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娇宠小青梅》 作者:惟兮   文案:   周嘉树和赵思沅作为青梅竹马中的一对“翘楚”,那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某次私人聚会上,发小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周嘉树,坏了坏了,赵思沅这大小姐刚把你前两天五千万拍下来的青花瓶打碎了!”   周嘉树眯眼嘲他:“打碎的是我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发小委屈,直到几天后,再见到灰丧着脸的赵思沅,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听见角落里周嘉树漫不经心的询问:   “这是又被家里禁卡了?”   赵思沅顿时来了精神,轻车熟路地抹了一把“眼泪”,边点头边吸着鼻子:“对啊,对啊,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买包了。”   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的男人捻了捻烟灰,扯唇轻笑:   “别想了,赵思沅,老子可不是你提款机。”   没一分钟,手机往赵思沅面前一扔,上面赫然是刚刷新的某香家新款页面,   周嘉树:“看上哪个了,还是全都要?”   众人瞧着这财大气粗的模样,纷纷打赌赵思沅结婚的时候,周嘉树会不会直接送一排别墅,直到当天晚上,大家小聚,   赵思沅酒喝多了,上了头,伸出胳膊对着迟来的周嘉树一抱,声音娇柔细腻:“我困了,想回家。”   整个包厢内一声一声的“卧槽”接连响起……   赵思沅蹭了蹭,无意识的问:“怎么这么吵?”   周嘉树用大衣把人裹进怀里,动作极轻:“没事,就是猫叫,我们回家。”   众人:Hello,难道此刻我们不是单身狗吗?   戏精青梅VS傲娇竹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嘉树,赵思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子的人生价值可不是挣钱养你!   立意:愿所有美好如约而至 ========== 第1章 (捉虫) “没有,我,我就……   五六月份的初夏,空气中已经染上了一丝燥热,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透过明亮如洗的玻璃照进24层近百平的办公室。   因为某人,坐在风口的邵络景已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他又抽了一张纸:“我说赵思沅,你到底是有多热,把温度打这么低?”   沙发上的人瞅他:“我心火旺!”   中袖水墨色连衣裙,脚踩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裸露的小腿笔直纤长,脸上的皮肤比腿上还要白几分,瓷白莹亮,无暇如玉,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那双勾了精致眼线的明眸轻轻一眨,抬起手:“邵络景,我刚做的美甲好像在你这被毁了。”   几乎不用再听下一句,邵络景直接按下内线:“半小时内,找个美甲师上来。”   “满意了吧,赵思沅?”说完又自顾自的接了一句,“你说你这大小姐也是真难伺候。”   那人的桃花眼一笑一弯,赵思沅怎么看怎么欠揍,直接抓了碗中的一颗樱桃扔过去:“你就不能闭嘴!”   邵络景嬉笑着躲开:“你看你这人,刚说你两句难伺候又暴躁了,我们几人中也就周嘉树能治住你。”   突然听到这名字,赵思沅刚塞进嘴里的那颗樱桃突然一缩,牙齿咬到了舌头,她轻嘶一声,佯装镇定的开口:“废话,谁让他在我爸妈那信誉度最好。”   三人家都在一个大院里,那一栋栋房子连在一起,除了他们三人,还有游涣,徐子丞,邵络景的姐姐邵络羽。   他们几人从小都在一块长大,互相开玩笑开惯了,这邵络景则是其中最为厚脸皮的一个。   至于赵思沅的“小樱桃”“赵樱桃”这些外号,那还真不是随便取的。   “谁让你那么爱吃樱桃。”邵络景终于撑不住了,拿起外套穿上,往那边瞥了一眼,感叹,“这盘刚送进来还没十分钟,又没了。”   他回头拾起地上那颗:“这还有一个,您老还要吗?”   “滚!”   又贫了两句,两人终于聊起正事。他拿起文件又想起什么,贱兮兮的问:“要不再让人给您送一盘?”   “不吃,”赵思沅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心火旺!”   是旺,难怪空调这么低还降不了温。   “我说,赵叔叔最近要的订单似乎比以前多了一倍啊。”   邵络景看着上面的信息,赵家这些年都是做医疗设备这一块的,最近刚跟他们邵氏合作,想在医疗车辆这块再拓展开一个口子。   “我没问,好像又跟一个医院合作了,所以让我来把文件拿给你看看。”   邵家是做汽车生意的,在开展车辆这一块最为合适。   赵思沅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怎么最近是你在公司,络羽姐呢?”   “我姐出差了,要不是我爸下命令,我哪会来这坐着,憋死老子了。”   平常公司都是邵络羽打理,至于他,作为家里的最小的人,只负责吃喝玩乐就好了。   叫的美甲师很快上门,就破了一个指甲,因此修补的也很快。   赵思沅这次做的是跟肤色很相近的果冻裸,她手本就生的漂亮,又加上花心思保养,光是看一眼都觉冰透玉指,赏心悦目。   她又欣赏了两分钟,起身:“我先回去了,生意上的事你跟我爸联系吧。”   今天跑腿过来就是送个文件。   办公桌后的邵络景正接着电话,等她走到了门口才忽然叫住:“赵思沅,你晚上……有空吧?”   “什么事?”   “临时有个局,要带女伴。”   …………   像这种表面借着商圈交谈的名义,实际只是为了花钱讨女友开心的聚会赵思沅参加太多了,因此挽着邵络景进去,抬头瞅着这装修的富丽堂皇的会场时,她也没了多少兴趣。   “说好的啊,事成之后,珠宝随我挑。”   “行行行,知道了。”邵络景十分嫌弃,“也不知道赵叔叔和石阿姨那么高尚勤俭的人是怎么生出来你这败家女儿的,从出生到现在,就花钱这两字被你贯穿始终了。”   “我高兴!”   这男人就跟啰嗦精一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我告诉你啊,这个月可过了一半了,零花钱再花完了可别来坑我们了,赵叔叔可给我们几个警告了,我们谁都不敢帮你。”   “哪天要把你丢到沙漠,我看水也不用给你,就给你一袋樱桃一沓钞票,你就守着它们过日子吧。”   赵思沅深深吸了一口气:“邵络景,你有完没完?”   没等邵络景再想说两句,看见前面过来的人,他十分利落的把自己的胳膊抽走:“Annie,小苏,好久不见啊。”   混合的香水味骤然加重,赵思沅憋着气抿唇扯了一个微笑,看见前面那人非常开心的左拥右抱,嘴里还不停:“她啊,就是我家小妹妹,别瞎想,我喜欢的当然是你们啊。”   “很好,”她感叹,“没救了。”   大概是邵络景提前打了招呼,这位酒会主人一直客气招待着,赵思沅实在嫌聒噪,客气道:“您先去忙吧,又来了很多客人。”   “那行,赵小姐您自便,有事叫我。”   酒会的客人陆续进来,不少人认出她,接连过来打招呼,赵思沅应得没了耐心,拿了个蜜汁樱桃塔往会场的小门走去。   边走还边嘀咕:“肯定是这人多吵闹,闹得我嘴里的奶酱都不香了。”   出了小门,再往前走十多米有个秋千架,搭在走廊尽头,因为离得远,那处人倒是少,就旁边站了三两个女生,也没人坐。   察觉赵思沅过来了,那几人眼神示意,立马停止交谈,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   赵思沅大大方方的坐下,收礼服下摆时还特意优雅的挽了一下头发,然后笑嘻嘻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今晚的月亮还没我好看?”   “……”   三个女人带着一副十分难以言喻的表情相继离开,走路的时候口中还提着什么“邵寒烟”   赵思沅乐的自在,她估摸着邵络景这小子最少还有半个小时,拿起手机翻看着自己的余额,看到那串数字,手中的甜品是真的不香了。   她拿起叉子刚把奶酱上的那颗樱桃叉起,还没等送进嘴巴里,头顶的亮光忽然弱了许多,身侧被带起一阵风,那身上夹杂了许多香水味的邵络景直接跑上前挡住她视线:“卧槽,真是你啊!”   刚叉起的那颗樱桃被撞落,径直向前滚着,到他脚边,再然后,变成一滩红水。   赵思沅:“……”   罪魁祸首又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人,挠挠脑袋有些别扭的打招呼:“你这突然回国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游涣刚刚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也来参加这聚会了。”   周嘉树没回答他的话,视线往下,盯着那一处。   邵络景也跟着看去:“我靠,这是哪个狗崽子,居然把我们小樱桃踩得稀巴烂!”   赵思沅:“……”   那处的另一人接的很快:“邵络景这个狗崽子。”   周嘉树这一句话倒是把邵络景刚刚那点的生分和别扭一下散去,这么多年的兄弟默契几乎不用多说,他握拳打了下周嘉树的肩膀:“周嘉树,你别一回来就污蔑人啊,这赵家公主可不好伺候。”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互相击打了一下:“周嘉树,欢迎回来。”   等着两人你来我往热络的说了几句话后才发现那位难伺候的公主没了声音。   “赵思沅?”邵络景像发现了什么折回赵思沅面前,“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见鬼了?”   “这是周嘉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不认识了?”   周嘉树也看过来,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男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身影挺括,眉眼比她脑海中幻想的还要出挑深邃,跟少年时一样的干净清朗,又多了几分男人独特的不羁风逸。   大概是脱了外套,里面就一件白色衬衫,袖口还被他翻卷了两下,露出两道折痕,脖子处的领带被他松开歪向一边,眼眸半眯,双手微环,一条长腿慵懒的伸向一旁,整个人从上到下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嚣张闲适。   他笑道:“赵思沅,你这是在悼念樱桃还是在怀念我?。”   赵思沅眨巴眨巴眼:“没有,我,我就是觉得生活太难了?”   周嘉树“哦”了一声,一针见血:“钱支撑不到下个月了?”   “不是,”她难过的低头,“是余额还买不起我看中的一副耳环。”   这次没要一分钟,邵络景十秒内再次爆了粗口:“我靠,赵思沅你这要钱的狗毛病又犯了!” 第2章 “不怎么样。”   周嘉树从国外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他们小辈圈子里传开了,大院里也有不少人收到了消息,赵思沅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收到了两位亲爹亲妈的问候。   “跟嘉树说一声,让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吃饭。”赵靳放下报纸,“这孩子,走了也好几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是啊,”已经是二十五岁孩子的妈了,石曦之细腻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想想那时候,这孩子从小就承受了太多。”   被后妈联合自己亲生父亲硬生生把他送出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挺孤苦无依的吧。   两人说着才发现面前站的人没了声音,赵靳敲敲桌子:“又发什么呆。”   赵思沅眼珠子一转:“爸,要不你把停我的卡给恢复了,我就给你传话?”   六月份沉闷的夏夜硬是感受到了一丝寒气。   赵思沅立马背着包上楼:“爸,这话就当我没说,您继续看报纸。”   过来送茶水的阿姨忍俊不禁道:“小姐这脑袋啊,机灵着呢。”   …………   上了楼的赵思沅放下包就瘫在床上了,她闭上眼,任由心底那莫名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   今天在酒会上见到周嘉树是突然,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伙伴,有惊喜也有意外,偏那种意外说不上来也描述不好。   中间一下隔了九年,现在的周嘉树再见好像跟原来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了。   不过那总喜欢调侃逗弄她的恶趣味倒是一点没变。   尤其是是刚刚的酒会上,其他的细节倒没怎么记清,唯一最有印象的就是那人最后上前两步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把赵思沅手上的半碗樱桃拿下,眼角是掩不住的调侃:“赵樱桃,少吃点樱桃,多吃点核桃补补脑。”   一想起这画面赵思沅就脑壳疼。   “他才没脑子!”赵思沅抱着个手机跟在C市读研的朋友舒冉吐槽,“你说都这么多年了,这人怎么就没学一点好话?”   尽学这些骂人不带脏字的话了。   舒冉倒是不奇怪:“你们两原来不就这样吗?周嘉树这是在跟你示好呢。”   “示好?”赵思沅是一点没看出来,“他哪里是示好,分明就是故意的。”   相比起来,舒冉的见解还是深刻一些的:“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回来,怎么说他也会怕你生分了,现在这两句话一说,你看你还觉得生分见外吗?”   “你刚刚不是还说,这么多年这人没怎么变,没怎么学点好话回来吗?”   这么一分析,还真有点道理。   说实话,赵思沅不是没想过跟这人见面的场景。   九年的时间不是空白,她也不像是周嘉树跟邵络景那样的兄弟哥们,有些话心照不宣,彼此都明白。   她甚至想过,就算之前彼此再熟悉,但九年内彼此的空缺也会让再见面时的双方变得生疏陌生。   但刚刚,除了一开始见到时的茫然,好像后面满脑子只剩下这人跟当年一样调侃她的恶趣味了。   见赵思沅迟迟没回复,舒冉又发了一段语音:“再说了,周嘉树如果真是一板一眼的跟你说话你不是还不习惯吗?当年他难得发了脾气那事你不是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倒也不是耿耿于怀,就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那样凌厉严肃的周嘉树,当时让她有些吓到了。   印象中,连周嘉树的妈妈兰阿姨去世时他也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不过当年那事毕竟是她有错在先,以至于赵思沅到现在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多说,更不敢在周嘉树面前太过造次。   给周嘉树开的欢迎party定在第二天的晚上,赵思沅今天没事,特地来的早,酒吧里还没到上人的点,只角落里两三个人。   “包厢开好了,先进去?”   向泠一身黑,黑T黑色紧身裤,一米七的身材衬的高挑有致,右耳上一颗黑色的小耳钉,及耳的黑色短发利落清爽,五官是偏中性的英气标致,眉眼透着犀利。   酒吧的老板,向泠,一个又飒又酷的清冷美人。   其他员工也早认识了这位老板的闺蜜,热情的打着招呼:“赵小姐,上次看您朋友圈发的那块巴西祖母绿很漂亮,很衬您。”   那块祖母绿胸针是半个月前赵思沅闲着无聊跑到国外的拍卖会上以五百多万的价格买下来的,当时第一眼就看上了那至美的颜色,是绝对的珍藏品。   这话说到了赵思沅的心坎上,她眉眼一弯:“好眼光,等一会让你们泠姐给你涨工资。”   “谢谢赵小姐。”   包厢是向泠提前留好的大包间,能坐十多个人,里面的酒水也都备的充足。   “前两天阴雨天,叔叔身体怎么样?”赵思沅把包扔到沙发上,看着她神情认真。   “就那样,还是老毛病,给他拿了点药好多了。”   赵思沅坐到她旁边,安慰:“向泠,你别急,我爸那边只要有什么结果我立马告诉你,你让叔叔也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她家是做医疗设备这一块,和医院打交道比较多,赵思沅也一直在关注着。   向泠伸手开了瓶酒,仰头喝了一口:“谢谢。”   这些年,他们几人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没过一会,邵络景到了,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我靠,他们几人还没来?昨天晚上难不成都他妈熬了通宵?”   赵思沅悠哉悠哉的看过去:“昨天晚上?”   “那是,”邵络景又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你不知道吧,那可是我们男人间的事,昨晚酒会结束后我们还有局呢,男人间的事可不能让你知道。”   偏偏语气里就是透着一种找事的“你问我呀,你问我我就告诉你”,赵思沅还真是懒得搭理。   无非就是大院里的那几个男生又聚在一块感慨兄弟情义,他们男人的熟悉方式本就简单粗暴,说不定昨晚他们一场篮球打完就又回到了初高中那会。   他们几个从小长大的兄弟哪有什么弯弯绕绕那么多的小心思,一场球,两句话,三根烟,四瓶酒,彼此之间就又心照不宣了。   果然——   邵络景又看了一眼手表:“靠,这三人体力不行啊,一场篮球打得难不成还比不上高中生了,要睡这么久?”   门从身后被推开:“猴急什么?”   脖子下黑色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略显松散,周嘉树推门的手上还拿着一根烟:“邵络景,没事别挡在门口。”   “我这是欢迎我们周嘉树啊,来来来,里面请。”   他笑着踹了这人一脚:“就你没正型。”   赵思沅小眼神往那边瞄了瞄,在那人发现之前又很快的收回来,拍了拍手介绍:“向泠,还记得吧。”   向泠跟赵思沅是在初中偶然认识的,后来大家经常在一块玩,那时候周嘉树还没离开,对她自然还有些印象。   周嘉树看向她:“这儿你地盘?”   邵络景插话:“当然,这酒吧在江城非常有名,现在大家可都知道这边酒吧有个美女老板,经常问我要微信号呢。”   “贱人,能闭上你的嘴吗?”向泠直接扔了一罐啤酒过去,“别听他瞎说。”   周嘉树看看周围:“酒吧挺不错。”   她笑着应了两句话:“你们先坐,外面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待。”   向泠一走,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邵络景开了刚刚向泠扔过来的啤酒,桃花眼眯着:“赵思沅,昨晚回去有没有吃核桃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贱人就是喜欢挑衅。   “……”   口中的冰糖樱桃核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赵思沅直接踢了贱人一脚:“你有完没完?”   说完似乎又觉得不解气,回头仇视的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周嘉树正吸着烟,烟雾缭绕间他眉梢一挑:“赵思沅,你这是怪我的意思?”   赵思沅没说话,但瞪着他的那气鼓鼓的小眼神里明晃晃的说着:“废话,不怪你怪谁!”   被她这无声控诉的模样气笑了,周嘉树换了一只手拿烟,空出来的右手抬了一半又意识到不妥,随手散了两下烟灰,应道:“行,那就怪我。”   怒瞪他的赵思沅现在倒不在意这话有没有诚意了,想起刚刚那人抬起来又放下的胳膊,眼底的恼意慢慢消散,又变成疑惑。   刚刚周嘉树是想像小时候那样,哄她的时候总要揉她两下头发吗?   这人的坏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嘴巴里满是甜味,赵思沅又倒了杯白开水一口一口的抿着,小眼神偶尔往旁边瞥,看见那人又点了一根烟,那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   他以前不会吸烟的,现在好像吸烟吸的多了。   赵思沅红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算了吧。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来一条提醒,赵思沅刚拿起两只眼就瞪圆了。   这耳环终于上市了啊,就是她暂时还只能隔屏观摩。   这接连不断的叹息声周嘉树想不注意都难,他趁着间隙瞥了一眼:“赵思沅,你就那么喜欢?”   似乎听到了希望之音。   赵思沅立马凑上前,献宝似的把手机递上去:“你看,这是Cartier刚出的钻石系列,风姿优雅,线条臻美,构思巧妙,每只耳环都镶嵌了74颗圆形钻石,一只总重接近两克拉呢,漂亮吧,你觉得怎么样?”   周嘉树给面子的欣赏了两秒,点评:“不怎么样。”   “……” 第3章 “养不起就治,找人好好治……   游涣和徐子丞是在赵思沅抱着手机独自郁闷的时候进来的,游涣心细,刚进来就发现了:“赵思沅不高兴?”   两人昨晚陪着周嘉树几乎一个通宵,徐子丞许久不锻炼,这会还是腰酸胳膊疼的,揉着脖子坐下:“你们两谁犯错了?”   邵络景指向那边:“不是我。”   说完又毫不掩饰对两人的鄙夷:“才一场篮球,看看徐检都成什么样了?是不是真老了啊,体力这么差。”   徐子丞原本也该接手家族企业,但毕业后跟家里闹了一场,坚持自己的选择,最后两边各退让一步,家里给了他五年时间做他喜欢的检察官,时间一到,就回来继承家业。   至今为止也已经三年了,而徐子丞这个法令严正的年轻检察官也早在江城做出了一番成绩,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徐检。   “你好意思说?”徐子丞因为工作原因,极少碰酒和烟,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邵络景,昨晚是谁先做逃兵认输认的最早?”   要不然说不定昨晚他就能赢周嘉树了。   也不至于从初中开始就背负着周嘉树这个手下败将的名号。   邵络景自然嫌丢脸,又把话题踢回来:“这大小姐今天可不是我惹的啊,要怪就怪周嘉树啊。”   游涣奇怪:“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就又招惹到人家了。”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周嘉树。”邵络景非常乐意看热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公主难伺候,这不,买不上耳环自己在那生闷气呢。”   “邵络 景!”赵思沅关了手机,“你说谁难伺候?”   “你才难伺候,你跟你那些女朋友全都难伺候!”   游涣见两人这斗嘴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跟周嘉树闲聊着:“这两人从小打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戏剧化的是,这两人差点就成一对。”   “咳!”邵络景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游涣,你他妈别瞎说啊!”   这他妈最搞笑的话题突然被提起,赵思沅真是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呵呵一笑:“这事,是耻辱。”   周嘉树灭了烟,不轻不重的发了一个单音节:“哦?”   他停顿了下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年吧,你在国外那段时间。”徐子丞搭话,“大概看他们两人从小一块闹惯了,赵叔和邵叔就合计着想给两人订婚。”   徐子丞说着也笑了:“谁知这才刚提出来,两个一个闹绝食,一个闹离家出走,两家长辈这才知道自己乱点了鸳鸯谱,也就搁置下来了。”   邵络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当初谁多嘴说我他妈喜欢赵思沅,这小姐就是个会花钱的祖宗,我哪能供得起啊,我邵络景再不济,眼光也不至于这么差。”   “你应该说是谁太看得起你邵络景了,居然把我跟你凑一对,一身的混合香水味天天熏得我都吐,以后还不知道谁倒了八辈子霉会让你绿呢!”   “喂,赵思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些年耽误了我这么多桃花呢?”   两人又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游涣摇摇头:“你看,都是祖宗。”   烟灰缸里的点点猩红开始燃起,周嘉树拿起烟头把那点红猩彻底捻灭,对着邵络景踹了今晚的第二脚:“怎么,她是祖宗你也是?”   他声线不似刚才的温和,明明嘴角还挂着那若有若无的笑,可那眼尾的清寒却是让邵络景赶紧抱了抱自己的手臂:“行行行,我不跟公主一般计较。”   谁让周嘉树这人从小到大就帮她,简直就是亲妹妹了。   游涣已经习惯了,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跟原来还真是一样。”   嘴上喜欢逗弄着赵思沅,但帮的最多的也是赵思沅。   过了一会,向泠推门进来,徐子丞回头,停下揉脖子的动作:“忙完了?”   “嗯,今天人不多。”向泠和他打了招呼,“前两天看你又攻破了一个案子,恭喜。”   徐子丞隐在光线里的五官变得柔和:“还要谢你之前提供思路。”   “一点小建议,没什么。”   他淡淡一笑,还想再说些什么,瞥见向泠径直坐在了赵思沅旁边没再看这边,徐子丞眼睛里的亮光暗了几分,垂目敛了笑意。   可能因为这么多年来,小团体第一次聚这么齐,几个男人聊到了十多点,酒瓶也喝空了五六个,不过大都是邵络景一个人喝的。   徐子丞滴酒未沾,游涣的酒量很差,只能喝一点点,今天因为开车,更是没喝。   至于周嘉树,赵思沅还真不知道他现在的酒量,但看他今天喝的状态,也不像是不会喝的人。   “那我先走了,代我向叔叔问好。”赵思沅跟向泠抱了一下,“下次再来吃你樱桃。”   “知道了,走吧。”   几人都陆陆续续出了门,徐子丞落后一步,跟周嘉树并排:“还没问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周氏,周叔他……”   周嘉树的神情淡淡的:“最近在一个投资公司工作,周氏再等一段时间吧。”   一提到周叔两个字话音就被打断,徐子丞也不多说:“行,那有时间去我家,我爸妈昨天说想见见你。”   醉的不省人事的邵络景被游涣拉着,此刻也不忘举手:“还有我爸妈也说了。”   游涣:“你懂,还有我爸妈。”   难得此刻几个人一致把目光转向赵思沅,后者默默点头:“不用说了,你们也懂。”   谁让五个人中只有周嘉树在家长中的信誉度最好。   向泠把几人送到门口,耳朵上的耳钉闪着亮光:“你们路上慢点,我先进店了。”   “回去吧,下次再来。”   几人都开了车过来,邵络景喝了酒,游涣干脆开他的车把人带走,降下车窗:“你们两怎么走?”   周嘉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司机了,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你先走吧。”   游涣又问另一人:“徐大检察官,走不走啊?”   想了一会,徐子丞又折回去:“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游涣秒懂,也不多说,发动车子离开。   刚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的赵思沅瞧着那人背影,摇头感叹两声:“徐子丞这人,还没放弃呢。”   车子停在周嘉树面前,她伸出头,纯粹就是客气一下:“那个,要不要带你一程?”   小樱桃似乎还赌着气,问出口时别别扭扭的,两只星亮似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又转回去,脸上的皮肤在门口灯光的照耀下白的发亮,丸子头两侧半留下来的一缕头发似是戳到她耳朵了,赵思沅伸手一把扒拉开,动作莫名显得可爱。   微风一吹,周嘉树身上的酒意淡了几分,他舌尖轻抵,笑的撩人:“好啊,可能还真要你带一程。”   于是刚准备出发去接人的司机又收到一条信息:“不用来了。”   车子上了高架,速度渐渐平稳,副驾驶的人开了车窗,胳膊闲适的搭在上面:“车子是赵叔给你买的?”   周嘉树喝的酒不多,被风一吹,赵思沅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味,心情也莫名好了一些:“我自己买的。”   “自己?”   “是啊,用我爸给我的零花钱买的。”   一辆白色的小宝马,到手的样子百来万。   她顺着这个话题倒苦水:“你不知道,那两个月我舍弃了两三个包才省下来这么一辆代步工具,我爸才不会对我那么好。”   只要一提到钱,赵思沅就有了控诉的欲望,自顾自的说着:“我爸对我太狠了,自从上次我去了一趟米兰后,回来就被停车停卡了,后来干脆咬牙,用自己零花钱刷了这辆车。”   周嘉树捏着眉心,语气慵懒:“照你这花法,赵叔不停你卡才不正常。”   赵思沅不满:“我也没花多少啊,再说了,你们不是经常说我有公主病吗,公主不就要这样吗?”   说完似乎觉得委屈,又小声加了一句:“我这还是真的克制了,就是改不掉。”   后面这两句话还添了点难过的成分。   从小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嚷着要作威作福的人,周嘉树还真听不了她这语气。   “赵思沅,你什么时候这么憋屈了?”他偏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改不掉就好好养着。”   听了这话的赵家公主反而开始得寸进尺,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小心思:“那如果我爸养不起呢,你们……”   “养不起?”   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现在打什么主意,周嘉树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松松散散的:“养不起就治,找人好好治,总能把这病治好。”   一句话,让赵思沅想要“赞助费”的那点小心思彻底偃旗息鼓了。 第4章 这人疯了吗?   下高架的时候周嘉树接了一个电话,也没避着她,赵思沅倒是听见一些英文,大都是那边在说,周嘉树偶尔才会回两句英语。   听内容,大概是“评估风险,明天开会再说。”   赵思沅倒是没多问,但他刚刚接电话时的严肃语气还真不似平常的漫不经心。   她突然有点想知道他那会说的什么投资公司是不是真如他提起时的那么随意。   根据导航,车子停在了市区偏北的一个高档小区门口,赵思沅对这块不太熟,只知道这边是之前刚开的一个楼盘,不止价格高,对出售对象也有限制。   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的到。   从昨天见到周嘉树身上的穿戴,再到今天这房子,赵思沅非常确定了一个事,手掌撑着下巴摇头感叹:“果然,越是资本,越是抠门。”   已经下了车的周嘉树听到这话又停了下来,把着车门:“赵思沅,你有出息了啊?”   一个花钱最资本的人能有这不同寻常的觉悟,难得啊。   知道现在到底该抱紧谁的大腿,该怂的时候赵思沅还是愿为“五斗米折腰”的:“哪能哪能,这还是周老板更有出息。”   她视线瞥向周嘉树身后的豪宅,小眼神透露着“周嘉树资本家”六个大字。   全身上下都是戏。   周嘉树扯唇漾开笑意,关上车门:“跟赵叔说一声,明天我过去。”   在那红墙青瓦的大院里,周家跟赵家是离得最近的,两家之间的的庭院就隔了一条小路,加上周嘉树从小就带着赵思沅的缘故,除了自己家,周嘉树出入最多的也就是赵家了。   十七岁那年离开,到今年突然回来,中间隔了九年,原来还是个孩子的周嘉树突然变化这么大,赵靳和石曦之既欣慰又心疼。   “这些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就你一个人,也没长辈照料,吃了不少苦吧。”   “石姨,我没事,过的挺好的。”   石曦之说着又难受起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你说当初你要是留下,我们大院里几个叔叔   阿姨还能照顾照顾你,你这孩子。”   “谁能想到你当初这么倔,一去去了这么多年。”   赵靳拍拍她:“别说这些了,孩子现在挺好的。”   “既然回来了,以后没事多过来,我和你石姨也能多照料点。”   那些个伤心事谁都没提,石曦之忙着问他的口味赶紧去厨房准备了。   大概是这么多年都没受到这种关怀了,周嘉树目光微怔,然后才问:“赵叔,思沅呢?”   在长辈面前,他就是个贴心温柔的大哥哥。   “刚才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一会就回来。”赵靳又看了眼手表,“昨天应该是玩的太迟了,说是回她自己公寓睡了,没回来。”   “这丫头,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刚毕业,非要说玩一段时间歇歇。   周嘉树喝了一口茶,平常的那股子闲适懒散一丝不见:“赵叔,思沅是喜欢玩了一些,但也不会乱来。”   赵靳叹气:“这丫头就是性子有些任性,我和她妈在身边约束着也能收敛收敛。”   至于任性,两人也都知道为什么,话题到这里停住,赵靳问他:“这次回来打算做什么?”   对于赵靳,周嘉树不打算瞒着,他放下茶杯正了神色:“赵叔,我这次回来不仅仅是临时起意。”   …………   因为昨晚结束的太迟,赵思沅接了电话后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收拾回家,车子开进院里的时候已经能闻见饭菜的香味了。   她进门钥匙一扔,鞋还没来得及脱,目光就切切实实的被桌子上的礼盒勾引了。   “耳环!”   赵思沅直奔客厅,那盒子上的几个品牌字母对她来说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爸,这是买给我的吗?”   她的卡不是还没恢复吗?   赵靳已经懒得搭理这女儿了,哼了一声直接往饭厅走去,只剩下周嘉树坐着一旁的沙发上,扯着笑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我买的,就当回国送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她抱着个盒子东看西看,得了便宜自然要好好卖卖乖,“周嘉树,我要代表我们整个大院欢迎你的回归!”   “你从国外回来的这个决定可真的是太正确了了,你知道你现在的人生价值有多大吗?”   回应她的是不轻不重的一声笑。   瞅着这人随时随地的戏瘾,周嘉树眸子一弯,眉宇间染着隐隐的痞意:“赵思沅,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老子的人生价值可不是给你善后花钱。”   反正自己想要的耳环已经拿到了,随便他现在怎么说,赵思沅都是没脾气的:“行,周老板,你的人生价值只管好好挣大钱就行了。”   好好挣大钱。   亏她能想出来。   他伸手把那人拿在手里摸了个遍的包装盒抽过来:“赵思沅,你还想我挣大钱给你治公主病?”   如果可以的话,赵思沅是真的想厚颜无耻的反问一句,“可以奢想一下吗?”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说了。   周嘉树被她气笑了,长密的雅睫都跟着轻动了两下,他把盒子还给她:“有些梦,白天做做就行了。”   “白日梦也能实现,”赵思沅晃晃手中的盒子,拿着就往楼上跑,“我去看看它适合搭哪套衣服。”   才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跑走了,周嘉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鼻尖还是她刚刚转身时一扫而过的香味,是格拉斯的五月玫瑰香,柔软又娇嫩。   男人漂亮的眼睛随着弧度轻轻上扬,那精致的眉眼被窗外一缕斜斜的金色眷顾,朦胧迷人。   这位樱桃公主,还真是一点没变。   饭桌上的菜肴大都是按照周嘉树的口味去做的,他口味偏清淡,和赵思沅不同,她从小就喜欢吃偏辣一点的,因此今天这饭桌上,最对她口味的便是石曦之特地吩咐的水煮鱼了。   见她吃的欢,周嘉树继续扮演着温柔哥哥的角色,极自然的倒了一杯水放到她手边,赵靳往这边看了眼,又继续吃饭。   “多吃点,这些年在国外过年过节的你也都回不来,一个人又要上学又要生活。”   石曦之一直在给他夹菜,周嘉树无奈:“石姨,我这些年过的很好。”   十七岁就只身一人背井离乡,身边也没个可信的人照料,哪能过的多好。   赵思沅余光从旁边人碗里那堆小山上收回,咽下口中的菜:“妈,周嘉树没说假话,我昨天看了他住的房子,在北湾那一块,是个大财主。”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人家嘉树是比你大一岁的哥哥。”   虽然这话是从小听到大的,但让她叫一声周嘉树哥,那可真是太难了。   何况,她是几人中最小的,要是一个个叫哥,那可就太多了。   每当这个时候,周嘉树这个暖心哥哥的角色又要出来了:“石姨,思沅不想叫就别叫了,我们平常会多照顾的。”   赵思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人的演技可真是太精湛了,大院里的叔叔阿姨都被他骗了个遍。   吃完饭的时候阿姨送上来一盘水果沙拉,几人都坐到了客厅,周嘉树和赵靳石曦之说着话,赵思沅窝在沙发上晃着小腿看电视。   水果送上来的时候,她看都没看,直接就插了一块要往嘴里填,只是还没等挨到外面的奶酪,手腕突然被扣住,那叉子上的水果抖了两下,直接落到了她今天刚换上新裙子上。   白色染上了红色的污渍,极其明显。   “周嘉树,你干什么?”   石曦之和赵靳也有些意外:“怎么了?”   “这水果你不能吃。”他松开手,那细腻的温度消失,只留下手腕上一圈淡淡的红印,“里面有白桃。”   周嘉树轻轻皱眉,墨黑的眼底是刚刚散去的紧张。   “白桃?”石曦之和赵靳也正了神色,忙把刚才送餐点的阿姨叫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白桃?”   “啊,”阿姨慌了,“怎么会啊,厨房那边我特意交代过的,大家也都知道小姐对桃子过敏啊。”   赵思沅手中还捏着那枚叉子,又朝碗里那一盘看起来就很美味的水果瞅了瞅,讪讪的放下叉子,还好还好,差一点又要进医院了。   只是裙子上的那摊奶酱,正想着,周嘉树抽了一张湿纸巾递过来:“擦擦衣服。”   他的神情不似刚才的轻松,双眉间的凸起始终没松开,似乎刚才差一点就出了大事。   “先生太太,我想起来了,”阿姨有些懊悔,“今天刚来了一个小姑娘,她今天出门采购食材的时候一打岔,我忘了跟她交代这事了。”   偏偏今天厨房有一个人请了假,一些切水果这些打下手的活就让这小姑娘顶上了,中间也没人想起去看看,毕竟这么多年了,大家也早知道这家的禁忌,谁都不会犯这基本错误。   “先生太太,小姐,对不起对不起,都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受罚,差点害了小姐,犯了大错。”   毕竟是做了二三十年的老人了,也不能一张口就开除,但赵靳和石曦之脸色也确实难看,最后还是赵思沅发了话:“阿姨,扣你一个月工资吧,你先下去吧。”   她对白桃过敏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实了,因为小时候的一场大事故,赵靳和石曦之在这方面尤其注意,所以现在也有些后怕。   见大家的神情都不怎么轻松,赵思沅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故作轻松的安慰着:“爸,妈,没事,刚才那一点量顶多就是让我脸肿,再说了,周嘉树已经及时发现了。”   说到这,赵思沅倒是想起一事:“我原来五年级过敏那次,一张脸又发红又发肿,我记得你好像背我去了医务室。”   “你记错了,”周嘉树面不改色,“我没背你。”   “嗯?”   “知道你爱美,所以是用麻袋打包扛过去的。”   赵思沅:“???”   这人疯了吗? 第5章 赵叔去哄石姨了,他也要想……   没想到会说出这话,刚还有些急色的石曦之听笑了:“你们两,胡说什么呢。”   赵思沅对桃子过敏这事还得从她记事的时候说去。   三四岁的时候她就非常喜欢吃樱桃,但后来却发现对带毛的桃子类水果过敏,而最为敏感的水果,便是白桃。   小时候不知道的时候赵思沅还摸过桃子,只是才吃一口全身上下起满了红点,送到医院足足挂了一个星期的消炎水,这才知道她对毛桃过敏的事。   自那以后无论是自己家里还是他们几个小伙伴的家里,都再也没见过桃子。   后来再大点,大概十岁的时候吧,一次意外,赵思沅喝的奶茶里加了白桃汁,一杯奶茶还没喝完,她整个人呼吸不顺,双脸憋得通红,那种窒息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二字。   就像是阎王掐着她的脖子,只要再用那么一丝丝力气,她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那一次,赵思沅因为那奶茶里面足量的白桃汁洗了整个肠胃,在医院插了半个月呼吸机才彻底恢复,也是在十岁,大家才知道,赵思沅身体对白桃的敏感程度。   后来出院的时候赵思沅听说周嘉树带着邵络景他们几个,把给她送奶茶的男生打了一顿。   五年级那次,纯粹是意外,水果沙拉里混了两三片白桃,幸好那次及时送到了医务室,也就是双脸红肿了几天,在家休息了两三天恢复后才去上学。   当时周嘉树被她去医务室的情形赵思沅还记得清楚,他们正上着体育课呢,邵络景那几个人狂喊,周嘉树扔了球还差点砸到同学,可这人这会偏要扯什么麻袋。   一通电话把赵思沅从回忆里拉出来,她哼了一声:“爸,电话。”   说完又瞅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某人,无声表示:我才不跟你此等小人计较   赵靳说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听内容,像是从没上过她家门的爷爷和奶奶。   下意识的,几道视线又同时落到她身上。   赵思沅刚才也听得七七八八了,耸了耸肩:“这个周六是邵寒烟生日是吧,爷爷叫你们去就去吧,你们作为舅舅舅妈也是该给人庆祝下。”   “不用担心我,我那天跟朋友约了吃饭逛街,也挺忙的。”   白色裙子上的痕迹被擦去,但仍然留下一滩明显的水渍。   湿纸巾在她手中转了又转,就是没再往那水渍上擦去,刚看着电视还在晃动的小腿此刻也安分了,歪着头半露过来的侧脸安静又失落。   周嘉树眉间却渐渐皱起。   赵思沅起身:“裙子毁了,爸,你给我报销,这可是我上个月刚从CHANEL拿的高定啊,花了我不少钱。”   “我先上去换件衣服去。”   从客厅到楼梯口这一路,自始至终,赵思沅的脸都没抬一下,甚至在上楼时还故意一蹦一跳,走的欢快。   经过刚才的事,石曦之更是心疼的不行,直接把气往赵靳身上撒:“我不管啊,要去你去,我在家陪女儿,他们不是不要思沅这个孙女吗,那就也别要我这个儿媳了。”   “你这个儿子陪着你那外甥女和你爸妈一起过吧。”   她说完,也不管什么讲理不讲理,直接蹬蹬瞪的上楼,只留个“决绝”的背影给客厅里的男人。   赵靳又怎么不难做,他按着太阳穴,想说什么被周嘉树打断:“赵叔,你上去看看石姨吧,我在下面等会思沅。”   这个等一直持续了半小时,在确定楼上还是没有任何要下楼的动静后,周嘉树终于起身。   赵叔去哄石姨了,他也要想想怎么去哄这位难过的赵公主。   敲了敲门:“赵思沅,是我。”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等了大概一分钟,赵思沅开门:“怎么了?”   周嘉树看着她微红的眼梢,声音不自觉放柔和了些:“邵络景说他们在俱乐部,要不要过去?”   “去!等我换个衣服!”   几乎不用思考,声音一落,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里面的人叫嚷着:“周嘉树,你先去下面等我,我马上就好。”   被挡在门外的人缓缓一笑,那模样,颇有几分雅人深致:“知道了。”   跟赵靳和石曦之说了一声,赵思沅就跑下楼了,她重新换了一件Prada的蓝色无袖连衣裙,脖子下方的蝴蝶结刚好遮的那锁骨若隐若现,匀称分明。   她下楼的时候周嘉树正站在一面的隔墙处,身影陷在背光处,抿唇抬头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从赵思沅这个角度能看见他侧脸清晰的轮廓,明朗中又藏着几分落寞,尤其是今天的他一身正装,少了平常的慵意懒散,站在那处周围似乎自动形成了一股低气压,静的压抑。   有的人好像天生自带光环,即便这个时候,赵思沅还是要承认,这男人是真的英俊的过分,五官深邃,肩宽腿长,身形出挑。   就是那调侃她的恶趣味再收收就更好了。   他手腕处的Van Cleef Arpels袖口被赵思沅耳朵上的钻石光一照,反光刺的男人眯了眯眼,周嘉树回神偏头:“好了?”   瞥见她耳朵上新换的钻石耳环,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衬的她一双清澈的眼睛里似碎了星辰,微微眯眼的样子又娇又撩。   男人唇间轻动,一手插兜,慢悠悠的,向小时候逗她那样:“还不错,挺漂亮。”   赵思沅立马跑过去:“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戴上漂亮?”   “嗯,”周嘉树给面子的应了一声,“耳环的确很漂亮。”   “……你就不会说点人话吗?”傲娇公主气的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就走,直接把包丢过去,“你拿着,拎包。”   周嘉树看了会那人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包,敛了笑。   不是赵思沅实在胆子大,而是这就跟她小时候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不管平常到底谁是老大,不高兴了就直接撂脸子。   看这样子,新耳环也没把赵樱桃哄好。   周嘉树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一辆黑色的宾利添越SUV,赵思沅直接坐了副驾驶,那人上了车也知趣,尽量“呵护”的把她包放到中间,又多问了一句:“听音乐?”   “不听,我头疼!”   行,都依着。   出大院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一辆黑色的奔驰,赵思沅正在手机上跟舒冉吐槽着这人刚刚的奇葩行为,一扫上面的车牌号她立马坐直,直到后视镜里那辆车越走越远,看不见光点。   一瞬间,赵思沅忽然就明白了刚才周嘉树站在院中透着隔墙在看什么。   她默默把包拿回去,咳了两声,“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   趁现在车子还没转头,还来得及。   刚才那可是周叔叔的车啊,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偏偏这时迎面撞到。   半晌。   “不用,没什么好看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周嘉树和家庭的矛盾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大概是小孩子那时的敌对和抱团心理,反正赵思沅到现在对周意阙这个叔叔都喜欢不起来。   手心里的手机接连振动,她低头看去,是舒冉刚刚发来的新消息:   “虽然说刚刚周嘉树夸耳环不夸你的这事是挺可恶的,但你想想你的耳环是怎么来的啊?”   “还不是人家今天送你的见面礼,说是见面礼,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才送你这耳环,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凑巧啊。”   “赵思沅,你脑袋就不能再多想点,你这位周嘉树哥哥虽然说是喜欢逗你,但从小到大,对你也是真的很照顾啊。”   傲娇公主在心里小小的衡量了一下,劝说自己是看在今日耳环的份上,还算有良心的安慰:“你放心,你离开后,我们都没人跟周嘉阳玩,我们都讨厌他。”   听着她这别扭又僵硬的语气,周嘉树偏头失笑:“都讨厌?”   “嗯,”赵思沅皱着眉,“反正我很讨厌他。”   周嘉阳虽然是周嘉树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两人的长相差别很大,周嘉树是那种风逸又透着三份儒雅的精致,而周嘉阳的五官则是更显阴柔的深刻,第一眼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印象。   聊天界面上舒冉又甩过来一张截图:“你自己看看,这副耳环的价格,而且你别忘了,这耳环昨天才上市,今天就已经光了,是很难抢到的限量版。”   “要不是周嘉树,等赵叔把你卡恢复你也买不到了。”   行吧。   不得不说,舒冉真是太了解这公主本尊了。   赵思沅刚刚那点的不满烟消云散,为表忠心又加了一句:“还有啊,邵络景这货说了,我们大院的几个人谁都不会背叛你,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   刚才的不快和烦躁一扫而尽,周嘉树腾出一只手自然的揉了揉她的头:“不错,看来今天这钱还没白给公主花。”   那天晚上周嘉树抬起胳膊又放下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赵思沅眨眨眼,佯装镇定的转过头去,不就是跟小时候一样摸个头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想起刚刚鼻尖那一闪而过的苦橙叶的木香,赵思沅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来。   到俱乐部的时候,其他三人正玩着扑克,因为少了一人,三人玩的暗地主,邵络景一手好牌被打得稀巴烂,正控诉着徐子丞太会演了。   “你说你,明明地主在自己手里,还装的一脸无辜,这演技还真不该当检察官。”   一抬头:“周嘉树,正好正好,你两可终于来了,赶紧过来看看这人的真面目!”   赵思沅只对桌子上的筹码感兴趣,晃悠着:“谁赢了?见者是不是有份?”   “去去去,没你的份!”邵络景嫌弃着把人推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千金大小姐上辈子是个穷鬼,一天到晚就败在钱上了。”   “我花钱我高兴!”   其实赵靳每个月给赵思沅的零花钱是真不少,随身的一张卡月月都有人往里打钱,但奈何不住这人在“买买买”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从不停歇。   别说赵家,就是整个大院也就赵思沅这一个年龄较小的女孩,从小可就算是人堆里的宝,自然也就是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刷卡也是由着她。   不过上次因为去米兰走了一趟,回来停了卡后零花钱的待遇也就变成月月只有六位数了。   所以最近几个月才收敛了一些。   她扫了眼屋内:“向泠呢?还没来吗?”   闻言,徐子丞看着手中的牌淡声道:“她说有事,今天不过来了。”   耳朵上的钻石耳环一晃一晃的,几人想不注意都难,游涣心细,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昨天才刚看好,今天就买到了?”   “呦呵,”邵络景这人大惊小怪,“这还没到下个月呢,你这个月光公主哪来的钱啊?”   他一副看透了表情拿牌指着徐子丞和游涣:“我这月可没闲钱,是不是你两又济贫了?” 第6章 “那我的人生价值还怎么实……   卡座里正品尝着水果酒的某公主投向邵络景的目光颇有一种“小气鬼见识短”的意思,她撇撇嘴:“你听好了,这是周嘉树送我的回国见面礼。”   周嘉树散漫的坐在桌子旁剩下的那一个空位上,长腿一伸,承认的干脆:“我送的,想在大小姐身上找找人生价值。”   “什么!”邵络景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叫嚣着不公,“靠,周嘉树,你给赵思沅送见面礼你都不给我们送,你什么意思啊,偏心,你们说是不是?”   他还想拉徐子丞和游涣下水,谁知两人谁都不参与,出奇的一致:“给赵思沅买礼物不是很正常?为什么要给你买礼物?”   “你,你们!”邵络景指着自己,又去找周嘉树,“周嘉树,你就是偏心,你为什么不给我买见面礼?”   周嘉树修长的手指娴熟的洗着牌,纸牌从他指尖滑过又聚集,动作流畅又利落:“为什么要给你买?”   “你是最小的?”   邵络景:“当然不是,我还算赵思沅她哥呢!”   “那你是祖宗?”   邵络景:“当然不是,祖宗不就那一位难伺候的公主吗!”   “所以?”周嘉树后面的话没说,不过那看白痴的眼神明显透露着“所以你还有什么意见?”   被这么两句话一带,邵络景就熄火了,对上卡座里公主那得意的小眼神鄙夷道:“反正你也是最小的,我这个哥哥不跟你计较。”   被人夸了耳环,赵思沅现在心情还算不错,微笑着反击:“哦,跟我计较你又能怎么计较?”   邵络景:“……”   小人得道,天理难容!   四个男人中最小的就是邵络景了,游涣是几人中最大的,今年二十七,徐子丞和周嘉树则又小了一岁,邵络景和赵思沅今年同岁,都是二十五,但赵思沅的月份更小。   “你们,你这是年龄歧视!”邵络景哼了一声,“游涣我就不说,但你们两就比我大一岁,我不服!”   徐子丞点点头,指着他面前的一堆筹码:“不服啊,那行啊,赢了我们两任何一个,你以后老大,输了,筹码的十倍。”   被这么一激,邵络景自然往坑里跳的十分自然:“行啊,来,发牌。”   观看了全程的赵思沅就差把“二货”两字直接贴在这人脑门上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智商,还想赢徐子丞和周嘉树,梦里赢的吧。   牌局的最后自然不用多说,游涣作为裁判,亲自给数筹码:“五万,十倍也就是五十万!”   “五十万!”这话不是来自输了牌的邵络景,而是被钱吸引的赵思沅,“五十万,邵络景,你才是败家吧。”   “唉,我这杯酒还不如你这场牌,小老弟,你就不能懂事点,少让我和你络羽姐操点心,现在挣钱很费神的。”   邵络景:“……”   如果这里是十八层,他一定会把赵思沅这祖宗丢下去。   赵思沅冒着金光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直转:“我想知道,你们这五十万怎么分配啊?”   那期待又渴望的语气简直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   “嗯,”作为裁判的游涣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下,“顺驴下坡”道:“既然周嘉树都给你见面礼了,我们也不能比下去,邵络景,我的那份就转给赵思沅吧。”   扑克牌在桌上被邵络景搅得乱七八糟,周嘉树敲了敲桌子:“我那份也转过去吧。”   徐子丞也同意:“行,这五十万你就全转赵思沅吧,也算是你有这份孝心了。”   赵姐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飞快。   这三个才是真真切切的大哥啊。   “你们,你们一个两个三个,今天都是着了魔吗?怎么都站她那边!”   大概意识到现在的局面,邵络景趴在桌子上一边一个:“子丞哥,嘉树哥,二位哥,二位大哥,这钱容我缓两天?”   “怎么,不想给了?”周嘉树一眼看穿,他从桌角把那人烟盒和打火机捞过来,抽出一根咬在嘴角,斜着眼问,“邵络景,说好的五十万,你一个大男人不想认账?”   他点燃嘴上的烟:“刚才答应的可是干脆利落。”   这都上升到男人的问题了,一句话,邵络景已经老老实实的拿起手机转账了,坐在角落里愤愤的吸着鼻子:   “这五十万一转,老子这个月才是真完了,邵寒烟生日聚会还喊我去呢,现在估计连礼物都买不起了。”   话音一落,一静一响。   响的是赵思沅手机收到转账的提示音,静的是包厢内突然转变的氛围。   刚才的好心情不复存在,赵思沅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冷着脸打开手机:“钱我退回去了,你买礼物吧。”   “我……”   “今天一天别跟我说话。”   “啪”的一声,手机被毫不怜惜的摔在桌子上,赵思沅唇一抿,声音透着几分少见的凌厉。   那气压,甚至比空调的制冷效果还好。   她本就是美中泛着冷的长相,此刻秀眉一拧,红唇绷的紧紧的,双目微沉,被刻意压制的面色隐隐透着愠气。   四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他们今天怕是真的把公主惹毛了。   此刻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割下来的邵络景向其他三人求救,无声的说着:“怎么办啊?”   刚点燃的烟此刻也没什么兴致了,周嘉树把烟按灭,注意力全放在赵思沅身上。   她低着头,露出来的半边脸颊透着些许苍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上原本温柔的果冻色在灯光的照射下透着几分锋利。   周嘉树知道,中午那会在赵家的那通电话就已经是个□□了,她一路上都在刻意压着,此刻被邵络景又这么一提,才彻底成为了爆发点。   偏偏邵络景此刻越哄越乱,他跑到赵思沅面前,那双原本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急的眨来眨去:“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张嘴啊,就是不会说话。”   “你说我没事提那人干什么,我这摸了两把牌没脑子了,我……”   “邵络景,”赵思沅冷眉打断他的话,怫然不悦,“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别让我看见你。”   她说完拿起包就要起身离开,似乎是真的触碰到底线了,精致的脸上是少见的怒意。   “哎哎哎,姑奶奶,今天真是我错了,我也不知道我这脑袋怎么犯浑了,你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吧。”   他赶忙拦着,这要真让赵思沅走了,邵络景知道他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就完了。   另外三人也是真慌了,一个接一个的走过来,饶是游涣这么心细的人此刻也犯了难:“邵络景这人今天干了错事,我们替你收拾,你别自己离开难过。”   徐子丞不赞同的拍了拍那着急的人,投去一个“你看你今天干了什么事”的眼神。   跟小时候一样,他们不会干巴巴的劝着让赵思沅别生气的没用话,无论什么原因,第一反应都是先给她解气。   “出去。”   角落里的周嘉树突然出声。   邵络景:“啊,周嘉树你说什么?”   周嘉树冷眼看他,眉梢泛寒:“你先滚出去。”   “她现在不想看见你。”   另外两人很明显也不擅长应对这场面:“周嘉树,交给你了,有事叫我们。”   说完拖着邵络景这罪魁祸首快速的出去。   赵思沅保持着刚刚抬脚要离开的坐姿,察觉到屋内只剩下周嘉树一个人,她才把包放下挡住自己的脸,有些冷硬又瓮声瓮气:“你不用在这,我自己待一会。”   那带了微微沙哑的声音一听就是想哭了,周嘉树拿开她包,正跟小时候一样倔强的的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憋了泪水的眼眶红的厉害。   周嘉树皱紧了眉,任由赵思沅隐忍的哭泣了一会,才抬手轻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赵思沅,哭什么,邵寒烟那种小角色也值得你为她生气?”   男人经常吸烟,赵思沅又是细皮嫩肉的,似乎觉得下巴上的那指腹有些粗糙,她抹过头去,又觉得丢人,抬手擦了下眼尾,带了点小性子:“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就好。”   半晌,那人似乎真的走开了,房间里除了她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就再无其他。   蛋糕的香味在空气中扩散,赵思沅泪眼朦胧的转过头去,周嘉树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端了一小块樱桃蛋糕。   他半蹲下身子,隐在暗色光线里的清俊脸庞透着几分少有的温柔隽刻,笑道:“赵思沅,真不让我管你了啊?”   “那我的人生价值还怎么实现?” 第7章 公主果然难养。   要说赵思沅和邵寒烟的这渊源,那还得从赵思沅待在石曦之的肚子里说起。   赵家这一辈是三代单传,一直到赵靳父亲这一代,因为极想要女儿,所以在生完赵靳后没多久就又怀了二胎,而这一胎也实现了夫妻两的心愿,来了一个他们心心念念的女儿。   夫妻两给这女儿取名为赵晨,意为“初晨之星”,这个女孩,可谓是从小就被呵护在掌心里,生活物质上永远是最好的,和她相比,赵靳的生活就要苛刻许多。   老爷子一直严格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说法要求赵靳,而对这小女儿,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   这样宠着一直到了赵晨二十六岁,老两口万般不舍的把女儿嫁给了江城的一位富商,原本以为会这样幸福的过下去,可好景不长,二十七岁那年,赵晨才刚怀上孩子,突然被查出来得了一种医学上极少见的怪病,而且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药物或者手术可以治疗痊愈。   在孕期到七个月的时候,两老口把赵晨接回了家,四处遍访名医。   但正如医生所说,她这个病现在已经到了晚期,即便再治疗,最多也只能三个月的时间。   就这样在家又扛到孕期八个月的时候,眼看着赵晨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吸收不了多少营养,老两口整天急的上火,放话无论是谁,只要有任何办法,酬金任由他开。   这消息一放出,第二天还真有人上门了。   不是医生,而是一名“普度众生”的大师,用了他的药,赵晨那两天的精神还真是好了不少。   老两口忙把他奉为座上宾,询问有没有什么彻底治愈的办法,至于钱什么的,不用担心。   大师有些为难的叹气:“办法,还真有一个,只是,不是钱的问题。”   恰巧这个时候,石曦之也怀孕两个月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两天,老爷子一通电话打来,石曦之犹如晴天霹雳楞在了电话旁。   老爷子居然直接要她把两个月的孩子打了,以后再要。   这毫不商量的命令语气让石曦之和赵靳大闹了一场,赵靳也没想到自己父亲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当天就回家了一趟。   经过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大师说,石曦之肚子里的孩子和赵晨命数相克,如果没有这孩子,那赵晨的生命或许还可以再拖上个一年半载,这时间内也可以寻找其他良药。   但若这孩子生下来,那赵晨,恐怕连剩下的两个月都活不了。   这么毫无任何科学甚至可笑至极的荒谬言论老爷子和老太太居然真相信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想用“一命换一命”,赵靳自然不同意,和老爷子大吵,甚至差点决裂。   不管怎么说,怎么劝,赵靳夫妻两也不可能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孩子是可以再要,这个孩子没了是会有另一个孩子,赵晨是只有一个,但这个孩子也只有一个啊。   赵晨的命是命,这个孩子的命也是命,那是他们的亲骨肉,已经在石曦之的肚子里待了两个多月,现在让她为了这么毫无根据的话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见明着来行不通,老爷子甚至想用暗的,私底下动了不少手脚,也算是肚子里的赵思沅命大,这么折腾下来,幸好只是流产迹象,并没真正流掉。   眼看着赵晨生命特征一日比一日衰落,怕老爷子再做什么大手脚,石曦之离开江城一直在外待到生产,再回来的时候便听说“赵晨已经去世了”   临去之前,她也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的丈夫早在赵晨生病期间就在外找了小三,现在早就娶回家供着了。   老爷子和老夫人气的住了两天院,但也拿这男人没辙,又心疼这刚出生就没了妈的孩子,怕她跟着那男人和后妈以后遭罪,便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照看了。   因为赵晨临终时的嘱咐,这孩子还是跟着她父亲姓了邵,取名叫邵寒烟。   原本因为石曦之没把孩子打掉这事,老爷子和老夫人是不待见他一家三口的,整天给邵寒烟灌输赵思沅是个克星,克死了她妈妈,害她没了妈,没了家。   所以从邵寒烟记事起,她就只记得一个事实,“赵思沅是她敌人”,她如今没爸没妈甚至没家的人生全都是一个叫赵思沅的女生造成的。   只是随着邵寒烟逐渐长大,老爷子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年龄大了,他们两老人护不了邵寒烟一辈子,怕自己这外孙女以后吃苦,所以近几年来,反而开始跟赵靳有了来往,对石曦之的态度也没原来那么敌对了。   只是对于赵思沅,他依然不承认,甚至在外对别人说自己没孙女,只有一个外孙女。   因为这些,赵靳父母从没上过门,唯一一次赵靳带着十多岁的赵思沅回家,还没开口叫“爷爷”,连人带物就直接被赶出门了。   虽然当时老爷子甚至想要了赵思沅的命,但毕竟年纪大了,之前又失去了一个女儿,现在只剩下赵靳这一个儿子,赵靳自然做不到一点不管,在名义和某些事情上,他们仍然是赵靳血缘上割不断的亲生父母。   偶尔赵靳和石曦之因为两老人的身体问题或者被命令叫回老宅的时候也会特意避开赵思沅,怕她难过怕她伤心。   赵思沅对爷爷奶奶唯一的印象,便是爷爷叫赵传昊,奶奶叫胡瑶。   当年这件事不算小,圈子里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甚至“赵思沅是克星”的话题也渐渐被传了起来,只要某些场合上有邵寒烟的出现,那她的名字必然会被提及。   同样,有她的场合,邵寒烟的名字也必然不会被忽略。   赵靳不是没镇压过,甚至公司转型医疗行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赵晨”这件事,但圈子里永远都是那样,越是压制反而越被人觉得藏着掖着,心虚掩盖。   两人不是没见过,相反,她们两表姐妹见面的次数比赵思沅见爷爷奶奶还多,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邵寒烟知道用什么刺激她最痛,她也知道用什么最能激怒邵寒烟,反正就是谁也不便宜谁。   两人之间的那些“你来我往”大概都是孩童时的心理幼稚。   随着渐渐长大,赵思沅从一开始孩子时的无知、伤心、难过到现在的麻木,忽略,习惯,伪装。   姑姑的病不是她造成的,邵寒烟没了家不是她导致的,克星两个字也不是她所属的,可莫名的,她就是被戴上了所有的帽子。   爷爷奶奶的不待见,父母有时迫不得已的隐瞒,身边人时有时无的议论……   没人知道,她这赵家公主当的,其实也很累。   就连赵思沅从小寻求在物质上追随的满足赵靳大概因为愧疚,也随着她去了,哪怕她平常任性点,花钱多了点,赵靳也只会在太过分的时候停了她的卡,以起约束。   但若说,真跟她在钱这方面冷脸计较的,还真的一次没有。甚至当着赵思沅的面,连“任性”两个字都没提过。   因为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用所谓的任性花钱来掩饰着什么,来填补着那一角的缺失。   也好像只有那个时候,那种表面“衣食无忧”的满足才会让赵思沅觉得自己只有那一刻才是一个真正的赵家大小姐。   中午爷爷那通电话被赵思沅意外听到,她还要假装大度的一点不在意自己爸妈陪着邵寒烟去过生日,一路来到这里,就连跟她从小一块长大的邵络景也说要去生日聚会。   自从长大后,她极少像小时候的那样委屈难过就哭,眼泪巴巴的回家问妈妈“为什么大家都叫她克星?”“为什么大家都说她害死了姑姑”“为什么大家都不跟她玩?”   可现在,赵思沅就是想像原来小时候那样任性的大哭大闹一场,说她不讲理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她只是想身边自己在乎的人能毫无理由的站在她这一边,不因为其他,只因为她赵思沅。   见她听见话微微发愣的模样,周嘉树又把手中的蛋糕往前递了递,难得好脾气的哄着:“要不公主今天给我个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   赵思沅这才反应过来中午那会在她家的对话,她接过蛋糕瘪瘪嘴:“我那会就是随便说说。”   有些事好像一直压着,就是感觉莫名的委屈,她低着头拨弄着手中的蛋糕,声音平静:   “我就是怕你们会像我爸妈那样,总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迫不得已“抛弃”她的时候。   哪怕只是一天,一小时,甚至十分钟,但她还是被“抛弃”了。   “不会。”见她不吃,周嘉树干脆插了一勺子递到她嘴边,带了点诱哄,“至少我不会。”   永远不会。   即便不说,周嘉树也知道她担心什么。   公主泪珠子终于掉的少了点,周嘉树仍然维持刚才半蹲的姿势,半晌,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头顶,像来时赵思沅在车上安慰他那样:   “邵寒烟这个人我们以前不跟她来往,以后也不会跟她有任何关系。”   “你放心,我们几个人不会背叛你,你永远是我们大院里唯一的公主。”   苦橙叶的香味又充斥在她周围,赵思沅的嗅觉很灵敏,这次离得近,她甚至还闻到了中调夹杂了淡淡的西洋杉,清新舒缓。   中午在车里时的那股异样似乎又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了。   看着她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是漩涡,有着致命勾人的吸引力,吸魂摄魄。   赵思沅紧张的动了动唇,刚要往后缩,周嘉树以为她要吃了,又把勺子往前递了递,极耐心的等她张口。   怕被看出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赵思沅忙张口把那块蛋糕咬了:“我不吃了,你起来吧。”   让周嘉树半蹲在她面前,他难道不知道这姿势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差不多哄好了,周嘉树起身在她身旁坐下,两秒后递过来一张纸:“擦干净了,别等会又把这条裙子弄脏了。”   一提这事,赵思沅才想起来,接过纸张就是一句:“周嘉树,你刚刚是不是要我给你实现人生价值的机会?”   刚哭过的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清澈发亮,两颗纯净的琥珀真诚的盯着他,就差把那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直接写在上面了。   周嘉树抬眸笑着问她:“什么机会?”   他靠在后面的沙发上,不知又从哪掏出来一个打火机,在手心里来回把玩,坐姿略显懒散,长长的睫毛又密又黑,神情略显不拘。   赵思沅一愣,刚散了那点异样,这一幕又看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要说少年时的周嘉树是干净英气,那成年后的周嘉树便是那风度翩翩的潇洒公子,勾人又勾魂。   “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高定?”   不用她说,周嘉树都能猜出来,他唇边的弧度逐渐加深:“行,中午那裙子我再赔你一件。”   小樱桃最近被停了卡,今天又受了委屈,总要多哄着点。   “不是一件。”   “嗯?”   赵思沅伸出两只手,十个手指纤长白润,她眨着大眼睛,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兮兮的:“我又看中了十件。”   “……”   公主果然难养。 第8章 女人是水做的,但公主是海……   赵公主依然还维持着那可怜巴巴的期盼姿势,刚哭过的眼睛泪汪汪的,漂亮的羽睫上还沾着湿润,似乎只要他拒绝,那眼角又能落下几颗水嫩的珍珠来。   女人是水做的,但公主是海做的。   哄人哄到底,周嘉树收了打火机,答应的干脆:“行,十件。”   门外的徐子丞和游涣也听得七七八八了,这会非常合时宜的推门进来,游涣说话较柔和:“今天把赵思沅惹不高兴,我也有一半责任,要不也给我个机会赔十件衣服?”   徐子丞立马点头:“正好局里前两天刚发了奖金,也确确实实该贡献出来。”   三人这么一唱一和,赵思沅立马破涕为笑,睁着大眼睛:“说好了,一人十件。”   “咚咚”,门外的邵络景偷偷探头,“公主,我真的知错了,要不给我个认错的机会吧。”   他摇了摇手机:“五十万,我刚给你转过去了,这个月要是不够随时跟我说,邵哥给你包了。”   赵思沅皱着眉,还是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模样:“进来吧。”   “得嘞!”   邵络景非常有眼色,察觉到公主现在对他什么态度,一进来就往自己嘴上拍了两下:“今天这事真怪我,你说我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我没事提这烦心事干什么。”   听到这话,赵思沅眼皮冷艳一抬:“邵络景,你要是那天敢过去参加生日聚会,我跟你绝交。”   “冤枉啊,我哪敢啊!”邵络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苦逼的,“我原本就没想去,我还纳闷她这人没事给我发什么请帖,我们又不熟。”   “刚才我一听要转五十万,也就是随口一提,装装我连礼物钱都没有的苦难生活。”   他是真没打算去,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邵寒烟多熟呢。   赵思沅也不傻,想到之前初中那会邵寒烟的故意针对,她询问其他三人:“你们也收到了?”   “可能吧。”徐子丞坐下,“我没在意,可能被我随手扔了。”   游涣倒确实收到了:“不过我让助理退回去了。”   “游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礼貌,”邵络景对这两人现在就是仇视状态,“周嘉树,那你呢,你收到了吗?”   周嘉树斜眼看他,语气透着对他的不爽:“我才刚回来。”   射过来的目光颇有一种“你自己的火别往我身上引”的警告意味。   好不容易把公主哄好,请帖这事邵络景再也不想碰了,趁着赵思沅去洗手间收拾的空隙,他跑到周嘉树身边:   “周嘉树,今天多亏你了啊,你不知道,我刚刚都做好今晚回家被我姐抽的准备了。”   注意力原本在手机上的游涣闻言看过来:“络羽不会打你。”   “络羽”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慢又柔,就像一种小心翼翼守护的美好。   “啧,游涣,你怎么天天占我便宜,我姐可比你大四岁呢,你怎么天天喊她名字。”   “我比你大两岁,你也可以喊我哥。”   邵络羽比他们几人大了几岁,相比而言,跟他们待在一块的时间并不多,通常他们在初中,邵络羽就已经读高中了,几人见她都是礼貌的叫“姐姐”。   跟邵络景不同,邵络羽很少让父母操心,大学毕业后就一个人撑起了家族企业,除了面对公司里那些董事们的刁难,还要扶持自己这个整天只热衷吃喝玩乐的弟弟,也是辛苦。   她从小就懂事的过分,是长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跟他们这几个整天闯祸让父母头疼的孩子完全不在一个等级,见到她,大家都会收敛一些。   邵络景摆手:“又占我便宜。”   说完,他又靠近周嘉树:“周嘉树,说实话,我们几个人中也就你最能镇得住赵思沅。”   “这些年她经常哭?”   周嘉树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出一个打火机,他望了一圈,徐子丞已经把桌子上的烟盒递过去了,顺势问了一句:“怎么现在抽这么多烟?”   他接过去点燃,淡淡道:“这些年在国外习惯了。”   猩红顺着烟草一点点上卷,喉结轻滚,周嘉树动作娴熟的弹了弹烟灰,继续问邵络景:“邵叔当初怎么会想起让你跟她结婚?”   游涣眼眸一转,像是看透了一般摇头淡笑。   “我可真冤枉啊。”邵络景就差举手发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几个,谁他妈对一个跟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有感情啊,这也太扯淡了。”   “当时就不知道哪个王八孙子多嘴,居然说我们两互相看对眼,两情相悦了,惊得我爸妈立马给我斩了外面桃花,就怕我做什么混账事,着手就去和赵叔商量什么结婚了。”   “这不搞笑吗?给我八辈子,赵思沅这祖宗我也供不了啊,我他妈是畜生吗?能对自己妹妹下手。”   周嘉树不知想到了什么,捻了捻烟灰,像是自言自语:“的确。”   “以后啊,这哄公主的任务,我看非你不可。你不知道,因为她,我这些年被挡走了多少桃花。”   “你回来刚好,以后这公主就交给你了,我要好好谈我恋爱了。”   徐子丞难得提醒一句:“你也确实该收敛收敛。”   女朋友一月换一个,他都看不下去了。   “你这检察官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人么,该快活的时候就得快活,我现在还年轻,总要再玩两年。”   怕周嘉树不答应,邵络景还好心的解释了一下:“没办法,谁让我们几个中,除了我,就是你单身了。”   徐子丞因为不喝酒,晃了晃手中的茶水,低声纠正他:“我们几个都是单身。”   “那可不一样,来,你看看我们四个,你喜欢向泠,游涣有个从小学就喜欢的白月光,我吧,严格来说,就是朱砂痣太多了,也不算什么单身,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周嘉树一人了。”   “徐子丞你说说,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万一把公主推给你,以后向泠误会怎么办,推给游涣,就他那温吞吞的性子,我看不是他镇公主,反倒是公主把他白月光都镇没了。”   徐子丞喜欢向泠,是大家从初中就知道的事实。   游涣心里有个小学白月光,是大家从小学起就想探寻的八卦。   向泠从高中就拒绝了徐子丞,是大家一直遗憾惋惜的结局。   白月光到底是游涣的哪位同学或朋友,是大家一直求而不得的秘密。   听完这句话,不喝酒的徐子丞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利落的开了一罐啤酒。   邵络景无声的说着:“我靠。”   他又把雷点踩中了。   能让徐检破戒喝酒,他也是有本事。   游涣倒是没说话,仍是看着手机,就是屏幕上的手指久久没有滑动。   白月光到底是谁,你们总会知道的。   周嘉树被他这一会的长篇大论说的头疼,打断他:“赵思沅跟邵寒烟这些年还是那样吗?”   “何止!”怕一会公主回来听见,邵络景小声道,“就当年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你不是也在吗?”   “就那事后,两人的矛盾更深了,不过你后来也走了,不知道也正常。”   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思沅回来,邵络景立马闭嘴了。   手中的那根烟很快见底,周嘉树顺势捞起烟盒,还想再抽一根时被赵思沅瞥见,她瞅了几眼,还是没忍住:“你现在怎么抽这么多烟?”   这个问题刚刚徐子丞才问过。   “这些年在国外……”话音到这里停住,周嘉树不知想到什么,抬头看她,“不喜欢?”   跟她喜不喜欢关系很大吗?   赵思沅移开跟他的对视,低头抿了一口水半似随意的提醒:“吸烟对身体不好。”   “的确,”周嘉树指尖夹着那根刚抽出来的眼,一翻转,他又塞了回去,“那就不抽了。”   赵思沅还以为他今天晚上不再抽了,也没在意,顺势问下去:“所以没事抽这么多烟干什么?”   周嘉树身影隐在光线里,他斜着个身子靠在那处,长腿伸的大大咧咧,漂亮的手上把玩着一个暗色的烟盒,来来回回的:“要是我说,”   随着这停顿,那烟盒被径直丢入前面的垃圾桶,那人漫不经心的继续道:“是因为这些年没怎么伺候你这大小姐,突然有些不太习惯,你信不信?”   那语气半真半假,就是如画临摹的眉眼也慵懒带笑,勾唇的弧度恰到好处,五官朦胧深邃。   赵思沅一瞬间竟真分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只那面对周嘉树才会有的异样再次涌上来。   她秀眉微蹙,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邵络景今天晚上刚犯过大错,所以从刚刚赵思沅进来后就赶忙拉着徐子丞和游涣进了一旁的电子游戏室,生怕再哪句话说错又把人惹毛了。   所以这会倒也没人注意这边诡异安静光影里心思各异的两个人。   没等她再纠结,周嘉树坐正身子,敲了敲桌面唤她:“赵思沅,你想什么?随便扯得一个借口你也信?”   “吸烟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打发时间想吸就吸了。”   那莫名的异样又因为他这句话被压了下去,赵思沅反倒感觉某处有些空落,嘴硬道:“我本来就没信啊。”   游戏室内传来邵络景的欢呼声,估计是赢了比赛,一出来没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反而洋洋得意的炫耀:“比我大又怎么样,还不是输给我了?”   他走了两步,又退回去,站到赵思沅旁边,疑惑道:“赵思沅,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你不是就喝了两杯果酒吗?我记得你酒量也没那么差啊?”   她佯装镇定的拍拍脸:“我这是腮红,腮红,邵络景,你视力这么差吗?”   “这叫腮红?”邵络景自然记得刚才那教训,到嘴的话一转,“对,对对,是我视力问题。”   周嘉树闻言抬头看去,嘴角了然的带了三分笑意。   她正低着头有些不满的嘀嘀咕咕,趁着光线暗那小眼神偷偷往这边瞄了瞄,似乎怕被他看见,瞄过来的瞬间又立马收回去,垂眸看着杯子中的液体。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几人正聊的尽兴,那振动一遍又一遍,邵络景又喊了一声:“赵思沅,你电话响了这么久怎么不接?”   她似才回过神,脸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收回的茫然,怔了一瞬,她拿起电话:“爸。”   接完这个电话,赵思沅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周嘉树把刚叫的樱桃红酒递过去:“这么高兴?”   这位赵家公主笑容十分张扬,靠在沙发上满足的品着甜酒:“我爸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已经恢复我的卡了。”   其他几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敢死队只有邵络景一个人敢发声,“那我的五十万还能给我还回来吗?”   不是不还,她表示抱歉:“是不能还了。”   “???”   花钱公主的眼神非常真诚:“刚才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就已经刷了一款六十万的包了。”   “靠!牛逼!” 第9章 没怎么伺候你这大小姐   自从恢复卡后,赵思沅的生活过得那就一个奢侈,趁着这两天赶紧把这半个月积攒的限量款全都买齐了,没事下午还和小姐妹出去打打卡,逛逛街,喝个下午茶,整个人简直飘在了云端。   像现在她正抱着个手机在自己别墅里露天浴池里满足的品着红酒,闲适的吃着水果,赵思沅身上只一件浴巾,脖颈处裸露的皮肤细腻白净,一头黑色的长发如锦缎一般落在身后,池中微波荡漾,越发衬的她乌发红唇,肤白胜雪。   约好的上门SPA还有半个小时,她现在反而有些困了。   几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射过来,她惬意的眯了眯眼,倾身拿起桌子上振动的手机。   一接通视频,舒冉就鄙视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享受?你看看我现在。”   她把摄像头往下移,是一堆的论文废稿。   赵思沅晃了晃红酒杯,又丢了一颗樱桃到嘴里:“那你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被停卡的苦日子,现在自然是能享受就早点享受。”   “不对呀,”舒冉让她把手机四处转转,“我记得你前两天住的不还是公寓吗,怎么现在换成别墅了?”   “我不是刚毕业吗?这是上个月我爸妈送我的毕业礼物。”   赵思沅实话实说,这还是她磨了两人许久才答应的,她偶尔回一趟公寓,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别墅和大院两边跑。   反正大院那边的设施也很齐全,就是天天被她爸妈占着,她还不能随便进去……   舒冉感叹几声:“等我今年回去,也要让我爸妈送我一套。”   两人熟悉起来还是在赵思沅上高二的时候,那时舒冉家搬过来,两人家恰巧成了邻居,几人也都认识,只是后来大概是家庭缘故,后期舒冉又跟着她爸妈搬走了,但两人之间的联系倒是一直没断。   舒冉家也是做生意的,她父母以及舒冉这个大作家,全是隐藏的富豪。   又聊了几句,提及她上次平白赚了五十万的事,赵思沅脑海中突然回响起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是因为这些年没怎么伺候你这大小姐,突然有些不太习惯,你信不信?”   她放下红酒杯,吐了樱桃核,随便又披了条浴巾上去:“舒冉,我问你啊,就是我有一个朋友,然后呢,她的一个很熟悉的异性朋友跟她暗示想她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屏幕里的舒冉微微一笑,那双杏眼明显一副“早已看透”的光彩:“你这个朋友是我还是向泠啊?”   能让赵思沅记挂在心上并且深交的闺蜜除了她自己便是向泠了。   “我反正是没有,如果是向泠,那我一会直接找向泠,不过我觉得向泠的性格应该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见舒冉已经猜到,赵思沅也不隐瞒:“好吧,这个朋友是我自己。”   “所以那位异性朋友,周嘉树?”   赵思沅点了点头,把那天俱乐部的事三言两语说给她听。   “不过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他后来也说了就是随便想的借口,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这事吧。”   人家万一真是随口一说,那她这就真是“自作多情”了。   不过舒冉倒不这么看:“或许有时候真就要多想。”   如果真是随口一说哪能让赵思沅这“没心没肺只有钱”的挥霍主记这么久,肯定是周嘉树当时那语气神情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清。   这些事想的人心烦意乱的,赵思沅活的简单,倒也不想再深入去思考,正好佣人过来报告SPA的人到了,她挥挥手:“挂了,下次再说。”   就这样荒靡了三四天后,赵靳给她下了任务:   “再有两个月你就要到公司上班了,也是该收收心,正正行了。”   如果可以,赵思沅倒一点不想做什么“风光”的继承人,她就想每天有钱够她实现每日理想就行了。   赵靳自然不会让她这么一直混下去,把文件抛给她:“海嘉最近跟一个大的国际集团共同合作了一个跨国并购案,对方在前两天派了中国代表过来,今天会有一个初次见面会。”   “这个项目在前期会牵涉到我们公司的利益关系,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也会参与。”   “我派了项目小组过去旁听,你也跟过去学学经验。”   海嘉是周叔叔的公司名称,现在他基本已经退居二线,只占着公司董事长的位置,公司的许多事已经交给了他的小儿子周嘉阳去处理。   “D.E”赵思沅默念着这个国际公司的简称,就算再无知,她也知道这两个组合字母的代表意义。   “爸,是那个美国巨大的财阀公司D.E吗?”   赵靳已经按下内线吩咐了下面的人,闻言抬头:“不然还能是哪个D.E?”   是厉害。   赵思沅不得不感叹:“周嘉阳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把D.E的合作搞到手。”   “咚咚”,赵靳敲了两声桌子,提醒她,“到了那边记得分寸,再不喜欢周嘉阳那也是私事,不能太感情用事。”   “知道了,爸。”   不是赵思沅惊叹周嘉阳的厉害,而是这个D.E国际集团,实在过于强大。   作为一个背景深厚具有巨大价值的财阀公司,D.E被设为总部,旗下设有储备银行,信托公司,投资和保险等多个领域,其中投资是他们最擅长且最为出色和拔尖的主打领域,在国内外享有盛名。   D.E这两个字母代表着金融资本和垄断资本,它的经济动摇,甚至影响着整个大局的经济停摆,因此能被D.E看上投资项目,基本已经实现了国际之间的一大接轨。   可想而知,这次的合作对海嘉有多么重要。   因为要去海嘉,赵思沅换了一套看起来稍微正式的白衬衫黑裤,一米六八的身高衬的腿长腰细,原本的散发也被她简单扎了一个马尾辫,唇上抿了一个淡淡的正红色,倒还真有几分领导的利落干练。   跟着项目小组站在中间,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站在最前面那些客套话她可说不来。   在海嘉的会议室等了一会,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周嘉阳热情周到的嗓音:“这边是我们的会议室,五位请进。”   三男两女,最前面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领头,波浪的长发披散下来,五厘米的高跟鞋加上精致妆容衬的气势逼人,一身正式的女士黑色西装,站在周嘉阳身后的那一群高层之间,压场的气质丝毫不减。   不知道怎么回事,赵思沅觉得她这周身气场,还真有点熟悉。   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D.E作为一个国外公司,她原本以为里面应该大都是外国人,可相反的,这次的代表团五人全是中国人。   “不好意思,周总,我们的总监Morit因为其他事情耽搁,这段时间贵公司的项目事宜将会由我全权代理。”   最前面的女子伸出手:“我叫Linda,你可以叫我Lin.”   周嘉阳周全的回道:“你好,欢迎各位。”   他正想,明明消息是说中国团代表有六位,怎么这会就来了五人,看起来,这位D.E派出的这位中国总监脾气还挺大。   第一次见面,连人都不露,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赵思沅的头脑有时机灵着呢,就这三两句的话,她心底默念:“估计周嘉阳想把这次合作拿下来,得费下不少劲了。”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这国际间的高手谈判可真是让赵思沅看的目瞪口呆。   周嘉阳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位叫Linda的人就直接打断,她微微笑着,神情却又一点不和善:   “周总,我们并不是要这些书面上的漂亮报告,我们想看的是贵公司的真实数据。”   周嘉阳手上还拿着一份报告,那双精明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这份报告上清楚的记录了时差效应,成本效应以及竞争效应。”   “作为海嘉如今的CEO,我可以对这份报告做充分的负责。”   “周总,”Linda摇了摇头,“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   坐在她左手边的另一男子得到她的示意后出去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他回来,小声和坐在主位上的Linda交谈着。   一支笔在手心里转来转去,发到她面前的那份报告赵思沅连翻都没翻,她要没猜错的话,这场会议很快就要结束了。   果然,那男子说完,Linda就收拾东西起身:“周总,Morit让我转告你,如果贵公司没有任何诚意,那这次合作也没有继续进展的必要。”   “希望周总明天能考虑清楚,到时我们再重新约时间。”   一行高层刷的一下全站起来想要挽留,但坐在前面的周嘉阳没任何动作,他们互相看看也不敢说话。   赵思沅瞥了一眼,周嘉阳的脸色也不好看,五官透着被拂了面子的不快,全然不见刚进来时的春风得意。   也是自作自受。   也不看看对方是谁,在D.E面前做小把戏,还真以为自己是谁。   死撑着不过十秒钟,周嘉阳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也幸亏会议室门外的这条走廊有点长,对方人还没走完,但依然是那句话:“周总,等您明天考虑清楚了我们再重新约时间。”   大概是在沐氏周嘉阳从没被人这样拂面子,扭过头烦躁的扯了扯领带,一抬头,瞥见一群员工中那张脸,他忽然又笑了。   “赵小姐。”   他把刚扯乱的领带重新调整好,上前两步,表情似笑非笑的,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阴险。   “听说,我那个哥哥周嘉树回来了,你别忘了替我这个弟弟问声好,顺便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家里都很想他。”   一公司的高层全在这站着,听见这话变了脸色,互相低下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赵思沅正要说话,从她这个角度却刚好看见走到走廊拐角处的那位Linda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停顿了大概两秒钟,身影才消失在转角。   她虽奇怪,但也不忘反击这位差点毁了周嘉树整个人生的可恶人。   “周嘉阳,我看问好还是就别了,兄友弟恭这个词真不适合您周总。”   来之前赵靳还劝她不能感情用事,但这人非要上赶着招惹她,她也没办法。   “呵。”   周嘉阳深觉讽刺,但碍于赵家,他应了一个假笑:“赵小姐,你大概对我有什么误会。”   知道有误会还故意挑衅,赵思沅不傻,知道这人今天就是当着全公司的面在演戏呢,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她口舌。   翻了个白眼,赵思沅正要无视离开,包中的手机响起。   她奇怪,周嘉树怎么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第10章 要是换了主角,说不定她……   她接起电话:“周嘉树?”   “赵思沅,你现在在海嘉?”   赵思沅望望周围:“你怎么知道?”   周嘉阳那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又往这边投过来:“是我那位哥哥吗?”   手机里出现了大概十秒钟的电流声,周嘉树淡声:“开免提吧。”   “周总。”   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跟刚才和赵思沅说话时完全相反,漠然疏离。   旁边一行八卦的眼神简直要把这边望穿了,偏偏周嘉阳有心演戏,就是不让下属离开。   “哥,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呢,爸和妈都想你了。”   啧,赵思沅忍着恶心打颤,这演技,不进娱乐圈真是太可惜了。   电话里的周嘉树则是一点面子没给:“哥?”   他散着语调,还真不像骂人:“周总是不是喝多了?我妈应该不至于像你妈那样随便在外面就给人生个什么弟弟妹妹?”   “至于爸妈,”那边的人笑了,很轻很轻,但并不妨碍赵思沅听到那极细的嘲讽,“我从十一岁就没爸了,还有我妈,在我十一岁那年就已经去世了,周总今天这话,”   他顿了片刻,毫不顾忌:“难不成这么巧,周总和我有着相同经历,也是从小就没爸没妈了?”   周围一众人瞬间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站在这里颇为尴尬,额头冷汗直冒。   “先回去工作。”   听到这声命令,这些高层几乎是跑得飞快,就怕再听见个什么只言片语。   周嘉阳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对着电话:“周嘉树,你何必那么咄咄逼人?”   “周嘉阳,你又何必那么惺惺作态?”   见没人,周嘉阳现在已经破罐破摔了:“别以为你自己多高尚,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趁海嘉跟D.E有合作的时候回来,周嘉树,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精。”   赵思沅看那人的眼神顿时跟个神经病,周嘉树现在也是很有钱的好吧!   空旷的走廊里很快响起几声轻笑,周嘉树的声音是那种清冷中又带着几分舒缓的磁性,低沉愉悦,听着很是让人舒服。   只是此刻,那低缓的男声却不掩对周嘉阳的厌恶。   “周嘉阳,你真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心理阴暗吗?”   …………   从海嘉出来,赵思沅的心情不要太好,想想周嘉阳刚刚的面如土色,她坐上车让司机直接开到向泠的酒吧,今天这隔空对话就是该庆祝一下。   他们几个小团体之间虽吵吵闹闹,但到底还是从小一条心,一致对外,对于半路突然插进来又差点毁了周嘉树的周嘉阳,他们还真是连看都看不上。   酒吧的员工对于下午这个点看见赵思沅并不意外,把樱桃送过去又笑着招呼:“泠姐说让你先坐一会,她一会就过来。”   “没事,你们先忙。”   除了樱桃,员工还送了一杯低浓度的鸡尾酒,向泠开酒吧这两年,赵思沅的酒量也练出来了不少。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给舒冉发消息:“美女作家,票买好没,什么时候的航班我去接你。”   舒冉今年也研二了,闲暇之余写写书,小日子过得也算悠哉,算起来,马上也该放暑假了。   手机很快收到新消息,备注“舒作家”的人没回答她刚问的问题,反而直接放了一个炸、弹出来:“赵思沅,我前两天遇见秦言睿了。”   “咳!”   赵思沅吃着樱桃,果肉还没咬掉,这下直接呛住了,她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什么情况啊?你真遇到了?”   “那你可要想好啊,”赵思沅是真的为她担忧,“想当初,你写书就是因为他,现在你们两又在一个城市,你不怕他再伤你一次啊?”   舒冉咬了咬唇:“但他回来了不是吗?”   不知怎么回事,这句话像是一下勾起了那时有时无的异样,赵思沅心底某处忽然泛起刺痛,她奇怪,又劝道:“但在这个现实故事里,没有男主角,一直都是你一个人的单恋,如果再努力一次却还是没有结果你怎么办?”   身为这么多年的闺蜜,她自然不想舒冉为了一个暗恋了七年的男人再伤心一次的。   电话里有一瞬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舒冉才轻轻开口:   “暗恋这件事,本就是不可奢望的结局,我们不是童话故事,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块。   “这么多年,喜欢他就跟喜欢写书一样,从一开始的喜欢,到现在深入骨髓的上瘾,就算知道没有结局又怎么样,因为有时候,没有结局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赵思沅知道,在咬文爵字这方面她肯定比不过舒冉这位大作家,只微微叹气:“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支持你,我会一直站你这边的。”   那头似乎松了一口气:“赵思沅,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我会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七年,哪怕因为一个人难过了整个青春,可如果再重来一次,我想,我可能还会选择喜欢他。”   向泠忙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面前已经空了三个杯子了,冷眉一挑:“这是樱桃不够吃?”   “是你家的酒太好喝了。”赵思沅举起酒杯,“你家是不是换了调酒师,我刚过来看见一个没见过的帅哥。”   “今天才刚进来。”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大小姐的眼睛。   向泠今天没戴耳钉,黑色的短发懒懒的趴在额前,眉梢不似平常的冷淡,添了几分慵懒。   赵思沅凑近闻了闻:“身上怎么这么香?”   Byredo的无人区玫瑰,很符合向泠的孤傲清冷。   “刚洗完澡,我爸中午吐了。”   赵思沅立马坐直:“叔叔没事吧。”   “没事。”她语调淡淡的,随手把赵思沅刚喝剩下的半杯酒端过去,“就是有点小感冒,胃口不好。”   一聊到这个话题,气氛就自然的沉闷,向泠喝完酒又捏了颗樱桃:“别说我了,说说,你这身装扮今天是去做什么了?”   “今天去了海嘉。”鸡尾酒全部喝完,赵思沅又开了一瓶红酒,她酒量不差,向泠也就没阻止。   赵思沅蹙眉凝思:“周嘉树跟他家里的矛盾,比我想象的要深。”   甚至这次回来,赵思沅感觉周嘉树对周叔叔的排斥反而随着时间越积越深。   “这才正常。”向泠不觉得奇怪,“要是换做是我,可能我的恨意会比他还强烈。”   那一年的周嘉树,任谁看了都不忍。   十一岁刚失去母亲,十二岁周意阙这个父亲就领着另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儿子进了门,心还真是够绝。   赵思沅点点头,把中午在海嘉的那事说给她听,一说到这段整个心情都愉悦了。   “难怪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过来,我还以为你被你爸提前绑到公司了。”   两人之前说好了,十月份一到,赵思沅就要过去上班,现在这两个多月是她最后的潇洒时间。   “唉,自由时间还有最后这么两月,我最近看那些管理学的书看的头疼。”   公司的那些资料赵靳已经全给她带回来了,这段时间赵思沅正熟悉着这些。   向泠想起刚刚她说的那些细节:“不过,你说周嘉树知道你在海嘉后特地打电话给你的?”   “对啊,我一接通他就问我是不是在海嘉。”   回想之前他们几人问的问题,向泠又问了一遍:“周嘉树最近做什么工作你知道吗?”   “不清楚,好像是一个投资公司,而且看样子工资也不低。”   赵思沅回想:“上次送他回家,他家住北湾那一块,开的车也是添越。”   他才刚回国,这些东西不说添置的齐全,单看穿戴,全都是高奢,私人订制。   看样子,也足够跟周嘉阳抗衡了。   赵思沅这就放心了。   “你就没其他想法?”向泠问她。   一盘樱桃又见了底,赵思沅吐了最后一个核,又满足的喝了口红酒:“什么想法?”   “没事,你喝酒吧。”   向泠把甜点往那边推了推,清冷英气的五官略显无奈,她就喜欢赵思沅的这种简单直率,最不该染指那些勾心斗角的阴暗。   至于周嘉树背后隐藏的背景,她想,或许那对赵思沅来说,并不是坏事。   又聊了一会,赵思沅想起今天舒冉给她发的消息:“舒冉说她遇到秦言睿了。”   秦言睿,一个让舒冉恋恋不忘七年的男人,因为他,舒冉还成为了作家。   “秦言睿?”向泠自然也有印象,“那舒冉现在是什么想法?”   能是什么想法,自然还是喜欢啊。   作为闺蜜,赵思沅其实不想看她再受伤的,但又开心舒冉跟自己提起时语气里的欢愉惊喜。   出去的时候赵思沅故意把向泠支走了,结账的员工一看她愣是不收卡,最后无奈,赵思沅真是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几张现金递过去。   员工为难:“思沅姐,你这样做泠姐知道了会跟我们生气的。”   “那就别让她知道好了。”赵思沅做了个掩唇的手势,“秘密。”   关系再好是好,但这些方面,几人从不含糊,向泠家里还有个爸爸,不能像他们这么随意挥霍。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门口对面的停车位上停了一辆车,男人斜靠在车门边,指尖来回把玩着一根烟,却并未点燃,他长腿半弯撑在一侧,闲闲散散。   西边的天际隐隐可见几片红色晚霞,橙光四射,照在周嘉树清贵矜隽的脸上,周围像是蒙了一尘沙,只他那处朦胧耀眼,卓尔不凡。   那一刻,赵思沅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舒冉会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别说,要是换了主角,说不定她也可能慢慢沦陷。 第11章 “我一直以为公主都挺身……   靠在车门边的周嘉树见她迟迟不过来,收了一直没点的烟:“赵思沅,又发什么呆?”   说完打量了她这一身,清浅的眼眸似有惊讶,她极少穿的这么正式化。   赵思沅这才回神,拎着包快走过去:“周嘉树,你怎么来了?”   那人面不改色:“顺路。”   其实周嘉树一点不顺路,中午那人挂电话前说要去向泠的酒吧看看,估摸着时间他提前结束了工作过来接她。   在赵思沅没出来前,周嘉树已经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了。   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脑还闪着白色的指示灯。   那会去公司前的马尾辫已经被赵思沅散开了,晚风一吹,那缕长发扬起遮住一边的眼睛,赵思沅还没伸手去整理,脚上一疼,直接跪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嘶,疼。”   疼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嘉树忙跑过去:“我看看。”   怪她自己。   穿了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还想蹦跳,一个不注意,直接磕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周嘉树,你轻点,疼死了。”   小腿上的那处骨头,被这么大力一撞,估计明天就是一片乌青。   他卷起那黑色的裤脚,白色的皮肤和布料形成鲜明对比,在光线的照射下,白的反光。   脚踝那处已经渗了血出来,再加上鞋跟的挤压,第一眼就有些触目惊心。   赵思沅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手指甲断了点都能掉出两滴眼泪,所以此刻清亮的眼底已经泪汪汪了。   “这台阶怎么这么硬啊,疼死我了。”   声音委屈,惹人心疼。   周嘉树扶着她脚腕,他的手指偏凉,指尖轻轻按在上面倒是缓解了几分痛感。   但因为赵思沅那泫然欲滴的泪珠,他扶着脚腕拖鞋的动作还是不自觉放轻,抿着唇:“破皮了。”   不知道向泠这酒吧有没有医药箱,他先把人扶起来:“还能走吗?”   高跟鞋脱了,让公主赤着脚或者穿着另一只高跟鞋跳着走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公主时刻都要保持精致。   “不能走。”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她低着头,又气又担心:“这会不会留疤啊?”   “留疤了我之后就没法穿裙子了,这夏天才刚开始,我腿上可不能有任何瑕疵。”   饶是周嘉树早就见过这种“大场面”,但此刻还是被她嘟囔的叹气。   天色越来越黑,酒吧宾客越来越多,在这门口站着也碍事,打电话让正忙着的向泠出来也不合适,稍一思衬:   “前面500米处有个医院,我带你过去。”   总不能因为这小伤口真让这公主以后不能穿裙子了。   “不去!”   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赵思沅很讨厌。   大概是许久没见到这么难伺候的人了,周嘉树深深看她一眼:“这里离我家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去我家处理一下。”   这个选择明显好很多。   周嘉树也不耽误,把她脚轻轻放下,一手拿着赵思沅的一只高跟鞋,弯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修长有力。   黑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隐约勾勒出几分清晰的轮廓。   “你背我吗?”   被她这句话问笑了,周嘉树偏头,奇了怪:“赵思沅,你磨蹭什么,又不是没背过,快点。”   又不是没背过。   赵思沅微微撅起小唇,把头发挽起,趴在他身上:“好了。”   不知是赵思沅听错了还是怎么,在起来的时候周嘉树好像从鼻子里溢出了一声笑,她晃晃腿:“你笑什么?”   “赵思沅,你多少斤?”   “九十……周嘉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嘉树压着笑,“我一直以为公主都挺身轻如燕的。”   “你是说我重!”赵思沅憋着气在他肩上锤了一拳,更气了,“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她说着作势要挣脱。   “别动。”周嘉树禁锢着她的腿,声线沉了一些,“脚上还有伤口。”   一用这种管教的口吻和她说话,赵思沅瞬间安静了。   他的车赵思沅不是第一次坐,但这一次,车厢内却像是融合了他身上的淡淡香气,前调是苦橙叶的木香,中调夹杂了淡淡的西洋杉,尾调很淡,赵思沅没闻出来,感觉更偏向于中药材一类,有着很轻很轻的甜味。   不过,还真挺好闻。   腿上突然多了一条毯子,周嘉树上了驾驶座:“嫌冷的话就盖在腿上。”   虽然太阳渐渐落了山,车子里空调打起,但也不是太冷。   她随意的把毯子搭在腿上,想起中午:“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海嘉?”   周嘉树神情一顿,片刻后:“打电话时顺便问了赵叔。”   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赵思沅点点头,也不怀疑任何真实性。   北湾确实离向泠的酒吧不远,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被周嘉树缩短到了十四分钟,他直接把车子开到地下车库,下了车后又绕到这边来背她。   赵思沅正要把手上那只高跟鞋再套进去,周嘉树直接伸手拿过:“鞋给我,你抓紧点。”   这边的房子都属于单独的别墅,虽然没有院子,但四周的小路和建筑措施也占据了大半,户与户之间隔了最少五百米,夜晚六点钟一到,整个路上都是明亮的灯光。   从停车场出来到了门口周嘉树才把她放下,门一开,屋内系统自动感应,头顶的吊灯洒了满束的灯光照在两人头顶。   门口的置物柜上放着周嘉树刚随手脱下来的PATRIMONY传承系列的Vacheron Constantin腕表,这款系列是简约风格的典范,在结构严谨的直线与弧线之间实现平衡,彰显其独具匠心的极简主义理念。   不论是腕表还是家中,都是他一直喜欢的简约风格。   正对着门的那吧台上,还放了一瓶已经开了的Chateau Petrus,巧了,她前两天才刚喝过,这酒在黑加仑子和薄荷等香气中还隐藏着黑莓、奶油、巧克力、松露等多种香味,余韵悠长。   一眼望去,那家里装修看似简单,但对于整天热衷于高奢品的赵思沅来说,大到桌子沙发,小到摆件挂饰,几乎全是手工定做的限量品,价值不菲。   这一栋别墅下来,估计比她那个带露天浴池又带露天游泳池的别墅还贵上不少。   赵思沅起了心思,手撑着下巴靠在门上:“周嘉树,说吧,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什么亿万富翁的身份?”   “亿万富翁?周嘉树重复了一遍,扯唇笑道,“要养你怕是亿万富翁都不够。”   “什么?”   他这突然的一句话倒是把赵思沅说的愣住,养她?   跟养她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周嘉树神情一滞,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没事。”   “你换这双鞋,新的。”   她许久没动作,周嘉树抬眸,见她盯着拖鞋不说话似在发呆,了然道,“我刚回国,房子物件这些都是助理置办的。”   “前两天她打电话问我,想着你们以后会过来,就让她准备了一双女士的鞋子。”   虽然有些奇怪他这特地的解释,但有那么一刹那,赵思沅也不知道自己那突然升起的酸涩感是怎么回事,好像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的人突然间就被别人占去了,恍惚间还真有些伤感。   “发什么呆,赵思沅,过来处理伤口。”   医药箱就在客厅的桌子下面,他像之前在酒吧门口那样,半蹲下去,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液体。   “先消消毒,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赵思沅本就是吃不了任何疼的,被他这一说,加上心理作用,棉签刚沾上一点,她就叫着要收回脚。   幸好周嘉树有先见之明,提前握紧了她脚腕。   等把伤口处理好,再贴上创可贴,周嘉树的额头已经出了层薄汗。   而屋内的空调口正对着两人。   周嘉树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收起医药箱:“赵思沅,你还真是外强中干。”   她瘪着嘴,泪水还在眼底打转:“本来就是疼。”   “你看,皮都破了上面还有血丝呢。”   蹲在她面前的周嘉树拿着医药箱正要起身,被赵思沅这猛一低头的动作打得猝不及防,两人一撞,几乎是额头相贴,呼吸相近。   周嘉树额头上的薄汗还未完全擦净,赵思沅还能看到那点点湿润,他的五官本就立体深邃,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线条更是漂亮流畅,如潭的眼眸先是闪过一丝意外,又很快,映出了她此刻的愣怔。   刚流了眼泪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又娇又媚,惹人心疼,小鼻尖因为疼痛泛着粉色,长长的睫毛又湿又密,上面的水珠似乎只要再一眨就能落下来。   因为紧张,赵思沅那逐渐加深的呼吸在安静的屋内显得尤为清晰。   暧、昧在两人狭小的缝隙中蔓延。   周嘉树率先扭过头,轻咳了一声:“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一走开,赵思沅才敢大口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鬼迷心窍以为周嘉树要吻她了。简直太憋气了,憋得她整张脸,整个脖子都红的滴血。   捏着衣服的手指松了又攥,她咬了咬唇,想起周嘉树刚刚离开时的那一丝慌乱,不知道今天这脚磕的到底是悲还是惊。   再回来的时候周嘉树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了,刚刚给赵思沅处理伤口时他挽起了袖子,此刻在沙发上随意坐下,敛着眉眼嘴角咬着一根烟的样子禁欲又性感。   赵思沅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水,强硬的转开话题:“阳台上那是什么花?好像有香味。”   进门阳台风吹进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那浓郁的清香味,很好闻,甜而不腻。   刚刚离的近时,她也在周嘉树身上闻到了这种别致的清新,就是她在车上闻到却又想不起来的那道尾调香味。   不似玫瑰的柔软娇嫩,也不似牡丹的高贵馥郁,那种混合了他身上的纯粹清浅,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淡。   “使君子。”周嘉树拿下烟正要点燃,忽然想起什么,又扔回桌子上,“现在还小,等到之后再长长,它会攀满整个阳台。”   赵思沅注意到他刚才的动作,状似不经意的说:“你想吸烟可以抽,我对烟味不反感。”   邵络景也经常抽,游涣偶尔也会抽个一两根,她早就习惯了。   听见她这么说,周嘉树挑挑眉:“你不是说吸烟不好?最近是在克制,但可能,还要一点时间。”   有些习惯总不能一下断的干净。   赵思沅一愣,想起那天晚上她的劝诫:“你在戒烟?”   “不然呢?”   这真让她惊讶了,她以为那天晚上周嘉树说的“不吸了”就是随便说说。 第12章 后面还极可爱的跟了个猫……   赵思沅抱着水杯又喝了一口,视线只盯着花盆再次佯装镇定的转移话题:“它花朵好像也挺漂亮,一片绿丛中几点白色点缀。”   “你看到的是白色。”周嘉树过去把角落里那盆红色的端过来,“这盆开的是红色,有的还会有粉色。”   这一看赵思沅还真欢喜了,这花很耐看,越是近看越觉得花瓣漂亮。   周嘉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拿手机拍照:“你喜欢?”   “喜欢就送你。”   赵思沅刚要惊喜的应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拒绝:“算了吧,你让我养,估计没两天就废了。”   她从小到大对这些花草树木就没研究,即便遇到什么感兴趣的搬回家不超过一个星期,就要落到垃圾桶里。   周嘉树笑了:“不过今天送你还真的挺合适。”   他视线移向那贴了创可贴的脚腕:“使君子的花语是身体健康,早日康复。”   赵思沅黑了脸,扔下手机:“我身体很健康。”   “很健康?”   “周嘉树!”   “哦,忘了告诉你,”周嘉树偏着头,笑意越发加深,“这花还有平复暴躁情绪的作用。”   “周嘉树!”   见再逗下去就炸毛了,周嘉树收了明晃晃的笑容,低声道:“没骗你,这花真有这作用。”   使君子的药用价值很高。   难怪从车上时她就觉得这尾调更像中草药材的气味。   赵思沅瘪瘪嘴,摸摸那开的火红的花朵,问他:“你没事养这花干什么?”   灯光从他脸侧流畅的线条一泻而下,那轻碰上花瓣的五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灯光下的手背依稀可见几根脉络分明的青筋,毫无杂质。   听见这个问题,他眼眸低垂,喉结随着他抿唇的动作轻动了下,然后才压着嗓子回答:“我妈喜欢。”   “我小时候容易生病,她喜欢养这些,结的果实给我做药材,养的花朵用来祈祷我平安健康。”   自从兰阿姨走后,印象里这是赵思沅第一次听到周嘉树说起自己母亲的往事。   想起那个温婉大方的女子,赵思沅接道:“难怪我一直觉得兰阿姨身上总有一种知性优雅的气质。”   那是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   “不过我记得你原来没怎么生过病啊。”   “或许这花真起了效果,”周嘉树看着那盆花,“两三岁的时候生病频繁,后来再大点我也就很少生病了。”   赵思沅比周嘉树小一岁,周嘉树两三岁,她才一两岁,那个年纪哪还能记得什么事。   被他这么一说,赵思沅才明白了这花的意义。   她小心的抚摸那已经开始向外蔓延的花骨朵,认真又真诚:“这盆花可以送给我吗?我一定好好养。”   “真要?”周嘉树收回手,抬头,不紧不慢的问她,“赵思沅,你真要养啊?”   她点点头:“养!”   “不过……”   就知道有条件。   周嘉树:“是不是要给出个养育费?”   那人摇了摇头。   “那辛苦费?”   那人又摇了摇头,周嘉树有些意外了:“那你是要个什么费?”   赵.花钱.公主的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比刚才要养花时还真诚期待:“我什么费都不要,我就是饿了,我能吃完饭再养花吗?”   能说不能吗?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条件,周嘉树拧眉:“你还没吃饭?”   一问出口,他才想起来。   这人出了海嘉就直奔向泠的酒吧了,他傍晚直接过去接了人,别说赵思沅没吃,他自己也还没吃。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都被家政阿姨填满了。   “你想吃什么?”   赵思沅已经饿的捂肚子了:“什么快吃什么。”   这人桌子上连个小零食都没有,一杯水都被她当饭喝完了。   “那就煮面吧。”   厨房很快响起水流和切菜声,没一会,周嘉树出来,手上还端了一盘水果,有橙子苹果,只中间放了几颗樱桃。   “樱桃怎么这么少?”   “你下午在向泠那没吃?”   周嘉树那居高临下的震慑力让她一句怨言也没有了,看着她的眼神颇有一种“你想吃多了上火进医院?”的警告。   面条很快做好,肉丝提前在锅里翻炒,放了酱油和辣椒,再往面条上一淋,上面卧了一个金黄黄的煎蛋,色泽鲜艳,食欲大开。   赵思沅是真的饿了,水果被她吃了一半又吃了两碗面条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以前的周嘉树可是连厨房都不进。   “在国外一个人惯了,不想吃西餐就会研究一些菜谱。”   这人从十七岁就独自一人居住国外,就像她父母说的,应该是受了不少苦。   赵思沅看看面前的碗,虽说有那么一丝吃人手短的纠结,但再看看自己十指那光鲜亮丽的指甲,还是算了吧。   好在周嘉树也没这个打算,他起身收拾碗筷:“你先去客厅坐一会,无聊可以看电视,我收拾好厨房送你回去。”   进厨房前,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的脚腕:“脚可以走吧?不用背?”   语气下的调侃意味颇深。   也就破了一块皮,没多深,但因赵思沅细皮嫩肉,因此那会才紧张的疼哭了,这会消了毒,贴了创可贴,疼痛已经散了不少。   反应过来,赵思沅嗔怒的瞪着他:“能走,好的很!”   就这两步路,非要嘲笑她一句才舒服。   厨房里渐渐传来规律的水流声,赵思沅坐在沙发上欣赏着那几盆使君子,她靠近一些,闻着那味道越发觉得喜欢。   一旁的手机接连振动。   “周嘉树,你手机响了?”   水流声不断,周嘉树扬声问她:“谁打的?”   “是……”瞥见那上面的“周意阙”三个字,赵思沅顿了一下,“周叔叔打过来的。”   一直到手机停止振动,厨房里也再没传来任何响动。   只是等周嘉树收拾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那手机又响起,而这一次,他松开拧着的眉毛,接起:“爷爷。”   “知道了,我一会就回去。”   “爷爷,这次没告诉您是我错了,我一会会去一趟大院。”   他接电话也没避开赵思沅,不过赵思沅也清楚,现如今能让周嘉树跟周家有联系的唯一一个人,也就只有那说一不二的周家老爷子周璋了。   挂了电话,周嘉树脸色微微绷紧:“我送你回去。”   “周爷爷……没事吧?”赵思沅试探着开口,“他们老人都是这样,你回去多说几句好话,多哄哄就好了。”   “等明天他心情好的时候你再往他面前一站,他应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双幽深静默的眼眸看了她许久,半晌,周嘉树应了她一句:“好,我知道了。”   明明自己都从未跟她爷爷奶奶相处过,从未跟老人熟悉过,现在却反倒安慰起他来。   他上前一步,在赵思沅不满的眼神中还是揉乱了她的头发:“赵思沅,那花,你带回去养吧。”   “记得,要好好养。”   …………   周家大院的光亮从门口照到门外的小路上,刚拐过弯,赵思沅就望向那幢从周嘉树离开后她就没怎么去过的房子,红墙高瓦,三层高度,方方正正,南北通透。   她抱着那盆使君子下了车,想了想,还是提醒:“你回家…注意点。”   一句话说的犹犹豫豫的,后面大概还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周嘉树自然知道:“你先进去吧,跟赵叔叔说,下次我有时间再过来看他。”   “今天太晚了,就不进去了。”   黑色的车子行驶进了周家的院子了,慢慢消失看不见光影。   抱着花回家的时候赵靳还在沙发上处理公事,她坐过去:“爸,你今天怎么没回书房啊?”   那人淡淡瞥她一眼:“你说呢?”   这个点不回来,也没打电话他自然要等着。   注意到她脚步走的慢,赵靳合上电脑:“腿怎么了?”   “没事,”赵思沅现在心思不在上面,简单带过,然后才提到,“爸,周嘉树刚刚被周爷爷叫回周家了。”   “嘉树回去了?”赵靳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总要回去的,你周爷爷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外的。”   毕竟以嘉树手上的股份,应该还算得上海嘉不小的股东。   不过这些,赵靳并未跟赵思沅去提起。   他拿起电脑起身:“你既然回来了,就早点洗洗睡吧,你妈也才刚睡下,动静小点。”   走了两步,又回头瞅了瞅赵思沅手上的那盆花:“那是嘉树送你的?”   “我问他要的,爸,你也喜欢?”   使君子。   当初兰夫人在世时喜欢养的花,嘉树居然给她养?   算了,孩子们的这些事他还是少问。   等赵靳一走,赵思沅就抱着花蹬蹬瞪的立马上楼,生怕错过了什么大事。   她没去自己房间,径直去了书房,靠墙的那窗户紧闭,但依稀可见窗外的景象。   正挨着的周家大院内灯火通明,寂静异常,佣人们全都低头安静的站在院外,一辆辆的车子并排停在那一处,只一辆黑色的车辆单独停在院外,略显孤独。   里面的声音赵思沅是一点也听不见的,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消息。   也不知道周嘉树到底怎么样了。   想了想,赵思沅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如果你被家法伺候了,我不介意你躲到我家。”   后面还极可爱的跟了个猫咪摇尾巴的小表情。 第13章 还真的挺“人模人样”的……   周家此刻的气氛却不像手机上的猫咪那么轻松,周嘉树点开短信时稍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收到赵思沅这没头脑的一句话,缓过后又是缓缓一笑,让对面的周意阙和余畔一时摸不着头脑。   “怎么?出什么事了?”老爷子问他。   “没事,”周嘉树收起手机,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爷爷,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再从周家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周意阙刚才那不容反抗的命令仍然回荡在他耳边,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的笑容似嘲讽:   让他接管海嘉,呵,还真是看得起他。   手指下意识的摸向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周嘉树这才想起为了戒烟,他身上已经不装任何香烟了,车内的置物盒内好像还剩下一包。   车厢内亮起微弱的猩红,火星顺着他吞咽的动作一点点向上蔓延,隔着车窗玻璃周嘉树又望了那处一会,直到猩红烧到手指上的皮肤,他才回神,发动车子离开。   车子刚出了院子,远光灯一照周嘉树就看到不远处赵家门口的那人影,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在等他,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散了散车内的烟味:“赵思沅,你是在这看我有没有被家法伺候还是在给我放风?”   “哦,”赵思沅抬头望望天空,摸摸鼻子,“我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出来消食。”   “出来消食?”周嘉树转向她贴着创可贴的脚腕,只装不知道,松了眉微微一笑,“嗯,吃的是挺多的。”   赵思沅:“……”   这人那欠扁的语气神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在心底小小的鄙视了下,晚风一吹,车子里那熟悉的清香味扑面而来,赵思沅忽然就挺想念那味道的,她干脆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状似不经意的问:“周爷爷没生气吧?”   “没有,他没对我发火。”   而且因为愧疚,老爷子就算生气也不是真生气。   见她故意隐藏着“早已昭然若揭的目的”,周嘉树顺着逗她:“爷爷还在院里没离开,正好他也想你了,去跟他打个招呼?”   赵思沅手臂立马放下:“太迟了,还是不去了。”   鬼都知道周爷爷那对他们几个从不笑的面容又多可怕。   她佯装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太困了,回去睡觉了,你路上慢点。”   那背影一瘸一拐的,周嘉树一直盯着她快要进了家门才坐在车内喊了一声:“赵思沅。”   “怎么了?”   “没事。”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十指搭在方向盘两侧,随意的敲了两下,眼梢的笑意漫不经心,“别忘了,明天记得换药。”   那背影挥了挥手:“知道了。”   一个小伤口,倒也不用这么小心,不过赵思沅怕留疤,所以第二天就让赵靳给她弄了一只祛疤的药膏,打算天天涂。   在家待了四五天,脚上那块破皮处基本已经恢复的时候,赵思沅收拾收拾直接回了自己的别墅,她一觉睡到下午五点,起来洗了个澡,神清气爽。   手机被她调了静音,这会拿起一看,才看见那五六个未接到的电话。   赵思沅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给赵靳拨了回去:“爸,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我刚睡着了,没接到。”   她爸那边的声音有些吵:“没事,爸就是想问,你今晚回家吗?”   “怎么了爸,我今天才刚走,你就想我了啊,不怕我这个电灯泡耽误你跟我妈了?”   说着说着,赵思沅又察觉不对:“爸,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我妈生气的事让我帮你哄啊?”   “啧啧啧,”她感叹,“这才多久啊,又惹我妈生气了啊,这次我恐怕……”   “思沅,”赵靳极少这样叫她,此刻这放慢了的轻声打断她正要说的话,“爸是担心你生气。”   “我生气,我有什么……”脑海里某个回忆一闪而过,赵思沅拿下手机拉下屏幕,要说的话就那样卡在嗓子眼。   哦,难怪,今天是周六啊,邵寒烟的生日。   她半似轻松的安抚着:“我能有多大事,担心我干什么,你还是去哄我妈吧,我妈可比我难哄。”   又随意说了两句,赵思沅才把电话挂了,她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兴致少了一大半,垂着眉眼拨通了向泠的电话…………   初夏的晚霞,从天际向西蔓延,橙黄色的色彩似绸缎铺盖了那一片的天空,那一缕缕清辉倾泻而下,光芒四射。   赵思沅从车子上下来,她把钥匙递给了泊车员,仰望了会西边的流光溢彩,突然觉得,今天的天色可是真好,就是便宜了那人。   向泠比她到的早,一身黑衣坐在窗边,见她来了,把菜单递过去:“我点好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一抬头,向泠那齐耳的短发就全部露了出来,右耳上的那颗黑色耳钉又冷又酷。   西餐厅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上客了,餐厅内正在弹奏的钢琴曲舒缓愉悦,娓娓动听。   “前菜要一个博古斯海皇塔配鹅肝油松露酱,然后一份北欧海鲜汤,沙拉要一份三文鱼配蔬菜沙拉卷,主菜就上磨房式煎鹅肝配阿拉斯加雪蟹钳金巴黎汁,主食……”   赵思沅合上菜单:“向泠,你想吃什么主食?”   对面的向泠处变不惊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你点吧。”   “那就海鲜豆面吧,”她把菜单递给侍者,又一口气报了一串,“甜品再来两份北欧的香梨布丁,然后再帮我们开一瓶……”   说完似乎又纠结了一下:“向泠,你想喝什么酒?”   “别忘了,你一会还要开车。”向泠喝了口茶:“你要是再点一瓶酒,大概会是我酒吧一天的收入。”   或许,还达不到。   她放下茶杯:“要不是你提前说了,我会以为今天是你过生日。”   赵思沅微微嘟着嘴:“我才不跟她同一天过,我们两估计上辈子就是仇家。”   不然,这辈子也不至于对彼此如此敌视。   说实话,赵思沅挺能理解邵寒烟厌恶她的心理,毕竟人家从出生就没了妈,再加上身边的人教导挑唆,自然会把她当做仇人,所以真让赵思沅计较邵寒烟的种种过分,她也真没那么较真。   两人的关系说起来,大概就是彼此看彼此不爽。   “你每次心情一不好,到西餐厅点餐总会从前菜点到酒水,全点齐了。”   然后没吃两口,赵思沅就会扔了刀叉,再拉着她辗转下个场地。   服务生已经把前菜送上来,赵思沅吃了一口松露酱,继续吐槽:“偏偏她还就比我大了几个月,每次总要拿表姐的身份压我,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正说着,赵思沅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白眼一翻:“你看看,现在又把电话直接打过来了,每年生日总要来这么一出,她不嫌烦我都嫌烦。”   那串数字赵思沅都会背了,这人每年的生日总要打电话来跟她炫耀一下,什么爷爷奶奶给了她多少钱,送了多少礼物,玩的多开心,偏偏赵思沅要是不接,这人能一直打下去。   如果被拉黑了,就直接打到赵家。   “啪嗒”一声,赵思沅扔了刀叉,烦躁的拿起手机,“邵寒烟,你有完没完?”   那头没想到她今天如此开门见山,连表面功夫都不装装,心情极好的笑了两声:“赵思沅,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今天过生日,不跟你计较,不过你怎么又没来?”   向泠也没顾忌,对着那开了免提的手机就是一句:“赵思沅,你这表姐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向泠?”邵寒烟哼笑,“你两可是真好,果然,臭味相投就是能长久。”   赵思沅微微眯眼:“你以为都像你,什么阿猫阿狗都当做姐妹?”   一说向泠,赵思沅自然不会再给她留脸。   电流里的呼吸声骤然加重,邵寒烟明显没了刚才的悠然自在:“赵思沅,奇了怪,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理所当然?”   “你别忘了,当年我妈那事,你确实对不起我,爷爷一直说,你是我们赵家的克星。”   “嗯,”再听到这些赵思沅反倒笑了,她纤长的手指一抬,喝了一口美味的海鲜汤,“邵寒烟,我还真觉得挺可惜的,你说,我这个克星,怎么就没把你这张嘴克成个哑巴呢?”   “你……”   “我要吃饭了,祝你生日快乐哦,别再打电话了,你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享受美食容易遭雷劈吗?”   一挂了电话,赵思沅接连又喝了几口汤。   这一通电话可真是让她神清气爽,估计现在不好受的应该是邵寒烟了吧。   “你这个表姐,还真是有点问题。”向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从初中开始,每年反复就这几句话,她就没点新花样。”   “管她呢,我们吃饭。”   赵思沅现在的食欲是真上来了。   只是这点好心情没持续到餐点结束,半个小时后的一条消息又让赵思沅坐不住了,邵寒烟居然告诉她,爷爷答应两个月后让邵寒烟去赵氏工作。   这不就意味着,她两个月后要和邵寒烟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不就跟在学校里一样,整天除了跟邵寒烟斗就还是跟邵寒烟斗?   赵思沅一肚子火没处发,吃完饭还想拉着向泠再去发泄一通的时候酒吧来电话了。   “酒吧有人闹事,我要先回去看看。”向泠冷眉一拧,清冷的五官越发生出几分凌厉。   “那你去吧。”赵思沅朝外看了一眼,“这里离酒吧不近,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明天我去你酒吧再开回来。”   “那你怎么回去?”   赵思沅示意自己手机:“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我。”   服务员拿她卡去结账的时候,她正烦躁着望着窗外,亮的反光的玻璃映出一群黑衣人影,赵思沅凑近,为首的那人怎么这么熟悉?   正想着,身后传来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赵思沅。”   她回头,周嘉树站在那一群人的最前面,黑色的西装一尘不染,深蓝色的领带系的一丝不苟,手中正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身后大概站了七八个人,越发衬的他身影挺拔,肩宽腿长。   印象中,周嘉树大多数都是随意漫不经心的模样,赵思沅很少看到穿的这样正式,气质出尘的周嘉树。   她忽然觉得,这人要是真摆起谱来,还真的挺“人模人样”的。 第14章 “我赔你。”   服务生正好过来归还银行卡,赵思沅收起来走过去,望了望他身后:“你在这……工作?”   周嘉树把文件还给旁边的男人,那人赵思沅总感觉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是,顺道来谈点事。”   他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一群人又点了头后跟着离开,两人站在大厅处,周嘉树一手插兜,偏头问:“跟向泠在这吃饭?”   向泠出门的时候他倒是看到了,因而猜测她可能会在这边才专门绕道过来。   不然,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赵思沅的目光从旁边那男人身上收回,然后才说:“晚上约了向泠,不过她酒吧有点事,让她先回去了,我也正准备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我。”   “没车了?”   周嘉树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刚才离开的那群人还站在门口等他,他一时半会也走不开,直接拨通了手机:“把我车钥匙拿过来。”   “周总。”那个男人把钥匙送进来又离开。   “周嘉树,你这助理,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赵思沅微仰着头,似乎在思考,“我总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应该是认错了。”周嘉树不奇怪她这反应,“你开我的车先回去吧,我今天不用。”   他把钥匙递过来:“我后面还有个工作,你自己开车小心点。”   听他这样说,赵思沅也没客气,看那外面一群人的气势,估计这人也不会缺车开,利落的接过钥匙:“那行,你什么时候用车跟我说一声,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直接去开。”   淡淡的一声笑。   “赵思沅,我们两怎么像是倒过来,你是被借车的,我是借人车的。”   那密黑的鸦睫轻轻一眨,两只透澈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古灵精怪:“我最近都不住大院,住的那地方离你的北湾比较远,而且我明天还要出国去看个展览,估计要离开江城一个星期。”   “出国看展览?”想起这公主最近刚被恢复了卡,他了然,“的确,是该趁着这段时间多买点。”   那语气下的揶揄赵思沅怎么会听不出,眼皮一翻,踩着高跟鞋蹬蹬瞪的离开。   只是还没走两步,迎面又撞上一个熟悉的人,赵思沅傻了,她本来还以为今天是个好天气,现在来看,邵寒烟的生日果然不宜出门。   接连在同一地方遇见周家两兄弟,这到底是什么概率?   周嘉阳倒是不意外,瞥了两人一眼,装模作样道:“哥,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还记得你上次跟爷爷说不在意周家的财产,不知道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没安好心。”赵思沅勾着车钥匙慢悠悠的晃回来,高跟鞋在蹭亮的地板上踩得嗒嗒作响,“周总最近不是正忙着跟D.E合作吗?对了,上次听说出了点意外,难怪周总今日这么闲?”   她一句话正说到周嘉阳的痛处,那人脸色迅速一变,可很快,又阴转晴了:“赵小姐错了,我今日可是收了你爷爷家那位邵小姐的请柬,过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的。”   “这不,我刚从那边过来,那边可是热闹的很,赵小姐确定不去看一看?”   看一看,看你个大头鬼。   这心理阴暗的人果然什么时候都心理阴暗。   赵思沅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时周嘉树站到她面前挡住视线:“倒是没听说过,周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连眼角余光都没往这抬一下,只面上的疏离冷漠与刚才的周嘉树判若两人。   “我是对周家的财产看不上,但你大概不知道,我更看不上的,是你。”   周嘉树收了手机,抬头望过去的那一眼逼人又浸寒,最后那个“你”字是染了一月的寒冰,冻得刺骨。   周嘉阳一愣,回想起上次老爷子在的时候周嘉树也没这样毫无顾忌。   那这今天……   “叮叮叮……”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三人间的沉默,周嘉阳心不在焉的接起:“喂,对,我是。”   “D.E”他面露喜色,“要约定下步详谈?”   “周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次打电话,是我们的总监Morit想看一下贵公司对于我们上次所说的项目意见书,不知周总现在是否方便?”   “现在?这时间是不是太赶了一些?”   周嘉树勾唇一笑,怎么会赶呢。   今天都能有空参加个生日聚会,应该还是很有时间的吧。   电话那头的Linda似乎是说了相同的话,周嘉阳挂了电话后低骂了一声,扯着领带回想那会在生日会上见到的商业人士,并不记得有什么D.E的人参加,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过去参加并且拉了几个合作方?   只是现在这会周嘉阳没心思再在这里耗着时间,不屑的朝两人看了几秒,打了电话抬脚就离开。   赵思沅正在后面心猿意马,被突然转身的周嘉树一撞,额头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娇嫩的皮肤立马就红了。   “撞到了?”   他说着拿下赵思沅正揉着的手,低头一靠近,刚才让赵思沅心猿意马的香味就来的更浓烈了。   这人身上怎么天天都是那清香,偏偏这股子扰人心乱的香味还上赶着往她鼻尖处窜,刚才挡在她面前时西装上的清冽香味和她自己身上的玫瑰香混合在一块,在那几乎严丝合缝的空间里平白生出一种暧、昧又撩人的气氛来。   额头上一凉,正如那天晚上脚腕上药的情景,周嘉树五指已经贴了上去,指腹的柔软贴着那处,明明是冰冰凉凉的,额头却因为他的轻揉越来越热,越来越红。   偏偏周嘉树毫无所察,认真的检查了一翻最后轻敲了下她额头:“赵思沅,你这皮肤还真是跟你人一样,碰都碰不得。”   他视线转向她的脚腕,高跟鞋把那处遮的严严实实:“这么高的鞋子,看来脚是好了?”   赵思沅低着头,压住那心跳小声嘟囔:“就算不好也要穿高跟鞋。”   她这一身昨天才刚入的吊带小长裙,不配上绝美的七厘米高跟鞋简直就是太暴殄天物了。   经她这么一说,周嘉树才意识到此刻两人离得有多近,玫瑰的淡淡香气时有时无,她两处露出的锁骨凹凸有致,修长的天鹅颈优美白皙,肤若凝脂,垂在两侧的手臂如雪藕一般,刚才偶然间触碰的时候,似若无骨柔软细腻。   绝色娇靥上的两只减水秋瞳轻轻一颤,可真是出水芙蓉,娇花照水,明艳不可方物。   周嘉树往后退了一步,那双琉璃眼眸闪过一丝慌乱:“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   一直到车子在公路上平稳行驶,赵思沅脸上那团如火的晕红还没完全下去,她拍了拍脸,强行给自己洗脑:“赵思沅,你真是疯了,瞎想什么呢,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腼腆啊,怎么到现在脸皮反倒变薄了?”   明明周嘉树小时候还看过她洗澡,看过她……   一想到这,赵思沅立马摇头,中午的她也没喝酒啊,也没醉啊,怎么现在竟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没等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散去,车子却突然晃动了一下,赵思沅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等她转弯的时候那方向盘却转动的异常费劲。   周嘉树的车子自然没有她自己的顺手,但那时而左右摇摆的车尾还是让赵思沅意识到了不妥,她刚打了右闪要停车,车子却忽然向左边一沉,直接陷了下去。   那会刚经过“摧残”的额头往方向盘上又是一磕,这会是真的瞬间就红了一片。   赵思沅疼的泪花都出来了。   今天真的不是个好日子。   周嘉树过来的时候赵思沅已经打了双闪,放好了警告标志,坐在一边的咖啡店里拿着冰块捂着额头。   “伤到哪里了?”周嘉树还是刚才那身的装扮,只是西装的扣子被解了两颗,松散又禁欲。   “额头?”他从上到下打量了赵思沅好几遍,确定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皱眉看着那处,“走,去医院。”   “周嘉树,你这车子怎么回事,轮胎漏气了你都不知道。”   要不是她发现的及时,再往前走下坡路还不知道有什么大事故。   “轮胎?”   话音未落,周嘉树的电话响起,听内容好像是跟工作有关,他好像真的挺忙。   “你先安排下去,剩下的我明天会议上再说。”   刚挂了电话,他又拨通一个号码:“Chen,查一下车子的轮胎有没有异常。”   从这里望去,拖车已经到了,那个赵思沅感觉面熟的西装男人正低头检查车子的轮胎,另一边有几个人在有序不紊的指挥。   看来那个人就是Chen了。   挂了电话,周嘉树就自然的拉过她的手腕,俊眉始终拧在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现在也没心思顾及手心的那处细滑。   倒是赵思沅,捂着额头皱着小鼻子:“周嘉树,因为你,我明天的展览都看不成了。”   “我赔你。”   他这一声应得极快,咖啡店里香味扑鼻,因周嘉树推门而响起的风铃声清脆悦耳,赵思沅却在那满屋的香味中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人身上特有的使君子香味,以及自己那一下高过一下的强烈心跳声。   她一定是磕着额头大脑发昏了,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   好像此刻所有的香味都不及这香味好闻。   好像此刻所有的声音都不及这三个字动听。 第15章 “爆胎的事,不是意外?……   赵思沅进了医院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了,传来传去最后居然变成“赵思沅出车祸进了医院”   大院里的各家长辈一听忙要过来,幸好游涣做事稳妥,先打了个电话跟周嘉树确认,听说只是爆胎,磕到了额头长辈这才心安。   不过周嘉树倒是和小时候一样强势了一回:“都做个检查,实在不行,在医院观察一晚。”   毕竟磕到了头,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脑震荡的后遗症。   “不用吧,”额头那里红了一小块,被冰块冰的又凉又润,正中一点红,赵思沅说话一皱眉,倒是怎么看怎么可爱,“要不你给我挂个五官科吧,我这之后会不会破相啊?”   “……”   周嘉树:“没破皮,不会破相。”   “那也肿了一个包啊。”一摸上去,她又“嘶”了一声,“帮我把包里的小镜子再递给我一下。”   她现在的小背包被周嘉树拿在手里,小镜子被他刚才随手塞在最外层,这会已经是第四次拿出来了。   左看看右看看,赵思沅气的呼出一口气:“这额头肿的真丑。”   还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消完。   周嘉树跟着看了几眼,难得在此刻露出了笑:“不丑,还挺……”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两个字像是咬在舌尖,极具别致:“还挺可爱。”   “???”赵思沅一脸疑惑,她头上现在都快肿成山了,哪里可爱了。   不过没再纠结这些,照完镜子的赵思沅自己也觉得不放心了,老老实实的跟着周嘉树,做了个检查这才安心。   因为是夜晚,当值的医生不多,能做的检查的也有限,病人不及白天来来往往,赵思沅心情也不像平常来医院时的那么急躁。   所以当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一晚”的时候,她犹豫了两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女生的面貌尤其重要,我还是谨慎一些吧。”   还打算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劝一下的周嘉树:“……”   原本赵思沅还想让她爸打电话安排一下病房,毕竟她家就是做医疗设备这块,这个医院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赵靳也有合作。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用她操心,也不知道周嘉树这次回来到底是什么身份,当检查做完直接带着她进了VIP病房的时候赵思沅还真意外了。   下午在西餐厅看见他带着一群人的时候赵思沅就有这个疑惑了,现下更是肯定了。   从国外回来的周嘉树的身份,可能真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她如果开口问了,周嘉树会不会告诉她。   “赵思沅?”周嘉树开了空调,见没人应,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需要的,我出去买。”   需要的倒没什么,这里设施都齐全。   吃的……   她眨眨眼,看人的眼睛十分真诚:“想吃樱桃了,你给我带点樱桃上来。”   那人似乎早猜到这个要求,没说什么,把她安顿了好了后才准备出门。   还没出去,门就被敲了两下,邵络景这人一惊一乍的:“赵樱桃,你真住院了?”   他身后还跟着游涣,徐子丞两人,看见她这模样,都有些意外。   周嘉树往旁边站了站,听见病床上的赵思沅委屈的控诉着今天的霉运,小脸也衬的红彤彤的,身上还套着他的西装外套,穿在她身上尤其宽大,整个人缩在里面越发瘦小。   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心思一转,思衬了下,又把门关上了,发了个消息让助理出去买樱桃。   那头听完叙述,邵络景幸灾乐祸:“你说你没事非赶着今天出门干什么?你两这死对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邵寒烟过生日,那可真是你的灾难日!”   “你就不会说点人话,你是来探望病人的吗!”赵思沅刚要拽自己身上那碍事的衣服砸过去,余光一瞥那黑色,手指又默默换了个方向,随手拿起身后的枕头就扔,“邵络景,把你贱兮兮的笑容给我收起来!”   徐子丞阻止着两人,弯下腰瞧了一眼她额头上的包:“医生有确定没什么事吧?”   “肿块过两天会消下去,医生说最好观察一晚。”周嘉树搭话,“赵叔叔和石阿姨那边……”   “不用担心,”游涣放下桌子上的病例报告,又望了一圈屋内,继续道,“赵叔叔和石阿姨那边我们已经说过了,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那会一出事周嘉树就给赵家打了电话,赵思沅也打了,怕他们太担心,没说太多,只说额头被轻碰了一下,还是后来听到传言才紧张了,几个长辈都着急的赶紧要过来。   大晚上的,这一来一回的,就不让他们折腾了。   确定赵思沅没什么大事,徐子丞的注意力又放到另一人身上:“向泠那会是酒吧出了事?”   赵思沅和邵络景已经歇战了,靠着床头环着胳膊歇着气说:“嗯,那会让她开我车先走了。”   “对了,也没打电话问问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环视了一圈,周嘉树起身,走过去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只是还没打,徐子丞面色有些古怪:“你别打了,我去看看吧。”   “赵思沅,我明天有空再过来看你。”   赵思沅“啧啧啧”的感叹:“徐检,你明天还是别来看我了,我明天可能就出院了。”   “你说徐子丞这痴情的性子,还真是跟徐叔叔一模一样。”邵络景拾起枕头,“听我妈说,徐叔叔当年追徐阿姨的时候可也是锲而不舍啊。”   “不过啊,我们的这向泠美人,也真是难追。从高中到现在,你说徐子丞怎么就栽在她身上起不来了啊。”   赵思沅怒瞪着他:“关你什么事!”   再说,向泠哪里难追了!   “得得得,你就当我没说,向泠脾气好,性格好,就是我们徐检不会追!”   这幸好他不喜欢向泠这类型,不然这些年还不知道他得少多少桃花。   游涣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走到周嘉树身边,他正倚着板凳低头看着手机,从侧面看,那神情,似乎不太好。   “怎么了?”   周嘉树半眯着眼,唇线抿的紧紧的,原本流畅的线条此刻也变得锋利深刻,那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游涣也意识到了不对,压低了声音:“爆胎的事,不是意外?”   他直接把手中的手机递过去,似乎是很不想开口,声音微哑又沉:“你看看。”   这是助理刚刚给周嘉树发来的图片,在那辆车子的左后轮胎中发现了三个较粗的大头钉,而且经判定后都是一开始只扎入半截,是行驶过程中彻底扎入,致使轮胎中途爆破。   这就明显是人为动的手脚了。   他回来这段时间都是用的这一辆车子,有些地方没监控自然也拍不到。   “那能知道是谁吗?”游涣认真分析,“你才刚回来,身份对外也一直是保密,怎么会这么快就树敌?”   见他不说话,游涣了然:“你是不是猜到是谁了?”   “我知道是谁。”周嘉树沉了眼眸,那盯着手机图片的眼底尽是翻腾汹涌的墨色,“他的目标是我,赵思沅只是借了我的车不幸替我受了这场意外。”   话已至此,游涣也不便多说,他知道周嘉树有分寸,只是遇上赵思沅的事他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放过。   因此犹豫了下:“你自己看着办,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   那个人到底是谁,其实刚刚他也有怀疑对象,只不过不敢深入往那层去想。   樱桃很快就送上来了,只不过这次并不是赵思沅那会在餐厅见到的那个助理,这次又换了一个生面孔,赵思沅难免疑惑,状似不经意的问:“周嘉树,你这次回来,怎么这么多手下?”   “他们都是我工作需要的助手,在国外就跟着我了,这次和我一起回国。”   周嘉树正拿了一袋樱桃去洗,那果实饱满,色泽鲜艳,邵络景都没忍住捏了一两颗直接扔嘴里:“不过周嘉树,一直没听你说过,你上次说投资公司工作,到底是哪个投资公司,说不定跟我们几家还有合作呢。”   水流声不断,周嘉树一颗一颗的仔细洗着,游涣见状怕他不好说,正要开口圆一两句,周嘉树就应了:   “投资公司是国外的,这次回来是因为跟国内有个合作项目,我作为国外合作方要出席。”   “原来是这样啊,”邵络景虽然平常没皮没脸惯了,但也听出周嘉树现在不方便透露,这些工作上的保密也是常见,因此也没多打探,吐着樱桃核问,   “周嘉树,你这次不是回国定居啊,这样说,你之后项目完成了还要回国外啊?”   周嘉树洗樱桃的动作一顿,那颗樱桃在他手心被流水冲了一遍又一遍,病床上的赵思沅盯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安的攥紧了自己身上的黑色西服。   他正把那颗樱桃放进盆里,擦了擦水,端到病床旁,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幽深的眼底晦暗不明。   半晌,他开口道:“不回了,留下来。”   …………   夜晚的江城灯火笼罩,车水马流汇聚不停,五彩斑斓的各色灯光交相辉映,通往立交桥的那个方向似是星光漫天,璀璨生辉。   而此刻的周嘉阳站在落地窗口却没了那份欣赏的雅兴,面前的玻璃清晰的映着他此刻焦躁不安的神情。   十分钟前,周嘉树突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让他半小时后到地下停车场。   整个过程连半分钟都没到,但周嘉阳就是觉得周嘉树可能知道些什么了,这一次过来可能是找他算账的。   站在办公桌前的下属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应,多嘴了一句:“周总,我觉得我们不用担心,毕竟他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就是我们动的手脚。”   “是没什么证据,”周嘉阳也做了准备,“就是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下属:“周总,那您还在担心什么?”   周嘉阳握紧了手,紧皱的眉头又加深了一些:“我只是怕,周嘉树……”   他的话音停住,又没了下文,下属见状放轻了动作离开。   办公室又恢复一片寂静,没多久,窗户边一声长叹,不是周嘉树有没有证据的原因,而是这次牵扯到了赵思沅身上,这可能比直接在周嘉树身上动手更严重。   周嘉阳倒是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周嘉树对赵思沅的特殊”,让几家长辈同时惊讶的那次还是因为赵思沅,那种骇人的神情他甚至在周嘉树亲生母亲去世时都未曾见过。   就算隔了这么多年,周嘉阳相信,周嘉树对赵思沅也还是不同的。   更何况,上次在餐厅时那人对赵思沅的维护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再说了,赵思沅还是赵家的人。”   他突然开口,明知道身后早已没了人,只自言自语,一旦这件事要是赵家也参与了,那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如果赵家再和周嘉树联手……   想到这,周嘉阳猛一睁眼,额头上似有冷汗憩出,眼底的惊慌之色还未散去,不行,他断然不能看到这个局面形成。   铃声再次响起,周嘉阳平复着刚才那突然升起的恐惧,闭着眼平缓了会才睁开:“喂。”   “周嘉阳,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五分钟后你还没到,那我就直接上去了,你如果不介意明天的版面新闻是‘周嘉树现身海嘉参与继承人之争’那我也不介意现在上去。”   “周嘉树,你……”不等他咬牙切齿的说完,手机里就只剩下不断的“嘟嘟”声。 第16章 “你好,我是D.E的中……   这个点的地下停车场几乎没多少人影,这栋楼隶属于海嘉,除了两三个需要连夜加班的部门车位上停了几辆车,其他则全是空位。   周嘉树直接把车子停在了离电梯口最近的那个位置,看着上面的数字一点点下降,他抬手解开袖口,扔下手表放在车顶,又把袖子撸了上去,随手扯开领带,做完这一切才敛着眉眼转了转手腕。   刚出了电梯门连面前的情形都没看清的周嘉阳迎面就吃了重重一拳,他被打得撞到身后的消防栓上,口腔里的牙齿像是错了位一般,钻心的疼。   “周嘉树!你疯了!”   反应过来,周嘉阳立马起身,他两眼冒着火,嘴边还有着血迹,胳膊一抬,他啐了一声:“你他妈有病!”   周嘉树自然没给他机会,完美的错身躲过,反手直接抡住那人的右手:“周嘉阳,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用这些下三滥手段。”   话音一落,周嘉阳的另一边脸颊又生生挨了一拳,周嘉树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语气讽刺:“我这才刚回来,你还真着急。”   周嘉阳被压在地上,几次回击都被周嘉树完美的躲过,这么几个轮回下来,周嘉阳的脸已经惨不忍睹了。   “周嘉树!”他咬着牙齿,倒在地上整个人因为隐忍而泛起冷汗,他两边脸都挂了彩,周嘉树下手太重,一侧的牙隐隐松动,周嘉阳摸着那边脸,怒吼道:“别把你自己说的多高尚,在这个圈子里,谁手上没沾点脏!”   “呵”周嘉树舌尖抵着牙齿,冷嗤道,“为你自己的不择手段找借口?”   “周嘉阳,你就这点本事吗?”   周嘉树手一放,周嘉阳才感觉自己像活了过来,狠吸了几口气,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   他靠在那处,那眼底似染了不可遏制的怒火,瞳孔本还瞪得可怕,但下一秒又不知想到什么,流了血的双唇轻轻一扯,硬是扯出了三分冷笑:“看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赵思沅还是你周嘉树的死穴啊。”   几乎没给他喘气的机会,周嘉树直接拽住他胸口早已凌乱的衬衫,一字一句警告:“周嘉阳,这次你是真碰到我底线了。”   “你动谁都不应该动她。”   那双平常沉静如潭的眸子此刻盯着他却像是能喷出火,墨色翻滚的可怕,那震慑压人的气场让周嘉阳又生出一阵冷汗,被他拽着衣服也忘了反抗。   周嘉树说完利落的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他脸上已不见刚才的暴怒,只那语气薄凉的渗人:“周嘉阳,你在我的车子上做手脚,但却伤了赵思沅,这笔账,我会跟你慢慢清算。”   他靠在车边不紧不慢的整理好衣袖,慢条斯理的拿起腕表戴上,一举一动从容不迫,丝毫不见刚才的分寸大乱:“至于海嘉,”   那生的极好看的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一开始我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但现在,因为你,我是真的感兴趣了,你说,爷爷到底是会把海嘉给你这个十多岁才领进门的孙子还是给我这个从小就在他膝下长大的孙子?”   这话本来就是为了激周嘉阳,那人此刻的双目瞪他瞪得死死的。   “我只是刚回来就让你产生这么大的威胁感,看来这些年,周意阙这个父亲应该没少提我,所以才让你动了邪念,想早点了结我?”   “我没有!”周嘉阳反驳,他是动了邪念,但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去做这些事,车子的事他只是想给周嘉树一个警告,所以也只是扎入三个半截的大头钉,让车胎在行驶过程中慢慢漏气,即便爆胎也早有察觉,不会发生太大事故。   自从周嘉树回来后,父亲和爷爷提的最多的便是这人,好像他这个在周家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另一个亲生儿子不复存在,所有人眼里都只看到周嘉树,谁还能记得周家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周嘉阳?   这次他也是听了自己母亲的意见,只是想给刚回国的周嘉树一个警告,希望他能有自知之明,离周家,离海嘉远一些。   只是这些周嘉阳并没有解释,即便真做了,也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让人抓到把柄。   正如刚刚那个下属所说:“你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   仅凭三个大头钉就说跟他周嘉阳有关系,那未免有些牵强。   “证据?”周嘉树笑了,脖子下的领带重新被调整好,他走到驾驶座,开了车门后又停下,“你既然用了这种方式来对付我,那我给你的回礼自然也要换一种方式,我们之间谈证据,未免太多余了。”   看到周嘉阳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周嘉树好心劝告:“放心,我不是你,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男人之间的问题,除了武力,也可以用这里解决。”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商场如战场,周嘉阳,我们之间不止是海嘉,但你我之间的战场,才刚开始。”   车子后尾灯的灯光消失在转角,仍站在原地的周嘉阳一时陷入沉思,他啐着嘴,回想周嘉树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面色渐渐不安。   不止是海嘉,他跟他之间还存在什么?   …………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病房里灯光还大亮,周嘉树走到门边的时候赵思沅正在里面跟舒冉打着电话,吐槽着今天的不快。   “邵寒烟?”赵思沅一提她就打了个冷颤,“她肯定知道了,刚刚还打电话来想嘲笑我呢,我没给她机会,直接挂了。”   “我才不傻。”   不知道那头舒冉说了什么,里面的赵思沅忽然安静了片刻,正当周嘉树以为她电话挂了的时候那人又低了声音应道:“嗯,他送我过来的,病房也他安排的。”   “那本来就是因为他的车才出的事,他肯定要帮忙啊。”   虽说那会的暧、昧是有,但赵思沅也佩服舒冉的想象力:“没有,今晚我自己,他干嘛要在这守夜。”   “行了,行了,我挂了。”   这丫头从小就口是心非惯了,不用进去看也知道那人现在的模样,怕她脸皮薄,周嘉树又等了一会才敲门进去。   “周嘉树?”赵思沅还以为是护士,“都已经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不回了。”那人上身只一件衬衫,那会还披在赵思沅身上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意的拎在手里,他随手解了领带扔在沙发上,像是故意地,一本正经的问,“你这不要人守夜?”   明明是很平常的声音,但因为赵思沅刚跟舒冉聊过,要不是他这会才进来,她简直就要怀疑这人刚刚在偷听。   因为见面的这几次周嘉树大都是黑衬衫,赵思沅很少见人把白衬衫穿的那么禁欲又撩人,再加上这人进来后卷了衣袖,那处翻翻折折的,倒像是一身风尘落定后的三分野性。   “我自己在这……”赵思沅目光一瞥,“周嘉树,你手腕上怎么有血?”   闻言,周嘉树低头不在意的抹去:“没事,刚刚不小心撞到一个病人。”   说完,他拿着外套进了洗手间处理。   周嘉阳做的那些肮脏事赵思沅并不适合知道。   VIP病房里自然有看护床,倒也不用担心他晚上睡哪里,但就是,哪哪感觉都别扭。   “赵思沅,你纠结个什么劲?”看出她的窘迫,周嘉树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头到脚打量着那人,“在害羞?”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没这矜持。”   “你小时候的……”   “周嘉树!”怕他说出什么自己的丢人糗事,赵思沅把被子一拉,“我睡觉了,别跟我说话!”   隔着被子还能听见那人毫不掩饰的笑声,她撅了撅小嘴,捂住耳朵,亏她刚刚还觉得这要回来守夜的人贴心细心,现在看,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而床边的周嘉树正出神的盯着那凸起的被子,正如周嘉阳所说,这么多年了,赵思沅依然是自己的死穴。   周嘉树对赵思沅的保护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这种习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变成了一种独有的偏爱。   “赵思沅,”他把灯光调成暗色,又在床头柜上倒了一杯水,检查了一圈周围然后才敲了下桌面,“我今晚睡隔壁,有事直接叫我。”   被子里的人闷闷应了一声“哦”   那双光亮的美眸在柔和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所觉,刚刚还耷拉着的唇角此刻却是一点一点上扬。   …………   赵思沅第二天做完了各项检查确定没什么事就办出院了,原本就磕了一下额头却要住院,赵思沅还觉得挺“大惊小怪”的,可转念一想,这容貌可要尤其小心呵护,所以又住的心安理得了。   她额头上的肿块今天似乎是消了一些,不过红的那一片还是异常明显。   周嘉树直接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别墅,一路上电话不断,直到看见赵思沅被佣人迎着进了屋子,才拿出电话:“Linda,一小时后到北湾接我。”   …………   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两拳,周嘉阳今天并不打算去公司,本打算回家在周意阙面前参上一状,可谁知,秘书打电话过来说D.E那边临时通知要到访,让他赶紧过去。   镜子里的两个脸颊青红交错,那明显被挨了打的痕迹再清晰不过,他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声,拿出手机给秘书回过去:“打电话给我爸,就说我有事,让他先招待着。”   “周总,您忘了,老周总前天就去海外出差了,现在能招待D.E的除了您就是老周总的父亲,周总您的爷爷周璋周董事长了。”   秘书也意外,谁能想到这D.E怎么想起今天要突袭,偏偏公司能坐镇的人还一个都不在。   一听这样说,周嘉阳看着镜子,眼色阴鹜:“我去。”   爷爷本来就更喜欢周嘉树,这次再让他去,那无疑是又在心底被记上了一道。   周嘉阳是戴着帽子口罩进的公司,要不是因为直通卡,估计现在还被拦在外面。   可即便这样,一进到办公室,秘书助理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一时语塞:“周总,这……”   他加重了呼吸:“给我找位化妆师,快点!”   二十分钟后,D.E的三辆车子准时到达,除了上次已经来过的四人,这次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面容极出色的中国男人。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更是衬的长身玉立,劲瘦分明,再往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双眼俊雅有致,静似沉潭,深如暗雾,精致鼻梁下的薄唇微微抿着,玉树芝兰,似矜贵又似不羁。   周身气场远远一看如三月清风,可若近了,又更觉十月清冷,秋风瑟瑟。   偶尔投过来的一个眼神虽是眼尾含笑,却是不达眼底,随性惬意。   一群女员工已经开始在群里疯狂讨论这次过来的D.E人员,而海嘉的一些老员工见那面色熟悉,没过两分钟,神色一变。   周嘉阳早在电梯口迎着,身后也是陆陆续续跟了不少的高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口中的“Linda小姐”还没喊出,对视上那好整以暇的熟悉目光,笑容渐渐消失。   “周嘉树,”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蔓延,他嘴巴张了又张了,如吞了苍蝇般,最后只冒出一个,“你……”   “周总。”不同于他失了方寸的模样,周嘉树站到他面前,一双深邃琥珀无波无澜,只在瞥见对面周嘉阳的面如土色时,轻扯了唇,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好,我是D.E的中国区代表,此次并购项目的D.E总监,Morit.” 第17章 周嘉树:“我确实管不了……   海嘉的那一群高层只见他们的老板周嘉阳面色铁青的伸出手:“你好。”   说完这两个字, 他又没动静了。   任谁再反应不过来,也察觉到此刻不同寻常的气氛。   秘书只好上前小声提醒:“周总。”   他一时间失了神,像被当头一棒楞在那处没动作,周嘉阳自己也没想到这种可能, 他一开始只以为周嘉树回国的主要原因就是跟他争海嘉, 可今日,他却是以D.E中国区代表的身份……   D.E这个垄断资本代表着什么可想而知, 更别提若是被家里的父亲和爷爷知道周嘉树如今这层身份, 那这海嘉恐怕就是直接交给他周嘉树打理了, 再加上这次的跨国并购案,之前的条件是……   一想到这,周嘉阳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他稍稍回神,没敢去看周嘉树的眼睛:“各位请坐, 我临时有点事, 抱歉, 可能要一会处理好才能过来。”   他示意秘书赶紧招待。   那张原本青红交加的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出几分痕迹, 周嘉树了然的收回视线,不急不缓的抬头:“周总您忙,我们不急。”   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因为周嘉树的出席, 这次D.E派出的代表团是六位, 除了周嘉树,其他几人的面前都是一台电脑, 上面的数据图清楚的反映着海嘉如今的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   Linda把电脑递过去:“Morit, 这是昨天海嘉发来的报告。”   上次的开会不欢而散,周嘉阳就算再怎么想玩把戏也不能把这次的合作搭进去,他再不拿出点诚意来, D.E这个大单子就真的要没了。   周嘉树只瞥了一眼,就伸出两根手指:“增加这些。”   海嘉这些年虽说股票增长是提高了总收益,但亏损也不在少数,D.E自然没有帮它填补的道理。   秘书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对集团不利的,因此跟着几位高层一边赔笑脸,一边好声招待。   在桌子下又偷偷给周嘉阳发消息。   “不知道这次D.E打算投资多少本金?”   其中一位高层坐不住了,开口问道。   “这个数,”周嘉树用手指比划了个数字,简明直接,“美金。”   不止高层们,秘书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比他们预想的高出两倍还多啊。   看他们这反应周嘉树就知道了,他往后一靠,舌尖轻抵,神情懒散。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一个眼神Linda就立马明白了,她接过话题:“当然,我们D.E提供这个数也有一定的条件。”   “什么条件?”   Linda礼貌的笑着:“抱歉,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只能跟你们周总谈。”   “不知你们周总还要让我们等多久,”周嘉树一只手斜搭在桌沿上,他垂眸看了下时间,“已经十分钟了,看来周总比我想象的要忙。”   秘书自然不敢耽搁,赔着笑立马出去找人。   他心急的敲了了几遍门,周嘉阳才从里面出来:“过去吧。”   状态看着倒没什么不对,但没人知道,周嘉阳里面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海嘉的整体数据周嘉阳已经全部发给D.E了,所以两边之间也不需要那么兜圈子了。   周嘉树这次亲自过来只是为了一件事:“周总,合同你可以先看看。”   他旁边的一个男人把准备好的文件递过去。   “我们之前给的期限是一个星期,但如今,周总已经过了我们的最后期限,所以这份责任需要海嘉承担。”   被这男人的话说的一愣,高层们纷纷交头接耳:“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倒是正翻开文件的周嘉阳,看见上面的数字,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谔:“什么意思?”   “文件上应该写的很清楚,”周嘉树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茶杯,“这是海嘉需要对D.E做出的补偿,我们选择控股权增加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并购案中D.E控股百分之六十,占有绝对的控股权。”   周嘉树这话一说完,下面就彻底炸了,原本说好的海嘉控股百分之六十,D.E控股百分之四十,现下这么一来,那就完全颠倒了。   主位上的周嘉阳深深闭了眼眸,想起昨天晚上这人在他耳边的话,他大概知道周嘉树现在是什么意思。   有人愤愤不平:“哼,D.E未免也太趁火打劫了,我们海嘉还不至于落魄到受人如此屈辱。”   “如此屈辱?”周嘉树放下茶杯,缓缓一笑,“因为D.E,如今争着跟海嘉合作的各大公司愿意主动承担资金,一旦D.E撤资,二期的资金下不来,海嘉要面临的应该不止是合作项目亏损。”   那人争论:“你真当我们海嘉是什么,合作项目亏损,不止是我们海嘉,你们D.E投资的一期资金不也是有去无回?”   “呵”   不轻不重的一声笑。   周嘉树靠着椅子,一手仍搭在桌沿上,那唇边还没消散的笑意闲适又不屑。   甚至都不用他开口,Linda旁边的一位助手接话:“D.E旗下所涉及的项目太多,庞大的资金链背后是一个与之更为庞大的财阀支撑,银行流水周转迅速,D.E总部还不至于对这微不足道的资金进行追责。”   周嘉树敲桌子的动作一停,见状轻笑:“不过是一期的资金,我的个人资产应该还足够赔偿。”   这话还不如不说,这种低调的炫富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要争论的那人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看着合同的周嘉阳捏紧了那张纸:“Morit,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为他了,前面的那个英文名字似乎是恨极了,咬牙切齿说出来。   偏偏周嘉树如今掌控了主场还就是不慌不忙的态度,那狭长的眸子微弯了几分,连眉梢都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随意慵懒,刚染了水色的薄唇略略一挑:“周总,你是否真的想好了?”   明明还是懒散的笑意,但周嘉树却是连口舌都懒得再费下去,D.E不怕这次项目的亏损,也不缺合作对象,没有了海嘉,还仍然有第二个“海嘉”。   周嘉阳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项目已经进行到了一期资金,这会突然收手,D.E可以不在乎,但海嘉不行。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他紧紧皱着眉,抿着唇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签下,之后项目的百分之六十控股权就全在D.E手里了。   周嘉树带着团队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周嘉阳却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句:“你就一点不在乎海嘉吗?”   脚步一顿,周嘉树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周总,你确定要我在这里回答这个问题?”   那坦坦荡荡投过来的视线反而让周嘉阳越发心虚,他别过头:“抱歉,是我一时失言了。”   他是昏了,怎么会问周嘉树这个问题,周嘉树跟海嘉越没关系,对海嘉越是打击反而对他越有利。   这次的项目合作很顺利,上了车周嘉树就按了按太阳穴:“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可以,Morit你可以休息两天。”   “嗯,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Linda把手机递过去:“Morit,开会中途有消息发过来。”   重要会议和活动的时候周嘉树的手机都是直接交给助理Linda保管的。   周嘉树没睁眼:“谁发来的?”   Linda实话实说:“应该是那位赵小姐。”   一听是赵思沅,周嘉树就立马睁眼把手机拿过去解锁。   说实话Linda对赵思沅的印象还不错,毕竟上次在海嘉是她在维护Morit,而且这是总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一个女生走的如此近,Linda自然不会多说。   赵思沅发了两张图片,是那盆粉色的使君子开出的两个花骨朵,字里行间足以透出她此刻着急分享的喜悦:   “看吧,这花在我的没日没夜的精心照料下终于开花了。”   上次她拿回去后,周嘉树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毕竟她从小就对这些养的花草树木从不上心。   这盆使君子能被她细心呵护也是难得。   不过。   周嘉树似消了疲惫,勾了勾唇:“赵思沅,你昨天在医院住了一晚上,是怎么没日没夜精心照料的?”   对着手机屏幕赵思沅瘪了瘪嘴,这人真有意思啊。   她只当没看到这条消息,又拍了一张阳光极好的照片发过去:“我发现这花好像很喜欢晒阳光,越是晒阳光反而长得越茂盛。”   那是自然,使君子本来就需要常晒阳光。   字都已经全部打完了,周嘉树心思一起,又删除全部,重新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周嘉树:“你也需要多晒晒阳光。”   赵思沅:“???”   周嘉树:“使君子的花语是恢复健康,你多晒晒阳光,额头也容易恢复。”   意料之内的,连十秒钟等待都没有,赵思沅直接怒气冲冲的给他发来一条语音:“周嘉树!”   那喊声,让一向专心工作的Linda都分了神,她抬头看向反光镜,只见他们的总监拿着手机放在耳边面色愉悦的一遍遍的听着那三个字,低声笑着自言自语:“还真是一逗就炸。”   那磁性的嗓音下是无奈又纵容的宠溺。   Linda一直不明白总监Morit为什么会放弃D.E与其他国家的重大项目,而非要选择与中国合作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并购案,即便这次合作最后完美结束,但这对Morit甚至D.E的其他任何员工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加分项和突出表现。   当时被Morit拿下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他是总裁杜克最为欣赏和看重的人选,结果派他去拿下此次的并购案,所有都在讨论Morit此次是明升暗降。   就连Morit自己的团队也有过这个疑问,Linda也曾怀疑过,但今天,她好像突然知道了为什么。   最珍贵的人都已经在这了,那片万里江山在他眼中又何值一提。   …………   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的赵思沅被这人逗得没了兴致,拨弄着那两个花骨朵,愤愤道:“你主人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花骨朵虽然还没完全绽放,不过已经隐隐冒出两三分淡淡的香气,因为周嘉树说这花容易蔓延,所以赵思沅已经把客厅的这个阳台收拾出来了,就准备专门养这使君子。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能坚持,但就是想试试。   佣人看到的时候以为她忘了还特地提醒了一句:“小姐,别墅后面就是个小花园,这花放在那园子里刚好。”   “不用,”赵思沅想起那天晚上他家阳台穿堂风一吹,鼻尖眷恋的扰人香味,弯了眼,“就放在阳台这边。”   佣人虽奇怪,不过也没多问:“好的,小姐,以后我会多照看一些。”   又是一个“不用。”   佣人:“小姐?”   赵思沅起身,对着外面的阳光伸了个懒腰,阳关刺的她眯了眯眼睛,想起刚刚的信息,她摸了摸额头上已经小了不少的肿块,背对着佣人答:“阿姨,以后这花我自己养,你管外面花园里的就行。”   这话倒真是让佣人迷惑,以前这小姐虽然有个别墅倒也不经常过来,不过前两天不知道从哪带回来这样一盆花后反倒来的勤了,每次来都要先去阳台看花,这样一来二去,干脆就彻底搬过来了。   其实赵思沅倒没想什么,就是最近她恢复了卡,东西买的多了些,送到家里逃不过她爸妈的眼睛,只能全送到这边来。   至于这花,她爸妈好像都认识,询问她的时候那似乎掌握一切的语气和眼神让赵思沅浑身不舒服,她还是来这边舒服一些。   手机“叮”又响一声,赵思沅还以为是周嘉树,点开语音才听出来是舒冉:   “赵思沅,我一会11点的飞机,下午一点半就到江城了,我在机场等你。”   为了去接舒冉,赵思沅特地回家开了自家车库里的那辆玛莎拉帝红色跑车,以至于舒冉认出她手里那把车钥匙的时候还有些受宠若惊:“你这是受伤后叔叔阿姨对你放纵了?”   “前段时间我爸才刚恢复我的卡,知道我现在正在放飞自我期,自然不会限制我太多。”   舒冉睡了一路,和赵思沅娇媚的五官不同,舒冉更偏向于清纯。   “你昨晚是不是熬夜了?”赵思沅盯着她眼底下的乌黑,“不就是秦言睿回来了吗,你至于这么兴奋吗?”   “那昨晚你不就是跟周嘉树睡了一晚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舒冉淡定的反击。   她行李少,就一个电脑包和背包。   因为不用取行李,两人直接往出口走去。   机场人来人往的,舒冉这话说的又不小,两张漂亮的面孔本就引人注意,此刻因为她那“露、骨”话更是惹得周边的人回头观看。   赵思沅脸一烧,避开那些打量的目光:“什么睡一晚,我们是在两个房间!”   Vip病房设施齐全,一开始她也以为周嘉树要睡在另一张看护床上,还真神经紧张了一会。   “嗯~”舒冉把电脑包递给她,认真思考了会,“说真的,我觉得周嘉树还挺绅士的。”   “绅士?”赵思沅蹙眉,那人总是时不时就逗她,从小就一肚子的恶趣味,哪里绅士了?   “你这情商,”舒冉叹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就连她天天文字直播都能看出周嘉树对赵思沅的明显不同,这丫头倒是跟小时候一样犯迷糊。   真以为人周嘉树继续把她当妹妹呢。   赵思沅停下脚步,刚戴上的帽子又摘了下来,听见舒冉小声说着:“你两还真是冤家路窄,这都能碰上。”   “得,这人才刚过完生日,估计又要过来得意一会。”   从高中那年离开,舒冉也好几年没见过邵寒烟了,不过也没跟她想象的差别太多,五官小巧玲珑,化了妆容后更显精致立体,身高比那会也没长高多少,目测应该162左右,大概是从小生病多身体不好的缘故,看着总有一股千金小姐弱不禁风的即视感。   不过,舒冉轻笑:“你这表姐,还真是生了一张好脸蛋。”   她很会利用自己外貌的特点,从小到大也正是靠着那张无辜纯洁的面孔可不知道赢得了多少长辈的疼惜。   高中那会几人在一个学校,赵思沅没少吃过邵寒烟那张脸的亏。   赵思沅叹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思沅,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盯着赵思沅的额头,故意问道,“这个天你戴个帽子干什么?”   “你看不见外面大太阳?”赵思沅无语的指着外面的头顶,“皮肤白,怕晒。”   “遮太阳啊?”邵寒烟身后还跟着佣人,她此刻慢悠悠的,“我怎么听说你昨天出了车祸伤了额头?该不会有什么疤留下吧?”   “那要不你看看?”把帽子一摘,赵思沅眯着眼往前弯了身子,“你看吧,昨天就一个小包,今天就只剩下红印了,表姐,你也太挂念了。”   她嬉笑着,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我还以为表姐你这么挂念是要给我发个红包表示慰问。”   邵寒烟:“……”   她真是低估了这人对钱的执著。   “既然表姐你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哦,对了,”赵思沅晃着手中的帽子,装作故意看不见身后佣人手上的遮阳伞,“外面阳光太大,要不表姐我把我这没戴过几次的帽子送给你?”   舒冉憋笑憋得脸疼。   没办法,谁让这人非要先来恶心她,她临走之前也要恶心回去。   舒冉忍笑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电脑包:“走吧,赵思沅,我还等着回去跟赵叔叔和姜阿姨吃饭。”   “赵思沅!”   邵寒烟站在原地耍大小姐脾气,高跟鞋跺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周围路过的人看她像看一个神经病。   “赵思沅,你等着,我回去一定要跟姥姥姥爷告你一状!”   在后面照顾的佣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告状又能怎么样,家里老爷子年纪大了,以后整个赵家还不全是赵靳这个儿子的,现在老爷子有心要跟自己儿子和好,还想厚着脸皮求他这个儿子以后护着这大小姐,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就这大小姐看不明白。   佣人心底叹气,这大小姐估计还不知道以后还要靠人家养着,怎么现在如此不识趣。   她适时的上前:“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回什么回!”邵寒烟正心情不好,余光瞥到佣人手上的行李箱,脸色又忽然阴转晴,“赵思沅,你知道我这次干嘛去了吗?”   不跟这人耗一会估计这人能缠她一天。   行吧。   赵思沅跟舒冉交换了一个眼神,干脆又走到了那处的休息椅上坐下,长腿一别,抬头看她:“邵寒烟,你上哪去还要跟我报备?”   不过从一开始在机场碰到赵思沅就猜个七八了,这人估计又满世界去逛了呗。   在这一点上,邵寒烟跟她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哪里有时装周,哪里有新品,哪里有珠宝展,两人真是一次不放过。   以至于每次赵思沅欢喜着去,却总是坏了兴致的回。   邵寒烟也不关注她回答的什么,也不着急的在对面坐下,红甲拨弄着自己的长发:“前两日巴黎办了一个时装秀,姥姥给了我一张卡,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让我看中什么直接买下来。”   “估计这会,衣服应该都送到家了,哦,对了,”她扯开红唇,笑意尤深,“这次时装秀上怎么没看到你啊,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这次展出的衣服有多难得,要不一会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赵思沅倒已经习惯了她的炫耀,只是一听这人去的是她撞了头没去成的巴黎时装秀,心都在滴血啊,靠,她的衣服啊,回去一定要让周嘉树给她补偿回来。   只是当下一听,多少有些心动,还想再顺着打探两句的时候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您好,是赵思沅赵小姐吗?”   赵思沅又看了一眼号码:“是的,我是,你是哪位?”   “您好,我们这边是巴黎时装秀Luno的负责人,我们想跟您确认一下,你昨日在我们时装秀上买下的衣服是送到下面这个地址吗?”   “江城区********7号别墅,请您确认一下。”   赵思沅大脑宕机了一秒:“Luno”   “什么衣服?我没有购买啊?”   她压根都没去这个时装秀啊,哪有机会买下场上的衣服。   一直竖着耳朵的邵寒烟一听这个logo眼都直了,鬼知道压根就没衣服送到她家,她除了特地飞过去见了一眼那令人惊艳的上百件衣服,连个扣子都没买到。   在巴黎认识的一个知情小姐妹告诉她,这次时装秀上的所有衣服都被一个人全买了,时装秀的前一天那边就把钱全款打进账户了。   几个知道的嘉宾感叹这人财大气粗的同时,更是愤愤不平:有钱就了不起啊,这次时装秀又不是给她一个人举办的,过来参加的嘉宾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凭什么就要全给她一个人。   那展出的衣服除却奢侈美艳不说,更是新颖时尚,独一无二,模特出来的第一眼就让人惊叹不已。   几人组队纷纷想要去讨个说法的时候,知情小姐妹又开口了:“听说这次购买的人是位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时装秀这边不敢轻易得罪。”   “而且,人家是出了三倍的价格把这些衣服全买走了,要你你愿意吗?”   三倍?   还是上百件衣服?   邵寒烟想想自己卡内的钱,还是捏紧了钱包。   而这边正反复跟赵思沅确定信息的时装秀负责人也透露了最重要的一点:“赵小姐,我们这边银行账户显示,付款的人是一位姓周的先生,收款人名字和信息填的是您。”   姓周?   “我赔你。”   眼前忽然浮现出周嘉树那天到咖啡店拉着她走出去的画面,那天她说她去不了时装秀了,周嘉树毫不犹豫的说了三个字:“我赔你。”   所以,是周嘉树吗?   “您看,是把所有衣服都送过去吗?”   负责人没得到回答,又耐心的询问了一遍。   “所有?”赵思沅很快就被这时装秀的喜悦冲上头,“所有衣服是指?”   “我们时装秀一共展示了一百一十八件衣服,您购买了这所有的一百一十八件。”   赵思沅那双漂亮的眉眼立马笑弯了:“送,全都送!”   一挂电话,还没等她高兴会,邵寒烟立马问:“Luno的人给你打电话干什么?什么衣服,是时装秀的衣服吗?”   “是啊,”赵思沅现在整个人是飞在云端的,得意的小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人,“邵寒烟,我记得你刚刚说,你买了巴黎时装秀的衣服?”   那人目光闪躲着:“是……是啊,马上……就送到我家了。”   “哦,是吗?那可真是奇怪了。”   “你什么意思啊,有什么奇怪的?”   赵思沅疑惑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刚刚Luno的负责人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时装秀上的一百一十八件衣服一会就会全送到我家的别墅,一共就一百一十八件衣服,亲爱的表姐,你买了几件啊?又从哪买的啊?”   “什么?”邵寒烟气愤的指着她,“居然,居然,居然是你,你,你居然把Luno的衣服全买下来了?”   瞅着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赵思沅笑着回道:“对啊,就是我买的啊。”   原地的邵寒烟已经要爆炸了,赵思沅和舒冉淡定的捂着耳朵,等那人不再发神经了才拿下手:“邵寒烟,这里不是动物园,你要是想让别人围观,可以去动物园尽情的表演大猩猩。”   舒冉终是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赵思 沅!我要跟姥爷告状!”   赵思沅做了一个“求你快去”的手势:“去吧,别忘了,刚才还有一个状也要告。”   她说罢,和看戏已经看饱的舒冉起身准备离开。   “赵思沅,你……你等等!”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邵寒烟现在为了自己喜爱的东西不得不低头,她有些尴尬又别扭的:“那个,我能跟你去你家看看Luno的衣服吗?”   赵思沅,舒冉:“???”   …………   吃饭自然不会真去赵家大院吃,那边长辈太多,去了估计两人不到晚上出不来,所以直接在外面吃了饭又放了行李这才出发去下一个场地。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邵络景的安排了,赵思沅系上安全带:“他们已经到马场了,向泠从酒吧走了,我们也直接过去。”   舒冉还沉浸在那会机场的“重头大戏”中,一想起来,就笑的直不起腰:“我发现,邵寒烟这怎么变了样,这几年都这么搞笑?”   尤其是那会居然能厚着脸皮要跟着她们去看衣服,偏偏赵思沅还就是不如她意,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足足盯了她一分钟,直到邵寒烟红着脸承受不住问了一句“你看我干什么?”   赵思沅才耐人寻味的开口:“邵寒烟,你是不是今天没吃药了?”   舒冉平复了下:“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后悔跟你开口了?”   一想到机场最后的那画面赵思沅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倒是没想到,邵寒烟对衣服的热衷程度一点不亚于自己,为了衣服都能低头跟她开这个口……   “我现在还真期待,你两再这么发展下去,我看很有可能和睦相处啊。”   “和睦相处?”赵思沅方向盘差点没抓稳,“大概真的要等到山无陵天地合那一天吧。”   跟邵寒烟和睦相处,想想都受不了。   跑车叫嚣着行驶在公路上,舒冉开了窗户,夏日微热中有夹着清凉的冷风用力的吹到两人脸上,赵思沅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偏头看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风太大,她没听清。   “我说,你那衣服,是不是都周嘉树送的啊?”   周嘉树。   她身边姓周又能知道她要去巴黎的人只有周嘉树了。   “上次毕竟因为他的车出事才没去成,他赔偿我也是正常,”这话听起来都有些心虚,赵思沅咳了一声,“而且,这说不定就是周嘉树回国的见面礼,周嘉树从小就财大气粗嘛,都喜欢多送两件。”   “见面礼,”舒冉若有所思的默念着,“周嘉树回国给你的见面礼可真不少啊。”   “我记得上次是K家的耳环,这次又是Luno的上百件衣服,那我得好好想想一会见到周嘉树问他要什么见面礼。”   舒冉手托着腮,作认真思考的模样:“赵思沅,你说,这财大气粗的周嘉树会不会给我送点财大气粗的见面礼?”   “应该,应该会吧。”越说越没底了,赵思沅忙转移话题,“你别跟我说话了,我要专心开车。”   “行,你开车你开车。”   不来个人给她开导开导,这丫头还不知道得模糊到什么时候。   马场内其他几人已经全到齐了,就连一向来迟的徐检这次也早到了半小时。   远远望过去,那处换装室外的休息椅上已经坐了两三个人,邵络景在一旁站着,看样子正热情的跟主位上的周嘉树说着什么,几人都换了衣服,但莫名的,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么多年已经看够徐子丞,游涣,邵络景的缘故,此刻只觉得就那一人穿着骑马服的样子十分养眼。   里面的白衬衫被他散了两颗扣,夏风一吹,那脖领处松松散散的,外面的黑色短服利落帅气,偏偏这人的袖口处也被他向上卷了一些,撩人又懒散。   他身材极好,是标准的宽肩窄腰,腰间别了一根黑色的皮带,不见一丝赘肉。   周嘉树此刻正斜靠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一伸,那双黑色的长靴越发衬的他双腿修长分明,劲瘦有致。   那坐姿怎么看,怎么散漫。   赵思沅望过去的时候他正抬头,两人视线一对上,她下意识一怔,又先躲开了。   奇怪,她有什么好躲啊,不就几件衣服啊,本来就是因为他的车才没去成的啊,他赔一下不是很正常?   这么一想,赵思沅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望了回去,这么一来一回,周嘉树倒是饶有兴致的勾了一个笑。   向泠从换装室出来,看到她们,莞尔一笑:“快点,进来换衣服。”   旁边的几人同时偏头看去,除了仍注视着向泠的徐子丞。   他很少会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柔和又漂亮的笑容,短发本就衬的她五官更偏向于英俊帅气,这身骑马服倒是让她平常的利落干练内敛了几分。   “舒冉妹妹,好久不见了!”邵络景那风流的双眉一跳,“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我啊?”   “一点没想。”舒冉摇了摇头,“你这不着调的性子可是一点没变啊。”   赵思沅嫌弃:“邵络景,收起你的油腔滑调,太油腻了!”   “什么油腔滑调,我这是真心实意的想我们舒冉妹妹了,天天看你视觉疲劳了!”   舒冉见这场面无奈的摇了摇头,不顾邵络景的大叫直接走向向泠:“剪了短发后好像更有魅力了。”   舒冉离开还是在几人高中的时候,那时向泠还是长发,她细细的打量着:“晚上可要去你的酒吧闹一场啊。”   “当然,美女作家。”向泠凑近她耳边,“听说秦言睿也回来了,你两的故事也终于有男主角了。”   这话意有所指,两人又都是聪明人,同时看向正跟邵络景拌嘴的赵思沅:“但这女主角恐怕还没进到故事中。”   舒冉惆怅的说完,转向向泠时又想到什么,向前走了几步:“徐子丞,现在是不是该叫徐检了?”   徐子丞谦虚着:“舒作家,不敢当,随便怎么叫都行。”   “真怎么叫都行?”游涣说道,“那不如把徐检换成徐学弟?”   徐子丞:“……”   “就是比你低了一届,游学长,别忘了,你上面还有个邵学弋?姐。”   游涣因为年长周嘉树和徐子丞一岁的缘故,所以上学也早了一年,但大院中最大的还是邵络景的姐姐邵络羽,她比游涣还大了三四岁。   说起邵络羽,赵思沅歇战望了望四周:“络羽姐呢?不是说好也过来的吗?”   她上次出差,最近正好刚回来。   “我姐一会就过来!”   邵络景吵架吵得口渴,直接拉过周嘉树旁的椅子敞开一坐:“周嘉树,管管赵思沅啊,你看看她最近气焰多足!”   他刚要拿过面前的那瓶水,赵思沅先他一步抢过去,得意的反击着:“怎么着,我乐意!”   “周嘉树,你看看她!”邵络景指着她,“这丫头现在都敢骑到我头上来了,她这无法无天的毛病再不管管就要骑到周嘉树你的头上了。”   他继续在周嘉树耳旁挑唆着:“周嘉树,你没发现吗?自从你回来了赵思沅这丫的脾气就越来越大了,她一定是想作威作福骑到你头上,她就是仗着自己受了伤你不敢把她怎么样,赵思沅这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周嘉树,你可一定要管管啊!”   “邵络景!”赵思沅直接把手里的水扔过去,反击的话脱口而出,“我骑他头上关你什么事?他还没管呢,你管这么宽?”   这话一说完换来其他几人莫名的注视赵思沅才意识到不妥,但说又说了,反正又没说什么其他的,干脆坦荡的瞪着邵络景。   “周嘉树,你听听,她亲口承认了,赵思沅就是想骑到你头上,就是在造反,周嘉树,你快管管!”   邵络景得意的晃了晃小眼神,论对赵思沅的威慑力,他们几人中,周嘉树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只是这一次:   被全场注视的周嘉树却认真的答了一句:“我确实管不了她。” 第18章 她靠他养着   周嘉树突然蹦出的“那句管不了”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 但他语气却是丝毫不起波澜,眼皮一掀:“她不是受伤了?先养着吧,等养好再说。”   就连刚要跟邵络景还嘴的赵思沅也傻眼了,她愣了一下, 下意识的看过去, 周嘉树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眉梢的微微上扬是能看出心情极好。   察觉到赵思沅的注视, 他视线慢悠悠的转过来, 坦然又从容, 似乎在说:“有问题?”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确实管不了?   什么叫养好了再说?   怎么说的像她靠他养着是的。   赵思沅先一步低下头别开视线,一瞬间的安静让邵络景逮到空隙:“什么情况啊,赵思沅, 你耳朵红什么?”   舒冉解围:“天太热,她刚才开车没关窗户, 被晒的。”   “就是啊, 天太热了, 你管我呢, 邵络景!”   “啧啧啧,”邵络景感叹,“赵思沅, 你还真是欺软怕硬啊, 刚才周嘉树说你的时候你怎么就缩起来了,我一说你你又浑身的刺都冒出来了, 看来就周嘉树能压住你!”   这货到底有完没完了?   她磨磨牙:“因为就你嘴欠, 你看看人家徐子丞和游涣,哪像你,一个大男人那么多话, 整天碎碎念的,非要找骂!”   “舒冉,向泠,走,我们换衣服去!”   一旁的徐子丞和游涣全程只是看戏的态度,对上邵络景投来的“拉帮结派”的眼神,事不关己的摇了摇头。   赵思沅气的呼气,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微恼的怒意,黛眉轻蹙,周嘉树视线从她还泛着红的额头上一扫而过,终于不再坐视不理,长腿一弯,直接在旁边邵络景的板凳上踢了一脚:   “废话这么多,你脑袋也被撞坏了?”   这一脚是实实在在踢在了邵络景的板凳上,在周嘉树面前邵络景也不敢造次:   “行行行,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等赵思沅赌气拉着舒冉和已经换过衣服的向泠进换衣室的时候邵络景才不满控诉着:“周嘉树,你就是偏心赵思沅!”   “这次回来就给赵思沅见面礼,我们都没!刚刚你又帮她不帮我,周嘉树你就是偏心!”   本想借着这两句话从周嘉树那好好敲一笔,只是周嘉树听了反倒是冷眼睇他:“你才知道?”   “就是,”徐子丞补刀,“这么多年了,周嘉树偏心你才知道啊?”   明面上是在管教赵思沅,但赵思沅一有事,最紧张的不还是周嘉树?也就赵思沅这单纯的心思没多想。   至于邵络景,说难听点,这人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压根没往这层想。   游涣一直淡淡笑着,等几人安静了才转向刚到的邵络羽:“上次听络景说你出差了,最近忙吗?”   “海关那边出了点问题,已经解决了。”   “说起来,前两天回来听我爸提起,听说你们新开发的电子项目很成功,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邵络羽一说话,那知性优雅的气质更是显现的淋漓尽致。   招待的经理又让人送了一些饮料和水果上来,除了赵思沅爱吃的樱桃,还有一盘荔枝。   “记得你喜欢吃,刚才顺便点了。”游涣把那盘荔枝端到邵络羽面前。   “姐,你别听他瞎说,这荔枝可是我点的,是我记得你爱吃,可不是游涣啊。”   邵络羽哪里不知道自己这弟弟:“你能有游涣细心?在家里你连荔枝都没剥过。”   从小到大,游涣就是他们几人中最细心的一个,因此谁也没多想。   邵络景也早就习惯,没皮没脸的:“姐,我才是你弟啊,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还有游涣,你干脆把我姐认了算了,也圆了你以后弟弟的身份。”   对他这玩笑话,游涣只淡淡笑了一下,手下继续剥着荔枝。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想要一个姐姐。   赵思沅再出来看到出差回来的邵络羽,心情总算比刚才缓解了一些,因为跟舒冉许久未见,几人又顺势聊了几句。   邵络景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又围在周嘉树的身边叽叽喳喳:“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多爆炸,还以为是谁开玩笑的,一个电话就赶紧打给周嘉树确认了。”   “说实话,我也挺意外的。”邵络羽淡淡道,她面容姣好,“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赵思沅听的一头懵:“什么事?”   “周嘉树,是D.E的中国区代表,D.E总部部的总监Morit和占股百分之二十的董事。”   游涣一脸平静的丢下这个大招。   “D.E总监和董事?”   赵思沅立马看向那人,周嘉树回望过来,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是我,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没告诉你们。”   相比于赵思沅的惊讶,舒冉和向泠意外过后倒是较为平静,舒冉是早就猜到周嘉树这一会送奢侈耳环一会送名牌衣服的,肯定不是小角色,而向泠则是从上次赵思沅提起在海嘉的事时就察觉出不同寻常了。   周嘉树,D.E总监Morit,同时D.E占股百分之二十。   那可是D.E,就算百分之一的股份年底分红都不可估量,又何况百分之二十。   赵思沅怎么也没把这两个身份划上等号,她没想到这次回来的周嘉树会以这层身份,就连她不怎么插手公司的人都知道D.E背景的强大复杂,那周嘉树进入D.E成为总监,再到这次的与海嘉合作项目的中国区代表……   难怪上次他能立即知道自己在海嘉。   他的房子,车子,送的耳环,衣服……   赵思沅想到了这次回来的周嘉树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小身份,但怎么也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大身份。   “不过你这个D.E身份确实在意料之外,上次你说在一家投资公司的时候我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会是D.E。”   徐子丞摸着下巴:“这一下,你在江城是彻彻底底吃开了。”   不说周家的门面,就单是周嘉树这一个D.E中国区代表的身份,就已经在整个江城声名大噪了。   毕竟因为这个跨国项目,江城的不少公司都想方设法的想和D.E,想和海嘉牵线。   “的确是在江城吃开了,”邵络景说,“但周嘉树,你别忘了,你这次的合作公司是海嘉,而且上午你公开身份还摆了他一道,周嘉阳那边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这些年你不在,他在公司上做的手脚不少,因为他也培养了些自己的势力,所以周叔在这些事情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游涣一直在剥着荔枝,邵络羽也不好意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示意游涣不用了,然后又继续说着:“我们公司前段时间跟海嘉也有一些业务往来,不过都是周叔亲自接手的。”   邵络羽也信不过周嘉阳。   一盘的荔枝游涣刚剥了十多个,那荔枝只冰镇了一小会,棕红色的皮壳还冒着白色的寒气,里面的果肉白嫩饱满,很是勾人食欲,但邵络羽面前的盘里只动了两三个。   他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停下了动作,抬头问:“周嘉树,你怎么看?”   几人说了一圈却发现这主角一点反应都没有,在众人的视线投过来之前周嘉树收回视线:“他要玩就跟他玩。”   那盘送上来的樱桃还没人动,周嘉树直接推过去:“赵思沅,你的樱桃。”   从刚刚知道他身份后赵思沅就一直在发怔,旁边的舒冉在下面踢了她一下她才回神,心不在焉的吃了两颗樱桃后:“舒冉,向泠,我们去选马吧。”   几人聊天聊得也差不多了,一说选马,这一圈人全都起身过去,他们几个男人刚才已经跑了一圈了,马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直接招手让人牵过去。   “周嘉树,再来一场?”邵络景在前面喊他。   周嘉树却是抿唇看着那背影:“你们先去,我一会过去。”   其他几人都陆续进了场,舒冉和向泠同时使了一个眼色,牵着自己的小马往马场去:“赵思沅,你慢慢选啊,我们先去溜一圈。”   “你们……”赵思沅正奇怪这两人的反常,那熟悉的香味一飘,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装模作样的在一匹白色的小马前走来走去。   手上一轻,刚还拿着的头盔此刻已经到了周嘉树手里:“赵思沅,你不高兴?”   她否认:“没有啊。”   “就这匹了,”赵思沅让工作人员把马牵出来,又转身朝他伸手,“头盔给我,我要去骑马了。”   掌心向上,白皙细腻。   那本该狡黠的美眸中此刻带着躲闪,说话时明显不敢对上他目光。   躲他?行。   周嘉树给工作人员使了个手势,等人离开了,赵思沅收手反问:“周嘉树,你干嘛?我要骑马。”   这里太过空旷,被这夏日一照,赵思沅不耐的眯了眯眼,用手在额头搭了一个小棚子。   见状,周嘉树往旁边移了移,见她眉心散开了一些才开口:“这事不是有意没告诉你,因为D.E的身份太过复杂,又牵涉到周家,所以前段时间要保密。”   “而且上次听赵叔说你可能会参与这次的并购案,不想让你也因为我跟着卷进海嘉。”   赵思沅放下手,有些赌气的嘟囔着:“我又不会因为你徇私舞弊,公私不分。”   徇私舞弊,公私不分?   周嘉树挑眉:“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丫头想法还挺多。   两人的耐心似乎都极好,互相都不急着开口,赵思沅就那样低着头,盯着下面的绿草地,额头似乎因为这一会的功夫,又被晒得微微发红,她的皮肤,十分娇嫩。   “去那边吧。”他道。   “周嘉树,我没生气。”   两人同时开口,赵思沅抬头,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一丝别扭的小倔强:“周嘉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别再像小时候那样打个巴掌再给个枣来哄我。”   其实赵思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她是真的没跟周嘉树生气,但就是这一会突然升起的异样和别扭让她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就堵在心口,闷闷的。   明明周嘉树不告诉她很正常,就算小时候彼此再亲密,可现在都长大了,中间又隔了这么多年,彼此也有了彼此的生活,周嘉树以后会结婚,会生子,她以后也会结婚生子,两个人的生活明明就是该渐行渐远,彼此从对方的生活中偏离出去……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更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周嘉树以后也不会事事都告诉她,也不会在她生病出意外时第一时间出现,也不会在医院陪她一整夜,也不会再给她送一百多件的高定衣服,也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她的不高兴,她的小脾气……   明明所有的事都是再正常不过,可在赵思沅这里,就是自己跟自己较了劲。   赵思沅承认,她刚才有一瞬间自私到以后不想跟别人一起分享这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她生气自己现在对周嘉树的过分依赖,生气自己没对徐子丞、游涣、邵络景却唯独对周嘉树产生的那明显异样。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   这么几十秒的功夫,周嘉树哪知道赵思沅这单纯的头脑里想了这么一大串,只顺着她刚才的话:“没人当你是小孩子。”   “就是怕你带情绪,一会骑马不集中,容易摔。”   “周嘉树!”   一瞬间,赵思沅那心口的别扭劲烟消云散,亏她刚刚还自己煽情了一会,这人却还是劣根性,永远不忘调侃她。   那处几人又在唤着让两人赶紧过去,赵思沅怒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等会,”周嘉树拿出手机,示意,“点了。”   “什么?”   一看到自己手机上的转账,赵思沅眼都直了,“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给我的?”她一秒笑开了花,“你真是给我的啊,周嘉树!”   “D.E这件事没告诉你是我的错,这转账算是这事的赔罪。”   赵思沅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颇像是突然被喂食的宠物:“你这D.E的总监可真是太值了,我真是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知道这人随时随地的演技,周嘉树收了手机,看见她迅速收款的动作,笑了:“赵思沅,刚刚谁说自己不是孩子,不需要再给个枣哄了?”   金钱面前,赵思沅一向是“宁屈不折”,再说了,现在知道了周嘉树的身份,这点钱赵思沅自然不会客气:“我是病人,现在还是可以特殊点的。”   她说着又摸向自己的额头,弯着腰:“嘶,我这额头有点疼,先过去坐一会啊。”   刚走了两步,整个人就差直接跳起来了。   周嘉树望着自己手中的头盔,又抬头看看头顶的那轮夏日,半眯眼眸,唇畔带笑,或许,他还挺适合养孩子。 第19章 “放心,不敢抽。”……   在马场跑了三四圈后, 众人一同离开,邵络羽要去公司,临走前更是耳提面命了邵络景一番,游涣见状叹气:“你要是能再努力一点, 络羽也不会这么累。”   “我哪有不努力, 我天天都在努力!你听听,今天多少人找我我都没去!”   邵络景翻着手机, 要去给游涣听听那些“女友们”发给他的邀约语音。   游涣推开:“我公司还有点事, 接下来你们玩吧, 我就不去了。”   几人接下来打算去向泠的酒吧坐坐,徐子丞按断几个电话,向泠余光瞥见:“你要是忙也先回去吧, 案子重要。”   “不是,”徐子丞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才不是什么案子, ”邵络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不是家里徐伯伯给他安排了相亲, 最近催着他回去呢。”   “你多嘴什么?”   徐子丞下意识的看向向泠,但那人已经先一步移开视线,面色毫无波澜, “那我们走吧。”   邵络景肯定是要去喝酒的, 所以直接蹭了周嘉树的车,徐子丞上车后就没怎么开口, 隐在后排的座位里, 神情黯然。   “不是我说啊,徐子丞,都这么多年了, 向泠要想接受你早就接受了,你也别老是在一棵树上吊着,完全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嘛,向泠这里,你真的死心吧。”   从高中就开始追了,向泠明确拒绝过两次了,这要不是看在赵思沅的面子上,向泠大概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不是你。”徐子丞坐正身子,“我喜欢她是我的事,跟她喜不喜欢我无关。”   只是他喜欢的人,没有用他喜欢的方式喜欢他而已。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拗呢,唉,周嘉树你倒是也说说话啊,再怎么下去,徐子丞这货就真要完了,别最后真弄个出家和尚出来。”   “出家和尚,”徐子丞低头自嘲,“她还在这,我当什么出家和尚。”   那突然颓废的语气引得正开车的周嘉树朝反光镜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向泠要考虑的太多,无论是向阿姨还是向叔叔都是她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即便她真的喜欢徐子丞,也不可能说服得了自己,说服不了徐子丞背后的徐家。   “说实话,有时候我挺喜欢赵思沅的性格的。”   反光镜里投来的目光明显比刚才严肃不悦了几分。   “是说她的性格好。”徐子丞补救。   “什么?”邵络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丫头的性格能算好?她那祖宗的脾气要是叫好,那我邵络景岂不是能称得上楷模?”   周嘉树觑他:“你就不能安静点?”   “???”   “赵思沅从小是脾气大了点,但她生气了又是最好哄的,给她买点礼物或者转点钱,她立马   就好了,也不会顾虑那么多,给自己那么多的束缚。”   她是享受生活的人,不是让生活磨砺的人。   徐子丞有时候真的挺希望向泠能多像赵思沅这般“没心没肺”一点。   回想下午那会在马场她收钱的模样,周嘉树停车等红灯,他开了窗户,胳膊肘闲适的搭在上面,生气了最好哄?   的确,要说没骨气,赵思沅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邵络景无意一瞥,从他这角度刚好看见周嘉树嘴角的弧度,再配上这夜晚的霓虹灯,车厢内的昏暗,他硬是打了一个冷颤。   真是怎么看怎么吓人。   赵思沅今天下午刚耗费了体力,因此到了酒吧就瘫在卡座了,因为开了车也没敢喝酒,只端了一杯果汁享受的喝着,手边还放了一盘樱桃蜜饯,她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塞着。   向泠刚出去看着酒吧了,至于舒冉则是抱着个手机春心荡漾。   啧啧啧,瞧着她那样,赵思沅就知道,这人被秦言睿拐去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周嘉树,有烟没?”   这话是从徐子丞嘴里说出来的,赵思沅着实惊讶了一把,能让从不碰酒和烟的徐子丞又碰酒又碰烟的,这对向泠到底是用情多深。   虽然她也挺同情徐子丞的,但赵思沅还是站在向泠这边,尊重向泠自己的选择。   周嘉树正看着Linda发过来的数据报告,闻言抬头回复道。“没有,”   “我这有,来,徐检,你的第一根烟我来给你点。”看热闹不嫌大的邵络景撺掇着徐子丞吸了两口后,非常认真的传授着经验,“这第一次吸烟就是这样的,多吸两次你就知道其中的妙处了。”   他给徐子丞拍着后背:“至于这呛人啊,是正常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嘛,不吸根烟,哪还能叫个男人。”   “你在那瞎说什么?”赵思沅思量了下,觉得还是帮一下吧,“徐子丞,你最好还是别吸,我记得原来听向泠说过,她不喜欢吸烟的男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说过的,但向泠可不希望徐子丞这么“作践”自己。   这话像是一个炸、弹,轰然一下在徐子丞耳边炸开,犹如醍醐灌顶般,他立马灭了烟,仓皇着出去:“我去洗个脸。”   “你说你,没事多嘴什么?”邵络景刚把人教会了一点,就想这人用尼古丁麻痹麻痹自己呢,结果倒好,一个向泠,又让徐子丞退缩了。   “来来来,周嘉树,拿着。”   眼前突然递过来一支烟,周围还弥漫着刚刚点燃的熟悉烟草味,周嘉树别过目光:“不抽,戒了。”   “啊?”邵络景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嘉树,你戒烟了?你又是怎么回事,想入佛门六根清净?”   周嘉树直接扔了烟:“邵络景,大喊大叫,你就不能有点人样?”   口中的蜜饯嚼了半天,赵思沅的小眼神一点点往那边瞥去。   她记得,她好像也跟向泠说过,自己不喜欢吸烟的男人。   胳膊被舒冉捣了一下:“赵思沅,你在想什么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手机的舒冉凑到她耳边,“让我来想想,你是喜欢吸烟呢,还是不喜欢吸烟呢?”   “瞎说什么,”赵思沅放下杯子,“我去一趟洗手间。”   那边邵络景还在不停叫嚣着,周嘉树又低头看数据了,压根没搭理她,赵思沅路过的时候他才抬头,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那人看过来的时候,眉梢轻抬,眼底染着细碎的光亮,似在传达:   “放心,不敢抽。”   赵思沅忙关了门出去,太邪门了。   “周嘉树,你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吸烟吸的不是还挺上头啊,怎么突然说戒就戒了,你到底是受了哪门子打击?”   邵络景喋喋不休。   耳边嗡嗡嗡的不停,被说的烦了,周嘉树锁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冷眼斜过去:“反正不是为你戒的,你有意见?”   …………   走廊里人来人往,路过的人群大都是酒香四溢,但赵思沅似乎还不忘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苦橙叶夹杂使君子的清淡。   她抿了抿唇,刚刚的蜜饯好像实在甜了一些。   手机铃声突的响起,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赵思沅眉头一皱,邵寒烟现在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她走到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但多少还能听见外面的重音乐:“邵寒烟,干什么?”   邵寒烟那边的环境似乎也挺吵,一接起,那重金属音乐似乎直接通过电话怼到赵思沅耳边:“赵思沅,你现在是不是在向泠的酒吧啊?”   “你怎么知道?”   “赵思沅!”   “嘟嘟嘟”   电话里的挂断声和身后的呼唤声同时响起,邵寒烟站在另一处的入口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赵思沅,真巧啊。”   巧个毛。   明知道向泠跟她是朋友,这人从不来向泠的酒吧,今天倒是一反常态,赵思沅才不相信这人是过来喝酒听歌。   向泠随后就过来了,来者是客,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还算客气道:“邵小姐,如果你是来喝酒我大门敞开,欢迎你常来,但若是你要恣意闹事,那也别怪我向泠不讲你邵姥爷的情面。”   在江城这块的市中心开了这么多年的酒吧,向泠早已积攒了一些自己的人脉。   “放心,我不来闹事。”   她就站在那处,对面的赵思沅双臂微环,依靠在那处的窗户上,那刚做了车厘子色的红色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姿态高傲,那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在头顶闪烁灯光的四射下光艳逼人,瑰姿艳逸。   即便邵寒烟再不想承认,但从小到大,赵思沅那张明媚又隐了三分妖娆的面孔始终压她一头。   虽然心有不甘,但这毕竟在人家的地盘,邵寒烟气的跺脚:“赵思沅,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哦,你说。”   这人,故意的吧!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非要跟我在这谈!”   赵思沅又盯了她一会,确定邵寒烟今天不是来闹事的后终于直起身子:“向泠,有没有说话的地方?”   难得遇到邵寒烟主动找她还不是挑事,赵思沅还以为这人要说什么大事,结果进了屋后又别别扭扭的,东扯一头西扯一头就是不扯到正头上。   “你到底有完没完?没话说我走了?”   赵思沅可真没这耐心,手撑着半边脸颊:“三分钟了。”   她作势,要起身离开。   “你等等!”   “那个,你你,”邵寒烟一闭眼,干脆豁出去了,“我上次生日,你还没送我这个表姐礼物,你给我补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包厢内尴尬到静止。   邵寒烟偷偷睁眼,和她预料中的一样,赵思沅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她,半晌:“邵寒烟,你又抽的哪门子疯?” 第20章 “赵家那位叫赵思沅,不……   一不做二不休, 邵寒烟一鼓作气:“你不是刚收到Luno的衣服吗?你让我直接选五件就行了。”   “我不同意。”在这些奢侈品上,两人有着出乎意料的共识,“那是我的,凭什么要让你选?”   去了一趟巴黎, 这邵寒烟还对Luno念念不忘呢, 这么说来,赵思沅对明天即将要送到的服装期待值越来越高了。   “喂, 赵思沅, 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你那一百多件呢,你就给我五件都不愿意?”   赵思沅歪着头:“嗯,不愿意。”   对面的人说着说着又来气了:“赵思沅!你要不给我我就跟……”   “跟你姥爷我爷爷告状?”   赵思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门在那边, 不送。”   说罢,她也起身准备离开。   “喂!”身后的人又叫住她, 听语气, 似乎有一点妥协的意思, “那就……两件, 行了吧!”   邵寒烟伸出了两根手指,赵思沅盯着看了一会,见她确实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心里的天平也渐渐有些倾斜。   只是, 赵思沅自认她这会还是偏向于自己的。   她脚步不停:“别说两件, 我一件都不想给你。”   说完,赵思沅直接拉开门出去, 再待下去她可真要窒息了。   果然, 她跟邵寒烟真不适合和平相处。   去洗手间的时候正听到里面两女生在谈论八卦,赵思沅洗了手本打算直接离开,突然听到邵寒烟的名字时又从口袋里随手掏出口红补妆。   也是奇了, 最近“邵寒烟”这三个字出现的也太频繁了些。   “刚才那位是不是从小就养在赵家两位老人身边的邵家小姐?”   “我看倒是挺像她的,上次邵家办酒会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她。”   “对了,你不知道,那天在邵家酒会上她有多尴尬,她那后妈不是给她生了个小弟弟吗,人家那才是邵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你没看那天她爸压根没把她这个女儿当回事。”   “那肯定啊,邵家那位女主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能在原配去世后的一个月就顺利的嫁进邵家,能没点手段吗?”   “原来这邵寒烟怎么说也还是邵家唯一的孩子,又有赵家两老人的庇护,她那亲生父亲多少也要给点面子。”   接话的那位点点头,津津有味的谈论着别人家的八卦:“这不,前几年邵家添了这位儿子后邵寒烟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赵家老两口渐渐从圈内退下来,她这个女儿哪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口红的颜色是显眼的树莓红,赵思沅一点点的在边缘擦着,瞥见旁边的那位用气垫一边补妆一边轻笑:“要说这邵寒烟也是自作自受,你看她之前那段时间多风光啊,仗着身后有邵赵两家,走到哪都趾高气昂的,现在突然落魄下来还真是不少人等着看笑话。”   “一开始我还真觉得她挺可怜的,从小就没了妈,亲爸也不管,还真同情过她,但后来吧,她那副高调炫耀的模样,真让人反感。”   两位富家小姐终于补完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大概觉得赵思沅站在这也太久了,两人互相看了眼,一同向外走去,其中一位压低声音:“哎,你听说过没?当初邵寒烟她妈突然没了是赵家那位克星克死的。”   “咔嚓”,口红被她一个用力直接掰断掉在洗手台上,顺着上面的水迹滚到地板上,吧嗒一声,两个女生同时望过来。   “巧了,刚才那话我也听说过。”赵思沅慢条斯理的擦掉自己嘴边刚才划过的痕迹,镜子中的人红唇一笑,明眸皓齿,“只不过我听得的版本跟你们不一样。”   她转过身,优雅的把纸巾扔到洗手池旁的垃圾篓里:“邵寒烟她妈不是突然没了,是生病去世。”   “赵家那位叫赵思沅,不叫克星,克不死人。”   赵思沅眼皮冷艳一掀:“还有,在洗手间里议论一位已经离世许久的长辈未免也太不尊重了些,两位以后还是注意点好。”   许是没被人这么直接下了场面,刚才那位谈论克星的女生壮着胆子问:“就算我们谈论有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思沅双唇轻挑:“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位长辈,是我的姑妈。”   姑妈?   邵寒烟的妈妈是她姑妈,那她?   两女生脸色一变,立马道歉:“对不起啊,赵小姐,我们不知道是您,真是对不起,是我们说错话了。”   赵家本就低调,几乎没怎么在媒体面前露过脸,一些小世家没见过她也正常。   赵思沅也没为难的意思,看着地上的口红,淡了兴致,摆摆手:“行了,先走吧。”   洗手间外左边的尽头有一间用屏风做的隔间,里面燃着沉香,狭小的空间内挂了三四幅风景画,摆了两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椅,整个酒吧,就这一处装饰的文怀儒雅,大相径庭。   赵思沅出去的时候那屏风上正印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听见动静,周嘉树走了出来:“赵思沅,你再不出来,我就准备让人进去捞你了。”   她瘪瘪嘴,没跟这人计较:“你在这站多久了?”   “过来的时候听见你正在教训人。”   “我那才不是教训,就是给她们点警告。”赵思沅干脆也走到那处的尽头,坐在隔间欣赏着风景画,“因为她们,我一只口红都没了。”   她摊开手,食指上那抹红艳还没来得及擦去。   周嘉树直接握住她手腕,从一旁的台子上抽了张纸,低头认真擦着那处。   指腹的白皙因为擦拭立马变红。   她刚洗过手,皮肤温度偏凉,那温热覆盖在手腕上,赵思沅心不在焉的挽了一下耳尖掉下来的碎发:“Luno的衣服是你送的?”   周嘉树手上动作未停,闻言掀了掀眼皮:“你以为是谁?”   被这一呛赵思沅在心底默默腹诽了两句,想起那会洗手间两女生的议论,轻咳一声,主动打开话题:“我刚刚在这里碰到邵寒烟了。”   “知道。”   “嗯?”   “刚刚过来找你的路上我看见了。”   周嘉树淡声解释。   染了口红的纸巾已经被丢到了桌子上的纸篓里,赵思言收回被擦的通红的手指,小心思的问他:“你们在江城的项目多,结交的合作伙伴也多,邵家那边……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那会两女生的谈话他多多少少也听见了一些,这会周嘉树也没隐瞒:“的确如他们所说,如今对邵家来说,邵寒烟大概是一颗废子。”   虽说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但从刚刚听到邵寒烟突然变落魄的消息起,赵思沅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被骂克星时她是恨邵寒烟的,爷爷奶奶对邵寒烟过分宠爱,却对她不认不理时她   是恨邵寒烟的,在学校被欺负时她是恨邵寒烟的……   可是,就连赵思沅有时候也破天荒觉得邵寒烟的种种做法好像又能理解,对于一出生就被人说没了妈、爸也不要的邵寒烟来说,她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有时候赵思沅也在想,如果她站在邵寒烟的角度,做的会不会更过分。   “这种假设不存在。”   赵思沅想的太投入,竟直接问出来了,周嘉树看着她,继续道:“她是受害者,但你更是无辜者,她不该听信那些子虚乌有,把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和不满强行发泄到你身上。”   “赵思沅,”周嘉树半蹲下来,食指轻抬她的下巴,迫使她回神,“你的逻辑不对,邵寒烟母亲去世是因为生病,跟你没关系。”   “就算没有你,她母亲也会因为病情离开,如果不是因为那条荒谬的传言,邵寒烟或许会留在邵家长大,也不会有你爷爷奶奶毫无底线的溺爱和庇护。”   换句话说,如果邵寒烟是在邵家长大,那她的落魄和不幸可能是从出生就开始。   “我知道,”他指腹的温度在她那处的皮肤处蔓延,赵思沅对视着那双只映了她一人的琥珀,抿了抿唇,“她刚刚问我要五件Luno的衣服,你说我要给吗?”   保湿的树莓色口红在两旁壁灯的反光下莹莹水润,再加上她刚才不自知的一抿一张,说话时那里面的柔、软若隐若现。   周嘉树唇间一干,松了手指,别开头:“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想送就送。”   “五件……”她似是在自言自语,末了,又“顺理成章”的给自己的口是心非找了一个好借口,“不就是五件衣服嘛,我一向大方,不缺这十件八件的。”   早在这人问出口的时候周嘉树就知道答案了。   当初离开时他曾跟赵思沅说过:“以后不要太善良了。”   没人知道,十七岁的周嘉树离开时,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以后的前路茫茫,而是赵思沅那心底对谁都仅存的善意。   手机“叮”一声,赵思沅瞥见是舒冉发的消息,解锁。   “走了。”   周嘉树叫她,只是才刚走两步,身后的衣服摆就被人拽住了,他回头,那人正讨好的看他:“我记得你今天开车来的吧?”   “嗯?”   “舒冉刚把我的车开走了,我现在没车了。”   “所以?”   她眨眨眼:“所以,你一会能捎我一程吗?”   周嘉树眯眼:“如果我说不能呢?”   不能?   赵思沅低头一捂,声调听着都可怜兮兮的:“我这个额头,好像又疼了,还有点晕。”   “……”   周嘉树闭眼,这人的戏精瘾又犯了。 第21章 “在哪?”   连着放纵了这么一段日子, 八月中下旬的时候赵思沅把自己锁在别墅里一个星期,狠看了几本书,就算她再爱玩,马上十月就要进集团, 她也没有让人觉得赵家小姐就是个花瓶摆设。   这个期间正是最热的时候, 赵思沅待不住,和舒冉一拍即合, 当即就订了去日本的机票。   只是东京这个季节正是最热, 所以两人选了全年最适合旅游的北海道, 打算去花田赏花打卡。   去日本的这个想法也不是心血来潮,就是前段时间赵思沅把那五件高定寄给邵寒烟的时候,那人也别扭着说不占人便宜, 等到日本的那场秋冬时装秀她可以免费提供门票。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赵思沅正照看着她阳台的使君子,心下一动, 想起日本的花艺, 立马就给舒冉打了电话。   从花艺到茶艺, 最后再到北海道的花田, 两人第二天就直接飞了过去。   下榻的是一家位于山丘之上的南景区五星级酒店,从酒店客房望去,除了满山的绿树葱葱, 还可以俯瞰那一片山湖的烟波浩渺, 绰约风姿。   两人入住的时候正赶上下午日落,这里地理位置极其优越, 整个山丘只这一处酒店, 她们又直接订的海景房,站在落地窗往外望去,那透过云彩缝隙的细碎织锦, 染了整个头顶的橙色夕阳,像是一幅毫无瑕疵的油彩画,从西边倾泻而下,美的绝了。   赵思沅越来越觉得来日本这个选择可真是太正确了:“难得邵寒烟做了积德的事。”   “别说,这还真是她做的最靠谱的一件事。”舒冉刚叫了客房服务,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一会吃完饭去泡温泉?”   这个提议自然是好。   两人要是三月份来,还能再滑滑雪。   晚餐两人吃的是评价较高的法式料理,赵思沅不喜欢日式,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又点了一瓶香槟,拍了张照,又拉着舒冉咔嚓一下,上传朋友圈。   她又要开始她的精致生活了。   “先说好,明天去完花海,后天我一天不出门,到时候你自己打发。”   “知道了,”赵思沅插了一片香肠,“舒作家,你真是何时何地都不忘了你的码字大计。”   “要说起来,你跟秦言睿的那本小说秦言睿看了没?”   一提这舒冉就哭悲:“他表妹早就看了。”   “你们两的渊源可真是深,”赵思沅放下叉子,银器透亮,“他表妹是你粉丝,却不知道男主角就是她表哥,一心又想戳和你和她表哥。”   舒冉喝了口香槟,嘴角似弯了弧度:“我也没想到。”   手机媒体音“叮叮叮”的响起,邵络景直接在群里艾特她:“赵思沅,你去日本了?”   她刚发的朋友圈有定位,自然能看到。   两边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江城那边也是晚上。   赵思沅在群里回了消息,又返回,微信下面的“发现”那一栏这一会已经五六十个提醒了,她点进去,大都是江城的小姐妹点赞,还有一些朋友的问候,她挑了几个重要的回复,又往下,看到周嘉树的头像。   他的头像这些年好像一直都没变过,很模糊,只能看出是一张写了字的纸张,像是被刻意掩盖了,看不清上面的字。   那人什么也没评论,只点了赞。   舒冉瞥了一眼:“你这次出国跟周嘉树说了没?”   “没有啊,”赵思沅放下手机,“为什么要跟他说?”   “那不然你一开始心血来潮跑日本学什么花艺?还不是因为某人送了你一盆使君子?”   赵思沅嘴硬:“我就是想来日本看花海啊,顺道学学花艺。”   跑日本跟周嘉树那人有什么关系。   说话时那眼神都四处飘着,舒冉一看那样就明白这人估计已经动心思了,又喝了两口香槟,吃了点沙拉:“走吧,泡温泉去。”   这家五星酒店的服务和娱乐是真的很好,以至于两人在里面泡完温泉又做SPA,最后趁着月色极好又起了兴致转道去了Polo Bar喝了几杯高浓度的精品鸡尾酒,最后已经没多少意识的赵思沅只记得手机上显示的3:00pm.   此刻的江城。   高级会所里奢靡灯光打在那处的皮质沙发椅上,对面的巨大屏幕上播放着最新的财经新闻,刚处理过的空气中混合着酒香和熟悉的清香,那抹更似药材的使君子香味在男人周围一点点散开,清风明月中又透着几分不羁风逸。   光线被调了两个度,周嘉树的面容看不太真,但上扬的嘴角能看出心情还不错。   邵络景一见这光景,胆子肥了一些,坐到他身旁调侃:“你说你没事就来这会所看个财经新闻?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男人瞥他:“金融动态每天都在刷新。”   “你们三都是一个样,”邵络景一口酒闷了,“你看看,每次一跟你们三出来最无趣,就没点什么高尚情操。”   游涣作为一个公司总裁,自然对这块也是关注的:“等你哪天接手了公司,你就知道了。”   “行,你两都是干这块的我就不说了,那徐子丞你呢,你个检察官天天观察这干什么?”   徐子丞陷在沙发里:“就是因为检察官,所以才要更关注。”   他主攻的就是圈内贪污行贿这一块。   算了算了,一个二个都说不过。   邵络景拿出手机翻着,尤为可惜:“早知道我那会还不如跟着赵思沅去日本耍两天,别说,我还真有点想喝日本清酒了。”   “这个季节去日本看花?”游涣摇头,“樱花季早已经过了。”   “那祖宗你还不了解啊,估计就是个借口,趁着这段时间有卡还不出去好好挥霍一番?你们看吧,等回来赵叔把她卡停了肯定又要哭穷。”   邵络景幸灾乐祸:“不过老子上次已经被她宰了五十万了,这次可得你们出血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想等赵思沅回来绝对不能在她眼前晃悠。   “五十万也叫出血?你就这点出息?”   周嘉树关了电视,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那被威士忌,那酒体的燃烧和刺激似麻痹了感官,他忽然想知道上次转给那人的几百万是不是已经花完了。   邵络景唧唧喳喳不停,徐子丞换了个位置:“刚才听游涣说,明天你要出差?”   跟海嘉的关系已经被推到了明面上,徐子丞有些担忧:“是不是周嘉阳那边……”   “不是。”周嘉树放下杯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出差,是D.E的其他项目,跟海嘉无关。”   “D.E?那你要去哪出差?”   周嘉树晃着酒杯:“日本”   …………   赵思沅第二天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一点了,舒冉在十二点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还要再睡个回笼觉,一会哪都不去,别来打扰她。   赵思沅眯着眼一条条的往下翻着,周嘉树在上午八点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语音,很短,只有两个字:   “在哪?”   那磁性又带了几分夏日清晨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了,赵思沅拍了拍头疼的脑袋,这人问她在哪干嘛,两人从那天后就没再联系过了,这突然的问候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   指尖已经敲下北海道三个字了,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发朋友圈的时候已经定位了啊,又删除,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了三个字:“在日本。”   消息发过去后那人很久都没回复,赵思沅也没管,洗漱好后又撸了个淡妆换了件白色小吊带加黑色长裤,瞅了瞅外面的天气,又拿了防晒霜和防晒伞这才出门。   东京不比北海道,这个时候的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赵思沅订了半小时后的机票,准备去那片的繁华都市转一圈夜里再回来,明天再去富良野看花海,计划完美。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周嘉树已经下了飞机刚听完她发的语音。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娇憨刻意掩饰的鼻音,他嘴角微微上挑,看来是刚起啊。   “Morit,和高桥部长的会面安排在一小时后,晚上六点,将会在中央区与横山先生和高乔部长一起进餐。”   Linda拿着平板,快速汇报着。   许久没得到男人的回应,Linda抬头又叫了一遍,周嘉树却停了脚步,身后的几人默契的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点开通讯录:“向泠,舒冉的手机号是多少?” 第22章 “赵思沅,你最近是不是……   尽管昨天晚上玩到那么晚, 赵思沅今天的精力却是尤其好,她先去涩谷区的购物天堂转了几圈,在商场内毫不犹豫刷了几十单,正留信息的时候舒冉的电话打过来了。   “赵思沅, 你现在在哪?”   赵思沅报了个地址后又问她:“怎么了?”   “没事, 我就是起来去找你散步看你人不在,问问。”   “你不是说不让我去你房间叫你的吗?”而且这人昨天不是说好一天都不出来吗?她停顿了一下又问, “舒冉, 你怎么了?不是说今天要当一整天作家吗?怎么又要散步了?”   舒冉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套话, 随便说了一个借口后估摸了下周嘉树和这人的位置,不动声色的把人往目的地引:“我记得上次在网上看,说是代官山那一片有家美食店很不错, 你去打卡,给我带点回来。”   代官山反正离这也不远, 赵思沅也没多想, 正好自己也饿了, 付了钱后就出发了。   这个天的东京实在太热, 遮阳伞压根抵不了多少阳光,她干脆买了几根雪糕一边慢悠悠的散步一边沿途买些小玩意。   周嘉树到的时候她胳膊上搭了一把小花伞,嘴里塞了根迷你小冰棍, 不知道到底是热的还是冰的, 一手正快速的在嘴边扇着风。   “早知道就和舒冉一样在酒店待着了。”她嘴中小声咕哝着,刚收拾好转身就撞上了人, 自己那才咬了一口的冰棍从那人黑色的衣服上滑过, 留下一道黏腻的白色奶油。   赵思沅赶紧道歉,只是猛一抬头:“周嘉树?”   睁大的双眼中满是惊讶。   那人的心情却没这么大起伏,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睫毛稍抬,似在说:赵思沅,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唇上还沾了白色的奶油,赵思沅眨了眨眼,迅速补救:“欢迎你。”   “你就这么欢迎我?”   那人嘻嘻一笑,立马低头去包里翻找湿纸巾。   遮阳伞在她肩膀处歪歪斜斜的,周嘉树顺手拿过来:“昨天在北海道看花今天来东京吃寿司?”   赵思沅身后是一家有名的寿司店。   老板把包装递过来,又用日语说了个价格,赵思沅正低头在包里翻找,随口用日语回了个谢谢后又说道:“周嘉树,帮我拿一下。”   这盒寿司一直到上了车才回到赵思沅的手里,车内空调打的较低,赵思沅总算没了那会的燥热,打开盒子吃了一口:“周嘉树,你吃吗?”   “你吃吧。”   衣服上的奶油痕迹已经擦了,但因为一会还有个重要的会议,Linda转身:“Morit,现在是回酒店吗?”   D.E这边有合作方,早在周嘉树落地的那一刻,对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先回酒店。”周嘉树想了想,“再安排一间房。”   Linda目光从赵思沅脸上一扫而过,这间房是给谁准备自然不言而喻。   赵思沅这会的大脑反射弧要长一些,跟前面的Linda对上视线的时候那人平静的叫了她一声:“赵小姐。”   “我认识你,我们见过。”   之前在海嘉的那场会面赵思沅对这人印象很深。   Linda笑了笑:“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告诉我。”   被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没等赵思沅再问,周嘉树就开口了:“一会我有个会议,大概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Linda.”   两人中间放了刚才的那把遮阳伞,周嘉树把它拿起:“今天太热,你可以先在酒店休息会晚上再出来逛。”   “防晒霜再涂一层。”   赵思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似是在回应他的话,三四点的太阳仍然悬在头顶,透过车窗射进来,晒的赵思沅的脸颊胳膊发红发热。   她今天穿了个小吊带,再这么晒下去皮肤确实受不了。   赵思沅把胳膊收回来,盖上寿司的盒子:“你怎么会来日本?”   “D.E有一个合作项目,要过来盯一下。”他轻轻一个眼神飘过去,“不然你以为跟你一样赏花吃饭?”   赵思沅:“……”   这人到哪都非要呛她一句才舒服吗?   她把手中的寿司盒子往周嘉树手里一塞:“拿着!”   表面上不敢反抗,心底还是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从包里翻出防晒霜一点一点细细的涂着。   Linda虽然听了全程,但头一点没敢歪,来日本的这趟其实并不需要老板亲自过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止这边的合作方,就连她也有些意外。   不过对老板来说,只要跟赵小姐有关的事,应该都是大事。   只是……   想起D.E的那个合约,Linda默默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老板和赵小姐之间究竟有没有未来……   身后周嘉树淡笑的一句反问又打破了车内的安静:“赵思沅,你最近是不是胆子肥了些?”   “什么?”   那人正规律的敲着手上的寿司盒子,明明声线是含笑的,偏那唇角的笑意又带了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   大概是这人回来的这段时日没怎么认真管教过她,赵思沅一时底气又胀了几分:“从小到大都在老虎头上动土,能不肥吗?”   车子在平稳的路上突的晃了一下,就连Linda的两肩都在极力掩饰那压不住的抖动。   “对不起,周总,刚刚有些手滑了。”   “没事。”   倒是没想到她会是这回答,周嘉树跟司机说完话后又不慌不忙的偏过头:“你说你从小到大在谁头上动土?”   赵思沅早在刚才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此刻低着头,那人灼热的视线似火烤般让她只想找个冷风口钻进去,一时逞了口舌之风偏偏这会还不能认怂:   “你听错了吧,没说动土,我说的是动钱。”   “嗯?”   “你忘了,你上个月不是刚给我转了几百万吗?”赵思沅立马狗腿,笑嘻嘻道,“几百万呢,所以能不肥吗?”   看,这话都能被她强行圆回来,赵思沅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这寿司就是用那笔钱买的,味道很不错,要不,你也尝尝?”   鬼知道那几百万花哪去了,早买完了!   这鬼话周嘉树自然不信,但也没直接拆穿:“赵思沅,你现在坐的谁的车?”   “你的啊。”她装出一副非常感谢的模样。   “既然这样,”周嘉树配合着她的演技,“你坐我的车,用我的卡,说我是老虎,当我的面在我头上动土,赵思沅,你真当我是慈悲为怀的唐僧?”   “那要不,你给我念念紧箍咒?”这话直接脱口而出。   周嘉树:“……”   跟这人已经没法交流了,他直接把窗户放下来:“你从这跳下去吧。”   赵思沅小声辩驳:“那我也不是真猴子啊……”   “……不用你跳,我来丢你下去。”他接的也极快,反倒是赵思沅彻底偃旗息鼓了。   一只到进了酒店内,迎面而来的凉爽还没能平息赵思沅心底那刚起的小火苗:“Linda,周嘉树一直都这样跟你们说话?”   那人刚刚在说完话后居然真让司机停车把她丢下去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到了酒店。   “Morit不跟我们聊这些,都是交代工作。”   “他话很少吗?”   赵思沅奇怪,印象中的周嘉树除了兰姨去世那一年,平常也不是不爱说话的性格啊。   两人进了电梯,Linda按了最高层:“Morit在D.E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工作,他很少有娱乐活动。”   话说到这里,Linda想多嘴一句:“这次回国后,Morit的变化很大。”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变化,而是在D.E的Morit一直在封闭自己,重新回到江城,所以才会释放原本的自己吧。   “赵小姐,Morit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赵思沅正陷在思考里,猛然听见这话一愣:“对我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Linda意识到不妥,道歉:“对不起赵小姐,今天是我多嘴了。”   “我就在隔壁,赵小姐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Linda把人送到门口,没再多说其他。   那话到底什么意思赵思沅单纯的脑袋真想不全面。   虽然周嘉树这段时间又是给她送礼送钱,但不止是周嘉树,对其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来说,这些已经是家常便饭,好像因为她是最小,从记事起,大家就是这么一直宠着她。   赵思沅因为“克星”的那个谣言,从上学开始,几人就是被自家父母耳提面命的叮嘱要多照顾她,多保护她,大院里的另一个女孩又是最大的邵络羽,对他们来说,她是大姐姐,因此唯一一个需要被放在手心里的公主就只有赵思沅。   就连最不靠谱的邵络景虽然在嘴上从来不让她,明知道她“假的不能再假”的演技,但也还会一边骂着一边给她“投食”,更别说细心的游涣和不计较的徐子丞。   何况周嘉树中间离开了这么多年,突然回来后现在对她的态度赵思沅不知道到底是从小到大的习惯还是Linda口中的特殊。   赵思沅其实更在意的是Linda说他这么多年一心只投在工作上。   想当初十五岁的周嘉树被迫离开江城,周叔叔在那个女人的教唆下对周嘉树的冷漠,不顾周爷爷的反对强行送走周嘉树,也难怪他对江城的这个家毫无感觉。   这些烦心事扰的头疼,舒冉这会又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晚上还回去吗?   赵思沅:“???”   “为什么不回去?”   舒冉差点说漏嘴:“没事,你好好玩,我不急,路途太远,你明天回来也可以。”   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哪里远?   这人从那会打电话开始就奇怪,赵思沅只当她昨天晚上酒喝多还没清醒,也没再回消息。   因为下午逛了一圈,天气太热,让Linda给她送了一套衣服,洗了个澡,再吹好头发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赵思沅拿起手机刷着回北海道的机票信息。   Linda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赵小姐,晚餐需要怎么安排?”   “周嘉树什么时候结束?”   “Morit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样啊,”说不上来是不是小失落,赵思沅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那我先回去了,等周嘉树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我先走了。”   “这个……”Linda有些为难,“赵小姐,还是您亲自跟Morit说一声吧。”   于是这会刚跟高桥部长结束了两个多小时交谈的周嘉树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周嘉树,我饿了,不等了,先回去吃饭了。”   “Morit?”高桥又叫了一声,用日语问着,“怎么了?”   “没事,”周嘉树快速回完消息,薄唇吐着流畅标准的日语,“高桥部长,不介意吃饭的时候多带个人吧?” 第23章 “赵思沅,你还真不是一……   赵思沅怎么也没想到周嘉树所说的“享受美食”是过来跟他的合作伙伴一起吃饭, 不过也确实正如他所说,双方是在中央区酒店共进晚餐,为了尽东道主之谊,菜品自然全是东京的特色菜肴。   那会自己都准备走了, 周嘉树的聊天界面上直接刷新一条:“赵思沅, 有个享受美食的机会,来不来?”   不得不说, 对于赵思沅的心理, 周嘉树吃的太准了。   三秒钟都不到, 赵思沅立马打下一个字:“来!”   “高乔部长,横山先生。”周嘉树给她介绍着。   几人都依序进了单间,另外两人礼节询问:“这位是?”   周嘉树把她的小包放进旁边的衣柜里, 淡淡道:“从小一起长大,邻居家的妹妹。”   这个介绍, 听着没有问题, 但又总像有点问题。   对日语赵思沅虽然没周嘉树那么熟练, 但也懂不少, 因此当对面两人同时翻译出一句“青梅竹马”的时候,她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就连那句紧跟着的“你很漂亮”也忘了回复。   “赵思沅, ”   周嘉树叫她, 用日语重复了下那四个字:“你很漂亮。”   那幽深浓墨的瞳孔似是织了无数的密网,把她陷在最里处的深情, 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是最外层的围堵, 布的人蓄谋已久,入的人无处可逃。   周嘉树的五官本就英俊精致,此刻这么突然的对视更是看的深刻, 无论是侧脸的线条还是每一处的组合都似被雕刻的那般完美,即便这么近的观察,赵思沅这样一个从小就见惯了帅哥的人也找不出来任何瑕疵。   “赵思沅,发什么呆?”   “啊,”她立马回神,不自在的端起面前的茶杯,“没事啊。”   疯了吧,不然她为什么刚刚会在周嘉树的眼中看到“深情”两个字?   殊不知,同样偏回头的周嘉树却是挑了唇角,不疾不徐的感谢着两人刚才的夸赞。   菜品一一被端进来,在这里最少不了的自然是特色菜“刺身”,那盘子刚好放在赵思沅面前,冰块的寒气一窜,赵思沅瞬间打了个冷颤。   旁边的人轻唤了一声,周嘉树叫了人进来,赵思沅还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自己面前的那杯冰水就被撤下了。   没一会,她的面前就被换上了一杯热茶。   赵思沅对日料很挑,像刺身就不是她喜欢吃的,这顿餐吃的最多的便是神户牛肉和天妇罗这两道菜,最后那道和菓子糕点倒也挺对她胃口,吃了好几个。   不过因为这边餐桌上很少说话的礼仪,所以最后结束完又去了茶室品了一波茶聊了一会天。   那都是工作上的专业术语,赵思沅也听不懂,倒是对这来回倒来倒去的茶艺感了兴趣,她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各式各样的器具在手中来回转换,直到那茶碗端到她面前。   周嘉树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静,等她喝了一口后侧过来问:“有什么要说的?”   “不都是茶味吗?”赵思沅还真品不出来,“喝个菜这么繁琐不嫌麻烦吗?”   不止是在这边,就是在国内天天看她爸没事坐那和一套茶具较劲赵思沅都想不通,有这些时间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了。   见周嘉树大概还有一会,赵思沅也不好直接开口离开,干脆又没事欣赏起壁龛处悬挂的轴字、轴画等接待用具,看得久了,困意也就上来了。   “高桥部长,横山先生,先告辞了。”   一听这话,赵思沅立马清醒了,熬了这么久终于结束了。   “周嘉树,你把我送到机场,一小时后有一般飞机,现在还能来得及。”一上车,赵思沅就查了机票信息。   “来不及,”周嘉树道,“先直接回酒店,明天再回去。”   “还有一个多小时,怎么来不及?”   Linda适时的插话:“赵小姐,今天安排的司机对这边路还不是太熟,到机场的话可能要慢一些。”   其实赵思沅也不是非要回去,在这住一晚也不是不可,就是她这娇生惯养久了:   “我什么东西都没带,这边酒店的睡衣我穿不惯,刮皮肤。”   这她倒是没说假话,周嘉树还记得小学五年级那年赵思沅去野营,结果回来后全身过敏,两条腿上全是通红的小疙瘩,皮肤嫩的也是没谁了。   她此刻有些故意的眨眼看他要怎么处理,周嘉树示意前面的Linda:“去买”   “那这里也没有我用的护肤品,我脸上的护肤品也只能用那一种。”赵思沅翻翻包,“我今天出门就只带了这一瓶防晒霜,今天被晒了这么久晚上必须敷面膜。”   周嘉树再次开口:“去买”   “好的。”   Linda连续回了两个“好的”,此刻也是深觉这位赵小姐确实难伺候。   “没了?”周嘉树偏头,“被子换了?”   “也不是不可以。”赵思沅这才满意,反正来回折腾也麻烦,现在东西直接送到她面前,能舒服的事她干嘛还推辞。   那高傲的赵公主就差把“本公主满意”这五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长腿轻轻晃着,食指敲着膝盖,哼起了小曲。   “赵思沅,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养。”周嘉树毫不吝啬的发表评价。   “怎么?”赵思沅高傲的扭头,“反正以后又不要你养。”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了片刻,整个车厢内的气氛转变的有些微妙。   周嘉树率先打破沉默:“那你想让谁养?”   “我爸我妈养我啊。”赵思沅别过头,努力压下那忽然升起的心跳。   从这之后,两人便再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到酒店门口,车子停下,周嘉树提醒她:“明天九点的飞机,早点起。”   “九点啊,”刚才那尴尬立马被赵思沅抛之脑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再多一个小时,十点吧,九点太早了,我要睡懒觉。”   “没有十点的飞机,”周嘉树把手机给她看,“除了九点就是下午一点,你自己选。”   赵思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等她进了大厅周嘉树才叫过一旁的Linda:“告诉前台,十点之前不要打电话到她房间,明天的那个研讨会换陈跟我,你留在酒店,等她醒了,给她叫餐。”   “她喜欢吃樱桃,但对白桃过敏,点水果的时候要注意。”   Linda依言照做:“好的,Morit。”   回想刚刚车厢内的情景,虽然赵小姐是难伺候,但他们的老板Morit却是最愿意伺候的那个人。   …………   赵思沅第二天回到北海道的时候舒冉已经在她房间里候着了,手中抱着个西瓜:“东京好玩吗?我们今天还去看花海吗?”   “去,当然去!”   来日本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过来看花海,哪能把这大事推了。   舒冉的关注点可不在这,她挖了一勺西瓜递过去:“话说,你昨天晚上自己睡的?”   ???   不自己睡还跟谁睡?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没跟周嘉树多发展发展?”   赵思沅终于察觉哪不对了:“你怎么知道周嘉树也在东京?我没跟你说啊,舒冉!”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是一丝春风都不带,舒冉把西瓜放到一旁,招了个彻底:“就是他昨天先打电话问我‘你现在在哪’,所以我才说的啊。”   周嘉树主动问舒冉的?   难怪她昨天觉得居然能那么巧,那么大的地方,两人这都能在国外碰到。   “赵小姐,Morit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昨天Linda说的那句话又回荡在她耳边,好像身边所有人都察觉了周嘉树对她的不同。   “赵思沅,你跟我说实话,昨天遇到周嘉树你不开心?”舒冉看事非常透,“跟你这么多年朋友我还不了解你?要是你昨天晚上非要回来,那周嘉树也拦不住。”   “换句话说,你们两都是顺势给对方一个留下的台阶下。”   她又挖起了西瓜,那西瓜很甜,勺子一挖,那沙沙的声音不断,舒冉一会看看西瓜,一会又看看赵思沅那变色的脸,忍着笑:“赵思沅,你自己看看你现在通红的脸蛋,难得能看见你对哪个男人害羞啊,看来这周嘉树的魅力还真大。”   “你别吃了!”赵思沅把西瓜从她手里夺过来,愤愤的塞了几口在嘴巴里。   但就像舒冉说的那样,就算她嘴硬不承认,但也否认不掉自己心底那对周嘉树一点点累积堆聚的异样。   那人会在她想要限量款的时候拐着弯的送她心心念念的耳环,会在她因为“邵寒烟”难过伤心的时候给她保证,会在她受伤后第一时间赶到,会在她不开心时转钱送衣服……   她从小时候对他哥哥般的依赖,再到如今对他与其他玩伴产生的不同感觉,赵思沅意识到她好像是对回来的周嘉树不一样了。   赵思沅虽说看起来就是个任性娇纵的大小姐,但在某些事上,她的心思却是尤其通透倔强。   就像初三那年,即便已经对周嘉树动了那么一些的小勾子,但只要察觉到了那么一丝的否定元素,她也会及时止损,把青春期那还尚不成熟的情愫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即便已经察觉到,但那些异样还不足以推动赵思沅的主动。   两人认识太久,周嘉树对她的不同她确定不了是从小到大的习惯还是另外一种特殊。   在北海道大概待了四五天,赵思沅和舒冉启程回国。   飞机上舒冉翻看着两人拍的花海照片,挑选了几张发给秦言睿,又高兴的凑过去:“虽然没看到樱花,但这薰衣草也挺浪漫,你确定不发两张给……”   她话音故意转了一下:“给向泠看看?”   赵思沅冷眼看她:“你确定两张就够你家秦言睿看吗?这么久没见,你不多发个十张八张的?”   “才不用,他最近也回江城了,他说这两天要和一个国外的同学见面,也是刚回来不久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空姐提示过来要关手机,赵思沅有些惆怅的放下座位平躺在上面:“这次回去我差不多就要提前进公司了,接下来可能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了。”   “不是说十月一号的吗?怎么提前这么早?”舒冉问。   赵思沅也心累:“大概是我爸担心我进去搞砸,所以提前进去提前上手吧。”   而且最头疼的是,邵寒烟也要跟着进去。   又要应付工作,又要应付邵寒烟,这次回国后,她估计有一段时间要忙了。   下了飞机后赵思沅直接回了自己的别墅,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蹦阳台看看那盆使君子。   这会已经不是原来的花骨朵了,花朵已经整个全开出来了,火红的颜色在夏夜下恣意又张扬。   赵思沅刚拍了照片,好心情还没持续一会,阿姨就过来了:“小姐,您父亲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让你准备准备,一会来接你去和周家吃饭。”   “周家?”   “您父亲说,是您周爷爷。” 第24章 “这么多年来,海嘉最大……   晚餐定在郊区的一家高级酒店, 周老爷子家就住在这附近,因此定在这来回也方便。   周家到的早,赵思沅拉着她妈走在酒店内复古繁华的地毯上时还在纳闷:“妈,周爷爷怎么想起来请我们一家吃饭啊?”   “这不是嘉树回来了, 两家也长时间没聚了, 今天就放在一块吃了。”   前面的赵靳听见这话回头看了看:“一会周爷爷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我知道了。”   柱子金碧辉煌的镜面上反射出赵思沅今天那一身乖乖女的装扮,见周爷爷, 她可不能像平常那么随意了。   刚转过弯, 就看见站在包厢门口的周嘉树, 他正倚在一侧墙边,另一边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大花瓶,双手插兜, 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 看见这样的周嘉树却让赵思沅想到了落寞两个字。   “赵叔, 石姨。”看见他们, 周嘉树上前迎接, “爷爷已经在里面了,你们进去吧。”   见他没有进去的意思,赵思沅跟赵靳说了一声也干脆留在了外面:“你什么时候从日本回来的?”   “昨天。”   屋内欢声笑语传来, 赵思沅听见那个最讨厌的声音, 想起刚才看到的落寞。   周嘉树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问她:“这次从日本回来赵叔没停你卡?”   她这趟日本之行买的也不少。   可能出于某种安慰心理, 明知道这人是在调侃, 赵思沅也没呛回去,只瘪了瘪嘴:“我爸才没那么小气,而且我才没买多少。”   她极小声的辩解。   周爷爷不知道和她爸在谈些什么, 声音时不时的传过来。   “周嘉树,周爷爷今天晚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一起吃饭的?”   他对这个话题显然不怎么感兴趣,声音很淡:“有事要宣布吧。”   老爷子是疼他,但老爷子的命令也是谁都不能反抗。   “那我们先进去吧,在外面站久了也不好。”   赵思沅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听见他有些冷淡的声音:“不急,还有个人没到。”   “谁?”   “周嘉阳。”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转角处出现那人的身影,他长相本就阴柔,这么一笑,更显不怀好意:“哥,你来了。”   “哥”字被他咬的口音极重。   “赵小姐,好久不见。”   赵思沅虽然不喜欢他,但今天都是家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因此没什么表情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真是难得,今天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哥你居然同意过来吃饭,我们一家人还真是难得聚在一块。”   周嘉树眼眸似寒了冰:“哥这个字眼,让我觉得脏。”   两人之间脸早就扯破了,又何必再在今日演这般恶心的戏。   被这么一怼周嘉阳反而不见愤怒,从嗓子里轻笑一声,上前两步:“哥,你说要是你妈妈兰阿姨,看到我们如今这样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会不会无憾了?”   周嘉树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激起了怒意,那眼底的寒冰很快被火色消融:“周嘉阳,你不配提我妈。”   赵思沅离得近,这句话自然也听得清楚,她立马上前拉着周嘉树往后退了一步:“周嘉树,他是在故意激怒你。”   她轻捏了一下周嘉树的手指,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你不能上了他的当。”   掌心里的那只小手细腻柔软,耳边的轻柔娇声让周嘉树找回了一瞬间的理智,他压住那从心底冲上来的暴躁:“周嘉阳,我说过别在我面前玩小把戏。”   刚才的窒息感已经渐渐消失,但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压迫感仍紧紧绕在胸口。   “别忘了,你妈,永远欠我妈一条命,”说这话时周嘉树的后槽牙似乎都在发紧,“什么时候小三的儿子也能这么嚣张了?”   丢下这句话,周嘉树直接拉着赵思沅进了屋内,站在原地的周嘉阳已不见刚才的从容不迫,转而取代的是从心底迸发的恨意。   这一顿饭,吃的可真不算愉快。   除了一开始两人进去时周意阙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双手,跟赵靳开玩笑多提了一句:“看来这两孩子感情还跟原来一样好。”   几个长辈的视线同时聚焦过来,周意阙身边的余畔目光一顿,一句话拿捏得恰到好处:“看来这两兄妹感情还真好,我记得原来小时候嘉树这个哥哥做的就很称职。”   周嘉树冷冷看过去:“跟你有关系?”   一屋子的气氛顿时降了下来,老爷子略带威严的视线投过来,赵思沅最怕周爷爷这不怒而威的表情了,立马松了手乖巧的站到一旁。   “行了,都吃饭吧。”周老爷子拿起筷子,“我说过,嘉树的事你别再管。”   虽心有不甘,但余畔这个后妈已经不能像原来那样掌握周嘉树的命运了,低了头:“爸,是我说错话了。”   一顿饭下来,除了他们长辈聊聊最近公司状况,赵思沅和周嘉树几乎没开口说过话。   跟他们不同的是,周嘉阳正想凭借这次在老爷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自然是铆足了劲的插话,再加上有余畔时不时的夸奖自己这个儿子,周璋老爷子想不听都没办法。   一直到后半段,周璋终于切入了正题。   “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主要是有个事要宣布,赵靳,你当个见证人。”   周嘉树从小跟赵家走的最近,把赵靳和石曦之当做很值得敬重的长辈,因此让赵家见证也不奇怪。   “这份文件,我一直收着。”老爷子把东西拿上来,深色的眸子颇具威严,“这本该是嘉树的东西,这些年一直放在我这。”   那个档案袋的颜色能看出来已经有些时间了,但外表却被保存的极好,丝毫不见破损。   一听是周嘉树的东西,余畔和周嘉阳对视一眼,看样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相比而言,周嘉树倒是极为淡定。   “爷爷,你知道,我不感兴趣。”他把周璋放过来的文件又递了回去。   “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感兴趣也必须要接。”周璋训斥,“你现在回来,就必须要给你个交代。”   档案袋里装着好几个文件,从赵思沅这个角度,那右下角的红色章印露了大半。   海嘉?   赵思沅神情一凝,她应该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这里面是当年嘉树的生母兰湘绮女士将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全部转让给其唯一儿子‘周嘉树’的所有手续和文件。”   “这一份是我的股份转让合同,是当初湘绮离开那一年我给嘉树的补偿,百分之十五全部转让到嘉树名下。”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止余畔和周嘉阳,就连周意阙这个父亲也坐不住了:“爸,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老爷子闻声不动,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怎么?我的事你还想做主?”   他继续拿出最后一份:“这一份是嘉树自己名下的百分之五股份,加上他母亲和我转让的一共百分之三十,全数记在周嘉树名下。”   “嘉树,”老爷子终于把这件大事了了,递过文件袋,“我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收回去了。”   “爸,你不能……”   “怎么?”周璋打断要插话的余畔,眸色不悦,“你也要来指导我办事?”   他转向周意阙:“我记得你手上原本也是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你后来转给了嘉阳百分之十,余畔百分之五,你手上现在应该只剩下百分之十五了。”   “是这样。”周意阙回道。   赵思沅听的也是心下一凉,同样是儿子,当初周嘉树自己的名下也只有百分之五,周嘉阳名下却给了百分之十,也难怪周嘉树后来会对这个家这么失望。   两人中间隔了石曦之和赵靳两人,他此刻没了平常的闲散,睫毛微垂,手指虽然握在酒杯上却迟迟没了动作,那样隐藏了脆弱和落寞的周嘉树让赵思沅有些心疼。   而且是见证过周嘉树所有过去的赵思沅。   周嘉阳已经不像来时那么得意了,自己在周家守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现在却突然功亏一篑,怎么可能甘心?   他桌子下的手指紧握成拳:“爷爷,所以现在…哥,是海嘉最大的股东吗?”   那个哥字被尤其突出了重音,老爷子看他一眼:“是。”   “这么多年来,海嘉最大的股东一直都是嘉树。”   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他虽然没回来,但背后的一切运作和手续周璋一直都在替他处理。   这是周家的家事,赵家本无权参与,但因为赵家算是大院里比较有话语权的人,而且周嘉树从小走的最近的便是赵家,所以让他们来做个见证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个见证,赵靳敛了神情,怕也是老爷子为了自己目的所设好的一个局。   “太晚了,都散了吧,谁还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找我。”   老爷子都发话了,余畔和周嘉阳再心有不满也不敢当着周璋的面发脾气,倒是一出了门就没给周意阙好脸色。   “你爸这到底什么意思?合着我跟嘉阳母子两这些年功劳没有,苦劳也没有了是吧,现在那小子回来了,就直接把我们嘉阳踢走了,我们嘉阳也是他亲孙子啊!”   “周意阙,你别给我装哑巴,百分之三十,那小子真能拿得住!我告诉你,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跟你没完!”   “行了!”周意阙呵斥一声,“这还没走多远,你还想把爸引出来!”   余畔这会压根听不了劝,但音量也还是放低了不少,颇有一副你敢还嘴我今天就跟你闹起来的架势。   门口泊车小哥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投向这的视线也越来越多,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周嘉阳却是无动于衷,直到酒店服务人员过来劝说,他才上前:   “妈,”周嘉阳和周意阙冷冷对视了一眼,才继续说道,“我们先回去。”   包厢内。   已经满头白发的周璋微微叹气:“嘉树,你是不是气爷爷?”   “我知道你不同意,但……”   “我不同意又怎么样?”冷静了一晚上的周嘉树终于爆发,“你不是还是自作主张了吗?”   或许周璋是这个家里唯一最疼他的人,但也是最独断专裁的一个人。   “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里,除了我妈的百分之十,其他的我一点不感兴趣。”   “爷爷,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你对我有任何的愧疚,”他抬头望过去的那双眼睛里没了光,“你或许不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有多廉价。”   他是想利用海嘉打击周嘉阳,但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而不是被自己的爷爷这么算计来统筹到底谁更适合做海嘉的继承人。   这么多年了,周嘉树又怎么会不了解这面和心不和的一家人。   周璋把自己名下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全数转让,一方面是弥补这些年对他这个没照顾到的孙子的补偿和愧疚,而另一方面,则是想通过这一次的股份之争,彻底激发他与周嘉阳之间的继承者之争。   择优选出一位海嘉的下一任领导者,周家的下一任接班人。   当面宣布这事,可能还是因为周嘉树D.E的那层身份已经揭开。   今天这么做既让所有人见到了自己对周嘉树这个孙子的疼爱之心,又敲打一下周嘉阳,表示他这个老爷子如今已经在偏向学成归来的周嘉树,从而引出周嘉阳心底那早就埋下的不甘怨恨,拿出百分百的实力来应战。   周老爷子这盘棋,下的实在是太大了。   赵靳和石曦之已经是大院里这么多年的人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对周嘉树的心疼又更增几分。 第25章 “为什么跟我出来?怕我……   没再继续待下去, 周嘉树拽了椅子上的外套就走,老爷子在身后叫了几声也没让他停下,可见今日,周嘉树气的有多深。   “爸, 我先走了。”赵思沅虽然也对周爷爷今日的做法不认同, 但到底还是长辈,恭敬了跟他打了招呼后才起身离开。   “赵靳,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今日做的比较过分?”   难得周璋在此刻还能对自己这孙子产生几分愧疚。   “但我老了, 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了多久了, 海嘉是我们周家的基底,它决不能倒,我也不允许它倒。”   “嘉树是周家人, 这个接班人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赵靳摇头叹气, 并未接话。   既然老爷子认为如此, 他也不必多说。   和石曦之对视了一眼, 刚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周璋又突然望着赵思沅刚刚坐的位置:“你们家这丫头, 今年多大了?”   …………   赵思沅追出去的时候周嘉树已经在启动车子了,她赶忙过去趁着车还没锁拉开了副驾驶。   “下去!”周嘉树此刻的脸色十分差,就连语气也不算多好。   “不下去。我已经吃好饭了, 我跟你一起离开。”   这人现在正在气头上, 赵思沅自然多体谅一些,更何况他现在这种状态, 赵思沅也不放心让他单独离开。   后面开过来的车子已经在催促了, 周嘉树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冷脸发动了车子。   刚进入主路,过了人流段上高架, SUV的速度被他提的极快,驾驶位上的车窗还被他放了下来,那晚风直灌进来,赵思沅头发都被吹乱了。   算了,算了,她今天不能跟这人计较。   赵思沅拉紧安全带,闭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双眼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不能计较,不能计较。   车子一路向北,赵思沅趁着转弯速度终于降下来的这一会歪头看了一眼窗外,她估计周嘉树应该是要往北湾的那座环山去。   又开了二十分钟,车子直接开到了山顶,那人率先下车,山顶的风比山下更大,这块又没有路灯,站在这块眺望,整个江城的灯光点缀,闪闪亮亮。   “你下来干什么?”周嘉树站在那处,身上也只一件黑色衬衫,却还不忘提醒她,“风大,上车去。”   赵思沅今天因为周爷爷组的饭局,还特地穿了一身略显乖巧的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个短款黑色马甲,就是两只露在外面的腿有些冷。   她咬咬牙,假装没事的走了两步:“都来山顶看风景了,我才不坐车里。”   一分钟后,周嘉树关上车门,把刚拿出来的黑色外套扔给她:“自己穿。”   那衣服上还留着他身上特有的苦橙和使君子的混合香味。   “为什么跟我出来?怕我想不开?”   从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周嘉树就对“亲情”两个字嗤之以鼻了,他早就过了“难过悲伤”的年龄:“爷爷这两个字,是我对他最后的尊重。”   “但周爷爷对你最起码还有最后一丝愧疚,也会意识到自己亏欠了你,利用了你。”   山顶的风把她的发吹到脸上,赵思沅随手整理了下,她一向不会安慰人,这会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和我相比,我的爷爷奶奶甚至都不承认我这个孙女。”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来回穿梭,周嘉树听见她说:“他们认我也好,不认我也罢,我都不在意了,因为我以后的生活不会有他们的参与,他们的孝道让我爸妈去尽就好。”   “我说真的,”赵思沅歪过头去,“这话可真不是为了安慰你周嘉树,是我对他们真的没任何亲情,至于我爸,我也从来没怪过他,因为我可以对他们没亲情,但我爸不能,那也是他的爸妈,他的父母。”   这是赵思沅第一次这么坦然的谈起她的爷爷奶奶,印象中原来十多岁的赵思沅还会哭着喊着要去爷爷奶奶家。   “我爸当初因为那个谣言已经和他们断了几年的联系了,为了我,他已经做了很大的牺牲了。”   她靠在车门上,周嘉树的长风衣穿在她身上倒有一种别致的时尚感,赵思沅对着车窗照了照,心里感叹,果然,她这公主真不是白当的。   周嘉树许久才出声:“真不在意了?”   “那上次在会所里是谁因为邵寒烟一个名字就哭了?”   赵思沅:“……”   这人的恶趣味可真是一点没减啊,明明刚才还是怒意值飙升,这会又开始调侃她了。   她翻过去一个白眼:“那是特殊。”   “我后来见到邵寒烟还给她送了五件衣服呢,我才没那么小气。”   就连赵思沅自己也没想到,她这段时间再见到邵寒烟居然能那么冷静,肯定是舒冉这人整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邵寒烟变搞笑了”这些话,才让她产生了幻觉。   她这“天人交战”的表情太过明显,周嘉树也不拆穿,揉了下她已经吹乱的头发:“赵思沅,这大院里活的最通透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谁知道这话是在夸她还是骂她,赵思沅才没跟他争论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要不,抽两根?”   她把烟递到周嘉树眼前。   “哪来的烟?”周嘉树问她。   月光下那双盛满了月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眨了眨:“刚刚出来时从饭桌上顺走的。”   赵思沅记得原来听邵络景这小子说过,抽烟很能麻痹神经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是觉得周嘉树可能会需要就带着了。   “就是没打火机。”   赵思沅回头要去车里找,手中的烟盒被周嘉树抽走:“戒了。”   一时没找到垃圾桶,周嘉树便扔到了车后座。   “你不是不喜欢我抽烟?”   没有灯光的山顶上,赵思沅只看见了那人眼睛里唯一的光亮,她扭过头去:“我也没说不喜欢,就是说吸烟有害健康。”   片刻后,她像是开玩笑一般问出了那个一直压着的疑问:“你当时戒烟,就是因为我说的这话啊?”   周嘉树懒懒抬眸,唇角刚绽起的那点笑意似有似无:“太久了,不记得了。”   “……”   那晚山顶过后,赵思沅就投入到了公司的学习中,几人的聚会她也很少参加,更别提再出去耍一通。   因为马上就要进入赵氏,她要了解和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尤其赵氏又是做医疗这一块,容不得马虎。   和周嘉树虽然也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但这几日他的消息却是不间断的传到赵思沅耳中。   又是什么“D.E占股百分之六十成功控股并购项目,成为最大股东后两大企业联手进入项目第三阶段,海嘉股票暴涨。”   “D.E中国区代表实为周家出国留学的大儿子,与坐镇海嘉的小儿子是否能够和平相处?”   “海嘉是否会因为这次并购项目一跃成为江城第一企业?D.E中国区代表给出了官方回复。”   这些财经推送新闻赵思沅一开始是真的不感兴趣,但奈何因为她最近也要关注赵氏财经这一块,点进去一次后给她推送的就多了。   几人群里又跳出几条新消息,邵络景正兴奋的发着表情,半天后才发出来一条“不是废话”的消息:   “周嘉树周嘉树,听说你今天在集团会议上又让周嘉阳下不来台了?”   “佩服佩服啊,实在太佩服了,上次就听说周嘉阳脸被你打肿了,今天你又出招,周嘉阳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   周嘉树两分钟后才回他:“少看点八卦。”   今天两边集团的共同会议上周嘉阳又想玩小把戏,周嘉树直接用控股人身份全权压制,直接把他请出了会议室,一点没留面子。   别人不知道,只周嘉树自己清楚周嘉阳这么一次次用母亲的死来激他是因为什么。   半开的抽屉里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子,那里的瓶口还没完全合上,桌子上还放了半杯刚饮用过的矿泉水。   周嘉树揉着太阳穴,努力压下那叫嚣不止的烦躁和愤怒,。   半晌,他拨通了Linda的电话:“叫刘医生过来。”   …………   十月初的时候,赵思沅正式进入赵氏上班。   只是赵思沅怎么也没想到赵靳居然真这么铁石心肠,不给她个管理层做做算了,居然直接把她分配到最底层跑市场了。   而且为了不被特殊照顾,除了高层内几个私下见过赵思沅的叔叔阿姨,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她这赵氏千金的身份,真是要让她彻彻底底体验一把平民生活。   这会怪就怪赵思沅每次来都走专属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司员工虽然知道老板赵靳有一个女儿,但下面部门又没人见过,更没人知道名字,自然没人认识她。   经理把人带过去的时候十分淡定从容的介绍:“这是我们调研部新来的同事,以后专注跑市场调研这一块,小常,你带一下。”   被他喊到的男人点了点头:“知道了,经理。”   “行,那你介绍一下。”   调研部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赵思沅也不腼腆,落落大方的介绍了自己,那位带她的人过来跟她说话:“你以后就坐这,桌子上有资料,你先熟悉熟悉,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位置旁边三个工位上都是女生,只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另外两个看起来要年长一些。   “你好,我叫刘甜甜。”那女生主动开口。   “你好,赵思沅。”   女生看着她,笑道:“你长得很漂亮,好羡慕你啊。”   赵思沅礼貌的回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可爱。”   这女生戴了一副黑款眼睛,扎了一个丸子头,圆圆的脸上又白又嫩,的确可爱。   刘甜甜苦恼的说自己有点胖,又热情的给她介绍着另外两位:“这位是张姐,这是秦姐,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们说。”   秦姐笑着开玩笑:“常组长,我们这组现在从三个女生又变成四个女生了,男生还是只有你一人。”   大家一直都在调侃常茂,这一句话让他有些脸红,但脾气极好,说话都是那种又慢又温的语气:“大家好好工作吧,多带带新人。”   赵思沅感觉这气氛还不错,就是桌子上的资料一大堆,看的她头皮发麻。   前几天写一些分析时还错了几处,到第二个星期她就基本不出错了。   连着上班两个星期,赵思沅总算适应了这样朝九晚五的两点一线,因为要早起,晚上都去不了酒吧只能在家准时睡觉。   一组同事都这么认真,她一个新人也不好意思拖了后腿。   医疗药品和器械这一块的数据太多,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她需要记住几个关键的核心,以应付最基本的工作。   “我们公司并不是专业生产器械这一块,我们这个部门平常最多的是跑市场调研,简单来说,就是到处跑医院,收集使用情况反馈,在各家器械公司中找到最安全,市场使用率最高的那一家。”   常茂怕她不适应,每天都会过来询问一两句。   “没事,慢慢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跟我说。”   他一走后,刘甜甜围过来:“我们组长是不是人很好,我原来刚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手把手教我。”   “不过,”刘甜甜的目光在赵思沅脸上停留,“我怎么感觉组长对你有些不一样啊,组长他是不是……” 第26章 大骂   “打住!”   常茂是有女朋友的, 赵思沅昨天下班走的迟看到了,不过这是组长的私事,她也不多说。   只是常茂最近这种对她的一些不寻常赵思沅自然也能感觉到,所以尽量疏远了一些。   “今天要去医院调研, 你快点, 我先到停车场等你。”   对于赵思沅有车还是辆几十万的宝马车这事,刘甜甜着实惊讶了一把。   “我一开始就以为是辆十多万的代步车, 你这才刚上班就开宝马了, 呜呜呜, 思沅,我好羡慕你。”   又来了。   刘甜甜这“我好羡慕你”的口头禅就没停过。   “家里买的,不是我自己买的。”   刘甜甜自然早就猜到了。   “不过思沅, 你家应该挺有钱的吧?”   她第一天来时穿的是CHANEL的新款套装,今天背的包又是LV的经典款, 上班的这一个星期, 无论是衣服还是配饰就没重样过, 全是奢侈品。   赵思沅倒是没注意这些:“我就是上班的时候随手从衣柜里拿的, 今天这衣服是我那几个财大气粗的发小送的。”   “发小?”刘甜甜问,“你们是不是电视里常演的那种豪门大家族啊?”   豪门大家族。   赵思沅真想说,我爸就是你老板, 不在电视里的豪门家族。   “那会不会有那种所谓的强强联姻啊?”她又问。   强强联姻……   如果有, 那她……   这诡异的想法一出现,赵思沅立马就给掐断了, 她没事瞎想什么?   因为是赵氏合作的医院, 所以有专门的接待人员。   两人这次过来询问的主要是CTA这一块的后续使用跟进,她们跑了几个医院,最后一个是市中心的第一人名医院, 使用率和整体情况也比前几家好。   但分析报告这一块还要今天晚上连夜赶出来。   刘甜甜今天还穿的高跟鞋,跑了一下午腿都酸了,在大厅内的空位上坐下:“思沅,我们歇一会吧,太累了。”   赵思沅今天本还想去向泠的酒吧,舒冉马上开学就要离开了,现在看来一个报告就够让她头疼了。   这份分析报告她爸可是提前就说好了,要亲自检查,这要是通不过去,她估计……   “思沅,你快看!你两点钟方向,那个,那个男人长得好帅!”刘甜甜抓着她的手腕,“真的绝了啊,居然能……哎哎,他过来了,他朝这边走来了。”   她激动的都快喊破嗓子了,赵思沅抽回手上前:“周嘉树,你怎么来医院了?”   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也没受伤。   “跟一位医生认识,上来找他有点事。”   周嘉树打量了一眼:“你这是来做调研?”   跟他猜测的一样,赵叔果然把她丢到了最底层。   “是啊,”赵思沅苦恼的点点头,“还要写报告。”   她真的是从小到大就对长篇大论的文字不感冒。   刚觉得生活的希望都破灭了,赵思沅脑袋一抬:“周嘉树,你应该……什么都擅长吧?”   “……”   这表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戏精嘛,总是敬业的。   “我爸说了,要是这个月连实习都没通过,下个月就停我的卡,到时候我就又没钱吃饭,没钱买衣服,没钱买包,没钱……”   “赵思沅,”周嘉树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再演下去你可能连吃樱桃的钱都没了。”   “行吧。”脸上刚刚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收完,赵思沅无辜的看着他,“要是我爸又给我停了卡,我可能又要求助你们了。”   周嘉树勾唇一笑,那无声的嘴型传达着三个字:想得美   赵思沅:“……”   她使劲眨了眨眼皮,想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出来。   “行了,”周嘉树拍了下她的头,“晚上六点过后我有空,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等他走后,一直被遗忘的刘甜甜拽了拽赵思沅的胳膊:“思沅,你怎么认识这个男人的?”   “哦,这就是我那会跟你提的财大气粗的发小。”   求到了人,赵思沅现在心情极好,回想这段时间的周嘉树,好像对她尤为好说话。   向泠的酒吧今天晚上提前就嗨了起来,赵思沅许久没蹦迪了,每天过来都是往包厢里一瘫,今天难得有这心情,连着上班一个星期,她早就想出来放飞自我了。   那会下午把刘甜甜送回家后她又回去换了件适合蹦迪的露肩衫,长发一散,又涂了大红色的口红,直接去蹦了一两个小时。   就是时间还不到,劲爆音乐一向,舞池里还没几个人。   舒冉没她那么好的精力,蹦了半小时后就下来了,把手机递过去:“周嘉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我替你接了。”   摇滚音乐震耳欲聋,赵思沅大声问:“他说了什么?”   “我跟他说你喝酒了,说你没开车。”   赵思沅:“???”   “什么意思?”   舒冉摸了摸那人绯红的小脸蛋:“就是说,如果没错的话周嘉树应该一会就要来接你了。”   又是一杯樱桃红酒下肚,赵思沅享受的眯着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嘉树来接我?”   她酒喝多了,都差点忘了要写报告这事了。   向泠忙好过来,这会才有空跟两人说说话:“在你走之前,去一趟我家吧。”   “我爸想见见你们。”向泠垂着眸子,她父亲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前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已经没多久了。   舒冉和赵思沅自然不知道这些,立马约了之后一起过去。   酒吧里开始上人,向泠一直不放心,盯着每一处的异常,最近两年,因为他们这几人的缘故,已经很少有人敢在这闹事了。   “徐子丞那边,你真的不考虑了吗?”舒冉叹气,还是提起,“刚刚我来的时候看到徐子丞的车了。”   “他没进来,但应该又在外面待了很久。”   赵思沅一向都是支持向泠的,只是两人之间她也觉得挺可惜的:“徐子丞真的很喜欢你。”   他们两人在初中的时候还是因为赵思沅认识,徐子丞对向泠一见钟情,那时的向泠还是他们对面学校的一个“小太妹”,赵思沅和她的初见就是她在打架,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当时帅极了。   那时向泠的家里还是父母健在的小康生活,就是父母太投入工作,对向泠关心极少,导致于她跟父母的感情不深,甚至埋怨。   可谁能想到,高二那一年,向泠的母亲因为被人举报挪用巨额公款而绝望跳楼身亡,父亲也在那一天受不了打击中风瘫痪。   而那一天,向泠刚跟父母吵完架,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跟她妈说,一个家就没了。   而更可恨的,她的妈妈,却是被人诬陷,她妈妈的直属领导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却栽赃到了向泠妈妈的头上,致使她妈妈百口莫辩,一跃从公司14层的楼顶跳下。   即便洗清了污名,但他们的家已经没了。   对方没有给她家任何补偿,而是同样选择了一条不不归路,毁了两个家庭。   所以向泠恨极了官场上的腐败贿赂,她的梦想,从高二那一年就是当上检察官,主攻贪污受贿。   但那两年向泠父亲的身体急剧而下,家里这些年为了治病已经借了不少,她不可能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赵思沅这群朋友的帮助。   所以高三那一年,向泠放弃了计划一年多的梦想,在本地找了一份工作开始赚钱养家照顾父亲。   同样在那一年,所有人都以为会报考金融院校接手家族企业的徐子丞报了司法学院,选择那个向泠曾经的梦想。   也是在那一年,徐子丞告白了向泠,向泠拒绝了徐子丞。   再后来,向泠开了酒吧,经营状况越来越好,她这个冷艳的酒店老板也逐渐在江城吃开,有了自己的名声。   而徐子丞这么多年,也再没喜欢过任何人。   向泠又何尝不知道徐子丞是真的喜欢自己。   “但我这情况,”她晃晃杯中的酒,黑色耳钉若隐若现,“还是别去祸害人了。”   她很冷静:“就算我可以不在意,他的家庭条件会允许吗?他已经为了我耽误了自己的人生,我还要让他为了我与家里彻底反目吗?”   “喜欢的最大让步是成全,但也不是让他一直成全我。”   过来接赵思沅的是Linda,她喝了酒,直接睡了一路,到目的地的时候脑袋还是昏的。   下了车被风一吹,她清醒了几分:“Linda,这是哪里?”   “我们在江城的办公地。”   两人直接上了8楼,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D.E在江城的分部极少有人知道。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点,外面偌大的办公区内仍是灯火通明,员工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精神状态看着像是早上刚上班。   再往里走,就是坐着四五个人的高层办公区,赵思沅对这几个人倒有印象,是周嘉树自己带过来的团队,第一次去海嘉时也是这几人。   “我Leo为D.E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你说辞退我就辞退我,D.E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吗?”   “Morit你别以为你现在可以只手遮天,你给我好好看清楚,我现在就是你将来的结局,我就不信D.E能这么袒护你一辈子!”   坐在最外面的那位中年男人正指着办公室的门大骂着,衣服也被扯破了两道口子,吵得怒目圆睁的,看样子是气的不清。   “和杜总私人关系好又怎么样?D.E又不是你的,你回了国来了江城你就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真以为你多强?”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周嘉树冷笑着抬眼:“反正比你强。”   赵思沅没想到过来会见到这场面,站在原地问Linda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D.E的一位老员工最近跟海嘉接触频繁,Morit让我查了一下,现在已经走了正常辞退程序。”   所以现在是这人心有不甘,背叛了D.E当叛徒又想装衷心因此才会撕破脸皮破口大骂? 第27章 “周嘉树,太难闻了,我……   赵思沅看向那个男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反感:“不处理一下吗?”   “已经叫了保安了。”Linda刚把手机收起来。   周嘉树此刻也看到赵思沅了, 但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堵着路,他皱了眉:“职场里的生存法则本就如此,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海嘉的路,D.E自然也容不下你。”   “我看根本不是D.E容不下我, 就是你Morit故意赶我走!”那男人气的已经大跳起来, 似乎想动手。   赵思沅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想上前, 周嘉树已经望了过来, 那眼神无声说着让她别过来。   不过也不得不说, 他这团队的人未免也太经得起大风大浪了,这会都闹成这样了,那几人仍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不慌不忙的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明显已经见怪不怪,当这个中年男人不存在。   而在这一会, Linda甚至已经把男人的东西收进盒子里等他拿走。   “啪”的一声, 叫Leo的男人大力把盒子一砸, 里面的东西摔得七零八落, “你未免欺人太甚,我只是接触海嘉,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D.E的事!”   “Leo, 在D.E这么久, 强者留下弱者淘汰的生存法则还要我教你吗?”   周嘉树太过冷静了,他就站在那, 明明那个男人已经吼的脸红脖子粗, 但周嘉树就淡定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双手插兜,震慑压迫的气场丝毫不减。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真有不甘, 也等你强大到有资本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天再来跟我谈话。”   钢笔被归还到那人的手里。   这还是赵思沅第一次见到处事如此镇定从容的周嘉树,他工作的样子好像和平常的不羁散漫完全是两个人。   一直到赵思沅坐在办公室内,她还有些疑问:“你刚刚跟那个Leo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听见她这话周嘉树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他正煮着咖啡,修长的双手来回操作,加上打在身上的灯光,赵思沅似乎看到了这个男人那朦胧的精致感。   因为平时调侃她多了,赵思沅都差点忘了,周嘉树其实是一个很注重细节的男人。   “就是觉得,你好像在给他某种提示。”   咖啡已经煮上,周嘉树转身:“赵思沅,看来你进公司的这段期间,也没白学,”   “你就不能直接说我猜对了?”赵思沅小哼一声,“不过你们D.E太复杂,剩下的我也不想知道。”   这丫头的脑袋的确不傻。   “下午在医院说的报告是怎么回事?”周嘉树一坐过去就闻到这人身上的酒香味,他眯了眯眼,“你刚从酒吧出来?”   赵思沅睁着大眼睛往后退了退:“鼻子这么灵?”   她自己又闻了两下:“味道很大吗?”   不等周嘉树回答,这娇嫩赵公主自己都有些嫌弃了,平常都是在包厢坐着,今天在酒吧大厅内还去舞池跳了会,蹭了那么多香水和酒味,她喝酒喝得又完全不在状态,Linda过来接的时候她居然还能睡了一路。   本来还想着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Linda电话打过来问她在哪的时候赵思沅也酒劲上头有些晕了。   这会清醒就难受了,皱着小鼻子:“周嘉树,太难闻了,我想洗澡。”   “……”   周嘉树刚把她笔记本从包里找出来,闻言瞥她:“去梦里想。”   “不行!”难得这会带了点酒劲的兴奋,这公主在花钱和精致方面是一点不能敷衍,“我身上不知道蹭了多少香水味,这衣服都废了,我现在穿着浑身难受。”   赵思沅仰着头,小脸被酒水衬的红粉粉的,樱桃色的双唇微微嘟着,像是在讨好的撒娇。   她今天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修长的脖颈皮肤又白又透,耳朵上的星空钻石耳环闪闪发光。   好像又是K家的新款。   笔记本上的那几个数字周嘉树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他拿起本子抵了下那人额头:“赵思沅,清醒点。”   见行不通,赵思沅也不坚持,从包里翻出自己的香水又对着空气连喷了好几下,直到满屋子都是她香水的玫瑰香好才舒服点。   “就先将就会吧。”最起码闻不到那些混合的香水味了。   可没过一会,当那格拉斯的五月玫瑰香再次钻进鼻尖的时候周嘉树却坐不住了,身旁这丫头裸露的白皙小腿和他的黑裤子对比鲜明,正如周围的香味,柔软又娇嫩。   赵思沅正敲电脑敲的起劲,周嘉树却忽然站起来:“我叫Linda带你去洗澡。”   “洗澡?”   周嘉树已经拉开门,头也没回:“再不洗就馊了。”   “???”   这人鼻子是不是有毛病?   这玫瑰香水这么香居然被他说成馊?   不过因为那会自己也嫌弃,弄得赵思沅洗完澡心理都有阴影了,从浴室出来还特地问了一下Linda:“你闻闻我身上还有味道吗?”   Linda笑着回答:“没有了。”   去接赵思沅的时候她就没闻到,风一吹,她身上反倒有一种醇厚的酒香味,刚刚Morit通知她的时候,Linda闻到的也只有玫瑰的甜香味。   赵思沅放心的吹干了头发,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说道:“今天麻烦你了。”   Linda家就在公司周围,所以直接带她过来了。   其实周嘉树的办公室内也是有休息室和洗漱室的,不过大概也是考虑到不方便,所以才让Linda带到这边。   等到赵思沅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周嘉树已经把报告的几个关键点整理出来了,剩下的细节填充问题就看赵思沅自己的理解了。   这会已经是十点多了,赵思沅抬头望向那边的办公桌:“你每天都工作这么晚?”   “习惯了。”这个点对周嘉树来说,还很早。   他刚进D.E的那段时间,每天基本上只睡一两个小时。   赵思沅奇怪:“跟海嘉合作的那个项目很忙吗?”   她想起刚刚那个Leo说的杜总,应该是D.E的CEO了。   “项目最近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监督推进就可以,平常的时候要处理一些D.E的其他工作。”   Duke现在把公司的很多项目和决策权都交给了他,所以即便回了海嘉,也忙得不可开交。   报告写得差不多了,赵思沅保存了文件,好一会没说话。   周嘉树问她:“报告不会写?”   “你一直不回国,不回周家,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赵思沅抬头,“你刚刚跟他说,等他强大到有资本的那一天再来跟你谈话。”   所以他这些年在国外是因为还没有强大到能够足够回来面对周家那些人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周嘉树握鼠标的动作顿了片刻:“为什么是因为他们?”   “不是吗?”赵思沅反问。   “当初离开是因为他们,但回来,不是因为他们。”周嘉树说,“他们那些人,不值得我浪费这么多的精力。”   应该说,这是周嘉树第一次如此冷静从容的谈论这个问题,回想当初周家的变故,赵思沅觉得周嘉树若是现在再过分一些都不为过。   她十岁,周嘉树十一岁那年,他的母亲兰湘绮和父亲周意阙彻底撕开了脸面,两人虽结婚十多年,外人眼中十分恩爱,但私下里周意阙却对这个家族联姻的妻子并无多少感情。   甚至在结婚后一直与自己的初恋情人有来往,一开始多少还会顾忌一下兰家的势力,但等兰家渐渐落败,兰湘绮父母相继去世后他越发没有顾忌,和那女人来往频繁,甚至在各个场合带她出现。   中间几年本就有传言,说周意阙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养着,但因为兰湘绮没抓到什么证据,周意阙也咬死不承认,所以也就没了下文,但没想到周嘉树十岁那年,兰湘绮拿到证据,深觉受辱,身体一下就垮了。   兰湘绮本就是十分注重面子和别人看法的一个人,婚后虽然过得不快乐但也一直在强颜欢笑,撑着脸面,但这个私生子的出现却是彻底让她被看了笑话,在整个圈子里被当做八卦传开了。   这个时候的周嘉树也早已记事,从十岁到十一岁这一年,他印象中要么就是母亲独自一人关在屋里坐着发呆流泪,要么就是父亲回来两人无止境的争吵,甚至他们这对夫妻连一次同时和平出现的场合都没有。   大概是积怨已久,兰湘绮本就把自己憋成了抑郁症,身体又不好,在周嘉树十一岁的那个圣诞节,当两人再次争吵男人离开后,兰湘绮终于爆发,直接在屋子里自杀了。   兰湘绮的最后一句话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周意阙,你会后悔的!   那晚的周家,灯火通明,警车救护车相继到场,大院的人员进进出出,赵思沅被捂了眼睛,耳边是嘈杂的吵闹声,他们几个孩子虽然小,但也知道严重性,当时印象最深的就是周嘉树红着眼狠咬着牙怒吼周意阙:“我恨你!我一辈子都恨你!”   本该庆祝欢乐的圣诞节夜晚,周嘉树却失了自己的母亲,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喊过周意阙“爸”,也再也没过过圣诞节。   即便兰湘绮用了一条命,周意阙也并未反思对这个家有任何亏欠,在兰湘绮去世半年后,余畔和周嘉阳这对母子就进了周家,周家老爷子周璋虽也心疼周嘉树这个孙子,但对自己儿子周意阙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奈何,而且周嘉阳也是他的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后妈对继子和亲生儿子的态度自然不用多说,周嘉树那几年没少受欺负,周意阙也不管,整个周家,周嘉树却是最孤立无援的那一个。   在他十七岁高三那年,余畔更是用前途为由在周意阙耳边吹风,要把周嘉树送到国外留学,周意阙本就对这个儿子没多少亲近,而且看着他更容易想起兰湘绮那张脸,所以没多久,就同意了这个建议。   而周璋老爷子,在继承人的培养上一向是说一不二,他早就有把周嘉树送出国留学的想法,这次事件一推动,也就没阻拦,直接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和生活。   从那一年起,周嘉树再也没回过家,也再没跟周家有过任何联系。   大概因为这座城市见证了他所有的不幸,后来的周嘉树,和江城的他们联系也很少。   电脑上的计算软件已经算出最后的结果,连续的提示音让赵思沅回神,她看向屏幕那一串的数据,本应该高兴得到了预料内的计算结果,她却又没了兴致。   手指在键盘上来来回回,赵思沅还是抬头:“周嘉树,你刚刚说,回来不是因为他们,那你这次回来是因为谁?” 第28章 周嘉树对谁都没这么偏袒……   十月底的时候, 天气进入深秋,早晚的温度下降的越发厉害,赵思沅大概到了秋乏期,每天上班都提不起什么劲。   不过这种秋乏终止在周末的花钱和收礼物上, 她最近表现比较好, 赵靳已经很久没停她的卡了,逛街的时候直接签了一系列Valentino的衣服和包包, 晚上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双Jimmy Choo的鞋子。   是一双山羊皮的水晶高跟鞋, 在灯光下的照射下尤为闪亮。   没等赵思沅正纠结这是谁送的鞋子时, 手机上周嘉树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他似乎在室外,低沉的声音中依稀夹带着几丝微风:“赵思沅,鞋子收到了没有, 试试看。”   周嘉树送的?   赵思沅又拿起鞋子看了看,说实话, 她还挺喜欢这双鞋子, 但也很意外这会是周嘉树送过来的。   她佯装不经意的发了一条语音问:“周嘉树,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鞋子?”   那边很快回复:“在国外出差, 看到了,觉得你适合。”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已经两个星期了,赵思沅回想起上次在办公室问他的那个问题, 她问周嘉树这次回来是因为谁?   就是现在, 赵思沅也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去问这个问题,好像是为了听到某个答案, 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只是周嘉树最后的回答模棱两可的, 他低着头,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那一瞬间,她好像就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甚至有些后悔鲁莽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能是当时的情绪影响,赵思沅没考虑那么多,如今静了一段时间,看看手中的鞋子,再回想这段时间周嘉树的表现,再这样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鞋子很合脚,在看到的第一眼赵思沅就很确定,周嘉树对她的了解没有任何误差。   舒冉收到她这长篇大论的时候,刚和秦言睿约会结束,满脑子都是粉红的泡泡:“赵思沅,我早就说了,周嘉树对谁都没这么偏袒过。”   “你想想,他从小到大,你还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这么特殊?”   赵思沅认真想了一下:“那邵络景徐子丞游涣他们对我不是也很好?”   可能因为她最小,就连大院里另外一个女孩子邵络羽也对她尤其疼爱。   “那不一样,他们三个都是哥哥对妹妹,再说了,你回想回想,这次回来的周嘉树是不是又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这边迟迟没回复,舒冉也不指望这人低情商的脑袋能这么快开窍:“这事解释是解释不清的,还是等你哪天自己感受感受就知道了。”   这怎么感受啊?   赵思沅一头黑线,要是能感受到现在也不必来问这恋爱中的人了。   “我就这样说吧,”舒冉清了清嗓子,决定还是再指点一下,“你跟周嘉树相处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说俗点,就是有些对他的小心思,既期待又紧张?”   见这人又没了回复舒冉就了然了,也不拆穿:“等你有这一天的时候说明你就已经开始陷进去了。”   舒冉说的这些赵思沅不是没有察觉,那种异样早在周嘉树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就慢慢产生了,只是这种莫名其妙她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两人之间的时间差有些长,这种异样说不准是不是周嘉树时隔许久初回来再见面时的不同。   不过她本就不是会让自己烦恼的人,这么一会想不通赵思沅干脆不想,试了试这双“不要白不要”的高跟鞋,心里脸上那都是一个小得意啊。   进赵氏已经一个月了,赵思沅现在的工作大都是直接进市场调查,她一个星期要跑两三天的医院调查实时数据,基本工作摸得已经七八成熟。   常茂交给她的工作已经不止于写报告这些了,经常会让组内其他人带着她进下面的研究室,查看制药的流程。   十一月中旬,赵靳就把她叫回了老宅,这一个多月内他一直关注着赵思沅的情况,部门经理报告上来的情况也还较为满意,就连考勤也是只迟到了一天。   赵思沅自然知道他爸叫她回来干什么,悠哉的坐在那吃着水果:“爸,我的情况你不是基本都知道了吗?”   赵靳瞅了她一眼:“还有待进步。”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石曦之都懒得搭话了,转而问她:“向泠父亲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赵思沅神情认真起来,“上次舒冉临走前我们去看了一些,比原来更严重了。”   向叔叔现在的精神气看着尤其不好,之前每次去的时候还能认出她们来,这次再去向叔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话说到这里,石曦之和赵靳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叹气:“这两天找个时间,我们去看看吧。”   向泠这两天都没怎么去酒吧,赵思沅忙着公司的事两人也挺久没联系了,本来还想着明天下班后跟着赵靳两人再过去一下,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上班后她自己都应接不暇了。   本来中午吃完饭后赵思沅正跟刘甜甜闲聊,张姐和秦姐也都是老前辈了,对她们这两个小辈尤其照料,几人正说着附近哪家日料店好吃,经理就带着人过来了。   调研部进新人是常有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这次的新人又是另外一个组的,赵思沅也没那么八卦,倒是对面的张姐提醒:“思沅,这次这新人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估计也是过来实习。”   看这穿着,估计跟赵思沅的家境差不多,过来实习体验的千金小姐。   张姐一开始对赵思沅的确是这印象,不过后来看她四处跑市场,又认真学,谦虚听取意见,张姐这个老组员也就乐意带她了。   赵思沅本来还没太在意,一听后面这介绍语神情一顿:“邵寒烟?”   “大家好,我叫邵寒烟,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因为赵思沅的身份没公开,所以邵寒烟是赵靳外甥女的身份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本就不经常在公司露脸,同事也没想那么多。   似乎并不意外赵思沅在这里,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邵寒烟也有些别扭的移过去,不过在路过赵思沅位置的时候还是小声冒了一句:“赵思沅,下班等我一下。”   等她一下?   赵思沅一脸莫名,她是神经不正常吗?要等邵寒烟?   刘甜甜敏锐度倒是很高,滑个椅子就过来了:“思沅,”   “刚刚这个新人是不是跟你认识?”   赵思沅不想说那么多家长里短,简单解释了一句:“以前一个学校的。”   他们在一组,邵寒烟被分到了二组,两人隔了大概两个过道,除了一开始见到时的意外,赵思沅现在反倒很平静。   早在两个月前赵靳就通知邵寒烟也会进公司了,现在延迟了一个月估计已经是赵传昊老爷子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而让邵寒烟跟她一样同样从最基层做起,应该也是赵靳为她争取到的最大妥协。   因为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下班时赵思沅拿包已经走到电梯门口了,邵寒烟又在后面赶紧追上来:“赵思沅,我不是让你下班等我吗?你刚刚怎么直接走了?”   本来要跟赵思沅一起下去的刘甜甜看了两人一眼,跟她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我为什么要等你?”赵思沅一头黑线,“上次要的衣服不是已经送你了?还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邵寒烟说话有些别别扭扭的,手上的包带转来转去,“你现在有没有空?有空我请你吃饭!”   “???”   这人又哪里不正常了?   不过稍一思衬赵思沅就明白了,她微微一笑:“你是因为衣服想请我吃饭啊?”   看不出来啊,这人这两天居然还正常了一些。   电梯口又来了一些员工,邵寒烟不想在这被当猩猩围观,直接上前就把人拉进电梯里:“废话这么多,你吃不吃?”   “吃,当然吃,不吃白不吃。”   她正愁着下班无聊,逗逗这人也挺好的。   邵寒烟请她去的是附近商场里的一个主打泰国菜的店,总体味道偏甜,赵思沅还挺喜欢的,尤其是那道菠萝鸡。   “要不要再给你叫一盘?”   对面那人突然出声,这家的饭菜的量比较小,夹个几块就没了。   赵思沅笑笑,放下筷子:“你这么关心我啊?”   那人小哼了一声,转头又点了一盘。   一直到第二盘上来邵寒烟才开口:“这次不是我要来公司的,是姥爷非要让我来的。”   “你放心,我没那么幼稚,不是来跟你作对的,你也不用这么抵触我。”   话既然已经开了头,邵寒烟也不在藏着掖着:“喂,赵思沅,今天你吃了这饭,那衣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了。”   “这可不行,”赵思沅摇摇头,“我那五件衣服多少钱你应该更清楚吧,这个饭怕是抵不过。”   “赵思沅,那你还要怎么样!”   这人经不住逗,才这么一说就站起来叫。   周围隐隐有目光侧过来,赵思沅吃的也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我没要怎么样,”她敛了脸上的笑意,“邵寒烟,我们之间的是非恩怨或许是从出生就开始的,从幼儿时争到现在,说不上谁输谁赢,但我们两之间,就如这五件衣服,注定的,你永远是欠我的。”   邵寒烟被她这一通话说的脸通红:“我……”   “我知道你这顿饭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进公司并非你本意,但你这么多年来针对我的那些事我没法跟你一笔勾销,我也没法做到完全不在意甚至原谅你,爷爷奶奶就算迂腐迷信了一些,可是你还是一边享受着他们的疼爱一边做着他们的傀儡。”   “因为你,我被骂了二十多年的克星,因为你邵寒烟三个字,也影响了我二十多年的生活。”   “我不在意爷爷奶奶对我的不承认,对我的漠不关心,对你的无限度的宠爱,但我在意的,是我已经不能重新快乐度过的二十多年生活。”   赵思沅抬起头:“我知道进公司并非你本意,赵氏本就是爷爷创立,他让你进公司学习是情理之中,我一开始还挺在意,但后来再回想,或许在某些方面,我也挺幼稚。”   “我们两之间的你来我往不是伤我就是伤你,这么多年了,也算打成平手了,想想我们互相对立了二十多年,最后谁也没从中得到什么,相反,只是在一件无用事上白费努力,也挺不可思议的。”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长久的安静,邵寒烟慢慢的坐回原位,她外貌本就弱不禁风,此刻似把赵思沅的话听进去了,收了平常的傲娇任性,因为理亏,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半晌,赵思沅开口问她:“邵寒烟,你还记得那个初三向你告白的男生吗” 第29章 “赵思沅,你看看你现在……   深秋的天已经染了几分凉, 路两旁的银杏树落下一层金黄色树叶,她停在不远处的白色宝马上面也捎落了几片。   赵思沅在车上坐了好一会,车上的空调已经开了十多分钟,但她现在的手脚仍是冰凉。   她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冷静的跟邵寒烟说出那个她埋藏已久的秘密的。   赵思沅初中是在市中心的江城一中就读,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 教育质量也是整个江城排名第一的。   小学时她就和邵寒烟在同一所学校,初中又在一所倒也不奇怪, 毕竟这里排名第一, 老爷子自然也会把邵寒烟送过来。   一开始赵靳也考虑把她调走, 不过可能是赵思沅青春期的叛逆韧性,她觉得邵寒烟在就在,凭什么她要牺牲自己从学校离开,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向邵寒烟认输吗?反正两人一个小学都过来了,又何必在乎这初中三年?   再说了, 最关键的是大院里的另外几人都在这所学校, 一个星期几人轮换着救济也足够了啊。   而且因为他们几人, 站赵思沅这队的同学明显要压邵寒烟许多个。   初一初二两人反正就是“你来我往”, 互相往对方伤口上戳呗,赵思沅这种经过大风大浪的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但让她被刺激最深永远不能忘的那一次, 是初三喜欢上的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叫陈泽, 是一中火箭班1班的班长,周嘉树的前排同学。   青春期的女生, 大都是春心萌动的, 赵思沅也没躲过那年流行的暗恋风。   跟大多数女生的暗恋对象不同,赵思沅那会对周嘉树是真的没感觉,可能因为两人从小一块玩到大, 可能因为天天对着他那张无可挑刺的脸已经审美疲劳了,可能生气他整天调侃逗她的恶趣味,可能……   反正就是get不到学校三分之二女生都喜欢他的点。   除了那三分之二,赵思沅就是在那喜欢陈泽的三分之一里。   相比周嘉树,陈泽见人总是温和的笑,眉目也是较温柔的类型,成绩好,心地又善良,偏他又不是那种只知道读书写字的呆板书呆子,人家多才多艺,校内篮球队队员,习得一手漂亮好字,他的作文常常被贴在学校门口的黑板报里。   当然,和他并列的,是永远不会缺场的优秀生代表周嘉树,只是那时的赵思沅,心里和眼里都只有那一个男生。   她把那个秘密隐藏的很好,就连整天和陈泽坐在前后位的周嘉树都没发现。   初三那年,听说陈泽要转走,赵思沅再也坐不住了,学着那时的热门,准备叠999只千纸鹤送过去并告白,只是她手笨,一晚上也没熬住,最后只叠了99只装在一个瓶子里,把人叫到了操场。   只是在赵思沅满心欢喜的说完自己那小女生的萌动时,对方却是结结实实给她来了一个暴击。   “你喜欢我啊?你真喜欢我啊?可是怎么证明啊?”   男生仍然是赵思沅熟悉的温和笑容,只是那俊脸上的表情和换了味的语气却又让赵思沅陌生。   “我记得,你好像对白桃有些过敏?”   “不是有些……”   “那证明给我看吧。”赵思沅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她想说不是有些过敏,是非常过敏。   陈泽继续笑着:“既然过敏,那你为了我吃一下试试,如果因为我你都愿意吃让你过敏的白桃,就证明我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那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我就答应你不离开,以后和你考同一所高中。”   哪怕到现在,赵思沅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脑子到底跑哪去了,居然回家跟父母闹着要吃白桃。   赵靳和石曦之两人自然不会答应,不管他们批评还是生气,赵思沅又是哭又是闹就是嚷着要吃,不给吃的话她就自己跑出去点白桃汁,反正他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当时在整个大院里闹得还挺大,几个小伙伴都过来劝着,就连周嘉树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她告白陈泽这件事,一进来就沉着脸,往她对面一站,冷眼看着赵思沅,一句话也不说。   赵思沅也不管他生不生气,反正就是喜欢陈泽,就是想吃白桃,哪怕过敏去医院待几天也值得。   或许她那会真的是脑子进了水。   就在赵靳最后准备动手时周嘉树却忽然大声训斥:“赵思沅,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他似乎怒气值已经飙到了阈值,双眼里满是赵思沅从未见过的厉色:“行,要吃是吧,给你吃!”   他说完就往门口走,所有人都懵了,相比于赵思沅的神经不正常,还没人见过如此不理智怒不可遏的周嘉树,他周身突然被引燃的空气压得可怕。   没等众人缓过来,刚才出去的周嘉树很快又进来了。   他直接把手里刚买的那几个白桃扔到赵思沅面前:“不是要吃吗?吃,我现在看着你吃!”   “不用担心你的作死,你这秒吃完我下秒就把你抬去医院,你要是命大治好了就好好跟你的陈泽考高中,没人再管你!”   “要是吃了治不好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怪赵叔石姨和我们任何人!”   周嘉树这一波彻底把人吓住了,不说小伙伴就连赵靳和石曦之也愣住。   主角赵思沅更是呆坐在原地,刚流出来的泪珠子也止住了,看着周嘉树那燃着怒火的眸子什么作死的心理都没了。   后来,赵思沅才知道,原来在她告白后陈泽就告白了邵寒烟,还对外放话说:“赵思沅啊,就是个克星,谁敢喜欢她啊。”   所以因为邵寒烟,即便陈泽前段时间察觉到赵思沅对他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反而是把她当傻子溜着玩给邵寒烟出气。   这件事大概是赵思沅这么多年来最伤的一件事,她喜欢的人喜欢她的敌人,并且在对方面前把她的喜欢贬的一文不值。   后来的事情赵思沅就不知道了,还是一次偶然听邵络羽提起,说是那次并没有这么简单的结束,周嘉树这个重点班的优秀生代表,带着大院里的那三人直接把要转学的陈泽狠打了一顿。   陈泽伤的不轻,听说胳膊都骨折了,这事闹的还挺大,后来还是大院里的几个父母出面,才把这事压下没公开。   这件事邵寒烟虽没直接参与,但也是因为她的间接缘故,赵思沅介意的程度甚至比“克星”这件事还深。   “所以邵寒烟,你看,我们两是注定不能和平相处的。”赵思沅看着她对面的那个血缘上的表姐,“其实当年你但凡跟我道一句歉,我或许都会原谅你这么多年的无理取闹。”   因为没人知道,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深。   “送你的那五件衣服,是看在你去世的母亲也是我未曾见过面的姑妈的面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你的生日礼物,我没办法跟你做朋友,所以哪怕我们以后在一个公司,也不要来招惹我。”   “就当不熟悉的同事就好。”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冷静又坦率的谈论这个话题,第一次这么说开,她突然感觉彻底放了这个担子。   赵思沅按下车窗玻璃,坐在车里的她也迟迟未看到从餐厅出来的邵寒烟,其实赵思沅刚刚保留了一句话:   有那么一丝丝,她可能还是要感谢邵寒烟的。   因为当年,她喜欢上了那个生气又冲动的周嘉树。   那个时候,赵思沅才知道周围女生说的“他帅”到底有多帅。   …………   因为这段时间跟邵寒烟的小交锋,赵思沅跟周嘉树那边倒是许久没联系了,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是公司派她去海嘉参与并购案的第三阶段。   海嘉与D.E的合作已经成功推进到了第三阶段,海嘉如今的股价和市值已经翻了一倍多,周嘉阳的名声也在海嘉彻底吃开。   组长常茂看到名单把人叫进去的时候多说了两句:“公司既然给了这个机会,你好好学习,能参与到并购案的人我们组的组员就你一个。”   “一会你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跟我一起过去。”   因为这次第三阶段推进的重要性,不止她们赵氏,邵氏也派了邵络羽过来参与。   只是会议室内此刻的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周嘉树坐在主位,面前放了几沓文件,那歪斜的位置一看就是被人直接扔下来的。   似有所觉一般,周嘉树抬头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的位置,他远远挑眉一笑,不见丝毫慌乱。   “Morit,你就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周嘉阳站在他对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想要什么解释?”周嘉树不疾不徐的拿起那沓文件,“上面的股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文件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周嘉树控股海嘉百分之三十的数据。   事情还是向着老爷子安排的那一步发展了。   满屋子的高层看着被周嘉阳投屏到屏幕上的那几页纸,纷纷交谈,这么一来,现在海嘉的董事长应该是股权拥有最多的周嘉树了,那如今的周意阙,周嘉阳?   既然明知道这样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周嘉阳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的重大公开会议上公开这件事?   不止高层,赵思沅如今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有不好的预感,既然周嘉阳今天敢做,肯定是留了一条后路,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可能还有一手。   没等赵思沅要坐下,余光一瞥,对面那个男人……   因为那天的印象深刻,赵思沅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背叛D.E在办公室内撒泼大骂的Leo。   赵思沅大概明白了,周嘉阳和那个男人联手了。   看前面周嘉树的反应估计他应该已经也发现了,那接下来……   常茂发觉她的不寻常,低声问她:“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会?”   他说着抬手要去探赵思沅的额头,赵思沅下意识的避开:“我没事,组长。”   她声音冷漠,眼底也闪过一丝嫌弃不耐。   只是没等常茂发觉,前面直射过来的一道视线似冰尖直落到他身上,他抬头,对上那威慑压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咽下了还想说的话。   想想刚才的事,常茂瞥了身旁的赵思沅,一向温和的嘴角却挂起一丝冷笑。   “赵思沅,过来。”主位上的周嘉树隔着一张巨大的长桌叫她,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一个位置,“赵氏的位置应该坐这。”   那个位置的旁边就是邵络羽,估计怕她不适应,在某些方面这个男人心细的可怕。   邵络羽也看出她的担忧,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开口。   而周嘉阳接下来的发言也确实证明了赵思沅的担忧:   “Morit身为D.E占股百分之二十的大股东兼总监,作为D.E与海嘉并购案的中国区代表,同时又拥有着海嘉百分之三十的占股权,而在这件并购案中,他Morit同时又是周嘉树作为整个案子的负责人……”   “这两个身份在两个集团之间的推动关系…各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30章 (捉虫) Morit暂时……   此话一出, 偌大的会议室内顿时掀起一阵高潮。   周嘉阳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商业中最忌讳这种家属及附带关系。   周嘉树如今已经作为D.E的大股东,名下却又同时挂名着海嘉的股份,而更冲突的是他既作为周嘉树又作为Morit参与到了这次海嘉与D.E的并购案, 若是硬说是他在中间推动了这个案件, 自己尽收两边的利益,这个脏水也足够泼湿了。   “你自己的身份有多敏感你应该很清楚, 这次的并购案你作为两边的股东本该避嫌退出, 结果你却瞒着D.E自己海嘉的这层身份, 作为中国区代表负责这次的并购案,周总是真觉得自己身家如此清白吗?”   周嘉阳走到他身旁,两身撑着桌子, 俯视周嘉树:“D.E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你海嘉股份的文件了,相信处理结果应该很快就会通知你了。”   “但无论是哪种处理结果, 无论你现在是周嘉树还是Morit, 接下来的并购案你都没有资格参与了, D.E与海嘉的并购案跟周总您已经没关系了, 周总,请吧。”   他手指向门边,眼尾的余光得意猖狂。   邵络羽也没想到, 她小声跟赵思沅说着:“没想到周嘉阳憋了这么久竟然会憋出这么一个大招。”   “他会有事吗?”赵思沅视线一直在那一个人身上, 她拿着笔的手心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没听到回答, 她执拗的又问了一遍, “络羽姐,他会有事吗?”   虽然周嘉树仍是刚刚云淡风轻的样子,精致硬朗的五官丝毫不见慌乱, 但事到如今,就连邵络羽也没法保证,他一定能全身而退。   毕竟这个并购案,最不该触碰的人就是周嘉树。   “周嘉阳,”全场聚焦中,周嘉树扔了钢笔,利落的起身扣衣,“你筹划了这么久,就只是这一招吗?”   他头一偏,准确无误的扫到会议桌上的某个位置。   那个当初被他扫地出门的Leo对上周嘉树的视线,微微一笑,带着和周嘉阳相同的胜利者的得逞。   “Morit,别来无恙,还要感谢你教会了我这一招。”   “但就不知道Morit,你现在是否觉得我已经有资本站到你面前跟你谈判了?”   “呵,”   周嘉树轻捻唇,没答他的话:“周嘉阳,你的极限大概也就在这了。”   他话音刚落,放在Linda那里的手机突然响起,Linda有些犹豫的递过去:“Morit,是Duke。”   “哦,看来D.E处理事情的效率要比我想象的高,”周嘉阳说,“周嘉树,我的极限在不在这我不知道,但你的极限,今天就到这了。”   总裁杜克那边说了什么赵思沅不知道,但看周嘉树的表情,应该不会是很好的处理结果,她心底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   一挂了电话,周嘉树就交代:“我暂时停职一段时间,明天D.E会派遣新的负责人过来,到时候你们全权配合他,工作的问题直接和他交流,不用再跟我汇报。”   “今天的会议暂且由Linda负责。”   他一说完那群人立马站起:“Morit!”   这是他自己的团队,自己带出来的人,自然都心有不甘。   只是周嘉树一个威严的眼神撇过去,那一行人又只能压着火什么都说不了。   见他真的要走,赵思沅自然也起身,她心疼这样的周嘉树,心疼他此刻的衰落。   “没事。”周嘉树特地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开会,我在外面等你。”   他越是这样,赵思沅就更难受,尤其看他最后从自己头上收手时的无奈和落寞,那种情绪从心底一点点涌上来,让她鼻尖发酸。   如果可以,赵思沅一点不希望他是什么D.E的股东和总监,他也不是被硬塞了百分之三十海嘉股份的董事,他不是Morit,他也不是周嘉树,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再平凡不过的少年,没有幼年孤苦,没有年少无家,没有弱冠飘零,他有的只是一个纯粹懵懂的最好年华。   但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把周嘉阳想的太简单了。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还没出去的周嘉树被一群检察官拦在了门外,走在最前面带头的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徐子丞。   私下关系是私下关系,在工作方面,徐子丞自然也不会公私不分,他拿出一份文件:“周嘉树,现有人举报你在D.E与海嘉的并购案上有吞并股份及贪污受贿的嫌隙,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全室哗然,赵思沅那点酸涩彻底没憋住,从眼角滑下。   她擦了眼,赶忙走过去,第一反应就是抓着周嘉树的手挡在他前面:“怎么可能?徐子丞你是不是搞错了?”   让他亲自过来对峙周嘉树,徐子丞也不想,但现在能怎么办,即便他坚定相信并站在周嘉树这一边,但这该有的程序必须得走。   “赵思沅,我在办案,你先让开。”   知道这丫头也是倔性子,周嘉树给邵络羽使了个眼色过来,又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就是个调查,我进去待一天就待一天,怎么,你还怕徐子丞吃了我啊?”   贪污受贿。   呵。   原来这就是周嘉阳的另外一招,提前亮出来也好,省的他还要浪费时间等着周嘉阳出手。   “周嘉树,被自己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朋友亲自调查的感受怎么样?”那人靠在背靠桌子说着风凉话,“徐子丞,看来你这检察官当得还真有价值,最起码现在还能照顾照顾你的朋友。”   因为几人特殊的关系,即便之后的调查徐子丞可能不会参与,但今天的出面,他作为主检查却是必须到场。   赵思沅又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会是有点太过情绪化了,可今天的会有多重要她不是不知道,一旦现在周嘉树从这里被徐子丞带走,那明天的财经界可能就要变天了。   周嘉阳既然已经把事做到这一步了,又怎么会没找好爆料的媒体。   “没多大点事,你好好开会,我保证明天就能去见你。”周嘉树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滴,怕她还要哭又揉了揉她头发,“赵思沅,妆都哭花了,就不是公主了。”   这会哪还管什么公主,明明自己都大难临头了,还想着来安慰她,赵思沅真是骂也骂不得,哭也哭不得。   “周嘉树,你最好给我早点出来,你要是之后没钱给我买樱桃吃我就不见你了,我把你之前送我的耳环衣服鞋子全都扔了,把你家房子也卖了,让你回来都没地方住。”   这是这场事件最坏的结果,海嘉股份被周嘉阳夺走,D.E董事会被除名,甚至因为这次未避嫌事件,他以后在商业的发展可能都会有很大的阻碍。   想想那个时候,周嘉树自己都无奈失笑,真是那样,可能真要他的小樱桃卖衣服包包来养自己了。   不过:“赵思沅,我没那么穷,能给你买得起樱桃,也不用你卖那些玩意,你就好好当你的公主,等我回来,再给你买双水晶鞋。”   等了不短时间的徐子丞已经要发火了,这两人是仗着自己的关系公然在这拖时间吗?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检察官放在眼里???   “好了,”难得周嘉树此刻终于有良心,“回去好好开会。”   说完周嘉树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给旁边的邵络羽对视一眼,示意“麻烦了。”   这会的苦橙叶和使君子香味的混合久久的充斥在赵思沅周围,没有人知道,正如许多时刻,那也是她这么久唯一的迷恋。   这一场会议,可谓是让所有人看了一场极具看头的戏,周家这两位儿子的争夺,如今已经直接撕到台面上了。   会议一结束,常茂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回去,赵思沅最近对这组长本就有些烦,现在更是没多少心情,只敷衍答了一句:“你先回吧。”   常茂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邵寒烟,眼镜下目光转了转,温和的应了一声“好。”   刚才周嘉树对自己这员工的特殊他不是没看见,更何况,一看这样子,赵思沅跟这几位似乎都是极熟的关系,他想到了这丫头的身份不同寻常,倒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同寻常。   屋内人越来越少,今天这一场,周嘉阳大获全胜,会议结束时众人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着,他坐在主位上挑笑:“邵小姐,赵小姐,觉得今天这会议精彩吗?”   两人对这男人是一点也看不上,赵思沅冷冷翻眼,难得失了风度骂人:“果然,垃圾永远是垃圾,不是换个干净的垃圾桶就能改变的。”   相比而言,邵络羽虽然较理智,但这会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周总,还希望您能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夺也夺不来。”   周嘉阳不屑一望:“还真是受教了,这话邵总你应该送给我那位哥哥,毕竟他会不会一败涂地我们今天都看的清楚。”   “说实话,周嘉阳,你一开始进大院的时候我对你真没什么厌恶,但后来,你跟你妈的那些背后小动作,是真的让我看不上。”   赵思沅忍了许久才忍住没把手中的文件砸过去:“我真的想知道,你跟你妈晚上睡觉都不会梦到兰阿姨吗?身上背负着一条命你们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心安理得的?”   被戳到痛处,周嘉阳不怒发笑:“这个话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你自己?赵小姐你身上难道不是也背负着一条人命吗?”   “清醒点!”邵络羽直接一杯水泼过去:“今天我们是到海嘉做客,但没想到周总的风度不过如此。”   周嘉阳太阳穴突突直跳,知道此刻不宜闹大,他抹了一把脸,:“很好,看来我那哥哥都已经大难临头了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帮着,那就祝你们能给他保住最后的脸面。”   “是吗?”游涣带着邵络景推门进来,“周总觉得这就结束了吗?你难道不怕这都是空欢喜一场?” 第31章 “Morit要赔付高额……   几人直接坐电梯下到了海嘉的地下停车场, 刚才游涣和邵络景上去,要不是游涣使劲拉着,邵络景攥着拳头真的要上去把那人狠狠按在地上打几拳。   “什么他妈脏东西,也配在我面前乱叫?”   邵络景气的又爆了粗口, 直接往自己的玛莎拉蒂上踹了一脚, 车子还没解锁,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内发出连续不断的报警音。   “要我说, 当初周嘉树回来就该把这狗直接废了, 哪能让他现在还狂叫这么久?”   他说着, 拿出手机就想叫哥们今天晚上把这人打一顿。   邵络羽从他手中抽走手机:“冷静点。”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嘉树那边的情况。”   “我刚才打了电话,”赵思沅翻找着通讯录, “现在要找Linda了解一些事情。”   游涣看这几人着急的样子,有好几次其实都想说出口了, 但想想周嘉树的交待, 还是算了吧。   他启动车子:“先回去, 剩下的事再慢慢商量。”   “你们先走。”邵络羽把手机还给自己弟弟, “我有人来接我,你们路上小心点。还有络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做事别那么冲动。”   邵络景虽然有气, 但也不会往自己姐姐身上撒气:“知道了,姐。”   “有人来接你?”游涣看向入口, 那里有一辆黑色的宾利渐渐驶来, 那不是邵络羽常开的车子。   “车来了,那我先走了。”邵络羽打了招呼就向那辆宾利走去。   赵思沅此刻没心情关注这些,还是邵络景见游涣迟迟不发动车子多说了一句:“没事, 不用担心我姐,那是她最近刚谈的男朋友,我见过,一公司老板,挺靠谱的。”   “男朋友?”游涣显得错愕,“你姐谈男朋友了?”   “你什么表情?我姐谈男朋友不是很正常,她都三十二了,再不谈我爸妈真要急的满头白发了。”   谈男朋友。   “是吗?”游涣看着那个方向,手握方向盘,“是啊,不谈才不正常。”   不正常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吧。   ………………   赵思沅今天一天都待在了D.E,她问了一些周嘉树回来后的事,那些并购案的数据Linda自然不能直接拿给她看,但即使不看赵思沅也知道“贪污受贿”这个罪名,只是周嘉阳在全体会议上让周嘉树下不来台的一个手段而已。   他不要真假,他只是想明日头版头条上发布这条新闻,那样一来,周嘉树对他的影响力就一下削弱了一大半。   周嘉树靠阳的那间办公室窗台上放着一盆使君子,和她家里那盆一样,是红色的,只是这两天渐入了冬,使君子已经不开花了,现在只剩下那绿色的长叶子蔓延在盆侧周围,显得凋零。   赵思沅拿起旁边的喷水壶又喷了一些,她忽然想起当初第一眼在他家里见到这花时的情景,不属于第一眼爱上,但后来听到关于这花的故事,赵思沅第一次对养花草感兴趣。   想她这样一个做事粗心马虎的人竟也把这花好好的养到了现在,或许就跟这使君子一样,从那时起,赵思沅对周嘉树就已经产生不一样的心理了。   她从初三一开始对周嘉树生起的那点小勾子现在彻底被勾起、填满,只是那会即便产生了小勾子,但因为后来周嘉树家中生变,突然失去母亲,生活发生了一个彻底的改变,再也没有了同龄孩子的嬉笑玩闹。   赵思沅自然知道那时的周嘉树根本没有这些心思,他们大院里的所有人都目睹了那几年周家的动荡不安,以及那几年周嘉树的艰难。   在余畔那位后妈要把周嘉树送出国外,两人要分开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的时候,赵思沅就知道,她的那点小勾子该止住了。   她本就是这样,只要察觉一丝的不可能也不会再继续这不知道结局的过程,说她倔强也好,说她通透也罢,初三的赵思沅对周嘉树的那点喜欢,可能只是凌驾于友情之上的一点暗恋,如果不能确定未来,那还不如把那点暗恋重新降为友情。   这样,一个不会伤心,一个也不会有负担。   他十七岁离开,那个时候周嘉树身上背负的太多,正如他所说,或许他那个时候没有强大到让自己有足够的资本站到他敌人的面前,所以九年后回来的周嘉树,虽仍背负着那些压得喘不过气的事,但也强大到足够与那个周家抗衡。   两人之间的那点异样赵思沅相信周嘉树也有所察觉,只不过九年前他没有那些心思,而九年后回来的他,对赵思沅的那些特殊是真的与所有人都不同的。   只是她没想到,周嘉树这九年来背负的其实比十七年来背负的更多,除了原本已经遭受的不幸,他还要时刻想着如何让自己强大到足够可以回到江城面对周家的那一天。   手中的喷水壶已经没多少水了,赵思沅又去接了点水在里面,摸着那一片片的树叶出神。   她自然也知道,如果周嘉树这一仗没打赢,那他这九年来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了。   ………………   Linda送她到电梯口,见她有些红肿的双眼,还是多提了一句:“赵小姐,我们总监,最近可能不会来公司了。”   “D.E现在的处理结果是暂时停职半个月,等调查组明日过来调查后再给出最终处理结果。”   赵思沅看着电梯上一点点下降的数字:“那处理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两项都成立,D.E会解除聘用合同并且Morit要赔付高额违约金,同时从圈内除名。”   和她预想的差不多,赵思沅闭了闭眼进电梯。   出门的时候对面一个三十层商场的灯牌已经亮了起来,对面的红绿灯亮着长长的九十秒红灯,行人驻足在两边。   赵思沅站在公司门口,仰头看着头顶一颗星也没有的天空,再低下头时眼睛像是花了,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她揉揉眼,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声:“周嘉树?”   那人仍是上午那身白衬衫黑裤,那件黑色西装被他拎在手里,看见她发愣又叫了一声:“赵思沅。”   她赶忙走过去:“你没事了?你怎么回来的?”   背后“滴滴”响起几声喇叭,赵思沅这才看到坐在车里的徐子丞。   “不算有事,真有事徐检还能送我回来?”周嘉树朝身后摆摆手,“先走吧,明天再找你。”   赵思沅傻眼,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   “路上说。”周嘉树望向她的小宝马,用着轻松的语气,“赵思沅,我最近被停职,因为这贪污罪名,车子暂时也被扣押不能用了,要不今天你送我?”   那酸涩直冲到嗓子,赵思沅别过头去:“今天我送你。”   末了,又加一句:“一直送。”   晚风一吹,她身上的玫瑰香和周嘉树身上的苦橙叶使君子混为一体,那香味若有若无的飘散在两人之间,扰的人心痒。   “傻子,”周嘉树愣怔过来抬手拍拍她的头,那灯光下的一双琥珀盛满了细碎的光亮,“不会有那一天。”   要养,也是他养公主。   回去的路上周嘉树已经把情况都告诉她了,目前的情形就是周嘉阳把他告发,让D.E容不下Morit,让海嘉容不下周嘉树,让业内再也容不下他。   “所以赵思沅,明天你可能要看到很多关于我的新闻。”明明自己才是最该伤心的人,这会周嘉树反倒安慰起她来了,“不用替我打抱不平,不算大事。”   他开着车,手机进消息的时候还能分心过去看一眼。   “那停职呢?”赵思沅眉头一直没松开,“停半个月是不是只是一个说辞?”   “是说辞。”只是不是她想的那个说辞。   周嘉树:“半个月的时间只是D.E在风头上先做出的一个表态,时间不会更短,只会更长,毕竟后面的戏周嘉阳还没唱完,我也要多配合一些。”   赵思沅虽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但现下一个是不会深想那么远,另一个也是实在没心情,慢慢的低下头:“那你是不是要回美国了?”   是要回去,只不过不是现在。   这次的事就算Duke有心放过,但明天新闻一出来,D.E到时的股价跌幅可能就要用亿来衡量了,他自然要回去一趟给股东个交代。   看出小公主的情绪不高,她今天一天跟着奔波劳累,Linda刚刚已经给他发了消息,说是赵思沅下午在他办公室待了许久,那会出来时周嘉树也选择性的没看见她红肿的双眼。   “停职不是大事,我也难得停职,”红绿灯路口时周嘉树停了车子,“赵思沅,好好上班,正好趁这段时间我也有空指导指导你。”   或许是这人这会的神情太过势在必得,赵思沅从刚刚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有预感,这个男人好像已经在给自己铺垫反击的路石了。   ………………   那个晚上赵思沅的睡眠并不是太好,尤其是第二天天还没来,手机连续不断的提示音就又把她吵醒,不止是各大推送新闻的一连串提醒,更多的是同学,朋友,甚至是当年偶尔见过一面的校友全都发消息过来确认:   “赵思沅,这周嘉树真的是这种人啊,他居然仗着自己在两边有股份中饱私囊?胆子也太大了吧,怎么这么明目张胆?”   “我就说当初爆出来他是D.E总监时就觉得奇怪,果然,居然还是个贪污受贿的人?”   “听说他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至于干这犯法的事吗?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赵思沅,你们跟他住一起,可要小心点。”   “唉,以前明明都是我们学校的优秀生代表,老师心中的状元苗子啊,这也太可惜了,老师要知道,估计得失望透顶吧。”   赵思沅一个都没回,直接把人拉黑删除。   网络风暴远比想象的更能摧毁一个人,她不知道周嘉树现在在经历着什么,但从如今被爆的新闻来看,周嘉阳这是要把周嘉树彻底压垮。 第32章 一个五千万的花瓶   新闻一爆出, 大院里的所有人就都看到了。   邵络景在群里一遍遍骂着周嘉阳:“妈的,这货实在是太阴了,使的全都是这些下作手段。”   “昨天你们还拦着我,这货就该狠狠往死里揍!”   他说着又艾特徐子丞:“你们那到底什么情况, 真贪污受贿的人应该是周嘉阳那私生子!”   “这从黑暗里爬出来的东西, 真别指望他有什么明亮的地方,我来联系这些媒体, 赶紧叫他给爷爬滚, 都是什么东西!”   “不用, ”周嘉树在群里回应,“暂时不用管。”   徐子丞被艾特出来:“他昨天过来喝了我一包好茶叶,我们局长翻了整个检查局都没翻到让周总满意的茶叶。”   邵络景:“什么?”   游涣:“????”   邵络羽:“看来检查局的待遇很好。”   赵思沅想起昨天看到徐子丞送他回来时的情景, 觉得还真的有可能。   似乎,周嘉树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狼狈。   只是这事不止他们, 大院里的其他父母也都纷纷看到, 大概是一一都打了电话给周嘉树, 询问情况。   就连赵靳在家里也没忍住, 斥责周嘉阳这事做的太卑鄙。   “周老爷子那边怎么说?”石曦之翻看着手机,“这事会不会是老爷子一手推动的?”   “不管是不是老爷子做的,现在来看, 他一开始给两人设置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让嘉树平白遭受这些?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来了,怎么一回到江城, 又要全失去了?”   石曦之关了手机:“要我说, 还不如一开始让嘉树做绝些,直接把股份卖了转手。”   “卖股份才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赵思沅听的也七七八八了:“爸,为什么卖股份是最不明智的决定啊?”   赵靳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海嘉与D.E合作后, 股价水涨船高,正是炒的最热的时候。”   “但所有人都可以卖,唯独嘉树不可以,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如果当时他把海嘉股份卖了,那现在这贪污受贿的罪名,他就坐实了。”   股份在他头上还能辩解,一旦把股份变现放入银行卡里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钱了。   “那现在这情形怎么办?”石曦之说着就来气,“就让我们干看着什么也不做?你倒是也想想办法啊。”   “周老爷子也真能沉得住气,狠下心也不管。”   赵靳是知道些内幕的,只是当下也不适合说那么多。   没过两秒,他抬头看向赵思沅:“上次你周爷爷说,你跟嘉树很登对。”   “????”   像是故意忽略她的惊愕,赵靳又问她:“这个事你自己怎么想?”   ………………   明明新闻爆出来正是最白热化的时候,周嘉树那两天似乎也毫不在意,邵络景叫嚣着要出来聚会的时候,一向不怎么发言的他直接问了聚会地点。   邵络景这次选的是一个斯诺克俱乐部,几人的斯诺克打得都不差,因此一到那就直接开始九局三胜制了。   一开始邵络景还想着这人这段时间受打击,多让让他,结果两三局下来后他真觉得自己小看了周嘉树。   “以前看你也不怎么玩啊?怎么现在都练成这个级别了?”   周嘉树弯下腰:“在国外的时候经常玩。”   游涣和徐子丞就是过来陪同的,随便打了两局后就没多少兴趣了,反正跟那人打也是被虐,干脆坐下来观战。   “赵思沅呢?”向泠今天难得有空过来,倒是赵思沅迟迟未来。   “说有事,一会到。”   话音刚落,赵思沅进门:“来了。”   她像是虚脱了一样,往椅子上一趴:“先让我歇一会。”   徐子丞刚给向泠倒了杯水,还没递过去就被周嘉树截胡了。   “喝点水。”他递给赵思沅。   徐子丞:“……”   一看见这人,赵思沅就想起上次在大院赵靳问她的那个问题,她小口小口抿着水,不知道是因为刚进来累的脸红还是其他心思作祟,小眼神也时不时的转着圈。   周嘉树好整以暇:“赵思沅,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屋里空调打得太高,赵思沅扒拉着自己的高领毛衣,:“没啊,就是公司的事太多了。”   周嘉树自然也没打算深究,干脆坐下来问她公司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赵思沅就头疼,她放下杯子:“我今天跑市场调研,这才一个星期,最近医院的使用数据下滑了五个点。”   “五个点?”邵络景一转身,手中的球杆碰到向泠手中的水杯,水洒了她一手。   徐子丞立马上前抓着手腕:“烫着了吗?”   神情紧张,眉头深皱。   向泠抽回手甩了甩上面的水:“没事,是温水。”   他从来不会倒烫的或者凉的水给她,每一次的温度都是刚刚好。   那水杯被徐子丞接过来,他只当看不到向泠刚刚挣手的动作,抽了纸巾递过去:“擦擦水。”   “对不起啊,向泠,我刚刚真不是有意的。”邵络景这会才反应过来,“来来来,我再给你倒一杯赔罪。”   另一边的三人感受着这微妙的气氛一时之间也不适合插话。   还是向泠擦完手问她:“你刚刚说公司怎么回事?”   具体哪里出了问题赵思沅也不太清楚,就是这个星期她跑市场,发现相比上个月的数据,一些器具使用率明显下降,而且还不是一个百分点。   “五个百分点的下降率确实有些高,这不是单独一家医院,是整个市场来看的话,可能问题还是出在公司上。”   周嘉树有条不紊的给她分析着:“这个事,赵叔知道吗?”   “现在应该知道了。”赵思沅走的时候,部门经理已经拿着文件上楼汇报了。   服务生进来送水果,最先上的就是一大盘的樱桃。   邵络景上前捏了一颗:“你们谁,什么时候点的樱桃啊,我怎么不知道?”   “周嘉树进来前点的。”游涣进来时就发现了,他和对面的周嘉树对视一眼,对方挑眉回应。   有自己的最爱在这,赵思沅顿时来了精神,抱着碗一颗一颗的塞:“我们那组每一步分析都看了,无论是在价格还是质量以及精确度上跟上个月都没有改变,而且精确度比上个月还提高了不少。”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医院跟我们的订单率会少了这么多。”   向泠抿了口水:“会不会跟邵寒烟有关系?”   “邵寒烟?”赵思沅停顿了下,又肯定的答,“不会。”   虽然上个星期她们两组是要做一个比赛,看她们两个新人在订单率这一块谁的更高,但自从两人上次在饭店敞开心扉的交流后,赵思沅能够很直观的感觉到,邵寒烟已经把那番话听进去了。   至少在公司的时候两人偶尔碰见她也会低下头擦肩而过,好像知道赵思沅不想见她,也会刻意避开一些公开性地方。   对此,赵思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就当做彼此不认识。   当然,“也不止这一方面的原因,”见旁边的几人都听得这么认真,赵思沅也不好意思吃独食了,主动把樱桃递过去,“你要不要吃点?”   一盘樱桃就这一会的功夫就少了一半,周嘉树顺势端过来:“赵思沅,不能再吃了。”   又是那种严肃的管教语气,不过赵思沅现在已经敢小小的反抗一下了,她撇撇嘴:“不吃就不吃。”   “拿来,给我我吃!”邵络景直接夺过去,这个二傻子啥也看不出来,“不就一盘樱桃吗?你们真墨迹,上点火能有多大事,谁没上过火啊?”   他笑嘻嘻的,听了半天,只有一个结论:“赵思沅,看来你去公司这段时间还真不是去当花瓶,这学的有模有样的。”   对于这言论,赵思沅直接给她回了一个“滚”字。   不过听见花瓶两个字,周嘉树眉梢一抬,忽然想起前几天翻看的拍卖手册,拿起手机给Linda发消息。   没再扯皮,赵思沅拉回正题:“而且这次不止我们组,邵寒烟她们那组订单也少了很多。”   也就是说,受损的是整个集团。   其他几人也觉得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让她等会回去把报告发在群里看看。   几个男人这会都玩累了,赵思沅自然又拉着向泠打了几局,邵络景觉得赵思沅那技术真是差的可以:“我说,就这样,你们也能看的过去啊,这向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的毫无痕迹的啊?技术太高超了!”   闻言,周嘉树从手机上抬头,赵思沅的技术,好像是有点差。   中心击点找的很好,但是力量控制的不好。   游涣倒是一直在观察着,看看自己两边的人,一个周嘉树,一个徐子丞,他咳了咳嗓子,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你两人真不要上去指导指导?”   不是向泠让的高超,而是向泠的技术比赵思沅,又高了那么一点。   邵络景:“这个指导啊,真没多大用,纯粹是个人能力问题,你叫她两今天玩一晚上都不一定能玩出什么花来。”   感觉无聊,这人东看看西瞅瞅。   “周嘉树,你看什么呢?”邵络景凑到他手机上,“花瓶,你看花瓶干什么?”   一个樱桃花纹的青花瓶。   邵络景一脸嫌弃:“你买个这玩意干什么,买回来当摆设啊?”   周嘉树淡淡瞥他一眼:“当宝,珍藏。”   “???”   这人什么癖好?   没等邵络景还想再吐槽,再一看清上面的价格,整个眼都瞪大了:“靠,就这玩意要五千万?周嘉树,你不是都被停卡停车了,你身价到底他妈有多高啊!” 第33章 “周嘉树被任命D.E下……   徐子丞这个检察官此刻多少要发挥点作用:“周总, 你说你现在要不要如实交代?”   上次请他过去调查也就是个形式,当时谁都不知道周嘉树是否一定会倒台,哪敢轻易调查他,到了局里还不是好水好喝的供着。   “那等你下一次调查我亲自看看。”   话是这样说, 徐子丞这两天也是看明白了, 周嘉树这翻身仗是必然要打的,只是时机还不到而已, 他的身家, 徐子丞是真不想知道。   现在整个检查局只想把这尊大佛赶紧送走, 局长整天愁眉苦脸的,想不通这些人之间的斗争,怎么能把他们这些小喽啰卷进去。   这些职场上的事, 周嘉树也不好和他多说,收了手机向球桌走去。   赵思沅正弯着要纠结到底击打哪个点, 身侧一团阴影笼罩下来, 紧接着就是那熟悉的苦橙叶使君子香味。   那人也没和她靠太近, 只低头调整了下她手指的位置, 点着桌面:“赵思沅,打侧旋球。”   她这会要想赢,必须改变目标球的前进路线, 侧旋球才最有效果。   周嘉树重新调整了下她拿球杆的高度, 嗓音缓缓:“侧旋球的球杆必须与台面平行,所以手杆不能握得太高, 侧旋球的主球前进路线不是直线, 因此主球与目标球之间的距离越长,判断越难。”   他低着头看着那一片,从赵思沅侧面的角度可以看见那一排根根分明的黑长色睫毛, 周嘉树的睫毛很长,而且是属于那种又长又密,低垂下来时更显得清晰迷人。   赵思沅知道他斯诺克打得好,但也没想到了解如此之深,说这些细节时薄唇轻翕,五官在映衬下立体深邃,越发清隽。   “赵思沅?”没听见回应,周嘉树又叫了她一声,“听清楚了?”   “听,听清楚了。”   压根一个字也没听清。   一紧张,她手下一松,那球一会向左跑一会向右跑,碰到另一边的台边,还是没进去。   “……”   赵思沅气的手一扔:“不玩了。”   还不都怪这人,那香味老是在她周围,一阵阵的,扰人心乱。   “你看看,周嘉树,你赶紧回来吧,这人的技术已经是没救的了。”邵络景叉着腰,从她手里拿过杆子,干脆自己上了。   本来还想再坐一会,赵思沅一个紧急电话又坐不住了。   “我先回去了,公司要开个会。”   见她那么急急忙忙的,周嘉树叫住她:“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去。”   回去的路上赵思沅本还想问问他D.E最近的安排,但因为公司那边的消息不断,她实在分心不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周嘉树问她。   赵思沅也没想到她中午才说的五个点,到了下午直接变成十个点:“公司原本说好的订单今天下午直接损失了一半,并且长期合作的公司也开始推拒订单。”   周嘉树又让她读了一些具体数据,把手机递过去:“给Linda打电话。”   面部识别失败:“密码是多少?”她问   “05……”下意识的周嘉树停顿。   “多少?”   想了想,周嘉树还是自己拿过来了,解锁后拨通Linda的电话:“现在查一下几个公司。”   一听对方的报价,赵思沅瞬间明白了:“有内鬼。”   竞争对手的报价始终比她们公司低出0.5个点,这好像是提前拿到了他们公司内部的价格,这么凑巧的事除了公司内鬼不可能再有其他原因。   把人送到公司,周嘉树又开她车回了D.E:“等我电话。”   公司现在已经开了紧急会议,高层的会议他们市场部自然不能参加,一去公司大家都在讨论内鬼的这个问题。   “你不知道刚才我们组长发了多大火,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那么黑脸的组长。”一见她刘甜甜就把她拉过去了,“常组长以前多温柔啊,怎么最近这么暴躁。”   张姐和秦姐小声提醒:“这会正是风头,都少说点。”   邵寒烟偶尔走过这边往这边瞥两眼,但看她那表情,显然也在意料之外,大概是特地过来解释,倒水路过赵思沅旁边时留下一句:“我不是。”   发生了这个事,赵思沅第一反应应该会想到她吧。   赵思沅刚挂了电话,脸色不是很好:“我知道。”   应完这句她就直接到电梯口了。   周嘉树刚刚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查出来的内鬼居然是……   赵靳刚刚也收到了周嘉树发来的报告,他动用D.E关系直接查到了双方之间的隐秘交易和各种来往照片,这人在赵氏待了很久,一直到现在的组长位置,上次D.E与海嘉并购案的第三阶段会议他还是主参加。   “常茂,”赵思沅默念了一遍,看着照片上的那女人,“我可能知道是为什么。”   上次在停车场时赵思沅看到过他和自己女朋友在一块,所以后来当刘甜甜在公司提前常茂对她的特别时,赵思沅也比较反感。   明明自己有女朋友,却一直不公开,还对其他女生传达自己单身的错误观念。   可能就是因为她女朋友是对方竞争公司里的项目部负责人。   经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了这些事,气的来火:“这海嘉没事在我们公司放什么眼线,周嘉阳是不是真觉得自己现在把周嘉树挤下台,一手遮天了?”   “赵总,他现在是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我们在面子上也没必要再跟他们说的过去了。”   周嘉阳利用常茂女朋友在竞争公司这个事安插了常茂在公司里,这样一头做他的眼线,一头又给自己女朋友提供一手最新消息,常茂还可以尽收三边的好处,这个买卖自然划算。   这个眼线安插的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怎么动过,大概也是看周嘉阳最近得势,所以开始猖狂起来,直接给赵氏来了这么一击。   经理说着就要下去把人叫上来,赵思沅把人叫住又看向主位上的赵靳:“爸,你是不是还不想动这个人?”   如果想动的话早在一开始发现的时候赵靳就把人叫上来了。   “先等等,不要打草惊蛇,”赵靳想起刚刚周嘉树在电话里说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那几天的赵氏尤其平静。   赵思沅那几天去上班也就是在工位上坐着做一些基本工作,正常上下班打卡,也算是过的轻松。   要说平静发生的转折点大概是一个星期后十二月初的到来,天气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初冬,只早晚天气较冷,因此赵思沅下午出去的时候只套了一件黑色的长大衣。   周嘉阳最近太过得意,海嘉一时的风头尤盛,周意阙和余畔夫妻两拜访的时候赵思沅正准备出去,见到人只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周叔叔,余阿姨。”   余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是要出去啊,天气这么冷,今天怎么也没上班?”   “公司最近不太忙。”石曦之客气道,“这丫头最近累了一段时间,让她在家歇歇。”   “说起来公司,前段时间看新闻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难题?”   这两夫妻的目的彼此都再清楚不过,非要在这假惺惺的,石曦之最看不过这些,但到底也没太给脸色:“没什么大事,问题已经解决了。”   “爸妈,我约了向泠,先走了。”   赵思沅一走,余畔那目光才从门外收回来:“说起来,上次听我们家老爷子意思说,好像想撮合你家…思沅跟我家嘉树……”   “孩子间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考虑就好。”赵靳终于开口,看着周意阙,“我们也该退了,不能插手太多。”   周意阙眼眸压了压,敛了神情。   …………   “舒冉,你不知道我家刚才的那两位是有多虚情假意。”   一上了车赵思沅就打开手机吐槽,“不就是想来我家看笑话的,非要打个过来拜访的名义。”   舒冉自然也是了解的,两人跟着吐槽了一些舒冉才想起来:“之前听你说周嘉树回了D.E总部,最近还没回来吗?”   去了也有三四天了,两人这几天也没怎么联系,听游涣说,这次解决的顺利的话,这两天也就能回来了。   “事情能解决吗?”舒冉干脆跟她打了语音,“赵思沅,如果周嘉树没钱了养不起你怎么办?”   养不起她?   那就不用养,她还有包包衣服也能养得起自己,说不定,还能再多养一个人。   没等要挂电话,赵思沅启动车子去向泠那里时舒冉赶忙叫住:“赵思沅,你赶紧看新闻,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周嘉树已经回来了吗?”   …………   从新闻发出到在圈内爆发也就半小时的时间:D.E董事兼总监Morit被海嘉总裁周嘉阳污蔑贪污?   海嘉百分之三十股份并非属实,周嘉树实则占股百分之十?   贪污受贿为虚,Morit成立专项基金会?   D.E总部正式发出任命公告:D.E现任CEO杜克的位置将会在两年后由Morit正式接任。   现任海嘉总裁周嘉阳故意损害赵氏集团利益,已被停职调查?   除了这些,下面还有一连串的最新财经新闻,搜索位置直接上升到前三,不止舒冉,他们小群里也都彻底懵了。   邵络景:“这是什么情况啊?周嘉树这反击打得措手不及啊,基金会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徐子丞也是同样的想法:“基金会成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周嘉树应该是早就规划了。”   邵络羽:“难怪周嘉树一直按兵不动。”   她之前还想不通,现在一看海嘉的股价就明白了。   周嘉树这是故意在海嘉的股价到达巅峰期最高点的时候打个周嘉阳措手不及,新闻一发出来,海嘉的股份就要连降,这样一来,周嘉树可能会亏的最高,连套现都套不了。   不得不说,周嘉树这一招是真的藏得深。   “不过这些新闻到底怎么回事,上面说的这些周嘉树都什么时候做的?”邵络景一头雾水,“海嘉那股份周嘉树不是占到了百分之三十吗?这他妈怎么又变回百分之十了?”   “那周嘉树是不是亏了?”   许久没发言的游涣终于看不下去,在群里回了消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我这。”   众人:“???”   不止赵思沅,其他几人都打了电话,只是周嘉树现在的手机还是关机。   其实周嘉树初刚回国时第一个找的就是游涣:“我比你们更早知道他D.E的身份,不过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所以一直也瞒着你们。”   “至于股份以及其他的事,等周嘉树晚上跟你们解释,他今天回国,现在应该马上就要下飞机了,下午三点,会在D.E召开记者招待会。”   这一条条新闻真的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没打通他的电话,赵思沅又拨了赵靳的电话:“爸,周嘉阳损害我们公司利益的那条新闻,是周嘉树让你放的吗?”   能压在手里现在才放,自然也是周嘉树安排好的。   本来周嘉树也没想用这条新闻,但周嘉阳倒是自己撞上来,非要给媒体送了这么一个大料,他们自然也没有不接的道理。   离D.E的记者招待会还有一个多小时,群里邵络景正提前恭喜着“周嘉树被任命D.E下一任总裁”的新闻,赵思沅却没了兴趣。   如果他真担任D.E的总裁,那就意味着他以后的人生会回美国,跟她再也没有交集。   赵思沅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到向泠酒吧的时候周嘉树也下飞机了,一下飞机看到新闻以及群里的恭喜消息他却没多高兴,直接拨了赵思沅的号码。   “不会。”一接通,他就说了这两个字。   赵思沅进了包间,也并没显露多少情绪:“你下飞机了,什么不会。”   “新闻上说的,不会。”周嘉树面色很差,周身气场明显是生人勿进,Linda大概也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落在后面尽量退出电话范围之内。   “D.E的任命只是D.E,我不会回去接手,这次回去除了处理周嘉阳的事,还处理了这件事。”   “一会的记者招待会上我会说清楚。”   电话里安静了许久,这边也极有耐心,直到Linda上前再次提醒要到时间了,赵思沅才轻轻开口:“周嘉树,你真的不会再回去了吗?”   如果不会再回去,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再喜欢你一次……   她说完,大概觉得自己自私,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江城适不适合你,毕竟这里有周家,这里有你最不想面对的过去,有你最恨的人,有……?”   “但这里有你。”   一句话,彻底堵住了赵思沅还要说出的那一大串。   没管她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清,周嘉树又重复了一遍:“赵思沅,但这里有你,所以我也只会在江城。” 第34章 (捉虫) “赵思沅,老子……   下午的记者招待会在江城同步直播, 周嘉树作为D.E董事及下一任接班人也是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面前,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周嘉树直接点名记者提问。   关于那个基金会的事,他真的是筹谋已久。   周家老爷子的股份加上周嘉树自己的股份一共百分之二十, 而剩下的周嘉树生母兰湘绮的百分之十早在两年前就被周嘉树拿出来单独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用来资助贫困优秀留学生。   这事,除了周嘉树, 身边知道的人也就游涣了。   因周嘉树身份的不方便, 所以一些事宜也都是游涣出面, 就比如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这件事D.E的CEO早就知道,因此在周嘉树主动接手海嘉的这个并购案时,总裁Duke就提醒他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问题, 总不能最后被人抓住这把柄。   在江城的人选中,游涣则是最适合承担的人。   早在回来前, 周嘉树就把海嘉剩下的股份全数转到了游涣名下, 基金会是他负责, 但其中的账他也从不经手, 所以在海嘉这件事上,周嘉树的手上一直干净。   大家只以为周嘉树一直挂名海嘉股东的身份,却不知道这股份之后早已另有其人, 至于游涣和周嘉树中间的那些程序, 两人也是正大光明,全数配合徐子丞调查。   至于周嘉树和游涣在于股份上的问题, 可能过一段时间, 甚至几年后,他们两人如何清算,那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他们玩伴之间平常送辆车送套房都是常有的事,自然也不会在乎这几年的涨幅跌动。   几人听到这消息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邵络景就差拍手跺脚了:“你们两个玩的太深了,老子佩服。”   徐子丞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知道周嘉树会有反击,只是没想到反击的如此彻底。   不提股份嫌疑被洗清,就单是基金会这一项,周嘉树在海嘉就又赢了一些好名声,现在谁不说这位慈善家最适合接手海嘉,继承周家。   至于周嘉阳,则因为这次并购案海嘉的股价在最高值时直接被拉下台,亏了起步六个数。   “D.E接班人的消息放出,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D.E了?并购案的第三阶段公司已经重新派人过来了吗?”   下午消息一出来,邵络羽已经在着手继续准备第三阶段的推送资料了。   消息从手机界面上刷出来的时候赵思沅正在发呆,刚刚周嘉树说完那句话没多久旁边助理就催促了,迟迟听不到这边的回应,他似有些无奈,叹了叹气:“赵思沅,给我个反应,让我知道你刚刚听见了。”   不是她不给反应,而是她实实在在的怔住了。   他说,因为自己在这,所以不会离开,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一处,赵思沅紧张的抠着手机壳:“我听见了,你先去忙吧。”   所以现在即便再看到邵络羽问出的这个问题,赵思沅心底也跟抹了蜜似的,一点也不担心。   “这事,周嘉树瞒的还真深。”向泠端了一杯酒坐在她旁边,“这如果他以后套路你,恐怕你被套路的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   她瞥了一眼赵思沅手上的手机,笑着问:“周嘉树真确定不走了,留在江城了啊。”   难得一向清冷的向泠此刻也生了打趣的想法:“江城是什么地对他来说你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在周嘉树的心理,有人比这座城市还重要。”   赵思沅手掌托着腮,毫不谦虚:“从小打大,我真的是第一次发现了我自己的人生价值。”   记者招待会同步直播到4点半结束,5点十五的样子赵思沅就到了他办公室,一起过去的还要邵络景,游涣两人。   打了一场翻身仗,自然要给主角好好庆祝一番。   “现在想想周嘉树这人真的是太阴了,幸好前两天他停职时老子没被他给套路,不然估计可真被啃得房车都空了。”   “套路?”   游涣放下手中的书籍:“别听他瞎说,周嘉树前两天被停职是真的,就连资金也被冻上了。”   “别啊,”邵络景给赵思沅洗脑,“你想想,这人对自己多狠啊,直接把自己陷入绝境了,还在我们面前装的像模像样,就别说其他的,你看看这花瓶,他都停职了居然还能想起来买个这玩意。”   一个很漂亮的青瓷花瓶,看样子应该是价值不菲。   停职期间还能想起来这些东西,看来还真是装的像模像样。   “给我看看。”赵思沅伸手,“这花瓶应该很贵吧。”   她微微一笑,太了解女人的邵络景立马察觉不对,不过看热闹不嫌大,他笑嘻嘻的立马奉上:“赵公主,来好好看看。”   花瓶辗转甚至一分钟不到,啪的一声,花瓶掉在脚边,响的干脆。   游涣:“……”   早有预料的邵络景非常给力的拍了拍手:“别说,这五千万的花瓶砸起来就是不一样。”   “???”   五千万?   被她打破的这花瓶要五千万?   见她那表情,游涣还以为这公主是难得的怕了,哄道:“没事,你一会好好跟嘉树说,他不会在意的。”   “五千万啊!”赵思沅心痛的看着地方的那一堆,枯着脸,“早知道我直接拿去给卖了!”   她不是怕周嘉树生气,而是心疼这五千万啊。   邵络景:“没多大点事,难得也逮到机会让周嘉树放放血。”   还让他放血,赵思沅感觉她自己的血都快没了,有这五千万直接给她多好啊。   庆功宴自然还是在向泠的酒吧,除了赵思沅下午去了一趟公司,其他几人都已经到了。   除了先赞赏一番周嘉树的反击,只有邵络景出去上了个厕所后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周嘉树,坏了坏了,赵思沅这大小姐把你前两天五千万拍下来的那花瓶打碎了。”   他说的有模有样的,顺便还附带了动作:“就是这样,啪的一声,当时可干脆了,不信你问问游涣,游涣也在旁边。”   突然被点名的游涣可真是懒得回应,要是没猜错,邵络景这看热闹的心理大概要被周嘉树嘲。   几秒后,果然。   “打碎的是我的,邵络景,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周嘉树陷在沙发里眯眼嘲他。   这一句,可是把邵络景这发小怼的真委屈,其他几人见怪不怪,说不定周嘉树这五千万的花瓶一开始拍下来还就是送给赵思沅的,不然周嘉树没事在办公室摆个樱花花瓶辟邪?   虽然赵思沅没来,但见证了全程的向泠忍着笑把这一段编辑发给赵思沅,她这会已经到门口了,看见消息时还站在外面消化了一两分钟。   “真是活该。”她自言自语,嫣红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不过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门一推开看见沙发里的那人时赵思沅还是又紧张起来了,那人那会说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她还要问清楚呢。   “赵思沅,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来?”邵络景叫她。   一直在看手机的周嘉树终于抬头,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朦胧,他轻挑唇角,无声说着:“过来。”   要命。   这男人要是以后谈起恋爱来,估计真能把人魂勾走。   她赶忙移开目光,借着邵络景的嬉皮笑脸呛他:“我乐意,你管我!”白眼一翻,她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坐在了离周嘉树最远的位置。   对于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周嘉树轻轻一笑:“赵思沅,听说你把我花瓶砸了?”   尾音下压,语调含笑。   周嘉树收了手机,长腿一别,那神情,那语气,可真一丝秋后算账的意思都没有。   索性,赵思沅承认的也干脆:“下午手滑,不小心打破了。”   随口塞了几个樱桃到嘴里,她咬着樱桃核,两边鼓起来的脸颊还时不时的动几下,理直气壮的模样可爱又率真。   “哦,那怎么办?”   邵络景这个电灯泡一点眼色没有,上前插话:“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周嘉树说让你赔,五千万就打个对折两千五好了。”   他伸出两个手:“两千万,赵思沅,你是现金还是转账啊?”   游涣,徐子丞:“……”   这小子是真的没救了,就一点看不出来人家两个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樱桃核又被咬了几下,直到彻底失去甜味,赵思沅抽了一张纸吐出,行吧,万一周嘉树真心血来潮叫她赔钱了呢,想起下午赵靳才刚说她最近东西买多,又停了一张卡,赵思沅的心情瞬间惆怅了。   “我最近生活很节约。”她低着头,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这灰丧着脸的模样跟刚才可真是天差地别。   戏精就是戏精,模式转化的也太快了。   邵络景佩服的真想给她三叩九拜。   游涣和徐子丞对视一眼,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可以当电灯泡也可以纯粹当个路人。   但这屋里就是有人心甘情愿陪她演戏。   “赵思沅,听你这意思,是又被家里禁卡了?”   角落里的周嘉树轻抬眼眸,额头的那两三缕碎发懒懒的落下来,他收了腿往后一靠,越发显得漫不经心:“那你这樱桃还能吃的起吗?”   赵思沅顿时来了精神,做戏就要做全套,她轻车熟路的抹了一把眼泪,边点头边吸着鼻子:“对啊,对啊,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更别说买包了。”   邵络景:呵,虚伪!   游涣,徐子丞:看破不说破   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男人把玩着面前不知是谁扔在那的香烟,扯唇轻笑:“买包的事就别想了,赵思沅,老子可不是你提款机。”   赵思沅:“……”   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下午是说还说因为她在江城才不回D.E了,这话难道不是变相再说她很重要的意思吗?   邵络景笑的肚子疼,刚想嘲笑两句,却见周嘉树把自己手机往公主面前一扔,上面赫然是刚刷新的某香家新款页面:   “看上哪个了,还是全都要?”   游涣,徐子丞:打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第35章 “周嘉树,那你是在跟我……   樱桃公主是给点樱桃就能开花的那种, 所以此刻一听赵思沅立马狗腿的又问了一遍:“周总,是真的可以全都要吗?”   那睁着大眼睛期待的模样还真的是让人不能拒绝   不过周嘉树是实实在在了解赵思沅的人。   对于她这假的不能再假的客套周嘉树真的是懒得搭理,把手机拿过来直接下单付款,一连串的动作利落帅气, 一气呵成。   看得直摇头的徐子丞在他身边坐下:“周老板, 我正好最近缺辆车,不知道你能不能善心大发再送我一辆?”   游涣也跟着打趣:“周老板, 要不你那股份的分红之后就不给你了, 你也给我付点打工费?”   “我我我, 还有我!”邵络景忙放下酒麻溜的窜过来,“我不要股份我也不要车,你就给我转点酒钱吧, 没钱喝酒了啊,周老板。”   “要不我给你买点皮带?”周嘉树应他。   “这什么意思, 买皮带这玩意干什么, 我不缺啊!”   徐子丞终于看不下去了, 决定还是拯救一下吧:“说你找抽呢, 你先闭嘴歇歇吧。”   “你,你们太过分了!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满包厢里又响起邵络景的鬼哭狼嚎。   现在最开心的也就是赵思沅了,因为这两天天气变冷的缘故,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高领毛衣, 进来时脱掉了外面的驼色羊绒大衣,下面是一条百搭的黑色小脚裤, 这会大概是心情好, 微微晃动的双腿笔直纤长。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赵思沅这会自然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大金主:“你喝的什么酒啊, 要不再给你叫一瓶?”   “你也想喝?”周嘉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那瓶Sauvignon Blanc,因为全是热带水果,所以味道也是偏水果风味的酸涩。   赵思沅早就听过这瓶白葡萄酒,难得有机会正想尝试一下,周嘉树却直接把这瓶酒推远了:“你不能喝,配料有白桃。”   “那你还问我喝不喝?”明知道里面有白桃还问她,怎么像故意的。   一声清浅的笑声。   “是故意的,”周嘉树面色坦然,同时因为喝了酒,他那身上的清香味被发挥到了极致,“Sauvignon Blanc,中文名,”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对上她的,然后才慢慢的开口:“中文名,长相思。”   最后三个字被他从口中缓缓流出,像是说过千百遍,清澈悦耳。   即便没喝酒,赵思沅感觉自己靠近他的这半边已经滚烫发热了。   徐子丞和游涣虽不知道这两人今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庆功宴也庆完了,差不多也到点该离开了,明天都还要上班。   只有邵络景这小子还要再喝一会,劝不动徐子丞干脆拖着他走:“早点回家休息,别一会喝多了给向泠添麻烦。”   跟在身后的向泠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目光又很快收回来。   “那我也先走了,你们两一会也早点回去。”游涣关上门离开,刚才还热闹的包厢一下子就只剩下无言的两人。   “赵思沅,刚刚才买过包,这会就翻脸不认人了?”周嘉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有。”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赵思沅也自然不会再扭扭捏捏,手上摸着杯子的把手转来转去,“你,你中午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他看向她:“不存在真假,是心里话。”   又确认了一个事实,赵思沅咬咬唇,一鼓作气直接问出了下半句:“周嘉树,那你是在跟我变相的表白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周嘉树有些意外,他晃晃手中的酒杯:“赵思沅,我不是变相的表白,我是在认真的表白。”   白葡萄酒的口味偏酸涩,香草气息更是浓郁,这本是代表盛夏的酒,但自从周嘉树从第一次碰过它以后,之后总是时不时想起,或许这酒也正如它的名一样,喝过了还想喝,老想着去喝。   所以这大概也是最不能忘怀的一个原因。   赵思沅就算再傻此刻也听懂他特地解释这瓶酒的言下之意了,她不知该作何表情:“周嘉树,你就不能有诚意点,哪有人表白用一瓶酒表白的?”   “还有包。”周嘉树纠正她。   “……”没法聊了,这人纯粹是故意的吧。   好不容易把人已经哄到这里了,周嘉树自然不敢再把人惹毛,一抬头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雅睫似乎因为紧张轻闪:“既然这个不满意,赵思沅,那给我个机会?”   那双此刻藏了所有光亮的眼睛里还清晰的藏着一个她,映在里面的最深处,周嘉树的眼皮很薄,薄到只要再靠近一点赵思沅甚至可以看到那上面淡淡的脉络,但他的眼形很好看,不是那种多情的桃花眼,也不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丹凤眼,但就是,会让赵思沅一眼喜欢上的周嘉树的眼睛。   下午记者招待会上,镜头直接怼到他脸上的时候也丝毫不见他任何慌乱,但此刻,赵思沅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紧张了,那已经尽量掩藏的急促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自己。   可能紧张也是会传染的。   赵思沅微微攥紧出汗的手心,假装镇定的和他对视:“你…要我给你什么机会?”   “表白,追你的机会。”   无论是下午周嘉树在电话里跟她说完那句话,还是刚刚的买包以及那瓶叫做长相思的酒,周嘉树都没想过用这些表白完后今天就让赵思沅立马答应他。   毕竟追女朋友就要有追女朋友的诚意,何况赵思沅还是他们唯一的公主。   在赵思沅一开始问出那句“那你是在跟我变相的表白吗?”时,周嘉树就知道,他现在带给公主的安全感或许还没有那么足够。   不过,他既然已经回来,自然也是做好长久战的准备,更别提,他现在已经走完了两人间的百分之八十路程,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他不怕赵思沅后退,因为他只需要再加快步伐就好。   只是有些话还是需要让赵思沅知道,所以今天晚上点到即止。   “赵思沅,我现在不是在强迫你给我答案,只是觉得追你这事,有必要告诉你一声,毕竟你才是这件事的女主角。”   这人实在有点太会了。   赵思沅马上这半边又要发烫了。   “你在国外还学这些吗?”赵思沅猛一抬头,连语气都变了,“你是不是在国外还追过其他女生。”   “少听八卦,少看爱情剧。”周嘉树敲了一下她额头,“赵思沅,像你这样麻烦又会花钱的公主,一个就够了。”   虽不是什么好话,但赵思沅听着居然还觉得挺高兴。   手机上收到司机发送的消息,周嘉树拿起她的外套起身:“起来,穿上衣服,送你回家。”   “你不是喝酒了?怎么开车。”   “叫了司机。你的车放在这,我让人给你送回去。”   赵思沅今天一天接收的有些多,穿上衣服后低头装作整理衣服:“我没喝酒,我自己开车回,你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旁边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赵思沅一抬头才发现那人斜靠在门边无声的笑着:“赵思沅,你这是害羞了?”   “谁害羞了!”公主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头可断,血可流,气势不能输!   她拉链一拉:“不开车了,你送我回去,反正折腾的也是你,我还能多休息,追人嘛,你确实得多拿出点诚意来。”   周嘉树:“的确,麻烦赵小姐以后还要多习惯。”   内心独白:果然,对付赵思沅,激将法永远最有效。   出去时赵思沅的白色小宝马就孤零零的停在酒吧外面的停车位上,那处正好位于边角,就那一个停车位,所以小宝马莫名显得孤独。   坐上车了周嘉树才想起来:“我上次开你车时看到左后车门那里有道划痕,怎么回事?”   “划痕?”他要不提赵思沅都没什么印象了,“好像是上次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出来时不小心剐蹭到了墙边,没什么大事。”   “这两天暂时别开了。”周嘉树打了个电话,“钥匙给我,我让人把你车开去修理保养。”   说完没多久,他又点开手机页面:“看看,喜欢哪辆,提一辆。”   手机上是满屏的汽车。   “周嘉树,你今天晚上是发财了吗?”赵思沅拿过来往下划着,这上面的任何一辆都要比她那小宝马价钱高。   “一会买包,一会买车,你真打算用钱养我的啊?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行。   周嘉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我记得你刚刚在包厢里说你最近被停了卡,现在看来你已经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了,那这车子和新款包应该不需要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要!包也要车也要!”赵思沅把手机抱得紧紧的,没一会又换上一副委屈表情,“我最近确实被停卡了,你刚刚不是说要追我,不应该给我打点钱补偿补偿我受伤的心灵吗?”   “赵思沅,”周嘉树偏头笑着,“你现在是仗着我在追你得寸进尺了?”   赵思沅瘪瘪小嘴:“这不是在得寸进尺,这是在行驶我应有的权利。”   这个时候正是有求必应的时候,她才没那么傻,这么好的机会不用。   似是接受了她这番言论,周嘉树不急不慢的回着:“刚刚是谁说不能用钱养,自己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那公主有时候变化无常也是很正常的嘛!”   赵思沅说着带上了撒娇的语气,抱着手机咬着下唇有些乞求的看着他,长睫毛扑哧扑哧的闪了两下,这副鬼灵精怪的样子就差在后面装个尾巴摇两下了。   周嘉树觉得,他现在已经能预料到他未来几十年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了。   若是现在游涣或者徐子丞坐在旁边,大概又要说他两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不然任谁看,周嘉树此刻也是心甘情愿的愉悦神情。   别说是他,就连他身边的这位公主,还特地好心的又跟他确认了一遍:“周嘉树,你确定你现在的流动资金够吗?”   他现在具体有多少周嘉树还真没清算过,不过现在看来,今天晚上回去让Linda清算一下自己的身家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以后是要养公主,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他要确定自己的银行卡里有足够的余额。   以前不在乎工资分红这一块,看来以后的确要注意了,毕竟那一点可能就是公主一天看上的包包衣服,公主的确是难养。   但是说归说,被他们从小呵护大的公主还是要一直富养的,哪天赵思沅真不这样了,可能他们几个还会不习惯。 第36章 “赵思沅,你又犯得哪门……   十二月份, 正是年关,每个公司都是最忙的时候,赵思沅最近刚换了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原本就都知道她是千金小姐, 所以也没多少惊讶, 人家过来体验生活,这种几百万的车自然是眼都不眨一下。   对于公司里的这些小八卦, 赵思沅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反正她们说的有些也确实不假。   不过这车倒真不是她买的, 周嘉树财大气粗,亲自把车送过来,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前几天周嘉树从手机上给她下单的包也到了, 因此赵思沅最近的心情还不错,只是公司里今天的气氛却和她完全不同。   一进门大家是鲜少的安静。   她走向刘甜甜的工位低声问:“怎么回事啊?张姐和秦姐的脸色怎么不太好?”   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刘甜甜直接把人叫出来, 看看四周:“最近不是常组长下位了吗?上面正有意提拔一位新组长上去呢。”   “刘姐和秦姐已经是这个组的老人了, 这个位置她们自然是想争的啊。”   只是这一争, 就出了事。   刘甜甜环着胳膊,满脸都透着八卦:“我也是早上才刚听说,她们两这争先恐后的去表现, 经理大概看不过去了, 委婉提示了一句,那意思, 就是让她们两谁都别想了。”   赵思沅叹气:“这样啊, 那今天先让她们冷静冷静,一会别去打扰。”   刘甜甜应着,又有些纳闷:“你说这也奇怪了, 她们两都是老人了,这组长的位置都不给,那还能给谁呢?难不成让其他组的人过来当我们组组长?”   这职位本来就不分先来后到,工龄深浅,要不然上一任组长也不会是年轻的常茂。   只是这些话,赵思沅没直接说出来。   “哎,思沅,你认识的人多,你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啊?”   这事赵靳的确跟她提过一次,但现下知道刘甜甜是在打探自己的话,赵思沅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听说。”   上次的并购案后,大家都知道她人脉广,非富即贵,组内同事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更殷勤,赵思沅倒是没多大感觉,她虽不怎么踏入职场,但豪门圈的善变脸孔她见得也不少。   刘甜甜没有什么坏心,这些小心思暂时还无伤大雅。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经理直接出来叫了赵思沅进去,外面的人互相看了看,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思沅,坐。”经理知道她身份的,进去后又多问了几句她最近的工作状态。   赵思沅喝着水:“都挺好的啊,你看我最近表现还不放心跟我爸交差啊?”   这确实不担心,赵思沅如今在跑市场做数据这一块已经完全不需要人带,分析报告也只需偶尔指点一两处。   “所以我跟赵总的意思,都是想把你动动位置。”   这一听,赵思沅懵了:“什么意思?让我坐这组长的位置啊?”   不是她看低自己啊,目前这能力她真可以胜任?   经理直接否认了她这个猜想:“跟这事没关系,主要你以后毕竟是要接手公司,市场部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该让你换个部门了。”   “去哪?”   “营销部。”   赵思沅:“……”   营销部,一个主打战略和谋划的部门,说小点,是市场规划,说大一点,是企业管理。   她爸还真是看得起她啊。   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外面打量的目光更多,探究的,好奇的,八卦的,赵思沅只当看不见,坐在自己位置上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挨到中午下班,刘甜甜终于撑不住了:“思沅,组长刚刚找你是什么事啊?”   “没事,就是随口提了一下调部门的事。”   她一开口,周围其他同事都围过来了,张姐表情有些微妙:“好好的怎么换部门了呢,思沅,是你自己提的吗?”   赵思沅一边关电脑,一边耐心的回道:“不是,就是公司的安排,我们部门马上也会进新人,所以就把我调走了。”   被问及要调去哪个部门时赵思沅就没说实话了:“具体的还要等公司之后通知。”   不想和这些人说太多,刘甜甜拉着她要一块出去吃饭的时候赵思沅晃了晃手机:“我已经约了人,下午见。”   在停车场又意外的遇到了邵寒烟。   她正站在自己的车前,估计也是刚下来,看情形,应该是要等人。   “赵思沅。”   赵思沅刚解了车锁:“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就两分钟时间。”这段时间的邵寒烟已经没了一开始初见的嚣张跋扈,任性张扬。   意识到邵寒烟是在等自己,她收回要拉车门的手:“你说。”   “你们组最近事比较多,因为组长空缺另外三个人也都在暗自较量,你旁边的那个刘甜甜,你还是小心一下。”   邵寒烟说这话时的确是真心诚意的:“你昨天没来的时候我听见她们三个在议论你,刘甜甜说你家世好,怕你直接走什么内部交易了。”   这番话即便邵寒烟不提醒赵思沅也有感觉,她不傻,对于刘甜甜一开始的那些“羡慕”话语就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家相处时间不长,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赵思沅自然也没必要撕破脸。   职场上的利益斗争无论在哪里都会存在,她也没那么想不开。   “不过还是谢谢你今天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话说的也差不多了,邵寒烟后退了两步准备上去,想了想还是又张口:“组长这个位置固然是好,但你现在的身份还没公开,她们现在心理又不平衡,如果直接接手,你很有可能会成为她们的靶子。”   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服众。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接手。”   没再说太多,两人点头离开,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赵思沅降下车窗:“邵寒烟,谢谢,你也加油。”   单从今天的这事来说,她的确该说一声谢谢。   赵思沅原本的确约了向泠出来吃饭,不过酒吧那边临时有事,她被放了鸽子,开车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想吃的。   等红灯时旁边的车子也降下窗户,赵思沅听见里面的女生打电话:“我才刚下班,饿死了,又堵车,还没吃饭呢,不知道吃什么。”   赵思沅一瞥,清楚的看见那车的副驾驶上放着某餐馆的打包饭盒。   “啊,那你要给我送饭吗?”那女生语气拿捏的恰好,“可是你这么忙,来回跑不会很累吗?我会过意不去的。”   “那好吧,我在家等你,你慢点开车。”   绿灯亮起,后面的喇叭催促,赵思沅踩下油门,看得也是意犹未尽。   女生谈恋爱时都需要这样的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在她心底冒出芽头。   接到赵思沅电话时周嘉树刚从公司出来,因为上次的基金会事宜以及D.E的公告,并购案的第三阶段稳定推进,即将着手进入第四阶段。   周嘉阳因为卷入上次的事件,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海嘉露面,海嘉也变成周意阙出面接手。   而D.E股价这段时间也是持续增值,连Contract Note也大幅度上升,周嘉树除了要应付海嘉这边周意阙的打太极还要处理D.E的各个项目,忙得不可开交。   Linda正给他报告着今天的Closed-end,周嘉树打断:“停一下。”   他接起电话,那边一开口就是控诉的委屈腔:“周嘉树,你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自上次送完车后两人也两三天没联系了,周嘉树本身就理亏,此刻更是放柔了声音:“你现在在哪?怎么了?”   赵思沅把刚才听到的那点精髓学得惟妙惟肖:“我才刚下班,饿死了,又堵车,还没吃饭呢,不知道吃什么。”   还没吃饭?   周嘉树看了一眼时间:“那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好像不是刚刚那个剧本,赵思沅试着问道:“你来接我干什么啊?”   “带你吃饭。”说完周嘉树就让Linda通知那边,“告诉他们,我晚到一会。”   终于说出了她想听到的话,赵思沅继续刚才的剧本:“啊,这样不好吧,毕竟你这么忙,来回跑不会很累吗?”   “……”   周嘉树眉眼一皱,不确定的把手机拿下来又确认了一遍,的确是赵思沅三个字。   那边没听到他回答还以为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这么忙,还让你来回跑,让你这么累,我有点过意不去。”   “那你别吃了,饿着吧。”   一句话,把刚飘起来的赵思沅直接打回地面,不,是地下三层。   “赵思沅,你又犯得哪门子公主病?”   “听听,周嘉树,你这是人说出的话吗?”赵思沅无语,怎么人家的剧本到他这就完全不适用。   终于听见一句正常的话了,周嘉树松了紧皱的眉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赵思沅,你的公主病还是好好养着吧。”   不用再深刻提醒,赵思沅耳边忽然回想起某年某月某日,那人毫不留情的一句:“养不起就治,找人好好治,总能把这病治好。”   所以现在,公主病不用治了吗?   隔着电话,赵思沅眨眨眼,十分真诚:“周嘉树,我想知道,你现在的脸疼吗?”   没想到的是,那人居然还真闲情逸致的回了一句:“还行。”   赵思沅:“……”   太太太太不要脸了啊!   周嘉树今天坐的是一辆宾利,他自己开的话喜欢开那辆添越,所以赵思沅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那人过来敲了敲她窗户:“赵思沅。”   赵思沅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脸上被压了一道印子,下来时还模模糊糊的:“车子怎么办?”   这里是临时停靠也不能停太久,周嘉树把人接到自己车上后就让Linda把那辆保时捷开回去了。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赵思沅脱下的大衣被他拿在手里,座位中间的搁物柜里放了一盘樱桃:“冬天凉,少吃点,一会要吃饭了。”   旁边的头发丝戳到脸颊上,她随手拨弄了几下都没拨开,最终还是周嘉树看不过去了伸手帮她解救了那根头发丝,收手时还顺着摸了下赵思沅脸上的那道红印。   赵思沅大脑一个短路,反应过来后痛心疾首的捂着自己的心脏:“周嘉树,你占我便宜。”   被指的人一脸坦然,看着她那通红的脸颊还极具闲情逸致的捏了颗樱桃喂到她嘴里:“占便宜这事跟公主病一样,要慢慢习惯。”   “???”   这都什么狗屁言论。   赵思沅一路憋着气,一直到汽车停在一家私人菜馆门口才想起来她今天的目的,傲娇的别过头:“周嘉树,你准备请我吃什么的啊?”   他过来拉开车门:“满汉全席。”   赵思沅原本以为他就是随便说说,可真进到屋里看到那一屋子的人及一桌子的菜时才知道他今天是真的忙:“你有事啊,那我不进去了,我自己出去吃。”   “走什么?”周嘉树拉住她手腕,“刚刚不是还说饿?”   “那你这是要谈生意,我……”   周嘉树淡淡一瞥,那边的早已站着的人立马寒暄道:“周总,终于把您盼来了,快请进。”   他唇角轻轻一扯,赵思沅从那笑容了读出了一行字:你看,我是老大,谁敢管我?   行吧。   既来之则安之,赵思沅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跟着周嘉树坐在里面的主位上时小声嘀咕:“这么多人,这还离门口这么远,服务员过来都不方便。”   一个屋子里四五个服务员,桌子落在正中间,四周还剩下那么大的空间……   知道公主这是不满意了,周嘉树一边接过服务生的毛巾递过去一边应道:“不用他们,我服务你还不够?” 第37章 “是,我是喜欢你姐,喜……   赵思沅也十分配合他:“够, 足够了!”   面前的茶水都是倒好的,赵思沅抿了两口听见周围的人跟周嘉树寒暄着,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 但能看出来, 今天这里,周嘉树才是主角。   她也不感兴趣, 只吃着自己的菜, 本就饿了, 自然胃口也好。   “给你再加盘樱桃蜜饯?”周嘉树出声问她。   赵思沅刚啃完一块糖醋排骨,刚还觉得饱了的胃似乎又来了食欲:“那就一会当饭后甜点吃。”   作为周嘉树带来的唯一女生,全程又是如此照料, 其他人早就注意到了。   有合作伙伴试探着问:“不知这位是……”   赵思沅看了那人一眼,大大方方的:“我姓赵, 你叫我赵小姐就可以, 不用在意我, 我就是来吃个饭的。”   周嘉树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 把人绝对控制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听见她这话挑眉淡笑,眼尾隐着几分默认的宠溺。   这都是人精, 自然也知道这是位重要的人, 现在应该是不方便说名字了,也没再多打探。   樱桃蜜饯上来的时候赵思沅去了洗手间, 一中午不知往这边望了多少次的一个女生刚要伸手去拿, 转盘一动,蜜饯直接从她眼前划走了。   “……”   周嘉树收回手,淡淡道:“怕她不够吃, 你要是喜欢可以再点一盘。”   对面的女生:“……”   至于这么小气吗?她不就是多看了两眼吗?   桌子上的其他人立马跟着应话:“周总这要不够吃就再点一盘,原来赵小姐喜欢这个啊,也怪我们招待不周了,周总见谅。”   从洗手间回来的赵思沅自然不知道这个小插曲,一盘蜜饯直接端到她面前,她靠在座位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捏着蜜饯,吃了几颗后大概觉得太甜,往旁边一推:“这家的不好吃,没有向泠酒吧里的好吃。”   周嘉树原本正听着另一个公司的人说话,被她一说偏了头,说话的人也止了话音。   “不好吃?”他捏起一颗,认真看了看又放下,“那下次就不来了。”   快到点的时候不用她提醒,周嘉树偏头问:“要上班了,送你回去?”   “那回去吧。”赵思沅吃的有些撑,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让你送饭过来,我也不用跟着折腾。”   她说的声音虽然小,但因为周嘉树一直注意着这边,所以听得也清楚。   他笑笑,低头凑近她:“赵思沅,你的公主病还真只适合养,不适合治。”   赵思沅:“反正我爸妈也能养的起。”   “不止叔叔和阿姨,”周嘉树拿起她椅子上的外套递过去,“嗯,你好养,养你,不是什么难事。”   “……”   为什么她觉得这人拐着弯的夸自己?   屋内起身的其他人只当看不见,一顿饭下来这两人的关系他们也摸得七八分了。   刚才没吃上蜜饯的女生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误会了,趁着周嘉树寒暄赵思沅落单的功夫特地过来解释:“赵小姐,我绝对没有肖想你男朋友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太漂亮了,所以刚才多看了几次。”   听到第一句时赵思沅黑了脸,再听到下一句她立马绽放一个比花还鲜艳的笑容:“谢谢啊,你不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人。”   “不过有一点还是要纠正一下,他还不是我男朋友,所以你大可以肖想。”   若是周嘉树敢在考核期间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回应,那他就真的完了。   “怎么了?”周嘉树过来只看到赵思沅脸上那掩藏不住的笑意,“这么开心?”   面前的那女生已经不知道该对这两人说什么了,硬撑着点了点头,没敢再多看一眼。   “周嘉树,我觉得你这些手底下的人还挺有眼光。”一上车赵思沅就拿出镜子满意的欣赏了自己的美貌,“和你在一块,人家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周嘉树这会心情还可以,也配合着:“是,鄙人不才,不能跟赵总相提并论。”   司机发动车子,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一时语塞,转头询问时脱口而出:“赵总,我们现在去哪里?”   “……”   安静。   空气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安静。   司机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道歉,观察着周嘉树的脸色又重新问了一遍:“周总,现在去哪里?”   “去赵氏。”周嘉树说。   “就这么开心?”他偏头看向旁边的人,“你觉得我今天的诚意怎么样?”   赵思沅手掌托着腮,正午的阳光一照,笑靥如花:“还不错。”   正要趁热打铁再问两句时,两人的手机同时振动。   “络羽姐住院了?”   周嘉树看着手机吩咐司机:“去第一人民医院。”   邵络羽出车祸住院这事还是邵络景在群里通知的,发生了这事赵思沅自然也没去上班,给经理请了假和周嘉树一块赶过去。   病房里此刻围的全是人,邵家父母才刚离开,邵络景正出去送,屋内除了医生还站着徐子丞和向泠两人。   “你们两到了,络羽姐已经醒了。”   医生陆陆续续出来赵思沅才看到坐在病床边的游涣,他正给邵络羽盖着被子。   “姐,你不是说出去约会吗?怎么出车祸了?”邵络景进来,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你不知道我接电话时有多懵,妈都差点晕过去。”   “没什么事,就是胳膊擦破了点皮,不用担心。”邵络羽说话时都没什么力气。   “你男朋友呢?”一直坐在床边的游涣突然出声,“不是说跟他出去约会吗?怎么会出车祸,他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赵思沅也纳闷,按理说这个时候最该出现的不应该是络羽姐的男朋友吗?   病床上的邵络羽别过头,半晌才回道:“分手了,前两天刚分的。”   游涣忽地抬眼,怔怔的看向她。   “什么!”邵络景又暴躁了,“这么说你这两天都是骗爸妈的,根本没出去约会!”   “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姐,你们两到底怎么回事?”   游涣不赞同的皱眉:“这是病房,你声音小一点。”   赵思沅和向泠站在一块,另外两个男人站在一边,这络羽姐的私事他们也不好多说。   “车祸的事怎么说?”周嘉树走进去,拍了拍邵络景,“在哪里出的车祸?”   邵络景:“就是朝阳路那边,交警看了行车记录仪,就是我姐心不在焉撞到中间的围栏了。”   “爸妈那边你安抚一下,公司这两天你也多去看看。”邵络羽打着点滴,头还有点昏,闭了闭眼,又睁开。   “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护工已经到了,有事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她现在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几人本准备出去再说,游涣却站了一会又开口:“病房里总要留个人,我留下来。”   “???”   邵络景奇怪:“你要留下来照顾我姐?”   不止邵络景,其他几人也奇怪,周嘉树的视线在游涣身上停留,他总觉得今天的游涣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不是,游涣你今天怎么回事?天天不和我们一样叫姐就算了,今天这要不是知道你有个白月光,我都要误会你喜欢我姐了。”   病房里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没多久,响起游涣不卑不亢的声音:“是,我是喜欢你姐,喜欢邵络羽。”   窗外寒风刮过,原本就摇曳的树叶簌簌吹落,给这突然寂静的病房里增添一分诡异。   众人的神色难辨,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安静。   邵络羽一头黑发平铺在枕头上,没多少血色的脸在此刻更显几分苍白,似也被这话愣住了,她动了动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跟我出来!”   良久后,邵络景从牙缝里蹦出这一句。   “你们留下来,我去看看。”周嘉树对着赵思沅说了这一句就和徐子丞一块追出去了,刚刚邵络景什么脸色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   病房位于16楼,赵思沅站在窗口也只能隐约看到那处草坪里几个空旷的人影,没多久,几人纠缠在一块。   医院外。   一出去,邵络景直接甩了外套,转身对着游涣就是一拳:“你他妈当我是什么!当我姐是什么!”   “我一直当你是兄弟,你他妈一直打我姐的主意,游涣,这么多年我真是小看你了啊!”   徐子丞和周嘉树站在两米开外,看着眼前的游涣被按在地上不还手时还是问了一句:“确定不拦一下吗?”   “再等等吧,”周嘉树说,“他现在有火,让他发泄发泄。”   一想到游涣对他姐暗恋了二十多年,自己调侃的时候甚至可能也调侃了他亲姐,邵络景哪还能忍住。   没一分钟,游涣就生生挨了他三四圈,唇边一丝血迹流下来,邵络景拽着他的衣领,看他这样,拳头停在半空:“靠!”   他爆了粗口收回手:“游涣,你给我说清楚,你今天这话什么意思?你那一直念念不忘的小学白月光是我姐?”   游涣起身擦了擦嘴边:“是,我一直喜欢你姐,从小学就喜欢,你们一直不知道的那个白月光就是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具体游涣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一天自己和邵络景被高年级的几个胖子欺负后哭着跑回来告状。   那时已经上了初中的邵络羽刚放学回家,她那会的身高已经比两个人高了一个头,蹲下来用纸巾给他一点一点的擦着脸:“还疼不疼,一会姐姐回去给你上药。”   边说边摸了他的头:“一会上完药姐姐去帮你们报仇,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一边的邵络景早就恢复了,他蹲在那处哼了一声:“姐,你不是说过爸妈不让我们打架吗?那你敢去给我们报仇吗?”   “游涣,络景,你们两记住,”邵络羽给两人认真的讲着道理,“不打架的前提是你没有招惹人家,但一旦人家先来欺负你了,那就不能再忍耐了,不然有了这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大院里的孩子也不是能随便任人欺负的。”   那会的游涣还小,听得似懂非懂,只是从那次以后再被别人欺负他就会反击了,反击不过就去叫“络羽姐姐”   渐渐的,这事好像成为了两人的默契,成为了一个习惯,直到初中后的游涣渐渐长高,再也没被人欺负,再也没找过邵络羽,那种默契和习惯变成了一种缺漏和想念,情窦初开的男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也再也没叫过一声“络羽姐姐”   “呵,”邵络景轻嗤一声,“你他妈还给我回忆起这些来?你还是个人吗?才屁大点就开始对我姐下手!”   原本还要继续袖手旁观的周嘉树:“……”   他上前:“游涣,你也可以打回去,不用一直挨打。”   胸口的衣服也被拽的皱巴巴的,游涣低头整理了一下:“没事,我在说出口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这个时候。”   邵络景气的七窍生烟:“怎么,我今天要是不问,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这就是兄弟?”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单说游涣和他姐,其实邵络景不反对,但一想到自己身边的兄弟居然打了他姐这么多年主意,他又来火。   “邵络景,你冷静一些。”徐子丞看向大楼,“你姐现在还在医院里,你现在把他打伤一会上去怎么跟你姐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他妈今天别上去了,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看见你。”   游涣拒绝:“我今天会在病房外守着,这边没人不行,你还需要回家安抚你父母,还有公司的事,你没有空。”   “我他妈!”   邵络景真的是一团旺火堵在胸腔口,指了指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拾起衣服就走。   寒风冷冽的吹,徐子丞叹气,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这是何必呢?”   游涣苦笑着:“你不也是一样吗?”   就算明知不喜欢,不还是坚持到了现在。   “或许,你们两个更适合成为一对。”周嘉树面无表情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徐子丞见他又进了医院,远远叫他:“你去哪?不走吗?”   寒风裹挟着周嘉树的无情:“谁家的向泠谁领走,我上去只接赵思沅。”   徐子丞再一次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那谁家的邵络羽谁照顾了。”   没等徐子丞搭话,已经离开的邵络景不知又从哪跳出来:“谁家的邵络羽,去你大爷的,徐子丞你说清楚!谁需要他照顾,那是我姐,跟他有什么关系!”   游涣:“……” 第38章 “你确定你现在是在追我……   今年的初雪下在圣诞夜的前夕, 那时的赵思沅已经在营销部待了两个星期了,正如之前经理说的那样,这个部门的工作复杂繁冗,虽然不用再跑市场, 但在脑力这方面耗费的是真不少。   下雪的时候她还在加班, 这里的同事都没下班,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人。   有人在群里晒雪的照片, 赵思沅倒是没多少起伏, 瞥了一眼又回归到电脑。   “思沅, 今天是平安夜呢,怎么没跟男朋友出去约会啊?”有同事路过她身边问她。   对于男朋友这三个字,赵思沅也懒得解释, 因为她发现,这三个字也替她挡了办公室里不少男同事的殷勤。   她随意扯了一个借口没说太多, 就连几个发小的群里今天晚上也异常安静。   因为周嘉树从来不过平安夜和圣诞节。   兰阿姨就是在圣诞节那个夜晚去世的。   手机久久没有动静, 赵思沅点开那人的聊天界面, 看了一会又退出。   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昨天, 周嘉树问她最近在营销部怎么样,她蔫了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脑细胞快没了”   再后来,就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自从上次那顿饭后, 之后她上班的每天中午, 要么在办公室里吃着某高级餐馆的打包饭,要么就是周嘉树亲自过来接她出去吃饭。   时间一久, 公司早已传出她男朋友是位富二代的说法。   毕竟每天过来开的车都不重样, 送的饭也都是江城有名的餐馆。   有人打趣:“思沅,这男生是不是在追你啊,你可别被这花言巧语给迷晕了, 别吃个几顿饭就被人收买了,有的富二代啊,人品就是不行,我见过太多了。”   每到这时,也有其他同事过来好心建议:“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嫉妒你长得漂亮又有人追,不过我看你这个神秘对象家庭条件好像挺不错,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的?   赵思沅想了想,莞尔一笑:“就是专门给人数钱的。”   做投资这一块,给人数钱应该没错吧。   听得人一愣,耐人寻味的笑了笑,却也没再多打探。   又待了一会,临九点的时候赵思沅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厚厚一层,赵思沅刚把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地面的白亮刺的她眼睛一眯,行驶速度也放慢了很多。   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被她磨蹭到了四十五分钟,可还是快到家的时候掉转了头。   周嘉树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他那边的风似乎很大,周围空气很静,一开口夹杂着雪夜的清冷和寒意:“赵思沅。”   理由是早就想好的,赵思沅说的也很自然:“周嘉树,我刚下班,还没吃饭。”   那边静默了一瞬:“在公司门口等我,我开车过去。”   赵思沅:“不用,我直接开车去找你。”   城南这片墓地此刻尤为寂静,原本被风一吹阴凉的气氛被雪色遮掩,入目之处一片亮色。   兰湘绮的那块墓碑上的雪花似刚被人扫落,前面的使君子和周嘉树身上的衣服一样,都被覆了一层白雪。   这里的气温比市中心还要再低上一两度。   周嘉树又看了一眼墓碑山的照片,往外走去:“在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雪天路滑,让赵思沅开车过来,他也不放心。   于是原本已经到家的赵思沅又把车重新开回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库。   一来一回折腾的反倒热了。   周嘉树到的时候就看见她围巾拿在手里,身上的羽绒服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手上连手套也没戴,穿着一双马丁靴在雪地里踩来踩去。   “大冬天的,火这么大?”他神色微冷,鞋子落在雪地上发出过于沉的沙沙声。   四目相对,赵思沅看着雪夜里那双尤其漆黑的双眼,怔了两秒后答:“周嘉树,你应该更冷吧,羽绒服都不穿。”   他只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针织衫,看着更单薄。   没再和她在外面说话,周嘉树冷着脸抓着手腕就把人往车里带,还想再嬉皮笑脸的赵思沅彻底安静了,算了算了,看在这人今天脆弱的份上她不能计较。   车内不像外面,一进去赵思沅被里面的暖气打了个寒颤,这区别也太大了。   还没想开口说两句话,那人直接一脚油门把车子开走了。   赵思沅:“……”   到底谁火大啊?   围巾和手套都被她丢在了后车座,冷热一对比,手上的皮肤变得通红。   赵思沅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轻咳了一声:“我们现在去哪啊?”   “吃饭”   多一个字都没有。   脸色比外面的“三尺白雪”还冷。   连了手机蓝牙的车内响起手机铃声,赵思沅往屏幕上瞥了一眼,是邵络景打来的电话。   “周嘉树,在哪呢?”   周嘉树:“说事。”   “没什么大事,这大雪天的来喝一杯啊,酒都点好了,就等你了,我马上再给赵思沅打个电话,你顺带把那祖宗也捎来,刚看她发了个朋友圈。”   “大雪天没事在外面练走步,估计也是闲的想不开。”   他说完这句话,赵思沅明显感觉车厢内的温度又降了一个度。   她伸手又调了调空调:“邵络景,你有病吗?”   “赵思沅?”邵络景开了瓶啤酒,也没管三七二十一的下肚,“你两在一块啊,那赶紧过来吧,就等你两了。”   一挂断电话周嘉树偏头:“不是说饿了?”   那本来就是个借口,再说邵络景今天晚上让聚的目的就是因为周嘉树,自然要把人带过去。   “俱乐部也有吃的,我随便吃点就行。”   说完这话赵思沅伸出一只手拽了拽他袖子:“周嘉树,你确定你现在是在追我吗?”   被她这话气笑了:“赵思沅,你这是想倒打一耙?”   见人笑了,赵思沅自然也没那么小心翼翼,认真的学着公司里的话:“我们公司里的老员工都说,被追的时候不能那么轻易同意,说男孩子把人追到手就不会那么珍惜了。”   “现在可能抱着花笑,之后可能就是抱着花哭。”   一声轻笑。   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停下,外面的雪花洋洋洒洒,在灯光下像轻飘飘的棉絮落在车前盖上,勾起心尖那一片柔软。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到赵思沅的耳朵,他说:“赵思沅,我至今为止好像还没给你送过花。”   没想到这人会说出这话,赵思沅面无表情的转过头:“Game Over.”   …………   下车的时候赵思沅先抬脚离开,她围巾和手套被落在后座,周嘉树追上来:“戴上。”   赵思沅任由他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片小街道。   “看什么?”他问。   原本随意说的“饿了”的借口好像真的灵验了,赵思沅摸着肚子,最后伸出手:“周嘉树,你带现金了吗?”   城北这块和城南不同,城南那是实实在在的郊区,一路向南,除了墓地就是人迹罕至的荒地,而城北这块,除了寸金寸土的高级消费区,还有隔着几条马路发展稍显落后的大街小巷。   原本他们到的俱乐部也要绕过几个路口才能转到这边,但因为这片最近在开发,所以高楼大厦后开了一个小门,从那小门直接步行过去,只需穿一条马路就到这边的烧烤店。   赵思沅除了想吃烧烤,还想再买点那些小玩意,不过因为是平安夜,小商贩卖的大部分也都是圣诞节的平安果,圣诞帽,荧光棒那些东西。   她本意只是来买一些小吃,却忘了身后的周嘉树。   心里懊恼自己冒失,赵思沅转身:“我买好了,我们回去吧。”   刚走了两步,手腕又被抓住:“不用。”   赵思沅一时摸不着头脑:“啊?”   男人头顶悬着一串的红色灯笼,原本深邃的五官轮廓此刻被映的柔和:“我妈妈,其实很喜欢圣诞节。”   人来人往的小街,赵思沅被他揽在一侧,阻断了拥挤推嚷,两人的穿着打扮使得路过的人总要多看上几眼,周嘉树却丝毫不在意。   他想起那个圣诞,母亲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父亲回来和他们一起过节,还说她跟父亲认识的那一天就是在圣诞节,父亲扮作圣诞老人的模样一板一眼的问她:“你想要什么礼物?”   母亲什么也没要,只说:“愿冬日暖阳,故人不变。”   只是冬日的暖阳终究会被白雪消融,故人也早有了新人。   飘下的雪花落在她头顶,周嘉树伸手捏在手心,又很快消融,只是那凉意却在掌心久久不散。   “赵思沅,我十一岁后再没有过圣诞节,我也从没对圣诞老人祈求过分毫,一是不相信,二也是无所求。”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一下比一下强烈,赵思沅手里还拿着刚从他钱包里抽出的现金,她的身高本就和他相差一些,今天平底马丁靴更是让她只到周嘉树的脖子。   看他时,她需要仰着头。   手心里的现金被她又捏紧了几分,粉色的唇瓣里贝齿轻咬,或许是冻得,她的脸颊和鼻尖蒙着一层淡淡的粉色,黑的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   赵思沅好像能猜测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雪花一片片的落在两人中间,有一片落在赵思沅那粉嫩的唇瓣上,她刚想动一动,周嘉树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紧,直接把人带到怀里用大衣盖住,没等赵思沅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黑色紧闭空间,唇上一热一滑,那人竟是直接舔着舌把那片已经半融的雪花勾走了!   赵思沅倏地睁大眼睛,没等发作,大衣一松,灯光溜进来,她看见那人墨色的眸子里满是星碎的柔软。   片刻后:“赵思沅,但现在因为你,我有所求了。” 第39章 “赵思沅,这才叫初吻。……   这场初雪下的又大又久, 从外面进来即便打着伞两人身上也落下了不少的雪花,赵思沅走的心不在焉,周嘉树却是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你们两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就说到了吗?怎么又墨迹这么久?”   邵络景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门,不知怎么回事, 总感觉这两人今天有点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   “呦呵,赵思沅, 瞧这小脸冻得, 外面雪中走步好玩吗?”   赵思沅真的是好脸都懒得给:“你闭嘴, 邵络景!”   那人就是嘴欠,还叽叽歪歪的不停,向泠直接把拌嘴的赵思沅拉过去:“外面是不是很冷, 脸怎么这么红?”   但一摸手,又不凉啊。   “嗯, 刚吹了点风。”她心不在焉的回着, 察觉到周嘉树在她身旁坐下, 刚刚那加速的心跳声似又在耳边。   黑色的大衣被他脱下来放在一边, 若是仔细去闻,赵思沅的衣服上还沾染着那人独有的使君子香味。   “你们两出去买饭了?”徐子丞示意周嘉树的烧烤,“已经凉了, 估计不能吃了, 重新点其他吃的吧。”   在外面磨蹭了这么久,不凉才怪。   “想吃什么?”周嘉树倒是问的十分坦然。   “随便。”赵思沅眼睛四处飘着也没敢对视。   那边游涣不知在跟谁打电话, 邵络景最近那火虽然下去了一些, 但也还是有气的:“你好了没啊,赶紧把这酒喝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瓶,看样子今天就是打算灌醉游涣的。   “我开了车。”游涣下意识的拒绝。   邵络景唏嘘两声:“你拉倒吧你, 一会醉了我给你送回去,说不定给你拉到我家你还高兴呢!”   看在邵络羽的面子上,游涣觉得最近还是少惹邵络景吧。   “你最近怎么样?”倒酒的空隙,周嘉树随口问道。   游涣略显无奈:“你看,还有一个拦路虎在这,哪是那么容易的?”   邵络羽一直把他当做弟弟,忽然让她试着转变过来自然不适应,更何况,邵络景这人还在中间拦着。   “不急,慢慢来。”   不过他跟赵思沅倒真不能慢了,再耽搁下去,这丫头不知道又要听信多少周边的乱七八糟。   “怎么,惹着人了?”单人座的沙发里,游涣放下酒杯,“赵思沅从一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过你,你是怎么把人得罪了?”   邵络景耳朵一直竖着,这会听得模模糊糊的:“什么?得罪?游涣,你做了什么得罪我姐的事?我姐才刚出院,你就这么猴急吗?”   游涣:“……你能不能对你姐走点心……”   等到那小子发完疯冷静了周嘉树才噙着笑答:“也没什么,就是怕她冷,给她暖了下。”   至于到底怎么暖,大概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俱乐部很快上了一些甜品和面汤,赵思沅这会已经没多少胃口了,拿起勺子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向泠越看越不对劲,凑到她耳边问:“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这要怎么说,又不能直接说周嘉树亲她了,而且那也不算亲吧,就是舔了一片雪花。   舔……   一冒出这个字,赵思沅就感觉好邪、恶。   估摸着这会人多也不好说,向泠伸长手从桌子上直接拿了罐啤酒,只是开的时候力度没掌握好,还是不小心在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个口子。   丝丝血珠冒出来。   邵络景和徐子丞却是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心知肚明道:兄弟,该你表现了   抽了纸巾递过去,徐子丞借着暗色的灯光看了两秒,像是在犹豫。   “怎么了?”向泠问。   徐子丞伸出手,表情庄严又滑稽:“把你的手给我。”   向泠低头看看:“干嘛?”   “在你手上划了一个口子,那就在我手上再划弋?一个口子,这样我们就是……两口子”   这一句话被他说的很艰难,听语速应该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若干年后的徐子丞再回想这一幕,是真的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到底是哪半脑子抽了才会信了邵络景那不靠谱的大脑。   而向泠的反应也不负众望,她抽着嘴角:“徐子丞,需要我给你介绍脑科医生吗?”   赵思沅刚塞进嘴里的马卡龙还没咽下去,呛得咳了两声才缓过来:“徐子丞,你今天是换了个灵魂吗?”   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这话的?   “我烧糊涂了。”满室莫名其妙中徐子丞烦躁的解释了这一句起身,“有点热,我出去透透气。”   “哎,你说你们真是,干嘛啊,徐子丞这话说的多有品位啊?你们怎么能这么打击人呢?”   邵络景好不容易把人教的厚脸皮一点,今天刚从网上新学的二十句土味情话,下午来时随便教了徐子丞几句,没想到这人学的还挺快,活学活用啊。   周嘉树在她面前的茶杯里又续了些温水:“你就别误人子弟了,有那功夫,好好教教游涣。”   说完他把那杯茶往赵思沅的面前推了推。   让邵络景教游涣,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这不是把自己家最好的人喂到那人嘴里吗!他才不是见友忘姐的人!   那会离开后的徐子丞,可真的是没再回来露过面,大概当时是酒精上头,等醒酒了应该也能意识到自己大脑当时短路多严重。   向泠临走时看了一眼屋内,本想叫上赵思沅,后来看这情况,算了,不用她担心。   出门的时候外面雪还没停,那会出去透气的徐子丞正靠在车前,车内司机开了大灯,他穿的是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垂首时俊眉微蹙。   “怎么还不走?”向泠手里拿着一把伞,雪花一层一层的落在上面,那耳朵上不知何时换掉的白色耳钉也反着相同的亮光。   “送你回去。”   见向泠没动,徐子丞开了车门笑了笑:“就算不是两口子,也还是可以送你回去。”   向泠看着他,良久后,似妥协的收了伞:“徐子丞,我发现,你最近的脸皮和邵络景一个厚度了。”   …………   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只剩下两个人的包厢内仍然温暖如春。   赵思沅的羽绒服被搁在一旁,她也没喝酒,要不是屏幕上播放着电影界面,服务员都不知道屋内还有两人。   她率先打破安静:“快十二点了,回去睡觉吧。”   跟着周嘉树的车来,送自然也是坐他的车。   等赵思沅把羽绒服,围巾,手套全都穿好戴好后两人才一同出门。   一进电梯,赵思沅就往后站在了最后侧,周嘉树进来望了一眼她的位置后,不知是不是赵思沅的错觉,她感觉那人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没忍住:“周嘉树,你是不是在笑我?”   回应她的是更清晰的笑声。   “赵思沅,你就这点出息?”   他关了电梯门,回头往她这走了两步:“初雪的味道……还不错。”   周!嘉!树!   我!他!妈!   她气的憋红了脸:“那是初吻,你都没问问我同不同意!”   “那我现在问问你,赵思沅,你同不同意?”脚步又上前,即便很轻的脚步声此刻在空旷的电梯里也听得赵思沅心慌。   被周嘉树这突然的问题傻眼了,赵思沅蹙着秀眉:“什么同不同意?”   这人都亲过了,现在还问有意思吗?   “刚才那也叫初吻?”耳边刚响起这一句,头顶一片阴影落下,“赵思沅,这才叫初吻。”   和那时的轻触不同,那柔软浅浅的贴着她,一点点的细磨轻咬。   似乎怕她冷,周嘉树手臂穿过她的腰垫在后面冰凉的壁面上,赵思沅手套里的十指蜷缩微颤,唇瓣被他含住,牙齿轻刮过时的颤栗让赵思沅不自觉的抓紧了他下摆的大衣。   电梯里的光亮打在两人脸上,因为靠的近,赵思沅双眸轻动时能清晰的看到周嘉树脸上细小的绒毛,他虽然没喝酒,但唇间似飘着一缕淡淡的酒香,似诱、引,只是微一张唇的间隙,那舌根像发了麻一样,被侵略缠绕,摩挲的火热。   赵思沅哪经历过这些,秀眉蹙的更深,睫毛都染了潮湿,清纯的眉眼中夹杂了不该有的娇媚。   她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只感觉自己口中的气息被人贪婪的攫取着,一点一点,似那一直的悸动,越来越深入,越来越迷恋。   电梯的四壁是反光面,一瞥眼看到两人如今纠缠一起的模样她都觉得“羞耻”。   更别提,周嘉树潭眸中那情不自禁的失控。   唇瓣被撕磨的发热,舌根也被吮吸的发酸,赵思沅的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上了周嘉树的脖子,此刻终于受不了了才想起来拧他一下:“呜……疼”   这一声“疼”真的是百转千回,又媚又软。   偏她红着眼,里面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双颊和唇色一样,染着鲜艳欲滴的红,一看那被欺负的模样就十分惹人疼爱。   也怪不了周嘉树失了自己的沉稳自制。   电梯中间停了一次,不过这在俱乐部也常见,所以外面的人惊讶过后就是非常贴心的又把电梯给取消,等待下一班。   “没事,”周嘉树揽着怀里的人,“一会找经理把监控删除。”   赵思沅气的更是狠锤了他一下,这人故意的吧。   胸腔处的震动昭告着这人的心情极好,她躲在黑色大衣的里面被他拥着出去,问:“周嘉树,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初吻的人,第一次的探寻,好像还挺成功。”   “……”   能不能要点脸? 第40章 吃醋   年关将至, 各个公司都逐渐忙碌起来,周嘉树手头上的那个并购项目更是卡在了某一环节,因为之前周嘉阳的影响,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后续, 估计要过了年关才能继续推进。   赵思沅转到营销部后手上的工作也变的复杂, 以前虽然跑市场有些累,但这边除了体力还要付出脑力, 双休对她来说更是奢望。   带她的是部门的营销总监,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身形偏瘦,肤色带着病态的白,但待人却是礼貌谦和。   后来有次听同事聊天她才知道, 夏泽总监的身体确实是不好,之前刚做过一个大手术, 怕他自己身体吃不消, 所以主动把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 降到了如今的总监。   “另外偷偷告诉你, 我们总监还没结婚哦。”   说这话的是赵思沅在营销部最先认识的同事,赵妮,年纪跟她同岁,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追星。   赵思沅从她手机上收回目光, 趴在桌子上没什么反应的“哦”了一声:“你不是只对你家的小钱同学感兴趣吗?”   小钱同学是她最近刚粉的爱豆,以一部青春校园电影出道, 凭借着温柔阳光的长相成功跻身当红小生的位置。   一提到他, 赵妮眼冒粉红:“对啊对啊,而且我最近总觉得我们总监跟小钱同学长得有两三分像,所以现在上班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难怪你每次进去送文件总要多留几分钟。”   赵妮当然还想再多留一会, 尤其是总监那么彬彬有礼,也不催促,耐心的看着她:“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慢慢想。”   “所以那天,我就胆子一大问了他有没有女朋友!”赵妮过来挠挠赵思沅,“然后他就说如果以后结婚了会给我发请帖,当时我差点蹦起来!”   赵思沅想不通:“他又不是你的小钱同学,没结婚你怎么这么高兴?”   “那不一样,他要是结婚我就不粉他了,喜欢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会天打雷劈的,这种事我可干不来。”   和赵思沅一样,赵妮进来也没多久,不过在某些事情上,赵妮很有自己的原则,知道哪些玩笑可以开,哪些事不可以多说,用她的话说,“自己的生活都管不了了,她才没那份闲心去操心别人。”   所以在部门里也是拎的很清的一个人,赵思沅跟她还是很合得来的。   两人正聊着,夏泽从办公室里出来,环视一圈:“赵思沅,明天有空吗?”   明天是元旦,正常来说应该是放假的。   “那明天可以跟我去出个差吗?”怕她不方便,他又加了一句,“如果有事,可以换别人。”   旁边的赵妮拉着她的袖子,在纸上写了一句:“拒绝帅哥你也会天打雷劈的。”   她自然没打算拒绝。   总监都开口了,更何况这个时候换谁占用假期时间去出差,别人应该都会骂的。   赵思沅点头:“出差地点在哪,我回去收拾一下。”   “隔壁的颐城。”   因为这是临时出差,赵思沅走的也匆忙,周嘉树前一晚上给她打了电话,听说她要出差多叮嘱了两句:“颐城天气变化快,多带点衣服。”   听他声音,似乎还在公司,Linda在那边敲门:“Morit,Leo到了。”   Leo   那个当初背叛D.E投奔海嘉的人?   “周嘉树,你怎么跟他还有联系?”   周嘉树笑了笑:“赵思沅,记住,在商场上,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话她听得似懂非懂,正好那边又忙,干脆挂了电话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手机振动两声,舒冉给她打来电话:“怎么刚才给你打一直在占线的状态?跟周嘉树打电话呢?”   他两在一块的事除了舒冉和向泠,那几个发小还不知道。   “明天要出差,多聊了几句。”赵思沅说。   “啊,你明天要离开江城啊?”舒冉有些遗憾,“我难得有空元旦回去,还想着介绍你跟秦言睿认识。”   秦言睿。   虽然没见过人,但早就闻其名了。   “那你回江城待几天?”   舒冉:“我们元旦放三天,加上我有一天是没什么课的,所以应该能待四天。”   四天。   赵思沅想了一会:“我还不确定这次要多久,要是这次没时间那就过年见。”   又聊了一些生活上的事,舒冉忽然问道:“你跟周嘉树,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这个问题其实两人也想过。   只不过上次周老爷子让两家联姻的提议还在耳边,如果现在让他知道,恐怕会牵扯到商业利益让事情变得复杂,更何况游涣和络羽姐也不顺,向泠父亲最近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些都是心事,这会估计都没心情。   “向泠最近已经很少在酒吧了,上次向叔叔半夜进医院,医生都说不准他还能不能熬到春节。”   本还想着出差回来几人再过去一块看看,谁能想到上次见面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颐城的天气的确要比江城冷了许多,赵思沅一下飞机又是帽子又是手套裹得严实。   夏泽从机场里的便利店给她买了杯奶茶:“先喝一点,这边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   他接过赵思沅的行李箱:“你先在这等我一会,我出去打到车你再出来。”   赵思沅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一看外面那个斜风里的小细雨啊,刚踏出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那麻烦了,总监。”   下雨天本就不好打车,直到她把一杯奶茶喝完,又非常愧疚的坐了十分钟,夏泽才给她打来电话:“可以出来了,车子在门口。”   他大概又出去买了伞,应该是意识到男女不方便,特地买了两把:“雨虽然小,但这个温度容易感冒。”   不得不承认,她这总监真的是又体贴又细心啊。   赵思沅坐上车才想起来要去夸奖夸奖赵妮的眼光,只是一开机,赵妮那连环轰炸先进来了:   “啊啊啊啊啊,赵思沅,小钱同学去了颐城啊!你可得把眼睛给我睁大了啊!我的下半生就靠你了!”   赵思沅:“下半生?”   “对啊,你要是能搞到合照或者签名,那我就挂在床头,下半生以他为目标!”   赵思沅:“……你这雄心壮志可真大啊……”   “等一会到酒店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前排的夏总监看了一眼时间,“还是要先吃饭?”   注意到她刚刚在聊天,所以等赵思沅关了手机抬头夏泽才开口。   他们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飞机餐赵思沅也没吃几口,只是刚刚一杯奶茶下肚倒也不饿:“想先休息休息吧,晚上再吃饭。”   夏泽笑着应了一声“好”,没再多说。   直到了酒店领了房卡夏泽把她送到门口,赵思沅那会正接着周嘉树的电话,夏泽把房卡递过去,指了指身后,无声的说着:“那你先休息,我先走了。”   他把房卡递过去,一言一行绝不逾越。   “到房间了?”周嘉树听见开门的声音,“刚刚是那个夏总监?”   赵思沅关了门:“他回去了啊,我今天才发现,我们总监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你们总监?”周嘉树手中的钢笔一顿,面前的几个秘书互相看了看,没敢说话。   只是远在颐城的赵思沅毫无察觉:“对啊,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夏总监,工作也很认真,对我们员工也都挺好,而且他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   手中的钢笔是彻底放下了。   周嘉树眯了眯眼:“你们总监单身?”   “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好像还没结婚。”   周嘉树不爽地“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套话:“那你跟我说说,怎么细心的?”   以Linda为首的几个秘书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上的报告还在桌子上没签字,老板又好像彻底把她们忘了,大方的让她们听着墙角。   刚谈恋爱的赵思沅或许还不知道男人吃醋的概念,碎碎念一般把机场买奶茶以及一路上的事说给他听,最后还火上浇油的总结了一句:“跟这样的人相处最舒服,气氛也不会尴尬,细节上又都会照顾到对方。”   她忽然觉得,她爸公司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讲了半天才发现那边已经没声音了,赵思沅对着电话:“周嘉树?”   “在听。”   他又拿起钢笔,在上面很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听你声音困了,要不要休息?”   赵思沅刚才已经打了几个哈欠,也确确实实困了。   “那我去洗个澡睡觉,先不说了。”   和颐城不同,江城还是一片暖阳,尤其是雪后下午两三点的晴天,西边天际一条淡色的彩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窗台上的使君子冒着绿色的新叶生机勃勃。   空调风时不时的吹过来,那叶子偶尔被吹起又落下。   周嘉树把那盆使君子移了个位置,然后又拿起手机垂眸看了会。   秘书有些摸不着头脑,文件还差几个没签字,虽然电话挂了,但她们也不能催。   “你们喜欢喝奶茶?”   莫名其妙的,周嘉树突然问出口。   四个秘书中三个都是女生,除了一个男生摇了摇头,其他三个犹豫的点了下头,公事公办的回答:“喜欢。”   “啪嗒”一声,手机被扔在桌面上。   “除了白桃,让所有人都点一份自己喜欢的。”   …………   洗好澡再出来的时候,赵思沅的手机已经响了五六遍了,她头发还没来得及吹,看到上面显示的颐城陌生号码皱着眉接起:“你好。”   “你好,这边是XX奶茶店,你刚在我们店里下单了六十杯奶茶,想跟你确认一下,是现在送到梧桐路的S&念酒店吗”   “是S&念酒店,”赵思沅眼皮一抬:“等会?下单六十杯奶茶?你确定?” 第41章 (捉虫) “被你彻底遗忘……   这六十杯奶茶自然不可能真要, 她忙退了订单,然后再打给周嘉树:“奶茶你订的?”   “是我,不够喝?”   六十杯能不够喝吗?   周嘉树继续说着:“要是喝不完的话可以还给你们总监一杯。”   “还?”   赵思沅终于意识到这人今天什么意思了,她得意的迷了眯眼, 靠在沙发上擦头发, 也不点破:“六十杯太多了,喝不完。”   这会周嘉树的手机上已经收到退款信息了, 他也没说话, 只拿下手机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回江城?”   “快的话三四天, 慢的话一个星期。”   那头似乎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那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再给你买。”   头发已经擦干的差不多了, 赵思沅躺在上面看着头顶的吊灯:“除了奶茶我可以再要一样东西吗?”   “嗯?”   “后天江城贾总举办的拍卖会上,我看中了一条水晶手链。”   她之前挥霍了好一段时间, 都快忘了停卡后的不安分了。   周嘉树这边久久没有声音, 赵思沅还以为他不答应, 小心思的又叫了一声:“其实手不手链无所谓的, 重要的是男朋友买,如果拥有了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即便不带也会把它当珍宝供着。”   电话这边的周嘉树其实已经让秘书去看一下这个拍卖会了, 听到她这番感悟笑了:“赵思沅,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些耳环衣服怎么没见你供着?”   “那会你还不是我男朋友。”赵思沅的小脑袋转的极快, “所以这手链, 你看看……”   “别想了,梦里看吧。”   下一秒,电话里只剩下挂断的“嘟嘟嘟”声, 赵思沅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人?这人?   她打开微信聊天界面,愤愤的打下一行字:“你即将失去你费力追到手的女朋友!”   周嘉树回复的很快:“你打错了一个字。”   赵思沅:“???”   周嘉树:“不是费力,是费钱。”   “!!!!”   这是她的男朋友吗!怎么和舒冉家的完全不同!   那一晚上,赵思沅单方面的宣布分手,满满的睡了一觉后,一直到第二天睁眼看到自己手机屏保上刚换的水晶手链,又单方面的宣布复合。   于是已经进了公司的周嘉树收到自己女朋友难得的关心问候:“早啊,你吃早饭了吗?”   后面还跟了一个太阳的表情。   在对花钱这方面,赵思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他勾着唇角回了消息,才抬头看向进来的LInda:“怎么了?”   “收到消息,海嘉那边要求和您见面。”   “见面?”第四阶段因为他们之前的影响见效甚微,他们现在躲着还来不及,怎么会突然要求见面?   “海嘉今天换了董事。”Linda说,“周意阙已经把海嘉全权交给周嘉阳了。”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周嘉树敛了笑,还真是忘了,周嘉阳也到时间了,是要重新出来刷存在感了。   …………   来颐城见的这位供销商脾气有些大,尤其最近其他公司和他接触,而赵氏和这位供销商的合约也快到期,所以夏泽刚表示要续约的意向后就被别人打了太极。   又是饭店,娱乐会所的招待着,真的是一点不给你开口的机会。   “看这情形,估计我们要在颐城耗上一个星期了。”从餐厅出来夏泽站在门口,“你衣服带的多吗?颐城今天晚上应该要变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有雷阵雨。   她行李箱里虽然衣服不多,但这两天的厚衣服也足够了。   夏泽点点头,解了车:“走吧,先送你回去。”   他开的车子是一辆高配的沃尔沃XC90,赵思沅纳闷:“总监,你的车子?”   “不是,”夏泽思衬了下,“为了方便从这边租的。”   为了方便租一辆七八十万的车子?   虽然七八十万在赵思沅的生活圈里很常见,但她也不傻,自然知道租车不会租这个价格的。   不过夏泽既然没多说,她也没多问。   回去的路上她反反复复的看着那副手链,总觉得心痒。   大概是她接连不断的叹气声,引得夏泽终于偏头看了一眼:“贾总的拍卖会?”   “总监,你也知道这手链?”   夏泽点点头:“身边有一个朋友也在关注这场拍卖会,不过他看中的是那条红玛瑙项链。”   他一提,赵思沅就知道了。   “你是说这条项链?”她把图片找出来,一条红色的雪花形状玛瑙吊坠,因雪花的颜色被换成了红色,所以赵思沅印象也深刻。   “我一开始也看中了,后来看到这条手链还是更喜欢这个。”   夏泽开着车,基本不会让车内气氛尴尬:“不过拍卖会就在这两天了,我们可能赶不回去。”   谁说不是呢。   赵思沅一瞬间又垂头,她点开周嘉树的头像。   那人早上莫名其妙给她回了一句:没吃早饭,喝了一杯奶茶   男人的心眼可真是小啊。   “这两天天气不好,等过完这两天,你可以在周边转转。”   夏泽细细介绍着颐城的景色,以及哪里是著名打卡点。   “总监,你功课做的真足,这么详细简直都像是颐城本地人。”   夏泽笑着:“我确实是颐城本地人。”   赵思沅睁大眼睛:“总监,你是颐城本地的。”   “在这边待了二十年,近几年才转到江城发展的。”夏泽解释着,“所以这次要到颐城出差,领导让我带人过来。”   没等赵思沅问,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家里父母去世,只剩下我和一个弟弟,所以这次回来没回家。”   其实早在回来时,夏泽那个常年在外的弟弟就打电话说是让他去家里住,只不过让赵思沅一个女生住酒店,夏泽还是不放心,所以也干脆留在里酒店。   赵思沅其实也能想通,提及他父母便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总监。”   “没事,”车子已经到了门口,“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出发的可能比较早。”   他们明天要直接实地考察,现在的供销商既然打太极,他们自然也要做好另一手准备。   在颐城的元旦假期远没有往年的舒服,每年这个时候赵思沅基本都是在国外各处游玩,今年不但被停卡又被拉出来出差,确实过得苦。   在这边待了三四天,事情终于有一点进展的时候,赵思沅感觉自己睡眠也严重不足了。   偏偏那经销商又热情道:“今天晚上在天翠阁订了一桌,夏总监和赵小姐可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啊。”   天翠阁是颐城著名的酒楼,环境和菜品都让人流连忘返。   这还是这几天经销商第一次如此有诚意,两人自然也不好拒绝,应下后直接出发去了酒店。   一上车夏泽就贴心的打开了空调,这两天阴雨天,现在外面还冒着毛毛细雨,温度也比江城低了四五度。   “如果困了可以路上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没事,”赵思沅打着哈欠拿出手机,“我还能撑住。”   一打开微信,周嘉树聊天记录上新发了两条消息。   “是这条手链?”   紧接着下面的是一张图片,正是赵思沅那天看中的水晶手链。   她精神气立马上来了:“你买到了!”   即便没看到她神情,周嘉树从这四个字里也能想象到这人发消息时的兴高采烈。   “嗯,拍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赵思沅自然殷勤的吹了一波彩虹屁然后才问旁边的夏泽:“总监,我们明天能回去吗?”   “可以回去。”知道她在聊天,夏泽说完这句话也没再多问她,专心的开车。   等到了目的地,赵思沅欣赏着自己的手链才想起来问他:“总监,你上次说的你朋友关注的那条项链拍到了吗?”   “已经拍到了。”他紧接着问道,“你的手链也拍到了?恭喜。”   “同喜同喜。”连着几天的疲惫感在刚刚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赵思沅深深觉得,有周嘉树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男朋友可真的是不错啊。   经销商那边也没带几个人,加上他们两个,整个饭桌上也就坐了四五个人。   正如夏泽所预料的那样,经销商没再推辞,一杯酒下肚开门见山:“你们既然在我这也已经等了三四天,我考虑了下你们说的条件,和你们赵氏继续合作互利共赢。”   “改日张总去我们江城做客,我们必然好好招待。”夏泽举杯,他开了车,便以茶代酒了。   不知是不是她爸有心灵感应,居然这时候给赵思沅打了电话,她手机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上面的备注也是别出心裁。   “停卡者老赵同志”   单看备注倒是无碍,就是赵靳的那尾数四个6,夏泽要是稍微瞥一眼应该都能看到。   能用这尾号的也就是他们公司的老板赵靳。   赵思沅赶忙挂掉,也没接,不过夏泽似乎没往这里看,仍坐在自己位置上和张总聊着天。   因她这个电话,对面的张总也多关注了些:“赵小姐,你跟赵氏的赵总是……”   赵思沅惊了一下:“我是赵氏的员工,没怎么见过赵总。”   那人隔着桌子这么远,不可能看到手机号码啊。   “这样啊,我看你面貌跟赵总有两三分相似,之前听说过他有一个女儿,还以为,是我认错了。”   你可真是没认错。   可是都瞒了这么久,夏泽也还在,赵思沅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是。   她本想跟周嘉树说说自己刚才的惊心动魄,但那人不知怎么回事,隔了半小时也没影。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张总有些不悦,叫了秘书:“出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秘书很快就回来:“好像是钱陌出现在这里,被粉丝认出来了。”   “钱陌是谁?”张总显然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秘书摸了摸鼻子:“一个最近火起来的明星。”   拜赵妮所赐,赵思沅对钱陌这个名字可是太熟了。   她点开赵妮的聊天界面:“小妮同学,我有幸和你的小钱同学在一个饭店吃饭。”   预料之内的,那头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   “赵思沅,我要你用尽洪荒之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给我弄到一张小钱同学的亲笔签名,我不要照片,我不要本人了,我就只要签名!”   赵思沅:“……”   你可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不过也是天公作美,张总不太喜欢这种吵闹场面,和他们敲下合同后就先行一步了。   等把张总送走,再下到大厅,楼下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拥挤。   “你先去车子里,我去结下账。”   夏泽把车钥匙给她。   赵思沅出去后倒是没急着去车里,在外面等了一会又转悠了一圈还没等到夏泽出来,正要进去找的时候电话响了。   “周嘉树?你忙好了?”   电话里应了一声:然后才说:“赵思沅,颐城现在是不是下雨了?”   是有一点毛毛细雨啊。   “你怎么知道?”   周嘉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所以你现在打伞了吗?”   她还在门口两边的龙嘴里玩着那颗假龙珠呢,哪有空打伞。   “你看向你的右后方。”周嘉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是不是赵思沅听错,这电话里周嘉树的声音总有些似远似近,好像就在耳边的重复播放。   她停了动作:“右后方?”   只是没等她转到后面,右边一抬头看到的人影让赵思沅目光一怔,想起赵妮的嘱咐,她赶忙拿下手机跑过去:“钱陌,”   都在这里了,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钱陌有些无奈的和夏泽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回身温柔的笑道:“你好。”   “总监?”   “赵思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是钱陌有些惊讶的语气:“你们认识?总监?”   没等夏泽开口解释,赵思沅了然于心:“总监,原来你也是钱陌的粉丝啊?”   虽然是在酒楼的右边拐角,灯光有些黑暗,但丝毫不影响这张当红小生的帅气脸蛋,即便已经从赵妮那看过很多张照片,赵思沅此刻也觉得,这男明星的颜值真的不在拉的。   她从包里翻出纸和笔:“钱陌,方便签个名吗?我有个同事很喜欢你。”   说完怕他不相信,还特地说了一声:“总监,你知道的,赵妮很喜欢钱陌的。”   站在钱陌旁边的夏泽:“……嗯,喜欢”   钱陌比想象中的还要和蔼可亲,他签了名把纸递过去后又温柔的笑了:“只有同事喜欢吗?你不喜欢我吗?”   赵思沅自然点头:“也喜欢啊。”   夏泽看了钱陌一眼,似在说:你收敛一些   等到钱陌在经纪人助理的催促下走了后夏泽才看到她手中亮着的手机:“你在打电话?”   “嗯?”   哦,对。   “周嘉树,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赵思沅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嘻嘻的,“你怎么知道钱陌就在我的右边啊,你要是不提醒我一句我都不知道他居然就在我周围,你在江城都能知道这边?”   周嘉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处举着手机没良心的某人,没什么温度的回答:“我不知道钱陌在你周围,但我知道被你彻底遗忘的男朋友在你周围。”   “???”   不远处的路灯下,周嘉树正站在那道路一侧,身形被路灯拉长,停在他身边的车辆似在提醒赵思沅还特地闪了一下远光灯。   赵思沅的笑容渐渐僵在嘴角。   手机通话还在显示,在挂断电话前赵思沅看见他慢慢抬起手臂,手心里的那条水晶手链闪着耀眼的光亮。   “赵思沅,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   “我在想,我现在卖了这条手链能赚多少钱。” 第42章 “赵思沅,我很累,你先……   初三那年的记忆对赵思沅来说并不美好, 尤其是因为那个围在她跟邵寒烟两个人身边的男生陈泽。   赵思沅印象深刻,仍记得那次为了这个男生闹着要吃白桃时周嘉树阴沉着脸的神情,即便后来赵思沅被他那骇人的表情吓得不敢吃了,甚至连提都不敢提, 但周嘉树也还是罕见的一个星期都没理她。   最后赵思沅终于憋不住了, 拿着一杯酸奶水果捞走到周嘉树面前,憋了半天:“你要再不理我, 我就真喝了啊, 这里面可加了白桃。”   就在周嘉树准备再发火的时候, 赵思沅才赶紧摊牌,嬉笑着:“骗你的,就是酸奶跟草莓橙子, 没有白桃的。”   那人冷眼看着她:“赵思沅,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虽然此刻周嘉树并没有当年的阴沉脸色, 但站在那就淡淡一句:“赵思沅, 你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吗?”也让赵思沅立马怂了。   她立马跑过去补救:“我刚刚的签名, 是真的给同事签的。”   “还有啊, 这边离我那有点远,我一转头没往后看。”   周嘉树把手链慢条斯理的装进盒子里:“我记得,我刚刚让你看的是右后方, 不是右前方。”   见他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赵思沅心里还真没底, 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那个装手链的小盒子,真诚的认错:“是我的错, 你要不然就把手链卖了赚点钱吧。”   嘴上是这样说, 内心却又祈祷着:看在我这么牺牲的份上你可千万别卖啊   周嘉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这些小心思,视线移到那边仍站在酒楼门口的男人:“过去跟你总监说一声,让他先走。”   闻言, 赵思沅才意识到夏泽还在等她,赶忙跑回去说了一声。   “好,那我先走了。”夏泽也并不多问她跟周嘉树的关系,保持着极好的涵养。   颐城的小雨渐渐有转大的趋向,车子刚上了高架,头顶就是一滴滴黄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因为周嘉树是下午处理完了工作再过来的,眉眼处仍显着几分疲惫,所以上了车后就又闭眼休息了。   可谁知道,他这特地跑了几百公里过来给自己女朋友送心心念念的手链,他这没良心的女朋友倒是把他忘得彻底干净。   “赵思沅,老实点。”察觉到旁边的动静,周嘉树睁眼,“来一趟颐城,你给我的惊喜可真不少。”   赵思沅轻轻的拽了下他的衣袖:“周嘉树,我错了。”   连周嘉树如果问她错哪了的理由都想好了,却没想那人却是重新闭上眼,薄唇亲启:“从刚刚开始,你已经失去给你买手链的男朋友了。”   这人怎么拿着她的剧本讲话?   眼看着手链就要到手了,赵思沅怎么会放弃,干脆借着拉他袖子的劲凑上周嘉树耳边:“周嘉树,你确定不要你费力追到的女朋友了吗?”   无动于衷?   “周嘉树?”   反正座位前面有挡板,赵思沅也不怕司机听到,正要再喊一声的时候向后仰靠的周嘉树却是突然睁眼,拉着她的手腕往下一带,染了雨水凉意的唇直接封住了她要说的话。   不似于蜻蜓点水,也不似于深入探索,就是仅限于双唇的轻捻慢咬,赵思沅甚至有一瞬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齿尖刮过那柔软时的颤栗。   “赵思沅,我很累,你先乖一点。”   赵思沅愣在座位上,直到手腕被松开,她才扎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被偷袭了?   唇间还染着周嘉树独有的清香,赵思沅贝齿轻轻咬了下下唇,小声嘟囔:“我哪有不乖,我明明很乖啊。”   窗外雨点犀利的砸在车窗上,阖着眼眸的周嘉树却微弯了下唇角。   到了酒店下车的时候赵思沅才轻推了下旁边的人:“到了。”   周嘉树睡眠本就不深,反手把人牵住:“嗯。”   进了电梯赵思沅才想起问他:“你订房间了吗?”   “没有。”周嘉树把玩着她的手,语气懒洋洋的,“你不是有房间?”   那尾音故意被拖了一下,总觉得带着点这人那恶趣味的调侃痞意。   屋子里早上被清洁阿姨打扫干净,窗帘被拉到两边,一打开门便是一阵甜而不腻的玫瑰香味。   那是赵思沅常用的香水:格拉斯的五月玫瑰香。   周嘉树忽然挺想念那味道的,没等赵思沅问他“要喝些什么”,他就直接把人堵在了门边。   “问你喝什么,你怎么?”赵思沅红着脸别过头,“你不是在车上刚……”   后面的字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颈窝处传来低低的笑声,周嘉树指腹揉着她的耳垂:“嗯,是刚亲过。”   “但还没亲够。”   话音刚落,赵思沅猛然一怔。   那人居然直接拉低她的毛衣领趴在她脖子处轻咬,就是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在她腰间隔着打底毛衣大圈。   赵思沅咬着耳垂红的已经要滴血了。   她手不安的都不知道往哪放,轻擦的时候划过周嘉树一侧的口袋,因为刚刚看到他放的位置,几乎是一瞬间赵思沅就猜测到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手链了。   “周嘉树?”她轻挠人。   男人用气音回应:“嗯?”   低沉微哑的嗓音似乎已经染上了不可控制的情、欲。   赵思沅真挺想知道她的脖子是怎么有这么大诱惑力的,不过此刻她的全部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周嘉树,我想要手链。”   周嘉树:“……”   他动作停下,趴在她颈窝里久久没了动作。   自己女朋友爱的是这些东西确实挺让周嘉树感觉挫败的。   低低的叹了一声,他抬头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状态:“赵思沅,你赢了。”   漩涡似的眼眸被他藏了已经乱了的情绪,周嘉树又是一声轻叹,水晶手链被他拿出来:“赵思沅,记住你说的话,以后要好好供着。”   赵思沅此刻自然说什么是什么,戴在手上好好欣赏了一番才想起来去感谢大财主。   “明天跟我回江城?”周嘉树揉了揉她头发,“春节我可能要去一趟D.E。”   所以就意味着两人接下来相处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好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来叫你。”   “你不在这?”赵思沅看他拉开门要出去,“你不是说没订房间?”   “骗你的。”   周嘉树就没想过和她今晚在一个房间,现在赵叔和石姨都还不知道,该有的分寸他也不会失了。   即便他不说,赵思沅也知道他的顾虑。   不知是因为新得一条手链还是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重视,赵思沅那一个晚上睡得极好。   这也就导致第二天跟着周嘉树回江城的一路上直接刷了一路的电影,下车的时候眼都红了。   周嘉树还要回公司,赵思沅本想先回家休息休息明天再去上班,但比她早了一小时回公司的夏泽给她打了个电话。   “公司有些事,你今天先过来吧。”   “你这个总监,应该没那么简单。”周嘉树坐在车里,“但不是需要提防的人。”   赵靳既然把赵思沅放到他手下,自然也是调查过的。   进了公司赵妮第一反应不是来问她要签名,而是急匆匆的过来把赵思沅拉到一旁说话:“你以前那个市场部的同事还记得吗?”   “记得啊。”市场部她们那组同事也就三四个,常组长还因为商业泄露被开除追究法律责任了,赵思沅自然有印象。   赵妮有些着急:“那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在那边得罪什么人?”   “今天我们送材料的同事回来说市场部有个黑名单客户,但交上去的那一堆材料里面却夹杂着那个客户的合作资料。”   黑名单客户在赵氏意味着要么是在圈内有过不干净的手脚,要不是做不正当的生意或者名声欠缺。   若是谁私下里跟这样的客户有瓜葛,一经发现,严格处理。   “现在问题就是那边的小组咬定就是你把客户资料夹带上去的,有人告发说你跟黑名单有接触,甚至有不正当交易。”   “跟黑名单有接触?”   赵妮还以为她早知道了:“我看你进来双眼通红,还以为你在路上就哭了。”   “没,我这是看电视熬的。”赵思沅感觉头疼,“才刚出差回来就赶上这些,我爸知道了吗?”   “你爸?”赵妮疑惑,“这事跟你爸有什么关系?”   确实是脑子糊涂了,赵思沅差点把赵靳说漏嘴。   “我刚从市场部调来营销部,跟那边没关系了,把黑锅推到我身上不影响他们的利益发展也正常。”   她虽没怎么在职场里待过,但豪门圈的牺牲保全,利益至上她见得也不少,所以当下倒也没多少惊讶。   “你可真是心大!”赵妮是真的为她担忧,“这罪名要坐实了被公司开除这以后就是一个黑点了,在档案上留下这么一笔,哪个公司还敢要你?”   赵思沅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不过她爸应该会要她的。   “你别担心,我去市场部找经理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   赵妮看着她的背影真不知道说啥了,她们这样的小员工去找经理谈话?赵思沅到底哪里的底气哦。   关于赵思沅的身份公司的人知道的很少,夏泽见到她时问了一句:“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这现在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对赵思沅来说,她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就是没想到,这事不止她爸,就连在D.E的周嘉树都知道了。   她前脚刚下到市场部,后脚周嘉树的电话就打来了。 第43章 (捉虫) “我不需要一顶……   “在公司被人盯上了?”虽然不在一个公司, 但这些员工与员工间的传播一向都很快。   何况周嘉树一直让Linda留意着这边的情况,所以赵思沅出事他自然很快知道。   赵思沅简单说了下这边的情况,末了,忽然想起什么:“周嘉树, 要是我爸真把我开除了怎么办?”   她本意是想借着这话题让那人主动说出承担她这一个月的挥霍, 却没想周嘉树还真是铁石心肠:“开除就开除吧,再穷, 也还有西北风给你喝。”   “分手了。”赵思沅冷冷说完这句话踏入了市场部的大门。   办公室里Linda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 犹豫着问了一遍:“Morit, 真的不需要插手吗?”   “不用。”正如Linda所想的那样,Morit的确是重视赵思沅,不过在某些事情上, 无论是作为男朋友的周嘉树,还是D.E的Morit, 他都不适合出手。   手机上发来一条信息, 周嘉树轻扫一眼, 唇角绽放一个弧度:“赵思沅不是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娇嫩花朵, 她有自己解决的能力。”   手机页面上是刚单方面宣布“分手”的赵思沅发来的警告:我告诉你啊,这件事你不许插手,我自己处理!   …………   与营销部不同, 赵思沅一进市场部众人的脸色就有些古怪, 尤其是她原来那个组里的三个同事,别别扭扭的瞥了几眼, 又装作没看见的低下头。   还真是心虚了。   来之前赵思沅还不确定, 这一下她倒是十分确信给她泼脏水的那人肯定就在这三人内。   张姐和秦姐两个老人嘀咕了几句话,最后还是碍于面子起身:“哎呀,思沅你来了, 真是好久不见了。”   这么一带头,其他人也都是抬头招呼了一声。   她现在是跟黑名单密切接触的人,都躲着她也正常。   “思沅,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还好吗?”刘甜甜也起身,“也不知道这是谁去告发你,我们都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觉得这人是不是没长眼。”赵思沅嗤笑了一声,“我家我爸妈还能养得起我,我没事去拿这些几十万的小钱干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诡异的变了。   这还是赵思沅第一次在公司里这么高调炫富,不过也确实如此,她每天穿的,戴的,用的……哪件能是便宜的?   刘甜甜尴尬的挽了一下头发:“思沅,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看你前段时间刚换了车,肯定就有人眼红,以为你……”   “以为我那车是那黑名单给的?”赵思沅干脆拉了个椅子坐下,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腕欣赏自己刚换的水晶手链,“那车的确不是我的。”   周围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大八卦,纷纷睁大了双眼竖起了耳朵。   “那辆车我男朋友看不上,在他车库里也是落灰,所以就让我上班当个代步工具开着玩玩。”   众人:“!!!”   上百万的车开过来玩玩???   鬼知道那车多少钱,反正赵思沅知道他很有钱。   就连上次随便给她转个账都是七位数,赵思沅才不会心疼。   她白皙手腕上的水晶手链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刘甜甜也不傻,早知道她家有钱,看着那条手链想起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确不是个普通角色。   市场部的经理正准备上去找人,一出门恰好碰上赵思沅:“哎,思沅,你来了,正好进来跟你说个事。”   他招招手,完全不像经理跟员工说话时的公事公办,反倒是像长辈对小辈的和蔼。   “刘叔叔,好久不见了!”   赵思沅笑脸一扬,脚步欢快的进了办公室。   外面数张懵楞的脸孔:“……”   赵思沅叫经理“刘叔叔”?   “他们认识?”张姐看着刘甜甜,“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刘甜甜也慌了:“我不知道啊。”   满室诡异中,只有隔壁组的邵寒烟坐在位置上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在职场上待久了,她忽然有些鄙视自己当年那些幼稚的行为。   如今看着这些愚蠢的不自量力的可笑行为,她才知道原来当年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有多像小丑。   “想喝什么茶?前两天从你爸那里拿了两包茶叶,你要不要尝尝?”   “我不喝。”赵思沅对这些才不感兴趣,“刘叔叔,你刚刚是不是听见我声音了?”   对于她今天这一口一个刘叔叔,经理还是挺惊讶的:“以前都不想让人知道你身份,怎么今天这么主动暴露?”   “反正我爸肯定也要公开了,提前让她们打打脸也挺好。”   赵思沅今天来主要是说正事的:“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告发的人是谁?”   经理通过百叶窗看了一眼外面,摸着下巴:“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也没瞒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的确就是你们组的人。”经理说,“黑名单客户的资料是你以前那个组交上来的,后来我们核实发现,这个黑名单的确跟我们公司的某个人有某种交易联系。”   本想按兵不动,结果没想到这黑名单率先察觉,跟公司的那人通了气,也让公司的那人先反咬了一口。   他把一个信封从抽屉里拿出来:“本来想等你出差回来给你,没想到你今天直接来公司了。”   “对方大概只想着把你告发拉个背黑锅的人,公司肯定会处理你,所以自己的一些小手脚做的也不太干净。”   “这是那封告密函,里面还有公司技术追踪到的IP地址,你自己看吧。”   想起这封告密函里面的内容,经理也有些无奈:“说你最近又换车又换部门,肯定是拿了什么好处,找了人。”   这事赵思沅是真的冤啊:“人不就是我爸吗?刘叔,换部门可是你跟我爸说好的啊,跟我没关系。”   “至于车子,”赵思沅没那么厚脸皮了,“周嘉树的,他车子多,把我那辆宝马拿去补漆了。”   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刘叔自然知道这几人的关系。   气的哼笑了一声:“告诉周嘉树,让他收敛些。”   没等赵思沅答应,他又补充:“是让他给你花钱收敛些。”   “……”   因为这事赵靳也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今天刚出差回来要不要回家休息。   赵思沅的确有些累:“不过爸,公开身份这事你真想好了啊,公开了你女儿我以后在公司就是横着走了啊?”   “你现在难道不是横着走?”赵靳才不跟她扯这些:“直接回家吧,我找你们总监谈谈。”   “总监?夏泽?爸,公开身份这事你跟他谈什么啊?”   自己这女儿有时候脑袋通透的灵光,有时候又一点不开窍。   “你真以为你们总监不知道你的身份?”   这……   弄了半天,这些领导全认识她了啊???   这事赵思沅本来还没多在意,结果小伙伴群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赵思沅,你这才刚去赵叔公司就把赵叔公司给曝光了,那客户你也敢碰,手挺长啊。”   一听邵络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就知道这人是在调侃。   赵思沅:“你怎么知道?”   徐子丞难得出来解释:“那个客户是江城比较大的黑名单,很会钻那些边缘空子,也是让我们局里很头疼的人。”   所以这个事情一出来,几个公司间有来往的员工就传遍了。   游涣问她:“看来你们公司这个人的胃口还不小,盯上的居然是这么一位。”   这次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估计连赵氏都要受牵连。   那个信封还在赵思沅的包里,封口处还没被拆封。   邵络景继续问着:“这事赵叔得出面了吧?”   他又继续发着语音:“要是我估计也拉你这个替死鬼,你说你天天就不能低调些,上次我看你又换了一辆保时捷,整天刷卡眼都不眨,你这么败家人家不怀疑你拿回扣还能怀疑谁?”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周嘉树回复:“你不败家?”   “那车我买的,你有意见?”   群里一连串的问号,全是邵络景一个人发的。   “周嘉树!你居然把你车给赵思沅开,你怎么不给我开两天!”   两个痛苦的表情后又跟着一句话:“大哥啊,我最近也很穷啊,你支援支援我吧,咱们可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啊,你可不能只偏心赵思沅一个人啊。”   “她是公主,我还是王子呢,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落难吧!”   周嘉树淡定的敲下五个字:“你不是王子。”   邵络景:“???”   “你是浪子。”   “……”   屏幕前的邵络景一口气没提上来,忍不住憋出了一个“操”字,他这浪子当得太他妈憋屈了!   群里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也就邵络景天天当炮灰非要上去碰碰硬。   没一会另外几人都在调侃邵络景,赵思沅也没再看,拿出那个信封盯着看了一会。   其实这个告密函看不看也无所谓了,刚才赵思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谁心虚不敢看她,就已经知道这个告密者是谁了。   她叹气,毕竟也有一个月左右的同事情谊,说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等赵思沅难过一会,又一件大事降到她头上了。   “赵思沅!”赵妮的声音通过电话里传过来简直要炸了,“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跟我的小钱同学上热搜了?你居然就是他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女朋友!”   “???”   “还有啊,我今天看到你那手链还没来得及问你,他居然给你买了水晶手链,还给你买了那个雪花项链!!!!”   赵思沅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我手链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手链明明是周嘉树给她买的啊。   手机又接进来一通电话,正是那给她买手链的周嘉树。   她挂了赵妮的电话接通。   “赵思沅,现在已经过了元旦了。”   再次一头雾水的赵思沅:“???”   今天都怎么回事?   周嘉树的语气凉飕飕的:“圣诞节已经结束了,我不需要一顶红色的帽子,更不需要一顶绿色的帽子。” 第44章 绿 茶 婊   一头莫名的赵思沅后来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起因还是因为那张和小钱同学的签名, 她那天晚上和小钱同学站在一起的时候被人拍了下来,并且放到了网上。   原本旁边还站着夏泽,大概是狗仔为了流量直接把夏泽给剪了,留下他们两人一副“月下幽会”的模样。   从画面上就能联想到这个词, 赵思沅都感觉满身的鸡皮疙瘩要出来了, 但狗仔惯会修图,那时刚好是赵思沅抬头认出他有些惊讶, 钱陌微微笑着, 又略显无奈。   被他们滤镜朦胧感一加, 从粉丝口中再出来就是温柔宠溺。   赵思沅真的是冷冷的打了个寒颤。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想起刚刚电话里周嘉树的语气,真的是比这十二月的寒风还冷啊。   回了营销部, 赵妮朝她伸出手:“亲,我家小钱同学的签名呢?啊, 不对, 我不能再说我家小钱同学了, 应该是你家小钱同学。”   她故意气鼓鼓的:“赵思沅, 你把钱陌搞到手居然不跟我说,亏我天天抱着手机粉偶像,你怎么就不能大方点让我抱着真人啃两口呢?”   赵思沅叹气, 从聊天界面上抬头:“记者乱写的, 你也信?”   营销部也有不少人过来吃八卦,她干脆趁着这会把那天的事解释清楚, 最后还加了一句:“而且那天夏总监也在, 他也可以帮我证明的。”   这会夏泽已经被楼上的赵靳叫过去了,被这条新闻一弄,大家都忘了赵思沅跟那个黑名单的事。   有人又打开照片仔细观摩, 睁着大眼睛问:“哎,那你见到的真人钱陌是不是真挺帅的啊,看这张照片上,他笑起来好温柔啊。”   众人又是一张张的期待脸看着赵思沅。   她无奈的点点头,心累的连话都不想说。   要说这张照片上狗仔唯一有良心的大概就是还把她的正脸打了轻微的马赛克,看的也就有些模糊,所以也只有熟人才能把赵思远认出来。   赵思沅不是圈内人,背景他们也摸不透,记者自然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把人得罪了。   大家见八卦吃错了,又觉得无聊散开。   “不过那什么手链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手上不正戴着呢吗?”赵妮示意她手腕,“还有那什么雪花项链,不是小钱同学给你买的?”   赵思沅只好再次解释这水晶手链的事,说完口干舌燥的补了点水又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记者怎么会知道这些手链和项链的?”   “就那个贾总的拍卖会,属于公开的。”作为资深老粉,赵妮这些消息真的是一手通,“小钱同学关注雪花项链的事粉丝早在微博上看出来了,所以记者也在关注着。”   “后来有爆料称拍卖会上那雪花项链被小钱同学的人买走了,大家早就猜测他有女朋友了,拍了项链这事我们就更确定。”   这也的确不能怪记者,赵妮摸摸赵思沅的手腕:“你说偏偏就这么巧,你的手链也是贾总拍卖会上的,并且那天刚拍卖完,晚上你就戴着手链和小钱同学见面了,说你不是他女朋友能有人信吗?”   赵妮也没想到:“谁让你男朋友也去这拍卖会上给你拍了这手链。”   听了事情全部的赵思沅真是感觉头大,手链,颐城,签名,小钱同学,这还真是误打误撞了。   “不过你男朋友现在没生气吧?”赵妮问,“小钱同学莫名成了你男朋友,你家正主不吃醋吗?”   不吃醋?   能不吃醋吗?   手机聊天界面上那人到现在还没回复。   她起身收拾东西:“我先走了,赵妮。”   男朋友被自己莫名戴上了帽子,赵思沅自然要过去哄哄。   只是还没等赵思沅离开,赵妮又是一惊一乍:“完了,赵思沅,你又被攻陷了。”   微博上此刻又因为这个话题吵翻了。   小钱同学本来就是新生代偶像,粉丝正是热门增加的时候,突然被爆出女友自然会受影响。   现在关键是有人在这个话题的下面评论了这么一段话:   “哦,他女朋友是她啊,我们公司的,我认识,什么人不评价,反正就挺一言难尽的吧,今天还跟我们所有人炫耀她那条手链,而且她在我们公司好像跟一个黑名单客户有牵扯,有什么交易内幕我就不多说了,反正现在公司正打算严肃处理这人。”   “另外是真的心疼小钱同学,今天听她说自己那辆两百多万的车都是开男朋友车库里的,穿的用的全是不少于五位数的名牌,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男朋友就是钱陌,现在被爆出来的有手链和项链,在我们不知道的背后还不知道缠着小钱同学给她花了多少。”   那人说完这么多,还非常义正言辞的又加了几行:   “今天说这么多没有其他意思,是真的看不过去小钱同学被她这么骗着,支持偶像谈恋爱,但也心疼偶像辛辛苦苦的收入被这样的人拿来这么挥霍,更看不惯她用着偶像的钱在公司趾高气昂的样子,真的是觉得人品这么差的人配不上小钱同学。”   这些评论很快被顶到上面,粉丝本来就有些反对钱陌谈恋爱,此刻更是一窝蜂的在下面骂着赵思沅,让这样的人离钱陌远一些。   甚至还有人威胁,如果坚持要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就立马脱粉。   不理智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大家显然都看到了这些评论,纷纷过来安慰赵思沅,赵妮也心疼:“没事吧,这些粉丝就是这样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赵思沅并没表现出什么,无动于衷的滑着鼠标:“看来我们公司真有人跟我过不去啊。”   她没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出了公司。   坐上车的时候赵靳给她打了个电话,赵思沅有些烦躁直接挂断。   她不配?   她人品有问题?   这些人都是没擦眼睛吗?   手机又响起,赵思沅以为还是赵靳,想拿起再挂断的时候看到上面的显示又滑动接起。   “周嘉树。”她头枕在方向盘上,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悲伤。   “在哪里?”   已经不同于那会红绿帽子的冷淡音调,周嘉树这会也看到了新闻。   赵思沅如实说了自己的位置,耷拉着眼皮:“赵思沅的男朋友,你不生气了吗?”   唉。   轻轻叹气声:“不生气了。”   无论是红帽子还是绿帽子,他都认了。   “可是周嘉树的女朋友,她心灵有些受伤了,怎么办?”   电话里有几秒钟的沉默:“那你过来,我哄哄你。”   …………   怕赵思沅此刻情绪低落开车,周嘉树也不放心,让Linda过去接了她。   D.E今天也确实挺忙,周嘉树昨天因为去了一趟颐城,公司的一些高层会议和文件都推到了今天,赵思沅到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办公室里跟那些主管们安排下一步的项目方案。   高层们一看到突然进来个人,都惊讶的看了看,一瞬间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停止。   “你们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赵思沅往沙发上一瘫,“周嘉树,我还没吃饭。”   众人尴尬的摸摸脸摸摸鼻子,他们什么都没听到。   会议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周嘉树让人离开了后才坐过去:“想吃什么?”   他把手机递过去,看她恹恹的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这件事我来处理。”周嘉树把手机抽走,在赵思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被抱到了他腿上。   赵思沅这会也没什么腼腆脸皮薄了,她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趴在周嘉树的肩上闷闷道:“我是不是花钱太没节制了,就是个废物花瓶?”   “是花瓶。”周嘉树点头。   “周嘉树!”   “赵思沅,”周嘉树捏了一下她的耳垂,让她抬起头,“就算你真是个花瓶,也不是废物花瓶。”   她皱眉:“那是什么花瓶?”   周嘉树故意思考了下:“嗯,应该算个漂亮花瓶。”   没法聊了,赵思沅挣脱着要下去。   “你不漂亮?”周嘉树制止她的动作,“赵思沅,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底气了?”   他抚平她皱着的秀眉:“你跟他们没关系,就算是花瓶也是我珍藏的花瓶,谁都不能往里面插花。”   “那不插花还叫什么花瓶?”   “花瓶一定要插花?”周嘉树反问,“难道不可以供起来?”   被他这没逻辑的两三句给说的笑了,赵思沅又捞起他手机去点菜:“我今天莫名其妙惹了一身腥,一会要多吃点。”   “不止是你,我这个男朋友也莫名成了副的,”周嘉树把人放下来,按了内线,“Linda进来一下。”   赵思沅问:“叫Linda干什么?”   “给你男朋友正名。”周嘉树捏了捏眉心,看起来有些惆怅,“赵思沅,我这个被莫名带了帽子的男朋友还要去处理那顶绿帽子的绯闻,我觉得,我有点亏。”   “???”   “那怎么办?”她顺着问出。   Linda这会已经进来:“公关部已经出了几个方案。”   处理这件事最棘手的就是赵思沅的身份特殊,既不能公布太多,也不能再让这些圈内粉丝带了节奏。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主动让钱陌那边的团队先出个声明,然后才能由他们这边配合继续处理。   当然,一旦把赵思沅澄清了,钱陌的正牌女朋友也必然要公开。   “钱陌瞒了这么久的女朋友,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公开吧。”   不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要想解决钱陌那边早就出声明了,人都是有私心,他自然也更想考虑他自己那边。   Linda说道:“我们联系上她团队了。”   “试试看吧。”赵思沅没对那边抱太多希望,“剩下的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在带节奏。”   信封还在包里,但此刻她却更不想拆开了。   能在评论里说她车又说她手链说的这么详细的,除了早上进市场部她在大家面前说的那些话,赵思沅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这件事要想最快解决,除了钱陌那边,赵思沅自己这边还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更要公开自己的男朋友。   不然一直被粉丝这么带节奏下去,再爆料,就影响她的正常生活了。   “就是不想公开我自己的周围。”赵思沅想的也全面,她如果把自己澄清了,也意味着有人可能会挖出自己现在的生活。   赵靳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心情好一些了?”   她轻应了一声:“爸,我给公司添麻烦了。”   “是爸给你压力了。”印象中,赵思沅第一次深切感觉到自己父亲的为难,“我应该一开始就公开你的身份的,也不会让你现在这么被人欺负。”   “我的女儿,想开什么车就开什么车,想穿戴什么就穿戴什么,他一个刚冒出圈的娱乐小子,能配得上我千金养出来的女儿?”   今天这事一出,赵思沅毫不怀疑钱陌之后在娱乐圈的日子不会好过。   更别说她这个莫名被加了绿帽子的男朋友,听他刚才跟Linda说的,已经让人去插手钱陌的合约问题了。   对此,赵思沅真没什么愧疚的。   一开始把她牵扯进来的确不是钱陌的原因,但后来被爆出这么久他都毫无回应,反而就顺着拉她先当个背锅侠保护自己女朋友,赵思沅也不是圣母,自然做不到那么大方不计较。   “爸,你等我通知,我还有一件事要办。”赵思沅没让他急着放消息,黑名单那个事必须要先处理干净了,她才能清白的来处理这件事。   在周嘉树的办公室里待了两三个小时,她也窝了两三个小时。   周嘉树的电脑被她抱过来打游戏,一些下属进来送文件签名时就听见沙发上的人两三秒叫一声“周嘉树,要死了要死了,快点快点!”   “……”   屋内暖风开的很足,桌子上零食樱桃不停的供着,空气中也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香气。   她玩了几个小时,自己的手机也就静音了几个小时。   小伙伴群里大家自然也收到了消息,赵思沅的身影他们几个都熟,被这照片和评论气的也无语,尤其是邵络景,叫嚣着要把这钱陌狠狠揍一顿。   他们几个就是这样,平常几人之间虽然小打小闹惯了,但真要有事,又是最团结的。   也就是常说的:我们的人,只能我们欺负,你算老几   傍晚再吃饭的时候,赵思沅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她四处瞅瞅:“周嘉树,我一会能叫个人到你办公室吗?”   周嘉树给她夹着菜:“需要我回避?”   “不用,”赵思沅摇头,“就是让她见你所以才要过来。”   接到赵思沅电话的时候刘甜甜正在收拾下班的东西,她们这组组长的位置还在空着,目前是经理代为主管,组内今天又进了新人,现在三个老人对这位置都虎视眈眈。   坐了这个位置,待遇和工作量都不在一个等级,大家自然谁都不想放过。   她也是个普通员工,也会对这些有渴望,有私心。   那个黑名单客户是刘甜甜有一次偶然搭上线的,一开始知道是赵氏的禁忌,拿了一点好处也只私下来做了一些小手脚替换了资料。   尝到了甜头之后就自然停不下来了,后来甜头吃的越来越多,对方要的也越来越多。   刘甜甜没办法,这又正是考核组长的关键期,这才铤而走险把没来及处理的资料给夹带了上去。   嫁祸给赵思沅这事一开始刘甜甜是真没想到,但后来赵思沅突然升到了公司的核心部门营销部,这段时间又是新车开着,从她平常作风来看,根本就不是她们这样的普通员工能比得了的。   说没有嫉妒成分使然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刘甜甜抱着侥幸心理,她觉得赵思沅既然已经不在这个部门了,那嫁祸给这人总归是最合适,反正赵思沅又没有组长考核分,没有她们这个组的压力。   更何况赵思沅一看就不缺这三两个工资钱,她没了这份工作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估计就是丢了工作后三两天就忘了,也不会跟公司闹得太开。   赵思沅花钱大手大脚,加上这些奢侈品,说她跟黑名单有牵扯最为合适。   至于张姐和秦姐就算知道黑名单是这个组内的人做的,她们也不会多说,这种公司的利益关系在哪里都是存在。   如今赵思沅离开这个组,她们三个才是一个整体,无论是谁承认做了这件事,那么影响的就是她们这个组内一年的奖金和绩效,她们自然也不愿意。   所以装聋作哑让已经在营销部的赵思沅背锅才是共赢的方案。   只是她们都低估了赵思沅的“不计较”。   “这个点,应该还在加班吧。”赵思沅夹了一块鱼肉,满足的吃着,“我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吧,离得也近,我就不去你家请你了。”   这话的意思多少带了点“强迫”的成分,如果刘甜甜今天不来,那赵思沅到她家绑也得绑过来。   刘甜甜闭了闭眼,在早上听到那声“刘叔叔”时她就知道自己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明天就辞职。”   “别啊,”赵思沅一激动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刘甜甜听见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有丝不好的预感:“你男朋友,真的是钱陌?”   赵思沅正要接周嘉树递过来的水,那人却盯着她电话把水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拿”   “……”   很好,刘甜甜可真是神助攻啊。   她喝了口水缓缓:“你在网上说那些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挺确定的,现在看来你也没底啊?那你造什么谣?”   也不想再跟这人扯下去。   “行了,你赶紧弄弄过来吧,辞职我也让你辞的心甘情愿。”   无论怎么反击,总要让人见了棺材才落泪啊。   赵氏离D.E也就半小时的距离,赵思沅吃完饭在D.E又溜了一圈消消食,最后进去又玩了一局消消乐才听见敲门的声音。   被Linda带进去的刘甜甜满脸懵:“你好,我,我找赵思沅。”   “这呢!”被一圈人挡着的赵思沅从办公桌后探出头来,“你先坐一会,等我把这局游戏打完。”   “……”   屋内那个她上次见过的医院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刘甜甜只是个透明人,继续坐在沙发上和那一群西装革领的人下达工作命令,而自己那两米多长的办公桌却被赵思沅一个人霸占:   上面电脑,手机,零食,口红放了一桌子。   一点不像办公的场地。   刘甜甜目光忍不住又往旁边瞥了瞥,脚步一点点的挪到赵思沅那边。   或许是她看的太久,周嘉树终于不耐烦的抬头,扫过她的那一眼既凛冽又慑人。   他不悦的扔了文件:“都出去吧,没吩咐都不要再过来。”   赵思沅这会游戏也正好打完,把手机随手一放:“我们两个谁先说?”   “啊?”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赵思沅手背撑着下巴,笑的有些玩味,“行,那我就说了。”   她示意那边已经起身倒水的周嘉树:“那位,你觉得帅吗?”   刘甜甜憋红了脸:“……帅”   “我的车子,还有这手链都他送的,你觉得他有钱吗?”   刘甜甜:“……有钱”   “那不就得了,”赵思沅改换为双手撑着下巴,“所以你觉得我是哪只眼瞎了会看上钱陌这一没他帅二没他有钱三有可能随时过气的小明星?”   “要不然就是你哪只眼涂了辣椒水睁不开?”   刘甜甜被她说的是真的脸色通红,尤其还是在这么一个成熟男人面前。   下意识的想反驳,但又确实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事实,这男人确实比钱陌帅,至于钱财这方面,在这块寸金寸土的办公地每半年花费大概都是钱陌一年的收入了。   说白了,钱陌不过也就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偶像小生,最近因为他的男一戏在各大平台播出,才会给他带了这么大的流量,等到之后热度降下来,能不能红真的难说。   周嘉树全程不插手,留给她足够的空间处理,只在赵思沅伸手要再去摘一个樱桃时,他冷声警告:“今天该停了。”   赵思沅:“我再吃一个?”   “可以。”   正纳闷他今天怎么尤其好说话,下一句就是:“一个樱桃换一个包。”   他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刚下单应该还没发货,正好退了。”   “……”   赵思沅愤愤的收回手:“刘甜甜,你看到这人了吧,你们看到的车子和手链只是表面,他天天都是这么欺压威胁人的!”   “我欺压威胁人?”周嘉树又坐回那真皮沙发上,笔记本被他放在自己腿上办公,“那是谁现在占了我的桌子和椅子?”   两人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已经把刘甜甜彻底忘了,她站在那真的是哪哪都别扭。   不能吃樱桃,赵思沅只能拿了一块樱桃蛋糕吃着:“而且黑名单这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要知道真相的。   “你告发我说我是为了拿好处,有内部交易,你大概不知道,这公司就是我家的,你无论坐上哪个位置,都是我家的员工。”   刘甜甜:“???”   没等刘甜甜感觉自己头顶被一棍子敲下来的时候刚才沙发上的男人又突然过来了。   “奶油。”他抽了一张纸抹去赵思沅唇角的那一点零星猕猴桃酱,末了,看了看纸巾,“绿色的。”   “嗯?”   周嘉树挑着唇角,跟刘甜甜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绿色的,要不再给你配点茶叶?”   “???” 第45章 脱光衣服跳广场舞   周嘉树说完那句话就离开了办公室, 赵思沅也没空跟刘甜甜周旋。   “就是你看到听到的这样,赵氏是我家的,我爸叫赵靳,我妈叫石曦之, 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赵靳的唯一继承人, 赵思沅。”   没去管刘甜甜面如土灰的脸色,赵思沅继续说着:“所以一开始说我勾结黑名单有幕后交易的事, 公司从始至终都没信过, 你的IP地址也是公司查出来的。”   她把那个信封递过去:“我还没拆, 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拿走吧。”   “所以,一开始你们就知道是我?”刘甜甜的声音都有些不稳,觉得又可笑又讽刺, “那为什么早不拆穿我?”   “想给你一个机会。”赵思沅说道,“本来是打算立刻处理你的, 但总觉得毕竟跟你做了一段时间同事, 你也帮过我许多, 所以这个情总要还的。”   只是现在看来, 这个情她还错了。   “刘甜甜,到现在为止,我对你就不需要再有任何歉疚感了, 无论是你本人还是公司对你做出任何处理, 我都不会再插手。”   似乎今天来一趟就是被羞辱的,刘甜甜真觉得自己这两天就是个小丑在蹦跶。   “那你跟钱陌……”她已经走到门边, 又回过头问道, “就算你的车子,手链都是刚刚那个人买的,那媒体拍到的照片呢, 还有那条拍卖会上的项链呢,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赵思沅重新开了一局游戏:“那不关你的事。”   其实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有疑惑。   只是这个疑惑还是在一个星期后由夏泽解开。   赵思沅那个时候已经在公司公开身份了,营销部的人简直天天把她当大神供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千金大小姐。   甚至以前跟她有点口语上轻微之争的同事都赶忙过来道歉,希望她别放在心上。   对此,赵思沅则是非常大方的大手一挥:“没多大点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妮为此还狠宰了她一顿:“你这事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太不厚道了啊。”   “没办法,我爸想给我扔下来历练。”   “哎,偷偷问你,我们夏总监知不知道你身份?”赵妮小声道。   “知道。”赵思沅回想前两天那人跟她的见面,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钱陌。   当天微博上闹开的时候是周嘉树那边先发表的声明,直接在微博上给自己女朋友证明,同时放出了买车和买手链的相关发票和数据,并表示“对于自己女友是钱陌粉”这件事让他这个正主男朋友很头疼。   这微博是周嘉树的公关写出来的,但是看到“赵思沅是钱陌粉丝”这话时,两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的,可后来一分析,这样的确最迅速,而且粉丝也不会再对她产生抵触心理。   D.E这边声明一发后,赵氏公司也紧跟着发表公开,表示他们本是圈外人,自己本公司内部的矛盾不愿在圈外公开,上次微博下的评论是公司内鬼陷害,如今已经处理。   同时文字下面配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钱陌当时给赵思沅的签名,一张则是当天晚上的原图,钱陌,夏泽,赵思沅三人站在一块的画面,并表示会对记者任意乱剪乱写造成的影响保留追究责任。   粉丝们倒也不是那么不理智,毕竟赵思沅不属于圈内人,他们的偶像也是钱陌,如今“钱陌女朋友”的头衔一被拿掉,同时又是钱陌的粉丝,赵思沅的位置一下从对立面变成了自己人,粉丝们一边表示欢迎,一边在评论下刷着:   “给小姐姐道歉!”   “是我们不理智了,影响了小姐姐的生活对不起,以后小姐姐跟我们一样都是钱粉了,大家一起努力啊。”   “希望小姐姐男朋友不要生气哦,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出来给你证明!”   这样的话在赵思沅微博下还有不少,因为这事她那万年才想起来更新一次的微博反倒涨了两三万的粉丝,有一些甚至看上了她偶尔发出来的衣服包包,问她还能不能订到新货。   赵思沅只捡了两三个回复,说了一些高定的设计师和官方网站的价格。   她一看就是富家小姐的精致生活,更别说粉丝早就知道的两百万车子和水晶手链。   除了这些,粉丝们居然为了补偿要给赵思沅钱粉管理员的职位,和他们一起挖出钱陌女朋友是谁?   她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啧啧,粉丝们可真的是女人啊,这嫉妒心真的是太可怕了。”   前一秒还骂的热火朝天,后一秒又要求赵思沅和她们统一战线,赵妮看的真是咋舌。   她继续喝着奶茶说道:“不过好像我们小钱同学最近有些不太顺利。”   正是上升期,却突然少了很多公开,和粉丝约好的一个星期见面会也突然取消,就连之前传言的代言现在也没了任何音讯。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赵妮说。   赵思沅没说太多,只过了几秒钟后才淡淡回了一句:“可能吧,娱乐圈不就这样。”   只是这次得罪人真的就是因为他自己了。   她看着赵妮:“你是替他惋惜吗?”   一向以小钱同学为天的赵妮这次却认真摇了摇头:“不会,我现在对他的喜欢已经在一日一日下降了,可能到了明天或者后天就彻底没有了。”   “上次他有女朋友却拉你背黑锅,我挺看不下去的,也让我挺失望的,为了自己女朋友居然让别人挡刀,被自己粉丝骂了这么久。”   “如果夏总监有你一半的理解力就好了。”   赵思沅极小声的一句,赵妮没听清,问她说什么。   “没什么。”   钱陌是夏泽亲弟弟这件事,赵思沅并没跟赵妮说。   前两天夏泽找她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在这件事上,我弟弟的确是做的不周,我替他向你和赵总道歉,他也真的后悔和愧疚,说改日会过来跟你亲自赔罪。”   “不用了,”赵思沅是真的一点不想再跟那人有瓜葛,“上次就是一张签名,已经闹出了这么大风波了,我可不想自己的名字再跟娱乐明星出现在一起。”   夏泽又道了几声歉,最后才问出今天的来意:“钱陌最近的合同出了一些问题,我想……”   “这件事别跟我说,”赵思沅冷冷打断他的话,“总监,我是尊重你,但不代表尊重你的家人,是他自己一开始放弃了机会,现在吃了亏才想来补偿已经是无用功了。”   “更何况,现在插手的是我爸和我男朋友,你跟我说没用,我不想为了一个无关的人去跟我重要的人开口讨论。”   赵思沅叹气:“而且总监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可能是我,那如果下一次是一个没有这些背景的普通人呢?她背后没有赵氏也没有那么强大支撑的男朋友,那难道就只能白白背黑锅吗?”   听到她的话夏泽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家人?”   不能说是一下猜出来,各种信息连串在一块的吧。   赵思沅调整着手上的手链:“一开始赵妮说,你跟钱陌的五官有两三分相似,我并未在意,后来在颐城你说你租了车为了方便,但你那辆车的车牌并不是颐城本地。”   如果是用来出租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本地牌照。   “而且那辆车的价格也不适合出租,你这是为了方便出行,还不至于租一辆接近百万的车开个一两天,有什么磕碰也得不偿失。”   赵思沅晃了晃手链:“总监,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拍卖会上雪花项链吗?你说你一个朋友在关注,也买到了,可后来媒体爆料,雪花项链钱陌一直在关注,他也买到了。”   再后来,她只要细细推敲就会发现许多巧合,比如那天她去找签名之前钱陌是在和夏泽交流,再比如夏泽曾说过他还有一个弟弟常年在外地。   “所以你那个买了雪花项链的朋友也就是你弟弟钱陌,包括你说的那辆租车也是你弟弟的车子。”   恰好那两天两人都在颐城,所以车子才会被夏泽开过来。   夏泽笑了笑:“一开始没告诉你,抱歉,是我的问题。”   “没有,”赵思沅回道,“他是艺人,能理解。”   话谈到这里,夏泽自然知道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他起身,再次为自己弟弟的莽撞道歉。   临走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赵思沅,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想问,我……还会有机会吗?”   “总监,”赵思沅轻轻一笑,“出了这扇门你弟弟是谁我就不认识了,你说过什么话我也不记得了。”   有些话并不需要说那么开。   夏泽明白,点头:“抱歉,是我失礼了。”   不是他还有没有机会,而是赵思沅,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   要说两人在微博上发声明的时候就想过小伙伴可能都会知道了,可让赵思沅没想到的是,有的人的智商是真的为负。   邵络景:“可以啊,这一招‘夫唱妇随’的戏做的真足了!周嘉树,说真的,兄弟我挺佩服你的,为了给赵思远洗清嫌疑,你居然牺牲了自己,又是财力物力的,最后配合着还搭上自己的名声演戏,可真是太令人钦佩了!”   说着他又艾特赵思沅:“说真的啊,赵思沅,人家周嘉树这么给你这公主的面子,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啊,以后记得买点好吃好喝的供着孝敬着,也别那么不懂事了,少让我们几个操点心。”   徐子丞还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两真是演出来的?我还想着假戏真做。”   邵络景:“别他妈扯蛋了,赵思沅那祖宗谁能伺候得了啊,他两要是假戏真做我他妈脱光衣服去大街上跟大妈跳广场舞!”   赵思沅:“……”   周嘉树:“……”   要不您……现在就去吧…… 第46章 “向叔,去世了,在刚刚……   临近春节, 几乎人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赵思沅直接进了管理层学习,邵络景也学着接手公司事务,邵络羽因为前段时间的住院, 如今倒闲了下来。   她像是看开了一般, 终于开始听从游涣的建议放手,试着让自己弟弟独当一面。   而徐子丞这个节点正是贪污受贿最关键的时间段, 每天整个江城来回转, 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向泠, 则是每天酒吧医院来回跑,向叔的身体反复无常,这个年关又冷, 估摸着也是撑不过去了。   赵思沅和周嘉树提及此事的时候,他也无力的叹了一声:“这段时间你多陪陪她。”   挂了电话, Linda仍等在一旁:“Morit, 现在怎么办?”   D.E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四阶段的资金迟迟不到账, 给总部联系,那边也是模棱两可,只说董事们在开会, 一切结果要等会议结束后才能下达。   周嘉树拢着眉心, 抿唇道:“先去会议室。”   周嘉阳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   他显然没了耐心:“Morit,你这是在故意避着我?”   会议室内周嘉阳带了两三个人, 虽然每人都带了一个公文包, 但这会没一个人把材料拿出来。   周嘉树坐在前面的位置上:“开门见山吧,周嘉阳,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是跟我谈项目。”   “你看我是来跟你谈项目的吗?”周嘉阳一笑, 那原本就阴柔的五官更是显出几分刻薄,“我只是想来问问你,我们这第四阶段的资金到底什么时候到账?”   “Morit,我怎么接到消息,听说这第四阶段的资金好像到不了了呢?”   资金一停止,周嘉阳就到了,赶得还真是,这不是听见风声,这应该是掐着点来的。   “不是听说,是事实。”周嘉树居高临下,“周总是为了这件事特意来确认一遍?”   得到想要的答案,周嘉阳拍手:“那我请问我们D.E的总监,并购项目的负责人Morit,这件事你打算给我们一个什么交代?”   “我们海嘉上千人的未来,可都赌在这个项目上了,现在项目进行不下去,这份损失该谁买单?”   Linda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总部那边还是迟迟不够回应,就连总裁Duke此刻也没了音讯。   这段时间他们在D.E的办公越来越受阻,递交总部流程手续也总会在某个环节被挑出某根刺,然后最后再被打回来。   总裁Duke一开始还会跟Morit电话沟通交流,到这个月中旬开始,两边就频繁的出问题,也断了联系。   再到今天,总部那边居然没跟这边说一声,直接断了并购项目的合并资金。   他们团队自己也讨论过,无论是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还是细节上的精挑细选,Linda和整个团队可以确定,绝没出现任何一丝纰漏。   那如今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也只有一种可能。   D.E总部就是单纯的在跟Morit作对,或者说想借此打压Morit.   周嘉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并未再让Linda接触那边,在周嘉阳紧紧的逼迫下,他下令:“从我的个人账户上划出资金。”   无论如何,这个项目不能停,不然损失的不止是两边,更是舆论给D.E带来的影响,最后承担的人,也还是只有周嘉树一个。   Linda和团队的人同时出声:“Morit!”   这件事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即便周嘉树现在不解决,之后出了舆论D.E还是会问责他这个负责人。   “Morit可真是大方啊,”周嘉阳靠在椅子上,“近乎亿的资金,你说划就划。”   “看来爷爷和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还真是情理之中,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知道你的处境吗?”   他说着拨通了一个号码:“爷爷,嗯,我现在是和哥哥在一起。”   周嘉阳挑衅的看过来:“我觉得这件事您应该知道。”   当着周嘉树的面,他三言两语把资金的事说给那边的老人听:“爷爷,哥哥现在应该有话跟你说。”   周嘉阳带过来的两三个人本就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此刻有免费的热闹给他们凑,自然看的起劲。   Linda和团队的其他人则早已是怒火中烧,即便是再好的素质,这会也只想上去把人打一顿。   相比于组员,身为领头的周嘉树倒是极为淡定,他接过手机:“爷爷”   周璋的声音很浑厚:“嘉树,别再守着D.E了,听我的,把你自己的股份收回来,接手海嘉。”   “还有你的婚姻大事,全都我来做主。”   旁边周意阙这个父亲也在老宅,听见老爷子的这番安排:“爸,让我跟嘉树说两句吧。”   …………   春节那天,赵思沅在家收红包收到手软,家里父母的,几个小伙伴的,但那么多的红包中却唯独没有周嘉树的。   他最近很忙,赵思沅是知道的。   海嘉和D.E的并购案出了问题,她也是知道的。   新闻上一条条的猜测既离谱又毒舌,却没一人出来澄清。   因为此次事件,圈内引起了不小的动荡,归根究底,D.E是主控方,被声讨的声音也自然逐渐多起来。   赵靳终于从她心不在焉的态度中敲了敲碗:“大过节的,耷拉着一张脸?”   她乖巧的坐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爸,妈,我没多少胃口。”   石曦之还以为她发烧了,走过来摸了摸她额头:“你这孩子怎么了,今天一天都无精打采的。”   “上午让你打个电话给嘉树过来吃饭你也跟没听到一样,最近公司很累?”   电话赵思沅的确是打了,只不过那边吵的不可开交的声音在电话里被无限放大,周嘉树似乎并不想她知道,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这些公司上的事赵靳自然关注的不少,他看了一眼外面的黑幕,岔开话题:“一会吃完饭你出去走动走动,今天应该会有不少放烟花的。”   每年这个时候邵络景在群里都会成为那个领头人,但今年大家似乎都没多少动静,除了下午抢了一波红包,群中没有一条新消息增加。   阿姨包了一些饺子放在冰箱,在外面烟花一声声在耳边绽开的同时,赵思沅窝在厨房里学着煮饺子。   石曦之让她又加了一点水,有些奇怪:“怎么想起来现在吃?才刚吃过晚饭就饿了?”   赵思沅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又去翻箱倒柜:“妈,我们家的保温桶放到哪了啊?”   “保温桶?”   石曦之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种看破的眼神让赵思沅差点没招架住,红唇一抖就要说出实话。   “在第二个柜子的左边格子里。”她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给她看着锅里的饺子。   除夕夜的街道上相比于以往少了很多人,只每家每户门前的红灯笼和小彩灯几乎没变,因为这是在市区,严禁烟花炮竹,有的人就跑到北边的郊区放着各色各样的烟花。   赵思沅怕饺子粘在一起,原本五十分钟的路程被她一路油门缩短到了半个小时。   即便是在这样特殊的日子,D.E的大楼还是灯火通明。   Linda刚收拾好准备下班,在电梯口碰见赵思沅的时候眼露惊讶:“Morit已经下班回家了,你不知道?”   两人只下午那会通了一两分钟的电话,后来听他说也加班也就没联系。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半。   “那我去他家看看。”   赵思沅说完就合上了电梯,也就没注意Linda在外面有些犹豫的眼神。   北湾的富人区就比市中心要安静不少,可能都是出去订了年夜饭,所以一排排的别墅也只有两三个亮起灯来。   周嘉树的家中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直接输了密码却不见屋内的人影。   卧室里隐隐传来说话声,赵思沅听出他在打电话也没过去打扰,转道去了阳台。   原来见过的两盆使君子这会已经没了盛开的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叶子延伸到光亮的地砖上。   像是在预告着生命的暂时休眠。   “什么时候来的?”周嘉树突然出现在身后,“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外面冷,进来。”   赵思沅转身反抱住他:“我去了你公司,但Linda说你早就回来了。”   “嗯,有点事,提前回来了。”   周嘉树摸到她冰凉的发丝,另一只手又随意的碰了几下墙上的开关,屋内温度很快升高。   两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说话,他不说,赵思沅也不问。   她似乎能感觉到周嘉树最近的疲惫,两边都要应付,他应该确实挺累的吧。   半晌,两人同时开口:“我带了饺子!”   “我一会……”   周嘉树要说的话被她打断,赵思沅拿着保温桶往厨房走去:“你一会要干嘛?加班吗?是去公司还是在家?”   卧室里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飞机的时间是在一小时后,这个点他应该出现在机场了。   口袋里的那张机票被他折起又展开,最后还是放下:“没事,不加班,在家。”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给Linda发了消息,并且很快关机。   他走过去关上了卧室的门,遮挡李里面那个黑色的行李箱。   饺子并没全部粘在一块,赵思沅有些沮丧:“好像不能吃了。”   “能吃。”周嘉树靠在门边,“放微波炉里热热就可以了。”   他走过去,接手:“这里我来,你出去等我。”   从厨房里把饺子端出来的时候周嘉树问她:“一会想不想放烟花?”   这一晚上光是听声音听得赵思沅都起了心思,因此这会答得毫不犹豫:“看!”   只是这个约定终究没有实现。   赵妮今年春节没回家,这会正在外面游玩,因为公司紧急需要一份营销方案,她已经把百分之九十都做好了,只剩下百分之十的数据框还需要电脑完成。   “你电脑现在用吗?赵妮现在不方便,需要帮她做一个数据。”   “在书房,没有密码。”周嘉树说道。   那份饺子已经被他一个不落的吃完,周嘉树收拾桌子:“等会刷好碗带你出去。”   因为想着这一点,赵思沅都是蹦跳着去书房的。   电脑因为处于睡眠模式,一打开就自动登录上了周嘉树的邮箱。   似乎是有人一直找他,收到邮件的声音就没停过。   赵思沅快速做好,正准备把人叫进来看看邮件,又是一声“叮”,邮件名显示“与D.E签署合约”   外面水流的声音停止,周嘉树过来敲门,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去医院吧,向泠的父亲……去世了。”   赵思沅猛的从电脑上抬起头来,眼中的惊愕还没来得及收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向叔,去世了,在刚刚。” 第47章 分 开   大年初三的日子, 众人一起送走了向泠的父亲,那个在生命尽头仍觉得拖累了自己女儿的一个父亲。   向泠似乎已经哭干了眼泪,把她父亲送到墓地的时候伤心的只能趴在地上干呕。   回来的时候应父亲的要求,向泠请人做了一场法事。   好像是向叔希望能在那边更早的遇到向阿姨, 也好跟她早点忏悔这二十多年心理和身体上的折磨。   除了周嘉树的父亲, 大院里的其他父母都过来了。   邵叔叔和邵阿姨年龄较大,更是见不了这场面, 安慰了向泠几句, 又让邵络景和邵络羽留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这孩子苦, 以后有什么难事你们也跟我们说一声。”游涣父亲跟游涣站在一块,“唉,这么多年来贪污腐败确实害人不浅。”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 向泠的母亲不会跳楼死亡,她的父亲也就不会受不了打击突然中风, 更不会让原本的一家三口到如今的父母双亡。   徐叔和徐阿姨自然也听到这话, 自己儿子徐子丞站在最前面, 这两三天, 徐子丞回家话都极少,他似乎这两天三夜都没合眼,只偶尔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   徐母现在也想开了, 尤其今日看到向泠孤身一人的坚强, 她叹气:“人啊,在身边的时候不珍惜, 等到没了再想珍惜都没方向了。”   “老徐, 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下一辈孩子的事我们又何必插手那么多,让他们自己发展不是更好吗?”   徐父又何尝不知, 只不过他这些年来也碍不下这个面子。   “随便他吧,他想做什么喜欢谁都由着他去吧,我们越是强压儿子他越是跟我们疏远,最后他还过的不幸福。”   过来接他们的车子已经到了,徐父叹气:“你去跟儿子说一声,让他这两天多陪陪向泠,家里和局里那边不用担心,我给他请假。”   一听这话,徐母就知道徐父现下是彻底放手了,他这是拐弯抹角的在同意徐子丞和向泠在一块。   做法事的地点是在江城的一个小镇,那是向叔叔和向阿姨认识的地方。   这里温度极低,刚过完年的天气也是极寒。   赵思沅把自己父母送走再回屋里的时候两个耳朵都冻得通红,她哈了哈气,四处望着。   法师们站了一整个庭院,向泠跪在正厅前,高台上摆放着向叔生前的照片,他那个时候根本不能下床,照片都是坐在床上拍的。   舒冉和赵思沅之间就隔了一个邵络羽,她过来:“你是不是找周嘉树,我刚刚看他去后院接电话了。”   目前唯一知道他们两恋情的人,也就只有舒冉了。   后院围着一个小菜园,只不过因为这些年没人打理,里面早就荒废了。   还没走近,那处的声音就隐隐传到这边。   “和Duke交流,说我赶不回去。”   “不管用什么理由,最起码拖到年初五。”   因为这件事,赵思沅这两天的状态也不好,让她自己没事待着,周嘉树也不放心。   而年初五那天,是赵思沅要回公司上班的日子。   无意听到电话的赵思沅又何尝不明白,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周嘉树没了耐心:“这两天都不用再打电话给我。”   “告诉Duke,我会回去给他一个交代。”   Duke.   应该就是那个人吧,那个在合约上的乙方Duke.   周嘉树回去应该也是因为那件事吧。   合约上的那个内容赵思沅现在仍印象深刻,说合约不公平吗?好像也不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思沅往后退了两步假装自己刚过来的模样:“周嘉树?”   “怎么跑到这来了?不冷?”周嘉树上前摸了下她的手,看到那两只冻得通红的耳朵时眉眼一皱:“去屋里。”   他用温热的手给自己捂着耳朵。   “屋里那边还有他们,我们就在这站一会吧。”   见赵思沅坚持,他只好先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人披着:“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羽绒服上面还有着独属于他的使君子香味,赵思沅想起他家阳台的那两盆花,是啊,之前开的再旺盛又怎么样,终究还是抵不过寒冬的凛冽。   大风一吹,赵思沅缩了缩身子,   可能是秋天收获的太过鲜艳,她都快忘了冬天的凋零。   周嘉树很快回来,手上拿了赵思沅的白色围巾。   直到把赵思沅脖子和耳朵都遮起来后,他才从赵思沅手上接过羽绒服披在身上。   “眼睛哭红了?”   他摸了下赵思沅的眼角,还有着冰凉的湿润感。   “刚才看向泠没忍住,哭了一会。”   即便以前在周嘉树面前演过那么多戏,但赵思沅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演技可以再拙劣一下,拙劣到周嘉树能听出她那故意掩饰的谎话,拙劣到周嘉树能看出来她眼角的湿润是刚刚流下的泪水。   爱情有时总是让人自私的。   但在这份自私中赵思沅难得找回了一丝理智。   “你最近不去上班也没事吗?不是很忙吗?”   周嘉树眼神顿了一下,又很快答道:“公司有Linda,我会安排好。”   “前两天我看到D.E的新闻,资金是一直没到账吗?”赵思沅试探着,她想从他嘴里面知道哪怕只是一点跟他相关的事。   或者说,她希望周嘉树主动跟她开口。   但周嘉树显然不希望她知道。   “总部哪边有个环节出错了,没多大问题,过两天就会解决。”   “我知道啊。”围巾头的那几缕绒绒的毛扎到赵思沅的眼皮上,她眨了几下,被四周空旷的风一吹,泪水竟要夺眶而出。   她慌忙把脸埋到周嘉树的怀里。   周嘉树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没事。”怕眼泪蹭到他衣服上会被发现,赵思沅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围巾,用围巾蒙着眼,佯装开玩笑,“就是怕你又像上一次被停职以后没钱给我买名牌了。”   原本要把她拉开看看她怎么了的周嘉树收了手,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怀里又问了一声,他才抿唇回答:“不会没钱给你买名牌。”   也不会再让赵思沅伤心难过。   即便她掩藏的再好,周嘉树也还是发现了那尾音下一丝极细极细的哭音。   这场无声的“博弈”里,两个人都为对方坚持了太久。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赵思沅顺手从他口袋里拿出来,还是Linda.   她没抬头,只问了一声:“你不接吗?”   周嘉树直接挂断。   今天的天气很阴,天气预报说夜里可能会有大雪降临。   所以,“周嘉树,你去吧,不然晚上可能真没飞机了。”   赵思沅自以为很完美的抬起头,她打开自己的手机查了一下航班:“现在赶回去的话,还有一班下午一点的能来得及。”   “周嘉树,你回去工作吧,好好挣大钱,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个穷鬼。”   她故意做了一个鬼脸,往下按着自己的两只眼睛,好让刚刚流过泪的双眼看起来没那么不自然。   周嘉树一直没说话,他精致的眉眼间满是疲惫,此刻紧盯着赵思沅的那双眼底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红血丝。   只是在映着赵思沅的那一片光亮里,清澈又纯粹。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有管,赵思沅拿起他那只手,像是某种愿望,她在上面很慢很慢的写了三个字:   我等你   好像最后一笔她迟迟下不了手,直到手机铃声挂断她才轻轻笑着把那一个点落下。   九年过去了,但故事的进程并没有多少改变。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们,只是十七岁懵懂的少年,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而如今的他们,却有着许许多多不得已的立场角度。   前院里的乐器声落下的那一秒,周嘉树冰凉的唇吻上了她额头,那是赵思沅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种无力从心的挫败:   “相信我,赵思沅。”   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相信我。   周嘉树走了,在赵思沅的坚持下,乘坐了赵思沅给他订的一点钟航班。   不止是赵思沅,几个小伙伴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些纠结,但站在朋友的角度,周嘉树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再待下去,他的工作和前途可能都没了。”游涣开着车,“这次海嘉和D.E并购项目的事,确实出了一些问题,这个问题可能还不小。”   舒冉和赵思沅坐在后面,怕她乱想,拉着她手安慰:“你别太担心啊,周嘉树肯定能解决的。”   大概是现在这两天也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时间,邵络景也收起来那副吊儿郎当,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那么严肃的表情:   “这不是我们相不相信周嘉树的问题,资金不到账,项目进行不下去,即使周嘉树动用了自己的资金,之后这笔账可能还是要算在他头上。”   要是真想找你麻烦的,人家可能会说你公私不分,现在可以随随便便动用自己的资金,那之前这么多经手的机会中你是不是也在随便动用公司资金?   “还有就是,”邵络景开窗户点了一根烟,继续说着,“这之前好好的项目,啥问题都没有,现在却突然给你各个环节使绊子,说白了,就是有人在搞你,D.E高层肯定有人抓住了周嘉树的把柄。”   徐子丞和邵络羽在另一辆车上陪着向泠,他要在说不定还可以问两句,在资金这一块上,他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   赵思沅刚刚从后院回来后就一直在哭,止都止不住的那种,知道她跟向泠关系好,众人也都没怀疑。   只是这会看她在车上眼泪又一滴滴的直往下掉,邵络景忍不住了:“我的姑奶奶,你可少哭点吧,向泠可刚刚才被我们稳下,你这别一会下车的时候又把人给搞崩溃了。”   “我知道。”她倔强的擦了擦眼泪,含着鼻音问,“周嘉树不是还是D.E的董事吗?他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吗?”   说起这个才是游涣最担心的点:“正是因为他手上的百分之二十股份,你要知道,那在D.E不是小股东,有多少人在觊觎着他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想把他拉下台,吞并这百分之二十。”   想当初,周嘉树找他办理海嘉股份的时候游涣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没想到事情还是这么快发生了。   “操,妈的,周家那几人是死的吗?周嘉树都这样了他们也不出来关心关心,就一天到晚死守着周嘉阳那卑鄙小人了是吧?”邵络景真是越想越憋屈,“他妈的,周嘉树这些年到底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周家?”游涣想起上次听到的消息,“听我爸说,周老爷子好像在物色圈子里的千金,就是不知道这是给周嘉树还是周嘉阳的。”   座位后排的哭泣声越来越大,游涣吓了一跳,忙把纸巾递过去问她怎么了。   “你这……你……”邵络景本还想说两句,但回头一见她那苍白着脸的模样,从储物柜里翻了半天才翻到一块糖嫌弃的递过去,“知道你替向泠难受,要不你吃点糖缓缓?”   舒冉瞪了他一眼,无声的说着:都什么时候你还添乱   “……”   他这也是好心啊……   手机上是赵靳刚刚给她发来的消息,上面写着:周嘉树爷爷说,想让你跟周嘉树定亲,你什么想法?   那行字在赵思沅的眼中越来越模糊,直到屏幕黑屏彻底消失,赵思沅低下头,捂着胸口那密密麻麻的压迫感,哭得放肆,只那处像喘不上来气一样的窒息。   邵络景被搞得摸不着头脑,问她到底怎么了。   赵思沅哭着回答:“周嘉树送我的那盆花被我养死了,我怕他回来骂我。”   那哭声哭得人心慌,像是一种宣泄的毫无顾忌,她捂着脸,哑了嗓子。   游涣和邵络景惊讶过后又觉荒唐:“一盆花而已,周嘉树没那么小气。”   那时车上的另外三人,没一个人知道,那盆花对于赵思沅的含义。   如果周嘉树真能小气到回来骂她,那她愿意把周嘉树阳台上和公司里的所有花都养死。 第48章 合约秘密   正月初七, 向泠爸爸头七的那一天,几人难得又聚齐了一次。   向泠的酒吧已经几日没开门了,不止邵络景,就连赵思沅的一些朋友也打电话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她的酒吧早在江城做出了自己的名声, 许多客户也只认向泠。   “你们先回去吧, 今天谢谢你们。”   这几日的向泠已经憔悴了很多,黑色耳钉也被取下来, 原本的短发也比原来稍长了一些。   赵思沅有些心疼:“你是不是今天一天又没吃饭?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进医院了。”   一个一百多平方的公寓里, 站了五六个人, 舒冉忙着去厨房冰箱看看,一打开空空如也。   向叔走后,向泠的状态迟迟恢复不过来。   “你这几天就这么过来的?”徐子丞站到向泠面前, 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了向叔什么吗?你现在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   游涣也看不过去, 但有些重话必须得说:“你还是必须要生活, 这两天再休息休息, 过两天我们去你酒吧收拾收拾, 开门做生意。”   被骂的向泠慢慢蹲下来,她把地上向叔原来用的药一点点整理,许久才出声:“他一直是我生活的动力, 酒吧也是因为给他治病才开的, 现在爸都不在了,我开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嘭”的一声, 众人皆惊愕的回头看去。   徐子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桌子旁, 那刚拍下去的手掌还泛着红:“向叔临走时就是这么告诉你的?你活下去的动力是向叔?向泠你什么意思?向叔不在了你也想陪着他去”   他似乎气到了极致,连双眼都布满了血色:“那好,那我当这个检察官还有什么意思?我也是为了你才当的, 既然你都不想过了,那我的生活也没必要继续了。”   “你想绝食是吧,行,我陪着你,”徐子丞袖子往上一撸,直接在椅子上坐下,“别说你不吃饭,你就是要自杀我也陪着你!”   “徐子丞,你疯了吗?”这劝人的反而把自己劝起火来了,邵络景头都大了,“你现在怎么回事?”   那处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向泠抱着膝盖头埋在腿上,哭得肩膀抖动。   赵思沅和舒冉过去安慰,抱着她:“今天好好哭,哭完了就又要开始新生活了。”   向叔对向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父女两相依为命了十多年,向泠这些年坚持下去的动力也全是向叔。   徐子丞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压下刚才的那一团火:“你们先回去吧,我来看着她。”   众人相互看看,赵思沅更是有些不放心。   “那我们先走吧,让她冷静冷静。”   最后还是游涣发了话。   阳台的穿堂风呼啸而过,赵思沅过去把门关上的时候看见徐子丞直接过去把向泠抱进了屋里。   已经虚脱的向泠毫无反抗的能力,只露出的一边脸颊苍白的毫无血色。   一出去,邵络景就纳闷了:“徐子丞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开窍了?”   以前那么鼓励他都是唯唯诺诺只敢做个默默守护的背后男人,今天倒是突然强势了一回。   “他也的确是该这样,”邵络景继续说道,“对待向泠这样强势的,你就得比她更强势。”   “那对待你姐呢?”游涣已经按了车锁,听见这话又忽然停了下来。   “我姐那就是耳根子软的人,对她啊,你只要稍微使点苦……”话都快说完了,邵络景才反应过来,“我姐油盐不进,你什么计谋都别想往她身上使!”   游涣笑笑,开了车门,没和他多说。   除了舒冉,几人今天都是开车出来的,邵络景没着急上车,他抽了一根烟靠在车门旁斜斜的咬着:“我告诉你啊,游涣,想做我姐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上次要不是徐子丞和周嘉树拦着,你真以为我打你那几拳就了事了啊?”   打几拳不要紧,重要的是能追到你姐。   忽然听到周嘉树的名字,赵思沅拉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眉眼落在方向盘上停了几秒才继续。   邵络景抬头吐了一口烟雾:“这天越来越冷了,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别说,我还真有点想周嘉树了。”   “我先走了。”赵思沅直接发动车子,踩了油门。   游涣迟迟没发动车子,见赵思沅的车子越走越远才伸出头提醒:“以后在赵思沅面前,你少说点周嘉树的事。”   “怎么了,他两难不成有什么恩怨情仇,提都不能提?”   周嘉树走了四天,赵思沅也闷闷不乐了四天,游涣隐隐觉得她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见他表情不对,邵络景也不开玩笑了,灭了烟,胳膊搭在游涣车窗上:“你跟我说实话,周嘉树那到底出什么事了?”   半晌,游涣答:   “周嘉树十岁那年的秘密,被D.E高层知道了。”   “……”   邵络景愣在了原来,反应过来的一瞬立马就是一句“我操,谁他妈现在这么卑鄙啊?那我周哥不是完了?”   …………   回去的一路,舒冉也在小心翼翼观察着赵思沅的脸色,她虽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清楚,赵思沅跟周嘉树肯定出现了什么变故。   “你跟周嘉树,这几天联系了吗?”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舒冉主动开口问。   的确是联系了。   是那种一天不会超过五句话的联系。   通常周嘉树发来消息或者打电话的时候,赵思沅总有各种借口和理由避开,信息她也半天才回一句“困了,要睡觉了。”   “这,这不像你啊,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上次跟她说起的时候两人感情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都准备带秦言睿跟你们见面了,你们这怎么……”   一个急刹车,赵思沅把车停到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像是这么多天的一个宣泄口,赵思沅垂着头,鼻尖酸涩的要命:“舒冉,其实我真的想再自私一点。”   舒冉被吓住了:“你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啊,你别哭啊。”   “他可能不回来了啊,呜,舒冉,他可能回不来了啊。”像个孩子一样,赵思沅哭着叙述,“如果他不回去,那他的前途还有周嘉树自己,就都要毁了。”   她不知道那段时间项目上的阻碍对周嘉树有多大的影响,也不知道为什么D.E会突然对江城的项目停止资金流动,但赵思沅却对那份合同上的内容印象深刻。   那天晚上周嘉树的邮箱里新邮件的提示声音不断,正当赵思沅准备锁屏时,一封标题为“与D.E签署合约”的邮件跳了出来。   她本没想打开,只是刚站起身,又是一封“Morit,合约上的内容请按时履行”   赵思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那只手到底是怎么不听使唤点开了邮件。   那中间的条条例例她一扫而过,只记得左上角的“甲方周嘉树”以及“乙方 Duke”   而下面的那条特别约定更是让赵思沅彻底慌了神。   如果可以,赵思沅当初进公司就不会那么努力学习,以至于现在能轻而易举的把那些黑色的条款组合在一起提炼出最简而易懂的内容:   D.E总裁Duke作为乙方与Morit签订如下合约:半年时间内,若Morit从海外并购项目中离职回到总部,则我名下百分之二十九的股份全部无偿转移到Morit名下,同时Morit将会成为D.E的下一任CEO兼董事。   若上述条款未能如实履行,则下列条款自动生效:半年时间内,若Morit未从海外并购项目中离职回到总部,则Morit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无偿转移到第二顺位,同时Morit将会从D.E辞任总监及董事,并按照公司协议赔偿离职违约金。   说不公平吗?但如果周嘉树真的履行做到了,那得到的利益也远比未履行得到的利益更高。   赵思沅听Linda说过,当初Morit力排众议才拿到这次中国区并购项目的负责人,而Duke同意他回江城的前提条件也必须签下这份半年合约。   如果说赵思沅一开始不确定,但自从上次周嘉树在机场打电话跟她明确表明“自己不会接手D.E”的立场后,赵思沅再看到这份合约也只有惊讶,也并没有对周嘉树的任何动摇。   或许他早就做好了辞去D.E现任职务的决定。   只是在紧跟着这份邮件的后面,是Duke又发来的几张医院诊断图片。   这次似乎有些着急,他直接发了一长串语音:“打你手机关机,看到立马给我回电话。那个事这几天我一直在给你压着,但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现在这件事已经直接在集团内部公开了。”   Duke:“之前怕影响你一直没跟你说,这段时间你们在江城的项目受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高层想利用这件事把你拉下台,周嘉树,你再不回来我真帮不了你了!”   大概是气急了,他直接叫出了中文名字。   即便Duke是D.E现任CEO,但他和周嘉树股份加起来一共是百分之四十九,若是众董事联合反对,股份超过百分之四十九,那周嘉树这个大股东可能还会被他们直接弹劾离职。   但Duke替他担心的更是另外一点:“我知道你在江城留恋什么,但当下如果这件事不解决,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江城那边,这封匿名信就是江城那边举报的。”   “一旦你曾经精神疾病的事实在江城也被公开,那以后无论是在江城还是M国,在业内,你Morit就是一个废人了。”   这也是Duke一直私下联系催促他回来的原因:“趁现在你立马从并购案的项目中退出,赶紧回来彻底接手D.E,这件事我想办法给你解决,医院我都联系好了,我现在只需要你人立马赶回来!”   从Linda口中,赵思沅知道,Duke是D.E内最先开始也是最赏识周嘉树的人,他也是周嘉树最为敬重的领导和老师。   在D.E不论你能力有多优秀,一旦这一个黑点被大肆公开,那影响的将会是周嘉树的一辈子。   而在那天向泠父亲的葬礼上,赵思沅看到被挂断两次两次电话的Linda发来消息:   “抱歉Morit,Duke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我们团队将会乘坐十二点的航班回国,江城的并购项目也将会由另一个团队接手。”   连周嘉树自己的团队都被连根拔掉了,可想而知,Duke这次为了保他留在D.E,废了多大的劲。   舒冉听得震惊:“D.E的人怎么会知道周嘉树那两年的精神疾病?还有,他……”   本来都要问出口,舒冉又停下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赵思沅那天在车上肆无忌惮的哭泣,站在女朋友自私的角度,赵思沅自然是希望他回来,可若是站在另一个角度,无论是赵思沅还是他们其他朋友,他们反而更加期盼Duke能把周嘉树留下。   周嘉树那两年的精神疾病,是他们所有人从来不会触碰的伤口,又怎么会允许这个伤口被人再一次在阳光下血淋淋的撕开。 第49章 周嘉树的故事   周家的水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周嘉树母亲兰湘绮与周嘉树的父亲周意阙属于家族利益联姻, 所以双方并没有多少感情。   但要说婚后随着时间变化,一个在家相夫教子的太太依赖最多的便是自己的丈夫,所以即便一开始是毫无感情,但渐渐的, 兰湘绮也喜欢上了周意阙。   怀上周嘉树并不是意外, 兰湘绮的主动成分占得更多,只不过当时周家老爷子逼得又紧, 他们两结婚两年, 这样大的家族也更需要一个接班人, 所以周意阙虽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但事后也并未追究。   而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兰家背后的势力。   在周嘉树七岁以前, 周意阙还有所顾忌,一些场合上倒也会给足母子两面子, 兰湘绮这个太太等同与摆设, 她不是不知道周意阙在外面的猫腻, 但有了孩子后, 她看的更开,一切心思也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说白点,也就是圈子里那些豪门太太经常挂在嘴边的“只要没亏待自己,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互相都别搞得这么难看”   毕竟双方本来就是因为利益结合。   作为那时周家的掌权人周璋老爷子,他年龄较大, 已经逐渐退居二线, 换句话说,那个时候的公司已经基本上被周意阙接手,他也不好再过问太多。   自己儿子的荒唐他不是不知道, 但因为当初和兰湘绮结婚,周璋觉得已经亏欠了自己儿子,所以哪怕后来听到些风声,但只要不影响公司利益,他也就嘴上说两句算了。   而这种情况在周嘉树七岁过后开始变本加厉。   那个时候的周氏做的越来越大,而兰家却在走下坡路,那两年的经营状况尤其不好。   一开始周家还愿意伸手帮助,但时间一长,兰家对他们来说就是无底洞,再次求助时,周意阙就总有各种借口躲避,最后干脆不见也不接电话。   八岁那年,是周嘉树噩梦开始的时候。   无论是他放学在家还是放假在家,无论他是吃饭还是休息,那栋房子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父母的争吵。   周意阙开始频繁跟外面的余畔来往,他经常的数月不回家,更别说在任何重要的节日会待在家里。   或许兰湘绮一开始是懦弱的,因为自己家族的衰落,所以那一年在周嘉树的印象中,他的母亲在父亲面前,总是委曲求全,然后在父亲不在的时间段里,一个人躲在房里偷偷哭泣。   有时候气急了,她会打骂周嘉树,因为他是周意阙的儿子,是他们错误的结晶,看到周嘉树,兰湘绮想到的更多的是周意阙带给她的耻辱和不甘。   周嘉树知道,兰湘绮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因为在每次打完他兰湘绮恢复清醒后,又会抱着他大哭。   同时一边细细的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一边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嘉树,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的错,对不起嘉树,妈妈不该打你,对不起”   每当那个时候,十岁都不到的周嘉树就会呆愣的看着窗外,手下麻木的拍着兰湘绮的后背,听着她一声声的道歉和沙哑不断的哭声。   和兰湘绮不同,周嘉树的表现更是无动于衷,没人知道的是,他讨厌自己妈妈哭,也更讨厌自己哭。   九岁那年,周意阙开始频繁带余畔出入各种场合,周家老爷子大概终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和周意阙吵了几次,那人有所收敛。   但也仅仅只是那段时间而已。   豪门圈里早就传了遍,虽然都知道没几家是有多纯洁忠贞的爱情,但像周家这么肆无忌惮放到台面上的热闹,他们不看白不看。   兰湘绮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那两年不知道被人在背后说了多少闲话。   因为周意阙那个在外面的女人,是周意阙当初和兰湘绮结婚前的初恋,因为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虽然迫于家族原因周意阙不能明媒正娶余畔,但两人这么多年的联系就没断过。   甚至在周嘉树出生不久,那个女人也同样给周意阙生下了另一个儿子周嘉阳。   这件事在周嘉树十岁那年被彻底爆出来,兰湘绮接受不了打击,进了一趟医院,被医生诊断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即便如此,周意阙却依然对此毫无悔改,甚至以自己夫人身体欠佳的借口让余畔和那位小儿子开始频繁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甚至来回出入周家。   兰湘绮的母家那会只有一个哥哥还在,两兄妹的感情本就不深,对他这个妹夫甚至都要巴结,又怎么敢说其他。   所以那一年,出入周家最多的除了大院里的那几个小伙伴和周围长辈,便是过来给兰湘绮看病的医生了。   因为兰湘绮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自残,所以周嘉树是陪在她身边最长时间的人。   只是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兰湘绮身上,也就没人发现那个十岁孩子的异常。   对于他们几个小伙伴来说,周家经常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他们也知道周嘉树不开心,知道周嘉树为什么不再经常出来和他们一起玩耍。   几人有时去周家的时候见周嘉树不说话也都以为他是担心兰阿姨,压根没有人往生病的那个角度去想。   只是渐渐地,周嘉树不再去兰湘绮的屋子。   他不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个人待得时间越来越长,偶尔说话时也是语速很慢的两三个字,赵思沅过来找他的时候他更多的是点头和摇头。   甚至开始频繁逃课,逃学,不见人。   更奇怪的是无论是多热的天,周嘉树永远穿着长袖子的衣服。   他不再开口叫爸爸,甚至叫妈妈的次数一星期都难得听见一次。   可若是说他不正常,有时候的周嘉树又会很主动的找他们出去玩,找他们做各种活动,篮球,跑步,游泳……   他像是忘了那一堆烦心事,又像是不会疲倦一般,可以从早活动到晚甚至半夜,偶尔在学校里见到的他亢奋的都让老师惊讶。   有时候跟同学之间有些口角上的摩擦,周嘉树也开始频繁的跟人动手,下手重的都不像一个孩子。   而周嘉树十一岁那年,周意阙正式向兰湘绮提出离婚。   兰湘绮的自残行为也越来越严重,吃药,割腕……她自杀的行为越来越多,一直到那年的圣诞节。   在兰湘绮再次乞求周意阙留在家里陪她们母子两人好好过一个圣诞节的时候,周意阙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天成为了一个爆发点,最先发现血泊中的兰湘绮的人就是周嘉树。   现在想想,周嘉树的精神早在前两年就开始出现,而那一幕更是彻底刺激了他。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经历了那样的事,一个孩子不崩溃应该都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大院里的长辈是在兰湘绮去世余畔进了周家后才发现周嘉树的异常,周意阙对这个儿子似乎不管不顾,余畔和周嘉阳更是不用多说,赵靳不放心,带他去医院一查这才查出来事。   从九岁那年,周嘉树已经有情感障碍症的意向了,只是那个时候没能及时治疗。   在十岁兰湘绮被查出抑郁症的那年,周嘉树对兰湘绮吃的药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只不过那个时候众人以为他是关心自己妈妈,没人往这个方向去想。   十一岁兰湘绮去世后他的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已经开始出现了双相障碍患者才会有的抑郁症和躁动症。   那一年周嘉树的安静和活跃全是这个精神疾病的典型表现。   赵靳带他去看诊的时候听见医生问他每天晚上能睡几个小时的时候,他就低着头抠手,声音又低又慢:“睡…不…着”   那么小的孩子,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能缩在墙角里听门外的动静,听脚步声,听外面的树叶声,听水流声……   赵靳听得没忍住,一个大男人在诊室内红了眼。   医生看着赵靳轻摇了摇头,知道周嘉树现在表现出来的是间断的抑郁症,他一点点的沟通,直到周嘉树放下戒备松开手。   “能给我看看你的胳膊吗?”医生朝他伸出手。   但衣服袖子被拉上去的那一刻,赵靳还是没忍住,咬牙落了泪。   一个十多岁孩子的胳膊,本应该是细皮嫩肉的皮肤,可是周嘉树的胳膊上却满是抓痕和烫伤,还有些甚至是刚划开的伤口,上面贴着崭新的创可贴。   这种自残赵靳在兰湘绮那见过。   医生也有些不忍,轻声询问着:“创可贴是你自己贴的吗?”   他点点头:“会…弄…到衣服…上”   赵靳明白,周嘉树是怕血迹沾染到衣服上,被人发现。   他不知道那个年龄的孩子是怎么会考虑这么多的,他只知道,周嘉树在周家这两个人的不幸婚姻中,受到的伤害是无法计算的,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连最后看诊的医生都别过头抹了眼角:“这孩子来的太迟了,要想恢复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除了交代这个病的一些必要事项,医生最后还叹了气:“他现在属于抑郁症发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思维灵活性降低这些明显的状况,他的语言流畅能力也在快速下降。”   赵靳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要做好准备,如果能恢复最好,如果恢复不了,除了我们刚才见到的抑郁性木僵和睡眠障碍这些基本症状,他以后可能连交流都困难。”   医生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周嘉树:“而且这还仅是抑郁症,另一种可能随时发作的躁动症的严重程度我们还无从所知。”   但从目前抑郁症的状态来看,周嘉树的病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那天后大院里的父母轮番找周意阙谈了关于周嘉树的事,周意阙一开始并未觉得多严重,直到有一次在家里看到周嘉树到厨房里找刀并冲他笑。   那个时候赵思沅和邵络景游涣徐子丞几人只知道周嘉树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他还因此休学了一年。   所以即便周嘉树比邵络景年长,但他们却依然同届。   得了家里长辈的嘱咐,几人一放学就往医院跑,时间长他们见过周嘉树抑郁症发作时的自残样子,也见过周嘉树躁动症发作时的可怕模样,同时还有两种症状混合发作时周嘉树控制不了自己时的痛苦。   邵络羽比他们大了几岁,自然懂得更多。   她给他们科普了这个病的严重性,告诉他们周嘉树需要关怀,需要时间恢复,更告诉他们这件事是个秘密,是他们几个之间的秘密。   再大一点,赵思沅渐渐能理解邵络羽那时跟他们几个说过的话,他们见过泥泞里最受伤的周嘉树,也知道他童年时的重大创伤,小时候的那几年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周嘉树那几年的恢复有多艰难。   药物,捆绑,电疗……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短短两三年经历了一个精神病人所有该用的强制手段。   可有些痕迹,在周嘉树的身上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比如周嘉树那个北湾的衣柜里只有衬衫,比如周嘉树卧室床头柜上的那几个白色药瓶,比如周嘉树上次给她擦药时手臂下的那几道灰色疤痕……   现在回想,赵思沅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到假装看不到他拽衣服的动作。   人们看到的只是从D.E回国的那个风光Morit,又有几个人知道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他比常人付出了几倍的努力。   只是他们几人小心翼翼守护的这个秘密,却在某一天被人当做胜利的资本残忍的揭开在阳光下,向众人展示着那个当年被埋在阴影里无助又悲惨的周嘉树。   Duke说是江城的人举报。   不用想也知道背后者能是谁。   当年那件事知道的也就是大院里的那几人,而现在能让他们慌成这样的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赵思沅不知道上次赵靳给她发“周老爷子主动定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周家那位老人,并不比她家的差多少。   周璋做的每一步,都是对公司对周家有着足够的利益,无论那个人是周嘉树还是周嘉阳。   想通这些,赵思沅再次翻开通话记录,拨通了Linda的电话。   她虽每日跟周嘉树联系不同,但跟Linda……赵思沅每天最少一个电话。   因为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当年医生说过的那段话,他说,“如果因为某个事情刺激,这孩子的障碍症可能会再次复发。” 第50章 (捉虫) “既然保不住,……   正月十五的时候, 赵思沅主动给周嘉树发了元宵图片。   家里阿姨包了好几种口味,有黑芝麻,有红豆,还有今年新加的蜜枣, 赵思沅每份都给他拍了一张, 最后问他:“你现在吃饭了吗?”   她这里是傍晚,周嘉树那边应该是上午。   而此刻的周嘉树远没有在江城的赵思沅那么轻松。   近百平的会议室内, 各个西装革履的董事围了一圈, 来自于不同国家的D.E董事在这里全部聚齐, 每人的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严肃,因为耗时太久,众董事渐渐也没了耐心。   Duke作为D.E如今的最大股东坐在最前面的主位, 周嘉树就坐在他的右手边,无声的宣示着他身份的重要性。   从早上到现在, 这会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 讨论的话题无非还是Morit刚被爆出来的精神事件。   或许是因为Duke提前给了警告, 有些发言的董事说话犹犹豫豫的, 并未直接点出他当年的情感障碍。   手机在桌子上亮起的时候,周嘉树其实并未准备对此事有任何回应。   无论今天处理结果如何,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决定, 这些董事的说辞也不过是让大家明面上过的去。   照片上不同种类的元宵放了一桌子, 桌子的台布图案是红粉白颜色的花朵,正中央的那盆使君子开的茂盛。   那块台布是赵思沅找人专门定做的, 就连台布上的图案也是她当时第一次去周嘉树家里照的使君子图片。   周嘉树问她:“为什么想起用使君子的这张图片?”   “因为那是她一生最靓丽的时刻。”赵思沅那日突然就想通了, 就算有寒冬又怎么样,她只要记住当时开的最美丽的时刻就行了。   “抓住那个瞬间,一直保持就好了。”   Linda说, 和他们担心的不一样,周嘉树这几日看起来异常平静,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甚至在医生询问是否要给他再次开药的时候,他坚持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上一次察觉有复发的迹象还是在江城和周家冲突最大的时候,那次在医院碰到赵思沅也是因为周嘉树自己有所察觉,早有制止。   赵思沅想知道这边的情况,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问:“D.E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周嘉树抬头看看周围,“可能因为我,这里的气氛看起来很沉闷。”   这人居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赵思沅又放松了一些:“那你能解决吗?”   没有什么需要解决的。   他在D.E这么多年,该还的也还了。   一位董事终于忍不住出头:“就算Morit进入集团后给集团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利益,但这次因为他个人的影响,也对我们集团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而且这个损失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   “Lin!”Duke微怒。   “Duke,我知道你欣赏Morit,作为集团的股东我同样也对Morit出色的能力表示赞赏,但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现在因为Morit的事件,许多合作方已经要和我们取消合作,难道这样我们也不管不问吗?”   一说出这话,其他不少董事都是表示赞同意见的。   有人用法语在现场翻译:“我们不能百分百确定Morit是否已经完全恢复,他的这种状况复发的可能性很大,前段时间他在江城还在吃着控制药物,Duke,抱歉,我们不能百分百相信你的保证。”   站在D.E的角度这些的确是他们要考虑到的点。   Duke听得头疼,他最烦这些人跟风,把面前的鼠标一扔,等到讨论声音变小了后才发话:“那难不成依你们的意见直接赶尽杀绝把人开除?”   旁边的周嘉树抿唇淡笑了两秒。   这些年他和Duke说话随意惯了,已经把这个在M国土生土长的人带上了中国话的气息。   “目前来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后排的一位小股东是被人拉出来挡枪的,他示意众人面前那份被人举报的疾病诊断书,壮着胆子:   “现在Morit当年的障碍症既然能在我们集团公开,自然也会很快传到媒体那边,如果我们现在再不做出任何回应,整个D.E可能都会受到影响。”   呵,真他妈有病。   这些人三两句都不离Morit的精神病,说白了,就是想把人再次逼疯。   也不顾忌什么领导人的模范了,Duke直接抽出一根烟扔到嘴里,没管下面的那些窃窃私语,他一个转头,好家伙,让他操碎了心的周嘉树倒是看着手机在笑。   火柴刚摸到手里也没了兴致,Duke直接吐了烟:“休息半小时!”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等人都走完了,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周嘉树才收了手机给旁边的人点了烟:“有什么要跟我说?”   “你也知道我有话跟你说!”Duke这几日焦的口干舌燥,一头金黄的头发此刻也隐隐冒出了白色,“你就不打算接这个烂摊子了?”   接与不接的结果都不会变了。   周嘉树拧开一瓶水,走到窗边:“Duke,你还记得当年你见我时跟我说过的话吗?”   那天和今天的窗外一样,也是大雪纷飞。   Duke初见的周嘉树正是他人生中最迷茫彷徨的阶段,他毕了业却又没了任何努力的方向,他恨江城,他恨周家,却又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与之抗衡。   能吸引到Duke是因为周嘉树在大学那几年内做的漂亮case,整个大学里D.E只招了他一个人,所有人都说他是那个Lucky Boy,却没人知道那个影响了他整个童年的darkness.   在Duke的眼中,那个时候的周嘉树无疑有一手漂亮的简历,一张足以让人注意到他的东方面孔,可他也同样是所有人中最缺“魂”的一个人。   没有了“灵魂”又怎么会坚持多久。   Duke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摇了摇头,Duke笑了笑:   “你记住,只有当你有了某个目标你才会在某个地方扎根下来。”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本出现在周家面前,所以这几年我选择了D.E扎根,而现在,Duke,我有了我的第二个目标。”   可能也是他此生的最后一个目标。   也许在这次意外出现前周嘉树还不能确定,他自己对自己的病情很了解,也知道那几日的烦躁不安是从何而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复发的准备和安排。   但事情好像就在那一天通通变化了。   当赵思沅在他手心写下“我等你”三个字时,周嘉树身体里叫嚣的所有焦虑和慌乱在那一刻彻底平静。   原本精神上的压力和彷徨却像是得到了另一种寄托,他不用一遍遍的吃药,也不用一遍遍的被医生询问各种奇怪问题,就好像原本缺少的那处空虚重新找到了另一个想要努力的目标。   可能连赵思沅自己都不清楚,在周嘉树离开的那天他没有能做到对自己病情完全控制的准备,所以即便没想过和赵思沅分手,他也准备编造其他谎言离开江城几个月。   上一次的治疗用了两三年,这次如果再复发,周嘉树自己也不能确定。   身后的Duke叹气,烟头的猩红烫到他手上他才有所察觉的弹了烟灰。   “Morit,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留下来,我有办法把你保下来,但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这个执行董事也真的保不住你了。”   Duke的声音里透着惋惜和恳求。   “你知道,你是我这些年最看重的人,你的才华不该浪费,我不想在我的手上保不住你。”   “既然保不住,那就弃了吧。”周嘉树淡淡的说。   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D.E大楼下的车辆来来回回,在这37层的高楼里又渺小的只是一个黑点。   “你就不能留下来?”   “可以。”   这两个字让Duke金色的眼睛染上惊喜,可没过两秒,又听见周嘉树说:   “我可以留在任何地方,但那个地方必须有她,而这个地方没有她。”   Duke被气的胸口疼,也是气急了脱口而出:“那行,我找人把她接来,你两就在这定居,房子车子我都给你配好,你就给我安安心心留下来!”   见周嘉树挑眉沉默,他指着人又冒出一句地道的中国话:“你这小子还不满意!”   周嘉树过去替他把手上那一个烟头拿下来扔到垃圾桶:“Duke,谢谢你。”   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想法终于说动了Morit这大石头,Duke刚想得意,那人却又来了个大喘气:   “但她不会来的,因为那里有她的家,而有她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光是“她她她”Duke今天都不知道从周嘉树嘴里听了多少遍,虽有些重了些,但Duke也是为他好。   “Morit,你可想好了,你如果确定要走这条路,那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就不是D.E众人,而是江城那个知道你所有弱点的地方。”   “还有你当年的疾病史,一旦在江城也被公开,你口中的她难道不会自责吗?”   一提到赵思沅,周嘉树眉眼又柔了几分:“或许她还真的不会。”   毕竟“没心没肺”的赵思沅他是见过的。   “而且,我也没打算让她独自一人留在江城承受这些。”   Duke一顿:“你什么意思?现在这风口上你难不成准备撞枪口回去?” 第51章 “无论一会看到什么,听……   周嘉树看着他, 半晌后才轻叹了口气。   “Duke,你留不住我的。”   …………   元宵过后,今年的江城格外寒冷。   快到正月底的时候赵思沅的厚羽绒服还穿在身上。   平常上班公司里有空调,她才能脱了羽绒服穿着个高领毛衣晃悠, 但一出去, 那冷风仍刺脸。   赵思沅今天来的迟,进办公室里脱衣服的时候旁边的同事告诉她:“刚才有个同事过来找你, 好像是下面哪个部门的?”   赵思沅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赵妮。   “不是赵妮。”赵妮经常过来找她, 旁边的人早就认识了。   “好像是姓邵, 应该是市场部的。”   邵寒烟?   赵思沅皱眉,她找自己干什么。   因为上次黑名单的事件大家都知道了她身份,所以赵思沅再进市场部的时候收到了所有同事的热情。   秦姐和张姐就像是怕她不记得了一样, 一口一个“沅沅”叫的异常亲切。   “对了,我这还有水果,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樱桃吧, 要不我现在下楼给你买点, 你坐一会。”   赵思沅看向她, 抿唇道:“张姐,现在是上班时间。”   那两人讪讪的笑了笑,又问她要不要喝水, 周围同事都有些看好戏的表情。   别人想看她的热闹, 赵思沅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邵寒烟,”她径直走过去, “你刚刚是不是上楼找我了, 有什么事吗?”   两人现在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说起话来都还算客客气气。   “姥……公司安排我去海嘉,我想着你之前对这个项目比较熟悉, 所以想找你一块过去。”   赵思沅盯着她,邵寒烟被看得低下头。   “好吧,我承认,我带了点私心,这段时间周嘉树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所以觉得你可能会对这个项目比较感兴趣,会关注着。”   因为怕她卷入,赵靳已经把这个项目的相关资料转接给别人了,邵寒烟要去海嘉学习,那是因为老爷子听说赵思沅退出,所以才安排了邵寒烟。   而邵寒烟便借着这次机会叫上了赵思沅,她想,赵思沅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想替周嘉树放弃。   “谢谢。”赵思沅弯唇淡笑,她这个时候是真的想知道关于这个项目的事情。   “其实你也不用特地谢我,”邵寒烟挽了一下头发,“在路上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两人开的是赵思沅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前段时间老爷子也顺嘴提到要给邵寒烟换了车,只不过被她拒绝了。   “其实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欠你一声对不起。”   赵思沅要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目光下垂了一会,然后才一脚油门开出车库。   “赵思沅,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换做我是你,我对自己爷爷奶奶和自己表姐的恨意可能会更多,毕竟当初我这个表姐,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可能吧。”赵思沅看着前面的路,抓着方向盘的手指都用力到苍白,“但时间长了,可能也习惯了。”   爷爷奶奶从出生起对她就是个陌生的词,她以后的人生和生活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联系。   邵寒烟咬了咬唇:“虽然一开始进公司并非我本意,但因为和你作对惯了,所以我也是抱着不想输你的心态,抱着想在所有事情上和你较真压你一头的心态。”   所以才会在老爷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没多少犹豫。   出乎意料的,赵思沅淡淡接道:“我知道。”   “你知道?”邵寒烟有些惊讶,“那你还同意我来公司?”   虽然进公司是赵传昊老爷子提出,但最后点头的人其实还是赵思沅,赵靳在这件事上提前问过赵思沅,她也知道邵寒烟会过来,只是不知道时间而已。   至于同意不同意:   她笑笑:“输赢本就是在公平的竞争下定义的。”   赵思沅还不屑于在进公司这一环节上就直接把人卡死,她还不至于这么质疑自己的实力和应战力。   更何况,在两人那么敏感的关系中,如果赵思沅连同意都没点头,那外面的风言风语恐怕传的就会更甚。   “所以,如果没有当初我同意你进公司,今天我大概也听不到你的道歉了,邵寒烟,在最后一次的较量中,我赢了,你输了。”   今日邵寒烟能软下身段跟她说这些话,赵思沅就知道一直压在两人身上的那些无形矛盾在这一刻终于要散开了。   骄纵被宠了二十六年,邵寒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那么轻松。   从她记事起姥姥姥爷就给她灌输了自己母亲被克死的仇人,自己爸爸又是如何在母亲刚不在就娶了后妈的事迹,自己又是怎么从邵家唯一的公主变成邵家可有可无的女儿……   邵寒烟这个名字好像都只是一个代名词,她只知道身为邵寒烟要记住的事很多,有克死自己妈妈的赵思沅,有抛弃她们母女的邵家爸爸,还有给自己生了一个弟弟的后妈,更有那个她压根没见过几次的血缘弟弟……   她感觉自己脑袋里装了很多,每当承受不住想忘记的时候姥姥姥爷总会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让她想忘也不能忘。   有时候自己不清楚,开口问姥姥姥爷这一切都是为什么的时候,姥姥姥爷总会很生气,说她不懂事,说她忘了拼死生下自己的妈妈,气的半天甚至一天都不理她。   邵寒烟不知道什么是胡闹,她只知道自己无论要什么姥姥姥爷都会给她买什么,自己无论闯了多大的事姥姥姥爷好像都会帮她解决。   随着慢慢长大,邵寒烟更发现只有她说自己爸爸和后妈的坏话,只要她少回家见弟弟,只有她欺负赵思沅,姥姥姥爷好像都会很开心,会对她更好,给她弋?买很多衣服和玩具,还夸她懂事。   “再后来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欺负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我从邵家脱离的也越来越彻底,就是现在,回忆起那个身上跟我流着相同血液的父亲,我对他的印象都已经很模糊了。”   邵寒烟说起这些很平淡,因为没有任何感情也就没有任何伤感。   “我并没有任何卖惨的意思,因为即便没有爸妈的关怀,姥姥姥爷对我的疼爱也比很多孩子幸福了,所以这大概也成为我对你肆无忌惮的理由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也知道这些年因为我给你造成了多少伤害和影响,更知道这所有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作为一个早就有自己想法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邵寒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切都被她自己狭隘的心思给覆盖了。   “但凡当初我能在姥姥姥爷提起时为你辩论一句,或者有我自己的判断,你可能受到的那些莫须有的指控就会少很多,也不会有…克星的谣言出来。”   老人迂腐迷信了一些,她却还不至于那么糊涂,说白了,还是自己那点不甘的丑陋心里在作祟罢了。   和上一次邵寒烟请她吃饭一样,赵思沅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说的话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邵寒烟,你看,我们两是注定不能和平相处的。”   “我没法大方不计较对你这个表姐说原谅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也没法说服自己对过去二十多年的骂名一点不介意,因为伤害不是可以补偿和消失的。”   不知想到什么,赵思沅轻轻一笑。   “不久前,有个人告诉我,就算你自己的生活再不幸,可你也不应该在另外一个人的生活上发泄不满和不公。”   “站在陌生人的角度,我同情你小时候失去父母的遭遇,但站在赵思沅的角度,我看到的只有你的嚣张跋扈和任性娇纵。”   红灯路口,赵思沅停车偏头看过去:“你看这本就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你在亲情方面的遭遇的确是让人同情,但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让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怜悯。”   邵寒烟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在车子发动起来的那一秒,她轻轻开口:   “所以这声道歉,我和姥姥姥爷都欠了你二十六年。”   “但我好像已经不需要了。”看在前面海嘉的那栋高楼,赵思沅轻吐了口气,“即便今天说这些话的人是爷爷奶奶,我可能也会无动于衷的点头说一声,我知道了。”   对她来说,现在自己身边重要的人早已经换了。   周嘉树三个字对赵思沅来说,远不是小时候的玩伴了。   安全带解开,邵寒烟忽然拉住她手腕:“赵思沅,无论你需不需要,这声对不起我还是要说。”   直到那人放开她的手下车,赵思沅才眨着眼皮回了一句“知道了”   “那……就再见吧。”   下了车邵寒烟脚步却没动,她看着前面往海嘉大门去的赵思沅疑惑的转头:“邵寒烟,你什么意思?”   “我马上要离开海嘉了,所以这次学习也没必要,你才是公司的继承人,剩下的事交给你吧,我就不参与了。”   赵思沅站在原地,一时没听明白:“你要离开海嘉?”   她点了点头:“嗯,以前大学没好好学,觉得自己都白受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了,所以趁着现在有时间想好好提升自己。”   “以前天天要想着你,想着亲生父亲,想着邵家,想着姥姥姥爷,感觉太累了,突然觉得自己都颓废了,所以打算出国再去读几年书,反正现在也不迟。”   寒风吹起两人的头发,赵思沅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了紧,还是没能伸出来。   “那祝你……好好学习。”   即便这个时候,赵思沅也说不出来任何其他祝福的话语,她跟邵寒烟这么多年结仇长了,这些和平美好的词语从两个人口中都没法说出来。   海嘉出来接待的员工看见赵思沅还有些奇怪:“赵小姐,是就来了您一位吗?”   她看着手上的名单又往后望了望。   赵思沅进了电梯直接问她:“会议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还没”那员工表情有些为难,“邵氏的邵大少爷在。”   邵络景?   每次这些会议不都是络羽姐过来参加,他今天露面干什么?   包里的手机连续振动,是周嘉树发来的消息,问她现在在哪。   “在海嘉。”   赵思沅这三个字都已经打下了,想了想,又删除,重新编辑。   “在公司。”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周嘉树给她打了个电话:“赵思沅,半个小时后回家,不要上网。”   “为什……”   “赵思沅,你来的正好,你快来看看我刚给我家陀螺买的新衣服,好看吗?”   没等赵思沅再去慌乱的捂手机邵络景的声音已经传到电话里了。   “赵思沅,你现在在哪?”周嘉树的声音加重了一些。   “我……”   周嘉树闭眼:“赵思沅,说实话。”   “我在海嘉。”   并购项目的案子D.E已经派了新的团队过来,会议室内的那一群人早已不是赵思沅熟悉的Linda等人,连她看着心里都有些酸涩,更何况一直负责这个项目三个阶段的周嘉树。   那头久久没说话,这边怀里抱着一只狗的邵络景还在叽叽喳喳不停,赵思沅翻了他一眼然后才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周嘉树,你生气了吗?”   电话里出现机场提示登机的声音,赵思沅双眼微微睁大:“你在机场?”   “记住我刚才说的,半个小时后回家,不要看手机,也不要上网。”   “为什么?”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赵思沅真的一点不想赌了,“周嘉树,你告诉我啊,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她那语气急的都快要哭了。   不远处的邵络景也察觉不对,抱着狗往这边走。   正在办理登机的周嘉树似乎听不得她这委屈的哭腔,终是妥协,无奈的哄她:“赵思沅,还记得我上次走前跟你说的话吗?”   “无论一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相信我。” 第52章 “游涣,海嘉的股份可以……   在这满是严肃面孔的会议室内, 抱着一只狗出现的邵络景就显得有些滑稽。   更别提当众人看见那只狗身上穿着的衣服,更是忍不住低头憋笑,一边笑一边偷偷抬眼望向主桌。   “哎,周总, 这么巧啊, 你今天穿的这衣服怎么跟我这陀螺穿的这么像啊,还真是有缘啊!”   邵络景只当看不到周嘉阳那黑了的阴沉面孔, 继续摸着自己怀里的狗, “别说, 你们两的名字都有相同含义,你看你名字里带了个阳字,太阳是圆的, 我这陀螺也是圆的,你们这缘分可真是前世修来的啊!”   邵络景那张嘴, 黑的都能被说成白的。   一屋子的人憋笑憋得脸通红。   刚坐下的赵思沅瞥了两边一眼, 神情也有些难以言喻。   邵络景真的是个绝人。   不知是不是故意想凸显自己的贵气, 周嘉阳今天穿了一套酒红色的西装, 圆领的衣角设计,内搭一件黑色衬衫和一条酒红色领带,倒是还挺吸人目光和挺人模狗样的。   只不过戏剧化的就是邵络景带过来的那条狗也被装模作样的穿了一套小西装, 还偏偏就是周嘉阳身上那套黑色衬衫, 酒红色西装,就连那泰迪脖子下的那条酒红色领带都打得像模像样。   一眼望过去, 全场也就周嘉阳一人穿着酒红色。   D.E的人全部黑色西装, 更别提海嘉本公司的员工更没胆抢老板的风头穿同样的颜色。   赵思沅也没忍住用手挡了下唇角,在邵络景被周嘉阳咬着牙邀请坐下的功夫低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狗,我怎么不知道?”   “刚养的啊, 来,给你摸摸,他今天的名字叫陀螺。”   邵络景嘚瑟的要把狗抱过去。   周嘉阳脸色变得更沉,他敲着桌子:“邵总,我们这是会议室,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和狗都能进来。”   “随便的狗?”邵络景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周总你说这是随便的狗吗?这狗跟你这么有缘,衣服和名字都这么相像,你居然说是随便的狗?”   “周总,你说这狗和你这么有缘,你说他随便,你这不是在骂你自己吗?”   周嘉阳气的紧咬后槽牙,两边的腮帮子越发明显,他攥了攥手,和那边D.E看过来的人勉强笑了一下,然后才一字一句:“邵总,我们今天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如果再扰乱我们的秩序,那我只好请保安过来了。”   “不用请,”邵络景站起来,低头逗了逗小狗,“我们公司怎么说也参与了项目,我今天就是邵络羽的全权代表,周总不是一直都说这个项目是公开透明的吗?如今我人都过来了你总没有把人赶走的道理吧。”   D.E的一个负责人在这时说话:“周总,我们还赶时间,开始吧。”   赵思沅也给邵络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悠着点。   气也出了,邵络景没那么不靠谱,他抬手让人过来把狗抱出去才挑衅的看了眼周嘉阳,然后慢悠悠的坐下。   前方的大屏幕上闪烁着并购项目的数据和变化,他在前面看着电脑,深陷的眉眼中还没散去刚才的怒气。   今早一开盘,周嘉阳手中的重仓跌幅就到了百分之五,这个项目案再不进行下去,周嘉阳手上的券和股票都会跌的血本无归。   所以这段期间,周嘉阳对这个项目的认真程度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一旦这个项目成功结束,不止海嘉,周嘉阳的身价也会迅速上涨。   邵络景今天过来就是膈应周嘉阳的,所以这会也没投入多大注意力,他捣捣旁边的人:“怎么回事?赵思沅,你看什么呢?”   这会议开始二十多分钟了,赵思沅却频繁的拿着手机一遍遍的滑来滑去。   “手机上到底有什么,你这拿着就停不下来了?”   她直接锁了手机,问邵络景:“周嘉树今天要回来吗?”   邵络景对这问题也莫名其妙:“真假的,周嘉树要回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那事解决了?所以能回江城了?”   电话里那会赵思沅只是听见机场的声音,她不确定周嘉树是否回江城。   “不对啊,”邵络景这会倒是一点不迷糊,“他那个事……”   如果周嘉树这会回江城了,那在国外爆出来的事在江城……   胳膊突然传来一阵疼,邵络景龇牙咧嘴:“赵思沅,你干什么?”   “邵络景,”赵思沅冷笑着转过头,把手机怼到他脸上,“你还真是个乌鸦嘴。”   他这秒刚说完,下秒这件事在江城财经圈就爆了。   会议室内的其他人明显也收到了这个消息,赵思沅直接出去拨打周嘉树的电话,那边提醒已关机。   她靠着墙,强压过那阵窒息感,心口处却又跳的一下比一下强烈。   赵思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便从年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此刻这件事被真的公开时,她连周嘉树的声音都不敢听见。   屋内讨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刚才拨打电话时的矛盾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那种既希望他听到又不希望听到他声音的纠结让赵思沅拿着手机的五指还在轻颤,那个周嘉树极力想忘记的黑暗,还是被放在太阳光下彻底照开了。   邵络景慌慌忙忙从会议室内跑出来:“赵思沅,我先去找游涣徐子丞,你早点回去。”   开会,还开个屁的会,周嘉阳太他妈阴了!   走了两步,邵络景又突然跑回来:“周嘉树如果打你手机了赶紧跟我们联系,你听见了吗?”   赵思沅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知道邵络景又点了点手机,想说什么又气的低骂了一声:“算了,你自己看吧。”   金融圈这会已经炸了,如果说前两天周嘉树被D.E强力召回M国退出并购案的事件只是个开胃菜,那今天接连爆出来的两则消息就是饭桌上的重头戏了:   先是周嘉树从小患有精神疾病甚至有可能复发的事情被公开,同时D.E宣布股东兼总监Morit中文名周嘉树从D.E离职,正式与D.E脱离关系,其名下百分之二十股份转让其总裁Duke名下。   这公告同时一发,就意味着周嘉树彻底完了,因为精神疾病D.E与其解除关系,那他以后在金融圈很难再有未来了。   所以这就是周嘉树让她不要上网的原因,这就是周嘉树说的事情解决了。   怪不得刚刚电话里他已经到了机场,原来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   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赵思沅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进去拿包。   会议室内虽还在说着项目的事,但明显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手机吸引了。   赵思沅的位置在后排,拿起包的时候她抬头望了一眼前面,只是周嘉阳的那个表情并不像是早就知道。   …………   周嘉树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冬日的深夜风似裹了寒气的刀剑,吹得皮肤生疼。   他本就没什么睡意,下了飞机被冷风一吹,更是清醒了几分。   手机一开机就是几十通的未接电话,周嘉树直接回拨了下面赵思沅的号码,一直到出口,她的电话都没人接。   旁边新跟他的助理Davis询问现在是否送他回家休息,周嘉树才想起来这会是深夜,他轻捏了下眉心:“先去停车场吧。”   钥匙在周嘉树的手心按了下,上次停的位置他只记得个大概,一直到解锁的车灯亮起两人才看见车子的方向。   而在他黑色的SUV旁边,停了一辆显眼的红色保时捷。   钥匙被周嘉树递过去,他看着那辆车唇角向上勾起:“Davis,你先把车子开回去,然后再去我家送把钥匙过来。”   来机场接机的决定其实赵思沅也是赌了一把,那会电话里只听到周嘉树在机场的消息,并不确定他是否一定回江城。   但从海嘉出来赵思远不想回公司,也不想回家,网上的消息被周围的人反复讨论,她耳不听为静,便一脚油门开到了机场等周嘉树。   她查了一下航班,从M国到江城的飞机这个点就两班,所以赵思沅提前定了闹钟,打算到那个点还等不到有人来开车子就离开,没想到一觉睡到现在一个铃声也没听到。   赵思沅完全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翻身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是汗,耳边隐隐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她揉眼坐起时还没完全清醒,身上盖得的毯子因为她的动作掉落在地上,睡得那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以至于赵思沅现在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前面驾驶座上的周嘉树听见声音回过头,对上那人迷糊的眼神,他朝手机说道:“我一会再打给你。”   一直到周嘉树从前排坐到后排把地上的毛毯拾起来赵思沅才缓过来,她揉揉眼,不确定的叫了声:“周嘉树?”   “嗯,清醒了?”周嘉树把她折腾乱的头发挽到后面,又顺手摸了下她的脸,“还没缓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赵思沅一瞬间清醒,“你真从M国回来了?那边的工作真的辞了?”   “那你之后……还有你上午说不让我上网都是因为那件事?”   她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周嘉树把手中的毛毯叠整齐放在旁边,一个一个耐心回答:“刚下飞机,从那边回来了,工作辞了,之后……”   他停了一下:“还没想好,暂时可能要荒废一段时间。”   明明是该厚脸皮的话,赵思沅却直接扑向他怀里:“那就不工作了,我养你,你以前还给我买了很多包很多首饰,还有这辆车,卖了的话能养你很长时间的。”   “把这些东西卖了你不用了?”她身上的玫瑰香味淡淡萦绕,周嘉树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把玩,“赵思沅,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穷。”   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赵思沅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养我很费钱。”   “我知道,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挣钱来了。”   周嘉树没瞒着她,看她抬起头通红的脸色没忍住亲了一下:“网上是说我的股票全部转让给了Duke,但其实不是转让。”   Duke本就无意放他离开,开出的条件自然也比原来丰厚很多。   “见我执意要回江城,他便把我手上的百分之二十股票按照市场价全部回收。”   赵思沅眨眨眼:“那你现在手里……”   按照市场价,D.E的百分之二十股份,那现在周嘉树的财产岂不是要用亿来衡量?   刚才的担心烟消云散,赵思沅立马起身擦了一把压根没流几滴泪的脸颊:“那你这些钱是不是足够我……们两个人花了?”   她的小脑袋转的极快,刚说了一个“我”字便又迅速的在后面加了个“们”字。   周嘉树拍了下她脑袋:“这只是一部分,我手上之前还有一部分放在股票里了,目前还没套现。”   “至于这些钱,”手上的那缕头发散着清香,周嘉树在赵思沅白皙的脖子上轻扫了两下,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做投资的,自然知道怎么让钱生钱。”   “所以赵思沅,我还不至于落败到让你卖名牌去养的地步。”   这番话听的不知是悲还是喜,两人的手机媒体通知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不用看赵思沅都知道是在推送什么。   周嘉树的精神疾病这件事始终是需要迈出去的一道坎。   “周嘉阳做事真的太卑鄙了,他为了得到海嘉真是不择手段。”   “跟他没关系,”周嘉树视线淡淡落到手机上,“我精神疾病在D.E被公开是周嘉阳下的手,但在江城的这里,是我自己找人公开的。”   赵思沅微微张大嘴巴,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些:“你自己公开的?”   与其让周嘉阳始终握着这个把柄在手里,周嘉树还不如自己先把它引爆,自己处理。   “怕我了?”   周嘉树从未觉得自己所有事情都做的光明磊落,尤其在对待周家的事情上,或许他的手段也逐渐变得小人,但如果赵思沅不想知道,他也不会让她染指。   “没有怕,”赵思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被周嘉阳盯了这么久,周嘉树自然也不会一直无动于衷。   “江城原本是他的领地,但我回来了这么久,总该反客为主了。”   手机被周嘉树点开拨通了游涣的号码。   赵思沅看见他拧开一瓶水递到自己嘴边,同时慢条斯理的对着手机说道:“游涣,海嘉的股份放在你手上这么久,可以还给我了。” 第53章 “没事,就是猫叫,我们……   回程的路上赵思沅才想起来问周嘉树:“你怎么会突然在我车子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车子上锁了啊。   “我手上还有一把钥匙。”所以那会也是让助理回去拿钥匙了。   赵思沅扒拉着安全带:“助理, Linda也跟你回来了?”   “没有,她留在总部了,我现在身边换了一个新助理。”Linda是D.E许多年的老员工了,Duke自然不会轻易放人, 她留在总部, 会是Duke很得力的一把手。   说实话赵思沅觉得还是挺惋惜的:“你的团队跟了你这么久,现在全都散了。”   他们也是周嘉树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 说没有感情不可能。   但从他决定留在江城的那一刻起, 这些都是注定了的。   有些事情和人, 总要学会舍弃。   就像Duke是他的启蒙人,但和赵思沅相比,周嘉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哪怕他现在一切要从头开始。   知道他这次回来是做一些反击的,赵思沅听他刚才打的两个电话就明白周嘉树正在布一盘棋。   “但你……真没问题吗?”   精神疾病的事既然在江城被无限放大, 那之后自然也少不了有心人士煽风点火。   周嘉树空出一只手牵过她:“赵思沅, 我不会复发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   “有问题的时候我去看过医生, 清醒的时候我也咨询过医生自己的状态, 他们很确定。”   医生说他这些年来的那些小毛病在今年一个都没出现,身体状态基本已经彻底恢复。   赵思沅:“那他们如果故意刺激你?”   他不介意了。   “我既然选择自己把这个病情公开,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周家还是海嘉, 他们本就是想出手把我逼到这个地步,那我就顺着他们的意, 借他们的手, ”   嘴角轻勾,周嘉树眉梢显露嘲讽:“借他们手,置之死地而后生。”   从赵思沅这个角度看去, 他侧脸犀利流畅,深邃的眼尾处也染上了少见的凉薄,“置之死地而后生”几个字被他说的低沉有力,像是最后一颗棋子已经落下,牌局已定的统筹帷幄。   后面的事,赵思沅可能真的不需要担心了。   接下来的那几天江城和往常一样,财经圈讨论来讨论去的还是那几件大事,哪家公司股票跌幅大,哪边人员有变动以及前几天周嘉树的那个事件。   赵思沅即便坐在赵氏也听见不少讨论的声音,因为海嘉大少爷的身份,大家对D.E的这位股东Morit本就关注度极高,这下又是精神疾病又是从D.E离职,一时之间让人唏嘘。   “不过说实在的,真的没想到这位周家少爷小时候有那么严重的精神疾病,而且这样还能在D.E工作这么多年,他的实力到底是有多强啊?”   赵妮最近工作也清闲,又加上跟这边部门混的熟了,所以时不时就上来聊天。   她靠在桌子上,捏着赵思沅面前的樱桃,俨然一副探讨八卦的悠闲模样:“而且现在因为这个病都从D.E离职了,那他以后的职业生涯可怎么办啊,这么帅的一张脸,还真的挺可惜的。”   “这么年轻有为的总监,D.E说不要就不要了,还真是心狠啊,果然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赵思沅纠正:“你没看见新闻说是他自己离职,不是D.E开除?”   “那肯定就是D.E的一个遮口啊,你以为真是他自己离职啊,这种精神疾病的黑点在档案上留着,哪个公司敢要,上次这事一公开,听说D.E股票值直接亏损了九位数!”   D.E总监,又是控股百分之二十的大股东,赵思沅相信,周嘉树的确有这个实力。   但这次的确是周嘉树自己离职,赵思沅知道内幕但也没去较真辩论,只淡淡接话:“他怎么说现在也还是海嘉的股东,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说起来海嘉,”赵妮摇头,“我感觉这豪门圈有时候比资本家还要冷血无情。”   她抬抬眼,示意赵思沅把垃圾桶踢过来,然后吐了樱桃核后才一本正经的继续谈论着:“现在谁不在背后说这事是周家那位继子报复给捅出来的,估计就是怕周嘉树这大少爷抢了自己的位置,所以赶紧打压。”   “这么一来,以后谁还能威胁他的位置,整个海嘉不都是给他了?这还血浓于水的亲情,你说这都得多狠啊,为了一点财产,把自己家人的这个病都给爆出来,他也真不怕再把人逼复发。”   “我们办公室这几天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事,都觉得海嘉这位大少爷真挺可怜的,这些年没在家享受到关怀就算了,好不容易带着体面的工作回来了吧,又被这位“后弟弟”使阴招,这么多年的工作没了,现在就连海嘉的财产也要没了。”   赵妮又捏了颗樱桃塞嘴里:“有时候觉得我们这种普通家庭还挺好,这种豪门圈勾心斗角可太多了。”   怕赵思沅多想,她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没说你啊,你家就你一个,没这些担忧。”   赵思沅还没跟赵妮提过自己和周嘉树的关系,不过赵妮今天这番话倒是说的还挺中听。   现在再回想周嘉树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反客为主用的还真是又阴又绝,最起码一开始引起舆论的是周嘉树,但现在受到舆论影响的却是周嘉阳。   正赶上中午吃饭时间,两人都不想出门,便点了外卖送到公司来。   赵靳本想让她上楼说个事,直接过来时见她正和赵妮吃饭也就没再打扰,让赵思沅吃完饭进去找他一趟。   两人中午点了几个小炒,赵妮把碗中的肉丁夹到赵思沅碗里:“赵总,以后接手公司了可别忘了我啊。”   “记得多提拔提拔手下员工。”   自从上次的钱陌事件,两人现在已经很熟了,赵妮跟她说话随意惯了,赵思沅也习惯她的厚脸皮,配合着应了两声,又给她夹了一点菜。   碗里的肉丁还没吃进嘴里,正看着手机的赵妮慢慢长大嘴巴:“我的乖乖,赵思沅,我们刚刚才说过,这大新闻又爆出来了。”   她皱眉道:“什么大新闻?”   “你快看看,这周氏怎么突然宣布家中长子周嘉树要订婚了?这什么意思啊,跟谁订婚啊?”   赵思沅盯着看了一会,那是周氏的官方微博宣布。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放下筷子:“赵妮,你先吃,我进去找一下我爸。”   刚刚出来的赵靳也的确是要跟她说这事。   “上次跟你提过后,你周爷爷就一直在关注这件事,见你和嘉树都没有意见,就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日期定在下个月底,先举办订婚宴。”   赵思沅摇摇头:“爸,那为什么周爷爷现在要把这件事高调公开?要我们赵氏也跟着一起宣布?”   “不会,”对于赵思沅,赵靳自然不会轻易和周璋妥协,“现在正是嘉树的舆论风头,老爷子想借着这件事公开把海嘉彻底至于舆论巅峰,你周爷爷做事,从来不会是空手而归。”   又是借着周嘉树来提高自己的利益。   赵思沅来火了:“他到底把周嘉树当什么,周嘉树小时候生病他不管,上次被人陷害他不管,从D.E丢了工作他还不管,现在要用到周嘉树他又出来充当爷爷了,他称职吗?”   大概真的是气急了,赵思沅说话也没注意语气,这个时候赵靳一般都会说她两句,但今天也罕见的没开口。   沉默几秒后:“我刚刚跟嘉树通了电话,他好像之后有打算,说老爷子这么做对他也无伤大雅,也不在意了。”   “不过我们这边,嘉树说暂时不要公开你。”   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要是赵思沅与周嘉树,海嘉与赵氏订婚的消息传出去,不止赵家,连同整个赵氏都会受到影响。   赵思沅不确定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抿着唇问:“爸,周嘉树现在做的,有把握吗?”   她不需要知道他具体的做法,她只想确定周嘉树这一场翻身仗胜算到底有多算。   这样的周嘉树已经不能再输了。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赵靳说,“他回来的这两天…已经把之前放在游涣手上的海嘉股份全都转到自己名下了。”   应该过不了多久,整个江城就要变天了。   “他想给你一个清清白白的订婚宴。”   而不是被人当做八卦讨论的订婚宴。   掌心里的手机一直震动,赵思沅瞥了一眼,是几个小伙伴的群里都在艾特周嘉树,最后说不清楚干脆组了饭局,让今晚所有人都要到场。   大院里的小伙伴也很久没有聚齐了,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发生了一些事,忙了整个年关,才逐渐松散下来。   邵络羽出去旅游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状态比原来看着好很多。   “接下来要回公司上班吗?”游涣给她递了一杯果汁,“出去这么长时间,身体能吃消吗?”   头发比原来长了一些,一低头垂到脖子处的锁骨,一身黑色毛衣长裙越发显得大方知性。   她轻抚了一下头发:“络景现在做的挺好的,我是该放手让他自己历练了,接下来打算再出国玩一段时间。”   “姐,你还要出去啊?”邵络景就是见不得游涣这小子过来撩拨,故意站在两人中间隔开视线,“也好,你趁这段时间多散散心,爸妈和公司你不用担心,都有我呢。”   自从上次邵络羽生病后,邵络景也不像原来那么吊儿郎当,公司上的事开始逐渐上手,有时候被数据烦的头疼时,他才知道这些年邵络羽这个姐姐在他背后挡了多少。   “这么多年你也没怎么休息过,就当放年假了,好好出去玩玩,说不定下次回来就给我带个顺眼的姐夫回来了。”   说这话时邵络景故意看了一眼旁边的游涣,挑衅的扬扬下巴,无声的说着:“放弃吧,别想当我姐夫了。”   酒杯里的红色液体轻轻晃动,邵络羽靠在窗户口,眸中的水色温婉清秀。   那样一个简单美好的女孩子,游涣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赵思沅没去插入他们这难理清的“三者圈”,喝了口香槟看向门口。   “向泠。”她把酒杯放下过去抱了抱进了的人,向泠比年关时又瘦了一些,周身原本的那冷酷气质不复存在,耳朵上的黑耳钉也被取下,此刻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种病态的柔美感。   “怎么瘦了这么多?”赵思沅有些心疼,“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啊?”   舒冉也回了C市,她自己这段时间也关注着周嘉树那边,三人都没怎么聚过。   “没事,就是刚睡醒,中午没什么胃口。”   徐子丞跟在她身后,手上还拿着她的外套,闻言点头:“她今天睡眠有些不足,我去接她时她才刚睡醒。”   也就这话让赵思沅有些欣慰。   徐子丞为向泠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向泠父亲去世后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里,几乎全是徐子丞陪着。   一开始,向泠还有些逃避,但徐子丞倒像是变了一个人,强势的不行,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厚脸皮的在向泠家待着,监督她吃饭睡觉。   邵络景为此还嘲笑过他:“徐子丞啊,徐子丞,你要是早点开窍,人肯定就早追到了。”   “喝点热水先润润。”   赵思沅看见向泠自然的接过徐子丞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后还抬头问道:“你口袋里还有薄荷糖吗?”   徐子丞直接剥了一块递到她嘴里。   两人的关系远比原来缓和太多了,向泠对徐子丞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这都几点了啊,周嘉树怎么还不到,就差他了啊?”邵络景看了看时间,又跑到门口张望,“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该不会为了躲我们故意来这么迟的吧?”   “他今天有点事,让我们先吃,一会再过来。”赵思沅把群里的消息怼到邵络景脸上,“他又不心虚,躲你干什么?”   邵络景抽出一根烟,长腿一别:“他还不心虚啊,这都瞒着我们订婚了,我还真想知道能让我们周哥看上的女生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哎,游涣,你上次不是说周爷爷在给他物色吗?到底是谁啊,你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给我们透露透露?”   游涣:“……”   他有些无奈的视线落在装乌龟的赵思沅身上,然后才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没听说。”   邵络景“切”了一声,总觉得这人是在故意报刚才“姐夫”的仇,也不和他继续打太极,吸了一口烟,转而换到赵思沅身上。   “哎,公主,说真的啊,周嘉树天天对你这么大方,他这都要订婚了你准备送点什么回礼啊?”   “你可别忘了,上次你打破了他五千万的花瓶他可都没跟你计较,这次你还不包一份大礼过去?”   一瞬叫,赵思沅口中的香槟都不美味了。   “邵络景,你能闭嘴吗?”   “啧啧啧”,邵络景叹气,“小气鬼啊你,我们周哥最近工作都没了也没人心疼心疼,可太令人伤心了。”   周嘉树把游涣手中的股份收回来的事大家都清楚,自然也知道他不会真的落魄,所以邵络景也就是做做样子。   就是不知道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一眨眼的功夫又绕到另一头了:   “赵思沅,你说周嘉树这对你这么大方,那下次你订婚的时候他会不会直接送一排别墅给你换着住?”   赵思沅:“……”   游涣和徐子丞对看了一眼,同时觉得这人没救了。   倒是向泠搭话:“送别墅可能都没有送珠宝首饰更可靠。”   邵络羽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我们赵思沅还是更喜欢包包珠宝这一类。”   香槟被赵思沅几口喝完,面前的自动转盘刚好把红酒送到她面前,赵思沅今晚喝的上瘾,便又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那如果以后我结婚的话,你们不用准备珠宝首饰,更不用准备别墅房子,直接给我转账就行了。”   这人真是走到哪都不忘钱迷。   邵络景嫌弃道:“赵思沅,别说你结婚,今年谁要是敢跟你这祖宗订婚,我邵络景送你十辆最新款的车子做订婚礼物!”   赵思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闷了一口红酒忙放下杯子:“邵络景,你再说一遍!”   邵络景财大气粗,站起来一锤定音:“我现在就是公司最大的,我还能骗你!赵思沅,听好了,”   他清清嗓子:“今年谁要是敢跟你这祖宗订婚,我邵络景个人送你十辆车子做订婚礼物。”   要说车子,谁能比的过做汽车生意的邵家。   赵思沅开心的直接拍掌:“邵络景,我录音了啊,谁反悔谁小狗!”   一饭桌上,除了赵思沅,其他人还真有些心疼邵络景,邵络羽也有些无奈的扶额,她这个弟弟,还真是财大气粗。   见赵思沅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邵络景摆摆手:“你还是先睡觉吧,梦里别说十辆车子,百辆都有了。”   她这祖宗,谁娶她恐怕只能娶回家供起来花钱。   赵思沅今天确实有些喝多了,向泠拿了一件大衣给她披上,低头听见她小声咕哝着什么“周嘉树”,看来是真的醉了。   “打个电话给周嘉树吧,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徐子丞本来都点开了通话记录,又忽然退出直接拍了个视频发到群里。   “你发赵思沅的视频干什么?”向泠问。   徐子丞点开相册,把刚才拍的赵思沅的视频删除,然后才说道:“这样效率才会更高。”   正如他所说的,视频一发送到群里,周嘉树不到半个小时就过来了。   他直接进了屋子,看了看众人,不高兴的皱了皱俊眉:“你们就这么让她趴着?”   邵络景端着个酒杯,有些奇怪:“那还怎么办?”   屋里空调打得这么高,衣服也盖了,难道还要再铺个床?   赵思沅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动她的时候还不想起,直到鼻尖闻到那熟悉的清香味,她才起身,凭着感觉对面前的男人一抱,声音娇柔细腻:“我困了,想回家。”   酒杯“啪”的一声摔到玻璃桌上,邵络景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刚才的那声“卧槽”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又是一个“卧槽”   赵思沅在熟悉的怀抱里蹭了蹭,无意识的问:“怎么这么吵?”   周嘉树用大衣把人裹进怀里,动作极轻:“没事,就是猫叫,我们回家。”   两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身后邵络景“嘭”的一声如失了魂一般坐在椅子上:“靠,我的十辆新车!” 第54章 “自己的麻烦还是自己收……   要说孩童时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大家还都无话不说,但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比如游涣藏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比如徐子丞对向泠的默默喜欢, 再比如轻易显露心思周嘉树和祖宗赵思沅的默默喜欢?   虽然不是世界崩塌,但邵络景觉得他的三观已经崩塌了。   徐子丞和向泠, 游涣和他姐, 现在就连天天和他斗嘴的赵思沅和刚回国的周嘉树都成了一对, 弄了半天周围就他自己一人是单身狗,这都他妈是啥事啊?   突然反应过来的邵络景忙冲向门口:“你俩等会,先别着急走。”   周嘉树透露着淡淡的不耐烦:“什么事?”   “不是, 你俩这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啊,这速度也太惊人了, 还就在我眼皮底下, 好歹也给我个缓冲的时间。”   怀里的赵思沅不舒服的嘟囔了一声, 在周嘉树的胸膛上蹭了蹭:“怎么还有猫叫, 吵死了。”   周嘉树安抚着:“嗯,是只野猫,挡在门口, 是有些烦人。”   邵络景:“……”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个二个的都嫌弃。   “我先把她送回家,等会再过来。”周嘉树示意怀里的人, “有什么问题回来再说。”   等这两人一走后, 邵络景脑袋一拍,瞅着那桌子上十分镇定的另外四人:“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你们一点不惊讶!”   “跟你一样, 也是刚知道。”游涣好心解释,“他们两互相喜欢是我们早就看出来的,所以对于他们两在一起也不惊讶。”   向泠是真的佩服邵络景的智商:“他们两人的猫咪这么明显,邵络景,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不信!”邵络景气的就差直接跳起来了,“哪里有猫腻了,我怎么就一点没看出来,我不信,肯定你们早就知道,故意惦记着我那十辆车!”   作为同父同母的姐姐邵络羽都看不过去了:“以周嘉树现在的财产来说,他应该还看不上你这十辆新车。”   “……”   “热吗?”徐子丞抬头看看空调出风口,那里正对着向泠,她进来时脸色苍白,这一会倒是被吹的双颊通红。   “我们两换个位置。”   他把餐具什么都换了,然后才让向泠坐下,难得搭理了邵络景。   “也就你天天以为什么哥哥妹妹,周嘉树为什么不给你送见面礼物,为什么不给你送车,为什么不给你零花钱,你如果打破了周嘉树的五千万花瓶试试?”   “邵络景,我们几人中也就你反应慢点。”   被这么一点,邵络景虽然还慢半拍,但多少也能回忆出一些细节,郁闷的灌了几杯酒才苦着脸:“那我这十辆车怎么办啊?”   …………   司机因为听了吩咐一直在饭店门口等着,看到老板人影出来的时候赶紧下车去开车门。   怀里的那人他只瞥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视线中只扫过一双又细又直的小腿。   赵思沅今天穿了小脚裤,上身属于半高领黑色毛衣,刚才见人一来直接拱怀里去了,以至于自己的大衣只能被周嘉树一手拽着一手盖在她身上。   出了饭店就不像里面的温暖如春,赵思沅虽然上半身被周嘉树裹着吹不到一点风,但脚踝处裸露的那一点皮肤被风一吹倒是实打实的冷。   察觉她的打颤,周嘉树皱了下眉,把人打横抱直接抱到了车上,用大衣盖的严实。   赵思沅睡了一路,一直到门口周嘉树按指纹的时候她才幽幽转醒。   “等会再睁眼,要开灯。”周嘉树把大衣又往上盖了一些,把人抱进屋里脱了鞋后又问她,“想不想喝水?”   屋内的空调自动感应,周嘉树又调节了温度,床上的赵思沅已经翻了个身,裹着被子闷闷的回答:“要喝水。”   从厨房再回来的时候赵思沅已经坐起来了,她那会就是喝多了酒,酒后的困意一时上头,现在睡了这么久倒也清醒了不少。   “你刚刚去接的我?那刚刚说的猫是怎么回事?”   周嘉树薄唇弯了一下,然后把水杯递过去:“邵络景说的十辆车是怎么回事?”   赵思沅亮晶晶的双眼一眨,像中了彩票似的把手机里的录音功能打开:“我马上就要发大财了,早知道刚刚趁他没反应过来应该再宰一笔结婚的。”   邵氏的十辆新车,她不知道要赚多少呢。   手机里邵络景那豪气十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放,周嘉树弯腰捏了捏她脸,平视着她问:“没钱了?怎么没想起来宰我?”   “那当然不一样了,你的钱以后就是我的钱。”赵思沅通透的很,“再说了,我们两订婚他本来就该出点血。”   订婚这个事……周嘉树在床边坐下。   “爷爷没提前跟你说,有没有生气?”   赵思沅很快的摇摇头:“没事啊,反正我早就知道你爷爷的意思,早宣布晚宣布都一样。”   周璋老爷子连周嘉树这个亲孙子都没说,又何况她呢。   “虽然说是周家订婚,但以后我们不会住在周家,我和周家也没有关系,你不用面对我爷爷,只需要订婚的时候见一面就好,之后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赵靳今天找她谈话时也说过,他们赵家的千金还不至于要趟周家这趟浑水,答应这场订婚,也完全是因为周嘉树个人。   酒香味在两人间蔓延,赵思沅拿着水杯不知怎么回事,那酸涩感直冲到眼尾,她把杯子往周嘉树手里一塞,抱住他的腰:“没关系,你以后会有我,也会有我爸爸妈妈这些家人,讨厌的人我们跟他们来往。”   江城对周嘉树来说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能让他放弃工作不惜一切回来只不过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她。   “嗯,不来往,哭什么?”周嘉树抬起她下巴,眼尾已经通红了,   酒劲上头时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倾诉的口子。   “就是觉得你一开始明明可以不回来,如果留在D.E,不用担心在江城被人使绊子,你的病情也不会再有人关注,你会有更好的前途,但你还是回了这个毁了你家的江城,好像我除了花钱就是花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嘴巴一撇,眼泪珠子就下来了,赵思沅说的楚楚可怜的。   周嘉树的衣服上也被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蹭了两下,蹭完还抬头:“你的衣服太硬了,刺我脸,下次不要穿这件了。”   “……”原本要去抽纸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周嘉树叹气,用指腹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湿润。   像是顺着她刚刚的话说:“的确是麻烦,但也是我乐意至极的麻烦。”   那人呆呆的坐在被子里,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又湿又红,那唇色更是鲜红欲滴,周嘉树的手指还放在她的下巴上,低头一抬起便直接方便了自己。   赵思沅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从刚刚的话题转到亲吻上去的,她甚至连嘴巴都还没来得及合上,唇齿间就又被那湿滑偷袭了。   她的酒香味在两人间暧昧混合,周嘉树现在已经轻车熟路了,一会柔一会重的,赵思沅呜咽着锤他。   手心里突然被塞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赵思沅趁着间隙才看见那是周嘉树的手机。   “还记得我当年走的时候你给我送的那封信?”周嘉树终于放开她,用她的指纹打开了手机。   “你手机怎么会有我的指纹?”   周嘉树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点开了微信,邵络景在群里艾特了他几遍,问他啥时候回去喝酒。   “你还要回去吗?”大晚上都十点多了,这个点难不成要丢下她回去喝酒吗?   然后赵思沅就看到他毫不留情的在群里回三个字:“不去了。”   发完消息周嘉树直接点开自己的头像:“看见这个不熟悉?”   一张很模糊的白色纸张,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上面有字迹,但却看不清是什么。   赵思沅低着头又认真看了会,还是没什么印象。   “自己的字都不认识了?”周嘉树点开相册,看见他点开一个名叫“樱桃”的相册分组,他翻到最下面,“还想不起来?”   那是一张信纸,白色的背景,红色的线条,上面的黑色马克笔歪歪捏捏的写了一行字,旁边还有泪水干涸的痕迹。   “这,这是……”赵思沅捂着嘴,一瞬间想起自己当年干过的蠢事,“你怎么还留着啊?我当年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居然一直保留着?”   正中间的一行黑色字迹正出自于赵思沅的笔下:   “我妈妈说我这些年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所以周嘉树你以后在外面就不要再有什么妹妹了,麻烦的妹妹有我这一个就够了。”   那张照片保存的时间正是十年前周嘉树离开的那一天,要不是今天看到这张照片,赵思沅哪还会有那时的记忆。   那周嘉树,是从那个时候就把她放在心上了吗?   “所以赵思沅,因为有这份麻烦,我才要非回江城不可,自己的麻烦还是自己收拾才放心。” 第55章 嘉树下成膝   要不是今日周嘉树提及此事, 赵思沅都快忘了那时的赌气。   即便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时的周嘉树也是被继母陷害不走不可,但从小一块在一起玩的孩子心里没有气愤是不可能的。   偏偏赵思沅又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初中那会又正是青春期的时候,怕这人在国外再有个像她这样要照顾会花钱的妹妹, 赵思沅随便找了一张纸写下这几个字。   尤其现在回想, 她还记得清楚当时是怎么把这封称不上“信”的信叠成飞机扔到周嘉树面前的。   更让赵思沅不敢相信的是,这人居然还把那张纸找出来了。   “周嘉树, 你居然还留着?”赵思沅睁大眼睛, 简直太佩服了, “你是在那个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吗?”   周嘉树不置可否,在她眼前缓缓展开那张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很多, 就连飞机的折痕也是被人来来回回反复折叠。   “具体什么时候忘了,”周嘉树说, “可能是你闹着要吃白桃那一次吧。”   要不是因为赵思沅喜欢上他同学, 周嘉树还远意识不到自己当时的醋劲那么大。   许多年过去, 现在再回想,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都要订婚了,好像还没怎么跟你表过白。”周嘉树自嘲的笑了笑,他从床头柜上的书本里抽出一支笔, 在那张旧纸的背面写上: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正准备在右下角落下名字时赵思沅拿过他手中的笔,在这八个字的旁边又写了一行字: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与秾华之间,嘉树下成膝”   周嘉树读着这段话,明明就是前后不搭, 但读着好像又没什么不合适的。   “本来就是啊,”赵思沅指着上面的“秾华”二字,“这形容的本来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我夸我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像是喝醉了撒着娇的孩子,赵思沅双颊泛着红,那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也盯着他转了转,上眼皮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扑一扑的,只是轻扇了一下,却在周嘉树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周嘉树十七岁离开江城,二十六岁回到江城。   他十七岁以前的愿望是好好照顾赵思沅这个妹妹,十七岁到二十六岁这中间的愿望是希望赵思沅每天都开心,而他二十六岁以后的愿望,是希望那句“嘉树下成膝”后半句“东园桃与李”早日成真。   ……………   正月一过完,各公司的业务也都比年前要忙碌起来,赵思沅在二月初刚上班的那一天收到了邵寒烟的辞职信。   赵思沅现在身为公司的管理层,邵寒烟的辞职申请报告上也需要有她的签名,因为她这一走,公司的八卦也随之传开。   八卦传到赵思沅这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版本,大概就是邵寒烟背后也是有座大靠山,甚至是赵靳还不敢得罪的人。   周围同事都知道她是公司的大小姐,自然不会有没眼色的过来打听,但到最后都穿成“赵靳的私生女”时赵思沅实在听不下去了,探头道:“她是我表姐,不是我爸的私生女,还有,你们声音太大,当着我的面讨论我爸真不担心扣奖金吗?”   她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大家笑笑见她没生气又过来问两句:“真是你表姐啊,就是那个邵家的?”   这是在办公室里一开始带她的同事问的话,赵思沅和她也还算熟悉,想着邵寒烟也要走,也没必要走之前让人带着一身脏水走。   “就是邵家的那个,我表姐到我家公司来实习学经验都想低调一些,所以我们两都没说自己的名字。”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邵寒烟站在门口:“你好,我来拿文件,然后找赵总签名。”   负责这块的人忙把她的东西递过去,听见她叫了一声“思沅,舅舅他在办公室吗?”   邵寒烟走后,赵思沅坐在位置上呼出一口气,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两人最终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旁边的人还没停止八卦:“思沅,你跟你表姐关系挺好的,外面还有人说你们两的关系差,看来这有些小道消息真的不可信。”   大家附和着,慢慢的也就散了。   只是还没等赵思沅安静一会,外面不知什么地方又传来吵闹声,有人过来通知:“不好了,好像有个老人在赵总办公室里闹事,正跟赵总争吵呢。”   跑到赵靳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争吵声已经很大了,不过因为秘书控制的好,所以也没人敢在这偷听。   “我爸怎么了?跟谁在吵架,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里面传出的声音几乎全是一位老人的怒骂声,赵靳偶尔回个一两句但能听出来已经是竭力压制着怒意了。   “里面,里面有赵总,邵寒烟,还有……”秘书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最后就说了四个字,“赵老爷子也在里面。”   “赵老……”赵思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后才知道秘书说的谁,“邵寒烟姥爷?”   或许是太生疏了,赵思沅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爷爷。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赵思沅让秘书拿出备用钥匙才打开,一进去老爷子正拿着拐杖敲桌子,听见门响几人都转过头来,老爷子更是彻底愣住。   “爸,你没事吧?”赵思沅忽略那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径直走向赵靳,“要不您先出去一会,让他冷静冷静。”   赵靳见她进来,神色一急:“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爸没事,你今天先下班,回去等着我,听话。”   赵思沅却也是坚持不肯走。   “没家教的东西,进来就是这么说话的?”赵传昊今年都已经七十五了,头发白了不少,就是眉眼生的刻薄,尤其是现在年纪大了,眼窝深陷,鼻梁又高,不笑时一抿嘴便向下耷拉着,十分刻薄。   年龄不小,身子骨倒还挺硬朗。   邵寒烟过去扶着:“姥爷,我们别在这闹了,我们回家吧,姥姥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怕什么?这公司你也有股份,给别人腾什么地点?”赵传昊真是把倚老卖老的那点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寒烟,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就是这克星欺负你,让你离职,不让你在这待的?”   邵寒烟急了:“姥爷,你说什么呢!”   “爸,你说的什么话?”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刚刚老爷子再怎么闹赵靳还保持着儿子对父亲最后的尊重,但现在赵靳直接朝他大喊,“我不要求您一定认这个孙女,但你对思沅也要有最起码的尊重,爸,你必须给思沅道歉!”   他不满的一脚踢开面前的垃圾桶,眸子里可见怒意:“你都糊涂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想再犯一个错?”   “混账东西,你说的什么话!”赵传昊气的瞪眼,举着拐杖就要打过来,“你敢对你老子这么说话,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   如今的赵靳远不是当年了。   自己女儿今日当着他的面被这么欺负赵靳自然忍不了,他抬头一手接过老爷子要落到身上的拐杖:“你闹够了没有?”   “你你”   “我是您儿子,但我也是丈夫,也是父亲。你今天如果要以父亲的身份打我可以,但您要先跟我的女儿道歉。”   赵靳的话没留任何情面。   见闹成这样,邵寒烟都觉得自己这姥爷今日是真说不过去了,她只不过说自己想去国外留学,已经联系好学校就来公司办个离职手续就行了,却没想到老人表面上没说什么,故作答应,可在她前脚刚走,后脚赵传昊就追来了公司上演这么一出。   “好你个赵靳,我…我这……我这儿子真是养成了白……白眼狼啊。”赵传昊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拐杖也被赵靳夺去,他扶着身后的办公桌,“我看,我看你今天…是要把我这……老头子给气死。”   他指着赵思沅:“为了,为了这……丫头,你都敢跟我还手,你是,咳,你这是在诅咒我……咳咳……进医院啊你!”   一说话时连他那眉毛都在抖动,脸上的皱纹一会松一会紧,咳嗽憋得也是血色上脸,赵思沅却看得无动于衷。   这个年龄的老人在家养养花草跳跳广场舞不挺好的吗?   赵靳把拐杖递给老爷子身后的邵寒烟,偏过身子,对自己父亲没再看一眼,转而叫赵思沅拨打医生电话。   “您身体不好,我还是请医生过来照料。”   “咳……你这混账!”   “啪嗒”一声,一沓资料被赵靳砸在老爷子身后的桌子上:“您自己看看,这是邵寒烟办理离职时各部门的手续,以及她自己亲手大写的辞职申请,蓝色的那一部分是寒烟和思沅这些天在公司的工资奖金以及业务对比,您老自己看看,我们是哪里亏待了?”   不用看邵寒烟自己也清楚,她进公司和赵思沅进公司是同等的工阶,就连两人的身份要不公开也都同时不公开,赵靳和赵思沅对她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爸,我不指望您能对我的家有什么认可,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来也不在乎你之后的这几年,您可以不认思沅,您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儿子,但您放心我对您和妈的养老也不会逃避,但您也是有子女有外孙女的人,您这么闹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好啊,现在都敢跟他这么拍板了。   老爷子拿着拐杖站好,端起架子:“你不用管我打谁的脸,你别忘了这家公司是我创建的。”   “但您现在的控股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股东。”赵靳说,“当初你刚成立的注册资金是一千万,现在这家公司的市值多少,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中间的倍数也不是您创造的。”   早在姥爷跟她提进公司前,邵寒烟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她朝赵传昊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   这个局里,早就跟赵传昊没关系了。   见老人脸色终于上来了一些,赵思沅估摸了一下他能承受的程度,玩着手机终于开口:“闹也闹了,骂也骂了,您能放我和爸回去吃饭吗?”   拐杖被重重的敲在地上。   “你看看你教的什么女儿?进门连声长辈都不叫?”   “但这是我的女儿,让我骄傲的女儿,”赵靳看着他,“她跟您没有关系,您也没有资格评判我的女儿。”   见赵靳冷眉严脸的模样,邵寒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在背后拉拉老爷子的衣服:“爷爷,求你了,我们回家吧。”   剑拔弩张的办公室里响起手机铃声,赵思沅接起手机:“喂,嗯,我在公司,大概……”   她捂着手机,问:“爸,我们一会能下去吗?”   得到赵靳的回答赵思沅又对手机说道:“嗯,马上就下去了,我一会……”   “回什么回,这个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人虽然老了,声音倒是强硬浑厚。   见这样子,赵思沅头疼的往身后一靠:“大概还要一会了。”   挂了电话,赵靳却没再陪着他这倚老卖老的父亲继续闹。   “寒烟当初进来时是您插手,但现在她要离职却不是您再能决定的,我已经签了字,你如果想砸什么东西可以慢慢砸,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有什么不舒服您可以直接叫医生。”   说完这些赵靳拿起外套:“思沅,回家吃饭。”   赵思沅得令,立马起身,想起什么又歪头:“对了,不止这间办公室,外面的东西您也可以慢慢砸,只要动静别太大引来警察就行。”   老爷子拿起桌上的文件就砸过去:“什么东西,就这样的克星你还当个宝,以后看谁敢要你!”   “那大概是赵爷爷您老了,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赵思沅在江城一直都是炙手可热。”   周嘉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刚刚赵思沅还让他先回去,只不过赵传昊那一声吼被他听见便又立马上来了。   “周嘉树?”赵传昊对周嘉树已经很久没见了,眯了眯眼才认清。   “赵爷爷好。”周嘉树走到赵思沅身边,牵起她的手,“赵爷爷您大概还不清楚,我跟思沅要订婚了。”   他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封邀请函放在会客桌上:“到时赵爷爷若是有空,欢迎您去赏脸。”   老爷子哼了一声还没想说话,又听见这小子表面礼貌实则阴冷的声音:   “赵爷爷,您也知道,我有些精神疾病,是个不讲理的人,若是您之后不给面子,再糊涂了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那我周嘉树不介意新仇旧账和您一起算。”   “您知道的,我是个患者,到时候还希望您别说我这个病人冤枉了您这位老人。”   赵传昊:“……” 第56章 “我有足够的权利罢免你……   后来的事情他们几人也没再管, 就像赵靳说的,他想砸什么就让他砸,至于身体上医生也会照顾,他们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嘉树, 中午去大院吃饭吧, 你石阿姨做了一桌子好菜,还说你很久没过去了。”出电梯的时候赵靳走在两人的前面, “正好你现在这身份也该去那一趟。”   闻言赵思沅挽上周嘉树的肩膀, 朝他无声的眨眨眼:去吧去吧   石曦之收到消息的时候又赶忙让阿姨加了几个菜, 阿姨见她心情愉悦便笑着提了一句:“太太,小姐和周家少爷在一起你以后也放心了。”   石曦之脸色微微一变,嘱咐道:“以后不要在嘉树面前说什么周家少爷, 他就是周嘉树。”   周家那些人,他们现在都不想过多来往。   想起赵思沅许久没回来住过的房间, 石曦之上去又给她收拾了一番, 擦照片时看到赵思沅小时候的模样, 突然又有些感慨。   下个月底, 赵思沅就要订婚了,他们也就要彻底放手了。   汽车的声音在院内响起,石曦之换上一副笑脸下楼, 只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到赵靳几人进门。   “太太有些不高兴。”阿姨在门口迎着, 小声对赵靳说道,“刚刚好像接了一通电话脸色就变了。”   赵思沅和周嘉树对视了一眼, 更加坚定的握紧了周嘉树的双手:“没事, 我妈没那么可怕。”   都已经来了这么多年了,更是知道石阿姨对他的态度,周嘉树倒是没赵思沅那么紧张。   “赵靳, 你爸去公司了?”一进客厅,石曦之就板着个脸坐在沙发上,“他又在公司说什么话了?”   赵靳眉间凸起:“你怎么知道?”   “电话都打到家里了你还想瞒着?你爸可真有意思啊,这么大年纪了,临到老了倒还想再闹一出,他是真不把你当儿子啊?”   不是石曦之挑唆,只是赵传昊这老爷子这些年来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了。   原来是因为那人,赵思沅收心了,让周嘉树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后又端了桌子上的樱桃:“妈,没事,公司里有医生,我爸都安排好了,他要闹就让他闹吧,反正最后丢的也是他自己的人。”   赵思沅一说话,石曦之更是别过头去。   刚刚老爷子在电话里说的有多难听石曦之不是不知道,可想而知当着赵思沅又会说些什么过分的话。   明明自己受了委屈,现在还安慰她。   “你去跟嘉树吃饭去,我跟你爸单独谈谈。”   知道她妈现在有气,赵思沅总得再说两句好话。   “妈,你不知道我爸今天有多帅,他在公司里居然直接要给他爸找医生,气的他爸都要用拐杖打他。”   “今天这事真不能把气撒到我爸头上,那是他爸不讲理。”说着说着,赵思沅自己都笑了,凑到石曦之跟前,“妈,你说我突然觉得我还挺幸运,至少我爸比他爸强啊。”   什么我爸他爸,石曦之没忍着轻弯了下唇角:“行了行了,你先跟嘉树吃饭,我和你爸一会就过去。”   周嘉树把赵思沅拉回来:“石姨,你跟赵叔先说会话,我跟思沅去外面看看,一会再进来。”   他把还想偷听墙角的赵思沅拉走,见她出了门还微嘟着嘴便刮了一下鼻子:“石姨不会对赵叔发火,他们两你不用担心。”   出来的时候赵思沅手上还抱着那碗樱桃,此刻也被周嘉树接过去,她咬着果肉剩下的果核一时之间却没法吐出来。   这片是石曦之专门让人修葺的一个小阁楼,最外面的阳台上还装了一个秋千架,旁边一个白色躺椅,赵思沅在家的时候这片几乎就是她的地盘。   “这还……是当年……我…我妈随口一提……”她嘴里刚刚塞了太多的果肉,现在剩的核又多说话都说不清。   垃圾桶还有一段距离,赵思沅气鼓鼓的示意自己的嘴巴:“讲不了。”   果核都被她咬的一点味渣都没有了。   “吐这里。”周嘉树突然伸出手,手心白净,五指修长,指腹处还带着微微的薄茧。   赵思沅微微睁大了双眼;“???”   “先吐在我手上。”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见她迟迟没动作,挑眉道,“赵思沅,我不嫌弃你。”   可她嫌弃她自己啊。   赵思沅死死的摇头:“不不行,你先……抽张纸来。”   她原本是想让这人抽张纸给自己她吐在纸上,结果周嘉树径直抽了一张纸放在自己手上,眉眼淡定的表达着:吐吧   赵思沅真的是震惊当场,把纸拿过来吐了核后才能完完整整的说出一句话:“周嘉树,你干什么?”   疯了吗这人?   “那多脏啊,你不是从小就嫌弃我?你不是有洁癖吗?”   低低的一声笑。   周嘉树把她手中的垃圾拿过来,低沉的嗓音都压不住那笑意:“可能是嫌弃的次数多了,就成习惯了。”   “不过洁癖这回事,也要分人的。”   “……”   只是这种现象却在赵思沅进屋吃草莓时被打回原形。   那会赵靳上楼换衣服,石曦之正坐在楼下喝水,经过刚才那事,赵思沅现在对樱桃一点胃口也没有,转而看上了她妈面前的草莓。   周嘉树也许久没来过这边,她妈问了一些生活和工作这才放心去厨房看看。   草莓又大又甜,是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新鲜奶油草莓。   吃到第三个的时候赵思沅才想起来最近刷的短视频,于是第四个,第五个……   趁石曦之转身的功夫,赵思沅把第六个草莓尖咬下,剩下的那点草莓底装作无比自然又不经意的递到旁边,一边递嘴巴里还一边镇定的嘀咕着:“这草莓真的甜,你尝尝。”   但意外的,旁边的人却跟换了一般。   “赵思沅,注意卫生。”   “???”   “你刚刚不是说洁癖这玩意要分人的吗?”   赵思沅扭过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周嘉树,你嫌弃我?”   大概察觉到身后的那道视线还没移开,周嘉树纠正:“不是嫌弃你,但卫生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   行!   赵思沅收回手,气鼓鼓的要把那草莓底塞进自己嘴里,可还没等抬手,察觉手上气息一热,那人竟然又直勾勾的把那颗草莓底咬走了……   “周嘉树!”这人今天阴晴不定吗?   他弯着腰,从盘子里又挑选了一颗最大的草莓:“赵思沅,张嘴。”   像是有一种蛊惑力,赵思沅被他一引诱又咬下一口,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颗上面还沾着自己口红的半颗草莓又被周嘉树放到了自己嘴巴里。   “赵思沅,不是嫌弃你,刚刚石姨在看着,所以要收敛。”   在刚刚从小阁楼回来时周嘉树意外看到赵叔用石姨的水杯喝水,石姨一脸嫌弃却又妥协:“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注意点卫生?”   这!他!妈!   所以这人刚刚是在她家当着她妈的面勾引自己吗?   后来的那个周末,赵思沅和舒冉说起这事时,舒冉感叹:“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秦言睿上次……”   说到这里舒冉自己也说不下去了,难不成说她没在自己爸妈面前反而在自己公寓里被人吃了草莓又吃了口红又……   “行了行了,”赵思沅赶忙叫停,现在都是谈恋爱的人了,刚开一个头,互相就明白了,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倒是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两人从年前就约到年后,中间各种事耽搁,舒冉口中的那位秦言睿赵思沅可是一次还没见。   “那就等你过段时间抽个空回来再说吧,到时候再见面。”   切回列表,周嘉树三分钟前也给她发了消息,问她现在起来了没,中午有什么安排。   难得周末,赵思沅躺在沙发上,惬意的刷着手机吃着零食,却又在手机上打下四个字:无聊发呆中   助理已经开了会议室的门,周嘉树却又站在门口看了看时间,问:“会议还有多久开始?”   “十五分钟。”Davis奇怪,“怎么了,周总”   十五分钟,应该够。   “我把地址发给你,让司机过去把人接过来。”   Davis不敢有疑问,忙抽身去处理。   海嘉离赵思沅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来回大概半个小时。   原本赵思沅以为周嘉树今天是空闲的,结果等车行走了一段距离她才察觉不对:“这是去海嘉的路?”   司机:“是的,赵小姐,周总今天在海嘉开会。”   海嘉?   上次的事件海嘉会同意周嘉树再继续任职?   而今日海嘉的气氛确实不同往日,所有员工都“胆战心惊,惴惴不安”,因为这场会议一结束,江山也有可能易主,而他们最终的命运也就确定了。   所有人这会都心不在焉,焦急不安的打听着会议进度。   快到门口的时候司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已经快到楼下了。”   Davis亲自下来接待赵思沅,这个助理她还是第一次见,听周嘉树说,也是之后会一直跟着他的人。   “赵小姐,周总问你现在有没有想吃的?”   “周嘉树没在开会?”   Davis答道:“周总在开会。”   “……”   所以周嘉树今天到底拿海嘉当什么了?   海嘉的会议室内。   周家两父子,现在可以说是周家的三父子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赵思沅推门进去的时候周嘉阳和周意阙两父子正坐在一行人的最前面,面红耳赤的在争论着些什么。   没等他们争论出结果,原本在窗口站立的周嘉树却已经没了耐心,偏头嘲讽一笑:“周董说的对,在项目上我的确是没资格继续参与,”   他停顿了一下,双臂撑在桌子上,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前面的人:“但在谁走谁留的问题上,我有足够的权利罢免你,周嘉阳董事。” 第57章 “我从来就没想过接手海……   会议室内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表面装作镇定的参与会议,但心里却又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管这个公司之后是谁当家做主,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好。   “你凭什么罢免我!”周嘉阳猛地拍桌子,“周嘉树, 你别忘了, 你有病,还是可能复发的精神疾病。”   周嘉树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轻轻一笑:“的确, 但那是以前。”   Davis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周嘉树旁边, 把病例报告递上去。   “医生的最新检查结果,发给大家看看。”周嘉树让了位置出来,随意走到最前面的显示屏, 手中拿着红外线遥控来回把玩,直到下面所有人都收到报告, 他才点开大屏幕。   “所以加上爷爷和我母亲转移到我名下的股份, 我现在在海嘉持有股份占到百分之三十, 大于周董你的百分之十。”   像是刚想起这里还坐着另一位姓周的人, 周嘉树用红外线点着上面周意阙的名字:“哦,忘了,不常管理公司的老周总您还有百分之十的股份。”   “但两个人加起来好像也只有百分之二十, ”周嘉树舌尖轻抵了下牙齿, 扯唇轻笑的样子悠闲懒散,“但好像还是没我多。”   说这话时他偏偏又靠在那处的控制台上, 手中的遥控器来回把玩, 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更别提微微眯眼时那时而显露的蔑视。   不得不说,这副样子在周嘉阳看来, 真的挺欠揍的。   “那你凭什么罢免我,你不过就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按照公司规矩,罢免董事必须有超过一半的股东支持,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决定整个海嘉吗?”   周嘉阳指着全场的人:“各位董事,我周嘉阳管理海嘉这么多年对待各位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先不说我以后是否还能再带领海嘉,但你们真的甘心被这样一个精神病领导海嘉?被一个精神病牵着鼻子走吗?”   众人被他说的动摇,渐渐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又有人开始小声反对。   一群利益至上的人。   赵思沅扭过头去,隔着偌大的会议桌与周嘉树对视,用口型说着:“快点,我饿了。”   然后她就看见旁边的Davis被叫过去,周嘉树似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Davis出去打了个电话,一分钟后才回来。   而会议室内的周嘉树即便被周嘉阳质问却丝毫不见慌乱,直到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冷冷抬眼,把遥控器往桌子上一扔,语气不屑:“你怎么知道我没超过一半的股东支持?”   “你……什么意思?”周嘉阳察觉不对,和身后的周意阙对视一眼,后者眉心皱着,脸上略显不耐烦,似在说:你到底又惹了什么事?   随着周嘉树冷嗤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那个赵思沅已经见过两三面的Leo出现在众人面前。   Leo朝各位鞠了一躬,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开口:   “周董,你大概不知道,在你停职休息的那段时间内,海嘉的两位陈总和董总觉得自己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已经把手上的股份都卖了。”   周嘉树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正巧那段时间我手上有点余额,所以就顺手替周董揽了过来。”   “他们两一个百分之十一,一个百分之十,加起来刚好百分之二十一,巧了,算上我自己的百分之三十,就刚好超过了你说的一半,百分之五十一。”   周嘉阳似被当头一棒:“你买了他们两的股份?”   他停职那段时间已经是年前很早的事了,当时因为海嘉联合常茂调查周嘉树在两边的股份问题以致他后来自己被调查。   那段时间明明已经是周嘉树最得意的时间,明明已经胜了一场,他却仍在背后又摆了一道。   “周嘉树,你筹划的可真久。”周嘉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位哥哥了,回头冷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都说我狠,爸,今天你见识到了吧,你的这位好儿子才是隐藏这深的 ,他才是最阴险最有心机的!”   周嘉阳身体摇晃着,暴躁的把桌子上的资料一扫而尽,周围的其他董事纷纷惊讶的站起来,忘了动作。   “周嘉树,Morit,你可真厉害啊,你可真给周家长脸啊,为了搞垮我可真是不惜手段。”   那段时间他明明已经被停职了,周嘉树却还能保持警惕,丝毫不掉以轻心,把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收到自己手里,可想而知周嘉树隐藏的有多深。   周意阙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层,一时之间对周嘉树这个儿子多看了一眼。   “嘉树,这些真的是你做的?”   “还是叫我一声周总或者Morit吧。”周嘉树没给他台阶,“我跟老周总没那么熟。”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牵扯到各人利益。   会议室内的其他股东一个个都退了两三步远,当做哑巴似的观望。   Leo又适时的把股份转让文件放到周嘉阳面前,只是一个员工礼貌的叫了一声:“周总,这是Morit买下股份的所有文件手续。”   “很好,”周嘉阳气极反笑,他拍着手,“很好,你这东西跟着摆了我一道。”   原本以为Leo真背叛了D.E,他可以趁势把人带过来,倒没想到这是周嘉树设的局,让他往里跳,亲自把Leo这个卧底送到了海嘉。   对于周嘉阳这赞美,周嘉树照收不误。   刚才被周嘉阳扫在地上的文件被周嘉树拾起,他优雅的弹了弹上面的灰尘,慢条斯理的把文件又放到周嘉阳的面前。   他薄唇微勾,附在周嘉阳耳边低声道:“你真以为D.E真是普通人随便进的?”   一语双关,不止Leo,更是Morit.   最后被请出去的时候周嘉阳咬牙切齿盯着他:“周嘉树,你现在接手D.E到底有什么目的?因为你的精神病那个并购案D.E绝对不会再允许你参与!”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周嘉树挥手让进来的保安先等着,总觉得最后要死也要让人死的明白。   “即便今天没有超过一半的股份,你今日也要被罢免。”   一伸手,Leo就把自己文件袋里的那些照片和后台交易记录递过去,周嘉树一张一张的展开,光明正大的扯下周嘉阳最后一层遮羞布:   “在你身为海嘉负责人期间,你却私下跟D.E来往交易,三番两次的把并购案负责人的隐私泄露,诬陷贪污滥用股份,举报我精神疾病复发的传言,以至于并购案中途连续两次停止。”   一番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又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周嘉阳,身为海嘉负责人,你却公私不分,为了满足自己的报复心理,不顾海嘉利益多次阻止并购案的推进,你真以为海嘉还能留得下你?”   见风使舵的人这个时候不再装哑巴了,纷纷出来扮演正义的使者出声之责。   即便多多少少都知道这本就是周嘉阳当初为扳倒周嘉树做了一些手脚,但今天被Leo收集的这些证据怼到脸上,也没人再敢装聋作哑了。   一时之间,周嘉阳的拥护声音迅速下降。   “嘉树,他……”周嘉树清冷的视线一扫,周意阙又堪堪换了个称呼,“Morit,他毕竟是你弟弟,真要做这么绝吗?”   “弟弟?”周嘉树嘲讽一笑,“这你应该问问周先生有没有哥哥,对了,周总你不是他爸爸吗?他有没有哥哥你应该更清楚。”   “或者我该换个说法,周总您还有一个儿子吗?”   周意阙没想到他今日会说这么狠,一个“你”字吐在嘴里又接不上其他话。   最前面的大屏幕被重新打开,周嘉树让Davis继续主持,然后一手插兜缓步走到门口的周嘉阳面前:“我刚刚还少说了半句话,”   “你说什么?”周嘉阳衣服的扣子全被散开,他这会扯着领带站在门口一脸的气急败坏。   “D.E不是普通人能进,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能操纵的。”   周嘉阳:“你什么意思?”   周嘉树替他整理下衣服,抿唇勾笑:“意思就是,我还给你准备了份大礼,你之后会有幸看到的。”   最后周嘉阳完全是咆哮着被保安拽出会议室,在自己曾经的地盘,被自己的人罢免,被自己的人“请出”海嘉,周嘉阳有生之年,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笑话和耻辱。   也难为这些利益至上的人观看完了这场内斗的戏竟还能一脸平静的坐回位置上继续发表自己对公司的看法和意见。   赵思沅看向和周嘉阳相像的那张脸,周意阙此刻的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一个儿子倒了,一个儿子不认他,他这个父亲做的也挺失败的。   没过一会,周意阙就自己离开了,现下这个场景,他继续带着也是给自己找难堪吧。   对众人来说,他如今也不过是手上握有海嘉百分之十的一个小股东罢了。   海嘉的会议赵思沅也不感兴趣,歪头撑在桌子上玩转笔,现在再回想,周嘉树也的确是挺能潜伏的,这么久了,居然能利用海嘉的那些股份摆这么一道。   甜点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尤其是当那缕樱桃的甜腻味飘到赵思沅鼻尖的时候,她心有灵犀的往某个位置一转,两人的视线对上。   周嘉树一边拆着包装一边朝她招手:“赵思沅,过来吃东西。”   从她刚刚说饿了周嘉树就已经让Davis出去买东西了,那家赵思沅喜欢的饭店送菜还要一些时间,于是就先让买了一些小甜点先送过来给她垫垫肚子。   跟着周嘉树也有一段时间了,Davis见状忙匆匆结束了会议,在周嘉树的默认中带着众人离开了会议室。   因为现在海嘉已经是周嘉树的地盘,赵思沅也完全放松下来,吃了一口樱桃蛋糕靠在转椅上悠闲的问他:“所以你之后要在海嘉工作吗?”   海嘉?   周嘉树把面前有关海嘉的资料推开,像是嫌弃一般抽了纸巾擦手:“我对它跟周家一样,只有厌恶。”   接手海嘉?   他从来都没想过。   这些事上赵思沅不想插手太详细,她知道海嘉和周家对周嘉树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以什么身份,他们大院的所有人都没人可以替代周嘉树做决定。   无论是惩罚还是原谅。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同时振动,这次却罕见的不是邵络景开头,徐子丞在群里邀请各位小伙伴这个周末出来聚一场。   只是这次换了地点,不是平常的会所或者饭店,而是一艘海上游轮。   周嘉树和赵思沅同时抬头,都差不多知道这小子的用意了。   不过相比而言,周嘉树应该知道的更早:“前两天,徐子丞把检察官的职位辞了,已经回公司上班了。” 第58章 裸露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水……   正月一过, 天气渐渐回春,羽绒服和大衣基本上已经可以脱下,尤其是徐子丞约好的周末那天,天气更是晴朗。   赵思沅换上了红色的礼服裙, 外面一件纯白披肩, 头发自然的松散下来,淡色又不会被忽略的妆容更添媚色。   几人都是傍晚天色微黑的时候到的, 游轮上除了他们几人, 还有一些徐子丞的朋友和同事, 也算是他离开前的欢送会。   “没想到,徐子丞居然真的放弃了检察官这个职业。”下车的时候赵思沅挽上周嘉树的臂弯,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 内搭白色衬衫,脖子下一个红色礼结, 少了平常的淡漠又多了几分绅士感。   周嘉树右手被她挽着, 左手插兜, 走的悠闲:“他一开始就不是热爱这个职业, 是为了向泠才当检察官。”   所以当向泠的父亲也去世后,检察官这个职业就是在深刻提醒向泠的每一个伤痛,所以徐子丞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更何况徐叔叔和徐阿姨已经同意他跟向泠交往, 徐子丞自然也要合时宜的退一步。”   走到那处, 服务生送过来两杯香槟,周嘉树递了一杯给她:“冷不冷?”   海面上的风还是更大一些。   赵思沅往侧面站了一些, 用周嘉树挡住:“你帮我好好挡着, 就不会吹乱我头发了。”   “行了,你瞧瞧你们两,”邵络景现在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这么多年天天在一块摸爬滚打的,现在倒好,你两直接看对眼,睡到一个被窝桶里了,这感受你懂吗?”   这“车”开的猝不及防,众人会心一笑举起酒杯说了句“Cheers”   “邵络景,你说话注意点。”赵思沅微微笑着,“几天不见,你皮又痒了。”   周嘉树怒笑着踹了他一脚:“就说不出来什么好话。”   “本来就是啊,你说你居然对我们这么多年的妹妹下手了,周嘉树你可真是禽兽不如啊,你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邵络景指着两人的臂弯:“太腻歪了,受不了。”   见赵思沅脸皮难得出现了红晕,徐子丞解围:“你先去看看向泠吧,她去换衣服了,应该快好   了。”   赵思沅把手中的香槟塞到周嘉树手心里,然后才对着邵络景做了个鬼脸:“懒得和你计较。”   “你看看你看看,”邵络景指着她背影,“就这火爆脾气周嘉树你到底是怎么降服的?游涣,徐子丞,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跟赵思沅两人暗度陈仓了。”   被他说的主角这会却是垂眸望着酒杯上的口红印,白皙的手指被金黄色的液体映的修长,唇角处微微勾了几分弧度。   估计周嘉树刚刚一句话也没听下去。   邵络景自然也看到了,恶寒的打了个冷颤,这他妈太腻歪了。   游轮于八点启航,绕东面一周,明早再驶回来。   几人都站在风口处,下面的海水一阵阵的翻涌,激起白色的浪花,迎风一吹,激起刺骨的寒意。   “东西都准备好了?”邵络景搭上徐子丞的肩膀,“徐检,今天这场求婚你有胜算吗?”   “别说,这段时间看你天天照顾向泠照顾的我都佩服,一下班就往向泠酒吧跑,搞得我那些朋友都跟我打听这向泠大美人是不是被我这好兄弟给追走了。”   徐子丞靠着栏杆:“告诉他们,没机会了。”   就算向泠今天不答应也没事,相比之前他已经迈出一大步了。   四个男人本就引人注目,徐子丞的一些女同事过来打招呼时总是要找借口多逗留几秒。   “嘉树已经有思沅了,邵络景你太不靠谱,游涣要不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趁我现在还没办完手续可以给你牵个线。”徐子丞开着玩笑。   这直接把他略过了邵络景哪能甘心:“不对啊,我怎么就不靠谱了,周嘉树跟赵思沅是一对,你跟向泠是一对,游涣喜欢我姐,这现在可不就是我单身吗?”   其他三人同时淡笑,游涣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谢了,兄弟。”   刚刚那话,就证明邵络进已经不反对游涣对他姐的喜欢了。   “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啊,我只是不反对,至于怎么追到我姐你别想从我这打探什么小道消息,还有,我姐今天听说你在都没来这聚会,她这可是有意避开你呢啊,你自己多用点心吧。”   游涣点头:“我知道,我一会就走。”   今天过来也是因为徐子丞要求婚,但因为邵络羽没来所以他再待一会就离开。   来往的宾客中有认出周嘉树的,路过提及周家时众人才想起来。   “现在海嘉变成你接手了?那之后打算怎么办?”游涣问他,“D.E既然已经让你离开公司,并购项目你不可能再插手,但如今海嘉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并购项目。”   眼看着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临时又换了领导层,这半年来海嘉的起伏变化也是挺大。   周嘉树摇晃着酒杯,垂眸看着那被风吹起的海浪,没什么情绪道:“项目D.E会有专门的负责人,本来D.E就是主控方,海嘉只负责配合。”   徐子丞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帮我联系吧,”周嘉树看向游涣,“本来就是迟早的事,也没必要再拖着了。”   一开始邵络景还没听出来打得什么哑谜,可再看周嘉树那严肃的脸色就反应过来了,跟着叹了口气,手搭上周嘉树的肩膀:“兄弟,想好就做吧,反正你怎么做我们都支持,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一声。”   那声“谢了”在周嘉树看到自己衣领上的污渍而消失,“邵络景,手拿开。”   白色衣领上一抹鲜红的艳色。   邵络景忙看了下自己的手指:“抱歉啊,刚才不知道给谁擦口红忘了擦我自己手,这不就……”   眼见着周嘉树的脸色迅速变黑,邵络景往后退着:“抱歉啊,周嘉树,我可真不是有意的,要不你去换一件去,徐子丞,你这应该备着新衣服吧。”   “赶紧去换了,别一会赵樱桃出来看见以为你跟哪女人搭讪呢。”邵络景说完倒是直接就撤了,留下沉着嘴角的周嘉树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衣服。   徐子丞憋着笑:“要不我带你去换了吧,我这有新的,别等会她们出来真误会什么。”   可有些事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才刚出了甲板,迎面就碰上和向泠一块过来的赵思沅。   女人的视线和第六感真的是准到可怕,她歪着头指着那衣领上的红色,挑唇:“周嘉树,那是什么啊?”   向泠和徐子丞对视一眼,后者并不打算出手相救,并表示“我也无能为力”   当着她的面周嘉树松了松领结,有些无奈:“邵络景这小子的。”   口红的颜色对女人来说太过熟悉,赵思沅说了个色号,走过去时还特地多停留了两秒,皮笑肉不笑道:“周总,你衣服上染了别的女人的口红你女朋友知道吗?”   没给他说话的空隙,下一秒赵思沅秀眉一皱:“赶紧进去换了,这颜色太碍眼。”   她准备今天晚上回去就把自己这只口红丢了,再也不用。   “还有啊,以后这件衬衫你别再穿了!”   她就是这样,说她傲娇也好说她小题大做也好,反正就是不讲理了,就像周嘉树之前说过的:“洁癖这事,要分人。”   其他事情不说,但在周嘉树身上,赵思沅得有点小洁癖。   周嘉树摸摸她的头,好脾气的哄着:“一会就直接丢给邵络景。”   邵络景这货,蠢事永远是第一名。   赵思沅在心底又骂了两句,才和向泠往甲板走去。   “你和周嘉树确实该早点订婚,”向泠示意她看周围的女生,“就刚刚周嘉树站这一会,你看看多少女生往这频频观望。”   “还有你,赵氏千金,周嘉树现在在外是即将要订婚的人,你是他未婚妻的身份还没公开,听说最近不少人也在跟赵叔打听着你。”   她给面子的瞅了瞅四周,赵思沅对这些本就领悟的迟,再加上现在看惯了周嘉树,远远望去,就没几张看得顺眼的脸。   视线扫到某个画面的时候,她停顿了几秒。   “怎么了?”向泠问。   “那人……”赵思沅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了两步,“向泠,你看那边站在栏杆后的人像不像周嘉阳?”   “你跟徐子丞邀请了周嘉阳吗?”   向泠拎着衣摆,也奇怪:“没有啊,不会邀请他的啊。”   房间内。   周嘉树刚把白衬衣的扣子扣好,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   徐子丞在外间等他,听见声音有些不放心:“周嘉树,我先出去看看,你一会换好了直接过来。”   “知道了。”他拿起西装外套抖了抖,里面的一个红色盒子掉出来。   那是下午珠宝店打电话通知订婚戒指已经做好,询问是否要送过去时,周嘉树刚好顺路自己去取了。   订婚戒指是一枚白金镶嵌的椭圆形黄色钻戒,打开的一瞬间能反射出所有的颜色,自然的呈现出一种梦幻意境,也因此被称为梦幻钻戒。   当初挑选戒指时周嘉树在没发给赵思沅之前就通知设计师了,因为赵思沅肯定会选择这一枚。   不是因为这枚戒指的名字和外观,而是因为这枚钻石的重量。   想起这,周嘉树眉梢略弯,收起了盒子起身扣上一颗扣子这才出去。   一出了船舱,外面的吵闹声更大。   有人往回跑,有人拿着手机在赶紧打电话,还有人吓得脸色苍白要下船。   周嘉树敛了神情,直接拨通赵思沅的号码,听筒里的忙音接近一分钟然后才传来播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才刚拐个弯到船头,没等他拨打徐子丞的手机号码,头顶上传来一声阴笑:“周嘉树,怎么,在找你的小女朋友吗?在这呢,你抬头看看啊!”   上层的露天望台上,脸色发白的赵思沅被周嘉阳挟持在栏杆旁,她身上的白色披肩掉在地上被周嘉阳踩在脚下,裸露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水果刀,那白皙的皮肤处渗出点点血丝。   一瞬间,周嘉树的双眼充满血色。   他松开下意识握紧的拳,从一侧三两步上去,也不废话:“你要什么?”   那刀片蹭亮如洗,刀锋挨着赵思沅的皮肤,随着他的动作血珠一点点冒出。   徐子丞已经私下来安排了人:“但看这样子,周嘉阳今天打算跟你来个鱼死网破了。”   等不了了。   周嘉阳另一只手紧勒着赵思沅的脖子,她现在只一条长裙,外面风又大,再这样下去,赵思沅真的坚持不了多久。   “你要海嘉。”周嘉树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Davis处理转移事宜,那头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周总,您确定……”   “我让你立刻马上!”周嘉树第一次失了控的咆哮着,以赵思沅为赌约他一丝一毫都不能输。   赵思沅是真的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脖子上被划伤的疼,胳膊上被寒风吹得疼,腰腹被后面栏杆咯的疼,就连眼尾也被她头发丝戳的疼,偏偏这个变态用的劲太大,勒的她呼吸都喘不过来气。   她想喊一声“周嘉树”,才刚动了一下,周嘉阳似有感应一般手下又用力了一些,脖子处又是火辣辣的疼。   “别动她!”   “你真是个疯子!”   赵思沅和周嘉树的声音同时响起,周嘉树是真的急了,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连两手的指尖都抓不紧。   周嘉阳却突然大笑起来,笑的肆意:“这么多年了,周嘉树,我又能看到你犯病的样子了吗?” 第59章 “你以为D.E真的开除……   徐子丞上前扶住周嘉树:“你怎么样?”   那烦躁直冲脑门, 周嘉树弯腰手扶地板,童年时的那些沉闷和痛苦在这一刻又积攒在一块,他竭力控制着,但眉眼之间的疼痛仍让他冷汗一点一点的滴下来。   “我……没事。”   傍晚的大冬天, 海面上冷风直吹, 他却疼的浑身冒汗。   那种密密麻麻的针扎和窒息感彻底包裹着周嘉树,赵思沅看的心疼, 哑着嗓子喊徐子丞:“叫医生, 叫……”   “叫什么医生!”周嘉阳像是已经彻底疯了, 一手用力勒紧她另一手挥舞着水果刀,“都给我退后,要不然我就把这女人丢到海里!”   “周嘉阳!海嘉我马上转给你!”   周嘉树强撑着站起来, 邵络景站在他身后,小声的提醒着:“已经叫了人过来, 你先跟他拖时间。”   幸好游轮现在还没开走, 还能叫上支援。   原本赵思沅和向泠看见周嘉阳的时候也只是有疑问, 不过大概是他自己心虚, 一被认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动了手。   “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我原本想着等晚上游轮开走才动手,没想到你们两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   向泠在刚刚的摩擦中也伤了手腕, 徐子丞不放心, 让人在屋里看着不让她出来。   而这会已经走到半路的游涣又被叫了回来。   周嘉树喘着粗气:“联系Davis,剩下的股份问题你协助操作, 立马办好把文件送过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 露台上的人都逐渐往后退,只剩下周嘉树徐子丞和游涣还站在周嘉阳的面前。   “周嘉树,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海嘉对我还有用吗?”周嘉阳自己的手指也被划破, 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   这会他手下已经没那么用力了,赵思沅可以缓一下,她腰部硌着身后的栏杆,轻微的给自己调整了一个不那么疼的姿势,然后才喘着气:“海嘉对你没用,周叔叔和余阿姨你也不在乎了吗?”   “别跟我提他们!他们从来都是按照他们想要的让我做所有事,他们有谁问过我的意见?”   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周嘉阳更加疯狂,脖子处的皮肤又被他重重掐了一下,赵思沅疼的秀眉直皱。   “你冷静一点!”周嘉树紧握拳,努力平静住自己的慌乱,“周嘉阳,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跟你争什么!”   “D.E跟海嘉只是合作并购项目,项目结束我们本就互不相关,是你总觉得我回来让你不安,所以先对我动手,但无论是周家还是海嘉,我从来就没想得到过。”   他本想安生,但周嘉阳次次的挑衅尤其在最开始就打起了赵思沅的主意,周嘉树又怎么可能再毫不反击?   “如果你一开始不耍那些小动作我也只会跟你相安无事,是你把我当做敌人,但海嘉我从来没放在眼里,你在乎的海嘉,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周嘉阳,无论是海嘉还是D.E,全部都是你自己的臆想。”   无论是周家还是海嘉,从来就没想得到过?   这话说的多好听啊,周嘉阳气极反笑:“是啊,你多无私啊,无论是我们的父亲还是我们的爷爷,他们从来都只夸你,他们从来都只认你这一个继承人,我呢,我这些年在周家做的贡献呢?谁能看到!”   “为什么你一回来所有人就都在看我笑话,所有人都让我退位让贤,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认为你周嘉树比我优秀比我能干?就因为你是周家的长子?那我到底是什么?这些年陪在周家的人是我不是你!凭什么整个江城只记得你周嘉树,却都唾弃我周嘉阳?”   周嘉阳回忆起自从周嘉树回国后家中的变化,整个人像魔怔了一般的大喊:“爷爷看重你就算了,为什么周意阙这个父亲也总是三番两次的提起你跟你妈?这些年谁陪在他身边他不知道吗?要不是有我,海嘉能管理的这么好?”   “我们都是他的儿子啊,凭什么他只看得见你却看不见我这些年为海嘉做的付出?私生子就不该被承认就不改被认可吗?你只是比我高个出生的起点而已,要不是你妈我早就进周家了?凭什么现在好处就都要给你!”   “那是因为他需要我的身份。”满是寒风呼啸而过的海面上,响起周嘉树极为低沉平静的声音。   “无论是爷爷还是周意阙,他们并不在乎我这个孙子或儿子,他们也不在乎周家当家做主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只是因为我是D.E董事,让我接手海嘉会得到更大的利益,所以才会需要我,利用我的身份。”   那一刻,夕阳下周嘉树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就像是那一刻的悲伤在他周围被无限放大,却又无能为力到只能无动于衷。   “这个人不是因为是我,如果以后你能给海嘉带来的利益更大,他们也同样会把我从位置上拉下来,这个局里没有胜者败者,只看谁的价值更大。”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头发戳的又疼,赵思沅眼尾那滴莹润顺着脸侧落下来。   那一刻的周嘉树让邵络景和徐子丞同时红了眼。   “其实他又哪有你想象的那么优秀?”   突然听见这话,周嘉阳恶狠狠的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赵思沅看着对面那个年少失家的男人,朝他笑笑:“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有自己的悲罢了,但他的出生即是悲。”   “你的童年有周叔叔和余阿姨的陪伴,周叔叔会为了你们扔下周嘉树和兰阿姨,会为了维护你们顶住外界压力迎娶余阿姨,可你有想过他吗?”   “他从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亲讨厌,一出生就注定是在一个父母亲不完整的家庭,一出生即是黑暗,他在那样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坚持了整个童年,可还是在那样的节日里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周嘉阳,你扪心自问,兰阿姨去世后你们进到周家,你真的有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哥哥吗?你母亲真的有把他当做跟你一样的儿子去呵护吗?周叔叔对他的态度真的是父亲关爱儿子吗?”   周家所有人对年少的周嘉树只有厌恶罢了。   “那是他该的!”周嘉阳摇着头,“不关我妈的事,不关我的事,那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周意阙不爱他母亲关我们什么事!像我们这样的家族里有几个是真心的?在这个圈子里久了,他自己应该清楚。”   赵思沅两手终于能空闲下来扶着两边的栏杆,她朝给她使眼色的周嘉树轻点了点头,继续说着:“但周叔叔对余阿姨对你母亲却是真心!”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为了自己的初恋娶了周嘉树的生母做个摆设晾着,之后更是在兰阿姨去世后直接不顾反对迎娶余畔。   “你说他被周叔叔和周爷爷记住,那被你爆出来的那些病又怎么解释?周嘉阳,换位思考,如果你是他,你真的能承受这些吗?”   “你看过周嘉树发病的样子,也见过他痛苦的状态,你还觉得周叔叔和周爷爷真的对他关爱吗?”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啊,却要承受一个十多岁孩子远不能承受的全部,而那个明明有着最亲血缘关系的父亲和爷爷,却连最起码的关心都没有。   这些事明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当从赵思沅这么一点点说出来的时候那阵堵塞感却又越发强烈。   “我不知道,你别跟我说这些!”周嘉阳烦躁的又把刀抵在赵思沅脖子上,咬着牙威胁,“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别给我耍花样!”   几乎是右手刚伸进口袋就被盯上,但还好周嘉阳没注意到周嘉树的动静,只突然阴险一笑,带着噬血的寒意:“你不是想让我放了她吗?我今天既然这样做,就是不怕你报警,我也不怕坐牢,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大不了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游涣在此刻赶到,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急切道:“你冷静一点,这上面你只要签个字周嘉树名下的股份就全是你的,你将会成为海嘉最大的新股东,整个海嘉都会是你的,没人再跟你抢。”   瞥见文件的前几秒周嘉阳眼眸死死的盯着,却又在某一刻忽然冷笑起来:“你真的以为我现在还想要什么海嘉吗?”   他示意手下的赵思沅:“周嘉树,筹码变了,我要的条件也变了。”   邵络景烦躁的低骂一声,手机上手下发消息说是周家的人已经过来了,他低声给周嘉树传递着:“要不现在让他们上来?”   毕竟是他爸他妈,说的话总该听一些。   “你现在想要什么?”没回答邵络景的话,周嘉树径直问周嘉阳,冬天气温太低,地板上的血珠已经渐渐凝在一块,赵思沅裸露的皮肤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   “我要你说你自己输了,说你不如我,说你自愿放弃周家或者海嘉的一切,而且,”周嘉阳停顿了一下,唇角扯了一个得意的弧度,“我要你跪着说。”   “你他妈!”   邵络景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咚”的一声。   大院里唯一最不幸的那个男孩此刻就那样放弃了所有跪在了周嘉阳的面前,用着最坚定的语气毫不犹豫的开口:   “你赢了,你是胜者,海嘉和周家的一切我都不会沾手,我周嘉树求你周嘉阳,向你认输。”   几人纷纷别过头去,身后还有不少其他的宾客,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此刻周嘉树最脆弱的一面。   但他却丝毫不在乎,对哭着的赵思沅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   “赵思沅,或许我还没跟你说过,在我过去的二十七年里,黑色的时间远比白色的时间要长,但后来我才知道,人生还可以是彩色的。”   “因为有你,所以不会有灰色。”   话音刚落,周嘉阳刚骂出口,对面灯光一亮,那刺眼的光芒直接反射到他眼上干扰他视线,下一秒冲力袭来,只感觉被人从前后一撞一拉,手中剧痛让周嘉阳扔了刀被钳制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他被人压在地上,灯光接连亮起的游轮上他只能从眼尾的余光看见一个个警察上来,四周一阵轰动,他的手腕被冰凉的手铐铐住,周意阙和余畔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周嘉阳四处嘶吼着“周嘉树”,而他身后被救下来的赵思沅此刻被周嘉树套上了衣服,紧张的捂着她划伤的脖子,而在两人的身侧,一枚黄色的钻戒在灯光下反射着炫耀的光芒,晃的人眼疼。   原来是那玩意。   周嘉阳怒笑着:“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周嘉树,你别忘了,是你刚刚在跪着求我,是你输给我了,是你说要放弃海嘉放弃周家!”   “嘉阳!你怎么了?”余畔哭着上来还没靠近两步就被警察拦住,“嘉阳,你放心,妈妈一定让你没事,你别担心,一定没事!”   她忙叫周意阙,尖叫的声音又细又锐:“你快点,快叫他们放了嘉阳啊,那是我们儿子啊,你快点说句话啊!你们放开我,你们别拦着我,我是他妈,我要跟我儿子说话,你们快让开!”   周嘉树冷眼看着这一切,仍无动于衷。   他抱起赵思沅,对其他几人说道:“我们先去医院,这里你们看着解决。”   周意阙面色严肃的盯着自己这个儿子,在路过身边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开口。   “你别走!”余畔突然拦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让人抓我儿子,你得了海嘉还不够,你还想要我儿子的命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这是你弟弟啊!”   怀里的赵思沅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周嘉树没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最后看了一眼疯狂大笑的周嘉阳,眼底骤显阴冷:   “没弟弟,只有死人。”   在赵思沅还没反应过来周嘉树就突然把她交给游涣,下一秒径直转身朝着周嘉阳就是一脚,旁边的警察甚至都没来得及拉扯,那一脚用劲太大,周嘉阳被直接踹在了地上。   “周嘉阳,我是从来就没打算接手海嘉,但现在因为你,我要加快了。”   周嘉阳停止挣扎:“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从来就没想过得到海嘉,所以我把海嘉卖了。”   在周嘉阳和周意阙不可置信的视线中周嘉树再次开口:“你以为D.E真的开除了我?”   “周嘉阳,我提醒过你,D.E不是普通人能进也不是普通人能随便操控,我是从D.E离职了,但也只是从总部D.E离职。”   “而D.E即将在江城开展的新分部,却是全权由我负责。” 第60章 不订婚了,我们直接结婚……   那天晚上徐子丞的求婚也被搞砸了, 游轮也没起航,周嘉阳被警察带走,余畔和周意阙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现场也闹得不可开交,那天晚上一切都变得慌乱……   警察要跟着做笔录, 赵思沅又要去医院处理伤口, 等到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了。   从外面进来的周嘉树身上还带着寒气,他脱了外套, 弯腰仔细看了一会赵思沅脖子处的胶布, 问房内的一群人:“医生怎么说?”   “还好割得不深, 在医院打几瓶点滴明天就可以出院。”   邵络景游涣徐子丞都没离开,扭了手腕的向泠也坐在赵思沅床前。   本来高高兴兴的一件事,结果被周嘉阳这倒胃口的闹成这样, 几人心情都烦躁。   “还是我们一开始大意了,以为他下台就能死心了, 没想到临死还要拉着你垫背, 我看他也是走投无路疯了。”邵络景站在病床尾, “还好那货没用多大劲, 就是划了一个口子,之后涂点药不会留疤。”   周嘉树眉间的凸起一直没有松开过。   “我没事。”赵思沅那会被灌了冷风,这会一开口都是沙哑的声音。   床头柜上的水已经有些凉了, 周嘉树又倒了一些扶着她坐起给她喂了点水。   嗓子被润了润, 她才舒服些。“我爸我妈那边,你帮我瞒着一些。”   只是这件事情毕竟闹得大, 大概想瞒也瞒不了。   “赵叔和石姨已经知道了, 他们没打通你们两的电话,给我打了。”徐子丞拿出手机,“今天宾客这么多, 这事我也不敢瞒。”   旁边的周嘉树只从进门开始问了那一句话,这一会始终抿着唇不开口。   察觉到他的自责,赵思沅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周嘉阳这事始终都需要解决,趁着今天彻底把他踩死也挺好,我只是一点皮外伤,他接下来吃的可都是牢饭。”   没有说什么“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不用在意”此类的话,赵思沅只努力的让这件坏事换个角度转变成好事。   她抠抠周嘉树的手心:“这一点皮外伤你之后替我好好报仇就行了,像他这样的小人你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啊,一定要找律师狠狠告他!”   “我知道。”周嘉树轻轻的在她头顶落下一吻,“他不会再有翻身的希望。”   难得这个时候其他几人没嫌弃,只面色严肃的问道:“警察那边怎么说?”   “看以什么罪起诉,从目前来看他故意持刀伤人敲诈勒索这个罪顶多也就几年。”   但几年,对周嘉阳来说太轻了。   他看向游涣:“找人把他之前在公司的那些赃款交易还有上次的安插间谍威胁到公司利益的这些罪行全都爆出去,找这方面的针对律师,必须把他情节再加重一些。”   周嘉树一直握在手里并不是真的打算放过,他只是在找这样一个数罪并罚的证据。   耳边似还回荡着刚才在警察局余畔和周意阙的指责埋怨声,和周家是非恩怨这么久了,加上他妈那份,也该彻底了断了。   “至于海嘉的股份,”察觉到周嘉树手下微微用力,赵思沅又握紧了一些,听见他说,“除了我妈那基金会上的百分之十,剩下的,全卖了吧。”   回来的路上老爷子也给他打了电话,但周嘉树一个也没接。   几人微微垂眸,但也不会过度干涉这事,因为他们不是周嘉树,也没有权利评判周嘉树的对错。   “你们先回去吧,都折腾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反正我明天就出院了。”赵思沅让周嘉树在她身后放了一个枕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向泠的手腕,“你今天晚上还会还要再冷敷几次,不然明天会肿的更高。”   说完她抬头:“徐子丞,抱歉啊,今天搞砸了你的事。”   几人这才想起来今晚的主角徐子丞,周嘉树也愧疚的说了声:“抱歉。”   偏偏还不是什么东西,也不可以大方的说一句“我赔给你。”   其实今天徐子丞这突然举办游轮聚会的目的……向泠也不是毫无察觉,此刻微微低着头状似在看着自己手腕,目光却又偶尔往那边瞥一下。   两人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向泠率先移开,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你出院了再过来看你。”   几人都给徐子丞使了个眼色,示意你快点追上去啊。   他手都插入口袋里了,但那枚戒指始终没掏出来。   算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等这两人走后赵思沅才想起现场那会晃她眼的东西,她也是无意偏见周嘉树口袋里那刺眼的亮光,才想起来用它来对付周嘉阳。   最后被救下来掉在地上的时候她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见惯了高奢品的赵思沅一眼就分辨出那是时尚杂志的最新封面,最近被吵得火热的梦幻黄钻。   她忙伸手:“周嘉树,你刚刚在现场用的戒指呢?”   现场当时都乱作一团了,周嘉树扔完就没再管。   “你后来没捡啊?”赵思沅一脸的心痛,“那么价值不菲的黄色钻戒,你居然直接把它扔了?”   她哭丧着脸,忙想起来打电话让徐子丞叫人过去找找。   “这会应该已经没了,”周嘉树难得在刚才满腔的烦躁中生出一股无奈感,“丢了就不要了,再重新订。”   对于爱钱如命的赵思沅来说这可哪行,这么多钱呢,她一头砸在枕头上,感觉生理上的疼痛都没有此刻心理上的疼的来的强烈。   邵络景终于看不过去了,把东西往床上一扔:“你说你多大点出息,命都没了还想着这钱呢。”   “要不是当时小爷我看这亮光不凡,小爷才懒得去捡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什么爱情信物。”   意料之内的,病房里传来赵思沅欣喜若狂的尖叫声。   刚才那位“拾金不昧者”嫌弃提醒:“这是病房,都大半夜了,你小点声音。”   邵络景突然有些同情起周嘉树来:“这样一位唯有钱才能养活的主,您到底是有多少钱才吸引住的?”   对他的调侃周嘉树只笑了笑,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谢了,兄弟。”   有些时候邵络景是说话没谱了些,但做事还是靠谱的。   知道接下来他们这高瓦数的电灯泡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游涣和邵络景一块离开:“你今天晚上在这照顾赵思沅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明天让律师跟你直接联系。”   把人送走后赵思沅还在欣赏着那枚戒指:“周嘉树,这枚戒指你是不是打算订婚典礼上用的?”   “但是我现在有点舍不得了怎么办?这枚黄钻今晚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这戒指只能好好收藏供起来。”   “是不是怕了?”突然地,周嘉树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   黄钻在手心里突然落到被子上,原本的亮光也被挡的寥寥无几。   周嘉树把那枚黄钻拾起来放到床头柜上:“是不是觉得在对待周嘉阳这件事上我城府很深,吓到了?”   “没有。”赵思沅立马摇了摇头,说实话从一开始在游轮上听到周嘉树说他是D.E江城新分部的负责人开始,再到刚刚周嘉树对付周嘉阳的手段,她确实是惊讶的。   “但也仅限于惊讶,因为无论是周家还是周嘉阳对你做的那些,相比而言你这些反击已经很手下留情了,我很庆幸在这场博弈了半年的持久战中,最后是你胜出。”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倘若今天得逞的人是周嘉阳,那他做的会远比这些过分,超越他成为王,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脖子下的纱布上还隐隐渗出血丝,周嘉树指腹轻轻抚上,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周嘉树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多干净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周家的事情上他不在意那些血腥和肮脏,可他介意这份污渍会溅到赵思沅的身上。   吊瓶里的点滴已经逐渐输完,周嘉树要去按呼叫铃的时候赵思沅用手挡了一下,她把床头柜上的那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摇了摇手。   “但我不介意啊,你那会说过,因为有我,所以你的人生才不会出现灰色,可是,我也想要参与你的人生啊。”   “生命里本就有很多我们不可预料的定数,但就算这风雪再大,我也还是有你周嘉树这个避风港。”   这不算什么告白,但也是赵思沅挺厚着脸说出的几句话了,。   她利用自己的优势眨眨眼:“所以你现在还难过还要吸烟吗?”   “闻到了?”周嘉树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去把衣服换了。”   从那会周嘉树进门抱她时赵思沅就闻到了烟草味,她知道在过来的路上周嘉树应该是吸了很多,从他以前说戒烟后就鲜少有这么大的瘾了,但今天晚上或者之后要做的事,对他都会是很大的刺激。   赵思沅状似不在意的轻松摇头:“不用去换衣服,今天允许你吸,但马上就订婚了,你到时候要是再瞒着我偷偷吸烟我就跑路了啊,看你一个人怎么结婚?”   她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戒指,周嘉树一手牵她,另一手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刚踏进病房,就听见男生低沉诱惑的磁音:“赵思沅,不订婚了,我们直接结婚吧。” 第61章 吃干抹净   再见邵寒烟是在已经立春的四月份, 那个时候赵思沅已经开始接手赵氏的一些工作,赵靳手下的一些项目也会直接交给她去做。   即便有时候有些项目确实挺让人头疼的,但她身后有着周嘉树坐镇赵靳倒也不担心。   这不过这段时间周嘉树忙着接手D.E江城的新分部,两人也是一个星期最多能见上两三次面。   见到邵寒烟是在机场周围的咖啡店, 那天赵思沅去给舒冉接机, 结果接到飞机晚点的消息,只好在附近转转打发时间。   一推开咖啡店的门, 里面的人和她迎面相撞。   “赵思沅?”邵寒烟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看见她也同样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才抿唇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两人也差不多两个多月没见,邵寒烟的气质完全变了样, 除了身材变得更加纤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比原来更要成熟精致。   “好久不见。”赵思沅看向她手里的咖啡和行李, “你是刚回国?”   没瞒着她, 犹豫了几秒邵寒烟实话实说:“姥爷生病, 我回来看看。”   关于赵传昊突然住院的消息赵思沅不是不知道, 这段时间赵靳忙着没去公司,石曦之也偶尔往公司去跑,从两人口中赵思沅多少也知道一些。   只是她怎么也做不了心无芥蒂的跑去医院尽尽孝心。   这会咖啡店都是来来往往的顾客, 两人也不好长时间堵在门口, 刚好邵寒烟等的司机还没到,就干脆坐下来多聊了几句。   “听说你要跟周嘉树结婚了, 恭喜。”长时间的沉默后邵寒烟率先开口。   赵思沅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桌子旁边只放了一个十多寸的小行李箱,看这样子不一定是长待。   “具体多久还不清楚,跟学校暂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昨天的时候姥姥才给她打电话, 说姥爷的病情加重了,让她早点回来看看。   怕赵思沅不想聊这个话题,邵寒烟手指握着咖啡杯转了转,问道:“舅舅和……舅妈他们还好吧?”   “我……就不去拜访了,你替我跟他们问声好。”   沉默间,桌子上邵寒烟的手机响起。   听声音,应该是在医院陪护的那位老人打来的。   “姥姥,没有,我已经到了,你不用担心我,好,我没乱走,在这等司机过来呢。”   “嗯,你也注意点,先吃饭不用等我,让姥爷好好休息。”   咖啡店里香气不断,赵思沅搅着勺子没说话,仔细回想,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如今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没有谁输谁赢,也没有谁欠谁还,只是彼此彻底没有了关系。   邵寒烟走后,她又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会。   手机上显示从C市回来的航班还有半小时,赵思沅收拾了东西,拿出口红补妆。   “赵思沅?”   手里的小镜子才刚翻开,赵思沅从镜子中瞥了一眼,又皱眉回头:“你是?”   她口红还没涂开,转头的一瞬间轻轻抿了一下,粉唇泛着淡淡的光泽。   见她没认出自己,男人似乎并不惊讶,大步走到她面前:“是我啊,陈泽,你不记得了?”   陈泽。   当年那个玩弄自己说喜欢邵寒烟的男生。   相比赵思沅的冷淡,陈泽似乎很惊喜在这的遇见,自来熟的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我刚下飞机,好久没回来你不记得我也正常。”   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他抬手招来服务生点单。   “我记得你的名字。”赵思沅收起镜子和口红,微微挑起唇角,“毕竟当年你给我的印象太深。”   没想到她这么毫不顾忌的提起这件事,陈泽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尴尬:“那都是当年年少无知,你还记得呢,别放在心上啊。”   他的眉眼比原来更深陷了一些,不知道在外是做什么工作,皮肤也比原来晒黑了许多,属于站在人群中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那种普通人。   服务员送来咖啡,他往里面加了两块糖,看着她说:“你好像比原来漂亮了很多。”   脸上和脖子的皮肤又白又嫩,穿了一件白色的小夹克,下身一条高腰牛仔裤,精心护理的头发垂在两侧,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亮白莹润,从刚刚坐下开始,周围就始终萦绕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以前初中时期的赵思沅脸颊还有着婴儿肥,此刻没了那些“赘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精致细腻,五官立体小巧,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出于礼貌,赵思沅没有立马离开,只是偶尔偏头看看窗外,偶尔垂眸看看时间,只在他问话时随意搭上一两句。   “对了,你不好奇我刚刚是怎么认出你的吗?”陈泽趴在桌子上,十指交握,故意作出一副悠闲随意的模样。   赵思沅给面子的问了一句:“怎么认出的?”   “我是看你朋友圈发的啊!”   “你有我微信?”两人从初中离开后就没再联系过,更别提互相保持彼此的微信。   陈泽伸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 NO NO,我这可是从我们原来的同学那看到的,你朋友圈发的比较有趣,自拍照也是越来越漂亮,原来的同学不少人都记得你,他们有时候转发到群里就看到了。”   “对了,我还加过你你知道吗?”他拿起手机点了点,拿给赵思沅看,屏幕上面不知道是多久的验证信息,“你看当时你都没同意。”   对于他说的这条认证赵思沅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每天有工作,还有圈内的那些小姐妹加她的人又多又乱,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验证信息,她一般都会直接忽略。   咖啡被赵思沅喝了半杯没清醒,反倒有些困意了,偏这会还有个这么不知趣的人,赵思沅只好敷衍着:“可能有时候给忘了。”   陈泽倒是一点不会看眼色:“那要不我们现在加一下吧?”   连理由还没想好,男生就已经把二维码递过来了。   “扫一下?”   内心轻嗤了一声,赵思沅上眼皮轻掀:“这么多年都不联系了,以后可能也不会联系,微信就不加了吧,放在我这也是摆设。”   她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结果陈泽就像是故意听不懂一样,非但没把二维码关了又把手机递过去:“加一下呗,我这以后也就留在国内了,平常多出来聚聚也挺好啊。”   因为最近接手赵靳,赵思沅接触的项目也多,所以对于陈氏她也听说了一些,目前在资金链周转上遇到了一些困难,陈泽突然回国可能就是因为这事。   正要再把话说直接一些,拿在手心里的手机就响起电话铃声。   “喂,没有,飞机晚点了,在机场的咖啡店。”   “嗯,估计还有二十分钟。”   她讲电话时陈泽又让服务员过来续了咖啡,在赵思沅看过来时又露出一个温和谦逊的笑容。   “需要加糖吗?”   像是故意的,陈泽说话的声音刚刚好。   那头如他预料般应该是在问这边说话的人是谁,赵思沅没直接说名字,手肘搭在桌子上欣赏着手链,平静地回答:“一个老同学。”   老同学?   周嘉树刚要签字的手指一顿:“谁?”   “初中的,你应该也认识。”赵思沅看着陈泽朝她的杯子里放了五六块方糖,她把手收回来,听见电话里的回应,微微挑眉,“你要过来?”   “你今天不是要召开管理会议吗?”   周嘉树已经拿起了外套:“会议回来再开,不急。”   让Davis叫了司机,他朝门外快步走着:“赵思沅,发个咖啡店的定位给我。”   挂了电话,陈泽把那杯咖啡推过去:“你尝尝。”   赵思沅婉拒:“我不喜欢太甜的。”   他又忙要叫服务员过来,赵思沅打断:“不用了,我不喝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一会就走。”   笑容僵在脸上,陈泽慢腾腾地往后靠了靠,眼神尴尬:“你……有男朋友了啊?”   从他进门来的套近乎赵思沅就察觉他的目的了,以前的陈泽多多少少还有点颜值,现在不但颜值没有就连那原本就不行的人品更是烂到了底。   “所以这微信还是不要加了。”赵思沅把他打开的二维码关上,又把手机推回去,“我快要结婚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避开比较好。”   他有些讪讪的收回手,低着头不知该看哪里:“都要结婚了啊,这变化还真是快,那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   赵思沅不想和他聊太多,敷衍着应付了几句咖啡店的门就被人推开,下一秒赵思沅的肩上就搭了一只手。   “喝这么多咖啡?晚上不困?”   “就喝了一杯,”赵思沅歪头伸出一根手指,“等得太久了,有些无聊。”   周嘉树倒不是故意做给对面的人看,说的话的确是事实:“上一次喝咖啡喝的一整夜没睡,大半夜还要出去吃夜宵,第二天又被赵叔教训忘了?”   “赵思沅,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见这两人完全把他忘记的样子,陈泽主动开口:“赵思沅,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啊,好像有些……熟悉。”   随着周嘉树抬眸望过来,陈泽脑袋一灵光:“周嘉树?”   他指指两人,不可置信:“周嘉树是你男朋友?你们两在一起了?还要结婚了?”   陈泽?   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会才想到当年的这号人物,以前他的前后位,再后来,他的……情敌。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人,周嘉树眼眸半眯,轻笑了一声:“好久不见,陈泽。”   原本搭在赵思沅肩上的手指很快移到她的腰上,他微微收紧了一些,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缓慢插兜,微倚了身子伸腿的模样懒散又暧昧。   赵思沅在陈泽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一些周嘉树的后腰,听见他淡定的开口:“难怪思沅说是老同学,的确是老同学。”   后面同学两个字被他加重了读音。   一瞬间,陈泽不知道被这震撼的消息该作何反应,当年赵思沅喜欢他陈泽,他却不喜欢赵思沅,但周嘉树却喜欢赵思沅,周嘉树同时又是他陈泽的兄弟。   如今周嘉树和赵思沅还在一块了?   这他妈?   他现在是不是该热烈的恭喜一下。   “周嘉树,你们两这还真是有缘啊,恭喜啊,兄弟要结婚了!”陈泽又大方的要去拥抱。   “陈泽,”周嘉树揽着赵思沅后退了两步,“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扫了一眼旁边的黑色行李箱,周嘉树邀约:“如果到时候你还在江城,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陈泽皮笑肉不笑的应着好。   一直到两人出去,赵思沅的腰还被周嘉树紧紧揽着,偏偏那人还故意在她耳边反复重复:“老同学?陈泽?”   “赵思沅,你长出息了啊?”   赵思沅咬着牙面露微笑:“我也是偶然碰到的,谁知道这么巧,我都没认出他来。”   从后面看,男人把女人搂的紧紧的,身材娇小的赵思沅被周嘉树搂在自己怀里,她穿着高跟鞋到周嘉树的脖子,周嘉树轻低头一路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怀里的人偶有回应,抬头笑望,举止亲密无间。   还真是讽刺啊,这两人居然他妈成了一对。   回到车上,周嘉树特地让司机多停了一会。   “不走吗?”赵思沅估摸着时间,“舒冉她快到了。”   “还有五分钟。”对着咖啡店的那扇车窗被周嘉树放下来,赵思沅只瞥到那家咖啡店的玻璃墙上仍透着陈泽的身影,下一秒自己头顶就落下的阴影。   连阻挡版还没完全升起,周嘉树的吻就落在了她唇角,一开始还是温柔的辗转轻磨,可没过几秒周嘉树就用了力,咬着她的唇瓣卷绕,更是在赵思沅轻呼抱怨的时候重咬轻吮,呼吸声在耳边重重掠过,狭窄的空间内很快响起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唇齿间除了口红的芳香味,还萦绕着赵思沅刚喝的咖啡奶香,像是要把她刚刚所有的气息清除,周嘉树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垫在她背后隔着车门,唇舌间倒是一点不心疼,攫取掠夺了她所有的呼吸,赵思沅憋得双脸通红。   今天这人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风,倒是一点不怜香惜玉。   不用看赵思沅都知道自己那两片唇瓣此刻被□□的血红欲滴,发麻了失去了知觉,更别提她现在连伸都不敢伸一下的舌头。   她“呜咽”了两声,又在那人胸口锤了两下,恍惚间看到对面咖啡店里的身影终于消失时赵思沅才明白今日周嘉树这火气到底是哪来的。   这醋吃的是不是太久了点。   趁着换气的空隙,赵思沅终于能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他……他走了。”   “嗯?”看来还不是那么不开窍。   周嘉树从唇角移到她脖子上,赵思沅靠在他肩上,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灼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皮肤上,那微微的尖厉滑过皮肤,似被蚂蚁轻咬,又麻又痒。   太折磨人了啊。   “周嘉树,”赵思沅用力把人推开了一些,“我一会还要见舒冉。”   原本确实只是想惩罚一下,但怀中温香软玉,动了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赵思沅甚至都不知道车窗是被什么时候关起来的,只知道在自己脖子被亲到发酸要断的那一刻周嘉树才终于放开了她。   等了半天的司机得到指示终于开车离开,同样解放的赵思沅拿出镜子一看,顿时想把旁边的罪魁祸首拎着脖子扔下车。   “周嘉树!我这一会怎么接舒冉!”   周嘉树正好脾气的按照嘱咐翻找她的口红,闻言停了动作,手指抚摸那细嫩:“我没留痕迹,那是你的。”   那语气以及那勾斜唇角的神情,还真是带了一点年少的痞意流氓。   赵思沅努力把火气压下去,暴躁着:“我包里没湿巾了!”   她一个脖子上,全是口红的斑斑点点。   这人啃完她的口红又把口红蹭回了她脖子上,偏偏这会那人自己的唇上倒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见,悠闲坦荡。   口红原本就是防水的,沾到皮肤上不容易洗去,所以这会赵思沅用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倒还揉出了不少的红印。   “别揉了,”周嘉树轻抚着那处,他的手指偏凉,细细摩挲时一冷一热更是引起赵思沅的颤栗。   尤其是周嘉树这会还在赵思沅愣神的注视下轻挑了挑唇:“坐在车里,我下去给你买卸妆水。”   他的唇色虽也透着红润,但那多是刚才吻得太过用力,就连齿尖的微红都被他刚才用纸巾擦的干净。   “周嘉树,你知道什么叫吃干抹净吗?”   “嗯?”   她莞尔一笑:“就是吃干别人,抹净自己的意思。” 第62章 大结局   对她这言论周嘉树不置可否, 车子在附近的一家彩妆店停下,周嘉树照着便利贴上赵思沅写的牌子买了一瓶卸妆水和一盒化妆棉。   即便口红能擦掉,但脖子上那些被亲过的红痕却是越擦越红。   “那就别擦了,舒冉有男朋友。”   舒冉有男朋友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周嘉树调整了下手表, 笑得风轻云淡:“所以她会明白。”   “……”   赵思沅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 她现在这样说过敏估计都没人信。   屋漏偏逢连夜雨,舒冉这会已经到了出口, 打电话问她到哪了。   “我行李多啊, 赵思沅你过来给我拎一点, 快点啊。”   行李多?   她捂着脖子:“周嘉树,你下去给舒冉提行李。”   难得见赵思沅这会脸皮薄,周嘉树俯身在她耳边亲了一口, 用气音说道:“在车上等我。”   于是……在周嘉树下车后的五分钟赵思沅的手机上就收到了舒冉的狂轰乱炸:   “赵思沅,你居然让周嘉树亲自接机!你居然让他过来拿我的行李!”   “你还能做个人吗?这样的帅哥你都舍得暴殄天物!”   “我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我居然让他一手推一个箱子!”   “赵思沅, 你居然不过来?周嘉树说你不方便,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车窗外两人的身影逐渐靠近, 赵思沅降下窗户率先朝舒冉露了一个讨好的笑。   那人略带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脖子,两只灵动的大眼睛透露着“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事”   坐在车里还捂着脖子, 一看就是有猫腻。   司机下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周嘉树站在车外没上车:“一会把她们送到目的地,重新安排一辆车子过来接我,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她们两个今天肯定是要出去玩通宵的, 所以周嘉树把车子留给两人,临走前叮嘱赵思沅:“别玩太晚,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旁边的舒冉真的是见鬼了。   “这才多久, 你们两感情温度上升这么快?”她凑近去看赵思沅惨不忍睹的脖子,“啧啧啧,赵思沅,我小看了周嘉树啊,都这么生猛的吗?这还是在车上你两真是一点不顾忌啊。”   这人越说越离谱了啊,赵思沅拍掉她要上前捏两下的手:“别胡说,我这是刚刚口红蹭到上面了,用卸妆棉擦的痕迹。”   “口红是怎么蹭到脖子上的啊?”舒冉精灵的大眼睛已经看透一切了,“赵思沅,你能不能编的有诚意一点。”   后面的卸妆水和卸妆棉还在,赵思沅把东西拿过来,反击:“你以为都像你跟你家秦言睿,连续一天一夜不给我回消息,就忙着度过你两的二人世界。”   被这么一说,舒冉的耳朵倒是真红了。   这还是前两天舒冉跟她聊天说要今天回来,结果聊着聊着人就没了,没了就算了,打电话被挂断后直接回个“明天再联系”就又没人了,紧接着一天一夜过去了,舒冉才给她回拨电话。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友情,只有爱情。”赵思沅一句话把她堵死了。   “我错了。”真诚的眨了眨眼,舒冉拽拽她的袖子,“你今天有空吗?我让秦言睿请你吃饭,正好介绍你们两认识。”   两人这场见面从年前约到现在了,也难得今天双方都有空赶上了。   “他是前两天回来的,正好今天跟他同学聚聚,中午那会有空我让他过来。”   赵思沅记得秦言睿也出国挺久的了,听舒冉的意思他在江城还有位联系了多年的老同学。   “不是江城认识的,两人也是在国外的大学认识的。”   具体的舒冉知道的也不太多,秦言睿只前两天跟她提了一两句。   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秦言睿直接把见面地点定在她们附近的酒店,说他一会就赶过来。   这家酒店目前还属于不对外开放期间,还没正式营业,是秦言睿家旗下的S念酒店,在江城新开的分部。   S念酒店。   赵思沅重复了一遍,总觉得好像在哪看到过这几个字。   经理是秦言睿已经打电话通知过的,忙出来迎接招待:“舒小姐,秦总已经安排了包厢,我直接带您和您的朋友过去。”   酒店不像那种常见的奢华奢靡,无论是进门两边摆放的熏香还是一路路过的廊亭小榭,以及随处可见的假山喷泉,四周都透露出一股清泉雅静的意境。   更期待的是她们进的这个包厢两边全是竹子制作的美景,中间一块小湖里还游着许多的锦鲤,四处风一吹的时候上面的竹叶随风轻摇,夏日悠闲。   赵思沅挽着舒冉,实话实说:“我喜欢你男朋友家的这个酒店。”   “这里是S念新开发出来的单独酒店,与S念旗下其他酒店环境不同,他家旗下的S念大都是贵族奢此风,这是第一家也是秦言睿亲自参与设计改造的。”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包厢,四周的屏风更是打造古典雅境。   经理很快让人送来了茶水和水果,刚刚舒冉特别交代了,所以最先上的就是一盘冰镇樱桃。   即使还没见到真人,光是这家酒店环境和鲜美的冰镇樱桃就已经收复赵思沅了。   她往嘴里塞了一颗,四处打量着:“我在想,我结婚的酒店要不要定在这里?”   让赵思沅失望了。   舒冉抱歉:“秦言睿说了,这家酒店的第一场婚礼要给他的好兄弟。”   “跟你一样,也是在江城,也在一个月后,秦言睿为了他这兄弟特地推了不少的婚礼单子,就打算这一个月专门给他兄弟布置规划。”   刚产生的好感又没了,吃进嘴里的樱桃也没味了。   赵思沅愤愤的拿起手机:“不能用那我提前拍个照保留还不行吗?”她说着打开相机,两人徒手比了个“心”,按下的一瞬间屏幕上出现一双男人的长腿。   “舒冉。”秦言睿站在门口,“这是你常提的那位朋友?”   猛一看到秦言睿的脸,赵思沅刚消失的好感度又急速上升。   “舒冉,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会暗恋一个男人七年了。”   这绝了的颜值,换她也沦陷啊。   赵思沅这丫头对颜值不是一般的挑剔,谁让从小时候身边围的就都是高颜值,时间久了都该审美疲劳了。   不过秦言睿的长相较为白净,跟周嘉树的随意懒散不同,秦言睿更偏向于淡漠的疏离感。   舒冉也自然要回夸一波:“你家周嘉树不也让你舍不得放弃?”   等两女生聊完了,男人才朝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主动伸出手:“你好,秦言睿。”   “赵思沅。”   等待上菜的功夫赵思沅把刚才自拍的照片上传,秦言睿出现的身影被她打了马赛克,除了这张照片,赵思沅又把刚才拍的风景照做了一个九宫格上传。   很快,朋友圈就多了很多点赞和评论。   邵络景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这是哪家的酒店,居然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徐子丞和游涣也顺手在上面点了个赞。   对于这酒店,赵思沅非常乐于分享,给邵络景回了位置后又顺手回复他的评论:“怎么,天天去酒吧的人居然对这些雅境感兴趣了?”   果然,他跟赵思沅永远是死对头。   在评论上都不忘怼他一下。   邵络景恨恨的翻看着照片,翻回第一张的时候又仔细看了看,在看清某个小细节时他得逞一笑。   接到邵络景电话的时候周嘉树刚从茶馆里出来,也不知道秦言睿到底继承了他爸还是他爷爷,这么多年对茶水倒是情有独钟。   这两天都和秦言睿商讨着婚礼细节,他们两个老同学也就今天才聊上几句。   只是没聊两句,那小子女朋友一打电话过来他就又没了踪影,想起上一秒秦言睿还嘲笑他,这会自己倒是更有过之。   邵络景先打了一遍响了两三声就挂了,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周嘉树才接到:“喂。”   “周嘉树,你现在在哪呢?方不方便接电话!”   听这语气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周嘉树看着文件抬头瞥了一眼窗外:“在大路上,方便,说。”   大路上是吧,非常好!   邵络景急于告状,叫嚣着:“周嘉树,你快看,快看赵思沅的朋友圈,尤其是第一张,你一定要仔细看看她们两人的后面。”   “我告诉你,我看的可清楚了,她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后面那双黑色的男人皮鞋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邵络景越说越激动:“你快去看!她一定是心虚了,居然背着你跟别的男人在一块吃饭,要不是心虚她为什么打上马赛克,周嘉树,我猜测赵思沅肯定没跟你说,你现在肯定不知道她在哪,要不要我给你地址啊,你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我有地址。”周嘉树已经打开了赵思沅的朋友圈,他目光在第一张照片上停留,两个女生朝着镜头嫣然一笑,身后的的屏风映着青色竹兰。   赵思沅的脖子上多了一条白色的丝巾,头发也被她散下来垂在两侧遮挡,唇上涂着周嘉树最熟悉的口红,眼尾的灰棕色眼线还是在周嘉树的注视下重新画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嘉树轻抿了抿唇,视线向上稍移就瞥到了邵络景说的那双被虚化了的黑色皮鞋。   即便长腿被打了马赛克,但因为照片的镜头和身后门口出现的人距离较远,所以也能拍到那双皮鞋的一半。   不用仔细辨认,周嘉树也知道那是男人的鞋子。   邵络景还没反应过来,仍在那边喋喋不休:“啊,你怎么知道地址的啊,赵思沅提前跟你报备了?周嘉树你知道啊?”   “你很闲?”周嘉树退出照片,“评论下问地址的人不是你?”   他们几人都是共同好友,周嘉树自然也能看到邵络景的问题和赵思沅的回复。   挂了电话,周嘉树又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随手翻到后面的时候越看越熟悉,他这段时间都在这家酒店,所以对照片里出现的风景敏感度很高。   S念?   又看了下评论区的地址,这个地方不就是秦言睿家的S念酒店?   他打开赵思沅的微信:“在S念?”   本来还想结婚的时候给赵思沅一个惊喜,结果今天她已经提前看到了。   秦言睿不是说这家酒店暂时不会对外开放吗?   赵思沅很快回复:“你也知道这家酒店?舒冉男朋友家的,刚开的。”   “她男朋友家就是开酒店的,你看这环境,我本来还想着用来做我们的结婚酒店,结果人家不接。”   舒冉男朋友家。   周嘉树盯着那几个字,返回通话界面拨通了电话:“你说你今天见了舒冉男朋友?”   门被轻轻关上,赵思沅出来靠着墙小声吐槽:“周嘉树,要不你来接我吧,电灯泡真的不是好当的。”   再当下去她这电灯泡可能都不发光了。   电话里,周嘉树直接跟司机交代掉头换地点。   “舒冉男朋友是不是叫秦言睿?”周嘉树几乎已经猜测到什么了。   这下倒换做赵思沅惊讶了:“是秦言睿,你怎么知道,他也是最近刚回来啊。”   在江城暂时还没怎么露面被人认识啊。   手机里响起周嘉树淡淡的轻笑:“你以前说的舒冉暗恋七年的男朋友原来是秦言睿。”   “赵思沅,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缘分。”   这句话什么意思一直到周嘉树出现在包厢和秦言睿对拳时赵思沅才反应过来:“你们两在国外就认识?”   舒冉也完全在意料之外,和同样一脸懵的赵思沅对看一眼,这还能再戏剧化一点吗?   在两个女生消化这个消息的同时,周嘉树和秦言睿低声交谈:“早说你那位高中初恋是赵思沅的闺蜜舒冉,你也不至于白白浪费了七年。”   两人的相处和原来一模一样,秦言睿不服输的反击着:“早说你这位念念不忘的人是舒冉的闺蜜赵思沅,你也不至于现在才能和我预定婚礼酒店。”   “???”赵思沅和舒冉完全不在状态。   “秦言睿,你说的好兄弟的婚礼就是说周嘉树的?”   “周嘉树,你说的我们婚礼酒店预定就是在秦言睿家的S念?”   两个优秀的男人站在一起,尤为养眼。   更别提那两张俊逸不凡的脸放在一块同时默认时的抬眸,怎么看赏心悦目。   所以原本舒冉和赵思沅的通宵彻玩也就变成了如今四人情侣的聚餐交流。   经理把菜单又送上来,秦言睿把菜单递过去:“再加点?”   他给周嘉树的杯子里又添了一些茶水:“要不,试试你们两婚礼那天的菜肴?”   那盘冰镇樱桃太凉,因此周嘉树只允许赵思沅吃了几个就又给拿远了,接过秦言睿手里的茶壶给她倒了些热水后才问:“要试菜吗?”   这家店还没对外开放,今天试菜的话那下次就不能再过来吃了,赵思沅盘算了一会,摇摇头:“等下次我们再专门过来试菜,这样就能吃两次了。”   “喜欢他家的菜?”周嘉树抬眸直接略过秦言睿,“喜欢的话那就随时过来,不想过来的时候可以让人送外卖。”   赵思沅的眼睛一亮:“真的吗?”   “他家有这个服务,是吧,秦总。”周嘉树似乎心情极好,完全不似平常生意场上的严肃冷淡。   和秦言睿,两人的确是多年的好兄弟。   被点名的秦言睿挑眉看过去,放下筷子:“他说的对,你想吃的话随时过来,想订外卖的话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经理。”   刚刚知道婚礼在这个酒店已经很欣喜了,此刻赵思沅更是喜上眉梢。   她冲舒冉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给力”   不过对面的秦言睿却觉得抱得美人归的周嘉树这小子十分碍眼,调侃道:“周嘉树啊周嘉树,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他的视线落向周嘉树手上的基围虾,而旁边碗中已经是满满的鲜嫩虾肉。   知道秦言睿是故意的,周嘉树剥完最后一个虾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才云淡风轻道:“秦言睿,我也是难得见到你有这样一面。”   他自己没怎么动过筷子,倒是一直给舒冉夹着她喜欢的菜。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起茶杯。   吃完饭经理过来汇报工作,周嘉树刚好也有些婚礼上的其他事情需要交代,两个男人一块出去。   关于秦言睿和舒冉的那七年周嘉树知道的不少,就是不知道这女主角居然是他认识的舒冉而已,而对于赵思沅:   “这就是你当年让我们全校师生苦寻不到的神秘女孩?”   想起当年那事,秦言睿脚步放慢了一些:“当年你做的那事可是在全校轰动了挺长一段时间,哪怕是现在,仍然是M大校园内流传的一段佳话。”   “上次打电话给导师,他还打听你是否遇到了那位Secret Girl?”   两人都是晃悠悠的走着,周嘉树双手插兜,闻言自己笑了:“遇到了,但也还是会。”   “还是会……”突然没想起来还是会什么,秦言睿话音一顿,脑海中浮现起当年周嘉树的那句名言,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恭喜。”   “S R,舒冉,”把这两个名字连起来,周嘉树同样说了一句恭喜,“秦言睿,你用我做了挡箭牌,当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两个字母其实也同样是你的Secret Girl.”   两个高大的男孩子一瞬间像是回到当年校园光景,彼此之间默契拍肩,无需多言。   因为跟经理多交谈了一会,所以秦言睿先到包厢,舒冉在里面跟她的编辑视频,赵思沅自己跑到外面的小湖边喂锦鲤。   原本脚都已经踏进去了,秦言睿又突然收脚:“我不知道周嘉树有没有跟你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当年在国外的M大,周嘉树和秦言睿可谓是金融系的两大风云才子,两人的学业和活动课全是A+,就连每年一度的离校实习成绩他们两个也是从大一就开始稳坐第一第二的宝座。   只不过两人的总体风格还是有些差别,秦言睿是属于一眼望过去的清冷,而周嘉树初接触时更偏向于漫不经心的随意懒散,但接触久了才会发现他骨子里其实是和秦言睿相差无二的淡漠。   要说学校里的同学真正认识他们的那次是在一节必修课的计算机课上,当时的导师为了测试他们的代码掌握程度,让他们根据屏幕上提出的问题自己编出一串代码来回答。   而这串代码的首字母必须要用中国的“藏头诗”,连起来刚好就是屏幕上问题的答案。   做代码藏头诗虽然较难,但是问题很简单。   “你每天都会做的事。”   那一天,一直第一第二的秦言睿和周嘉树反而是提交最迟的两个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多,导师一眼扫过微微有些失望,都是太过普通的答案。   他从后台能看到秦言睿和周嘉树早就完成,但却没有提交的意愿,最后还是导师点名提醒,两人才点了确认键。   答案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一瞬间,全班哗然。   秦言睿的编程代码很短,连起来只有两个字母:S R   导师又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Something you do everyday(你每天都会做的事)”   满室屏息中,周嘉树清澈的嗓音缓缓响起:“I’ll think of you every step of way.”   我会想你,在漫漫长路的每一步。   重复这句英语时秦言睿还能记起当时教室里的轰动,确实挺壮观的。   “周嘉树一战成名,无论是院里还是学校论坛上,关于Mr Zhou 的Secret Girl就再没断过。”   对面的廊亭内,周嘉树拎着外套朝这边走来,秦言睿收回视线,微偏了头:“有幸今天见到了本尊,还希望以后你对我这兄弟多担待,Mr Zhou 的Secret Girl,很高兴认识你。”   突然听见这些的赵思沅怔在湖边,她手里还拿着要丢下去的鱼食,双眼皮因为撑了太久,久久不眨一下,此刻只觉酸涩。   隐泛着亮光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走过来的男人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怎么……”   话还没问出,赵思沅直接丢了鱼食跑过去埋在他胸口,她双手用力抱得很紧,任凭周嘉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就是不开口。   见她不回答光摇头周嘉树也就由着她去了,等了一会才开口问道:“有话跟我说?”   一开始是摇头,后来又是点头。   廊亭小榭里女孩子的声音如流水般细腻温情:   “I’ll be yours through all the years,till the end of time.”   岁岁年年,我都属于你,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