失过。   不少小姐妹又来过问她的感情状况,只有关佳意一个人出淤泥而不染:【宝儿,你昨晚又上热搜了】   明栖:【?】   关佳意:【笑死,盛时烟一个顶流还要买热搜,你是民选流量】   明栖:【不,你怎么不关心下我的感情问题】   关佳意:【?】   【你恨不得每天跟我时时播报了,还要我关心什么】   【今天多准备几盒套套?】   明栖:【………】   就算是关佳意每天都想着这些事,但明栖决定不嫌弃她,依旧把她当成自己最好(惨)的姐妹,分享感情状况。   【笑死,昨天晚上我跟闻骆视频了七个小时,他隔空陪着我入睡,然后今天一早就坐飞机飞回来陪我,你懂这种呼吸都有人分享的感觉吗?你不懂,你个单身狗!!!!!!】   关佳意:【???】   【秀恩爱就秀恩爱,为什么还要人身攻击?举报了】   战斗胜利,明栖又发了个很欠揍的表情包,在床上无所事事的躺到中午,然后背着包包出门。   去酒店。   阴云低垂,冷风劲吹。   今天大概是一个将近零下二十度的天气,要下雪似的。   明栖下楼之后,又上去换了件偏厚的外套。   对于今天晚上会发生的大事她心里很清楚。   在她看来,性生活并不是什么石破惊天的大事,可一想到对方是闻骆,她胸中就会激荡起超乎理智的感情,甚至想把被子的颜色,接吻的节奏,甚至天花板的颜色都掌握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她在宝格丽顶层订了一间总统套房,又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熏香,为了给自己鼓劲儿,又开了一瓶白葡萄酒。   准备好一切,又去蛋糕店取了她定制的蛋糕。   打的回酒店的路上,她抽空看了两眼微博,关于她的热搜热度早已经降了下来,但是词条还在。   在解释时尚圈黑话的那一part,明栖的解释被一些大V转发并表扬“这姐真real”,然后又热心网友根据上次CECI晚会的照片再次给她扒出身份。   【这就是小公主该有的底气吧轻奢什么的真就是一言难尽】   【呜呜呜姐姐怎么还是这么漂亮发出想睡的尖叫声】   【楼上你醒醒,美女已经结婚了】   【什么?!】   【大家还不知道明栖嫁给了华尚集团董事长闻骆吗?不是老头!不是老头!年少有为帅的一批呜呜呜郎才女貌将人绝了】   她浏览了会儿评论区,再抬头,才发现天色深沉了更多,有雪花自穹顶洋洋洒洒飘下。   “下雪路不好走。”   司机热心的提醒了句,放缓了车速。   明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什么似的,给闻骆发消息:【。】   如果飞机正常起飞,现在他应该处于没有信号的阶段。   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秒,没有回复。   那点不安又一点点被抚平。   这场雪极大,最开始不过几颗雪片,后来却一点点细密如盐,天地间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不过是从蛋糕店回到酒店的距离,路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气温过低,雪不会融化,踩在上面一个完整的脚印。   明栖把蛋糕抱在怀里,快速而小心地下车,冒雪冲进酒店大厅,刷卡上楼,回到房间,先洗了个澡。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她干脆直接穿着浴袍出来,又对着镜子描了一个水红色的口红。   手机又响了声,浏览器推送新闻。   江城出现罕见大雪,不同路段都发生了车祸。   明栖又开始紧张起来,给闻骆发消息。   闻骆依旧没有回复。   她开始发消息给邵明阳,邵明阳也没有回复。   直觉告诉她不对,赶紧给家里打了电话,又怕骆知敏担心,只能把情况说一半瞒一半。   骆知敏也什么都不知道。   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询问,闻骆的航班虽然晚点但已经降落,给交警大队打电话,肇事车辆还没有处理,目前没有华尚旗下的任何一台车子。   外面天色似乎更黑,像是兜上了一层很厚很厚的黑布,压的人喘不过气。   房间里,明栖开了所有灯,暖气开得又足,可能是太过安静,她手里握着手机,忍不住胡思乱想。   【妹,我刚刚问了,邵明阳还留在北城没回来,可能在忙,联系不上也正常】   【闻骆这么大人了,不会出事的,放心】   可闻骆向来稳重且令人放心,从来不会出现出现失联的情况。   明栖把手机扔远,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颤抖着掩盖住所有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铃声响了一下。   无数忐忑不安又夹杂着欣喜的情绪一瞬间重回心头,明栖心头狠狠一颤,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   门一开,她甚至还没看清来人,就落入一个宽厚但夹杂着无数寒气的拥抱。   拥抱里还有清冽的冷松香气,又冒着热气,干净苍白的手指贴在她的耳侧,像是经历了风尘仆仆才和她相拥。   “七七,”闻骆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我来晚了。”   一颗心安然放回胸口,明栖将脸埋在他的颈肩,渴求似的呼吸他的气息,半晌,委屈道:“吓死我了。”   闻骆的喉结狠狠地蠕动了下:“对不起。”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车祸堵车,我就下来走了。”   走一程,打的一程。   走不通的地方就打的,打的堵车的地方再下来走,想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可这场大雪百年难遇,江城交通瘫痪,怎么都快不起来。   “那你怎么关机?”   闻骆皱着眉,满眼愧疚:“气温太低。”   温度太低,手机自动关机。   他一生冷静自持,自认为永远不会出现低级错误,可想到明栖,他就开始急迫,因为急迫而犯错。   “对不起,”闻骆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用嘴唇亲吻掉她脸上的泪痕:“不该让你担心的。”   短短的一天,从天大的开心到担忧,再到开始绝望、又重新燃起希望。   明栖的心情像是做了过山车。   她将手臂挂在他的脖颈上,然后微微偏头,嘴唇吻上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微凉,又微微颤抖。   明栖好想让他赶快温暖起来。   风尘仆仆了一路,闻骆似乎没想进行这么快,兀然被她吻上嘴唇,身体微僵。   明栖却学以致用般,伸出灵活的小舌,在他唇齿间轻重不一的掠过。   闻骆哪里受得了这般挑衅,按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   他吻得很急很重,似乎要剥夺掉明栖的呼吸,全部换上自己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骆才给人松开了些,凝眉问道:“这口红怎么是苦的?”   “……”   明栖也舔了下嘴唇,但唇上干净的没有一丝口红残留,只有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水迹。   口红是不是苦的她没尝出来,可闻骆显然是被她满脸无辜地舔舐嘴唇的动作撩到了。   眼里瞬间燃起了一把火。   “七七。”   他叫了声,明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到了最后,闻骆将手肘撑在她的脸侧,目光类似着迷一般仔细看着她。   “你想什么呢?”明栖问。   闻骆替她拨开额角的碎发,虔诚又轻柔地落下一吻。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啊。   完全不敢相信。   从年少时喜欢的人,可突然有一天关系急转直下变成了陌生人,又用了很短的时间,成了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明栖也不敢相信。   她重新将手臂搭在闻骆的肩膀上,认真又坚定地说:“马上,我们就拥有彼此了。”   这话里的某些字眼似乎触动了闻骆,他的眼神深沉了些,抬手摸到遥控器,关了房间内所有的大灯。   *   也不用太可爱,跟明栖小时候一样可爱就好。   反正会是个在温暖和爱里长大的小公主,如果是男孩,那也可以。   明栖胸腔里似乎鼓起巨大的勇气,想要不顾一切地对他好。   看了眼红灯秒数,她飞快地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很踏实,很温暖。   仿佛在说,你的后半生,本公主包了。   回程的后半段,驶向郊区的路上,车辆一点点变少,星星全部都露出了头。   闻骆突然开口,淡淡道:“挺值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明栖有些懵懵然:“什么?”   “我说,”闻骆偏头看向窗外:“用不太美好的人生开头换个你,挺值的。”   星光洒在他的眼里,泛起一阵波光粼粼。   车窗上,映着她的身影。 第38章 黑上热搜   这个晚上, 他们消耗了整整一包纸巾。   到了最后,明栖几乎浑身脱力一般,被闻骆抱着去卫生间洗澡。   男人在这种事上总是无师自通且进步神速, 从刚开始的势均力敌到现在给人拿捏的死死的, 闻骆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做到了。   “呜呜呜我要洗澡,”明栖开始撒娇, 碎发黏在额头上都顾不得整理一下:“想要洗澡,想要睡觉。”   闻骆笑着给她她盖上被子, 颇有几分威逼利诱:“叫声哥哥听听。”   明栖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害羞, 立马叫道:“哥哥哥哥哥哥!”   “行了行了, ”闻骆站到床下, 给人打横抱起:“跟小鸡仔似的。”   咯咯咯咯咯咯。   明栖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趣,闭着眼睛, 询问他:“咱们就不能穿一件衣服么。”   “不用,”闻骆淡淡道:“反正一会还得脱。”   明栖:“……”   大哥,您是永动机不会累的么?   好在闻骆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给洗手池上铺了一层浴巾,将明栖放在上面, 然后才去旁边的浴缸前放水。   明栖虽然很困, 但是经历了今天这一遭, 胆子也大了起来, 就算是困得眼皮都要阖上了, 还是手掌撑脸欣赏着闻骆的动作。   保持锻炼的男人就是不一般, 不仅用起来不错, 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窄腰长腿,皮肤白,他在弓着身子, 身后的每一块肌肉都充斥着力量感,让人一览无遗。   明栖感觉这波自己赚到了。   所以,开心地朝他了个流氓哨。   “……”   闻骆探了探水温,回头看她。   明栖随手扯着一条浴巾披在身上,翘着二郎腿坐在洗手台上,露出修长好看的腿。面色红润,眼睛里水光潋滟,姿态又有几分慵懒,看上去像是勾魂的艳鬼。   闻骆喉咙很快地蠕动了下,淡淡问道:“不累么?”   “还想不想睡了?”   明栖:“……”   生命惨遭威胁,明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你好看嘛,我就多看两眼。”   闻骆:“那仔细看看?”   明栖:“不要!”   可闻骆是个行动派,说近距离欣赏一下,那就要拉近距离。   明栖不仅知道鸳鸯锅,从今天晚上,还知道了鸳鸯()。   热水一点点覆盖过疲倦的肌肤,明栖坐在浴缸里,给身上打了很多泡泡,然后闭着眼往闻骆身上扬。   浴缸里的水承担了双倍的体积,一点点荡漾到地面上。   明栖似乎要睡着了,手指在闻骆的胸肌上点了点,吃吃道:“我的。”   又往下滑,摸了摸腹肌:“我的。”   然后一只手往上,抚摸上闻骆的脸颊,就像小孩宣布自己的主权一般,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我的。”   “嗯。”闻骆微微起身,带起哗啦啦的水声。   明栖被水声震惊到,微微睁眼,就看到他一点靠近来,在她嘴唇上霸道一吻,然后学着她的语气:“小公主,我的。”   明栖脸微红,又不太敢抬头看他,只好盯着地面问:“那你的小公主想睡觉。”   闻骆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到吓人:“好。”   不知道后来的到底有什么步骤,反正明栖是真的累到阖上了眼睛。   她是被闻骆抱回床上的,迷迷糊糊间,可怕的精致主义又在她的身体里作祟。   明栖半睡半醒间,还在嘱咐闻骆:“我包包里有身体乳。”   “嗯?”   “帮我涂一下。”   闻骆:“……”   明栖补充道:“全身。”   闻骆手指一顿,又倾身上去,问她:“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   明栖懵懵回答:“是啊。”   闻骆:“……”   小公主还在提意见:“明天早上不准去跑步了。”   “……”闻骆:“嗯。”   这还是真那他当永动机了还有精力明早晨跑。   明栖迷迷糊糊间抱着他的一条手臂,柔软的头发在手臂上蹭了蹭:“我明早醒来就要能看到你哦。”   今晚的缠绵让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沙哑,但软绵绵不设防被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粘人。   闻骆答应下来她奇奇怪怪的要求:“好。”   *   疼。   酸疼。   明栖第二天醒来时,只有这一个感受。   原来她看言情小说,小说里描述女主第一次之后总会“浑身像被车轮碾压后的疼”,她还感觉过于夸张,现在看来——   太他妈对了!   就算是昨晚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但明栖这老胳膊老腿几百年也不运动一次,昨晚被迫承受了好多横竖撇捺的姿势,比八百米测试之后还要累。   “醒了?”   她正在准确形容自己的感受,头顶上方就传来好听的声音。   闻骆正垂眼看她,嘴角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   明栖想到身上的酸痛,就又想到昨晚的“战况”,这会儿才后知后觉一些害羞来。   脸上“蹭”地红了一片,双手一抬被子,又将整个人蒙在被子里。   闻骆顺着被角将手探进去,在她通红的耳垂上捏了捏。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鬼才回答你。   不过都是成年人了,想说话根本不用对方的回答,闻骆饶有兴致地捏了两下她的耳垂,眉毛一扬,颇有几分无赖问道:“害羞了?”   明栖:“……”   她接着往被子里钻了钻。   闻骆沉默了会儿:“果然是善变。”   明栖:“?”   闻骆一把掀开被子,在她耳边缓缓道:“昨晚你还说最喜欢闻骆哥哥的。”   两人的距离很近,明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嘴唇已经触碰到了耳廓,带来一阵钻心的痒。   “你还说,”闻骆似乎往下了一点,热气扑在她的脖颈上,声音暧昧不清:“好哥哥。”   平平无奇的两句话,在昨天的氛围和他的形容下,不免有些不不对劲。   明栖带着在床上滚了一圈,远离这位祸害人间的妖精。   趁着他还没来抓她,狠狠反驳道:“那还不是你逼我的。”   “嗯?”见小白兔哒哒哒走进狼窝,闻骆才接着问:“我怎么逼你了?”   明栖:“……”   狗男人身上的狗劲儿又开始发作了。   救命。   惹不起还躲不起,明栖决定远离这个祸害,深呼吸一口气,用腿猛的踢开被子,飞快的跳下床。   按照她的设想,她会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卫生间,并锁上门,以杜绝闻骆这人逼着她承认那些羞人的话。   然而——   实践和理论总是会有很大的差距,她一脚刚着地,就感受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疼。   她宛若被施了魔法一般定在那里,并且震惊地回头看着闻骆,仿佛在问:“WHY”   闻骆也没想到她突然掀开被子是要跑,只以为她不注意摔到了床下,还伸出手来捞她。   两人四目相对。   一秒……   两秒……   三秒……   尴尬,不是一般的尴尬。   明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挪着小步子,一点点挪进卫生间。   坐在马桶上,开始替自己尴尬。   闻骆感觉又好笑,又心疼。   过来隔着一扇门关心了她两句,这两句说完了,她更尴尬了。   好在闻骆也了解她,为了给她留些私人时间,亲自出门去订早餐。   这是足以记入史册的尴尬,明栖迫不及待地分享给关佳意。   她洗漱好,确保脖子上的印迹用遮瑕遮的干干净净,才回到房间拿出手机。   从昨天闻骆进门开始,两人都一直专心办大事,明栖根本没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她解锁,点开微信,还没来得及看昨晚别人发来的消息,屏幕上方就跳出来一条浏览器的新闻推送。   “江河集团小公主是什么公主?喝人血的那种么。”   标题太过醒目,明栖看了一眼,心脏跳得飞快。   不用点开,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消息。   一瞬间,高中那会儿,在班级里被一群人审视、批判的往事重新回到脑海。   明栖浑身一晃,感觉眼前一黑,扶着沙发才避免自己摔倒。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新闻。   *   明栖参加的综艺节目播出后,网络上本来就掀起了不少讨论声,但大家几乎都是在感慨“有钱真好”。   可昨天凌晨,明明热度已经降了一些,在花瓣上突然有个贴子,名字叫“八一八小公主的奢侈生活,你可以过的很奢侈,但是不要瞧不上月入五千的打工人”。   凌晨这个时间,就是传说中的危机公关最难的时间,因为已经在晚上,工作人员都处于休息状态,很难应对突发问题。   特别是明栖这种根本没有自己舆论公关团队的。   最开始,贴子扒出她之前参加过的几次国际名媛舞会的照片,给每件高定礼服都表明了价格,还配文——小公主的一件礼服就是打工人这辈子都买不到的一套房。   还有明栖在杂志以及所有社交媒体上的言论。   在杂志采访里,明栖说:   “衣服真的有一百块钱以下的么?”   “买高定为什么要省着,当然是想买就买,我很有钱的。”   配文——公主啃老啃得清高我等管不着,拉踩一百块钱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离开普通人是无法衬托出公主的高贵么?   在社交媒体上:   “看到小说里写到顶级富豪系着GUCCI的皮带,挺搞笑的。”   “我把霸总的小说给我哥看,我哥现在还认为我是傻子”   配文——公主居然把高贵的手伸到了凡人中间,我爱怎么样要你管?   甚至还扒出了很久之前她在INS上的照片:陈阿姨穿着很奇怪的衣服站在那里让明栖拍照,配文解释是说她在欺负家里的佣人,不把穷人当人看。   她穿了泳衣在海边拍照,就评论她不检点。   高中那会儿她拿了很多奖项,又被是说成是在走后门。   整篇文章下来,春秋笔法运用的不错,真真假假掺杂着,某乎某博立马联动,很多人都开始义愤填膺。   【笑了,果然资本家不会跟平民共情,资本家的女儿也不会】   【妈的贱不贱呐,你过你的公主生活不拉踩我们普通人不会独立行走么】   【救命,别的也算了她为什么对自己家保姆这样,保姆都是一脸的不情愿】   明栖从很小就知道自己是代表着江河集团的形象,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说话都很谨慎,生怕有一丝差错。   杂志上截图下来的那些,明栖只记得第一句自己说过。   可说那句话的前提是,主持人问为什么同款的衣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价格却会差很多。   她从专业的面料支数等角度讲了下这个问题,最后举了一个品牌的例子,反问“这种衣服真的能在一百块钱以下的么?”   至于恶搞陈阿姨的照片,是她的期末作业,她夹着相机拍叫陈阿姨做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因为这个作业在学校拿了高分,她才分享到INS上。   结果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开始煽动民众情绪,强化贫富差距。   这是有预谋的。   明家大概昨晚就发现了这件事,已经公关了衣   某乎上还有一条回答:   【利益相关,匿了。   高中同学,上来说一句,高中那会儿她打碎了别的同学的杯子,那个同学父亲去世了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家庭条件很差,急的趴在桌子上一直哭。   可这位公主拒绝道歉,还说要她爸去买,或者那位同学要钱,给多少都行。   根本没有一点同理心,在学校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出事了就给钱啊”,简直是我爸是李刚2.0版本。   最讽刺的是这种人家里没破产,人也读了好的学校,嫁了好老公。   我那个同学现在拿着微博的薪水每天工作好几个小时,身体也不太好。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我知道说了这些话可能会被冲,甚至还有可能失业,毕竟她家的能力你知道的。   可天下苦资本家已久,我从小到大认真读书读了好的大学还是一个月几千工资买不起房,人家小公主什么都不做偶尔欺负欺负普通人为乐,还是过的很好,人间不值得。】   仗着是匿名,这些人什么都敢说。   评论区下面除了对明栖的声讨就都是保护楼主的声音。   而这条回答又很高明,在回答里说了,只要被封就是明栖及明家做的。   昨晚,明家先于明栖知道了动向,已经进行过了危机公关,屏蔽了多条渠道上的很多词条。   可丝毫没有想到,这样更是激起了群愤。   明栖点开手机,自己的私人微博已经被扒了出来,现在私信已经满满当当。   她平时不用微博,几乎没有一条原创的博文,偶尔会点赞几个好看男网红的自拍。   本来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在舆论情绪发酵的情况下,又有人拿着这件事来辱骂她。   【你不是结婚了么还在看别的男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检点,女表子】   【是你老公不能满足你么还在晚上发S,真心疼你老公】   ……   每一条私信,情况最轻的是在问候她的全家,严重的就各种生殖器和□□羞辱。   甚至还有人给她P遗照,发血腥图片。   明栖知道是有人故意利用大众的情绪来针对她,也认为自己相较于高中那会强大了很多。   可是看到满屏的辱骂,像是心脏被人猛然打了一拳。   她这辈子没有跟人红过脸,就算是在圈子里见过一些撕破脸皮的场景,也从来没见过如此语言低俗的辱骂一个人。   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成了一把刀子,插在她的身上,给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一时间想不出来和谁有着这么大的不愉快,能让人对她至此。   是单纯因为她,还是是江河的商业对手?   她想不通,甚至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   明栖把手机关机,扔进垃圾桶,又将房间内的全部的灯打开,踉跄地走回床边,盖住被子,整个人蜷缩起来。 第39章 你来陪着我   房间里灯火明亮, 外面隐隐有些车声,在大雪之后寂寥又空旷。   明栖蜷缩在床上,脑海里一幕幕地闪回很多高中时期的事情。   高中那会儿, 她在市一中, 全江城最好的公立高中。   升学率很好,管理也严格, 因为是公立高中,所以很少有大富大贵的人家送孩子来读。   明泽和闻骆那会儿还有些, 到明栖这儿, 根本没有一个世家女儿。   所以, 明栖就在一群人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学校夏天会有一套短袖校服, 贴身穿的,面料没有多好。   明栖穿着会浑身刺痛, 并且起红疹子,就跟班主任申请穿自己的衣服,班主任和教务处都批准了, 结果班里的女生会在她路过的时候斜眼睨她,然后夹枪带棒地讽刺了一句:“还真是有钱人得的病。”   市一中要上晚自习, 只有特殊情况可以申请不上, 当然, 晚自习是学习的时间, 很少有人会不上。   明家担心明栖的身体, 又对她没有什么期望, 就跟学校申请了下午放学。   傍晚放学的时候, 明家的司机开着车库里已经算是很低调的奥迪A6来接她,班里女生也会嘲笑她:“小公主当然不会坐公交啊,公交那么脏, 小公主生病了怎么办。”   她体育课偶尔请假、中午晚上会吃家里给准备好的营养便当,在她们的眼里都是“公主病”。   才是高中的孩子罢了,甚至不会为了“世俗势力”低头——毕竟如果向权势低头,也不可能坚持不懈地排挤明栖三年。   后来,脱离了高中那个环境,明栖甚至能明白为什么她们那么讨厌她。   所有人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享受着差不多的物质条件,幻想着以后可以通过奋斗达到的美好生活,可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处处优于她们、起点甚至比他们的天花板还要高的人。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们貌似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大错误,可她也没有错。   所以后来,明栖去了入学门槛就替她挑选了身边环境的中央圣马丁学院,也没有大众都能接触到的社交媒体。   ——这世上的所有痛苦,她惹不起,扛不住,那就躲得远远的。   可凭心而论,虽然她高中的同学很过分,语言上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但是还会在她经期时递她一片卫生棉。   现在网络上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用着最大的恶意,最恶毒肮脏的字眼来辱骂她。   明栖除了一些气愤外,更多是害怕和恐惧。   她现在好想有人陪在她的身边。   *   闻骆取个早餐而已,耽误的时间明显是太久。   昨晚和明栖在一起,他嫌弃会有临时的工作打扰到两人,干脆给手机静了音。   谁知道两人折腾了一晚上,明栖又太缠人,一晚上的精力都在她的身上,直到今天出门取餐,才是他第一眼看到手机。   很显然,在事发之后,已经有很多人在联系他。   手机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消息。   明泽:【看到了么?】   【算了,我来解决,你先稳住七七情绪,千万不要让她上网】   人真的着急了,都忘了自己那套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的聊天方法。   边扬和魏承宇也都发来了消息。   边扬:【卧槽,七七这是怎么了,网上怎么这么多傻逼瞎逼逼呢】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是冲着七七来的还是江河来的啊,现在还敢动江河,明显是跟你们两家过不去啊】   【你怎么也不在?】   只有魏承宇比较傻白甜,画风都变得温馨又搞笑。   【闻骆!!!你是怎么保护七七的,怎么给她闹上了热搜!】   【呜呜呜操怎么这么多傻逼,我要去替七七骂回去】   又过了好久,是一串语音:【为什么这群键盘侠嘴好臭还不讲道理,好气人,被骂哭了】   闻骆匆匆浏览了一遍大家的消息,浑身一僵,站立在酒店的大堂里。   豪门世家的女孩子,几乎都不会出来抛头露面,上次明栖走红毯被送上热搜的事情,周末两人回家吃饭,还被明父郑重其事地批评了一下。   可批评归批评,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想要拍拍杂志封面、搞个投资甚至去女性高峰论坛发个言,明父暗地里还是会支持并且保驾护航。   所以,在明栖去录制综艺之前,明家人就给提点过节目组不要对明栖特殊对待,节目组也都是人精,就没有给明栖太多的镜头。   节目播出之前,闻骆知道综艺节目惯用的移花接木手段,也怕节目组拿明栖博热度,已经命令邵明阳关注一下节目的剪辑,知道片子中规中矩之后才放下心。   可百密终有一疏。   他丝毫没有想到舆论发酵是在节目播出之后。   江城没有哪家媒体、哪个媒体人敢拿着明栖博眼球。   除非是有人在背后给了利益超过了承受被明闻两家业界封杀的风险。   酒店大厅里空荡荡,金碧辉煌的庄重装饰下,露出一丝繁华太盛后的落寞。   闻骆抬手捏了捏没心,拨了通电话给邵明阳,简短地吩咐道:“查。”   邵明阳是闻骆的特助,能做到这个位置除了有专业能力之外,更多的是了解闻骆的行事风格和节奏,能在关键时刻打出最好的“辅助”。   太太出事后的第一时间,邵明阳已经着手查了起来,只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闻骆一个完整的结果。   “是。”隔着屏幕,他毕恭毕敬道。   现在这会儿,是舆论的爆发期,也属于危机公关的最佳时间。   理智告诉闻骆,应该先去处理舆论,可是身体里有个声音还在叫嚣着,叫嚣着让他先去看看明栖。   闻骆似乎只停顿了两秒钟,抬腿往回走。   *   用了好久好久,房间门才再次被推开。   明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强忍着的眼泪像是珍珠一般一颗颗砸了下来。   她将埋在臂弯里的脑袋抬起来,朝门口委屈巴巴地说:“抱抱。”   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可怜,像是被遗弃了好久的小孩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泪水,仿佛是在对闻骆说需要他。   闻骆站在门口,身形一顿。   他感觉内心的那点理智被她在面颊上肆意流淌的泪水都带走了,随之而来的是自责和愧疚。   棱角分明的俊脸似乎深沉了一些,他将餐车停靠在门口,大步朝里面走来。   看着闻骆走来,明栖似乎更委屈,一眨眼,泪水就吧嗒吧嗒掉出眼眶。   她掀开被子,朝闻骆伸出手,像小孩子似的重复那句:“哥哥,抱抱。”   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大抵是因为是冬天,闻骆身上已经换了香水,气味偏沉重且苦涩,像是木质焚香,靠在他的胸口,呼吸着这样的味道,明栖感觉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受到了熨帖。   他将人抱的很紧,像是知道她会逃避,双臂紧紧地将她箍住,按在胸口,像是要给她揉入骨血之中。   “都怪你都怪你,”明栖开始和小时候因为自己做错事但却受伤后一般的撒娇,可眼泪却晕湿了他胸前的衣服:“都怪你昨天只知道缠着我,我才没有发现被人骂,好多人在骂我呜呜呜呜,可是那些事我都没有做,有人故意的。”   说到最后,她几乎有些顺不过气。   闻骆伸出手来,在她后背给她顺气。   “怪我,”他承认下有的没的的罪名,期待用无比顺从的态度让明栖舒服些,声音低哑道:“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明栖有点小作,就是想引起身边人天翻地覆般的注意,可闻骆就这样承认了,她又有些不舒服。   “不怪你,”明栖双臂绕过他的后背,也给他环住:“是有人别有用心。”   她知道闻骆这个人太有责任感,所以在自己几乎态度失控的现在,也不想让他背负愧疚。   “可是,”明栖声音小了些,她从闻骆的怀里抬起头,一双水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我有点害怕。”   “你现在什么都不许做,你要陪着我,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只有真的害怕了才需要虚张声势。   现在的明栖就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松鼠,窝在闻骆的怀里讨要安慰。   人间是一片飘摇的海,只有闻骆才是港湾。   他们已经认识了太久,久到闻骆早能准确地捕捉到她的不安,也全然接受了她所有的小脾气。   “好。”他在明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哪也不去,就待在身边,陪着小公主。”   “不要叫我小公主。”经过今日的热搜,明栖已经对小公主这个词ptsd了。   闻骆微微勾起嘴角,将那个吻缓缓向下,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   “我寸步不离,陪着我的宝宝。”他说得认真,声音干净又美好。   明栖抱着他,靠着他的温度,身上暖烘烘的,那点经历过网络暴力后的恐惧,渐渐地被抚平了不少。   他们俩个一起躺回床上,额头抵着额头,却从未松开对方一分。   人类是怎么发现拥抱这种亲昵的姿势的?   两人抱在一起,心灵都得到了熨帖,这种感觉就像是东方玄幻里的法力,可以互相传递着勇气。   明栖现在开始不那么害怕了。   天光大亮的一天,她胡思乱想了好多,想如果两人能够一起死去,也要是这样的姿势。   “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过。”她靠着闻骆给她的勇气,认真地对今天的无妄之灾反抗:“营销号都在断章取义,这是造谣,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闻骆坚定地回答她。   “可是是谁要这么对我呢?”明栖想了想:“我好像从来没有和谁有着深仇大恨。”   包括盛时烟,在她眼里,只能算是互相讨厌而已。   闻骆没有说话,认真地拨开她蹭在脸上的碎发,重新露出一张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   “是因为江河么?”她思索片刻,不可置信地问了声。   就算是现在,明栖都不打算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别人。   闻骆沉默了会儿,思索了下这个问题,敲了敲她的脑袋:“别想太多,我会解决的。”   他什么方法都没说,但是他说他能解决,明栖就相信他。   于是,她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动作,几乎要两人鼻尖碰着鼻尖。   闻骆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手掌在她后背拍了拍,关心道:“累了就再睡会儿。”   *   事实上,解决这件事,早就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了。   出事之后,很多人纷纷来关心明栖,关佳意甚至直接用微博大号替明栖发声。   【本人是明栖多年好友,也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学,但穷到大学学费都要靠贷款的那种。   她的人品我最清楚不过,究竟有没有看不起普通人有没有欺负过家里的保姆我也清楚,请问在某乎发帖的那位,您所说的故事是您在梦中听到的吗?】   她态度很刚的跟网友对线,当然被一群没有理智的网友喷得很惨,甚至直接艾特江城电视台官博要求解雇关佳意。   但一来在这件事上发表立场就是在发表对江河集团的看法,二来江河集团的现任总裁还在给电视台施压。电视台没有办法,只好让夹总锁了关佳意的微博。   那些合作过的摄影师、杂志编辑替明栖说话,毕竟现在业内没有任何关于江河集团经营状况的风向。   审时度势也好,出于真心也好,网上其实是有一小股力量在支明栖的。   就是在网友狂热的氛围中,要对所有和他们不一致的声音党同伐异,凡是给明栖说话的都是“被资本招安”的。   江河集团的公关团队在处理危机公关上能力也是数一数二,昨晚整个部门彻夜未睡,在整理公关稿件。   明栖不过去睡一觉的功夫,公关文案就已经发出来了。   【针对网络上对明栖女士的不实言论,现在江河集团做出以下解释。   20XX年1月16日,花瓣用户一只甜,ID56999769,发表名为“什么是豪门公主生活”一贴……】   接下来按照帖子的内容进行很有条理地逐条反驳,并且附上证据。   买热搜这件事谁都会,江河集团立马把声明买到热搜榜一,也有很多营销号进行转发。   还有一群义愤填膺的网友评论:【流批666这就是钞能力吗】   【滚那你有这功夫不回去做明账在这里占用公共资源】   【xswl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说什么是什么,我们普通人可没有辩解的权利】   【mq,nmsl,nmsl】   也有一些相对理智的路人看不下去:【笑死,楼上你家哥哥买热搜的时候不占用公共资源了现在在这里跳的欢赶紧给你糊比哥哥打榜去吧】   【人家不解释说人家心虚,人家解释你说是一面之词,话都让你说尽了,有趣】   当然,还有一些人在煽风点火地带节奏,继续造谣明家用了一百万买保姆闭嘴之类的。   讨论度依旧居高不下。   特别是,跟明栖录同一档综艺的盛时烟也出来发博,表面上是在替明栖说话,实际上又是新一波的阴阳怪气。   【我就是某乎里被提到的那个父亲去世、母亲身体有残疾的那个女同学,和明栖做了三年同学,上来辟个谣。   这篇文章春秋笔法明显,事实猜测捏造一通,大家不要通过一篇文章去认识一个人,需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   人各有命,每个人有各自的人生。有些时候女生生来负责在温室里貌美如花,但有些女生注定穿越荆棘成为自己。   花没错,荆棘也没错。】   这文一发,立马爆了。   这不仅是在暗讽明栖可能做过了什么,还拉踩明栖立独立自主女强人人设。   【划重点:事实猜测捏造一通,所以姐姐真的被明栖欺负过么心疼姐姐】   【姐姐好坚强抱抱姐姐,我们用双手获得的东西更幸福!】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盛时烟,烟火陪姐姐走花路!】   ……   互联网上舞的正欢,而华尚集团却悄无声息的发了告黑律师函。   【近期,我司发现部分别有用心者在包括花瓣、旧浪微博在内的多个网络平台中发布一系列针对明栖女士的不实言论及侮辱言辞,亦存在恶意伪造、泄漏明栖隐私信息之涉嫌违法行为,且对其进行恶意揣测。   该等内容一经发布,即引致不明真相的网络用户评论、转载,已严重损害明栖女士之个人声誉,影响极其恶劣。   基于上述,我司为维护明栖女士之合法权益,在此严正声明如下:   一、严厉谴责并警告相关主体即刻删撤涉嫌侵犯明栖女士合法权益的内容,避免损害后果的进一步扩大。网络平台亦应在权利人主张权利时,及时屏蔽、删撤涉嫌侵权内容。   二、针对此事件,我司已全权委托江城星恒律师事务所处理,律师团队会密切关注网络动态,及时公证取证。针对怠于停止涉嫌侵权行为或继续传播的相关主体将严肃追责,绝不姑息!】[1]   白字黑字,加盖红色公章,干净利落得很,并且在声明后,附上了长达几百条的名单。   黑子用户UID,证据名称,编号类型、取证时间保管期限等一应俱全。[2]   这波操作帅到令众人惊掉下巴的程度。   分分钟艾特自家哥哥姐姐的工作室:【告黑,学起来,懂?】   【笑了@XXX工作室,废物出来挨打】   还有一群吃瓜群众:【阿巴阿巴这波操作应该在大气层】   【慕了这就是霸总的执行能力么】   短短的时间内,有人小作文都写出来了:【报告总裁,有人在旧浪微博上造谣夫人。   夫人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   那还不趁着夫人不知道给旧浪微博买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会说话就出本书】   【图书馆没有你的书我不看,懂?】   【所以,@江城华尚股份有限公司,究竟可不可以把旧浪微博买下来啊】   楼中楼第一条评论就是偶然路过的懵逼吃瓜群众:【吃瓜路过过,mq不是江河集团的小公主么怎么突然就华尚集团发声明了】   【?姐妹你是0.5G冲浪么,mq嫁给了华尚集团董事长(不是老头不是老头,炒鸡帅炒鸡帅炒鸡帅)】   【笑死,请闻总务必买下旧浪微博然后热搜上实时滚动结婚照】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然而——   半个小时后,华尚官博再次转发了这条评论:【我们闻总说了,可以考虑】   没出十分钟,热搜榜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词条——   #七七,闻骆的小公主#   众人:WOW~   *   从黑热搜出现到叫全国人民知道两人结婚,从一个热点置换成另一个热点,仅仅在二十四小时里就处理完毕。   夜色深沉,宝格丽酒店,还是那间房间。   明栖今天情绪不定,胃口也不好,几乎没什么都没吃下去。   她拒绝看手机,拒绝知道外部的一切消息,又无比粘人地抱着闻骆不撒手。   晚上那会儿,她明明困得想睡觉,可一打盹,还是会惊慌失措地从睡梦中醒来。   闻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很仔细地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给人哄睡着。   月光柔柔地拂在她的面容上,笼罩住微微皱着的眉毛,她睡得并不踏实,一只手伸在外边,拉着闻骆不肯松开。   借着月色,闻骆在她唇角吻了吻,动作轻柔。   明栖像是感受到了触碰一般,在睡梦中,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外面的雪经过处理,已经融化了很多,在白色之间,铲出了一条黑色的路。   闻骆轻轻松开明栖,移步到窗前,对着阑珊的夜色,点起一支烟。   他这个人极度自律,又很在乎身体健康,几乎不吸烟。   除非遇到他也认为棘手的难事。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声音不大。   可唯恐扰了明栖安睡,闻骆很快就接起。   “喂。”   那头似乎沉默了会儿,明泽声音里少了很多混不吝,正经得让人感觉陌生:“查到了,没错。”   对明栖动手的就是盛时烟。   出事之后,明家所有人第一反应都以为是冲着江河集团来的,所以才会出现第一次的公关失误。   他们也不想相信是盛时烟。   指间那一点红色忽明忽暗,闻骆似乎想到了一般,“嗯”了一声。   “没有办法,”明泽在那头苦笑了一声:“谁叫明家欠她们盛家。”   “我今天去问才知道,盛时烟已经半年多没有接受我爸给的资源了。”   “明泽,”闻骆叫了他一声:“你们欠她的,我不欠她的。”   电话很快结束。   闻骆又拨了一通电话。   “帮我联系下盛小姐。” 第40章 开始清算(双更)……   在闻骆抽完第三只烟时, 明栖醒来一次。   她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四周都是想要将她推下悬崖的人,从梦里惊慌失措的醒来, 可身边却是空荡荡的。   “哥哥。”她一手捂着胸口, 惊魂未定地朝着空气喊了下,声音带着哭腔。   被这声“哥哥”拉回了思绪, 闻骆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回头应她:“我在。”   房间很大, 闻骆站在落地窗前, 隔着并不算遥远的距离, 传来一声令人放心的“我在”, 明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颗悬在空中的心脏终于回到原处。   她几乎不可抑止地流出了眼泪。   黑暗中, 感官无比敏感。   空气里传来鞋子在地面的摩擦声,紧接着,床头那盏台灯泄露出暖黄色的光晕。   闻骆半跪在床沿, 抬手捧起她精致的小脸,拇指轻柔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做噩梦了?”他声音也很轻, 仿佛一直在关注这位随时可能惊醒的小朋友。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明栖微微偏过头, 躲过他的手掌, 反倒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用鼻音瓮声瓮气地回了句:“嗯。”   闻骆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怀抱永远宽厚温暖, 像是一堵巨大的墙, 挡住许多许多的悲伤。   明栖偷偷将眼泪蹭在他的胸口,小声说道:“我梦到好多人拿着刀子逼我,质问我凭什么这么有钱。”   回想起这个有些怪诞的梦, 她抽了抽鼻子:“然后我说,有钱的是我爸和闻骆,你去找他们吧不关我的事。”   闻骆打断道:“嗯?”   明栖抬头,目光落在他的鼻尖,懵懵地反问:“什么?”   “没事,”他嘴角微勾:“你继续说。”   这倒是符合小公主的行事风格,永远有人给她遮风挡雨,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潜意识里都是和自己无关。   明栖想了想,似乎更难过:“然后他们说,都是你爸和闻骆的钱,你凭什么享受这些?”   “我说,我是他们亲密的人啊,我不享受谁享受,他们互相看了看,就要把我推下悬崖。”   在这场梦里,有钱就是原罪。   明栖理解不来这个逻辑,甚至感觉这个逻辑隐隐动摇着她的世界观。   于是,她松开闻骆,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发问:“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闻骆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像是高中时代的老师,认真思索关于同学们提问的人生问题。   良久,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拖着她回到现实。   明栖用一种渴望救援的眼神看着他。   闻骆的眼神微敛,有从未有过的严谨,声音朗朗道:“七七,我是你的丈夫,共享我的财产,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是合理的。”   他顿了顿:“我们可能比很多人都幸运,可是这份幸运是祖祖辈辈经营来的,你如何使用这份幸运都不可耻。”   是啊,她没有违反任何公序良俗,甚至还一直在用自己的名义做公益。   她没有什么错。   明栖嘴角悄悄往上翘了一些,说道:“那我可能比你还要幸运些。”   “嗯?”闻骆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明栖抓着他的胳膊,身子向前探去,在他唇上一吻。   “因为,”她声音微微上扬,胸腔里像是有一整个乐队敲锣打鼓:“我还拥有你啊。”   拥有你,是幸中之幸,是比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天上掉馅饼还要幸运的事情。   像明栖这样,在家人的簇拥和朋友的关爱下长大的小孩子,永远不会有千回百转的拧巴心事,连喜欢都能说的格外好听。   本来是要闻骆哄人的,现在他却发现好像被明栖哄的更开心些。   他伸手环住她。   “我也很幸运,”他说:“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情话永远动听,明栖像只小蜜蜂一般欢快起来:“那你能陪着你的小幸运睡觉么。”   她声音有点娇气:“我还是有些怕,需要你在我身边。”   她这样说,闻骆简直不想松开她,大掌在她背上安慰似的摩挲着:“嗯,我一直在你身边。”   目的达成,明栖又开始龟毛起来,凑着鼻子从他颈肩闻到胸口,嫌弃似的捂住鼻子:“你抽了多少烟啊,赶紧洗澡!!!只有洗了澡的男人才配陪我睡觉。”   “洗了澡的男人?”闻骆眼神微寒。   明栖掀了下他的衣服,检查一下:“不然呢?”   闻骆将人扑倒,又抬起她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膛,认真纠正道:“只能是洗了澡的闻骆。”   明栖:“……”   这就是传说中该死的占有欲?   好在成熟的男人能将自身情绪收发自如,并且体贴别人的情绪。   闻骆只抱了她一会儿就去洗澡。   剩下明栖一个人,她还是不太敢上网,生怕看到网络上的言论,只好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   是娱乐频道,还在报道什么业内看好的新戏开机,女主角是盛时烟之类的。   等到闻骆洗好出来,明栖早就乖乖躺好,被子盖到胸口。   见他没穿上衣,索性翻了个身,脑袋枕着手臂,眯着眼睛看他。   闻骆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骨架很大,身材颀长,又肩宽窄腰,人鱼线胸肌和腹肌一个不少,每块肌肉都在散发着荷尔蒙。   如果在网络上看到这样的男色,明栖绝对会分享给关佳意一起品鉴。   但闻骆是她专属的,关佳意注定看不到了。   关佳意真可怜,明栖心里想,顺便又多看了几眼,替关佳意把她的那份也看回来。   被色胆包天的小兔子盯着,闻骆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正常套上睡衣,再然后——解开浴巾。   明栖觉得,他似乎有意把这步骤放慢了些。   她终于察觉了点儿不好意思,悄悄将被子拉过头顶,虚张声势地命令道:“要抱着我睡觉哦。”   “这就睡了?”闻骆声音里有些笑意。   “啊,”明栖有些心虚,小声说:“我我,我今天都没有回家,妈妈……估计担心死了,早点睡,明天、明天回家看看。”   *   闻骆有没有抱着她睡觉明栖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是在他的怀里醒来的。   两人吃了早饭,然后回明家。   明家和闻家毗邻,都是坐落在市中心的别墅群,叫悦澜湾。   这些年不断有劳动力涌入城市,江城住房紧张,就连“别墅”审批都限制了很多,更别说在市中心建个别墅群。   不过,当年悦澜湾开盘伊始,社区户主就是非富即贵,到现在几乎也是各个行业首屈一指的大佬,所以无论市区如何开发,这块土地是十年如一日的没人动过。   闻骆将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保安就已经通知明家了,所以等两人到了明家前院,林岚一把就将明栖抱住,又拉着手左看右看,生怕了她出了一点问题。   “宝贝……”林岚大概是关心则乱,怎么看明栖都不对劲:“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都饿瘦了。”   她就没好好吃饭一天至于饿到肉眼可见的瘦么。   “没有没有!”明栖赶紧疯狂摇了摇头,又给了林岚一个熊抱:“你看,我现在身强体壮着呢,都能跟闻骆掰腕子。”   闻骆:“……”   提到这位她从头发丝满意到指甲盖的女婿,林岚自然把目标转向闻骆,连连夸赞:“还是阿骆会照顾我们七七,昨天我担心的呀,生怕七七想不开……”   林岚说起话是停不下来的,身后明文贺咳了一声:“大冷天的在院里聊,也不怕你宝贝女儿感冒。”   “闭上你那乌鸦嘴!”林岚立马反驳回去,然后拉着明栖往大厅走,边走边说:“等会儿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明栖:“啊?”   林岚:“你爸就管不住那张破嘴满嘴跑火车。”   明栖:“……”   身后,明泽吊儿郎当地拍了拍闻骆的肩膀,似乎表达了什么意思。   闻骆紧抿嘴唇,没有讲话。   林岚这些年自学了珠宝设计和艺术,和明栖较为一致地喜欢洛可可风,明文贺附庸风雅喜欢文人字画古典韵味。   两人平时过日子也谁也不让谁,更别说在房间装修上。   所以明家这几个亿的豪宅,一间是金碧辉煌的洛可可宫殿,另一间就是屏风雕花水墨字画,公共房间刚好是整数间,林岚和明文贺各自装修各的,互不打扰。   所以,走在明家豪宅里,就跟穿越似的。   一行人最后在林岚装修的会客大厅停下。   得知明栖和闻骆回来,林岚给明栖准备了滋补的骨头汤。   一碗汤上飘着油,明栖看了汤两眼,又看看闻骆。   闻骆不着痕迹得偏过头,跟明文贺打招呼:“叔叔,昨天的事是我思虑不周。”   她又看看明泽。   明泽立马接闻骆的话:“哪里哪里,我也有责任。”   明栖:“……”   林岚的厨艺,他们三人可谓是有目共睹并且从小到大深受荼毒,根本没有人想承担这份痛苦。   三个男人已经开始对昨天的危机公关进行事后复盘,并且追根溯源,寻找幕后推手。   这头,明栖跟林岚斗智斗勇。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明栖夸张道:“你就不关心我的心情么。”   林岚不搭茬:“宝贝儿,我觉得还是身体最重要。”   明栖:“我昨天哭了好久好久,那群人太过分了,不过他们为什么要骂我。”   她顿了顿,看向明文贺:“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么?”   见到乖女儿单纯到至今都不知道事情真相,林岚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栖看了眼林岚,又看了眼明泽,最后将目光放在老爹身上,又问了遍:“真的出事了?”   明文贺摇了摇头:“别瞎想。”   倒是明泽眉毛一挑,“啧”了一声,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没型没款地说:“还真是不傻。”   明栖:“?”   明泽:“冲着江河来的呗。”   “冲着江河来为什么要拿我开刀?”明栖一秒钟切换成不高兴模式:“为什么不是你?”   明泽:“我不配。”   明栖:“……”   闻骆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会儿才揉了揉太阳穴,跟明泽交换了一个眼神,将这个谎圆下去。   “如果来动明泽就是要动江河核心,一旦计划落空了他们担待不起。”   这话传递了两个观点,对手来势汹汹,但是还有可能不成功。   也是,现在想搞垮江河,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明栖认为这话有点儿道理,但又不是那么缜密,小脑袋转了转,又问:“那……”   “叫我宝贝女儿受委屈了,”明文贺突然出声,问道:“最近香港有一颗紫粉钻,要么拍下来玩玩?”   紫粉钻很是罕见,由于开采困难,几乎是有市无价,现在终于遇到了一颗,明栖立马被美色蛊惑,眼睛一亮:“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然后张开双臂,像只展开翅膀的小蝴蝶一般飞过去,给了明文贺一个大大的拥抱。   明文贺这个人对待感情马马虎虎,但是对着这个女儿却是没有底线的宠溺,被小棉袄一抱,整个心都融化了,颇为感慨地在她后背拍了拍,故作严肃地嘱咐道:“都嫁人了能不能有点大姑娘样子!”   明栖吐了吐舌头,撒娇道:“七七这不是喜欢老爸嘛。”   这声喜欢可叫林岚嫉妒上了,咳了一声,吸引她的注意力。   “前阵子你不是看上了一辆房车么?”林岚顿了顿:“有空买回来吧,妈给报销。”   那辆房车价值五千万,明栖当时也就随口一提,现在居然也是自己的了。   她又小蝴蝶似的飞到林岚身边,给她一个大大的贴贴:“妈妈真好,我爱妈妈!”   林岚哼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叫我宝贝承受了这么多,应该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明栖只当她在抱怨,并且属于收礼物上头的阶段,转头看向明泽:“哥哥。”   明泽双手掩面:“你找你老公去。”   明栖看向闻骆。   作为明泽的好兄弟,闻骆怎么能不懂他的意思,淡淡道:“你哥说下次逛街所有消费他都包了。”   明栖立马欢呼:“哥哥万岁!”   明泽:“???”   “成,小崽子长大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林岚朝明泽翻个白眼:“给你妹妹花点钱怎么了。”   明文贺跟林岚头一次达成战略同盟,接话道:“就是。”   明泽:“……”   那我走?   明栖翘着嘴角,看向闻骆:“那你呢?”   讨礼物当然是要所有人都要给了,闻骆一手撑着下巴,眉毛抬了抬,朝她招了招手。   明栖颠儿颠儿过去,闻骆倾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清的语气说:“悉听尊便。”   明栖脸有点红,拍了他的胳膊一下。   明泽赶紧在旁边煽风点火:“瞧瞧,当着我们面说上悄悄话了。”   林岚横他一眼:“谁像你,三十来岁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明泽反驳:“我才二十七。”   明文贺也哼了一声:“二十七了还好意思说。”   “成,”明泽咬牙切齿:“等我哪天把孙子给你们抱回来。”   又在说梦话了。   明文贺和林岚集体忽视他,然后看向乖乖宝贝明栖。   明栖坐在闻骆旁边,被猛然一关注,手指捏了捏沙发,小声商量道:“其实,不用那么破费的。”   “嗯?”   大家都有些不可思议,从小到大,明栖从来没有在花钱上说过一个“省”字。   她组织了下语言,认真道:“我已经很幸运了,拥有了很多,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贫穷的人,我也得尽帮帮他们。”   五岁时,明文贺就用“明栖”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帮助有罕见病的儿童,后来又陆陆续续帮助山区女童上学、成立希望小学以及关注女性卫生等,十八岁之后,基金会就正式在她名下了。   这些天,网上很多的声讨声都是买来的水军,以及对她生活羡慕嫉妒恨的,可也就是这群声音,再次提醒了明栖贫困差距依旧存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还有很多等待帮助的人。   这话一说,到是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当年明栖身体不好,明文贺建立基金会就像是给她集赞功德一般,让她多行善事,求各路神仙保佑她的身体健康。   “那就真的不要紫粉钻了?”明文贺问她。   那么漂亮的紫粉钻呜呜呜,明栖忍痛摇头:“虽然……但是……还是算了吧。”   还是公益事业更重要一些。   “真的?”林岚也跟她确认。   他们许诺给她的礼物,就是这份礼物的等额价值随便她使用。   明栖含泪点头:“真的。”   “成。”明文贺和林岚异口同声。   到嘴的紫粉钻和房车飞了,不心痛是假的。   明栖决定为自己的大爱回房间休息会儿,跟父母打过招呼,就要起身。   可,突然又被闻骆抓住了手腕。   明栖蔫蔫的回头:“怎么了?”   “公益是公益,礼物是礼物。”闻骆眉毛一扬:“紫粉钻和房车,哥哥送你。”   明栖:!!!   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么!”   闻骆点头:“当然。”   某人立刻开心到原地起飞并且转着圈圈回到房间。   *   会客厅内,没有了明栖,气氛又岑寂下来。   四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一侧,无形之中划了一个框,让周遭氛围都凝重起来。   “这阿烟,”明文贺声音也有点颤抖,似乎难以想象这一切都是她干的,有些无力地发问:“她图什么啊?”   林岚冷哼一声:“当初她叫七七住进ICU时我就说别再管她了,你倒好,养虎为患。”   “怎么不管?”明文贺反问:“盛医生走的早,她妈又是那个情况,我能不管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人家领你情么?”林岚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你帮人家当亲闺女,人家也当你是杀父仇人。”   “林岚!”明文贺朝她怒吼了一声,旋即才发现自己失态,又瘫回沙发上。   一旁的明泽倒是没有给明文贺面子,依旧吊儿郎当地开口:“我可是受够给别人当哥的日子了。”   盛时烟也算是命好,还是小豆丁的时候,就跟明栖长得有几分像,明文贺见了,也是有愧疚在身,就把对明栖的爱爱屋及乌,分了些给盛时烟,给她当半个亲女儿对待。   就连一众礼仪,都是按照世家小姐教的,可是小家子气是骨子里自带的,怎么学都学不像。   高中那会儿,明泽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妹妹”了,在本校的初中部,按照明文贺的嘱咐,他也没少关照过盛时烟。   谁知道后来明栖闹小性子,放着国际高中不读,偏偏要来鸟不拉屎的市一中,俩人还偏偏成了同班同学。   “那能怎么办?”明文贺说:“那还能怎么办?我还能勒令她闭嘴不成。”   “明文贺!”林岚毫不含糊地戳破他那点伪装,一双优雅的眼睛里透露着寒光:“你能不能不要消耗明栖来补足你的愧疚感了,明栖的身体怎么样你清楚,你是想再折腾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说到这里,林岚似乎也没有吵下去的欲望,头颅微仰着,双手掩面。   “当年你的错误凭什么要叫七七承担,她那会还是个小婴儿,因为高烧差点奄奄一息。”   林岚现在都能记得,早产的明栖不丁点大,发烧了整日的哭,声音还算洪亮。   可后来高烧不退,越治疗越严重,哭的劲儿都没有了,抱在怀里都看不到身体的起伏。   在没有明栖之前,林岚期待着这段婚姻有个转折,有了明栖之后,她就期待着明栖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她甚至都不敢期待明栖像明泽一样出人头地。   可后来,明栖十七岁时淋雨进ICU是因为盛时烟那个姑娘,二十三岁遭受网络暴力,盛时烟也是幕后推手。   他们的吵架当着闻骆的面进行,甚至没有任何遮遮掩掩。   闻骆仿佛是唯一理智的人,眉头紧锁着,冷静道:“这次这件事,盛时烟还联合了其他公司。”   这话倒是点醒了他们。   盛时烟可并不是只对付明栖,她现在想要整个明家给她父亲陪葬。   明文贺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处理好那些公司就好,”闻骆脸上出现了在生意场上惯有的冷漠和锐利:“至于盛时烟,交给我。”   他嘴角一勾,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声音冷淡道:“我跟她没有任何交情。”   *   《盛世爱》剧组内。   闻骆早就坐在了休息室,手里翻阅着一份江城经济报。   这周,江城商圈并不平静,不少企业都受到了重创。   “拍完没?” 似乎看累了,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朝旁边的邵明阳吩咐道:“请盛小姐过来一趟。” 第41章 当年真相   闻骆讲起话来, 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情绪。   邵明阳毕恭毕敬地点了头,退出去, 又悉心地给门关好。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 盛时烟才姗姗来迟。   “来了?”她推门而入,一手扶着门把手, 扬起精致的眉眼,加重了称呼:“闻学长。”   这幅样子, 颇有几分风轻云淡, 像是预判到了闻骆一定会来找她。   两人立场鲜明, 谁也不用带着伪装。   闻声, 闻骆淡淡地睨她一眼,十分绅士地抬手:“坐。”   男人穿着烟灰色的双排扣西装, 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马甲,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 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   端正坐在剧组简陋的休息室里,气场依旧压人, 甚至有几分反客为主。   盛时烟似乎愣了一下, 但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在他对面落座。   闻骆缓缓抖开报纸, 重新将目光放在报纸上, 仿佛对他自己来找的人没有什么兴趣。   盛时烟不禁有些慌张, 只好先开口:“学长日理万机, 怎么有时间来我这?”   声音落下,闻骆眉毛迟缓般往上微扬,声音淡淡:“来提醒你一下, 离明栖远点儿。”   “就这些?”盛时烟挽了下鬓边的碎发:“这话我可是从高中听到现在呢,还麻烦学长亲自跑一趟?”   闻骆薄唇轻启:“那盛小姐就按照要求,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   五岁那年盛时烟被明文贺找到。   明文贺叫她上顶好的幼儿园,读很好的私立小学,学她喜欢的乐器,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做小区里最好看的小女孩。   那会儿,她还以为明文贺就是自己的爸爸呢,就算是明文贺每次都纠正她是“叔叔”,母亲失控时会对着明文贺破口大骂,她也觉得她有着这世界上很难得的关爱。   后来,她一点点长大,才知道原来明文贺真的只是一位“叔叔”,家里有一位真公主。   等到上高中那会儿,明文贺还跟她耳提面命,他的宝贝女儿明栖也在这个学校,她们可以成为朋友,但是千万不要告诉她“真相”。   甚至明泽也告诉她,离明栖远点儿。   为什么要怕明栖知道,还不是心中有愧。   可如果明文贺真的把她当亲生女儿毫无嫌隙地对待,为何又在处处提防她。   空气里安静下来。   闻骆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差不多。   外面天色渐沉,该回家陪明栖了,他索性不再等,径直说下去。   “毕竟你也是明家养了这么多年的人,就算你不念恩情,我也不会动你。”他微微往前倾了下身体,迷人的桃花眼里迸出寒光:“所以,最好把你知道的那些,永远烂在肚子里。”   “恩情?”盛时烟似乎被这个字眼触动,音量立刻调高了些:“什么恩情?是明栖害死了我爸爸、明文贺提防我算计我甚至掌握我我还得感恩戴德?”   闻骆不在乎她的歇斯底里,反倒是冷静回道:“你父亲的死还轮不到明栖负责。”   盛时烟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旋即笑出声来:“如果不是我爸爸,她早就死了!”   “盛时烟,”他冷冷叫她,似乎想要她理智一些:“那会儿七七还只是个小婴儿。”   “对!是个婴儿时就知道害人,现在也是个祸害。”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问道:“年末江河被查账,明文贺和明泽应该睡不着了吧?”   她当然不想要明栖好过,更不想江河好过。   闻骆冷眼睨着她的失控,像是坐在大监前的导演,面无表情地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那你说说,不怪明栖,该怪谁?”想到当年那些恩怨,盛时烟几乎发疯一般,尖锐的指尖指了指闻骆,又指了指自己:“怪我?”   “同样都还是婴儿,凭什么她明栖死里逃生的时候,我要没了父亲?”   “医院有那么多科室,我爸爸守着小儿科累死累活,凭什么不是他值班还要遇到明栖这个扫把星?明明我爸的诊断结果就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开除他?”   “不开除他,我们家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上,我爸爸怎么会抑郁寡欢投河!”   盛时烟越说越激动,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了下来。   旋即,又很快地恢复冷静,眼里冒着寒光:“明文贺一直想要把我和明栖分开,还不是怕我告诉明栖真相。你说,你们给她保护的这么好,要是有一天要小公主知道有个人因为她的原因死了……”   “盛时烟,”闻骆又叫了她一声,轻飘飘拿出另一庄筹码:“听说令堂最近身体情况不太客观。”   他的声音低哑,语调平缓,像是茶余饭后,说着一件偶然听来的事。   可盛时烟立马听出了这话里的威胁,神色一晃,冲过来拉住他的手腕,惊慌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闻骆垂眼睨她,冷冷拂掉她的手,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淡淡道:“只是关心一下。”   “毕竟,大家都不想痛失所爱。”   就像他知道,盛时烟不可能放弃她的母亲,闻骆也不会让明栖受到任何伤害。   盛时烟瘫在沙发上,目送闻骆离开。   *   当年,尚是婴儿的明栖半夜高烧不退,只好送进了当地的医院。   明家有权有势,小公主的病来势冲冲,医院院长立马召集多名儿科医生回医院,其中就包括已经下班回家的儿科医生盛丰。   最开始,一些医生判断明栖只是普通的感冒,想要继续给她挂水。   可盛丰看了明栖在家治疗的病历,推断出明栖患有很罕见的疾病——对所有抗生素过敏,所有按照普通感冒挂水治疗的方式只会让明栖越来越严重。   很多人都会对抗生素过敏,但也只是抗生素大类中的几项,如果所有抗生素都用不了,对早产本就虚弱的明栖来说,只有一个后果——等死。   明家肯定不接受这个诊断结果,明文贺当场就失控,砸了半个办公室,最后拉着盛丰的衣领骂他庸医。   院长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赶紧安慰明文贺的情绪,然后把盛丰赶回家。   明栖的病情一边等国外专家会诊,一边按照常规方法治疗。   可想而知,只能越来越重。   而明文贺开始给医院施压,要求必须医治好明栖。   可治病救人这种东西,就像小说里古代皇帝对着太医院全部太医大喊“救不活我的爱妃我就叫你们全部陪葬”一样,威逼利诱统统没有用,甚至会引起恐慌。   迫于明家的权势,医院想要给明家一个交代,将一切责任推给了盛丰,将其开除。   小儿科本就又累又穷,盛家本来条件就不是很好,盛母在家全职带着盛时烟,唯一的劳动力没有了经济来源,生后更加雪上加霜。   所以,抑郁寡欢的盛丰在一次醉酒后投河自尽。   从那之后,盛母的精神受到了打击,身体时好时坏,带着盛时烟离开了江城。   而明文贺,在明栖身体转好之后,一门心思地扑进工作,根本记不住当年“医闹”这一出。   后来凭借着乳业发展,江河成了真正的大公司,明文贺也成了在江城能和闻汝生比肩的首富。在酒桌上,当年的院长提起这件事,明文贺终于良心发现,意识到当年做了多了出格的事,赶紧命人全国范围内寻找盛家母女。   那年盛时烟才五岁,头一次有一位叔叔关心自己,她真的把明文贺当成自己的父亲。   盛母当然不会接受明家的资助,可是穷人是没有选择权的,她想给盛时烟最好的生活,可最后连个好的幼儿园都读不起。   出于对盛时烟的关爱,盛母同意资助,并且将家搬回江城。   可她精神越来越差,有时会在盛时烟面前骂明文贺是个“杀人凶手”,告诉她关于父亲去世的真相。   或许,盛时烟在人生的很多时间,在难得的父爱面前,她都没有在乎这份仇恨。   毕竟,长大后的她已经没有了婴儿的记忆,那位在她尚在襁褓中给她关爱的父亲,远远没有这位陪着她成长的“父亲”在人生中分量更足。   可后来,在跟明栖读同一座高中,明文贺那段偏袒明栖的话,却将她点醒——原来一位父亲袒护女儿,是会面面俱到的,而不是公式化地完成任务。   她开始恨明文贺,开始恨明栖,甚至也恨明泽。   可人的感情永远那么复杂,在明晃晃的目标前面,她还是不想动明文贺。   也许,可能,大概,仅仅是五岁那年,这位叔叔给她买了漂亮的裙子,在她张开双臂的时候,弯下腰,给她高高举起。   *   “闻骆!你怎么还不回家还不回家!”   电话似乎响了有一会儿,闻骆接起来,就听到了明栖带着娇嗔的声音。   人的理智是一会儿事,多年形成的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就比如现在,闻骆很置身事外地回忆明家和盛家的那些事,甚至理解盛时烟对明家的仇恨。   可,听到明栖的声音的一瞬间,他只想要明栖好好的,不管怎样。   他沉默了会儿,又路过了几个霓虹灯。   明栖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又提高了音量:“喂喂喂!”   “从哪学来的坏毛病,怎么不理人。”   这些天,明栖还是拒绝使用手机,不看社交媒体,每天有事没事给闻骆打八百个电话。   隔着听筒,她甜甜的,又带着没有任何力道的威胁声传过来,闻骆不自觉嘴角微勾,回道:“我在。”   “哦,”明栖又开始龟毛起来:“那你今天有给我买小蛋糕和玫瑰花吗?”   小公主总是要些仪式感。   闻骆也只好轻声应着:“买了买了。”   明栖又“哦”了一声,沉默了会儿,“啪”地挂了电话。   倒也不是生气,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   闻骆全部知道。   没有弯下去的嘴角又翘的高了一些,他淡淡吩咐司机:“开快些。”   冬日天黑得早,七点钟的光景,外面就已经像是笼罩在了一层黑色幕布下面。   司机从侧门开进地下室,闻骆坐电梯上到五楼,却没有在工作间里看到明栖。   倒是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推开阳台门,往下看,就看到带着兔耳朵的小人儿在院子里蹦哒,手舞足蹈的,像是在指挥什么。   “往左点!”   “再往左。”   “咦?”明栖挠了挠头:“还是右点吧?”   被她指挥的王伯和陈阿姨都一脸懵比,根本不知道左一点好还是右一点好。   明栖很尽职尽责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走到草坪上,又抬头看了眼,这下,她注意到了闻骆。   嘴角立马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朝着楼上挥了挥手,又将双手拢在唇边成喇叭状。   闻骆双手插兜,淡淡问道:“干嘛呢?”   明栖继续喊:“贴对联啊!”   “嗯?”   明栖:“快过年了快过年了!”   这怎么开始一句话重复两遍?闻骆有理由怀疑她在家里偷偷养了鹦鹉。   “快下来,快下来!”   小鹦鹉跳起来朝他挥手,让他赶紧下楼。   闻骆点了点了头,消失在五楼阳台处。   外头,明栖正指挥阿姨和王伯贴对联,红底鎏金,字体张扬有力,一看就是明栖自己的手笔。   被冷风一吹,闻骆拢了拢衣服,顺便也给明栖揽进怀里:“冷不冷啊你?”   明栖外面裹着羽绒服,头顶戴着有着兔子耳朵都脑子,手上也有暖呼呼的手套,就是小脸露在冷风里,吹得有点红。   她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钻,瓮声瓮气道:“有点。”   “那今天到此为止,”闻骆朝陈阿姨和王伯道:“明天中午再贴。”   中午能暖一些。   明栖也点了点头,兔耳朵跟着一动一动的。   “嗯嗯嗯,明天再做吧。”   说着,比别人都快,一溜烟的跑进了房子。   然后,闻骆就发现了——   在她裹得密不透风的羽绒服下,脚上居然是一双棉拖,还是没穿袜子的那种。   江城这种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明栖脚冷得够呛,蜷缩在沙发上吩咐陈阿姨把菜出锅。   闻骆跟她身边坐下,偏头看了眼她。   “怎么?”明栖挑眉。   闻骆冷笑一声:“长本事了哈。”   明栖:“……”   突然有些不正常是怎么回事。   “脚下神经坏死了?不知道冷了?”闻骆冷冷质问着,又扯了扯领带,一副“没救了”的表情。   身边人对她身体情况的关心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可但凡是个正常人,也有想要放纵自己的时候。   明栖病殃殃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寻得折腾但不令身体出错的尺度,还算有点数。   可是看闻骆生气,她还是决定大人大量,哄哄这个男人。   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又摇了摇他的手。   闻骆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偏头看了她一眼,双眸微垂,没出声。   仿佛在说:你自己想想吧。   明栖也不觉得尴尬,干脆直接把腿伸直了。   沙发就这么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腿这么一伸,就将jiojio搭在了闻骆腿上。   不仅如此,灵魂的脚趾动了动,顺利地伸到了马甲和衬衫中间。   jiojio像是找准位置似的,不轻不重地略过他的小腹,最后稳稳停住。   突如其来的冰凉和撩拨令闻骆眉毛一皱,喉结也不自觉蠕动了下。   准确地观察到他的变化,明栖又用撒娇的语气说:“有点儿凉。”   “凉还光脚往外跑?”虽然语气不太好,可他眉毛舒展着,明栖就知道他不生气了。   “我错了嘛,”明栖乖乖求饶,又用脚趾点了点他的腹肌:“给我捂捂。”   “真当很凉嘛。”   明栖嘴角往下,可怜巴巴的。   闻骆知道她都是装的,可还是不忍心。   对视了两秒,只好掀开衬衫,肉贴肉的,明栖将jiojio伸进去。   “下不为例。”闻骆冷声说。   明栖却坚持嬉皮笑脸,嘴角咧开好看的弧度,认真夸奖他:“哥哥怎么这么温柔体贴,懂的关心人照顾人,哥哥真好。”   明栖黏起人来一绝,夸人也毫不含糊。   闻骆握住她的脚腕,拇指在那片宛如凝脂般的皮肤上摩挲着,眸色渐深:“重新说。”   明栖一愣:“啊?”   “换个称呼,”闻骆喉结微动:“叫老公。”   如果“哥哥”这个词还单纯一些,那“老公”这个称呼就暧昧尽显,真正互通心思后,明栖也没好意思这么叫过。   这会儿,脚踝被男人握住,阿姨还在厨房做饭,明栖总会有点不好意思。   “你过来,”她朝闻骆勾了勾手,小声说:“你靠近一点儿我再说。”   闻骆向前倾身子。   jiojio好像更贴着他的腹肌了,肌肉紧实,温度灼热。   “说吧。”   明栖勾住他的脖子,深呼吸一口气,在他耳边小声叫着:“老公。”   一声都叫出口了,之后的也不再困难,明栖索性开发了复读功能,闭着眼睛一顿乱喊:“老公老公老公……”   不知道叫了多少声,下巴猛然被人捏住,明栖愕然看他。   “还冷么?”闻骆的眼神蛊惑。   明栖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吞了口口水:“有……有点。”   闻骆:“我有点儿热。”   明栖:“那你……把衣服脱了?”   “不用。”   男人简短回答了一声,放在脚腕上的大掌一路向上,一用力,就让人坐在了他腿上。   “哥哥带着七七,一起热。”   *   “刘姐,你看,我这拍到了你手下盛时烟和华尚董事长的照片,华尚董事长可是有家之人……”   狗仔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威胁人要钱。   “拍到人家董事长不去找他?他不更有钱?”   经纪人刘姐朝着电话大喊了句,却听到身后一声:“等等!” 第42章 烟火人间,有他(双更)……   在两人没有深入交流那会儿, 明栖曾经单纯地认为闻骆属于清冷禁欲挂的。   深入交流之后,她才明白,这人单纯是平时懒得说话, 并且深谙食髓知味的道理, 也很清醒地放纵自己。   两人从还没吃饭磨蹭到陈阿姨来敲两次门。   阿姨一来,闻骆满肚子坏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垂眼看着明栖,挑衅地扬了扬眉, 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求我。”   明栖现在学乖了, 不会像从前跟他吵着“你怎么敢怎么这么放肆”, 立马乖乖地说:“求你, 哥哥求你!”   似乎感觉求的不够,闻骆还挑了挑眉:“就这?”   明栖:“……”   最后好的坏的话胡乱答应了一通, 才勉强让人满意。   明栖靠着毅力在百忙之中抽出手指,指尖指着他的鼻子,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你……你说你是不是狗!”   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这么狗的人了!   “嗯?”闻骆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也不争辩,索性给她翻了个身, 身体力行到底什么才叫狗。   折腾完一次,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陈阿姨似乎明白了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惨案, 干脆连三楼都不上, 躲在保姆间里一边看《甄嬛传》, 一边感慨年轻人真好。   明栖几乎脱水一般躺在床上, 无力地抬起手, 指尖戳着闻骆的胸口,怒气冲冲地说:“你不要脸!”   闻骆还有更不要脸的,长臂一伸, 给人抱进怀里。   明栖要推他,可实在提不起力气,只好乖乖滚进他的怀抱。   他的胸膛上还有些未干的汗水,抱在一起热气腾腾的,那点温度令人很有安全感,也很贪恋。   明栖又骂了闻骆两句,然后乖乖地把头垫在他的肩膀上歇息。   闻骆早在遥远的童年时代就见识过她的那些语言攻击,经过了这些年的习惯,早就不当回事,嘴角一直有很浅很淡的笑意。   “你这是什么体力?”   见明栖半天喘不匀气息,闻骆笑着嘲讽了句。   被人一质疑,明栖立马满血复活,“蹭”的一下从他怀里坐起来:“你是不满意么?”   “嗯?”闻骆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   明栖思索了片刻:“你是找健身教练么还要考核体力?”   “你这么在乎体力行不行你干嘛不娶明泽!”   小公主被戳到了短处,没有理由反驳,只能有些无理取闹。   经过刚刚一场,明栖的脸色还是有点红,眼睛里荡着一点儿水光,清纯之下不减媚惑。   闻骆一枕着手臂,看着她在那里痛诉他的罪行,桃花眼微微眯着,眼下鼓起好看的卧蚕,慵懒而好看。   “你和明泽关系那么好,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结婚了估计也很恩爱吧?”   “他又不跟你吵架,又不用你给他买小蛋糕和玫瑰花……”   明栖越说越离谱,甚至有点代入情感,声音开始哽咽。   闻骆发现她的不对劲儿,着实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坐起来朝明栖张开双臂。   明栖这会儿正上头,才不愿意和他拥抱呢,一把拍开他的手。   “乖,”闻骆轻声哄她,双臂绕在她的腹部,轻轻给人抱住:“我的小公主就是独一无二的。”   “你不是喜欢温柔体贴大方的的么?”明栖哼哼了一声。   闻骆:?   “我……有说过?”   当事人表示冤枉。   明栖也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来这些词是高中那会儿,班里同学用来形容盛时烟的。   那些女生说,闻骆学长才不喜欢骄纵人性脾气差的明栖,喜欢温柔懂事体贴的盛时烟。   她没有想要把盛时烟放在两人生活中并比较的意思,可潜意识里,这句话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聪明的小脑袋转了转,明栖“啊”了一声:“我……我是听明泽说的!”   闻骆确认一遍:“是么?”   明栖斩钉截铁:“是!”   远在江河大厦加班的明泽:啊秋!   闻骆沉默了一会儿,手臂用力,给明栖抱得更紧了些。   “那肯定是明泽的问题。”   明栖:“啊?”   闻骆思索了一会儿,唇角一勾:“这个绿茶男,暗恋我好久,结果被你捷足先登,心怀嫉妒吧。”   这是在哄她开心呢。   明栖这人虽然爱生气,但是有台阶立马就下,赶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明泽,毒夫!”   闻骆点了点头:“我决定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对,”明栖接着编排自己亲哥:“这种男人估计还得单身八百辈子吧?”   “可能吧,”闻骆说:“只有美丽善良可爱单纯的七七公主,才能拥有我的喜欢。”   “什么?”明栖扬高音量。   闻骆愣了一下,立马改口:“我上辈子应该积了很大的功德,这辈子才遇到你。”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可他讲到最后,却突然认真下来,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向明栖的双眸。   “拥有七七小公主的关爱,”他停顿了会儿,将脸微微贴近:“是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男性荷尔蒙,很蛊惑,很诱人。   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明栖感觉浑身酥软下来,背部肌肤顺着脊背起了一层颤栗。   她缩了缩肩膀,手指将被子抓的变形,头也不自觉往下垂。   闻骆却截胡了她的动作,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   明栖错愕地对上他的视线,就迎来了铺天盖地地深吻。   男人接吻技术已经锻炼的炉火纯青,几乎是一瞬间,就剥夺掉她的呼吸。   一只手臂禁锢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到她的颈后轻轻捏着。   明栖就像是被遏制住所有命脉的小鸟,不安地栖息在一片怀抱里,永远不能畅快地飞上蓝天,还要对他给予的一切甘之如饴。   或是地狱,抑或天堂。   地狱将四肢百骸都燃烧殆尽,天堂又逼迫她丢弃属于人类的那部分。   需要闻骆给她的一部分。   过了好久,明栖感觉嘴唇都有些痛,才从闻骆的吻里挣脱。   可又被他换种方式重新掌握。   闻骆压着声音,在她耳边缓缓问道:“小七七,怎么流泪了?”声音有些在掌握之中的漫不经心。   为了得到一些,人总是要丢下一些。   这次明栖选择扔下羞涩。   她挺直了腰背,纤细白皙的双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好委屈,要你亲亲。”   “是么?”闻骆颇有几分气场地反问。   明栖不依不饶地仰头跟他对视。   下一秒,被子被高高抛起,扬起一片灰色的海。   *   这顿晚上是吃不成了。   这次结束,外面天色彻底黑了。   站在卧室里,透着窗子,能看到对面湖水已经结了一层冰,月色洒在上面,又被反射回去。   明栖被闻骆抱去卫生间洗澡。   她很累,很事儿地要求闻骆给浴缸里放好热水。   闻骆打小就有对这位“事儿精”负责到底的自觉,这会儿也不差。   试好水温,将人慢慢放了进去。   热水淹没疲倦僵硬的肌肤,明栖很很舒展,也渐渐有了点儿力气,开始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主卧的卫生家很大,一进门是并排的两个洗手台,往里是淋浴间。   因为做了干湿分离的设计,淋浴间用的是毛玻璃的材质,明栖躺在浴缸里,朝他那里看过去,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也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骨架很大,身材高挑,肩宽窄腰,长期锻炼的每一寸肌肉都有力且具有观赏性。   闻骆正背着明栖,但明栖还是能靠着一个完美的腿部线条,脑部出一出美男出浴图。   如此赏心悦目,她扬了扬头,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还朝着淋浴间扬了一把水。   卫生间水声哗啦啦的,按照道理,就算是狗耳朵也听不见这声口哨。   然而——   闻骆却淡淡地关了混水阀,伸手拢了把沾了水的头发,看向明栖。   “怎么了?”   明栖有些尴尬,反而嘱咐道:“赶紧刷牙!”   闻骆似乎笑了一下,含糊不明地问了声:“嗯?”   明栖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小脸在水汽下蒸腾得红扑扑的。   可还是卫生重要,她深呼吸一次,终于忍不住坦白:“刚刚那个……就,就要……要好好刷牙……”   闻骆:“……”   明栖看到站在淋浴间的男人,背部似乎僵硬了下。   她小心提醒着:“那个、注意……卫生?”   “怎么?”闻骆轻声反问:“现在嫌不干净了?”   明栖怎么会嫌弃自己!   她刚要反驳,就听到闻骆沉沉笑了一声,然后补充了句:“刚刚不是很开心?”   明栖:“……”   隔着一层玻璃,明栖看到闻骆缓缓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嘴唇:“自己尝尝?”   ???   !!!   “不!!!” 她立马反驳道:“不用麻烦了!”   经过今天晚上这场战役,明栖现在对闻骆一百个不放心,生怕他想做什么就做了。   正在思考着从浴缸里跳出来然后抓起浴袍越过闻骆跑出卫生间的可能性,就听到罪魁祸首淡淡地笑了一声。   “别怕,”他声音淡淡,带着打趣:“刷过了。”   明栖:“……”   *   有些人她在吵架上赢了,但某些方面她输了。   ——尼古拉斯明栖夫斯基。   一边跟闻骆斗智斗勇,一边准备着春节,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了。   小年之后,闻骆给自己放了年假,整天被明栖黏着。   今天陪着她贴对联,明天陪她去买大红灯笼,后天没什么事,她还是要逛超市,顺便找关佳意和明泽出来一起吃个饭。   同为业界精英的男人,在一起自然谈天说地。   比如,明泽讲DOTA,上次AFK被队友喷了一通好委屈。   闻骆说,白马园负责照顾他的马的叔叔说,给他的马编了一个更好看的辫子。   明栖在一旁充当气氛组:“WOW~”   两人看了她一眼,又讲今年的斯诺克比赛。   明栖:“WOE~”   明泽受不了她在这儿吸引人注意力,立马白她一眼:“把嘴闭上。”   明栖不为所动:“哥,今年是你本命年吧?”   明泽冷哼一声:“你哥今年过完生日27。”   “哦,”明栖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本命年,想送你一套红内裤。”   明泽:“……”   他看了看闻骆,使了下眼色,示意让他管管老婆。   闻骆笑着耸了耸肩膀,仿佛在说——这谁能管?   果然,是没有人管得了的。   在明泽偃旗息鼓的十几分钟后,关佳意又拉着她讲了好多娱乐圈八卦,据说什么盛时烟跟她的金主干爹闹掰了,什么流量一代一代进入娱乐圈,又有好几个小花来抢盛时烟的资源等等,明栖只关心明泽的本命年问题。   踢了踢他的小腿,问他:“那我干脆送你三条红色内裤吧?”   明泽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良好的修养让他只能憋着,憋的满脸通红。   闻骆坐在旁边,皱着眉头丝毫不掩嫌弃地给他顺了顺气。   等气儿出顺了,明泽胀红着脸问:“为什么?”   明栖比划了一下:“你瞧,你24岁本命年,已经过去三年了。”   “所以呢?”   “我把之前的都补回来呗。”   明泽冷笑一声:“那我可真谢谢你。”   明栖:“哪里哪里。”   一旁的闻骆淡淡搭茬:“六条吧。”   夫妻二人联手欺负他,明泽感觉这个世界都在对他不友好,冷笑着反问闻骆:“你搁这添什么乱?”   闻骆眉毛一扬:“新婚礼物?”   明泽:“嗯?”   闻骆淡淡收回视线,缓缓道:“反正你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跟你结婚,我就提前送了。”   明泽:“……”   旁边的关佳意适时搭腔:“我看还不如直接送他老年纸尿裤了。”   明泽:“?”   关佳意淡淡道:“这种渣男,估计也就是孤独终老的命了。”   这种渣男!   有瓜!!!   要知道今天一晚两人几乎没有视线碰撞过。   就算是知道明泽当年的渣男行径,明栖也不知道在他帮了关佳意之后,又如何将渣男行为进行到底。   她立马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关佳意的眼神写着几个大字:大声说出你的故事。   关佳意像是对渣男失望了一般,一点儿也不想等待浪子泊岸的戏码,只是单纯地想辱骂一下他罢了。   辱骂他七老八十都找不到女朋友,也就比较够意思了。   耸了耸肩,接着把话题绕回明栖。   “我说,你都在朋友圈消失大半个月了,你知道现在圈子里都在怎么说你吗?”   明栖摇头:“说我什么?”   关佳意买了个关子,看了看闻骆,又看向她,认真道:“他们都说你闭关去生孩子了。”   明栖:“???”   “救命,我跟闻骆结婚到现在都没有十个月啊!”   关佳意接着说:“所以人家还说你奉子成婚呗。”   一旁明泽还淡淡补充了句:“还怀疑你怀了三胞胎呢。”   明栖:“……”   确定这么离谱?   她思考了一下,却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等等!”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指向她那不着调的哥哥:“你怎么知道其他家小姐是怎么说我的?”   明栖声音上扬,手却向下拍了下桌子,狠狠道:“渣男,你又出去乱撩人家姑娘了是不是?!”   你这样对得起关佳意么!   虽然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实质进展,可好歹也是暗恋过你的女生啊,当着暗恋过你的女生讨论从别的姑娘那里听来的八卦,要死啊你!   说着,明栖就抄起身边的包包,不是替□□道,就是替明家除了这个祸害。   明泽被她吓得立马跳起来,往闻骆身后躲,可眼神却看向关佳意。   关佳意几不可见地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想管。   “七七,冷静一下。”   闻骆安稳住她的情绪。   “你别管我,”明栖把包包往那头一扔:“你怎么还包庇他?”   “不是,”闻骆揉了揉额角:“这个包包是你等了三个月才拿回来的。”   “打明泽打坏了,他不配。”   明泽:“……”   他确实不配了。   这话倒是让明栖找回了点理智,她猛灌了一口咖啡压住胸中的怒火,重新坐了回去。   闻骆将她把包包摆好。   见她不至于继续发火,明泽才悄悄从闻骆后背挪了出来,坐回位置上,开始鼓捣手机。   空气开始沉默,关佳意也在看手机。   自己闺蜜伤心到只能通过聊天的方式排解忧愁,明栖看明泽更是哪哪不顺眼,用坚硬的马丁靴踢了踢他的小腿。   明泽惊恐:“又怎么了祖宗!”   明栖冷笑:“居然敢在我面前跟你的小情人暗通款曲?”   明泽:“……”   一侧,关佳意默默放下手机。   “行了行了,”她终于决定帮助明泽脱离苦海:“我有点儿累了,想要先回去。”   完了完了,关关难过到要离开。   明栖给明泽一记鄙视的眼神。   明泽立马站起来,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关佳意小姐,小的罪该万死,现在送你回家谢罪。”   明栖从鼻孔哼了一声。   关佳意也垂眼睨了他一下,不太情愿道:“那成吧。”   两人开始往外面走,没走几步,明泽又折回来。   “你又干嘛?”明栖没有好气儿地问。   “那个,咱妈说,要你过年和闻骆回咱家。”   明栖:“???”   “到时候林岚阿姨也来,我们一起跨年。”   明栖欲哭无泪:“妈妈,为什么不早一点说?现在我都把栖止居布置好了……”   “可能,”明泽顿了顿:“是因为你到现在还没有手机吧?”   明栖:“……”   唯恐殃及到自己,明泽一溜烟地跑了。   不仅跑了,还做小伏低替关佳意拎着包包。   明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嘴角一垮,朝闻骆嘟嘟:“呜呜呜我都白装饰了。”   “对联是我自己写的,灯笼是我出去买的,我还准备了红包……”   她这样抱怨,像极了高中那会儿又考砸了数学题目。   闻骆任由她折腾,但也不想看她失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们就除夕过去,之后就一直待在栖止居。”   “你不需要回闻家祖宅么?”明栖问。   闻家人丁兴旺,人口众多,虽然老一辈人几乎都已经去世,但按照古训,每年初一还会一起聚在祖宅,打扫祠堂,祭祀祖先。   “去,”闻骆说:“当天就回。”   “那你家里那些长辈不会讲你么?”明栖问:“那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按照祖训,进门第一年的妻子是要回去来着。   闻家这种家族江城并不多,跟明家这种new money不同,明栖也不是很能理解全部规矩。   “再说,”闻骆替她拿起包包:“走吧。”   *   腊月里,天气寒凉。   外头硕大的太阳挂着,可空气里仍然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整个江城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太阳充其量就是其中的一盏灯。   两人从商场回家,往地下停车场走时,闻骆将电梯按在了负一层。   “去超市?”   “嗯,”闻骆说:“买点儿消耗品。”   明栖:“……”   按照两人的频率来讲,安全套确实算是消耗品。   “在这儿等我。”   闻骆松开她的手,走进超市。   这天,他穿了件黑色的羊绒大衣,版型挺括,有着宽大的海军领。   这会儿正是周末,好些尚未休年假的工作党出来采买年货。   超市外面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周遭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闻骆牵着她的温度尚在手心。   烟火温暖的人间,他一个人扎进人潮里,叫她在这等等。   明栖有一瞬间想哭。   他们一起成长好些年,互相喜欢了那么些年,然后又分开很久很久,到如今,终于可以拥有彼此。   两人在一起,清淡的日子才有意思。   没过一会儿,闻骆从超市出来,又很熟稔地牵住她的手。   “走吧。”   这次明栖却没动,人潮流动里,她给了他一个拥抱,成了这一瞬间唯一的静止。   “怎么了?”   闻骆有些愣,摸了摸她的头。   明栖吸了吸鼻子:“抱你还用理由么。”   闻骆嘴角微勾。   回去的路上,明栖又开始操心起明泽。   用闻骆手机给他发消息:【嘛呢?】   明泽:【买榴莲】   明栖:【你还吃那玩意?】   明泽:【不吃,跪】   明栖:【?】   放下手机,明栖问闻骆:“明泽最近是不是有点问题?”   闻骆扬了扬眉。   明栖解释:“他刚刚居然要买榴莲,用来跪着。”   “啊,”闻骆淡淡道:“他跟关佳意在一起了。”   明栖:“啊????”   “你不要吓我!”   闻骆诧异地反问:“你看不出来么?”   明栖:“……”   就是因为她觉得两个人根本没有可能,所以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过呀。   “你不知道,高中那会儿,关佳意喜欢明泽,偷偷跑去你们高三校区见他。”   “然后呢?”   “她就看到明泽抱着一个女生,反正……她挺伤心的。”   明泽那会儿年纪小,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从来不乏爱慕的眼光确实爱玩了些,现在提起来高三抱着一个女孩儿,闻骆甚至想不起来这位女孩儿是谁。   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其实这之前关佳意告白过,明泽也拒绝过,但是她不死心。”   明栖沉默了下:“可那次亲眼见到了,就真的死心了。”   闻骆专心开车,依旧没出声。   “其实我能理解她,”明栖吸了吸鼻子:“就算是明泽挺花的,可关佳意还是对他有幻想,暗恋不就是靠幻想撑起来的么,可真亲眼看到他喜欢别人的那一刻,幻想崩塌,再也没有支撑她的理由了。”   “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我看到你和别人亲近,我可能会疯。”   “不会。”那头,闻骆淡淡应了一声。   “什么?”   “我说你永远不会看到。” 第43章 突然的照片(双更)……   今年春节来的稍稍有些晚。   可日子晚了, 冷空气却如期而至,和往年没有任何差别。   除夕那天,明栖早早就起了床, 对着镜子仔细描了一个妆。   她皮肤本就白, 眉毛也浓密,就是唇色大多时候苍白, 少了些艳丽的色彩。   这会儿,扑了层粉底在脸上, 又把眉毛勾成柔和的弧度, 扫了点杏色的腮红, 又涂了水光唇釉。   灯光下, 嘴唇色泽莹润,气色也极好, 教人看了就难以挪开视线。   闻骆洗过澡,从浴室出来,路过梳妆台, 多看了她两眼。   目光跟她在镜面中对视,明栖反手准确地握住他的手腕。   “等会儿!”   闻骆不明就里:“嗯?”   明栖一手拧开旁边的面霜, 挖了一大坨涂在他的脸上。   闻骆皱了皱眉。   看到他的表情, 明栖把面霜在他脸上涂开, 又用两个拇指拂开他皱起的眉心。   “注意护肤, ”她开始唠唠叨叨:“大冬天的你皮肤不干么?”   闻骆:“没感觉。”   明栖:“……”   面前是一张俊秀到令人发指的面孔, 骨相优异, 轮廓清晰, 面部折叠度很高,正面看脸型精致,侧面更是好看。   关键是皮肤也挺不错。   秉承着“不能让这世界的帅哥再少一个”的想法, 明栖没理会他的话,用手心给面霜乳化在他脸上揉开,直到看不见颜色,耳提面命道:“奔三的年纪了,注意保养。”   “嗯?”闻骆挑了挑眉:“嫌弃我了?”   明栖哼哼一声:“谁不喜欢十八岁的男生啊?”   她不仅喜欢十八岁的男生,长漂亮还是个小富婆,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十八岁的男生。   闻骆很给面子的表现出一点危机感,把额前的碎发往中间捋了捋,盖住一点眼睛。   又将腰再沉了些,嘴角准确蹭过明栖的嘴角。   “唔!”明栖往后躲了一下,惊呼道:“给我口红蹭花了!”   闻骆表情有点儿伤心,桃花眼缓缓垂下,学着腔调道:“我还以为姐姐喜欢这样的。”   明栖:“……”   救命,老黄瓜刷绿漆居然还挺撩。   她勾住他的脖子,又亲了他一下:“喜欢喜欢,姐姐就喜欢这样的。”   明栖完全代入角色,甚至胆子大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腹肌:“乖,下次让姐姐在上面。”   闻骆:“……”   空气里仿佛安静了一下。   半晌,闻骆重新将碎发抓上去,眼里恢复了一片清明,沉吟了会儿,悠悠道:“还有这等好事?”   明栖:“……”   原地愣住.jpg   闻骆还演上瘾了,看了眼腕表:“走吧,姐姐?”   他声音往上挑着,像是有个小勾子,拐着弯钻到人心里,让人心尖痒痒。   明栖生怕现在出点儿什么意外,这个除夕只能在床上度过,赶紧装作不耐烦地样子:“哎呀你不要再叫姐姐了!”   “嗯?”   明栖想了想:“折寿。”   闻骆:“……”   *   两人出门之前,又因为穿什么衣服僵持不下。   作为时尚品味颇高的设计师,明栖的衣柜也很具有多样性,逢年过节都要根据节日特征搭配好看的衣服。   今天肯定是要穿红色的。   她挑了个版型简单且明度很低的红色羊绒大衣,里面穿了件黑色开衫,外衣敞着,用里面的黑色压下外面红色的俗气感。   捯饬完自己,她又开始折腾闻骆。   从衣橱里拿出两件红色大衣往他身上比划。   闻骆皱着眉,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两步:“干嘛?”   “穿新衣服呀。”   “不要。”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穿嘛,”明栖又换了件红色的外套:“过年哎,怎么可以不穿红色。”   闻骆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坚决地摇了摇头:“不。”   小公主的命令在这一刻失灵了,不过没关系,明栖开启撒娇模式,嘴角向下垮掉:“真的不穿么,这些都是我花了好长时间给你挑来的。”   不仅挑了外套,还有内搭裤子和皮鞋,甚至饰品。   可闻骆继续高高蹙眉:“下次不要选这种颜色。”   偌大的衣帽间里,闻骆能分到的位置只是冰山一角,衣橱里春夏秋冬都是黑白灰深蓝几个颜色,放进一件红色确实很是扎眼。   反正都是一些小事,闻骆不妥协,那只能明栖妥协。   “行吧。”她兴致不高地敷衍了声:“那你挑自己喜欢的。”   说着,就要把衣服挂回柜子里。   纯羊毛的男士大衣,分量很足。   她刚费力地举起来,就被闻骆悉心地接过去,然后皱着眉,挂在衣橱的一角。   手上一空,明栖看着他去挂衣服,转头就要走。   闻骆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明栖回头看他,有些纳罕。   闻骆似乎发现她的情绪并不好,在她头顶摸了摸,又微微弯了下身子:“谢谢宝宝记得帮我买衣服。”   “那你不是不喜欢么。”明栖哼唧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示弱并不满意。   闻骆眼睛眯了眯,还是说了实话:“是有点儿。”   明栖:“……”   闻骆:“红色跟我不搭。”   他对色彩的要求,从小有记忆开始就不要骆知敏给他穿红袜子了,这些年来,像是靠颜色维持什冷静沉着的形象,从来不会选择跳脱的色彩。   “没有不搭的颜色,只有没有选好的面料款式和造型!”明栖拿出设计师专业的素养,跟他滔滔不绝:“怎么会不好看呢?你看我的搭配就不错啊……”   “那一定是因为七七本来就貌比仙女吧。”闻骆突然打断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明栖:“……”   就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从小到大没少被夸长得漂亮,但是这话从闻骆口中说出来,就无比的耐听。   闻骆乘胜追击,又补充了一句:“我就不一样了。”   明栖:“?”   闻骆:“毕竟我都三十岁了,穿红色明显是老黄瓜刷绿漆。”   明栖:“……”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她想了好几种怼回去的方式,结果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甚至有了真生气的苗头。   她强忍住冲动并闭上眼睛默念:大过年的,没必要没必要。   再睁开眼睛,狠狠瞪他一眼,转头走掉。   闻骆不让明栖捯饬,她就去帮陈阿姨打扮。   陈阿姨照顾了明栖二十多年,俨然是半个妈妈的存在。   她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凄惨,年轻那会儿父母包办婚姻,把她嫁了一个只知道赌博的酒鬼。   酒鬼老公赌输了就会对她拳脚相加,就连孕期都不放过她,生过孩子后,她实在扛不住家/暴才出来务工。   在明家工作了好多年,才在明家的帮助下和老公离了婚,现在孩子在美国读书,逢年过节也回不来,所以明家就邀请她一起过春节。   明栖给她穿了好看的羽绒服,又围了一条符合年纪和气质的红色围巾。   身上是素净的白色,红色围巾就好像在雪地里生长的红梅,好看得紧。   陈阿姨对着镜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七七就好会穿搭,我看上去都年轻了十岁。”   明栖也夸她:“您本来年纪也不大嘛。”   陈阿姨脸上堆着笑,叫明栖给她拍了两张照片,发给远在美国读书的儿子。   刚好闻骆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在客厅里,淡淡道:“走吧。”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栖的别扭劲儿突然上来了。   话都没说,挎上陈阿姨的胳膊,越过闻骆直接走进了电梯,又直飞快地按下负二层停车场。   闻骆刚要上电梯,就看到电梯门缓缓合上。   “……”   可两人出去早了也没用,因为车子没有解锁,两人也没办法坐进去。   闻骆又穿了一身黑色姗姗来迟。   电梯门打开,见两人在车前站着,也不知道解锁,非要走到车子前,才抬了贵手,按了下钥匙。   车子“叮”地一响,明栖就要往后排坐。   陈阿姨连忙拉住她:“小姐,您和姑爷坐前面。”   陈阿姨能在明家工作这么些年,不仅因为做饭好吃,还因为懂眼色知分寸。   她和明家关系再好也存在雇佣关系,跟明栖坐在后排,明显就是把姑爷当成了司机。   可让她越过主人坐在驾驶位,这也不合礼数。   明栖飞快地掀了下眼皮,瞄了闻骆一眼,从嗓子眼用气声说:“不要。”   闻骆没出声,却有意无意地扫了陈阿姨一眼。   这小姐怎么天天跟姑爷闹别扭,为了小两口的夫妻生活和谐,陈阿姨必须做出牺牲。   她沉默了下,然后打开幻影的后座车门,坐进去,按下关门键。   明栖:“……”   陈阿姨:“小姐,你坐前面吧。”   “后面人多了我晕车。”   明栖:“……”   陈阿姨又补充了句:“我坐前面也晕。”   明栖:“……”   前面,闻骆替她打开车门,十分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栖不太情愿地坐了进去。   闻骆替她关车门。   男人穿着袖子没有束口的大衣,动作幅度一大,就露出一截手腕。   他手臂上青筋凸起,到手腕处也隐隐透着青色的血管。   明栖不小心看过去,就见在青筋起伏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手链。   简单的红绳上面,串着几个雕着花纹的橙色珠子。   那并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威尔士金。   市面上绝大多数的金子都是黄色的,而威尔士金都是粉色或橙色。   由于开采技术难,威尔士地区的黄金开采量又很低,自上世纪起就是英国皇室的御用矿源。[1]   明栖在英国读书那会儿,托了很多人费了不少时间人力,才得到了一丁点儿。   回国之后,她有次拜佛,听到身边游客侃侃而谈佩戴黄金能保佑平安,又想着闻骆肯定不会喜欢金色的东西,才忍痛割爱把得来的全部威尔士金都给他做了个手链。   手链是赶在春节前完工的,她索性让设计师用编织的红绳串起来,刚刚也跟着大衣一起放在了衣帽间。   她都走了,没想到手链却被他找到了。   是在自己走后,他又去翻了遍一堆红红的东西么?   想到这里,明栖克制地勾了下嘴角,扬着下巴哼了一声。   春节已至,阖家团圆时候。   江城失去那些在这里挥洒热血的游子,又恢复了难得的平静,像是一座空城。   路上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霓虹彩灯在白日里也挥舞着,却也还是落寞很多。   从栖止居到悦澜湾的一路,出人意料的既然没有堵车。   偶尔路过红灯,闻骆总会将目光从车外放在明栖身上。   他伸出右手,去牵她。   明栖很地就躲开了。   他再牵。   她再躲。   如此不知疲倦地重复了两次,闻骆还是抓到了想要握紧的手。   他骨量很大,平日里不显,可真正对比起来,手掌也比明栖的大了一圈。   他顺着皮肤的纹路,一点点分开明栖的手指,然后将自己的缓缓插进去。   手掌被人完全包裹住,干燥的热度顺着手心传递,明栖挣扎了两下,索性不再动。   后面,陈阿姨悄悄松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在车窗外。   车灯由红转绿,闻骆松开明栖,平稳地发动车子。   再遇到红灯,又将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这次闻骆似乎握的更紧了些,威尔士金抵在明栖皮肤细嫩的手腕上,带来一阵粗粝的触感。   闻骆在她手心上挠了挠,姿态亲昵又轻柔,仿佛在求和。   明栖一路都在端着姿态,没说一句话,但是手心逐渐热了起来,浮了一层汗。   *   到了明家那会儿,还是上午。   明文贺、林岚、骆知敏甚至明泽都出来迎接三个人。   明文贺穿着红色的唐装,林岚和骆知敏穿着姐妹服,明泽也穿了很骚包的红色。   车子一停稳,明栖就跳下车,跟明文贺、林岚还有骆知敏拥抱一下到了明泽那儿,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明泽的拥抱落空,转而去拥抱闻骆。   大过年的,抱就抱了。   “哎呀我们进去吧,外面好冷呀。”   明栖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撒娇,然后拎着小包就往大门走。   林岚在后后面喊她:“你慢点儿啊你。”   明栖脚步没停:“知道了!”   林岚喟叹似的拍了拍闻骆的肩膀:“难为你了。”   闻骆嘴角勾着一点笑容。   明家很重视传统节日,房间内装点的很有节日氛围。   一行人熙熙攘攘着,要做年夜饭。   在江城里,没有什么男人不进厨房的传统,大家都是撸着袖子在厨房里忙活。   只有明栖显得多余了些。   房间里热,明栖回楼上换了件嫩粉色的宽大T恤,然后再厨房里转了一圈。   “妈妈,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林岚正在和陈阿姨调制酱料,头也没抬一下:“去去去,别添乱。”   明栖很识趣地换个地方,跟明文贺说:“爸爸,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明文贺:“你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   她又换了个目标,还没等说话,明泽就先拒绝她:“不敢有什么是让公主帮忙的。”   明栖:“……”   就这么被嫌弃了,好在闻骆十分给面子,主动叫了她一声:“七七。”   “怎么?”   闻骆正在被骆知敏拉着和面,满手的面粉,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挽下袖子。”   “哦,”明栖表现的有几分不情愿,过去给他将袖子往上叠了两层,堆在小臂中央:“成么?”   骆知敏在一旁看着小两口闹腾,又跟明栖说:“七七,给阿骆系个围裙。”   明栖:“啊?”   骆知敏:“面粉都把衣服弄脏了。”   明栖:“哦。”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实在想象不出来闻骆带着围裙是什么样子的。   闻骆眉毛又习惯性地皱起来,直觉告诉他,被妈坑了,但是也没办法。   明栖问了好几个人,才从流理台下面的储物柜里翻出来几套崭新的围裙,但这玩意的制造商是不是对这项产品有什么误解,几乎都是颜色嫩嫩的,还带着小碎花的款式。   明栖挑了一个粉色带小猪佩奇的、一个蓝色带碎花的,举起来问闻骆:“你喜欢哪个?”   闻骆:“……”   “随便。”   明栖很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小猪佩奇:“站过来点儿!”   闻骆沉默地往她那头靠了两步。   “低头。”   闻骆并不是很情愿地低头,却还是低到适合她的高度。   明栖将围裙挎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站在他身前,往后扯着两根线条绕在他的背后。   闻骆看着腰身劲瘦,可男人的骨架摆在那里,明栖站在他身前,根本没有办法将手伸到他的背后并且打个结。   “你再凑近点儿?”明栖戳了戳闻骆的人鱼线,商量道。   “嗯?”闻骆虽然反问,但还是很配合地往前挪了下。   这下几乎跟明栖脚尖碰脚尖。   可明栖完成系上带子的动作还是有些难。   她只好再将身子往前倾了点儿,再倾,再倾……   几乎要给闻骆整个抱起来了。   可,这盲系带子,还是有点儿难度。   “好了没?”头顶似乎传来一声不耐烦地疑问。   明栖:“快……快了……”   长桌那头,突然传来“噗嗤”一声,明泽笑得吊儿郎当:“妹,提醒你个事?”   明栖几乎脸贴着闻骆的胸口回头:“嗯?”   “其实,”明泽顿了顿:“你完全可以站在阿骆身后给他系。”   明栖:“……”   ???   !!!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不懂!!!   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她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就听到闻骆从胸腔里传来细细的颤栗声。   紧接着,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发出短促的笑声。   “……”   她小心地抬起头,就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这下好了,全家人都知道明栖是个智商低下患者根本不知道围裙可以绕到人的背后系,并且看到她当众拥抱男人了。   就,一辈子也没有很长,社死一次也不是很重要。   明栖闭着眼睛绕到闻骆身后,给他胡乱打了个蝴蝶结。   “走了走了厨房好热,”明栖赶紧上楼:“我要回房间歇一会儿。”   明栖的房间是标标准准的公主房,粉嫩嫩的。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随手刷着平板。   她现在学聪明了,就算是没有手机,也可以用平板上网。   没过一会儿,房间门再次被推开。   明栖立马把平板往旁边一扔,将头埋进被子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阵好闻的冷松气息袭来,明栖小声说:“呜呜你不要过来。”   闻骆半跪在床上,反问她:“怎么了?”   明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还在和你生气吧。”   闻骆:“……”   想到今天早上莫名其妙的一次生气,闻骆叹了口气,然后在她发顶揉了揉。   “对不起,宝宝,是我错了。”   明栖根本不搭茬:“不要碰我头发,我好不容易做的造型。”   闻骆缓缓放下手掌,停顿了会儿,又去扯她怀里的被子。   明栖避无可避,索性坐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   闻骆很认真地说:“道歉。”   明栖:“……”   她只是矫情了点儿事儿多了点儿,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情,根本不值得生气。   见她不说话,闻骆耐心地跟她解释:“早上是我态度太强硬了些,辜负了你的心意。”   明栖这会儿才真的好好跟他说话:“其实……我就是在无理取闹而已,你别管就好了。”   她作归作,可是道理门清,还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耿耿于怀很久。   可闻骆却斩钉截铁拒绝道:“那可不行。”   紧接着,他又将明栖抱进怀里,威尔士金手链靠在明栖的脖子上,微微有些凉。   “不管你你就又要胡思乱想了。”他像是叙述一件事实一般,悠悠道:“你胡思乱想起来,心情就会不好。真的不哄你了,你还会难过。”   小姑娘的心思没有千回百转,只是想要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罢了。   明栖心里暖洋洋的,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也关心了句:“那你总是迁就我,会不会很累啊?”   闻骆回答地斩钉截铁:“不会。”   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总会在心里给工作和生活中大小事情分级,对于“哄明栖高兴”这件事,是信手拈来,属于调剂生活的。   “我只希望我的小公主,这辈子都能痛痛快快地闹脾气。”闻骆吻上她的嘴角:“当一辈子的小公主。”   明栖嘴角翘上了天。   外面,明泽过来敲门,喊闻骆下去帮忙。   “我先去外面了,一会儿再来叫你。”闻骆说着,起身离开了。   想想刚刚那两句话,明栖感觉心里像是抹了蜂蜜一般甜,甜到想要在床上打滚。   可这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插了手机卡的平板电脑响了几声,进来几条彩信。   ——闻骆和盛时烟的照片。 第44章 “我不会原谅你”   一瞬间, 明栖感觉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就连心脏都牵连出不舒服的感觉。   她迟缓地闭上了眼睛,将右手在胸口处按了一会儿, 努力逼迫自己找回冷静。   闻骆怎么可能跟盛时烟在一起呢。   他说过他从来没有喜欢过盛时烟、甚至今年再见面时, 他连她人都认不出。   这图片一定有猫腻。   P的?   她像是找到了正确地突破口,重新给早已经熄屏的平板解锁, 重新点进去、放大了看这些照片,试图找到一些PS的痕迹。   然而, 她看了许久, 也不得不承认, 这张照片甚至连滤镜都没有加过。   明栖脑子“嗡”地一响, 重新放下手机。   可脑海里依旧是这张照片的印象。   并不华丽的房间里,最开始, 盛时烟坐在闻骆对面,再然后,盛时烟抓住了闻骆的手腕, 倾身前去。   盛时烟一双无辜的眼睛饱含泪水看向闻骆,而闻骆用一贯略微惫懒的眼神低头睨她。   如果不是拍摄的角度, 明栖甚至要怀疑这是摆拍。   按照设计师的直觉, 这应该是一组照片, 接下来会发发生什么?明栖不知道也不敢想, 甚至想不出闻骆和盛时烟私下见面的理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明栖的理智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另一方面, 糟糕的情绪早就占据了上风。   她又陷入了困扰了自己将近十年的死循环里——闻骆到底有没有一瞬间,是更喜欢盛时烟的。   他曾经坚定地否认过,可是, 有些感情并不是自己就能清晰分辨的。   那些相守了半生的爱人尚有半路晃神的,更何况,两人之间连男女朋友都不是,用道德来约束都显没有说服力。   她脱力一般靠着床头,抬头看着窗外。   卸去繁华的大城市,居然隐隐露出布满繁星的夜幕。   因为盛时烟,两人错过了很多年,明栖不想再让她影响到两人的生活。   她千般任性贯爱胡闹,可是这个时候却出乎意料地保持理智,决定叫闻骆上来谈谈。   她重新拿起平板,点进微信,给闻骆发消息:【dd,上来一下】   可消息刚发出去,就又看到了微博的推送消息。   “盛时烟恋情疑似曝光,对方系有妇之夫。”   标题很短,但内容劲爆有力,就算是除夕夜这样的日子,也能在一片春晚的热搜里直冲热搜榜第一,后面还带着一个“爆”字。   几乎所有行业都在休假,但是娱乐圈相关还在996,有营销号率先发文:【#盛时烟恋情疑似曝光#今天晚上,盛时烟突然发了微博,是和一个男生在剧组休息室里,盛时烟挽着男人的手,男人看向盛时烟的眼神含情脉脉,配文只有一个害羞的表情,不过秒删了,豆哥感觉是切错号秀恩爱,大家觉得呢?[图片][图片]】   下面很快就有烟花给洗地:   【勿cue美女,没有恋爱,欢迎关注盛时烟春晚表演《一颗中国心》/比心/比心】   【笑死,营销号是没有马么除夕夜一个人团圆还工作,造谣biss】   春晚节目越来越难看,路人虽迟但到:【U1S1,盛时烟这个年纪就算是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吧,倒是粉丝怎么戾气这么重】   【dd,根本不在乎盛时烟谈不谈恋爱好吧,只要恋爱对象只有一个,只要恋爱对象没有其他恋爱对象】   【笑死,内鱼粉丝新底线,姐姐可不可以只有一个姐夫】   到这里都还很和谐,只是突然有一条不太和谐的评论:【等会儿!为什么感觉照片里的男人这么眼熟?】   【我操有瓜?给姐妹递放大镜】   有人带节奏,立马就有人发现问题:【太阳太阳!这男的不就是华尚那个董事长?】   【什么?华尚董事长不是结婚了么!】   很快,又有一波营销号开始带热度#华尚集团董事长#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明栖刷新了两下,就看到这个词条就从后排一路爆到前排。   塑料姐妹都是坐火箭吃瓜的,立马有人来表达关心:【天那,七七,你看到热搜了吗,闻总太惨了怎么回事呢】   明明是关心的语气,但每个字都在透着八卦的气味,甚至想要看到明栖出丑。   明栖合上平板,一个人走到沙发前坐下。   如果说刚刚看到两人的照片时,她有些难过甚至手足无措,那么现在,更多的则是无力的愤怒。   当把这段婚姻的标准从相爱降低到“联姻”维系家族荣誉后,明栖甚至可以接受闻骆并不爱自己,但不能接受他跟另一个人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热搜上。   就算是结婚前,她认定闻骆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甚至想好了以后手撕小三的种种剧情,可这一幕摆在面前,她同样感觉喘不过气。   同样作为世家子弟,他最基本也要将华尚的企业形象和闻家的家族荣誉保护好。   而且,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和另一个女人出现在热搜上,不仅仅是没有履行应该履行的义务,也明显是在打她的脸。   这段婚姻关系来得匆忙,甚至连一场婚礼都没有,本来在圈子里就众说纷云,现在又出现这件事,就算是用脚趾头想,明栖都知道自己在名媛圈里会被怎样讨论了。   没有办法,在社会环境里,对男性的道德标准永远要低于女性,今天看到闻骆和盛时烟同框出现,那就是明栖太作这样的女孩没有人会喜欢。   想到这里,明栖双手不自觉紧握,花了昂贵价格做的法式美甲几乎要变形。   不知道在这种悲愤交加的情绪里多久,房间门终于被打开了。   闻骆的目光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落在沙发上。   无论是什么场合,甚至什么状态,刻在骨子里的礼仪都叫明栖坐姿端正优雅。   坐在矮脚的沙发上,双腿紧并斜放着,脊背挺得很直,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点倨傲的神态。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闻骆却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怎么突然叫我上来?”他走到她的身侧,试探着问道。   他一直在楼下忙着年夜饭的事情,想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栖偏头看想他,给了他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又用下巴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平板。   闻骆不解地点开,新闻标题映入眼帘。   他骤然眸光缩紧:“我现在联系他们删除。”   明栖没有看他,点了点头。   闻骆皱着眉,脸色并不好看,缓步挪到窗边,拨了一通电话,冷静而迅速地吩咐了要求和一些注意事项。   明栖机械般地将头转过去,借着明朗的光线看了看他的背影,又重新将目光挪开,没有焦点地落在茶几上的那盆山茶花上。   又过了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闻骆在她对面坐下。   “七七,”他很温柔很温柔地叫了她一声:“我们谈谈。”   明栖勾了勾嘴角:“你解释吧。”   是啊,他有好多可以解释。   解释为什么去见盛时烟,解释出现在热搜上,只是她的一场报复。   可是,如果真的把关于去见盛时烟的原因和盘托出,那明家辛辛苦苦瞒了她这些年,就都前功尽弃了。   可若不解释,明栖也会生气,他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闻骆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他正思索着不出错的理由,就听到对面,明栖冷哼一声。   “在想怎么骗我?”明栖略显讽刺地笑了笑:“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懂,这么好骗?”   “你是不是要说,盛时烟今天的‘一不小心’目的就是要我生气?”她微微往前倾了下身子,直视闻骆的眼睛,声音不自觉扬高:“你为什么要去她的剧组?”   “从高中到现在,她只敢暗戳戳地在背后叫我难堪,从来没办法真的对我怎么样!”   明家给明栖瞒得太好,她不知道那些纠葛,只单纯地把盛时烟做的种种当成她心胸狭隘的针对。   “她知道我随便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处理得了她,她多活了十来岁难道把年龄活进了狗肚子里,现在反而敢堂而皇之的激怒我?”明栖顿了顿,目光也随着枯败下去:“还是说她找到了远远强于我的靠山,根本不用忌惮明家的势力。”   她说完这话,脱力一般往沙发靠背上靠过去,胸膛有些不小的起伏。   明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清醒,将各种势力分析得如此清晰透彻,透彻到,摆在她面前只有两个真相。   要么,闻骆去找盛时烟是真的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要么,闻骆和盛时烟确实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猛然抽搐起来,像是病情严重的心脏病人般,难受的要喘不过气。   她缓缓抬手,用干枯苍白的手指掩住脸,缓缓说道:“十分钟,你给我一个去找她的理由。”   或者说,十分钟,编一个令人满意的理由。   曾经高傲的小公主,已经将身段放低到了这个份儿上,只是讨要一个合理的欺骗。   可她越这样,闻骆越不想骗她——盛时烟已经成了两人中间越不过的一颗刺,一次又一次躲避,只能让这颗刺在肌肤里成了陈年旧疴,往后就算是日日天晴,也会时不时痒一痒。   他起身,走到对面,在明栖身旁坐下,又微微弓起身子,用最平等的姿态,对她说:“七七,我和盛时烟之间真的没什么。”   “我去见她是有原因的,不过原谅我不能说。”   原谅我不能说。   明栖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般,往后拢了把长发,露出一个略带风情的笑容,语气平淡地问道:“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么?”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淡到令人怀疑她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闻骆感觉胸口被人抓了一把,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喉结狠狠滑动了下,郑重地点头,对这个疑问句表示肯定。   明栖失笑地耸了耸肩。   可下一秒,她一眨眼,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她飞快地伸手去擦了一下,可这一擦,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   “七七。”   闻骆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张开双臂想要抱她。   明栖却惊恐似的猛然往后一躲。   闻骆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他们之间,明明有着很近的距离,可一瞬间,又仿佛隔着银河隔着天堑。   泪眼朦胧里,明栖定定地看着闻骆。   清晰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好看的眉眼,一如当年。   当年,他穿着市一中宽大的校服,里面是永远干净的白色衬衫。   春风鼓起他的衣角,正午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线。   广播台放完音乐,明栖会趁着午休的时间,趴在窗台看他走回高三校区。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盛时烟会陪他走一程,然后再折回来,每次两人同框出现,明栖就感觉整颗心脏都往外冒着酸涩,恨不得将窗子敲碎,或者将广播台砸了。   班里的女生会起哄,盛时烟和闻骆是金童玉女,他们是平等的存在。   到了她这儿,就算是最熟悉的朋友家人,都在说闻骆把她当亲妹妹那般好。   明栖那会儿听到这话,晚上睡前总是气鼓鼓的不开心。   她不想要闻骆成为哥哥那般的存在,她有自己的哥哥,她想和他比肩而立,成为全世界最般配的一对儿。   而她在那段青涩的时光里,没有过的肯定和赞美,盛时烟全部感受过。   从很多层面来讲,她嫉妒盛时烟,比盛时烟讨厌她的时间还要久。   可碍于身份,碍于家教,她甚至不能表露分毫。   在爱意面前,人那么卑微,那点嫉妒早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如今,明栖嫉妒更甚,也有艳羡。   “你走吧。”明栖说:“让我冷静会儿。”   看到她在哭,闻骆也再不能冷静,这会儿更不可能走。   桃花眼里深沉似一片大海,里面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他什么也不顾,给她抱进了怀里。   “你放开我!”明栖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不放。”   闻骆简短回答,又将她的手反锏在身后,抬起右手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动作很轻很柔,像是抚摸上稀世珍宝。   明栖躲不过,眼眶更红了,几乎咬牙切齿般说:“闻骆,我不会原谅你的。”   闻骆动作一顿,又缓缓重复起来。   “我们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过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你现在却说和盛时烟有秘密,不肯告诉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道:“你背叛了我。”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信任你,也不会相信你,也不会……”   爱你。   像是怕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一般,闻骆发疯了般叩住她的脑后,狠狠地堵上她的嘴唇。 第45章 哥哥错了   他们接吻过很多很多次, 有些时候,闻骆也会吻得又急又凶,但那些都是夫妻之间的情绪, 从来没有哪一次, 如现在这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吻得急切又热烈。   似乎害怕明栖将后半句说完。   明栖还在流泪,眼皮上都沾染了一点红色, 甚至嘴角都带着泪水的咸涩。   闻骆吻着, 宛若在海边长大的孩子, 重新回到那片盐碱地, 痴迷又疯狂,将这个吻从嘴唇转移到唇角, 再到眼角眉梢。   最开始,他的嘴唇是凉的,渐渐地, 一点点火热起来,烧灼着呼吸, 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   猛被亲吻, 明栖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可双手被闻骆禁锢住。   本来就哭得有些缺氧, 一痛=通狂吻下来更是有些晕头转向, 只能有气无力地挣扎。   直到被闻骆整个人欺身压在身下, 明栖才反应过来, 躲过了几个吻,才提起一点儿力气,猛烈地挣扎起来。   “闻骆!你放开我!”明栖用腿去踢他, 嘴上也不服输:“错的明明就是你,凭什么你还在这里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被她一吼,闻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撑着手肘,在两人之间撑出一点距离,垂眸打量着明栖。   哭红的双眼,又添加了几分绮丽的色彩,嘴唇也是眼红的,这样的可怜样子,忍不住让人继续欺负她。   闻骆忽地笑了一声,没说话,反倒是将她的双手锁的更死,像猎人扑向属于自己的猎物般,再次将她双唇吻住。   “唔,变态!”   明栖挣扎着从唇角流露出一声挣扎,在他的吻再次落下时,在他唇上狠狠一咬。   一瞬间,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   闻骆像是清醒了一些,可又有些着魔——他放开锁着明栖的双手,在她嘴唇上摩挲着,替她擦掉血迹。   “闻骆,”明栖冷眼看他:“你不要不讲道理。”   闻骆当然知道自己不存在道理,轻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那姿态,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狗。   可,真正被对不起的,明明是她啊。   有一瞬间,明栖都还感觉他似乎有很多理由和真相没有告诉自己,所以还在等。   可她等到感觉心脏都枯竭了,也没等到这个理由。   早些年,她在伦敦时,闲得无聊,点开了一部国产青春片,里面男主对女主说“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一块木头”,那会她还觉得好笑。   现在却明白了。   除夕夜,外面的人家传来一声声笑意,两人却在这里僵持不下。   空气十分安静。   直到敲门声响起,明泽站在门口吊儿郎当地朝里面喊:“妹,闻骆,下楼呀,大过年的躲着干什么龌鹾事!”   打趣声和里面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被禁锢得死死的,明栖只好又抬腿踢了踢闻骆的小腿:“起来,让我出去。”   闻骆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将人放开,又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一把。   明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摆,话也没和他说一句,就往外走。   “哎,大过年的,躲在房间里搞什么鬼鬼祟祟……”   人一出来,明泽就开始嘟嘟,明栖照旧没理人,低头往楼梯方向走。   “嘿——”   明泽的话还没说完,刚要“教育”一下这位嚣张的妹妹,就看到妹夫也从里面出走出来。   就是,衣服有些乱,嘴角还破了皮儿见了血。   明泽的脑子动了一下:“卧槽?吵架了。”   闻骆神色不明,淡淡道:“去你房间说。”   *   “什么?”听闻今天的事情,明泽不可置信地问:“盛时烟会做出这种事?”   明明已经提醒过她,她的母亲还在医院种种监护室,这虽然是一种威胁,但也会让人忌惮几分。   “网上那些我已经解决好了。”   闻骆下颌线条紧绷着,从明泽那里抽出一只烟,点燃,猛吸了一口,待到尼古丁在五脏六腑里过了一遍,才缓缓说下去:“怎么和七七解释,你想个办法。”   明文贺和盛时烟父亲之间的事情,归根结底,也是明家的私事,明家想要怎么解决、告不告诉明栖真相,只有明家人才有发言权。   闻骆作为明栖的丈夫,但说来说去也只是个外人,他替明文贺去解决一下棘手的问题,但不代表他有讲出实话的权利。   这个道理闻骆懂,明泽也懂。   “不是,”明泽没有提出解决办法,但还是反问了一句:“你编个理由骗一骗七七,怎么还能由着她跟你吵架?”   而且吵得这么严重,绝对不是一颗紫粉钻两个BIRKIN就能哄好的。   闻骆淡淡地抬眼,对上明泽充满不解的眼神:“怎么骗?”   明泽一噎,也点燃了一支烟。   “有了,”烟刚抽一半,明泽突然眼前一亮,跟闻骆商量着:“要么你就跟她,是我喜欢盛时烟,喜欢的五迷三道甚至还要分江河的股份给她,你见我太不清醒骂我一通然后就去警告盛时烟了?”   闻骆:“……”   没有几年的晋江文学城阅读经验都编不出来这故事。   “你觉得怎样?”明泽自问自答:“我觉得不错,反正在七七眼里,我就是这么个人设。”   能骗一阵子就是一阵子,反正是不能叫明栖知道真相。   她虽然骄纵任性了些,可要是知道当年有个医生因为她去世,肯定会开始怀疑人生。   更何况,从小到大,她都把父亲当成英雄一样的存在,如果让她知道当年的父亲会有如此野蛮行径,估计会崩溃。   语出,两人似乎都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房间里,明泽骚包地点着香薰,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清苦香气。   闻骆靠在沙发上,手指间只有一点明暗不定的猩红色。   半晌,他沙哑开口,直接否决道:“不行。”   明泽诧异看他。   闻骆缓缓说:“明泽,一个谎言只能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现在骗明栖你喜欢盛时烟,她信了,再开心一会儿,可之后还要怎么骗她?”   她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随便用两句话就能骗走棒棒糖还只知道傻笑的小孩子了。   明泽似乎也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妥当,痛苦地揉了揉脸:“那还能怎么办?”   闻骆沉默了会儿。   这会儿,外面都是一片热热闹闹,只有他们两个,沉浸在这种烦恼中。   他很想去想出合理的解决办法,可是一静下来,脑海里只有明栖流着眼泪的样子,像是一身的高傲都被打碎,努力拼凑出好看的外表,可是早就被恶劣的情绪爬满了裂缝。   坦白来讲,从高中开始,闻骆是知道明栖讨厌盛时烟的,所以也和盛时烟保持很礼貌的距离,也知道盛时烟在班里做出的一些不太友好的事情。   可明栖永远是用一种小女生抱怨的口吻和他讲这些,他也就只当时小女生一时间的小脾气,没有多想,用一贯的套路去哄她。   然而,距离那段高中时光过的太久,关于盛时烟这个人闻骆都不大有印象,按照明栖闹小脾气的周期,早就该对她不屑一顾了才对。   可是现在,她居然还会被轻而易举的被激怒,这早就超过了青春时期时遇见讨厌女生的情感范畴,更像是一种从青春期开始,就在心里放进了不太良好的种子,长到现在,只能爆发。   明栖长大了,也会有除了骄纵之外的其他心思。   闻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和明泽甚至明家人,只是一贯的将她当小孩子来宠爱。   半晌,明泽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眼,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闻骆问。   明泽没出声,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又搓了搓英俊的脸,冷声道:“把真相告诉明栖吧。”   “嗯?”闻骆纳罕。   明泽:“我在医院的朋友说,盛时烟的母亲去世了。”   疾病缠身了大半生,终于在这个阖家团圆之夜,在女儿还在广播电视总台风风光光准备春晚的时候,离开人间。   也难怪盛时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爆出那两张意味不明的照片,颇有几分鱼死网破的味道。   ——在江城,闻骆跟媒体界打过招呼,没有哪个人敢替盛时烟宣传跟明家相关的事,所以她就利用自身的流量,亲自下场发了秒删的微博制造舆论,赌的就是会有营销号来转发蹭热度。   而且,盛时烟的母亲去世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关于盛丰死亡的真相,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告诉明栖。   家里人告诉她,也比被盛时烟指着鼻子骂杀人凶手强。   没有任何办法的一件事。   似乎泄力一般,闻骆轻轻往椅背上靠去,从喉间轻声道:“好。”   *   盛时烟节目表演那会儿,正好赶上明家年夜饭开始的时间。   江城市区禁止烟火,少去了这一热闹,就算是春晚一年不如一年好看,但至少还算是有些烟火气。   明栖下楼之后就开始帮忙摆餐具,家里人打趣问她闻骆哪去了,她也不说话。   渐渐地,大家都看出来一点儿不对劲,特别是在闻骆跟着明泽下楼时,嘴唇上清晰可见的伤口。   能在大过年的时候吵架,关键是闻骆并没有给人哄好,由此借鉴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麻烦。   “怎么了?”   趁着人都不在的功夫,林岚推了推明栖,试图从她的嘴里听到一点真相。   可明栖却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没事。”   明文贺又跟林岚交换了一下眼神,双双沉默了下来。   等到吃饭,明栖也淡淡地挪到了明文贺身边,跟闻骆隔着八丈远。   骆知敏又给闻骆使眼色,闻骆跟没看见似的,闷头吃饭。   直到挂壁电视上传来盛时烟的歌声,空气里都静了一下。   她的声音很甜,带着一点小家子气的尖锐,挺有辨识度的。   明文贺朝电视机那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可明栖早就像胸口堵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来,也觉得满桌子的佳肴没有味道。   还是明泽负责活络气氛,赶紧起身给明栖倒了一点白葡萄酒,打趣她:“喝一点儿,见识见识你的千杯不醉。”   明栖白了他一眼,猛地灌了一口。   葡萄酒还是有些腥辣,一瞬间恨不得把眼泪都逼了出来。   明栖小声咳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她就看到闻骆将目光投了过来。   依旧是那种宠溺的,担忧的,甚至心疼的。   可一想到他跟盛时烟的那张照片,这眼神也跟着索然无味,甚至讽刺。   明栖淡淡地撂下筷子:“吃饱了,你们继续。”   空气安静了一下,一时间几个人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预设里,明栖应该早就发火的,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了。   还是骆知敏招呼住了她:“七七。”   明栖脚步顿住。   “七七过来,还没给你发压岁钱呢。”骆知敏永远温温柔柔的,说话也不会特别大声,还笑吟吟的。   说着,就让闻骆把她放在沙发上的包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红包,还有一支手镯。   羊脂玉制成的,成色极好,但并不是那种特别昂贵的。   可红包年年有,手镯却是新鲜的,明栖还是看了过去。   骆知敏拉过明栖的手,将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   她本就肤色瓷白,莹润干净,被手镯一衬托,更是温润细腻。   “真好看,”骆知敏夸了一句:“这手镯是闻骆的太奶奶传给他奶奶,他奶奶又传给我,我现在交给你了。”   “你高中那会儿,放学跟闻骆回来,我站在院儿里,看着你们俩就怎么看怎么般配,就想着阿骆要是有福气娶了你进门多好,”骆知敏笑了笑,眼角有一点岁月侵蚀后的皱纹:“谁能想到,还真是幻想成真了。”   高中,般配。   这好像第一次有人说他们两个般配,明栖感觉眼眶都有点酸。   “阿骆这个人秉性脾气都好,就是有话喜欢闷着,他要是招惹你了,你别跟他见识。”   知子莫若母,骆知敏似乎能感觉到为什么他们吵架。   “嗯,”明栖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妈。”   听到这个称呼,骆知敏慈祥地点了点头,又将红包交到她的手上:“喜欢什么就去买点什么,小姑娘爱美总是没错的。”   收了第一个红包,就会有接下来的。   明文贺跟林岚也准备了,都是薄薄的一张纸,按照惯例,里面会是一个随意填写金额的支票。   明栖挨个接过,又朝明泽伸出手。   明泽又开始满脸不情愿的表情,还是乖乖交了一个红包,嫌弃道:“长大一岁可别总问你哥要钱了啊。”   明栖接过红包,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接下来应该是闻骆。   从离春节还有好远的时候,明栖就开始跟他叭叭着压岁红包,他早就准备好了。   可这龟儿,却没有接过来的必要了,明栖选择不看他,直接把红包往手里一叠,从明泽那里淡淡转身。   “我有点儿困,要睡觉,跨年就别叫我了。”   说完,也不管大家什么反应,直接往楼梯走。   直到走到转角,确认不会有人看到她,才佝偻起腰背,丧气地流出眼泪来。   害怕有人会上楼,她几乎趔趄得跑进房间,洗澡,躲在莲蓬头下,边淋水边哭。   闻骆对她太好了,好到几乎无可挑剔,明栖才肆无忌惮地认为,他对她的爱也有这样多。   可相爱的两个人,一定是要拿出平等的姿态来,把对方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格,一起去面对婚姻和爱情里会遇到的种种坎坷。   而不是现在这般,只知道一味的哄自己,还欺瞒着她去跟别的女生拥有秘密。   特别是那个女生还是盛时烟。   说到底,就是不信任她,不把她当成平等的人格来对待。   她曾经那样高傲,可站在闻骆身边,灵魂突然矮了一大截。   这种非刻意的忽略太惊人难受了,难受到明栖哭了好久,从小声饮泣到放声大哭,哭到甚至有些脱水,才胡乱地穿了件睡衣,爬到床上去。   过了零点,外面是新的一年,可她感不会变好了。   *   半夜,明栖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推门声。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床头的夜灯亮了起来,光线昏暗暖黄。   是闻骆进来了。   明栖有点儿意识,可是睁不开眼睛。   闻骆将红包放在明栖的床头柜子上,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应该是又哭过了,眼皮都有点红肿。   那点儿颜色在白皙的面颊上有些触目惊心,闻骆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把。   不受控制般,俯下身,在她眼皮上亲了亲。   他压上来,隔断大部分的光线,人也是看不清的。   “七七,哥哥知道错了。”   闻骆开口说话,声音无比沙哑:“哥哥明白了,自己一直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不该骗你,不跟你讲实话。”   他沉默了会儿,又起身,重新让光线落在明栖的脸上。   干净的脸蛋,偏干的嘴唇,睫毛很长,在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闻骆又微微俯身,亲了亲她的嘴角,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七七可以生气,也可以不理我,但是……”他顿了顿:“不要难过。”   平日里那么跳脱活泼的一个人儿,突然没了活力,就连收压岁钱都开始漫不经心起来。   就,这不是闻骆想看到的。   如果能提前预判到这一天,闻骆绝对不想这一切发生。   可是发生都发生了,他只能反思。   “七七,我昨天今天明天,现在未来过去,永远喜欢你。”   最后,他说:“新年快乐。” 第46章 离家出走(双更)……   明栖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脑海里总会闪过很多和闻骆在一起的片段。   小时候的,高中那会儿的、以及结婚后的。   还有闻骆贴在耳边,一声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然后呢喃着对不起。   在梦里看上去, 他的状态并没有比她的好很多。   梦的开始总是带着笑,笑过头了, 脑海里就会有个声音提醒自己:闻骆只是对你好。   然而,在男女关系中, “对你好”不是什么加分项, 这仅仅是一个基本要求, 比对你好更重要的是要双方平等。   大脑自动将平等两个字无限放大, 几乎要让明栖无处可逃,从梦里惊醒。   江城的冬天, 黑夜总是很长,六点钟的光景,外面也才是蒙蒙亮。   明栖捂着胸口, 惊慌失措地坐在床上,对着漆黑的夜大口大口喘气。   意识到自己不会再睡着后, 她将床头那盏夜灯打开, 又在些微的光亮里, 继续长久的发呆。   突然发现自己和爱人之间的关系很畸形, 这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就像是她用二十几年时间搭建的象牙塔轰然坍塌, 整个世界都开始天翻地覆。   但隐隐约约, 这也不算是一件很差的事。   必竟他们才刚刚在一起,还有着很长时间互相磨合、追求改变。   明栖注意到床头多了点儿东西,又是在很久之后。   ——一个红包, 还有一个黑色的丝绒方盒子。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确定,这些是闻骆送过来的。   小区治安很好,家里人也很互相尊重隐私,进门前都会敲门,所以明栖也没有睡觉锁门的习惯,这倒是给了闻骆可乘之机。   这么一想,刚刚她迷迷糊糊感觉闻骆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也许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他说对不起,那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他不知道!   明栖又开始有点生气,但还是打开了红包瞅一眼。   跟明文贺一样,是一张可以随意填写金额的支票。   相比之下,她倒是对旁边的黑色丝绒方盒比较有兴趣。   按照她多年购买珠宝首饰的经验来看,这个大小的盒子应该是戒指,并且按照闻骆的风格,应该会是一个价值不菲的钻戒。   然而,她打开,却有些震惊。   因为这个戒指实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到只是一个干净到朴素的戒指。   同样是威尔士金质地,但是泛着微微的粉色,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质地细腻,交错出了一个弧度,看上去简洁又不寡淡。   这个弧度像是一个缺口,应该还有另一半,应该是一个对戒。   明栖突然想到有一次事后,闻骆靠在床头捏着她的指尖把玩。   她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佯装嗔他:“结婚这么久,我连个戒指都没有,难怪还有男高中生过来问我要微信。”   闻骆笑着听她打趣,却把这话放在了心上,如今搞了这个戒指来做春节礼物。   而少缺了亲手带上戒指的环节,明栖也对着戒指感到索然无味,“啪”地给盒子合上,随手扔进了床头抽屉里。   *   第二天清早,陈阿姨就上楼叫她起床。   “小姐,小姐起床了。”   “新年第一天不好睡懒觉。”   明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会儿被陆陆续续的敲门声惊扰,才抓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然而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发现不妙来。   因为,她的眼睛,好像睁不开了。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全部压在睫毛根部,眼睛只能睁到平时的一半大,甚至有些挡住视线。   她愣了下,旋即从被子里摸出平板,对着照了照。   ——眼皮早就肿成了悲伤蛙,双眼皮全都没了,又红又肿。   “陈阿姨,”明栖重新将头埋进被角,瓮声瓮气道:“你们先吃,别管我。”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闹脾气,又加了一句:“我有点儿不舒服。”   陈阿姨心中立马警铃大作:“哪里不舒服?头疼?发热了没?打喷嚏了没?我去叫刘医生过来。”   明栖:“……”   “不,不用了,我只是眼睛不舒服。”   外面陈阿姨“啊”了一声,声音也如释重负:“那没事儿,只是手机玩多了。”   不,是哭得太多了。   明栖心里暗暗吐槽,都怪闻骆。   然而,就跟互相串联了脑电波似的,陈阿姨又说:“姑爷今早走了。”   那就是昨晚还住在这里了?   住在她家干什么自己没有家么,明栖心里想。   “姑爷今天一早就回了闻家祖宅,不过还是托管家送来了小蛋糕和玫瑰花。”   没吵架的时候,她还答应陪他回闻家祖宅应付一群老古董来着,现在也不作数了。   明栖用手指挠了挠被单。   “我看了下,是小姐最常吃的那家店。”   闻骆工作,她一个人待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栖止居,总是耍耍小脾气,叫他下班时带着小蛋糕和玫瑰花回来哄她。   这会儿她生气,他就主动送过来哄人。   昨晚那点难过还漂浮在心头,又被猛然关心了一下,无端让明栖更难受,心脏泛起一阵阵的不舒服。   “阿姨,你把玫瑰花扔了,把蛋糕给明泽吃吧。”   明栖一口气说完,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新的一年。   就算是吵架,就算是发现原来认定的爱情并没有那么好,明栖也决定振作起来,不能丧丧地过一天又一天。   家虽然常回,但并不常住,但房间里的一应摆设,都和她走时别无二致。   明栖用冷水泡了一条毛巾,然后敷在眼皮上,又涂了一点儿消水肿的眼霜。   即便她知道消水肿和消肿不是一回事儿。   搞完这些,眼皮该红还是红,该肿还是肿,只好盖了一层粉底液,化了个全妆。   最后还是不满意自己的小单眼皮儿,从衣帽间里捞出一个夸张的墨镜架在脸上。   今天她扎着高马尾,穿着紧身皮衣和包臀短裙,下面是一双长至膝盖的马丁靴,整体风格很蒸汽朋克,索性又涂了一个姨妈色口红。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栖都感觉到酷,心情陡然好了不少,还有心思对着镜子比划一个开枪的手势。   坏心情退散,闻骆滚蛋!   给自己鼓劲完,她才打开平板,准备面对塑料姐妹们的虚假关心。   果然,微信消息框上显示着99+的字样,明栖从最下面开始,一条条回复。   【谢谢cici担心啦,我和阿骆很好,昨天还在家里一起过的春节/抱抱/抱抱】   【子如姐不用的担心哦,我和闻骆哥哥很好呢,我上次在SKB看到一家新的美容院,有空一起做脸】   ……   文字上在微笑,明栖脸上也是,像是一个面无感情的微笑机器般应付着所有人的关心,顺带约出去三个PARTY、五次美容医院一日游、八次下午茶。   等到消息全部回复完,她那点不耐烦才渐渐转化成怒火,从那些塑料姐妹身上渐渐的转移到闻骆身上。   直到要回复关佳意,她彻底爆发:【无语!闻骆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居然给我搞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你知道这哥跟我说出了什么名言?他居然说他有秘密不能告诉我,他跟盛时烟有秘密,还不能跟我说】   【这次我真的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我要分居冷静一下,就让他抱着他的秘密睡觉吧!!!!!!】   六个感叹号,彻底表达了她现在的不满。   关佳意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看出了她的情绪很差,但直到最后一句话躺在对话框,她思索了好久,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满脑子只有两个想法:明栖这次真的生气了,以及——闻总,危。   半晌,她替闻骆解释了一句:【我觉得吧……闻总这么洁身自爱一个人,也不至于跟盛时烟不清不楚】   而且,男人想要女人,要么贪图权势,要么贪图美色。   权势闻骆自己就有,至于美色……从哪个维度来讲,明栖都是大于盛时烟。   更何况,闻骆为了娶明栖卧薪藏胆这么久,过程可谓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二十年后说闻骆变心关佳意还有可能上心一下,现在说他变心,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所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七七,冷静】   是啊,冷静下来,明栖也不相信闻骆会和盛时烟有什么。可既然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平板有些重,明栖张开手掌将它稳稳托起,又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按住语音框。   “我昨晚真是气昏了头,可是你知道么,我生气起来,就会想到在班里,所有女生都在打趣闻骆和盛时烟是天生一对,他们站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我怕……怕闻骆曾经有一瞬间更喜欢她。”   “冷静下来,我又觉得这些不重要。   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能分享彼此的秘密?他好像只把我当成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人,平等的对待。”   将这段话说出口,明栖花了很大的力气,同时又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像是经年累月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被移走。   这次闻骆错了就是错了。   *   明栖决定先回栖止居把几乎做好的参赛作品拿回家里,离比赛还有两个月,她必须要搞好这个作品。   然后,去商场买一个新手机。   上次那事之后,明栖一直不愿意走进大众视野,也不愿意使用通讯设备,可总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决定好之后,她随便背上一个包包下楼。   却意外发现,家里人居然都在客厅坐着,就跟要进行家庭会议似的。   明文贺在看报纸,明泽在用手机玩消消乐,林岚在那儿用平板看电视。   明家很难得出现一家四口全部在家的情况。   明栖跟他们打招呼:“爸爸妈妈哥哥过年好!”   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落下,成功地叫三个人抬起头。   林岚斜着眼睛上下三路打量她:“你怎么在家里还戴着大墨镜?”   明栖:“出门。”   “嗯?”这回轮到明文贺发话:“大过年的,去哪?”   明栖:“回栖止居。”   林岚还以为她和闻骆和好了,立马心花怒放:“回去就好回去就好,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在他们看来,两人就算是闹了天大的矛盾,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哄一哄好了。   明栖抿了抿嘴唇,淡淡道:“没和好。”   “嗯?”林岚将声音扬高,表示疑惑,就连明文贺和明泽都看了过来。   明栖:“我回去拿点儿东西。”   盯着三个人疑惑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打算分开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就看到明文贺和林岚一同变了脸色:“胡闹!”   “明栖,你这是搞分居啊!”   这两道厉声呵斥给明栖吓了一跳,藏在墨镜下面的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些。   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太过调皮捣蛋被林岚训斥过,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对她发火。   明文贺放下报纸,招呼明栖到身边来,然后跟她分析利弊。   “昨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也相信阿骆这孩子不会做错事,丈夫跟别的女人出现在热搜上,爸爸也能理解你的愤怒,可是——”   一通关心的话之后,就是转折:“今天是闻家祖辈团聚的日子,你是新婚媳妇,怎么能让阿骆一个人回去,这不和礼法,也会叫阿骆难堪。”明文贺又顿了顿:“现在又因为这点儿小事搞分居,阿骆知道了得多伤心。”   因为这点儿小事,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件小事。   明栖淡淡听着,咬了咬嘴唇。   明泽往她这儿瞟了一眼,顶着枪口替她说话:“回来住就回来住呗,反正按照咱们江城的传统这不叫回门么。”   末了,低头看向消消乐,补充一句:“我看七七门儿精,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她有数,”林岚又开始数落上她:“有数今天就应该陪闻骆回闻家祖宅,还在搞什么分居不分居的。”   虽然平时小嘴叭叭叭很能说,但是在关键时刻,明栖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吵架天赋。   听了父母一顿教训,虽然内心一百个不情愿,但只说出了一句话:“反正是他错了,叫他反思一下。”   “又不是闹离婚。”   “他错在哪了?”明文贺合上报纸,问了一句。   明栖闷闷回答:“他根本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见盛时烟。”   林岚脸色微变,不太自然地说:“闻骆二十好几的一个人,有点儿秘密也是正常。”   明栖戴着墨镜,又隔着一点距离,刚好忽略掉林岚的不自然,反问道:“他明明知道我差点儿因为盛时烟死了,知道我讨厌盛时烟,难道不应该早就离她远点儿吗?”   “太过自我,”话音刚落,明文贺又拿出家长的姿态批评她:“就是家里人和闻骆太过宠溺骄纵你,才让你养成这样的性子!”   他的话掷地有声,给明栖吓得浑身一颤,抬手按了一下胸口。   明泽赶紧站出来给妹妹说话,为明文贺倒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道:“咱家就这一位小公主,不宠着还能怎么办?闻骆敢娶七七就应该清楚这件事。”   明文贺脾气本来就不好,只是在明栖面前总是扮演着慈父的角色,猛然一发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可林岚知道他的脾气,为了避免父女之间的正面冲突,赶紧出口调节化解尴尬。   “唉,”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别跟你爸一般见识。”   明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被这么一哄,登时就感觉到刚刚受到的委屈来,小嘴憋了憋,嘴硬道:“我没。”   明文贺又狠狠说了声:“你就惯着她吧。”   声音很严肃,语气也不好。   “吵什么吵,”林岚白了明文贺一眼,拉着明栖的手,细声安慰她:“你爸说话听听就好了,别往心里去。”   明栖抽了抽鼻子:“反正都认定这事儿是我做错了,认定我是我不懂事,往心里去我难受,当然不往心里去。”   她这话说的,拿捏着腔调,却也委屈巴巴。   谁想到明文贺突然将茶杯“啪”地一声掼在桌子上,浑身气得发颤,伸出手指着明栖:“真是把你惯坏了!”   明栖还戴着墨镜,错愕的神色都被藏在了墨镜之下。   “你要干嘛?”林岚呵他一声。   明泽眼疾手快过去给他顺气:“爸,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小时候明泽调皮捣蛋就被明文贺这样收拾过,可他指责的对象是明栖,这就万万不可。   明文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将手垂到腿上。   “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做的对?”   林岚在旁边调和,争取让矛盾化小:“七七,你不开心妈妈懂,可是闻骆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大错误。”   原则上的错误。   明栖感觉好笑,冷声反问了句:“什么是原则上的错误?”   “难道非要他出轨了把小三私生子带到我面前才是原则上的错误?”她一生气,血气上涌,声音也不自觉扬高:“也是,反正你们也不在乎出轨不出轨,没私生子就好。”   这话有意无意地,戳到了父母之间很低很低的婚姻底线。   林岚似乎也愣了下,一口气咽回去,半晌没说话。   “闻骆不信任我,背着我跟别人有秘密,你们也不信任我,我们之间有矛盾就一定是因为我脾气差不讲道理!”   闻骆,明家人,从来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养在温室里的骄纵的小公主,表面上养的风风光光光鲜亮丽,实际完全忽略了她的本人意愿。   “行,”意识到这一点,比被闻骆欺骗更难受,明栖站起来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求闻骆和好,今年抓紧时间生个孩子,坐稳华尚老板娘的地位,不给你们添麻烦。”   话音落下,明栖的眼泪滑出眼眶,她飞快地擦掉,推门而出。   里面,出奇地沉默。   林岚双手掩面,默默地流了一点眼泪,对明泽道:“去跟着你妹,别叫她做傻事。”   又朝着明文贺吼:“你早点离盛时烟远点儿,或者听明泽闻骆的建议,告诉七七真相,还至于有这些事?”   明明就知道闻骆去见盛时烟是为了什么,可今天一早非要瞒着。   明栖单纯归单纯,又不傻,去见盛时烟的必要性中间缺了一环,两人不吵架才怪。   明文贺也叹了口气,皮肤干枯的大掌搓了搓脸。   *   一出门,冷空气灌了满怀,明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昨晚跟闻骆吵架,今天跟家里人吵架,此时正在气头上,决定不用闻骆和家里的一分一毫。   这就导致了,停车场里的车不能开,华庭的复式大平层不能住。   明栖这会儿脑子有些缺氧,裹着大衣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富人区,平时根本不会有出租车进来。   可是要走出小区,还有好远好远的路。   今天就算是爬也要从这个小区爬出去。   明栖揉了揉脸,顶着寒风往外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脸都要被冻僵,脚趾都没知觉,才走出小区。   好不容易坐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她:“小姑娘,去哪儿?”   华庭不想回,栖止居也回不去,跟明家闻家有关的房产她通通都不想去?   明栖想了想,道:“您随便转,遇到五星级酒店给我放下就成。”   一看就是跟家里闹矛盾的有钱小孩,司机也见怪不怪,立马发动车子。   她出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唯一的通讯工具就是包包里放着的平板电脑,但由于没有插卡,现在也就跟一块砖头没有区别。   她又去了宝格丽订了个总统套房,在里面洗了个澡,叫了个外卖,等平板连上wifi,才跟关佳意吐槽。   【我又跟家里吵架了,流年不顺qaq】   关佳意:【?】   明栖:【说来话长】   关佳意:【那你长话短说】   明栖想了想又开始给她发语音,将今天的奇葩遭遇复述了一遍。   关佳意:【还真是有点儿惨】   明栖:【所以你要不要过来陪陪我】   这话刚说完,通知框上就跳进来闻骆的消息。   【七七,新年快乐】   【我命人把你工作间的东西送到酒店,最近天冷,注意保暖】   明栖:【?】   离婚也没有这么痛快的吧。   闻骆没有理会她的诧异,反倒是给她发了条语音:“最近心情不好就去逛逛街,或者出国玩一圈,开心最重要。”   这怎么仿佛是交代后事。   明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被盗号了?】   闻骆:“没有,我这是在关心太太。”   明栖:【……】   闻骆又很快发来语音,声音低哑却又很耐听,不疾不徐道:“今天在祖宅,我自己处理得也不错。”   这感觉就像,他已经知道了她跟家里吵架,并且用实际行动反驳明文贺和林岚的话来安慰她。   经历了一天的心情低谷,明栖不得不承认,闻骆这一番话还是让她心情舒畅了几分。   可两人还在吵架呢。   明栖没有忘了最重要的“战役”,重新高冷地跟他说:【哦,那把工作间里的作品送过来吧,注意不能折叠,轻拿轻放。】   顺便报上了酒店的房间号。   闻骆动作很迅速,到了晚上,就有人敲了酒店房门。   明栖开门,就见闻骆的一个生活助理带人连同缝纫机都给送来。   “太太,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助理毕恭毕敬。   明栖随手指了一片区域。   接下来半个小时之内,这群人折腾了一趟又一趟。   敲门声第N次响起,明栖。没有丝毫防备地去开门,却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清晰的轮廓,锋利的眉毛,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你怎么来了?”明栖立马警铃大作,要去关门。   闻骆赶紧将门抵住,又将手里的小蛋糕和玫瑰花递过去。   明栖抿嘴,没接。   “不是求和的意思。”闻骆说。   明栖:“……”   闻骆指了指对面1305,嘴角微微勾起:“作为新邻居,这是见面礼。”   明栖:“……”   她决定有必要声明一下自己在吵架并决定跟他分居的决心。   “闻骆先生,”明栖严肃道:“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正在吵架。”   闻骆点头:“所以,我换个环境,反思自我。”   明栖:“……”   “全江城就这一家宝格丽能让你反思?”   闻骆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方阴影。   “我就是,不放心你。”   被家人“不放心”了二十几年,到头来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   明栖皱着眉强调:“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闻骆斩钉截铁,漂亮的桃花眼里有光似的,声音也温柔得很:“我喜欢你,所以不放心你,现在是,等你七老八十,也是。” 第47章 闻骆发火/文案场面(双……   这种类似誓言的话, 说起来好不好听,可信度有多少,完全是因人而异。   明明肉麻得很, 但是配上闻骆一张真诚的脸, 就让这话的可信度陡然升高了几分。   明栖心里是有一点开心的,可那点开心还是被觉醒的自我意识狠狠地压了下去, 她冷着眉眼反驳他:“你关心我,难道就要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待着一辈子么?”   这世上, 总是有些事情, 是要靠她自己解决的。   毕竟, 闻骆也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不可能随时陪在她的身边。   似乎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闻骆微微抿着嘴唇, 沉默了下。   明栖很有耐心地有解释了一遍:“你放心吧,我只是酒店缓缓心情。”   说着,她从闻骆手里接过小蛋糕和玫瑰花。   闻骆微微诧异地松开手, 也松开了门,明栖看准时机, 猛地推了他一把。   她使了十足十的力道, 闻骆没有准备, 往后趔趄了两步。   见他离开门口, 明栖“砰——”地一声关上门。   从沉思中猛然清醒的闻骆:“……”   明栖又补充了句:“闻总还是回去住吧, 免得被人误会天天在酒店私会女明星。”   闻骆:“……”   这话说得讽刺, 但闻骆实在太了解明栖, 也听出语气里的酸意。   “放心,”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站在光线暧昧的走廊里, 朝着门内慢条斯理说道:“那我也让人知道我太太也在这里。”   明栖:“?”   闻骆不自觉勾起嘴角:“让他们认为这是咱们之间的夫妻情趣。”   明栖:“……”   情个屁趣!   说好的反思自己的行为,还屁话一堆。   她用手狠狠敲了下门,表示不满。   门框似乎都随着她的力道抖了两下,就差应景地掉下来两块墙皮。   至少小蛋糕和玫瑰花被她收了去,闻骆心情比昨天晚上好了些,又关切道:“七七,有事打我电话,不要大力敲门。”   “我听不到,你手还痛,”他顿了顿,话音一转:“我还心疼。”   明栖:“……”   救命。   这天之后,闻骆倒是很听话的没有来打扰过明栖,也坚持住在明栖的对面房间,从大年初一住到复工。   就是每天坚持在明栖微信上刷个脸。   【七七,今天天气冷,注意保暖】   【七七,你说,我需要反思多长时间】   【七七,多出去运动一下,你已经三天零两个半小时没有走出房间一步了】   ……   明栖盯着最后一条信息,终于忍不住回复他:【?你在我房间里装监控了?】   怎么连我出没出门都知道。   闻骆干脆拒绝道:【没有】   【但是】   明栖:【你一次把话说完】   闻骆:【但是,走廊里本来就有监控】   明栖:“?”   为了避免闻骆喋喋不休的打扰,以及那些塑料姐妹的关心,明栖干脆建了个小号,只跟关佳意联系。   跟闻骆吵架,又跟父母吵架,很坦白地讲,这很影响心情。   特别是,明栖在创作上属于以灵感为导向型的设计师,情绪不错灵感到位,很快就能画出设计草图,然后一鼓作气。   如果遇到没有灵感也不想输出思想的时候,虽然按照她坚实的基本功和学会的一些时尚固有技法,也能创造出及格线往上的作品。   可是没有灵魂和表达的作品,就像是一个花瓶,外表看光鲜亮丽,实则没有任何值得探究的东西。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留在巴黎开设工作室,甚至毕业后只是偶尔投资而没有创建自己品牌的原因。   灵感不常有,设计作品不会一直保持在高水准。不是完美的作品,不配放在她的展柜里。   这次的参赛设计作品,她刚开始画设计稿那会儿,处于跟闻骆感情升温阶段,整体设计风格也受心情影响,少女梦幻且美好。   这会儿,她心情沉重了很多,手工缝制羽毛的时候,总是觉得衣服上缺了点儿灵魂。   而且,这种太过保险的设计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离远赴巴黎参加比赛还有一个半月,明栖又陷入了创作瓶颈期。   整个心情像是被藤蔓来回拉扯,不断处于“你可以”和“你是个垃圾”之间,明栖烦躁地胡乱抓了把头发,然后趿拉着拖鞋踉踉跄跄地扑回床上,又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   “啊——”   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时刻提醒着只有她一个人,喊叫也没人听得到。   所以这声“啊”半路刹车,像是被小猫踩了脚。   手机又想了一声。   明栖给它从被窝里捞出来,就看到关佳意对她的关心。   【宝贝儿这些天心情好些了么】   明栖:【搞不出作品,雪上加霜】   关佳意:【……】   她这种每天都要去台里上班甚至偶尔遇到难搞的明星顺便加个班的人,理解不了这种痛苦,干脆直入正题。   “今天还有一个八卦,你想听不?”关佳意问。   人类喜欢八卦的本质不会变,明栖立马精神起来,飞快回复道:【听!星星眼.jpg】   就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八卦是关于自己的。   今天是华尚新年开工的第一天,公司高层也会在这天露个脸,顺便开个高层会议。   年计划和季度计划本就做完了,现在不过鼓励大家新的一年加油干而已。   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个会议,居然还有人把话题引到闻骆身上,并且聊的还是家事。   有一元老问:“闻总,您这结婚也快一年的时间了,生孩子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   另一位元老附和:“刘总说得对,华尚需要继承人。”   这就是在赤/裸/裸地催着生娃。   然而生娃这件事哪里是闻骆一个人决定的,他淡淡道:“这件事还是要跟太太商量。”   话头提到了明栖,几位元老互相看了一眼,又开始大做文章:“听说,这次闻家春节祭祖,夫人都没陪着闻总去?”   别的元老继续附和:“这可不符合礼法。”   还有元老接话:“闻总,您和明小姐青梅竹马多年感情深厚大家知道,可作为华尚的董事长,有些时候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明面上是在提点闻骆,实际上是在批评明栖没有陪闻骆回家祭祖的行为,顺带催着赶快生娃。   闻骆都听懂了,但平时对着这群老古董也算是礼貌,对他们说的话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放在心上。   可这次问题涉及到明栖,闻骆缓缓抬眼,阴沉锋利的目光在会议室内扫了一眼,颇为讽刺道:“我太太的事就不麻烦诸位如此操心了。”   “至于祭祖,”他顿了顿:“我批准各位请个长假,回家修葺祠堂、修订族谱,顺便添丁一二,壮大家族的同时也为华尚做人才储备。”   说完,邪魅地勾了勾嘴角,颇有几分王霸之气地扬起衣摆,潇洒地转头就走。   当然,什么“邪魅一笑”什么“王霸之气”和“潇洒转头”都是关佳意脑补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关佳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让几个七十岁的老头给家族添丁,夺笋呐。”   闻骆虽然性子冷淡,但平日里待人温和谦逊,正面跟一群元老交锋,估计也是头一次。   原因只是为了维护夫人。   不准他们催生,也不允许他们讲她一丝一毫的不好。   “嗯,”明栖心不在焉地应了句:“这简直是笋他妈给笋开门,笋到家了。”   关佳意点到为止,又换了个话题:“还有别的八卦。”   明栖:“你一天天怎么八卦这么多呢?”   关佳意嘿嘿一笑:“没办法,职业要求。”   “你知道么,盛时烟新剧本来是预定江城卫士黄金当的,现在江城卫视不买了,别的卫视也不接这个项目,估计要沦落到网播。”   大制作的电视剧,就是冲着上星播出顺便拿奖的,一下子沦为网播,投资方拿不到好的广告商投资,根本回不了本儿,一下子赔的底儿掉。   “前阵子一个品牌刚和她合作,就被曝出歧视女性,而且这个品牌一直是洗化类销量第一,第一次翻车。”   “总之现在业内都称盛时烟为“圈内冥灯”,估计很少有人敢找她拍戏。”   关佳意提这些,当然不是随口一说。一个小明星没有多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资本市场,想要让资本放弃一颗摇钱树,必然是有更大的资本介入才行。   至于这个更大的资本是何人,明栖也清楚。   闻骆是在用这种慢条斯理却能置人于死地的方式向她证明,他跟盛时烟没有那种关系。   “我又不想知道他和盛时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栖冷笑一声:“他对盛时烟痛下杀手,我就更好奇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了。”   关佳意:“……”   今日游说再次失败,她索性提议:“你记得MIU么?”   酒吧,闻骆他大侄子开的。   突然转换话题,明栖不太适应:“怎么了?”   关佳意拢了拢话筒:“MIU的DJ小哥跟我说今天晚上有live……”   这是live么?不,这是人间仙境!   明栖立马眼睛放光:“去!”   *   陌生男人对明栖的吸引力远远高于尚未完成的设计作品以及还在冷战期的闻骆。   为了脱离塑料姐妹的虚假关心,这些天明栖根本没用社交APP,这会儿也决定将低调进行到底,没有呼朋引伴,只和关佳意两个人偷偷前往。   但低调归低调,依旧要做live里最闪亮的美女。   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些品牌来送春季新品,明栖挑了一件墨绿色的裙子套上。   裙子是丝绒材质,流畅的剪裁刚好包裹住她的身材曲线,V领红包的设计又微微露出一些事业线,配上突出好看的锁骨,端庄里透露着一丝性感。   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惊艳,但心机全在背面——把外套一脱就露出一片光洁的后背,动起来,蝴蝶骨漂亮得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又迅速画了个蹦迪妆,在颧骨锁骨上都扫了闪亮的高光。   又随便提了个包包,走到地下停车场。   就是没想到,能在停车场遇到闻骆。   狭路相逢,四目相对。   闻骆挑了挑眉:“这是要干嘛去?”   他大概是刚刚从公司回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面套着驼色大衣,整体沉稳又成熟。   明栖毫不示弱地扬起下巴:“去见十八岁男高中生。”   闻骆:“……”   见他沉默,明栖往后扬了把头发,像只花孔雀似的准备越过他。   “等等,”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闻骆大力握住她的手腕,认真问道:“就不能不去么。”   他的桃花眼里情绪暗涌着,像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明栖讽刺道:“你去哪里也不见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见我喜欢见、见了让我开心的人,凭什么跟你讲?”   她说起话来趾高气昂,颇有几分高傲。   闻骆的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大红色的嘴唇,清晰的唇线,还有好看的唇珠。   他一点点描摹过,甚至脑补出了触感,喉结不自觉的上下蠕动了下。   “你干嘛?”感受到他的变化,明栖立马警惕起来。   闻骆:“……没。”   跟明栖来硬的没有用,只能哄着。   他想了想,立马切换到可怜模式,一双桃花眼耷拉着,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那我们上去吧,你多看看我。”   明栖:“?”   顶着“你有病吧”的目光,闻骆淡淡解释道:“毕竟,你小时候还说最喜欢闻骆哥哥的。”   提到小时候,明栖冷呵一声:“我怎么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七七刁蛮任性脾气大,狗才娶她?”   这话的逻辑是,闻骆娶了明栖,但闻骆不是狗,所以小时候说的话都没有任何约束力。   就算是明栖说她最喜欢闻骆哥哥,现在也不作数了。   然而,下一秒,闻骆握着明栖的大掌用力了些。   明栖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她。   顶着她的目光,闻骆飞快地开口:“汪——”   汪——   汪——   汪——   明栖:“……”   闻骆承认自己是狗,逻辑成立,所以明栖必须喜欢闻骆。   空气里异常沉默,直到等待明栖的关佳意按了下喇叭。   明栖倾了倾身子,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又飞快地拿走。   “那个,”她试探道:“你要是不正常,就去看医生,好么?”   闻骆:“……”   明栖踩着高跟鞋往关佳意车子方向走,身后只剩下闻骆落寞的声音:“小骗子。”   *   虽然明栖没有跟闻骆说自己要去哪个酒吧,但是保镖说了。   因为,明栖前脚刚踏进MIU,闻潮声就已经出来迎接。   “小婶婶,听闻您要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说着就将明栖往卡座引:“您在这儿坐,这里视野好。”   “不……”   明栖刚要开口,闻潮声立马接话:“今晚您的消费免单。”   明栖:“……”   不,我不想坐在这里,我想离帅气哥哥近一点,顺便摸摸他的腹肌。   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又有个人姗姗来迟。   闻潮声回头看了眼,立马眼睛放光,颠儿颠儿地上去迎接:“小叔叔,您怎么也来啦?”   大概是连酒店房间门都还没进,这会儿闻骆还穿着黑色西装套装,挺括的面料包裹住颀长的身材,整个人英气逼人。   一进来,就算是酒吧里人声喧嚣群魔乱舞,但还是吸引了好些人的视线。   隔着光怪陆离的灯光,他微微抬起眼,朝着明栖方向一瞟,淡淡道:“来看十八岁男高中生。”   “啊?”闻潮声不太淡定地挠挠头,也没听说过小叔叔有这癖好啊。   没理会他的疑惑,闻骆迈着长腿径直朝明栖走了过去。   关佳意碰了碰明栖胳膊:“这叫……捉奸在床?”   “……”明栖没有理她,反倒是横了眼闻骆:“你来干嘛?”   闻骆打开酒水单,漫不经心地重复了遍:“来看十八岁男高中生。”   明栖:“……”   “怎么?”闻骆随便点了两杯酒,反问道:“只许七七放过,不许闻骆点灯?”   明栖:“……”   “这里的卡座这么多,偏偏要在我身边看?”   “啊,”闻骆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漫不经心道:“兼看太太。”   明栖:“……”   彻底无语.jpg   关佳意赶紧出来打圆场:“闻总,好巧。”   闻骆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不巧,跟过来的。”   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把跟踪说的理直气壮,明栖好想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他不要脸。   可问题也不能全怪闻骆。   她想了想,对着空气中气十足地喊了声:“郑好!王硕!”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块头很大的黑衣人,端端正正地站在了明栖面前,毕恭毕敬道:“小……小姐。”   这俩保镖陪了明栖好些年,早就见识过她的嚣张气焰。   “还知道我是你们的小姐,”明栖狠狠道:“那还把我的行程告诉他!”   她指了指闻骆:“是我给你们发工资还是他给你发。”   面对小姐抓狂的情况,不要害怕不要担心,只需要态度很好认错就行,郑好和王硕两个人立马鞠躬:“小姐,我们错了!”   明栖:“……”   气死了!   “你们再这样就给你们在巴黎报个培训班学习缝纫技术!”   让两个省队退役散打运动员绣花,王硕和郑好属实怕了。   倒是闻骆,晃着一杯DryMartini,用下巴指了指台上,淡淡道:“十八岁男高中生来了。”   新来的摇滚乐手穿着致敬前辈的朋克风装扮,上来就朝观众比了个金属礼。   明栖立马被吸引住视线,朝前面吹了声口哨。   DJ开始打碟,重金属音乐在酒吧里回荡,震耳欲聋的声音避无可避,头顶灯光毫无章法地乱打。   处处都是躁动的荷尔蒙,DJ的汗水,男人女人的欢呼都在刺激着明栖的神经。   舞池里人太多,明栖讨厌各种香水味混在一起,索性也不去凑热闹。只走出卡座,站在外面跟着节奏律动。   酒吧里温度很高,没动两下,她就热得不行,一把给大衣甩到沙发上。   眼前似乎闪过一片白光,闻骆被吸引住目光,看了一眼,双眸微敛。   明栖露出一片光洁白皙的后背,像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玉,在灯光下,笼罩出细腻的光。   他颇想给她藏起来,又觉得身体是她自己的,美丽也是,他无权干涉。   一曲毕,趁着换BGM的空档,明栖坐下来灌了一杯酒。   旁边,闻骆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   明栖抬头看他,语气不大好:“干嘛?”   闻骆:“这就是18岁男高中生?”   明栖:“?”   他淡淡点评道:“也没有多嫩,改年龄了吧?”   明栖:“……”   闻骆:“其实,我也挺像。”   像个屁!   明栖懒得理他,把酒杯往桌面上一掼,就拉着关佳意去舞池。   有闻骆在,关佳意多少有点拘束,跟他打了个招呼,才离开。   重金属音乐又响了起来,鼓动着人的耳膜,令人极不舒服。   也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放着舒舒服服的酒店不住,偏偏来这里受罪。   闻骆自嘲似的笑了笑,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这酒辛辣苦涩,不太好喝,但也提醒着他不能贪杯,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才重要。   最开始那会儿,闻骆还是能看到明栖的,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舞池,明栖鱼似的游没了影儿。   闻骆靠着沙发靠背,百无聊赖地玩手里。   旁边的卡座很快有人落座。   一行很多人,浩浩汤汤的,领头的大概也是江城某个富贵人家的子弟,语气都是混不吝。   【关佳意去干什么?】   【她也喜欢不穿上衣的DJ小哥么】   【好兄弟,你帮我看住她】   【等会儿,不如我自己去吧】   【不行,今晚我爸决定跟77摊牌,我走不了】   明泽这种花花公子哥,遇到心爱的人也会慌张失措。   闻骆单独回复了一条消息。   【她也喜欢不穿上衣的DJ小哥哥吗?】   闻骆:【不清楚,但绝对没有77喜欢】   明泽沉默了会儿:【保重】   这人聊天不靠谱,闻骆又随便说了两句,结束对话,按了锁屏。   台上乐队主唱在跟下面人互动,音乐声小了,隔壁卡座的声音清楚地飘了过来。   闻骆没有偷听别人对话的习惯,可还是被对话的关键词吸引。   “卧槽,听说今天江河集团那个明栖也在?”   “兄弟醒醒吧,人家都已经结婚了。”   “结婚怎么?估计婚后生活也不幸福,那个闻骆不跟小明星传绯闻了。”   “我看绯闻十有八九是真的,明栖那个性格你们知道么?骄横到了极点了,闻骆那可是华尚董事长,就算是联姻家族实力差不多,凭什么忍她啊。”   “就是,男人有钱谁能只睡一个女人,我瞧明栖身材挺好,那个小明星床上估计也放的开。”男人们相视一笑,猥琐道:“闻骆是有福气喽。”   话音落下,闻骆眉头微蹙,下颌线紧绷,隐隐可见一丝怒火。   他刚要起身,教教他们如何闭嘴。   眼前晃过一道人影,抄起桌面上的酒杯就朝着隔壁卡座走过去。   “操!”刚刚话最多的男人被浇了满头红酒,猩红的液体顺着肥胖的脸颊蜿蜒而下:“你他妈谁啊?”   明栖冷笑一声:“你姑奶奶。”   她低头看清楚脸前这张大脸,冷嗤了一声,声音也微微扬高:“哪个不入流世家的废物公子哥?有在背后说人的功夫不如找个电子厂上个班。”   男人好歹也是江城世家出身,身边又带了好些嫩模小明星,被这么一折腾,脸上自然挂不住。   周围爆发出陆陆续续的讨论声。   男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骂了声:“奶奶个腿。”   说着猛然起身,使劲儿推了明栖一下。   男人身高体重都在那儿摆着,明栖根本不是对手,被猛地一推,往后趔趄了几步,却落入宽厚安稳的怀抱。   闻骆给她稳稳接住,又飞快地握住男人的胳膊,用力往后折。   “疼疼疼。”男人脸上布满痛苦。   闻骆冷笑一声,没打算收手,继续使了些力道,将男人的胳膊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角度往后面掰过去。   卡座上人并不少,不乏有人上前,但都被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明栖的保镖给揽住。   “错了错了,”再掰下去就要断了,看着局面,男人赶紧求饶:“饶命饶命。”   明栖拉了拉闻骆的袖子:“放开他。”   闻骆垂头看了明栖一眼,听话,放手。   男人痛苦地摔在了地上。   “没事儿吧?”闻骆仔细地在她身上看了看。   明栖摇了摇头:“没事。”   再三确认之后,闻骆看着地面上的男人,冷声一笑。   那状态仿佛自由切换,一秒从宠溺模式换到死亡模式。   他提了下裤线,缓缓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   “介绍一下,”闻骆淡淡开口:“那是你姑奶奶,明栖。”   惹谁不好,偏偏在嘴人的时候遇到正主,关键是这人还是明栖。   男人额头上瞬间浮上了一层薄寒。   闻骆偏了偏头,手指指向自己,自报家门:“我,你姑爷爷,闻骆。”   “今儿用哪只手指的你姑奶奶?”他眼神骤然冷厉下来,问道。   “错了错了,”男人就差跪地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   “左手?”闻骆舌抵上颚:“赶明儿去鸡鸣寺给这只手上个香,碰得了你姑奶奶,是你福分。”   闻骆清冷归清冷,但从来不咄咄逼人。   这是第一次。   他气极,眼眶都有些红,盯着男人碰过明栖的手,目光逐渐狠厉。   明栖生怕他下一秒就让保镖给这男的左手剁下来喂狗。   她往前挪了两步,推了推闻骆。   闻骆调整好情绪,偏头看她。   “那个,”明栖嗫嚅道:“我困了,咱回家吧。” 第48章 明栖知道真相   回家。   这两个字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 在空气里转了两圈儿,开始挑拨着闻骆的神经。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狠厉褪去, 逐渐恢复清明。   明栖又说了一次:“闻骆, 回家了。”   回家了。   男人被闻骆的气场吓到浑身颤抖,此时大声都不敢喘, 似乎正在等着他的高抬贵手。   这次,闻骆有些迟缓得松开那人的衣领, 喉结狠狠地动了一下, 声音低哑地跟明栖道:“好。”   酒吧内, BGM又换了一轮。   在DJ和台下观众互动的间隙, 空气中出现短暂的安静。   这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陆陆续续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不断又目光看过来。   就连闻潮声也听闻有人来“砸场子”, 赶忙跑过来。   今天来的男人可是金科科技的大公子,虽然比不上闻家大富大贵,但好歹在江城也算是名门望族, 在他的场子里被人得罪了终归是不好。   心里盘算了无数种说辞来安慰一下金科科技的大公子,可刚挤进人群, 整个儿人愣在那里。   “小……小叔叔。”闻潮声立马鹌鹑似的立正打招呼, 试探着问道:“这……”   闻骆面色不改, 淡淡道:“嘴脏。”   说着, 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 放在手掌里攥了攥, 权当是刚刚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现在擦干净些。   冷白的肌肤上,筋络纵横着,修长的手指动起来, 颇具冷感。   真他妈帅啊。   闻潮声在心里无声地感慨了句,又不甚理解小叔叔的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闻骆歪了歪头,嘴角一抹颇具懒散的讽刺:“教教他怎么闭嘴。”   明栖:“……”   在她的印象里,即便是六七岁猫狗嫌的年纪,她跟明泽魏承宇还有边扬总是打架,甚至三位男生偶尔也会动手,但闻骆早就小大人似的不参与战斗,相较他们三人沉稳很多。   能讲道理的就讲道理,讲不通道理的,干脆就甭搭理。   总之,是懒得跟傻子浪费时间。   上次跟人动手……是明栖高一那会儿。   有个学长孜孜不倦地追明栖,送情书送礼物甚至放学还要跟着她回家,美其名曰“护送”。   明栖不堪其扰,天天下课了就背着书包往大门口冲,却在门口被学长拦住去路。   闻骆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出现,将她往后一拉,朝着学长抬手就是一拳。   这么说,闻骆人生中的几次失控,都是跟明栖有关来着。   “七七,怎么了怎么了?”   后知后觉从舞池里钻出来的关佳意过来看了一圈,懵懵地发问。   “没什么,回去说。”   明栖淡淡地应道,然后抓起沙发上的大衣和包包,挎上闻骆的胳膊,对关佳意说:“你再玩会儿,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又不放心地嘱咐闻潮声:“一会儿亲自送这位漂亮姐姐回去。”   全部交代好,才挽着闻骆走出去。   冷静下来后,理智重新回到上风,闻骆还是那么面容平静的样子,脸型流畅,下颌线清晰,略显清癯消瘦。   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般,被明栖带着往外走。   1912一条街,夜店清吧排列两排。   中间道路上,不少违停车辆,里面也不乏价值七位数往上的豪车。   浓黑的夜色里,缭乱的霓虹灯牌闪耀着,寒风里有遥远的车声,行人聊天声,这家夜店重金属音乐节拍紧凑,那家清吧有男人抱着吉他,捏着一把沙哑的嗓唱民谣。   一出MIU,寒气直往骨缝里钻。   闻骆脚步微微停顿,明栖抽出挽着他的手臂,表情秒变严肃且不耐烦。   那点儿细微的变化全落在闻骆的眼睛里,他微微垂头,从明栖臂间接过羊绒大衣,罩在她的身上。   肩头落下柔软的重量,明栖皱眉看他。   闻骆低声道:“冷。”   明栖不再说话,一把拍掉他的手,边往前走边将胳膊塞进袖筒。   闻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明栖似乎脚步快了些,高跟鞋和地面触碰,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声都在证明着她现在的脾气不是很好。   走到路边,她开始抬手招呼的士,闻骆这才去拉了拉她的手。   没敢都碰,只用指尖碰了碰她的指尖。   明栖转头看他,照旧没说话。   闻骆喉结动了动,小声道:“你别生气。”   明栖冷嗤一声:“我哪儿敢。”   她说不敢,就是已经在气头上了。   闻骆沉默了一下,赶紧替自己解释两句:“那个人刚刚说的话,你都别放在心上。”   这话倒是让明栖缓缓抬眼,冷冷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好笑似的反问:“你在担心这个?”   闻骆也愣了一下。   刚刚那个男人污言秽语,意淫了好多跟事实没有任何关系的假设。   明栖是听到这些,才冲了上去泼了他一脸酒。   难道不是因为这些生气?   闻骆嘴唇紧抿,看着她的眼睛,没开口。   明栖淡淡地撇开目光,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反问他:“我们之间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么?”   一开口,火气就跟有了宣泄口似的开始一点儿点儿冒了出来。   就第一次时他的技术,有没有睡过别的女人她会不清楚?   “就算是你跟盛时烟之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我也不至于傻到怀疑你俩真有床上关系。”明栖声音扬高,又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生生将怒火压掉了一半:“我就是不明白,你那么冲动干什么。”   闻骆低声说:“他推了你。”   明栖反问:“那你就冲动动手了?”   在她的心里,闻骆永远是理智的代表。   就算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也不应该选择用暴力解决问题。   毕竟,他可是华尚集团的董事长,是绝对理智的存在。   明栖不想让他失控。   晚风微凉,闻骆低垂着眉眼,像是认真听班主任教诲的小学生。   明栖又补充了一句:“跟人动手很好玩么?明天全江城就传开了,华尚集团董事长在外面欺负人,你看这好么?”   她真是不知道他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简直是喝多。   闻骆认真听着来自夫人的教训,隐隐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太过反常。   可是一想到明栖被推着后退,闻骆似乎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给她稳稳接入怀里,顺便叫所有能威胁到她生命安全的因素统统消失。   可现在明栖又被他惹到,隐隐有要炸毛的倾向。   闻骆缓缓出一口气,再次去牵她的手,小声道:“我只是,害怕你受伤。”   想要永远地保护着他的公主。   他说得很缓慢,很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明栖反驳这个理由幼稚,却又无比真诚。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耷拉着,明栖看着他,胸口蓦然柔软了些,可又想到横亘在两人中间的诸多问题,依旧保持着严肃的面容。   “闻骆,”明栖认真叫了他的名字:“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冲过去泼他一脸酒么?”   闻骆抬眼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因为,我知道你坐在卡座上,我也不想让这些话让你听到,”她沉默了下,摊了摊手,无奈道:“即使我知道这些话诋毁我更多。”   “可他们在造谣,在捕风捉影,在拿着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你头上,我不允许外人随意地批评你。”   换个方式来讲,在你想要一辈子保护我时,我也想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前,保护你。   夜风很凉,吹在人身上,骨缝里都在冒着寒气。   可明栖说这话,目光坚定,两人只有一只手不太紧地握着,手心有些干燥的热量。   “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明栖往后拢了把头发,露出微微红润的眼角和被风吹红的鼻尖,坚定道:“我也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不是小孩子了。   并不脆弱。   闻骆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她会长大的问题。   在他眼里,这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公主,需要满室的荣华、泼天的富贵,是需要被人精心呵护日日照料的小玫瑰。   他也按照饲养指南,将小玫瑰精心地照料着,不允许她接触一点关于坏与恶的部分。   可如今,小玫瑰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了,却变了性,多了一些勇敢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想要丢了玻璃罩,独自站在冷风口扛着风暴,还要长成参天大树那样高,为他遮风挡雨。   提及突如其来的改变,闻骆用一种微微陌生的目光看着明栖。   明栖讽刺似的笑了笑,继续问道:“你说你要去反思,可是我觉得你的反思是没有用的。”   “我又不是傻子,你跟盛时烟没那种关系,你又开始打压她,那就说明你们之间的“秘密”更耐人寻味。”   闻骆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明栖索性一鼓作气:“所以,你现在还不打算跟我说这秘密是什么吗?”   在吵架的第一天,闻骆就猜到,总有一天明栖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按照高中那会儿她的脾气,闻骆以为至少要难过个个把月才能慢慢回味这件事,可公主长大了,自愈期变短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秘密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可,这秘密,他没有替明父說出口的资格。   闻骆再次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明栖死死地看着他,似乎要给他看穿一般,半晌,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好。”   反正,就是不肯信任她,不肯和她分享秘密。   潜意识里,永远把她当成小孩子。   不被最亲密的人以平等的姿态对待,这种感觉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叫人浑身打颤。   天气冷,明栖好想立马缩进被子。   “走吧,回酒店。”她脱力一般说,然后转身,往停车场走。   “七七。”   闻骆突然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声,声音很低很低。   明栖回头,就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然后张开双臂,完整地给她抱进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栖突然感觉,这个怀抱过于紧,几乎要令她喘不上气。   她错愕地被他抱着,慢慢感觉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   炽热的、急促的、像是在雪地里奔跑了两个回合。   “七七,”他缓缓说:“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家里教育着要让着你,要保护你,我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渐渐地习惯了照顾你。”   甚至哪天你不在身边,都会感觉不舒服。   “我太熟悉照顾你的步骤和过程,以至于很多时候,我甚至忽略了你的成长,导致忽略你很多想法。”   闻骆很认真很认真地认错,坦然地将心思和盘托出:“你成为了勇敢的大人,我很开心,你会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我也很开心。”   “但是我反应很迟钝,还需要你提醒,”闻骆贪恋似的在她头顶摸了摸,才微微弓着身子,直视她的目光,眼神小心翼翼地:“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这就想把“秘密”蒙混过关么?   明栖冷嗤一声:“不能!”   说着拍掉他的手,又开始盘算着拦一辆的士而不是跟他回去。   闻骆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赶紧又往前走两步,重新给她拉进怀里。   “等会儿。”他用宽厚的大掌狠狠的按住她的手臂。   明栖直接嗔他:“你有病啊!”   “没有,”闻骆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过下一秒又恢复了正经,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七七,有些秘密,我是没有发言权的。”   明栖:?   闻骆继续说:“可我的七七公主,拥有最勇敢和坚定的灵魂,我相信,无论何时,都有勇气面对秘密和后果。”   夜色迷人,晚风浩浩。   明栖感觉这话里有话,又感觉他什么都没说。   朝他笑了下:“好冷啊,我们先回去吧。”   *   回去的路上,明栖推演了无数次秘密的可能性,甚至有些被挑逗神经的兴奋。   然而,行至酒店走廊,就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   明文贺和明泽。   心脏突然猛跳了下,像是被神明指引一般,明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连心跳都加快几分。   见到明栖和闻骆过来,明文贺略微浑浊的眼睛里有光晃了晃,定定地看着明栖。   这个他宝贝了半辈子的女儿。   同时,也预感到,残忍地让她知道一切后,她的崩溃。   可什么都闭口不提,隐瞒,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前些阵子刚刚吵过架,还被明文贺凶了一通,明栖现在都有点儿不想面对。   她捂着胸口,看向闻骆,妄图让他去敷衍一下两个人。   可闻骆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道:“去吧。”   与此同时,明文贺也朝她招手:“七七,过来。”   这也是够神神秘秘的。   明栖想了想,刷卡开门,引着明文贺和明泽进了房间。   总统套房,房间说不上小。   可按照明家人自身的居住面积来讲,这么大的一个房间里塞了三个人,还是有些拥挤。   明栖在门口换了柔软的拖鞋,朝两人说道:“房间不大,随便坐。”   这何止是不大,在明文贺眼里,这简直是蜗居,是公主落了难搬到贫民窟。   酒店这种地方偶尔住住还好,长期住下去无异于要人性命。   居住状况尚且如此,那饮食也不能好到哪儿去。   女儿奴一辈子,明文贺的目光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不禁心里感慨万千,甚至要老泪纵横。   他坐在沙发上。   明栖给他和明泽都倒了一杯水,冷冷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明文贺这会儿也不再绷着,双手交叉搭在腿上,不自觉地搓了搓。   “七七,”明文贺中气十足地开口:“爸爸来给你道个歉。”   他说道歉,明栖立马就想起那天他用手指着她,指责她娇生惯养不识大体。   委屈的感觉一上来,明栖倔强的把头往旁边一偏,嘴硬道:“您哪会有错,不敢让您道歉。”   明文贺一噎。   按照在家里的固定程序,这会儿明泽应该在两人之间打个圆场。   他淡淡开口,却说:“妹,哥也给你道个歉。”   明文贺的道歉她懂,可明泽的道歉因何而来?   明栖愣了下,名为第六感的东西又在隐隐提醒她不妙。   明文贺用干枯的手掌摩挲了把脸,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将话说下去:“爸爸给你道个歉,有件事隐瞒了你很久,久到不得不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欺骗你,甚至叫你和闻骆之间都有了嫌隙。”   明栖不自觉坐直身子,浑身发凉。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比闻骆隐瞒她的秘密更为严重,严重到已经不在她的预设范围内,甚至不太敢听。   “你说。”内心回避着,可理智却让她开了口。   明文贺端起桌面上的水晶水杯,喝了一口凉白开,才将这个故事,缓缓地讲了下去。   浑身很凉,整个人都在下坠。   明栖像是被扔进了深渊,真相裹着她,让她飞速思考,可脑子却成了一团浆糊。   有个医生去世,他的去世和她有关。   盛时烟是这个医生的女儿,所以她讨厌自己,理由充分。   闻骆不喜欢盛时烟,盛时烟也许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闻骆,她故意和闻骆走得近,不过是蓄意报复。   闻骆根本没有给盛时烟寄过水杯笔记本和CD,陆陆续续“照顾”盛时烟的,是接受家里命令的,自己的亲哥哥。   盛时烟能顺风顺水地在娱乐圈风生水起,背后的“干爹”是明文贺,是他替她扫平一切障碍。   全网黑的通稿是盛时烟买的,闻骆只是过去警告她一下。   怪不得,怪不得高中那会儿,在家里吐槽盛时烟总是跟自己做对,一贯骄纵她的明文贺会让她忍忍。   怪不得她住进ICU时,偶尔有些清醒,会听到林岚和明文贺在她身边吵架,林岚骂明文贺养了只白眼狼。   怪不得闻骆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他不能说,没有资格说。   所有人,都在以爱的名义,盲目忽视她的主观感受,给她建立密不透风的网,替她抵挡所有残酷的真相,抵挡所有的伤害。   然后,最真挚的关爱最伤人。   她被他们欺骗了二十多年。   “因为我,盛时烟的父亲去世了,她不想原谅我。”明栖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呆滞,朝着明文贺发问:“可是,她让我住进了ICU差点儿没命活,你怎么还是轻而易举地原谅她?”   没等明文贺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明家欠她,我欠她?只有我死了才是一命还一命!”   “七七!”   明文贺呵止住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心脏像是被人敲击一般钝痛。   明栖突然想到就在路上,闻骆跟她说的话,说她够勇敢,可以承担一切真相。   原来真相就是这些,满地鸡毛一堆烂事。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盛时烟为什么要来报复我?”明栖又问:“若是盛时烟就是必须要报复我,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自己决定如何抵御风险?”   “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没有思想永远被关在笼子里饲养的鸟吗!”   把她当做事件中心人物,剥夺了她的知情权,还在言之凿凿为她好。   这到底是保护还是变相压迫?   也许最开始,他们隐瞒的目的,仅仅是怕她知道有一位医生因她而死,令她愧疚。   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更多的是崩溃。   她尊重这位医术高超的盛丰医生,也不赞同明文贺的所作所为,甚至从某些方面能理解盛时烟对她的厌恶。   可是,明文贺种下的因,不应该成为如今的果。   明栖指了指门口,混乱且疲倦地说:“你们走吧。” 第49章 正文完结   伤害你最深的人, 偏偏是最亲近的人。   一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面是在他们严重以爱为名的欺骗。   理智告诉明栖,他们错了, 可这份错是因为一个为了她好的开始。   世界上很多感情复杂难辨, 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明栖很想在这这场长达二十几年的欺骗里, 算清所有人的成分,按照错误的比例定罪、最后再按照自身意愿分配给他们惩罚和后续的爱意。   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可以精密计算的机器, 她也搞不定这些复杂的感情。   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微微刺眼, 明栖一瞬不瞬地盯着灯光, 脑子里一团乱。   困意夹杂着疲惫一点点来袭, 在声势浩大地宣布自己长大了的开始,要面对的原来是接受亲密人给的伤害, 然后再缓慢治愈。   没有循序渐进的“长大”,后劲儿可真他妈大。   明栖在心里自嘲似的感慨了句,翻身扯过被子, 准备入睡。   然而,闭上眼睛的一瞬间, 脑子里白光一闪——很多灵感和情绪像是被海水裹挟一般涌向她, 想要倾诉的阀门一下子被打开。   她是靠灵感为生的设计师, 在设计作品里表达自己的情绪。   就像世界上很多的文学家一样, 愤懑无助失望的情绪更会让人创造出惊世骇俗的作品。   明栖最满意的毕业作品, 是因为做梦重回那个因为碰掉盛时烟的水杯, 被地理老师赶出去, 却偶然遭遇大雨感冒进了ICU的日子,她想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而现在,她终于又有了想要表达的思想。   她赶紧从床上翻起来, 趿拉着拖鞋走到缝纫机前,豪不留恋地将已经开始制作衣服的设计图扔进垃圾筒。   即便是,她知道偏商业化的服装设计比赛,一定是更符合市场的作品更有竞争力。   而且,她几乎很久没有过作品,如果在这次比赛里没有获得名次,也很少会有够档次的时装周以设计师的身份邀请她参加。   可做事情就是不能计算后果,开心就好,这才是小公主的勇敢和孤注一掷。   明栖从深夜一直伏案,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设计稿一气呵成。   她画的很快,甚至有些潦草。   一件很长很长的裙子,但颜色和风格乍看是分裂的。   左边是带着流苏的白色长裙,象征着年少和纯洁,右半部分却是略显褴褛的黑色朋克风。   虽然看上去毫不相关,但是只要做到面料上的协调,就更能显现冲撞感。   然而,整张稿件的点睛之笔是,从肋骨处出发,延伸到心脏处一条红色痕迹,像是一把尖锐的剑。   身后,是一对翅膀,其中一直正常生长,羽毛丰盛且干净,另一只早就被折断,破败不堪。   从草稿图上看,乍一看并不是很能看出作者要表达什么思想,可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明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抻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晨曦穿透厚重的窗帘,照下一点光亮,从窗口延伸到床单上,像是西幻小说描写的圣路。   明栖看着光亮,迟钝地手脚并用爬上床。   *   她是被闻骆吵醒的。   今天是工作日,闻骆应该去准时上班,但是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明栖,提了一点早餐来敲门。   明栖困得不知今夕何夕,最初敲门声在她脑海里只是混沌的一团,直到闻骆第N次敲门,她才清醒了一点儿,麻木地爬了起来。   “怎么还在睡觉?”   门一开,闻骆生怕她会关门一般,赶紧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明栖迟缓地“啊”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严谨点儿,才睡。”   闻骆:“?”   顶着他复杂的目光,明栖解释了下:“别担心,我感觉自己还好,就是灵感来了,重新画了一遍设计图。”   闻骆抿了下嘴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来得及么?”   明栖恍惚地点了点头:“应该吧,不确定。”   当她决定换个设计思路时,就已经不把比赛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如果是从前,闻骆应该会劝她不要这么冲动,比赛归比赛,比赛可以依旧用被她放放弃的作品。   现在突然有灵感在设计的作品,可以以后找个合适的场合展出。   可现在,闻骆明白了,明栖不是在小孩子闹脾气,她仅仅是……太过于有自己的想法。   “嗯,不着急。”他勾了勾手里的袋子,招呼她:“先吃早餐。”   同样的酒店同样的总统套房,房间内布局几乎一致,闻骆轻车熟路地走到餐桌旁边,给早饭一一拿出来。   白粥、豆浆、流沙包……都是明栖习惯在早上吃的。   明栖愣了一会儿,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吃饭吧。”闻骆说。   明栖打了个哈欠,开始动筷。   闻骆坐在对面,照旧在打量着她。   明栖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干嘛?”   闻骆垂下眼睛,没讲话。   “好吧,”明栖放下碗筷,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地说:“其实我还是挺难受的。”   那样的一个真相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先难过哪里好。   她眼眶有一点儿红,撑不住了一般,又问闻骆:“你可以抱抱我么?”   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偶尔会有顶不住的时候,需要别人来抱一抱。   成熟的人,要学会自立自强,但是不排斥亲密体验。   她真的有些难过,蜷缩在一起,像只受伤的小猴子。   “好。”闻骆轻声回答她,然后起身,走过去,给她抱在怀里。   明栖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猛吸了一口气。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味道。   “小狗啊你?”闻骆笑着问她。   明栖锤了他一下,没说话。   闻骆也安静下来,给她抱得更紧了。   “你还有什么骗我的事情没?”明栖问。   闻骆摇了摇头:“哪敢。”   他是从回国之后,才渐渐地从明泽和盛时烟的交往里发现不对劲的,又从骆知敏的话里慢慢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瞒着一件事就让他吃足了苦头,哪里还敢再隐瞒别的。   “也是,”明栖想了想,回答道:“不过我还是不准备原谅你。”   闻骆也说:“我好好表现。”   明栖:“那你就搬回栖止居吧。”   闻骆:“……”   明栖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又坐直身体:“走吧走吧,我现在想睡一觉。”   “嗯,”闻骆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得吃完早饭。”   “怎么这么罗嗦啊,”明栖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叫住他:“闻骆,你知道盛丰医生的墓地在哪吗?”   *   明栖去看望盛丰医生,是在半个月后,出发去巴黎的前一天。   设计稿画成之后,她用了一天时间敲定所用面料,又自己剪裁。   她在大学那会儿就擅长精准地计算每一个裁剪位置,然后利用面料的软硬程度体现服装调性。   现在不过是将这个技能重新使用了一次。   用了很硬挺的面料,从缝合的位置故意搞出凹凸不平的感觉,使整件衣服充满了棱角,多了些故事感。   衣服这种东西,只有穿了合身且气质不冲突才是时尚,服装设计大赛需要自带模特,通常在参赛作品设计好之后,就要请服装模特来试穿,最后根据模特的身材进行修改,以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如果放在从前,打着江河小公主的旗号,不乏会有国际超模卖明文贺一个面子,来做她的模特帮替她走这场秀。   可现在,她不想向家里开口支援,好在自己没少看展子,跟很多负责人也有联系,挑了个比较和眼缘的模特。   一切都准备充分,她根据闻骆给的地址,去看望了盛丰医生。   江城的三月,乍暖还寒时候,空气里还是冷得干脆,冷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面钻。   大学毕业后,明栖一直有投资服装品牌,多多少少也挣了点钱。但辛辛苦苦赚的钱在她高额的生活费面前显得一文不值,她花钱又大手大脚,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   本来是打算买个车子的,但七位数的价格令落难的小公主多少有些望而却步,今天出来,也是坐的士。   路过花店,她进去买了一把矢车菊。   墓园很大,是那种城市里很多见的公墓。   明栖在门口下车,将黑色风衣裹紧了些,踩着高跟鞋在里面七绕八绕。   走了很久,才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看到那个墓碑,上面端正书着——吾夫盛丰。   照片里,盛丰医生永远停留在了30岁,穿着干净的衣服,嘴角有着干净的笑意。   跟盛丰医生做邻居的,是盛时烟的母亲。   明栖多看了两眼,才将矢车菊放在盛丰医生的墓碑上。   她又退后两步,朝着这位救她性命的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年的旧账,经过岁月的书写,她现在也未知最理智且客观的全貌。   二十四年前,明文贺高高在上,担心着女儿的生死,用金钱和权势给整个医院施压,医院无计可施,只好拿盛丰医生开刀,给明家一个交代。   可院方何尝没有罪过?当时的院长如果肯公平客观一些,是否不会开除盛丰医生。   盛丰医生如果,如果可以再坚持一下,是不是生命尚有柳暗花明的机遇?   然而,这些都是如果。   明文贺错了就是错了,是他的错误铸成了往后的悲剧。   就算是他在后来的好多日子里,多次来盛丰医生的墓地前忏悔,悲剧的结果已成历史,不会被任何人改写。   可明栖还是要向盛丰医生道歉。   “盛医生,我是您的最后一位病人。”明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讲话:“当年我高烧不退,对所有抗生素过敏,您是第一个发现我病情的……这些年,虽然我又在鬼门关走了一次,但也还算健康,谢谢您。”   至于明文贺,中国人都讲因果报应,因果自有时。可他年纪也大了,明栖想,若有报应,也该她来受着。   墓园里又吹过一阵风,没有人回答她。   明栖再次鞠躬,起身要走。   可这次还没站起来,就看到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明栖!”盛时烟朝她大声喊着,几乎牙呲欲裂:“你这个贱人!杀人犯!你有什么脸来看我父亲。”   她发起疯来,像是马戏团里不受控制的蟒蛇。   明栖无视了那些带有辱骂意味的词汇,平静道:“我的恩人,我自当来看。”   盛时烟冷嗤一声:“你说我爸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救了你这个扫把星?”   会后悔么?   婴儿在襁褓里奄奄一息,作为医生,他知道正确的医治方法却隐瞒,如果说出来,就要面对失业的风险。   明栖不知道,但她却冷冷掀起眼皮,瞄了盛时烟一眼,反唇相讥:“你说盛丰医生泉下有知,会不会为有你这样的女儿羞耻?”   “我有这一天完全拜你所赐!”盛时烟几乎发狂:“凭什么你个杀人犯可以顺风顺水活到二十几岁,我父母一生纯良却双双早丧,而我也要在明文贺虚伪地资助下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么?”明栖感觉好笑:“苟且偷生还能在害我差点儿去世之后,还好生供着你读书,为你当演员铺路?”   “盛时烟,你真是当演员当久了,从戏里演到人生了。”   “你扪心自问,你若是真的恨,为什么不报复我爸,处处冲着我来。你若真的恨,就学学越王勾践卧薪藏胆,拿些我爸给你的资源兢兢业业做些能搞垮江河的大事,那我还敬你畏你。”   跟明文贺朝夕相处情同父女,就算是她想在江河集团谋个职位,明文贺都能面不改色的给了。   进了集团内部,账面上舆论上多多留心,还怕抓不到江河集团的把柄不成。   “你一边享受着我父亲给你的资源,一边想法设法令我难堪,甚至想让我去死。能报复江河报复明家的路有千千万,你偏偏选择了最能捞金的娱乐圈。”明栖冷嗤一声,目光锋利如刀子般落在她的身上,字字戳人肺腑:“你说,你到底是恨我爸当年的乱用权势害了你父亲,还是恨你不是江河的公主,享受不了这滔天的荣华富贵。”   “明栖,你别乱讲!”被戳到痛处,盛时烟朝她狠狠抬起右手,扇下——   明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明家欠你父亲的,我用我的半条命还过了。”她顿了顿:“我当然知道这远远不够,我会接着还,用下半辈子还。”   “但你,就别又当又立演着苦情戏码了。”   说着,她一把松开人,往回程的路上走。   冷风吹过,乌云低垂,像是一个要下雪的天气。   大风卷起明栖的衣角,令她整个人有些孤独的美感。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向盛时烟。   “盛时烟,”她第一次正经的叫她大名:“你知道为什么高中那会儿,我总是被你气到,但从来不会对你失控发火么?”   盛时烟抬头,看她,似乎在等待困惑已久的答案。   “因为,”明栖往后拢了把长发:“跟你计较,跌份儿。”   盛时烟争的抢的处处算计的,都是明栖不屑的。   白云岂会和烂泥一较高下。   *   走出墓园也用了些时间,垂在两侧的双手被风吹得通红冰凉。   意识逐渐恢复,明栖朝着第一次踏入的地方,缓缓回眸看了眼,又后知后觉地将手摸进口袋,拿出手机。   手里上,有闻骆的消息。   【盛时烟进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也跟来了。   明栖往停车场看了眼,就看到那辆劳斯莱斯幻影。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解决好了?”闻骆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问她。   “嗯,”明栖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骆如实回答:“你离开酒店之后。”   明栖:“那你来做什么?”   闻骆:“担心你。”   明栖:“担心我,那看到盛时烟进去了,还不来帮我?”   闻骆挑了挑眉,声音颇有些轻快:“想着你可以解决好的。”   明栖撇了撇嘴。   闻骆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她:“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他的语气很放松,又带着点儿欣慰和骄傲。   当然,没有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况,明栖也能每次都精准戳中盛时烟的伤口。   自己解决问题的感觉真好。   明栖放松地耸了耸肩,又故作矜持地什么都不说,只是扬了扬下巴:“开车吧。”   沦落为司机的闻骆:“……”   什么都不敢说,只敢乖乖开车。   解决完这场遗留已久的恩怨,明栖如释重负了好久。   回程的路上,果然下起了大雪。   雪花跟一团团棉絮似的,从穹顶飞起而下,很快就在地上铺成了一团。车轮碾过,留下两排黑色的印记。   明栖将目光放在一块干净的雪地上,呢喃了声:“我这样做对么?”   她说的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路过红灯,闻骆轻点刹车,回头看她:“哪有什么对错,开心就成。”   明栖:“那你觉得呢?”   她似乎很需要身边人的看法。   “嗯?”闻骆将一条手臂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懒懒道:“我啊,是坚定的唯明栖主义。”   没听懂,明栖皱眉。   变成了绿灯,闻骆淡淡说下去:“就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做过我陪你等待结果。”   *   明栖是一个人去参加比赛的,谁也没告诉。   却没想到,会在会场里看到闻骆。   匿名T台秀,所有的参赛作品都会按照走秀的形式一一展示,但只会让评委知道作品名称,而不知道设计者。   比赛还没开始,明栖忐忑地跟观众们坐在席位上,隐隐感觉身右侧传来一阵雪松的冷香气。   就跟闻骆平时用的差不多。   她好奇地回头,就看到闻骆满眼温柔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她立马皱眉。   “别误会,”闻骆摊了摊手:“工作。”   明栖:“?”   闻骆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现在欧洲市场不景气,华尚买了品牌的股份。”   明栖:“……”   见人不说话,闻骆决定将话唠战术进行到底。   悄悄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纤细的手。   明栖警铃大作,瞪他:“干什么?”   闻骆打趣她:“股东在此,要不要贿赂我一下,拿个第一?”   “呸!”明栖趾高气昂地劲儿上来了,分贝也高了上去,很认真且高傲地说:“不贿赂你我也是第一!”   她说得坚定,可是内心还是忐忑。   毕竟是蓝血品牌之一的运行人举办的比赛,在业界含金量很高,能走到决赛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设计师。   音乐声响起,有模特出场。   至于出场顺序,是以抽签的方式决定的。   出场最早的可能摸不清之后的实力,而压轴出场的往往被冠以最大的期待,稍稍逊色一些,可能就离奖项无缘。   偏不巧,明栖微博转发抽奖都从来不中的破命,这次居然抽到了压轴出场。   她赶紧正襟危坐,认真的观察所有作品。   闻骆坐在她一旁,似乎也被她的专注吸引到,将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插进去,跟她紧紧地十指相扣。   明栖太关注台上,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闻骆。   闻骆尴不尴尬地往她那头凑了下,令两人之间的距离更紧密些,然后将十指紧扣的手搭在他的腿上。   来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自世界各地,虽然比赛规则有一定要求,但能从专业的殿堂级院校出来的一定都是佼佼者,特别是艺术这种东西,更多的是看重天赋,有无天赋,更是差别巨大。   已经出场的作品,她仔细观察着,慢慢地放下心来。   可又想着自己的作品,就,放心了,但没完全放。   最后一个中国模特出场。   明栖呢喃了一声:“来了。”   那声来了让闻骆也专注起来,将目光放在台上。   这位中国籍模特偏向瘦弱,画着略微诡掉的妆容,偏偏生出一些嶙峋的美感。身上穿着一件视觉冲击力很强的裙子,纯洁又污秽,破败又完美,仿佛将世间所有矛盾的个体都进行了一个统一。   不知道是模特将这身作品穿出高级感,还是作品穿的模特更具气质,或者是相辅相成。   不足一分钟的时间里,明栖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BGM停下,明栖缓缓闭上眼睛。   “别怕,”闻骆捏了捏她葱白的指尖:“稳的。”   明栖不敢睁眼:“你怎么知道?”   闻骆:“我在观察评委。”   他们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明栖:“……”   见她不信,闻骆又补充了句:“至少前三。”   明栖:“……”   她又朝着他的肩膀锤了一下,求他闭嘴:“大哥,第一名!我要第一名!”   闻骆:“……”   会场内,陆陆续续也有大家的讨论声,评委的分数很快就会公布出来。   明栖感觉这辈子心脏都没有跳的这么快。   “闻骆,”明栖说:“你能不能捂住我的耳朵?”   她像是在等待命运审判的圣女。   闻骆能做的只有陪她一起等待。   “好。”   他低声说,然后将双手叩在她的耳朵上。   他这么一动,两人四目相对。   本来就是很近的距离,此刻又要鼻尖贴着鼻尖。   “七七。”闻骆跟她讲话,声音很小。   明栖描摹着他的嘴型——你很棒,我为你骄傲。   我为你骄傲。   你是我带在肩上的金色勋章。   是我逢人就想炫耀的荣耀。   然而,你首先必须是你自己。   台上一阵流畅的英文响起,主持人在说着场面话。   排名从第三名开始公布。   第三名,不是明栖。   第二名,不是明栖。   该公布第一名。   闻骆也跟着紧张起来,可明栖却拿开他的手,认真而虔诚地看向台上。   主持人叽里呱啦的一顿英文,明栖虽然听得懂,但完全不想听。   按照固有的停顿,下面该宣布名字:“QI MING!”   声音在整个会场里飘荡。   胜利属于自己,明栖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只是长出了口气,然后嘴角挂起一个笑容。   闻骆也跟着笑。   “七七,”他逗她:“第一名是有额外奖励的。”   明栖纳罕:“嗯?”   闻骆捏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又贴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中文:“我。”   明栖:“……”   “哦。”   接下来就是无聊的领奖时间和发表获奖感言。   明栖没有准备这一PART,索性就随便说说。   再一次被证明,她发了个朋友圈。   闻骆居然还转发了这个朋友圈,配文——太太真棒。   结果在他朋友圈下面吹彩虹屁的比在明栖朋友圈下面的还多。   气得她又打了闻骆一通。   *   盛时烟新剧因为不可抗力停播,服装品牌又因为联名了港/独艺人,整个品牌受到牵连,演艺事业和副业都受挫,灰溜溜地去美国读书了。   明文贺每天都在关注着明栖的消息,想让宝贝闺女回家。   至于闻骆,他更想赶紧给人哄好。   所以借着比赛第一名的东风,他打算开口提一提这件事。   然而,当晚,明栖却在酒店没了人影。   因为,为了庆祝她夺得第一名,她选择去放纵一下自己。   连夜坐着飞机去了伦敦,准备看THUNDER FOR DOWN UNDER,翻译一下,就是猛男秀。   闻骆找到人的时候,是在猛男秀内场,VIP座位区里。   伦敦是个性开放和包容的城市,消费男色并不是什么大事,好些是孙女带着奶奶感受一下荷尔蒙的氛围。   猛男秀的演员也很敬业,换装play、脱衣服秀腹肌甚至抛媚眼面面俱到,前排VIP观众还可以摸一摸腹肌。   有这福利不享受还是人?明栖上的比谁都快,就是手指离腹肌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被人大力抓住。   ?   明栖偏头,就看到闻骆。   “你干嘛?”她不太开心。   闻骆垂了垂眼睛,将她的手指往自己身上带,缓缓道:“我也有,摸我的。”   明栖:“……”   “腹肌这东西,摸过一次就无聊了。”   闻骆:“……”   明栖:“保持新鲜感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摸别人的。”   闻骆:“……”   离谱。   老公就在身旁,明栖几乎没有可以发挥的空间,后来演员邀请观众上台互动的环节自然也没有她的份儿,快乐消失了一半,明栖索然无味。   看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两人就出来了。   伦敦的夜晚,有情侣当街接吻,从泰晤士河畔吹来黏湿的晚风,撩拨得人情/欲有些上涨。   这种东西,没享受过的不会有什么感觉。   可一旦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就很难忘了这种快乐。   明栖就,有点儿,馋闻骆的身子。   两人一起回酒店。   一进门,闻骆就给人压在门板上,顺手扯她的吊带裙。   明栖将手撑在他的胸膛,严肃道:“等会儿!”   闻骆扬了扬眉。   明栖:“我们在吵架,我可没有原谅你!”   “是么?”闻骆嘴角一牵,反手将她双手扣在一起,按在门板上,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解领带。   隐忍了很久,男人面色上微微泄露出一点急切的意味。   明栖直觉危险,往后缩了缩。   她缩,闻骆就挤过来,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压缩的无限小。   明栖虽然也想,但此时还有矛盾没有解决,只好端着淑女的架子,严肃道:“我们好好谈谈。”   箭在弦上,闻骆哪里肯听她讲话。   用领带给人双手紧紧绑住,又将人拦腰扛起,淡淡地说了句:“床上细谈。”   明栖:“不要!”   被扔在床上,她立马鲤鱼打挺起身想要逃跑,却又被闻骆紧紧禁锢在怀里。   “宝贝儿,”他拍了拍她的脸颊,桃花眼里蒙上一层呼之欲出的水汽:“喜欢会玩有态度,人帅又野的?”   ?   救命,男人吃起醋来怎么这么可怕,把她八百年前的言论都拿出来反复鞭尸。   “不不不,”明栖赶紧求饶:“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闻骆眉毛一挑:“那正好。”   明栖:“……”   这一夜,该承认的都承认了,不该承认的也被迫承认了。   “还吵架么?”   “不了。”   “搬回去住么?”   “回回回我立马给自己打包回去。”   “喜欢哥哥么。”   “喜欢,全天下最喜欢。”   “还看脱衣秀么。”   “……不了。”   丧权辱国条约都没有这么丧权辱国过!明栖今天晚上是卑微仔明栖。   不过高质量的运动还是有助于解决夫妻矛盾的。   比如,明栖只顾着躺在闻骆怀里喘匀气息,枕着他的胳膊,眼睛里水光潋滟的。   闻骆在她肩头亲了下,重新恢复温文尔雅的气质,再次跟她确认:“真的不生我气了么?”   明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发梢擦过他的肌肤,微微有些痒。   “真的回栖止居?”闻骆又问。   明栖又点了点头。   闻骆:“我不信。”   明栖立马用尽全身力气炸毛:“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你。”   闻骆这人天生有点轴,决定将得寸进尺进行到底,给她拉了起来,就要下床找笔纸。   明栖警惕道:“干嘛?”   闻骆垂下眼睛:“叫你立个字据。”   明栖:“?”   闻骆继续说道:“你总是骗我。”   刚刚折腾过一次,他的头发被汗淋得有些潮湿,服帖的搭在额头上,挡住一点好看的眉眼。   此时垂着眼睛,像是被抛弃了的大狗狗。   明栖心里忽然软了几分。   她忌讳他从未将自己平等对待。   他同样也对她的不告而别,毫无回应的感情耿耿于怀。   即便是她现在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他也坦诚地相信她,认为两人灵魂平等。   这相爱的一程,处处坎坷。   光相爱没有用,还要用一生来磨合。   哪有什么完美的爱情呢?合上童话书,大家都是平凡的人。   “好了好了,”明栖拖长了尾音,撒娇似的安慰他:“这次是真的不生气了。”   她裹着被子往前凑了凑,手臂要往他的肩膀上挂,可是够不着。   闻骆瞥了两眼,还是低下了头。   明栖飞快地吻上他的嘴角。   “没有字据,但是……”她抵着他的额头,缓缓道:“盖章认证。”   “真的?”闻骆眉毛动了动:“我不信。”   “喂!”明栖吼他:“你不能得寸进尺啊你。”   闻骆见好就收,又给她紧紧抱住:“那你再亲一次。”   明栖:“……”   闻骆:“两个章正式些。”   “好好好。”   明栖又亲了他一下,然而这下,却被他按住后脑,不断加深。   加深到别的方向。   又折腾了一次,明栖困得不行,迷迷糊糊要睡着,却又感觉闻骆下了床。   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闻骆半跪在床前,往她手指上套着戒指。   明栖立马精神,屏住呼吸。   这个戒指是新年礼物,不知道闻骆怎么又给它翻了出来。   “七七。”   见她醒过来,闻骆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   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明栖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仔细想想,我们结婚匆忙,我还没给你求婚。”   闻骆将那颗戒指一点点推进她的无名指,金属划过肌肤的感觉很奇妙,微凉,又令人心潮澎湃。   “今天正式问一下,七七公主,你愿意嫁给我么。”他看着她的眼睛,说的无比认真:“共同面对彼此性格里的缺点,陪伴着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然后,你和我,成为我们。   明明没有多余的修辞,明明两人早就有了夫妻的名义,可闻骆郑重说出口的一瞬间,明栖还是掉下眼泪。   她十几岁,曾经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可后来,红尘纷扰,聚散无常,他们渐行渐远。   而如今,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他们陪在彼此身边,足够了。   明栖微微张口,颤抖地回答:“我愿意。”   戒指套进无名指第三个指节,为人生的前半程爱情,画下浓墨重彩的句号。   明栖又为他戴上了属于他的戒指,十指相扣,他们交换了彼此的一生。   夜晚寂静,风声寂静,有两颗年轻的心脏在爱情里澎湃地燃烧。   *   在这世界上,不存在比宇宙星云更浩瀚而伟大的事物。   然而,我爱你,是永恒且绝对的浪漫主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