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悄然攻陷 作者:笛野   文案:   之前本来说要修文,当时没时间,后来没感觉,就此作罢。   另:点开此书,浪费阳寿。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甜文   主角:梁皙;沈冽┃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明艳傲娇大小姐×沉稳话不多总裁   立意:爱是阴差阳错,命中注定。 =========== 第1章   梁皙端腰挺背站在全身镜前,黑发落在胸口,与肩颈处的白皙细腻形成鲜明对比。她五官美艳大气,红唇与黑裙相得益彰,正微不可见地仰着下巴,淡淡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左边是从巴黎亲自飞来的设计师,正弓身在她腰间帮她最后调整高定礼服上的羽毛和珠花,确保礼服在晚宴上不会出现任何不得体的意外状况。   右边则是造型师正在为她整理发型,恨不得每根头发丝里都灌进水泥,台风来了都吹不乱。   耳旁,私人助理正在就今天的突发状况做第N次汇报,叨叨叨的都能写本书,只不过内容又臭又长。   她听得不耐烦,出言打断:“别废话,直接说结果。”   林理食指一抬眼镜,省去细枝末节,做总结性汇报:“段先生昨天下午瞒着您在锦园和梁夫人见过面,之后跟您一起用晚餐时户头上多出两千万,查到是来自梁夫人账户。晚上拍卖会后您送他回到公寓,一个小时后他坐最晚那趟出国的航班直飞美国,今天中午刚好到纽约。”   林理口中这位“段先生”就是梁皙的现任男友段启嘉,一位搞艺术的画家,小有名气。当然,此刻已是上一任。   段启嘉昨天过生日,梁皙不仅抽空陪他吃晚饭,还在拍卖会上拍了块小一百万的古董表送给他。   两人约好今天中午见面,晚上他作为男伴陪她参加一场游轮晚宴。结果今天中午等半天等不到人来,而且电话也打不通,梁皙还以为他出事了,让林理去查。结果查来查去,查到了这么个“真相”。   听到“两千万”,梁皙第一反应是:她梁皙身家数十亿美元,段启嘉怎么敢答应两千万就离开她?能不能有点追求?他看不起谁呢??   她甚至想让人马上补九亿八千万过去凑个十亿,说出去也稍微好听点。   然后她马上清醒,凑个鬼啊凑!   还有,段启嘉本人有点小清高,不爱参加商业晚宴。可她昨晚给他拍表的时候他那一脸“此生不换”的样子,还以此为交换答应要陪她赴宴,结果居然是个缓兵之计!   他前脚拿了她家钱,后脚拿了她的表,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了?!   她怕不是被人讹了??   梁皙心里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报警说自己被诈骗了,能否追责?要不先向律师咨询一下?   正想着,她又听林理说:“我半个小时前辗转联系上段先生,电话录音梁总您要听吗?”   林理满脸上都写着欲言又止。   还有内情?   梁皙配合着设计师转身:“听听。”   林理点开录音文件,手机里段启嘉声音微哑:“别再联系我了,我答应过钟伯母要跟梁皙一刀两断。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发现,梁皙心里根本没有我!”   语气沉重而失望。   梁皙开口,助理马上按下暂停,她理直气壮反驳:“放屁!哪里没他了,昨天特地抽空不是陪他过生日了?表不是给他买的?”   果然是被讹了!   “她昨天祝我生日快乐,但昨天根本就不是我生日,我生日在冬天。去拍卖会的时候她拍了块表送给我,可我最讨厌的就是戴表,那很束缚,我跟她提过不止一次。”   ……   听完,梁皙面无表情。   稍许后,她缓缓转头,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嗓音甜美,双眼无辜:“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吧?我的心这么大,里面住了这么多人,偶尔会串场也很正常,你说是吧,林理?”   林理恭敬点头,连声说是。   梁皙满意的收回目光,对着镜子左右调整颈间那条古董钻石项链的位置,想起什么,长哦一声:“我想起来了,是去年跟我谈了两个月那位男明星的生日在夏天,叫什么……谢蝉鸣对不对?”   林理越发谦恭:“梁总,是赵听蝉。”   这并不妨碍梁皙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颇为满意:“姓什么重要吗?最重要的被我记下来就行,蝉,夏天嘛。”   林理继续连声答是。   总之老板说的就是对的,哪怕梁总说今晚会出太阳,他都会毫不犹豫说是。想要有钱拿,睁眼说瞎话。   其实梁皙记得赵听蝉的原因很简单,去年她和他吃饭被狗仔偷拍传出绯闻,那时候赵听蝉正有部暑期档言情剧大火,一时声名大噪。   两人绯闻一经发现后迅速上了热搜,虽然赵听蝉经纪人尽力撇清,但梁皙私下找了家营销公司将那天赵听蝉为她拎着的公司新款包包命名为“赵听蝉女友包”,好家伙,从去年火到今年,省下大笔广告费,靠着个单品公司利润上涨20%,梁皙怎么能不记得他呢?想忘记都难。   她寻思着,今年是不是也该找个“夏日限定”?和小鲜肉组姐弟恋cp?还是和年纪相当的流量明星炒绯闻?或者演技派男明星呢?就是不知道带货能力强不强,粉丝购买力怎么样。   纤细的手指轻轻扣上精致手包,梁皙转身准备往外走,林理跟在她身后两步距离:“梁总,那段先生的事……”   梁皙脚步没停,不在意地抬了抬手,侧过脸勾唇:“就那样吧。”   她以为段启嘉跟她玩“落跑小娇妻”,没想到,他拿的居然是要走心的虐恋情深剧本,算了算了,不玩了。   唇红齿白,明艳生动,即使已经见过多次,林理还是被梁皙刚刚那个随意的笑晃了眼,微怔住,这么漂亮的女人,好像……渣一点也无所谓?   他甚至开始想,跟梁总谈恋爱,动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果然,只要五官足够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司机为梁皙拉开车门,待人弓身进去后回到驾驶座。   梁皙上车开始闭目养神。   今晚参加的游轮晚宴是海城江家二女儿的23岁生日宴,江家在海城有话事人地位,她的Find Beauty之后要入驻海城顶级商圈,免不了要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带带货,提提咖,她此行的目的正是在此。   之所以想带段启嘉去,那是因为她得到的消息,江夫人爱画懂画,在她欣赏的青年画家里有一位就是段启嘉。   本想带过去博博好感,没想到半路上出了这一茬。   车厢内,沉闷的震动声骤响。   副驾驶放着一堆梁皙的东西,林理只能目不斜视的坐在后座,察觉到身旁人久久没有动静,他偷偷看了眼来电人,思索片刻后,温声出言提醒:“梁总,是梁夫人打来的电话。”   梁皙伸手:“拿来。”   接通电话,梁皙沉默,对面也沉默,好像在比谁能憋更久。终于,对面放弃,先用一声笑来缓解尴尬,接着温温柔柔问:“小皙,吃晚饭了吗?”   这令人想呕的声音正来自她的继母钟晴,私下里两人可以说是“相敬如冰”。今天都能说说笑笑问候她吃没吃晚饭了,看来她爸梁赫就在钟晴的三米范围内。   车内,梁皙缓缓睁眼,礼貌中带着调侃和怠慢:“晚饭么,昨晚就吃过了。”   钟晴顿住一秒,余光瞥见身边男人果然没有要开口的动静,只能自己打圆场:“晚饭每晚都得按时吃,身体要紧。”   然后转移话题:“小皙你这些日子没往家里打电话,你爸他心里一直挂着你呢。他上周想喊你回家吃顿饭,又怕你工作忙,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话术不错,梁皙心里评价,这后妈谁见了不说一声尽心尽责。如果她没有为梁赫生下一个目前正在读高三的儿子,还在背地里搞各种小动作,她可能自己都信了。   梁皙展唇,一边欣赏新做的美甲,一边用亲昵又撒娇的语气说:“怎么爸周末跟我一起打高尔夫的时候不亲自跟我说,真是的,多亏有钟阿姨告诉我这些我才知道。”   钟晴微怔,显然不知道上周末跟丈夫一起打高尔夫的人是梁皙。   梁赫却是回想起那段父女时光,愉悦地从她手中拿过电话:“你这个大忙人能抽空陪我打一下午高尔夫我已经很高兴了,吃饭什么的,又不是以后不能吃。”   父女俩就着高尔夫和吃饭这个话题聊了会儿,还是梁皙先问:“爸,你们打电话给我不会真的只是问问我吃没吃晚饭吧?”   梁赫先笑了两声,再开口,语气已经多出几分正经和严肃:“小皙,这周末回家吃顿饭吧,和沈伯伯他们家一起先见个面。”   “和沈伯伯家见面”这一句话的意思,都是人精,不必言明。   梁皙虽然在听到钟晴私下约段启嘉时就有心理准备,可真当梁赫亲口将这件事落实时,她心情忽然间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   “爸,周末一起打高尔夫的时候,你半句话没提这事,是怕我不愿意,提前把事搅黄了,所以干脆等到尘埃落定再通知我,不管我接不接受,都得必须得接受?”   “小皙,沈家儿子很不错。”   “你甚至都已经见过了?”   沈家那儿子老早就出了国,早八百年没在圈子里出现,长得是人是狗都没人知道,只有偶尔提到沈家才会想起来还有个儿子。   “上半年在国外,一面之缘。”   所以,梁赫上半年就已经在筹划联姻一事,直到今天板上钉钉,才通知的她?   林理只听一半已经大概猜到剧情,坐得安静如鸡。没想到梁总离家创业八年,如今都算得上事业有成了,依然逃不出要豪门联姻的命运。啧啧,还是先斩后奏。   他一手瓜正吃得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哭声,转头,见梁皙热泪盈眶,林理看得目瞪口呆。   只听梁皙开口,努力压抑着汹涌的哭腔:“可是爸,你怎么能让钟阿姨背着我用钱去砸段启嘉!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她反复说着你怎么能这样,难过至极,悲伤至极。   梁赫养她这么大,从没见她哭过几回,一时沉默语塞。他确实没想到,女儿传过不少绯闻男友,这个居然如此用情。   半晌,他干巴巴说:“小皙,都会过去的。”   她哽咽:“爸……”   这声“爸”喊得,痛心失望,欲说还休。   只这一声,梁赫想到了女儿年幼丧母,想到这些年她独自在外闯荡,最后画面停留在两人一起打高尔夫那天。   他叹:“小皙,结婚以后,我会把公司5%的股份转到你名下,作为嫁妆。”也作为补偿。   一旁,钟晴瞠目,梁皙到底说了什么?怎么三言两语间,之前定下3%的股份当嫁妆就变成5%了??   电话被对面挂断,林理小心翼翼送上纸,即使当事人就在眼前,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梁总居然哭了??   天哪,跟在梁总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没见梁总哭过,还哭得那么伤心。   梁皙最后两滴没收回去的泪还在打转,很好回答了林理心里的疑问:没错,她哭了。   不过眨眼之后,梁皙缓缓勾唇,笑容渐深。   她哭了,她装的.JPG   梁皙擦干眼泪,掏出粉饼补妆,弯着眼,嘴角上扬,心情十分愉悦。   梁赫是在通知她,不是在询问她,她的反对注定无效。他要联姻,可以,她这些年创业,“梁家大小姐”这个光环确实给她开了不少绿灯,她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   但是,她和段启嘉可是“真爱”呀,真爱不得加钱才行?   梁皙拿着镜子怼在眼前,仔细检查公司新品睫毛膏有没有被哭花,纹丝不动,看来确实很防水。   她转头问:“看得出来哭过吗?是不是还跟上车前一样漂亮?”   林理皱眉,脸上展现出一系列思考、疑惑、犹豫等心路历程后,问:“为什么好像比上车之前更漂亮了?”   瞧他那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是多么的真诚,梁皙给他一个赏识的眼神,不错,你很有眼光。   林理微笑,实则是在脑海中复盘,刚刚的表情还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毕竟职场如戏,全靠演技。   梁皙最后检查自己的妆容,嘴上不忘吩咐林理:“下个月段启嘉在国内有场画展,随便买两幅回来捧捧场,他可是帮了我大忙。”   林理问:“那挂哪呢?”   到达目的地,梁皙款款下车,笑容得体:“钱不能白花,当然是送给江夫人拍拍马屁。” 第2章   游轮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梁皙从事时尚行业,曝光度高,在场几乎都认识她。而且人美家世好,自己本事又强,谁不想上前结交一番。   但她各方面太优秀,即使微笑再美,都让不少人望而却步,心里隐隐觉得她不好接近,甚至是有些高傲。   对于这些想法,梁皙大致清楚,她并不介意。因为她就是很牛,就是没放下自己的身段,她不需要去融进别人的圈子,她要自己画圈,让别人验票进来。   那些连话都不敢和她说的人,注定不在她的交际范围之内,所以她懒得去介意。   没一会儿,主角江定娅出场,众人的目光就是最好的聚光灯。   她头戴皇冠,钻石熠熠生辉,一身纯白高定礼服,浅笑从容,像极了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天使。   江定娅拿着话筒感谢大家拨冗前来,又简短说了几句,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梁皙等围在江定娅身边的人渐少后才走上去,挑了几句吉利话祝她生日快乐,不必过分巴结,留个印象就行。   江定娅却很激动,拉住她手腕,左右一扫,悄声问:“梁皙姐,你和赵听蝉还在谈恋爱吗?”   还挺自来熟,这就喊上姐了?   梁皙笑问:“怎么了?”   江定娅笑得意味深长,胳膊肘撞她,满脸暧昧的跟她说小秘密:“我是你们俩的cp粉。”   她在男明星里喜欢赵听蝉,在同圈里崇拜久闻大名的梁皙,没成想有一天,两人竟然传出绯闻了。老天哦,女总裁宠男明星多带感,还有照片,不要太配,只是去年之后再没发糖,难道是转成地下恋了?   梁皙看着小姑娘好奇的眼睛,又大又闪还挺好看,她笑问:“去年FB的那款女友包你也买了?”   那是包吗,那是糖啊!   江定娅使劲点头:“买了买了,三个颜色全买齐了!”   那就好。梁皙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和赵听蝉已经分手一年了。”   江定娅一梗,手渐松,捂着嘴,满脸的不敢相信——我的CP居然BE了!??   身后还有人,梁皙又说一句生日快乐后让出位置,淡出人群,走到围栏边吹海风。   鸡尾酒度数不高,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些记忆伺机逃脱控制,在脑海里自动回放。   那是大学时一次回家,她听到梁赫跟梁家伯伯无意间聊起未来继承人,毫无争议,儿子继承,安排她当副手或者吉祥物都行。可是凭什么?   她不服气,离家创业,偏偏要让梁赫看看她的本事。可他妈的,本事有了,照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并不讨厌联姻,相反,资源交换,她乐意之至。但她讨厌被人完全剥夺选择权,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梁皙觉得憋屈,连带着,对那位未曾蒙面的“未婚夫”也好感全无。服务生路过,她从托盘中接过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呕,好腻,这里面怕不是掺了假酒?怎么全是果汁味儿??   一杯鸡尾酒,雪上加霜,她连喝酒的心情也没了,干脆望着波澜起伏的大海放空脑子。   出着神,有脚步声渐近,这儿很偏僻,这是来的第一个人。   梁皙侧头看,男人正在打电话,一身西装挺括,肩背挺直,手指匀称修长,侧脸弧线干脆利落。   他单音节的“哦”、“嗯”等回复像加了密,提取不出半点有用信息,偏偏还不让人觉得敷衍怠慢,听着挺有礼貌。   对比游轮上其他一开口就是大项目、几个亿的“成功男士”,这男人跟他们迥然不同。   她换了个角度,看清他的脸。   五官沉稳硬朗,宽肩窄腰,比例极佳。   海风吹动他的领口,西装下包裹着的浓郁而厚实的力量感扑面而来,吸入鼻腔,具体什么味说不上来,但是很好闻,让人脑海里直接联想到“性感”二字。   好吧,其实只联想到了“性”,但不想显得自己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她强行在后面加了个“感”字。   如果好友姚婉婷知道一向自持“全天下男人一般黑,没谁配碰她完美圣洁玉体”的梁·眼高于顶·皙,居然有朝一日会对男人产生如此自甘堕落的想法,她能当场写本30万字小说——   众所周知,江城的FB总裁梁皙不近男色,只会用金钱物化男性。在一次游轮晚宴上,大家突然看到她居然……   是的,她居然想睡了他?!   这个想法一出,梁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虽然跟不少男人谈过恋爱,但总觉得自己是性冷淡,除了吃饭、牵手、约会以外没有半点想法。   或许姚婉婷说的没错,身体是诚实的,她也到了馋男人身子的年纪了?   梁皙细思,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心底因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产生的叛逆。   现在正非常不爽。   总之,大脑对她这份复杂情绪进行分析后,提出临时纾解不爽的建议就是:和他做/爱。   -   男人挂断电话,没转头都能发现梁皙的眼神,太明显,毫无掩饰。   两人对视一瞬,他面无表情,她也刚回神,还维持着高冷的人设,面无表情。   她隐隐有种感觉,她如果不开口,这男人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甚至下一秒就会转身走掉。   可凭什么她先开口?以前那些男人,哪个不是他们找话跟她聊?   脑海中两个小人在狂吼。   “姐很高贵,男人不配”的梁皙:你是谁,你可是梁总啊拜托,从来只有男人看你脸色行事,你什么时候为狗男人低下过你高贵的头颅。   “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的梁皙:你不是为狗男人低头,你只是馋他身子了,不得不要使些手段。放下身段是为了达成目的,不算卑微!   俩小人开始互抓头发,小学鸡打架。   男人将要转身时,梁皙做好决定,她脸上冰雪消融,笑起来眉眼弯弯:“请问这位先生的对象在哪高就?你很像我一位同事的男朋友。”   眉间稍皱,又不太确定。   海城主要家族的成员她大多提前见过照片和资料,里面没有这人。全国有头有脸的有为青年也就那么多,她也都见过。但眼前这位,是真没有半点印象。   可是能出现在这个游轮晚宴上的人物,非富即贵。所以这男人要么是替人打工的公司高管,要么是哪家只有脸但不成器的小儿子。   她更偏向于前者,但这都不是重点。   她只是想借此侧面打探打探他有没有对象。她确实想睡他,但是基本底线还是在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要是有对象了,她就当自己没见过这男人。   眼前,男人稍一挑眉,脸上意外一闪而过,他的礼貌中带着疏离,说:“小姐应该是记错了,我并没有对象。”   梁皙长啊一声,内心狂喜,嘴上抱歉说:“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头晕,可能是记错了。”   说话间,她往前走两步,按着太阳穴时“不经意”地撩动颈侧的头发,淡香在空中隐隐漫开,无孔不入。   她看着他,眼神撩拨。   男人迎回她的目光,对视间,耳旁似乎响起火花滋啦声。有戏!   只听男人淡声说:“如果头晕是因为晕船,服务员那有准备晕船药。”   梁皙唇角轻扬,压着声音,露出她上镜绝美的招牌微笑:“那如果,是晕你呢?”   他依然是极有礼貌地说:“旁边有救生圈,小姐你可以跳海清醒一下。”   “……,”梁皙笑容僵硬片刻,接着春风化雨,再多云转晴,又春暖花开,一番变化下来不过眨眼的功夫。   好,很好,非常好。   她深吸口气,懒得在这跟他打嘴炮浪费时间,多大的人了,要玩儿就直球。   左右没人,梁皙手伸进手包内,两指夹着房卡,不紧不慢地递到他胸口,在他西装上戳了戳,暗示意味十足。   男人低头,先看了眼房卡再看她,两人目光相触,他似笑非笑:“小姐,这是正经宴会。”   可以,这是他第二次拒绝,事不过三,她就是再好他这一口,也最多就主动到这一步了。   但梁皙也不恼,因为绝对不可能是她没有魅力,她,梁皙,行走的“魅力”,绝对自信。   反而还觉得欣慰,看,她又帮全天下的姐妹们试探出了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舍己为人,绝不为过。   如此想着,梁皙原本想染指的心思瞬间一干二净。只是她刚要收回手,这位“好男人”突然从她手中抽出房卡,他温热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擦过,又麻又痒,她心跟着猛地一颤。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将房卡放进西裤里,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但我不是个正经人。”   她稍怔,转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男人假正经装的还挺溜,她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假正经一只手搭在围栏上,梁皙食指顺着他屈起的指节一一划过,滚烫又细腻。她无声笑,目光勾住他的眼神:“我也是。”   一个本该烦恼满满的夜晚,因为一场艳遇,又鲜活了起来。 第3章   见到梁皙第一眼,沈冽就认出了她,他的未婚妻——梁家梁皙。不过她没有认出他,还在精心为他挑选一顶绿帽子,挑中了他。   他本来并不想答应,可她准备收回房卡时身上那种“算了,换一个人吧”的随意让他伸手接下了。   既然总要有一个人,那是他不是更好?   晚宴结束,江定娅送走客人后走过来:“表哥,姑姑以前住的房子还没整理好,你今晚回半山吗?”   房卡在沈冽指尖翻转,他说:“我今晚去酒店住,你跟外婆说一声。”   江定娅插腰指责:“你才回国,也不去半山别墅多住住,奶奶又该想你想的睡不着了。”   “我问过医生,她睡眠好得很,”沈冽收起房卡,转身离开,“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   回到酒店,梁皙风风火火将包一甩,假睫毛一扯,喊造型师来帮她脱礼服,自己卸妆,动作飞快。   脱下来后,梁皙抽空跟造型师说:“明天把礼服拿去寄给Penny,跟上次那件高定一起。”   造型师点头应下,拿着黑色高定礼服退出房间。   作为社交名人,梁皙不仅代表自己,更代表FB和她身后的梁家,行为举止至少得体。   她的每一件高定只会公开穿一次,以示对所出席晚宴的尊重。穿过的高定会被她寄给在英国养老的姑姑Penny,Penny会拿去改成自己的尺码,再穿着参加她最爱的乡村晚宴。   Vicky作为梁皙的私人造型师,对她的全部行头了如指掌。就这两件高定,拢共快要50万欧,她打工五年才能赚到梁皙两件“一次性”高定礼服的钱。   虽然偶尔也会偷偷仇富,但摸着良心说,梁皙是她从事这份工作以来最喜欢的一位雇主。   因为大多有钱人都能把50块的T恤穿出高定感,但极少有人能穿高定像穿50块的T恤一样自在。   前者是靠身家撑起,后者靠底蕴撑起。   -   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梁皙其实还挺淡定。不就是做/爱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好友姚婉婷曾向她强行分享过自己的床/事心得:最高端的体验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动作——躺着不动。   不就是躺着不动吗,谁还不会了。   洗澡洗头出来,收拾好礼服的Vicky折返,帮她吹头发,时刻谨记梁皙的要求:要看起来像刚洗完头,蓬松一点、慵懒一点,千万不要太做作,太刻意,要是被看出一点她做了头发的痕迹就等着被开除。   Vicky跟了梁皙六年,这种随口开除的话她没听过五百遍也有三百遍,不慌不忙地应好。   而梁皙本人目光正在面前接近二十瓶香水里徘徊,拿起一瓶粉色的闻了闻,太浓,显得她色急;又拿起一瓶浅蓝色,太淡,感觉自己像个性冷淡……挑挑拣拣,怎么好像哪一瓶都不合适?   打开衣柜,因为接下来会在海城住一段时间,所以她让常穿的睡衣品牌直接把当季新品全送了一套过来。   她拿起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内衣,会不会太性感了点?转而又特地挑出一条香槟色真丝吊带睡裙,是她的定制尺码,穿上不松不紧,正好能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呈现得恰到好处。   等等,梁皙忽然觉得不对,只是一夜情而已,她这么花心思打扮干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没道理。   -   车一路疾驰,停在一五星级酒店楼下。他刷开房门,主灯没开,只有一圈灯带昏暗亮着,缱绻而暧昧。   梁皙正站在落地窗边,闻声回头,很是平静:“你来了。”   沈冽关上门,随着轻轻扣锁声响起,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两人,顿觉逼仄。他还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她,梁皙就觉得隐隐有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沈冽还是那身西装,一边走近,一边脱下外套,顺手丢在沙发上:“你今晚很漂亮。”   头发慵懒的垂落在胸口,一身香槟色真丝睡裙,曲线纤盈毕现。   梁皙嘴角露出一米米得意,又敛住,撩了撩头发,随意说:“刚洗完头,随便穿了件睡衣而已,主要还是天生丽质吧。”   沈冽听到她这话笑了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梁皙看着他问:“你笑什么?”   沈冽:“我笑你很有自知之明。”   梁皙:“……??”   这位“假正经”意思确实是这么个意思,怎么话听起来就这么难听?   算了,她大人大量,看他长得帅,懒得跟他计较这些。   良宵苦短,梁皙谨记着自己还有正事要干,只是刚把假正经的衬衫扣子解开,忽然被他拉住手腕,她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偷瞄到他结实有力的腹肌,忽然有点手痒。   这男人到底怎么长的,不仅长相气质戳她,居然连身材也这么戳她?多一分她嫌太硬邦邦,少一分她又觉得像个白斩鸡,就他现在这个身材,不多不少刚刚好。   沈冽起身,从仰视变成居高临下。他顺手把衬衫也脱了:“等会儿,我先去冲个澡。”   对不起,她居然都忘了还有洗澡这一茬。梁皙脸上色急的尴尬一闪而过,转瞬施施然收手坐回原位,没了欲望,像老佛爷遣退下人似的摆摆手:“去吧。”   沈冽却没动,他弓腰凑近,脸瞬间放大,梁皙皱眉,看见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她脸上扫视,然后笑了声:“你在失望。”   语气非常笃定。   “是,”梁皙看着他,她就是失望怎么了,她理直气壮开始挑刺:“等完你来还得等你洗澡,你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吗?也不知道洗干净再来?”   她那架势,好像沈冽就该像古代后妃那样洗白白了再用被子裹着把自己送过来。   梁总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嘴上能写小作文,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啦,时间如何珍贵啦,我们要如何珍惜时间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三班主任在开会。   “呀!”身体一下腾空,梁皙惊叫了声,下意识抱紧手边最近的支撑物,假正经的脖子。   既刺激,又惊魂未定。   回过神,眼看离浴室已经越来越近,梁皙联想到什么,脑中顿时警铃大响,警觉道:“你该不会想让我跟你在浴室里做吧?那么小的地,看着就硬得要死,不行,我绝对不能接受!”   她拒绝在任何她不喜欢的地方委屈自己。   沈冽低头看她一眼,大小姐全身写着拒绝,娇气得很,他笑:“这样不是更节约时间?”   拿她的话来堵她?   梁皙挣扎摆腿,一边想往下跳,一边又怕摔到自己,一只手揽着他脖子,一只手又疯狂捶他:“浪费就浪费,放我下去,我不差这点时间!!”   -   假正经没有强迫她,他只是让你动/情,然后不停问你要不要在这而已。同意就继续,不同意就继续问你。   她也没做成姚婉婷口中“最朴素的动作”,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怎么躺着不动?   -   第二天,梁皙精神饱满的起床,发现身旁一片空,连余温也没有,昨晚有多愉悦就反衬出此刻有多空虚。   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空虚有些无所适从,太陌生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下一秒,她翻了翻枕头,没有电视剧里一夜情后留下的五块钱,一毛都没有。   又鬼使神差地翻身下床,把房间的桌子柜子都看了个遍,纸条也没有。   最后,她一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一边忍着这种不适弯腰查看地面,甚至整个人都快要贴到地上,差一个烟嘴,一个放大镜,化身福尔摩斯。很好,这男人居然连个鞋印都没留下!   梁皙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冷静一想,又觉得这样其实最好。他们俩只是一夜情而已,留下点什么那不就发展成好几夜情了,再往后不就变炮友了?   不好,不好,炮友这种关系容易节外生枝,一夜情就可以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   姚婉婷中午和梁皙约在美容院,两人在车上叭叭不停。   她先听好友说起结婚这事,梁皙表现得特淡定,好像不是她要结婚:“我要结婚了,和沈家,他儿子叫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   姚婉婷正在看微博评论,不走心应了声:“哦,你要结婚了啊。”   “等等,你要结婚了???”手机一丢,在线震惊。   梁皙把和沈家联姻一事简单告诉姚婉婷,两家联姻目前还在保密阶段,她也是昨晚被通知,自己知道的就那么点。   听完,姚婉婷拍拍她的肩:“沈家旗下的物流这块这几年做的如日中天,你们两家联合,梁家不说,你的FB物流和仓库这些成本一降,肯定是会更上一层楼。”   这话确实是梁皙的内心想法:“我跟他结婚,总得图他点什么吧。”   这个话题结束,她想了想,继续往下说:“对了,我昨晚一夜情了。”   姚婉婷以为今日份震惊之最已经是梁皙结婚,没想到,梁皙今儿是带了一堆地雷来,她震惊得都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脸上一时抽搐。   梁皙看着她类抽风的表情,满脸嫌弃,挡住眼睛:“管理好你的表情,丑到我的眼睛了。”   姚婉婷深呼吸,一捋脸,恢复正常:“拜托,我给你介绍猛男的时候,梁总你不是高高在上地说,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配得上你吗?还义正言辞把我数落一顿。现在怎么就自甘堕落了?你的原则呢?”   梁皙试图辩解:“真不能怪我突然就见色起意,是他的脸先对我眼睛犯的罪,你懂吗?”   姚婉婷脸上是小S同款翻白眼表情包,对她的烂理由感到无语又无力吐槽。   算了,梁皙放弃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她像个坦然的渣男:“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车厢里静默三秒,姚婉婷笑得直不起腰,神他妈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她拍拍梁皙的肩,递给她一个“行,姐妹我懂你了”的眼神,去他的狗屁原则。   两人给昨晚那位假正经的定位是:工具人。   姚婉婷先是八卦一番工具人的使用情况,而后打趣问:“你不让林理理帮你去查查联系方式?再不济,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也好啊。”   梁皙果断摇头:“不必,昨晚就够了。”   姚婉婷:“怎么?”   梁皙往后一靠,看向窗外,语气里满满都是在为他好:“我怕他爱上我。”   “……?”   姚婉婷满脸疑惑。她这么多年都在想,梁皙到底是怎么做到自恋起来坦然又自信的?甚至还有点对自己的魅力无穷而感到无奈又是怎么回事?   姚婉婷:“能说人话吗?”   梁皙解释:“因为跟沈家公布联姻之后,估计还要跟沈家那位处一段时间,我现在如果跟工具人从一夜情发展成几夜情,就很容易变成小情人。我藏一个小情人万一沈家不高兴,处理起来就很麻烦。”   想想就头疼。   当总裁就是要在私欲和利益之间不断平衡,梁皙作为一个合格的总裁,拒绝自找烦恼,所以她绝对不会跟那位假正经再发生更深入的联系。   不过嘛,等和沈家那位稳定下来以后,如果有条件,而这位假正经也还单着,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她如意算盘打得响。 第4章   说来巧,两人在美容院门口碰到了也来做皮肤管理的江定娅,是她先看到梁皙,老远招手,踩着恨天高欢快地小跑过来:“梁皙姐,你也在这!”   她看梁皙时眼里充满爱意和崇拜,支着脑袋乖乖巧巧的,让人想在她头上摸两把。   再看到姚婉婷,江定娅下意识往后退两步,指尖发颤,面露恐惧:“W……Wendy?”   当下最热健身博主之一,姚Wendy,她的一套20分钟死亡HIIT火遍全网。江定娅第一次跟做时差点没被一波带走,离开这美丽的人世间,至此,每每看到姚婉婷的脸都有种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姚婉婷今天穿的温温柔柔,笑如三月春风,她伸出手:“你好,姚婉婷。”   天,死神在向她伸手。江定娅诚惶诚恐,两只手下意识在裙上擦了擦,弓着腰回握住:“你好,我叫江定娅,做过你的HIIT和臀腿,其他的都收藏过。”   姚婉婷打趣:“我今晚会发一条热身视频,记得一键三连。”   江定娅下意识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然后马上回神,连连呸呸呸,赶紧改口:“今晚一定今晚一定。”   提起各种皮肤管理项目,江定娅可谓是如数家珍,这家激光,那家皮秒,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花钱小天才而已。   她本来想做个大项目,但听到梁皙和姚婉婷今天只做简单的补水,当即跟着两人拐了弯。   做完皮肤管理后又吃了西餐,江定娅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着两人,梁皙和姚婉婷也无所谓,多个朋友当然是好,而且江定娅小脑袋里有一堆稀奇古怪的话题能逗得人捧腹大笑,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轻松。   准备下楼时,电梯里手挽手走出来的两女人挡住她们去路,黑发女惊讶:“定娅你也在这,好巧。”   江定娅小脸上高兴渐淡,并不热络:“好巧。这家餐厅甜点一般,牛排还不错,再见。”   “诶,”棕发女拉住江定娅,表情古怪,“定娅,你要不要待会再下去?我们刚刚上来,在楼下碰到徐庭宇和他新女朋友,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简直没眼看。”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显然新女朋友的“新”字是重点。   “对呀,他眼光真差,看上这么朵小白莲把你给三了。你刚和他在一起那会儿我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东西,和你提了一嘴你还生我气,你想要是当时听了我的,哪里还会两个月前被当众劈腿。”   黑发女眼中无不替她后悔,好像她就是江定娅本人,如果她能把那点看好戏藏好就更像了。   梁皙听着,倒不觉得江定娅有多大问题,人家正热恋期,你空口白牙就说对方男朋友人品有问题,欠不欠?   还有,这黑发女的优越感都蹬鼻子上脸了。   江定娅手紧握着包,心里无比厌恶她们这种假好心,碍于教养,又不好直接骂人,一时间憋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下午要跟新签的导演谈下一季度FB广告宣传主题,梁皙穿着身Balmain西装套裙,大气干练,再加之梁总气场加持,一开口,竟让人无从拒绝:“这位小姐贵姓?”   她笑问黑发女。   两人明明身高差不多,黑发女却有种被阴影笼罩的错觉,她强自镇定:“姓唐。”   梁皙点头,转身跟江定娅说:“定娅,还不快谢谢唐小姐。”   全场:???   梁皙笑说:“你刚刚不是问我什么叫‘阴阳怪气’吗?你看,唐小姐就做得很好,这就叫‘阴、阳、怪、气’。”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   姚婉婷压根就没想着要忍,直接非常给面子的笑出了声,还不忘画一遍重点:“原来这就叫阴阳怪气啊。”   江定娅也低头吃吃笑,浑身痛快:“梁皙姐说得对,谢谢唐小姐为我做示范。你们待会吃完记我账上吧,别跟我客气。”   黑黄两女成功被气走,三人大获全胜。   电梯里只有三人,下楼时,江定娅把这事来龙去脉说了遍,其实很简单,就是她前男友把她三了,小三是位白莲花,两人关系被暴露是在前男友的生日宴上,那位小三一个技术性假摔,前男友当众厉声质问江定娅为什么推她。   难过倒没多难过,丢脸是真的很丢脸。   梁皙听完,评价:“这徐庭宇也是可怜。”   江定娅噌地抬头,痛心疾首,还眼泪汪汪,他哪可怜了,她才是真的小可怜好不好!!   “年纪轻轻就瞎了。”   “……梁皙姐你说得对。”   姚婉婷一寻思,不对:“也不能说他瞎了,定娅还是很可爱的。”   听到自己被这么直白夸可爱,江定娅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裙子又顺顺头发,谦虚说:“也就一般般可爱吧。”   “叮”一声,电梯开门。江定娅走在前面,刚迈出一步,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梁皙问。   江定娅:“我前男友和白莲花就在电梯旁边的专柜买表!!”   “那你退回来干嘛?”   江定娅苦着脸,对啊,她是该往前走的:“可能是因为我的脚它有自己的想法?”   说到底,就是江定娅嘴上不在意,其实心里还非常介意那天被小白莲坑的那一笔。她最不会对付这种人,以至于现在看到小白莲就下意识的想躲。   梁皙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可能是江定娅崇拜的眼神太热忱,也可能是她买了三个FB的包,看到她下意识往后退的那刹,梁皙忽然就想手痒,想多管闲事了。   正值六月,前两天刚高考完,一堆解放了的高三学生在街上游荡。她们站的位置旁边就是KFC,有两个刚进去面试兼职的男生走出来,也不知道自己面不面的上,爸爸来孙子去的约好谁面上要请对方吃饭。   梁皙朝他们俩招招手。两男生前一秒还是昂首挺胸的精神小伙,后一秒变成你看我我看你脸红又局促的毛头小子。谁也不敢确定不远处那位肤白貌美又超有气场的成熟姐姐是在跟自己招手。   梁姐姐笑的亲切,直接走到他们俩面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俩男生表情变化相当丰富,从害羞的相互推搡变成“还有这等好事,让我来”的相互推搡。   两人转身跑进KFC,不一会儿,拿着杯九珍果汁递给梁皙。梁皙走回江定娅身边,果汁塞进她手里,耳语一番后,江定娅表情豁然开朗。   梁皙将她往外推,江定娅又紧张起来,攥住她衣袖:“梁皙姐,要不要先排练一下,我怕我紧张做错动作。”   梁皙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排练的,反正就是个假动作,不管他们从哪个角度撞你,你把这杯果汁泼过去就行。”   梁皙摸了摸江定娅的头,眼神中递给她“你可以,你能行”的信心。   姚婉婷虽然不知道梁皙跟江定娅说了什么,但也跟着递了个“我相信你”的眼神。   在两大女神的鼓励下,江定娅紧张中多了两分自信,她重重点头,然后三人一起杀到某品牌表专柜边。   小白莲面前摆了三块表,正犹豫不决选哪块,她感觉都特别适合自己,就应该all in才对。她一块块搭上手腕,暗示身旁人:“庭宇,我觉得这三块表都很好看,有点选不出来,你觉得哪个好看呢?”   徐庭宇正玩着手机,随便看了眼,敷衍说:“都行,看你喜欢。”   一道清脆女声从身后传来:“中间那块好看,帮我也拿一块来试试。”   梁皙话落,另外一位柜姐用自带价格扫描器的眼睛一扫来人,赶紧冲上来,笑吟吟为她服务。   “徐庭宇,好巧。”江定娅主动打招呼,表情因为演技不到位而有点生硬,但好在他俩分手本来就分得尴尬,这点生硬也不算什么。   徐庭宇终于放下手机:“定娅,你也在这?”   能听出来,这位渣男半点不觉得尴尬。   “嗯,陪我朋友来逛。”江定娅眼神看向一边正在试表的梁皙和姚婉婷,心里有了底气,紧张感渐弱。   “在陪你女朋友买表?”江定娅表现得心无芥蒂,好像这不是她的前男友和小三,可是她紧握着手中的九珍果汁这个小动作又泄露了她的介意。   小白莲发现这一小动作,低着头看表时偷笑,心里暗爽,毕竟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被她摆了一道,怎么会真的毫无芥蒂呢?她现在还记得徐庭宇生日那天这位大小姐哑口无言的样子呢。   她抬头,直对上江定娅,天然无害地笑问:“庭宇说要买块表送给我,江小姐你觉得……”   话刚说一半,有两个男生从旁边嬉笑打闹跑过去,猛撞上江定娅胳膊,江定娅一时没站稳往旁边踉跄两下,手中那杯果汁迎面泼了小白莲一脸。   噗地一声,水滴声滴滴答答。小白莲头发黏在脸上,下巴尖汇聚的果汁滴落在地上,再流进衣服里,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江定娅也是一脸惊魂未定,靠在梁皙身边,埋着头,同样作为这场意外的受害者,表现得无辜又无措。   梁皙轻笑:“这位小姐,定娅失手泼你一脸果汁,你生气我没意见。但她也是受害者,你不必这样杀人偿命的看着她吧?”   她轻描淡写就将这件事下了定义,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好像真相就该是这样。   徐庭宇就觉得梁皙说得很有道理,不自觉站到她的阵营,看了眼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江定娅,又转头看向小白莲:“对啊,你生定娅的气干嘛?定娅又不是故意的。快擦擦吧,丑死了。”   小白莲在自己的长处上落到下风,直接被气得破功,死死瞪着江定娅,就差把“她肯定是故意的”这话写在脸上。   现在听徐庭宇开口,忽然意识到不对,瞬间软下来,眼泪汪汪,满脸写着“我好委屈,可我不说,但你得看出来”。   姚婉婷在旁边打配合,适时递上纸巾给小白莲,大度姿态十足:“别哭了,擦擦吧。”   “她没哭,就是果汁从睫毛上滴了下来。”徐庭宇一开口就是老洪世贤了。   江定娅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笑,这种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感觉简直爽翻天灵盖,总算是报了小白莲当年技术性假摔的仇。   梁皙在背后拍了拍她,示意绷住,别露馅。   江定娅赶紧收住笑,小手假装轻拍胸口缓神。   只有那两位折返的男生在不停道歉,一个朝江定娅道歉,一个朝小白莲道歉,两分钟后又交换道歉对象。   梁皙代替目前语言系统暂时关闭的江定娅朝俩小男生说:“看你们还是高中生,这次就算了,下次在商场里要注意,可别再犯。”   她皱着眉,语气却大度,将一个有点儿生气、却依然爱护祖国未来花朵,选择不计较的大姐姐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俩男生连连道谢。   江定娅这边都原谅了,徐庭宇多要面子,生怕慢一秒都显得自己小气,紧随其后代替小白莲说:“行了行了,我们也不计较了。”   徐庭宇嫌站在这丢人,表也没买,拉着小白莲走了。   小白莲多倔一人,走出二十米还不忘回头瞪一眼江定娅,那仇恨的眼神好像是在宣告:我一定会回来的!   江定娅被她瞪得爽死,眼睛睁得老大,回瞪回去,还吐舌挑衅。   气得小白莲没看清路,差点摔个狗吃屎。   怕两人又杀个回马枪,五人往前走一段,梁皙直接扫付款码给两位被学习耽误的影帝转片酬,一人五百,物超所值。   江定娅请他们俩喝了杯九珍果汁,又给保洁阿姨转账五百当赔礼道歉,算是了结。   路过卖表的专柜,还顺手买了块表30万的表帮柜姐冲业绩,这可是她胜利的徽章啊!   江定娅缠着梁皙胳膊,标准迷妹星星眼,奉承道:“不愧是皙姐,技高一筹!”   梁皙大大方方应下,笑容稍许得意。   姚婉婷在旁边笑,给江定娅科普:“你知道梁皙最擅长什么吗?”   江定娅摇头:“什么?”   姚婉婷笑得意味深长:“她最擅长,用魔法对抗魔法。”   好一个“用魔法对抗魔法”,江定娅彻底沦陷,心甘情愿地跳进梁皙的鱼塘。   耳边,江定娅还在叭叭叭,嗓门不小,吸引来不少目光。   这毕竟也不是多光彩的事,路过乐器店时,梁皙直截了当说:“要不要我再配个喇叭给你?”   江定娅下意识捂住嘴,朝她无辜眨眼,卖起萌来了。 第5章   回到半山别墅,江家人正好围坐在圆餐桌边准备开饭,江母调侃:“怎么就回来了,朋友也不留你吃个晚饭?”   江定娅扫视一圈,看到抹熟悉的身影,挺拔坐在江老太太旁边,正在听着她念叨。   江定娅顺手将购物袋交给阿姨,嬉皮笑脸贴上来撒娇:“妈你别说,我今晚四五个朋友约吃饭,都被我无情拒绝。朋友哪能有家人重要?表哥终于回国,我当然得亲自作陪。”   阿姨有眼力地赶紧加了副碗筷,开餐后,江定娅先端起酒杯要给沈冽敬酒,被她妈拦下:“阿冽现在还在调养身体,医生让他少喝酒。”   江定娅吐舌,赶紧换成果汁:“差点忘了。”   沈冽大学毕业后入职沈氏旗下中源技术有限公司海外分公司CEO一职,为迎合海外市场推出的C系列手机C10、C20和C30使公司在短短几年内市场占有率翻两番,其中C30更是被评选为年度最受用户欢迎的机型。   作为接班人,他拿出的成绩相当亮眼。   只不过两个月前准备回国述职时出了场小车祸,再加上这几年工作积压下的小毛病一起爆发,原本紧锣密鼓的安排被通通延后,他干脆给自己先放假半年,等身体调养好后再回沈氏。   江定娅大概清楚情况,她听她老妈说,表哥那晚没喝酒,在准备调任,手头也没大事烦心,奇奇怪怪就出车祸了,还是他撞得别人。   吃完饭,江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客厅里聊天,连江父这种忙碌程度堪比国家主/席的人都老老实实坐着,江定娅也不敢溜号。   一聊就是两小时,她实在有些倦了。   江定娅打着哈欠回到房间,先花费半小时翻出被她丢在床底下吃灰的kindle,又花半小时找书,困得眼皮打架,还是不肯睡,费劲地瞪眼盯着屏幕。   沈冽走到房门前时,她的房门正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站在门口,沈冽欣赏了两分钟的下巴锄地、眼皮打架表演。   他走过去,抽出kindle,江定娅一下醒神,左看右看:“怎么了怎么了?!”   沈冽没搭理她,拿着kindle往后翻两页,眉头渐蹙:“《炼成大女人的48个小心机》?”   看江定娅那勤奋苦读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在什么晦涩的专业类书籍,眼皮打架都要坚持往下看,态度还挺让人动容。   结果,《炼成大女人的48个小心机》?   沈冽毫无感情的将书名复述一遍,公开处刑。江定娅本来不觉得怎么样,被他一读突然觉得羞耻得要死。   她起身一把夺过kindle扣在桌上,措辞想要解释时,脑海中自动播放起中午梁皙怼人的画面,还有她帮她想出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点子。   在心里默念两遍梁皙的名字,江定娅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表哥都多了两分底气。   “对,我就是想变成大女人怎么了,”她拿着kindle,腰板挺直,理直气壮说:“毕竟人生这么长,光有可爱可不行!”   这话是她前两年看《东京女子图鉴》记下来的,刚刚急中生智想到,用在这还挺符合语境,江定娅很是满意。   不知怎地,沈冽满脑子都是江定娅五岁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的画面,很丑很搞笑,一转眼,小屁孩都要变成大女人了。   他收起“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诡异感,淡声问出来的目的:“舅妈问你,你买回来那篮草莓是直接吃还是要干什么?”   说起吃,江定娅可就精神了,kindle往床上一甩,一个箭步往外冲,实施拯救草莓行动:“那可不是买回来生吃的!我要留着亲自做草莓大福呢!!”   这就是,心机大女人?   沈冽的表情看不出想法,他带上门,走回自己房间。   私人微信里消息不算多,最上面是原秘书兼现任生活助理发消息告诉他,他妈妈原本住的那套房子已经整理完毕,随时可以入住。   第二条是他爸沈泽生,让他把自己的简历发一份到梁皙邮箱,搞得像未婚夫应聘上岗似的。   沈冽打开邮箱,有一封未读邮件,是梁皙的个人简历。   他打开文件,先看到梁皙的白底两寸照,表情淡淡,下巴稍抬,只照片就给人以骄矜强势、盛气凌人之感。   沈冽靠着椅背,看着照片,忽然想起什么。   光晕浅黄的浴室里,她撑着墙,脚尖都在发抖,回过头看他时,两颊泛粉,还不忘挑着挑那。   做完,她又像没骨头一样,自己懒懒合着眼,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伺候。   在这些连续的画面里,不论是哪一帧上的梁皙,都跟眼前这个判若两人。   沈冽打开简历,抱胸不语,似乎是在思考某一方案是否可行。   最终,他换掉了自己简历上的照片。他很期待,在两家周末的晚餐聚会上,梁皙看到他会作何反应?   “叮”一声,邮件发送成功。   -   中午手撕白莲后,姚婉婷跟来接人的男友李博款款离开,江定娅跟朋友去看展,梁皙开车去了FB的海城分公司。   她今天穿着某奢牌的黑色细高跟,脚背被衬得白皙瘦薄,四颗珍珠做鞋跟,在地面敲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林理听音辨人,当即放下手头文件转身迎上来:“梁总,导演已经在会议室,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梁皙将手提包一递,顺势接过林理递来的镜子,理理头发,左右照看,确保美貌值没有丝毫下跌。   她嘴上也没停歇:“上一季度财报我看了,服装线营收同比下跌5个百分点,投出去的广告成本没有如期收回,让黄设计师之后来海城找我聊聊。”   林理料到梁皙会这般说,先已经问过:“梁总,黄设计师前两天去埃及采风,可能暂时来不了。”   梁皙皱眉,冷笑一声:“可以,拿着我的钱在外面潇洒快活,狗屁采风越采越卖不动货。人不来行,财报给他邮箱发一份,让他三天后交三千字读后感给我。”   林理自然是连声应是。   进会议室前,梁皙最后一个吩咐是:“把江城沈家儿子的资料详细整理一份给我。”   会议室内。   梁皙的位置在长桌尽头,面前放着故事梗概和分镜头剧本,导演正在一边滔滔不绝各种技术手法、镜头语言有多高级。   Find Beauty下一季度广告宣传片主题是“女性的力量”,出镜演员从高中生到大学生再步入职场,品牌与她们同在。   主要篇幅是放在职场后,因为FB的目标客户是中等收入女性,多为高知人士,但同时也力求抓住未来消费主力千禧一代的审美偏好,所以放入了高中生和大学生。   梁皙总体而言还挺满意,敲了敲细节,算是过关。转头又跟市场部讨论起半年后FB海城线下店开业,在之前该搞些什么活动预热,让市场部赶紧拟好方案交到她办公桌上。   幸运的是,在下班前十分钟这场会议结束,员工们纷纷为能按时下班而偷乐。   梁皙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哦,对了……”   全场一滞,顿时陷入死寂,一个个的内心哀嚎“不是吧”、“不会吧”,社畜们没有半点修福报的自觉。   梁皙笑:“……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明天下午找林理点下午茶。”   “哇哦!”会议室里响起热烈欢呼,一个二个的说起下午茶就倍儿有精神,纷纷开始交流起附近商圈哪家小蛋糕最好吃。   回到办公室,梁皙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这几天在敲定实体店的室内设计风格,她意属某一大品牌的御用设计师,海城人,名叫赵择予。   她考察过赵择予的不少作品,早期较为梦幻,近几年转型后简约而浪漫的设计风格简直像是为FB量身定制。   梁皙第一眼看到,脑海里就冒出“一定要签下他”的想法,不仅是海城实体店要他设计,已经开的四家实体店统统要他重新设计一遍。   不过这人比较傲,不为钱所动,他只给他看得上的人做设计,这点让梁皙颇为头疼。   花钱解决不了的,就得下大功夫了。   她按了按眉心,决定先把这事放到一边,转手拿起沈家儿子的资料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从资料来看,这位沈冽有谋有志,有远见、还有手段。但他越好,梁皙就越不想见他。因为和聪明人打交道很累,尤其是,双方都有所图的聪明人。   资料后半部分都是在说沈冽的丰功伟绩,梁皙用量子波动速读法扫了遍,记下了个寂寞,然后将手中他的“传记”丢到一边。   不对,等等,是不是少点了什么?   她重新拿起来,再一次量子波动速读,终于发现盲点。   这位沈冽沈公子的照片呢?!?!   梁皙内线拨给林理,得到的解释是,沈冽隐私被保护得非常好,全网都没找到照片。   电话一挂,梁皙忽然想起梁赫下午发消息说,沈冽的简历会发到她邮箱里。   她打开邮箱,果然最新一封未读邮件就是沈冽的简历。   文件下载好,自动打开,梁皙盯着简历上那张毫无诚意的八、九岁男孩泛黄老照片,表情逐渐小S冷漠脸。   ……就这?   他放八岁照都还能看清人脸呢,这么想要保护隐私,怎么不把自己当受精卵时的照片B超贴简历上?   大总裁百密一疏了? 第6章   梁皙本来有些头昏脑涨,结果被沈冽照片一气,一下清醒。   两只脚踹掉高跟鞋,一把抄起键盘势要教对方什么叫“彼此尊重”,雄起一秒,又把键盘丢掉。   知识付费年代,学费都没交就想白嫖她的课?梁老师不中你的计。   -   为不值得的人生气就是犯蠢,梁皙自认不是蠢货,这几天脑子里飘都没飘过一下“沈冽”两字。   她让林理帮她约赵择予,约三次被拒三次,恃才傲物得很。   梁皙也没有坐以待毙,打听到赵择予今天晚上会去《酒店惊魂夜》的电影首映会,她也托人搞来门票,决定守株待兔。   Vicky帮梁皙做造型,她的小助理在一边打下手。林理进来时,梁皙正在刷综艺,物色着要选一位幸运男士当她的“夏日限定”。   “梁总,门票在这。”林理将首映会门票按在桌上。   梁皙“嗯”一声,继续看综艺。   小助理看到门票,眼睛一亮:“是李澄然主演的《酒店惊魂夜》!梁总你今天要去看首映?我看过它的预告,导演营造的恐怖气氛绝了!是说男主角一个人住在酒店里,他身边全都是鬼,床上有鬼,房间有鬼,一抬头,天花板上都趴着鬼,然后他跑出房间,发现整个酒店就是个鬼窝……”   小助理描述得贼有感情,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面露害怕,耸肩一颤。   小助理颤时,梁皙看着她,也不自觉脚趾抓紧,被她所描述的恐怖气氛感染,脸上犹豫一闪而过。   林理适时插话:“梁总,您确定要去看?赵设计师明天下午要去看个摄影展,现在还有票。”明天去见也行。   林理拿到票就在惊诧,有生之年,梁总居然要去看恐怖片?还是和酒店有关的恐怖片?!   据他观察,因为常住酒店,梁总最讨厌看到、听到任何和酒店有关的恐怖消息。再加上梁总家房子大,什么别墅有鬼啦、公馆有鬼啦,她通通不能接受,代入感太强。   像公交车有鬼、50平居民房有鬼这种,她接受度就稍高一些。   但凡有余地,梁皙都不会勉强自己去看什么狗屁酒店有鬼。她深呼吸,平复心情:“明天周日,我要回一趟江城。”她没空。   “后天?”   “你忘了?赵择予后天去法国!”   法国不是不能去,但终究麻烦了些,越快解决越好。   所以梁皙决定,今天今晚亲自去《酒店惊魂夜》首映礼找赵择予,摆出诚意,说明来意。   去首映礼的路上,林理不放心又问一遍:“梁总,你真的要去看?”   梁皙腰背挺直,翘起的腿线条纤细流畅,往下连接着黑色绑带细高跟,坐姿优雅大气。   她正看着窗外,闻言,从从容容往旁扫了眼,掷地有声:“这有什么好怕的!世界上还真有鬼不成?”   如果她说这话时声音小两分,听起来可信度会高两分。   架在车窗上的胳膊也不要紧绷着,可信度会再高一些。   没错,梁皙确实怵这玩意,但她更死要面子,不愿意显露出自己任何弱点。   别人越提鬼,她就越要表现得不在意。   有人死了都要爱,她是死了都要强。   然而她的勇气注定被浪费。   赵择予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知道梁皙要来蹲他,直接放了鸽子,从头到尾没露面。   梁皙这边,“他可能是迟到了”这个想法支撑着她,先听完导演和演员聒噪的叭叭叭,再看完了一部一百分钟的《酒店惊魂夜》。   不得不承认,这导演确实拍的很好,剧情相当抓人。以至于进来前发誓要全程闭眼的梁皙被剧情吸引,直接被荧幕上突然出现的女鬼暴击三次。   每被暴击一次,电影院在座就会遭到一次音波攻击,虽然也有其他人被吓到尖叫,但在梁皙九转十八弯的女高音面前,都是垃圾。   全场目光循着音源短聚一会儿。   大家:她被吓坏了。   梁皙左手边全程毫无波澜的大叔:她是不是收钱了?   梁皙被盯得当场社会性死亡,告别美丽人世间。   左边大叔觉得电影没了她的尖叫声,精彩骤降一半,惋惜长叹了声,她甚至有种自己走得也算体面的诡异错觉。   想她好歹也是跟流量男明星一起上过热搜的人,有身份有地位,光彩了大半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梁皙下半身依然保持着优雅坐姿,上半身头埋得更低,手撑着额,扒拉两下耳边头发挡住侧脸,也挡住旁人目光,假装睡觉,再没心思看这狗屁电影。   -   电影首映前五分钟,工作人员在台上热场,沈冽看向空荡的左手边,正准备走,手机恰好一震。   赵择予:【对不住了阿冽,今天得放你一回鸽子。】   沈冽:【怎么?】   赵择予:【FB总裁梁皙来现场蹲我,我挺烦她的,她又特能死缠烂打,我懒得跟她打交道,干脆待在家里得了。】   沈冽指尖一顿,话还未打全,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赵择予:【不说了,我外卖到了。】   关上手机,沈冽在走与留之间停留半秒,直到大荧幕上出现龙标,他往后背靠椅背,留下没走。   三声尖叫后,沈冽目光停在他前面一个座位上,赫然是正在埋头装死的某位女高音表演艺术家。   他觉得梁皙的高音表演比这电影有意思多了。   不过这位女高音心性极其不坚定。   装死到一半,剧情开始揭露酒店过往,她实在没忍住,试探地偏了偏头,通过罩在眼前的头发间隙来看电影,企图以此削弱恐怖效果。   削弱是不可能削弱的,但她被吓出经验,在女鬼第四次突袭荧幕前一秒飞快转头,与全片最恐怖的一个画面擦肩而过。   耳边尖叫声此起彼伏,梁皙偷笑,瞧见没,只要闭眼够快,女鬼就吓不着她。   然后左边大叔戳了戳她胳膊,梁皙浑身一弹,同时补上第四声尖叫,Birkin包都被吓得脱手丢了出去。   看完最后这段全片恐怖之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的众人:终于尖叫了,爷青结!   大叔只是想说:“美女,你的手机屏幕亮了,打扰到我看电影了。”   又觉得自己吓到她实在不该,补了一句道歉。   梁皙崩溃,草草应了声,弯腰捡起包,打开手机看到是姚婉婷,在分享她新男友李博的八块腹肌,暗示两人今晚即将度过一个美妙而不可描述的夜晚。   她调暗亮度,甫一看清,赶紧退出。   只觉得手机都脏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看李博那么油腻的自拍!!呕!   梁皙决定对姚婉婷进行为期半小时的单向拉黑处分。   电影播完也没等到赵择予,加上又丢了脸,梁皙心里说不上来的烦。   她坐在一排中间,退场时稍慢一步,刚要起身,听到斜后方传来对话。   “诶你看你看,前面那排尖叫那个女的。”   “怎么了?挺漂亮的,看起来是个白富美吧,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被点名,梁皙下意识坐直,维持白富美人设。   怎么了?对白富美有偏见?白富美就不能怕鬼了?!   “不是你仔细看看,她侧脸是不是特别像去年跟赵听蝉传绯闻那个?家里特有钱,自己也贼有钱那个!!叫什么来着!!!”   同伴急忙拍手:“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就是脸隔着马赛克都觉得贼漂亮那个女总裁!!我还买了她的同款女友包!!叫什么来着!!!”   两人一起急上了。   还算有眼光。   梁皙笑容得意,从包里掏出墨镜,中指一推戴上,遮住大半张脸,转头,故作惊讶说:“你们说的是前年被评为江城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去年登上福布斯亚洲30岁以下精英榜的find beauty总裁梁皙?”   “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   “天哪,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那可不。   梁皙站得腰杆挺直,笑容谦虚,像是在什么颁奖现场。   她又拉回主题:“不过我不是她哦。梁皙那么漂亮又有能力的人,日理万机,哪儿有空来看电影首映会呢。”   其实日理万机倒不至于。   梁皙将公司部分琐碎的经营事务直接交给职业经理人管理,她相信专业事该交给专业人去做。   她主要负责公司重大事项决策,其次兼任公司创意总监,把握审美方向,提高品牌调性。   两个姑娘走出一段距离,还能在谈话中听到“梁皙”二字。她俩在网上找到了她的八卦新闻,感慨这位梁总的每位绯闻男友都!好!帅!!   今天也是想成为霸道女总裁的一天TvT!!   梁皙略一扫,影厅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不知道打哪起了阵阴风,她顿时从后脑勺凉到脚底板,头都不敢回,蹬着高跟鞋就往外跑。   生怕被鬼追上,在线上演美女逃命。   在出口前的拐角处刹住车,她轻拍胸口,松了口气。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掌心大小的镜子,摘下墨镜,整理发型,补涂口红,再对镜一笑,唇红齿白,明艳自信。   Ok,只要走出这间影厅,今天的糗事就随风去,她才不会在意,在意给魔鬼留余地。   重新戴上墨镜,梁皙昂首挺胸往外走。   到出口时,影院的保洁阿姨将她拦住。梁皙停步,隔着墨镜对上保洁阿姨那双看透世事的浑浊眼珠。   保洁阿姨说:“垃、圾。”   “……??”   梁皙一下怔楞在原地,她说什么?她骂她垃圾??   两相沉默间,一道高大身影从梁皙身后走来,他抽出梁皙左手拿着的空矿泉水瓶递给保洁阿姨,然后拉着人往外走,别挡着她身后要看下一场电影的观众。   走出一段距离,梁皙甩开他的手要往回冲:“先生你哪位?放开我!她为什么说我是垃圾?看个恐怖片怕鬼怎么就是垃圾了?”   一条胳膊被人在前面拽着,整个人是要向后冲的姿势,奈何他臂力太强,她怎么都挣不开。   周围这会儿没人,梁皙张牙舞爪:“这保洁阿姨怎么这样,我没得罪她,她凭什么说我是垃圾,我今天非要跟她理论清楚,你放开我!!”   沈冽打心底觉得,电影不一定值票价,她的表演值了。   他敛起笑,平静道:“她不是说你垃圾,是让你把手里的垃圾给她。”   梁皙像是被他的话点醒,怔了0.001秒,飞快看向左手,空矿泉水瓶没了。   她变脸极快,当即反客为主拉着人往外走:“那没事了,快走吧,别打扰到下一场的观众。”   沈冽没动:“等会儿。”   梁皙没回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人。她手一松:“不用等了,我先走了。”   刚迈开一步,又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腕。   沈冽走到梁皙面前,食指挑出她卡在墨镜上那一小撮头发。梁皙眼前一暗,有抹温热在脸颊边一擦而过,她下意识想往后退,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他说了声“好了”。   等等,她忽然发现,这人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待他手臂收回,她才看清他的脸,脱口而出:“假正经?!” 第7章   游轮上的假正经,西装革履,人模人样。   眼前这个假正经,休闲随意,烟火味十足。   看到他的脸,有些脸红心跳的记忆齐齐涌入脑海,但他表现得太过自然,梁皙轻咳两声,抛开那些记忆,也恢复自然神态。   “你一个人来看首映?”她奇怪问。   沈冽居高临下看着她,淡声道:“你不是也一个人?”   比起蹲点失败,一个人来确实说出口好听点。   梁皙大大方方点头,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没兴趣在这跟他尬聊,于是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沈冽摆出左手,做请便之意。   梁皙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她坐电梯下停车场,门渐渐合拢,还差一掌距离时停了一秒,又向两边打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看了眼两排按键,只有-2亮着,他没动作,站到电梯左边。   电梯门又缓缓合上,下降。   梁皙站在正中间,看着电梯壁发呆。密闭空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太强,她不自觉地目光一点点、一点点往旁边挪,沈冽站得目不斜视。   站姿很帅是没错。   但这位假正经是怎么能做到完全表现得像陌生人一样!?别说眼神,连个眼风都没有!?   梁皙很介意自己表现得比他更在乎那晚的一夜情。   是她长得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   ——怎么可能。   梁皙心里马上否决。   她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来,电梯叮一声开门,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   沈冽没动,让梁皙先行。   地下停车场空旷寂静,只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在回荡。   一阵阴凉从脚底往上窜,梁皙心头一梗,顿时满脑子都是红衣女鬼正在顺着她的腿往上爬的画面,一发不可收拾。   离车位还有五十米,她也不走了,直接小跑过去,全程没敢回头看一眼。   她一边从包里摸车钥匙,一边小声对着空气威胁:“别吓我,不然地下见了面我俩都尴尬”。   几秒后,摸到了个寂寞。进电影院之前她特地确认过车钥匙在包里,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她在电影院摔包那一下,车钥匙也被摔了出去。   梁皙气得想砸包,六十多万的喜马拉雅,连个车钥匙都装不住!!   她还没来得及发火,耳旁响起车解锁的声音,她转头,是旁边那辆奔驰越野G63,在她的兰博基尼Centenario面前多少有些不够看。   沈冽径直走到越野车边,这回看了她一眼。   梁皙第一个想法是,完了,自己刚刚的丑态肯定被他看见了。   随即又想到,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儿啊?走在她后面她半点感觉都没有??   诸多想法飘过,她挺胸抬头,仿佛要通过此刻优雅大方的站姿与一分钟前的自己划清界限。   她微抬下巴,看向沈冽的眼神更为直接——   刚刚那不是我,请马上忘掉,现在这个才是。   也不知道沈冽懂没懂她意思,轻笑了声,打开车门躬身坐进驾驶座。   副驾驶车窗落下,他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小姐,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他语气很礼貌,是去别人家做客,主人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便饭”的那种礼貌。   标准答案当然是“不用”。   但只要我当做不知道,他就拿我没办法。   “行啊,”梁皙大大方方走过去,拉开副驾驶。   关上车门,她借着系安全带,转头偷偷摸摸松了口气。   要是假正经开车走了,她一个人站在阴嗖嗖的地下车库,八成还没走上楼打车,就会被自己吓死。   明早头条:震惊!UC编辑看了也说精彩!Find beauty总裁晕倒停车场,原因竟然是这样!   然后配上一段她在停车场疑似被鬼上身的视频。   人死没死成不知道,反正是不想活了。   想到这,她看了眼旁边人,好像是顺眼了点儿,就一点。   梁皙正准备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处理车的问题,身旁沈冽问:“还是之前的酒店?”   梁皙“嗯”了声。   电影院跟梁皙的酒店在城市两边,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车厢里只有风声,梁皙被刺激一晚的神经渐渐松下,她窝在车椅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嗯?她这么快就到酒店了?   假正经把她送到楼下就走了?她拍拍头,记忆模糊。   梁皙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向化妆台。   她对着镜子卸眼妆,心中默数半分钟,然后按着卸妆棉往两边撇,睁开眼,镜子里,一个红衣女鬼赫然在对着她桀桀怪笑,只有眼白,满脸血污。   啊啊啊!!   梁皙吓得摔下椅子,手撑着地直往后退。   红衣女鬼从镜子里爬出来。她没有下半身,只能在地上爬,印出一个又一个血手印,紧紧追在梁皙身后,要她把腿还给她。   她躲进浴室,红衣女鬼就从浴室的镜子里爬出来,梁皙再一次被正面暴击吓到窒息。   躲到侧卧,红衣女鬼又从落地窗里爬出来。   不管她躲到哪,只要有玻璃、镜子,总能被红衣女鬼找到。   不管她怎么跑,红衣女鬼始终与她一步之遥。   梁皙一边逃命,一边欲哭无泪,这红衣女鬼两只手比她两条腿还矫健。   姐妹!你就靠自己两只手去参加残奥会都能吊打全场了,当鬼不是非要腿的啊!!   显然,女鬼有自己的想法。   被吓醒前一秒,红衣女鬼终于抓住梁皙,沿着她的腿往上爬,满意一笑,血盆大开口。   “啊!!”   梁皙猛然睁开眼,半身冷汗,心有余悸。   “做噩梦了?”沈冽将车稳稳停下,“酒店到了,下车吧。”   梁皙咽了口口水,她房间订的是两百平大平层,卧室两面玻璃墙全采光,还有很多玻璃移门。   这哪是下车?是下地狱吧?   见她一动不动,沈冽开口问:“怎么了?”   梁皙心还卡在嗓子眼没落回去,一转头,对上沈冽的目光,很平静,无言中有种让人觉得安心的力量。   她一时忘了说话,扑通乱蹦的小心脏在这股力量的安抚下回归原位。   梁皙装作随意问:“假正经,你家在哪?”   沈冽靠着椅背,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转头看她,要笑不笑地说:“离这儿10公里。”   开车最少得要半个小时。   “做吗?去你家。”她突然转折。   她上次跟姚婉婷见面,还说绝对不会跟假正经再有任何进一步发展,啪啪啪,这脸打得清脆响亮。   沈冽稍一挑眉,不明白她这是哪一出。他收回视线,路灯暖黄,细碎撒在他脸上,明明是疏离淡漠的眉眼,此刻竟生出几分居家宜室之感。   连带着说出口的“不做”,也多了几分良家妇男的感觉。   “……?”   这个回答在梁总意料之外,她长这么大,就还没碰到过如此果断拒绝她魅力的男人。   如果不是亲身试过,她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怀疑,他是男人吗?   梁皙正思考该怎么对付眼前的问题,旁边沈冽看了眼后视镜,交警还在忙着给他后面第三辆车贴罚单。   沈冽开口:“这里不能停车。”   禁停路段。   梁皙感觉自己在被他内涵着下车。   “……?不就是钱吗?我给你出。”   他轻扫一眼,“还会扣分。”   “……”   虽然很气,但还是要微笑。   好的呢。   梁皙下车,目送越野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好一块不解风情的臭石头!   她转身走进酒店,没上楼,硬生生在大厅里坐了25分钟。   一闭眼,梁皙满脑子都是红衣女鬼出没在房间各处,无论如何今晚是不可能住酒店的。   姚婉婷呢,说是陪她来海城出差,现在自己跟新男友不亦乐乎,哪还顾及得上她。   而在车厢里跟假正经对视那刻,瞬间平心静气。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疯长:她今晚非赖上他了!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她借来电话,打给自己的号码,嘟声四五下后被接通。   梁皙先发制人:“假正经,我刚发现我手机掉在你车上。你估计快到家了,就不劳烦你给我送回来,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亲自去取就好。”   对,她就是故意丢在他车上的。   电话那头,沈冽笑了声,很轻,梁皙莫名听出了点“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的意思,原地心虚一秒。   但他还是给了地址。   梁皙心虚感瞬间无影无踪,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她打了辆出租,风风火火前往目的地。   只是梁皙万万没想到,沈冽一脸都市丽男、高知精英长相,开的越野也要小两百万,居然会住在这么普通的老居民区里。   门口保安形同虚设,出租就这么直接开了进去,停在他家楼下。   梁皙下车,东看看、西看看。她这辈子从来没踏足过这种小区,楼体褪色,没有电梯,地砖也灰扑扑的,这裂一块,那缺一块,一时间居然有点无从下脚。   沈冽从楼上下来时,她正左挪挪,右挪挪,怎么站怎么不自在。   他还没开口,梁皙先皱了眉,朝他抱怨:“这儿怎么能有这么多蚊子!我快被咬死了!!”   黯淡的路灯下,她两条腿又长又直,白皙无暇的肌肤被蚊虫叮咬起了大片红肿,一眼看过去,惨不忍睹。   噔!   她又一跺脚,对这些蚊子深恶痛绝又无可奈何,向来落落大方、甚至有时还挺骄矜凌人的脸紧紧皱着,被咬到都有些委屈了。   人间奇观。   沈冽目光落在她脸上,视线凝着,倏地别开头笑了声。   梁皙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沈冽没搭理她这茬,直接把手机塞给她。梁皙不依不饶,非要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上楼,还堵在门口,用脚抵着,她赌他不会直接夹断她的脚。   果然,她就知道。   成功解锁沈冽家,梁皙翘着腿擦药膏时还有点小得意。   沈冽端着茶杯转身,梁皙赶紧收起小情绪,又继续哼哼唧唧,这儿痒,那儿酸,反正是一身毛病。   沈冽将茶杯推到梁皙面前,热气腾腾,是杯绿茶。   梁皙想起自己死皮赖脸跟上来时,似乎是说了句:“都到楼下了,你也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入暑的天,他还真请她喝杯茶。   整套房子大概一百平,三室两厅,布置简单。客厅里就一张沙发、一张小圆桌和沙发边一个置物柜,空着一大块地儿,看起来不像常住。   梁皙不动声色打量时,沈冽坐在沙发另一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一只拿着水杯,另一只在刷架在膝盖上的平板,坐姿懒而不散。   黑色T恤在腰腹皱起柔软的弧度,隔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下面包裹着的肌肉是如何结实有力。她摸过,手感极佳。   沈冽稍抬下巴,喉结一滚,喝了口水。   一转头,直直跟梁皙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上。   他似乎是要开口,大概率是问她喝完茶没有,喝完就赶紧走。   可她怎么能走!   梁皙先抢过话头,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电子温度计,强行尬聊:“你感冒了?”   又自问自答:“这几天忽冷忽热,确实容易感冒。”   沈冽没说话,就定定看着她,梁皙自动将他的眼神解读为——继续演,我看着。   梁皙本来有一肚子弯弯绕绕准备着,忽然间觉得没意思,这人显然不吃这一套。   她把温度计丢回桌上,干脆单刀直入:“我有点生病了,不太舒服,可以在你这借宿一晚吗?”   沈冽终于开了金口,他似笑非笑的:“嗯?什么病?”   回想梁皙今晚种种,简直不要太生龙活虎。   什么病?   没毛病。   梁皙往后轻轻一撩头发,面上微笑:“什么病能留下,我就有什么病。”   看她笑得多真挚——你想要什么病,我今晚都有。   沈冽轻呵了声,哂道:“你这病还挺智能。” 第8章   其实梁皙并非要留在假正经家不可,可能是她中了他眼神的蛊,没由来就是想留在这。   来他家之后,他浑身写满拒绝,又成功激起了梁皙的好胜心和逆反心。   她是真真真没遇到过对她如此不为所动的男人。   很好,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今晚非睡他家不可了!   对于梁皙能否留宿这个问题,沈冽在嘲过她病得很智能后,不置可否。   反正不说话就是默认。   梁皙那点儿小得意又复燃,看吧看吧,他果然还是拒绝不了她。   梁皙最会得寸进尺,能留宿后,她又旁敲侧击让沈冽去帮她买贴身衣物和牙刷毛巾。   只住一晚上,生活品质还是要有。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自己常用的品牌。这些品牌大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离这老居民区起码一个小时距离。   沈冽看她一眼,那眼神是——   想都不要想。   梁皙以为他是说,要跑这么远,想都不要想。   但其实是说,想要他去买,想都不要想。   人生魅力上的再一次滑铁卢。   梁皙胸口一梗,直到她卑微到愿意去迁就超市的大路货,才勉强劝动沈冽跟她一起去小区外的超市。   她惯用的毛巾品牌是Abyss,毛巾中的奢牌,基本37美元左右一条。   拿到整个超市最贵那条37元的毛巾时,梁皙甚至觉得它正在趾高气扬地睨着她,尖声笑:“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   她下意识把毛巾丢了出去。   毛巾落地之前被沈冽接住,导购在旁边满头雾水。   梁皙微微一尬,干脆一股脑把手里东西全塞给他,还拍拍手想将什么拍干净。   “快走吧,”她转身飞快离开。   付完钱,收银员将塑料袋递给梁皙。   梁皙想让沈冽去拿,她的手连提Birkin都要挑材质,还拿这么廉价的塑料袋?她满脸不情愿。   一转头,沈冽人已经站在马路边,双手插兜,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反正东西又不是他用。   梁皙深吸口气,将墨镜推了推,确保不会掉下来,然后才从收银员手中接过白色塑料袋。   她腰背挺直,走得挺拔又自信,硬生生把白色塑料袋拎成时尚单品。   路过的大爷大妈纷纷用眼神点赞,表示已经get同款。   路上走过卖炒粉炒面的小摊,香味勾人驻足,梁皙目不斜视。   可惜她拦得住眼睛不去看,挡不住肚子要咕噜咕噜叫。   好响的两声。   怕不是整个小区都听见了。   所以沈冽停下脚步,问老板要了份炒面时,梁皙赶紧开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不吃,我不饿!”   堕落至此,她再吃下这碗又油又腻的街头炒面,那就是真的、由内而外的堕落了。   她不行,她不可。   沈冽扫码给钱,侧过头看她一眼:“不是给你点的。”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不要太自作多情。   “……”哦。   回到家,沈冽随手将打包的炒面放在桌上,自己进了房间。   主卧是个套间,自带浴室,没一会儿水流声传来,他应该是在洗澡。   客厅里,炒面霸道的香味无孔不入,梁皙简直没法待,赶紧拿着衣服冲进浴室,满脑子反复给自己催眠:我不吃,我不饿。   超市只卖又肥又丑的纯棉印花睡衣,梁皙连镜子都没照一下,闭着眼往身上套。   客厅里,沈冽正吃完炒面,梁皙咽了口口水,走过去发现他还腾出一小碗在旁边。   “我不吃我不饿”这六个字瞬间被丢出十万八千里,她飞快问:“你不吃?”   说完一怔,马上装作“我就随便问问”的样子。   沈冽抽了张纸擦嘴,抬眼看她:“吃不完。”   “那我帮你?”   他眼里一定住了只魔鬼,诱惑人心。不然怎么会他看她一眼,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就说出了口。   没等梁皙反口,沈冽将小碗往她的方向一推,又到厨房帮她抽筷子,什么话也没说,但不妨碍梁皙从中自行品出两分“麻烦你吃完”的弦外之音。   不怪她。   她其实不想吃,是他拜托她吃的,浪费了也不好。   每一根面条都裹着浓油重辣,火腿肠丁被炒得微焦,还有肉沫点缀其中。   梁皙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她拿起筷子,单看架势,还以为是在哪家高级中餐厅准备用餐。   下筷前,梁皙拿足姿态:“我上个月在君悦国际吃饭,国宴主厨亲自下厨,那道松鼠桂鱼倒是不错,刀工好,味道佳。”   说完,才夹了一小筷子炒面送入口中,细嚼慢咽,还不忘抽出纸巾轻擦唇边,仪式感十足。   好油,好腻。   ……还,挺好吃。   慢慢将小半碗炒面吃完,刷了牙,又在屋内晃荡半小时消食,准备睡觉。   经过刚刚一番考察,梁皙发现三间卧房只有一间能睡,就是假正经的主卧,另外两间都空置着,果然是不常住。   她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打量着周围,整个房间布置得简约又冷淡。   沈冽从门外走进来,睡衣是简单的白T加长裤,露出半截匀称有力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流畅。   而她正坐在他床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此情此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梁皙不受控地想起那一晚,她攀在他身上,这双手臂托着她防止往下坠,实际远比看起来更加有力。   梁皙眼睛生得漂亮,长睫卷翘,眼珠圆亮,灼灼盯着人时,眼里像带着钩子,此刻正钩在沈冽身上。   她卸完妆,没了精描细摹的精致感,皮肤白皙通透,有种天然无害的美。再加之正穿着套过分朴素的睡衣,强势感被冲减大半。   她稍侧身,展露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一起睡觉吗?盖着棉被纯聊天的那种。”   虽然没有镜子,且还穿着一百块买回来的中年女士纯棉睡衣,但不妨碍梁皙觉得,此刻蓄意勾引对方的自己美炸天。   全宇宙的男人都该为她动心!   -   二十分钟后。   梁皙摸了摸毯子,薄薄一层,手感极佳。又看了看左右,是能连翻四五个身都碰不到边的宽,真正意义上的Kingsize。   好啊,真好,这地板睡得可真舒服。   她活28年都没睡过地板,没想到今晚有幸能体验到,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会拥有够多意想不到的经历呢。   假正经到底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何以忍心让一个如花似玉、明艳动人的人间尤物睡!地!板!!   梁皙一个挺身坐起来,转过头,看到某块石头正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梁皙笑得咬牙切齿,她习惯了被人迎合,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碰壁这么多次:“或许我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Find Beauty总裁,梁皙。”“假正经先生,从、来、没、有人敢让我睡地板!”   语气隐隐自傲,假正经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再邀请她上/床睡觉,她一定不留情面狠狠拒绝!   他再再邀请两次,她才会勉强接受。   梁皙隐隐期待着,连拒绝的话她都已经备好。   床上,沈冽眼睛都没睁一下,平静说:“有幸能成为第一个。”   ?   Hello?我是让你来后悔的,不是让你来发表获奖感言的!!   躺回地板,梁皙被硌得浑身不舒服,左右翻身不停。   床上人似乎是已经睡着。   想到这,她撒气似的狂踢被子。   假正经,好一块茅坑在逃臭石头!   时间在翻来覆去加臭骂这块臭石头中点点流逝,梁皙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最终合上,陷入睡梦中。   -   凌晨两点,月色清浅,透过窗户照亮一方。   床上,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沈冽睁开眼醒了。   他到客厅喝了杯水,又走回房间,借着月色看到地下躺着的梁皙睡得七倒八歪,毯子也被完全踹到一边当装饰,半截小腿和小臂露在空气中,在冷意侵袭的后半夜显得不堪一击。   沈冽看了眼,径直躺上床,被子一拉,准备睡觉。   两分钟后,房间里飘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   沈冽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将毯子重新裹回梁皙身上。   -   梁皙又梦到了红衣女鬼,只不过这回,始终有股力量将女鬼弹开,让女鬼追不上她。   更奇怪的是,她对红衣女鬼的感情从惧怕变成了恶心想吐?   在梦里,梁皙也没忘抽空疑惑一秒,为什么会这样?   等一觉醒来,头重脚轻,上吐下泻,被沈冽送进医院检查出急性肠胃炎,梁皙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红衣女鬼恶心想吐了。   这一切,都得从一碗炒面说起。   换过病服,梁皙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医生在边上跟沈冽交代注意事项,又让她喝些温盐水,防止脱水。   医生走后,沈冽居高临下站在病床边。   “梁小姐,你的助理呢?给他打电话了吗?”   梁皙当然知道要联系林理,顺带还通知了姚婉婷。   可医生才跟他说完大堆注意事项,他就不能客套的先关心两句她身体如何,再表达自己想走的意思吗!   知道沈冽在看着她,梁皙偏偏不搭他话茬,翻身背对他,嘴里还在碎碎念昨晚的炒面有毒、地板又睡得如何如何硬。   但一切大前提是,她自己死皮赖脸非睡他家。   尽管嘴上怨念深重,梁皙也没忘抽空心虚一秒。   念完他家,又念医院种种,说应该去私立医院,这儿床板比他家地板还硬啦、病服又宽又丑还和整个医院撞衫啦。   门边有人捧着一束康乃馨走过,她又开始小声逼逼,别人都有花,就她没有。   沈冽一阵无语,忽而又觉得好笑,他在椅子边坐下,就静静听着她念,大有“我看你能说到什么时候”的架势。   被梁皙一回头抓个正着,她一噎,闭了嘴,再不说话。   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碎碎念啊??   怎么这会儿嘴上就像跑火车似的一点都停不下来了??   梁皙在自己身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反向思考问题。   ——假正经身上是不是有让人不停说话的毒??   ——她中毒了吧??   梁皙正独自认认真真推卸责任时,沈冽终于开口,他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说:“豌豆公主。”   对于物质,梁皙确实有没法儿将就的臭毛病,还爱挑刺。   她也想努力亲民,但家庭条件不允许。   所以听到沈冽说她是豌豆公主,梁皙觉得算不上嘲讽,算是“形容”。   她坦然接受。自己惨白着脸,病了吧唧的,还不忘给他划重点:“那也是最漂亮、最有魅力的豌豆公主。”   又听到假正经笑了声,但这回梁皙没听出什么阴阳怪气来,是单纯被逗笑了。   她没力气再说话,开口就想呕,醒着就想泻,不如闭眼睡觉。   眼睛一闭,很快睡着,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   四周全然陌生,阳光被窗帘隔断,空调温度适宜,整个病房里只有这一张病床,床垫还挺软。   她转到VIP病房来了?不是说没空房吗?   有流水声戛然而止。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姚婉婷拿着苹果走出来,见梁皙已经醒了:“醒了,我给你带了白粥。”   梁皙疑惑:“我怎么到这来了?”   姚婉婷也疑惑:“我一来你就在这。”   “你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吗?”   姚婉婷想了想:“林理一米七八的个子,长相还行,算得上又高又帅吗?他办完住院手续,然后公司有事去公司了。”   假正经走了?   梁皙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拍拍胸口,又好像好了些。   奇怪的感觉。   一转头,看到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束康乃馨。   她微怔,想到什么,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次袭来。   没一会儿护士来查房,简单问过几句身体状况,然后变成梁皙拉着她狂问不停。   护士说,这间病房原本的病人刚好上午出院,一空出来她就转到这了。   有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将她抱上床,动作到一半,她哼哼了两声,大家都以为是要醒了,结果没醒,是要翻身。   梁皙又问康乃馨是不是病房自带的,护士摇头,怕有病人花粉过敏,病房并不提供鲜花服务。   提到康乃馨,姚婉婷也是一脸事不关己的玩着手机。   林理更没这份心思。   结案了,就是假正经买的。   随便应付两口姚婉婷带来的白粥,梁皙后知后觉想起,今晚原本有场跟沈家的饭局。   就她这状况,没住在厕所都算她定力强。   还跑回江城?   给梁赫打第一通视频电话,无人接听。梁皙一边重新拨过去,一边从花瓶中抽出一朵淡粉的康乃馨。   她唇边带着莫名笑意,凑近闻了闻,嗯,没味儿。   梁赫看到她一身病服,面色惨淡,就已经明白六七分。   梁皙有气无力解释几句,梁赫让她不用担心饭局问题,好好养病,这只是两家私下见面,正式会面还在后头,不用担心。   她也没担心。   晚上,医院,两个鬼气森森的词碰在一起,梁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一个人睡的。   姚婉婷也没去陪护房间,就在沙发上躺着陪她。   七聊八聊又说到男人身上,姚婉婷知道梁皙进医院的前因后果,连声啧啧,打趣:“姐妹,都这地步了,你还不真香?跟人家发展发展?”   梁皙侧身躺着,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行,沈家重规矩。你看他们家正房死以后,小三孩子都生两个了,到现在还不让进家门。现在两家联姻刚定下来,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情人,被他们家知道,万一联姻凉了怎么办。”   姚婉婷冷漠地哦了声:“那你昨晚还撩拨那位假正经?”   她继续说:“你不觉得,你现在特像古早言情小说里,有白富美未婚妻,然后发现小白花女主角才是真爱的渣男霸总吗?”   梁皙一噎:“我……”   我居然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   作为好姐妹,姚婉婷早已为她贴心准备好理由:“没关系宝贝,你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总裁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第9章   第二天一醒来,梁皙就收到梁赫发来的消息,夸沈家儿子有本事不说,还有风度有礼貌,吹得是天上有地下无。   还不忘拉踩自己亲生儿子梁宣。   反正梁赫越喜欢,梁皙就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越无好感。   -   梁皙在医院一住三天,上吐下泻是止住了,出院后清淡饮食还得再坚持小半个月。   期间抽空读完黄设计师的三千字读后感,全文高谈理想,空谈未来,比她这个当老板的还能扯情怀。   梁皙差点被他说服,赶紧把上季度财报翻出来冷静了会儿。   出院那天,姚婉婷请她到君悦国际包间吃饭,一桌清汤寡水。   门一推开,八个风格各异、外形出众的年轻弟弟们分站两边。   迎面拉着条鲜红横幅:热烈庆祝梁总今日出院!   年轻弟弟们看向梁皙,异口同声喊:“热烈庆祝梁总今日出院!”   他们都在笑,那是有点直接、又有点含羞带怯的,想要傍富婆的笑。   “嘭”!   梁皙反手把门关上,面无表情后退一步。   白马会所改名叫君悦国际了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姚婉婷亲自将她接进去。   江定娅居然也在,她在姚婉婷朋友圈知道梁皙住了院、又出了院,这顿饭还是两人一起合计出来的。   三人往席间坐,姚婉婷问梁皙有没有看上哪位弟弟。   梁皙扫一眼,心如止水,挥手让他们退下。   江定娅欲言又止,见他们要走,连忙“诶诶”两声,拉着第二排最高那位穿白衬衫的弟弟坐回席上。   白衬衫从容坐下,还挺宠辱不惊。他长相清隽斯文,举止有礼有度,端着高冷人设,自我介绍只有“谢临”两字。   江定娅为他倒了杯茶:“来,喝杯茶。”   他好帅哦。   刚好帅到她心坎坎上的那种帅。   “你怎么不喝呢?”她又问。   他嘴唇看起来好干,应该是渴了才对呀?   茶冒着滚滚热气,喝下去怕是能从喉咙直烫到胃里,肠穿肚烂的那种。   队友目光渐渐可怜:我以为他是发达了,没想到是被针对了。   谢临淡淡看了眼:“谢谢,我热水过敏。”   全场:???   你怎么不说你氧气过敏?   只有江定娅,半点没怀疑,满脸的震惊和羡慕。   对,没错,……羡慕??   江定娅撑着下巴,皱眉说:“我每次生病,我爸妈就让我多喝热水,我可讨厌喝热水了,”她作势想吐。   “要是我也热水过敏,我就可以喝冰水了!”计划通!   她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傻得很机灵。   江定娅笑了。   大家都笑了。   谢临也跟着笑了。   -   吃完饭各回各家,梁皙之前那家酒店不敢再住,搬到姚婉婷的酒店,和她睡隔壁房间,心里才稍微安定。   回酒店路上,江定娅在跟梁皙发消息叭叭叭,姚婉婷凑过头,满脸“让我也康康”的好奇。   梁皙干脆拉了个群,姐妹有瓜一起吃。   梁皙:【刚刚说到你送谢临回家,然后呢?】   江定娅:【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我们都是曼城球迷!太有缘分了叭!我就问他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姚婉婷:【然后呢然后呢?】   搞快点搞快点。   江定娅:【然后就去了。我把他带到我房间里,拿出了我珍藏的球衣。】   【他说他对我没意思。】   一时沉默。   江定娅独自疑惑:【可我只是想炫耀一下我的签名球衣而已?】   此时两人已经进电梯准备上楼,姚婉婷笑得方圆十里听了都想报警。   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搭在梁皙肩上,喘不过气:“怎么这些狗逼男人一个个都哪来的自信?工具人而已,一天天的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在姚婉婷眼里,男人都是工具人,只有好用和不好用之分。   说起物化男性,她和好姐妹梁皙不相上下。   房门前临别,姚婉婷刚跟梁皙挥手道别,她房间门一下从里打开,是现男友李博的声音:“宝贝,你终于回来了。”   姚婉婷朝她挑眉,神色得意,然后靠入李博怀中,紧接着,门被关上。   梁皙嗤一声,不就是男人么。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脸,表情淡且从容,一张良家妇男的禁欲脸极具欺骗性。但该正经时正经,该狂野时狂野。   该狗的时候,真就半点不像个人。   某位豌豆公主恢复冷静,冷哼了声,转头将他抛之脑后。   -   在电影院没蹲到赵择予,梁皙也不气馁,好事多磨。   不就是人在法国么,再远也在地球村,又不是在外太空。   梁皙二话不说订机票追到法国去见赵择予。   赵择予没料到梁皙会追到这来,在一次拍卖会上被她蹲到。梁皙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先准备了一堆客套话,他的设计风格跟品牌理念如何契合等等。   赵择予不为所动,这种话他没听过十遍也有□□遍:“抱歉梁总,我想贵品牌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当面拒绝还是第一次。   他要走梁皙让他走。   但想让她就这么放弃?放屁!   梁皙下决心要做成一件事,就绝对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当晚回酒店,梁皙出国喜提肠道菌群失调,继续上吐下泻,还不忘安排这几日的行程。   约了高定,作为顶级客户被一奢牌邀请参加年中宴会,FB还赞助了一个艺术活动要参加。   忙完这些,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一周。   中间,梁皙让林理三不五时给赵择予送去点小礼物,宣告她并没有放弃。   她这儿正忙着,梁赫生怕没给她精准添堵,赶着趟儿把沈家儿子的微信推给她。   说上次没见着面怪可惜,先微信培养培养感情。   梁皙逆反的劲儿又上来,嘴上说加了,实则连点都没点进去。   第二天被梁赫无情拆穿:小冽怎么说没收到你的好友申请?   “……”   今日份讨厌沈冽达成。   被迫加上好友,这位沈冽朋友圈寥寥几条,毫无营养,梁皙到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压根也不在乎就是了。   他简历如此没诚意,她干嘛非要巴着赶着知道他长什么样?贱不贱啊。   两人每天尬聊两句,梁皙表现得又杠又敷衍,生怕被对方多品出一丝想聊天的欲望。   由于两国6小时时差,沈冽吃晚饭时梁皙吃午餐,梁皙随手一拍餐盘中的勃肯第炖牛肉发过去,今日份尬聊完成。   -   赵择予此次赴法主要就是为参加拍卖会,之后跟老友小聚几天,飞回了国。   当天晚上跟沈冽约在君悦国际吃饭。   随手翻着菜单,他心情不错:“阿冽,你去年不是买了个岛,不如去海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去。我过两天去度假山庄,泡温泉疗养身体。”   说着,沈冽手机一抖,收到梁皙发来的照片,他随手放大,看起来还挺有食欲。   沈冽:【看起来味道不错。】   梁皙:【你看错了,难吃得很。】   赵择予偏头,看到身旁人盯着手机在看,对吃饭一事兴致寥寥。   他凑过去:“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   眼神刚搭上边,屏幕被他按息。   赵择予嘁一声:“藏着掖着。我初中早恋都给你全程分享了,那可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的第一次!”   他宝贵少男的第一次,此生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沈冽放下手机,睨他一眼:“我被迫听完全程,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   聊到谈恋爱,赵择予把菜单一丢,八卦起来:“诶,我听说你已经选好联姻对象,过几个月就要宣布订婚了?”   又幸灾乐祸,“哥们,我早几年让你别一心扑在工作上,也要享受单身,你不听。现在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就要订婚,这辈子算是望到头了。”   “哦对了,女方是谁?”   沈冽想起赵择予在法国那几天吐槽梁皙阴魂不散的事,不答反问:“你很讨厌FB的梁皙?”   赵择予耸肩,他对梁皙接触不多,说不上讨厌,只是不想多接触罢了:“虽然商人逐利,但她太市侩太重利。”   话不说尽,他就是瞧不上梁皙的做派。   眼里只有钱。   想想又觉得奇怪,“突然说她干嘛?你还没说你未婚妻是谁?”   沈冽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说:“关你什么事。”   赵择予愤愤:“江冽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江冽是沈冽的曾用名,随母姓,因为沈冽父亲原是江家的入赘女婿。直到他快小学毕业,沈家发迹,才重新改姓沈。   两人从小认识,赵择予改口总觉得奇奇怪怪,就一直叫江冽。   沈冽不在意地笑笑:“等订婚了你自然会知道。”   赵择予:“……”   朋友没得做了。   贵宾包厢的菜单跟大众版不一样,厨师更不一样。   君悦国际行政总厨亲自下厨,曾担任过国宴主厨,厨艺自不必说。   赵择予照例点了几道常吃的,又在服务员推荐下点了道新品菜。   服务员在旁边记下,又问:“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两人五样菜,肯定是够了。赵择予没想法,抬头递去眼神,也将问题递给沈冽。   沈冽懒而不散地靠着椅背,左手搭在桌上,食指轻敲。   他想起什么,“松鼠桂鱼来一份。”   某位吃炒面进医院的豌豆公主不是说,主厨做的松鼠桂鱼挺好吃?   来都来了,点个试试。   快到七点,等上菜时,赵择予被落地窗外的落日余晖吸引,似乎是有了灵感,赶紧拍照不停。   沈冽随便拍了张,被赵择予一通夸,构图啦、意境啦,整一个业余摄影大师水平。   他自己看了看,有这么好?   下一秒,随手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梁皙。   今日份主动聊天完成。   梁皙收到照片,表情莫名。   拍的是不错,不过他发给她干嘛?   怎么?要夸奖?   呵,杠不死你。   梁皙打字飞快。   【不是我杠。】杠精必备开头。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张图构图有缺陷吗?】   【还有别的落日照吗?还是你觉得只有这一张拍的好,所以只发这张?】   【不过为什么是落日?你难道不觉得日出也很有意境吗?】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心直口快,你别太在意。】   一口气发完,她自我欣赏了遍。   不错,水平越发精进了。   沈冽看完消息,第一感觉是,万一哪天梁家破产,梁皙还能去工地抬杠养活自己。   服务员将菜布好,说“请慢用”后悄声离开。   沈冽又随手拍了张松鼠桂鱼的照片发过去,配文“挺好吃”,看她要怎么杠。   看到沈冽又发来一张图片,梁皙摩拳擦掌准备开杠。   心里暗忖,这人就没从字里行间看出半点她压根不想跟他聊天的意思吗?   一打开,她先一怔,一双字面意思上的“死鱼眼”正对着她。   确认过眼神,是她最爱吃的松鼠桂鱼!   这……   好几分钟后,沈冽收到回复,是梁皙回复他那句“挺好吃”。   梁皙:【……那你还挺有品位啊。】   没法儿杠。   松鼠桂鱼就是全宇宙她最爱的菜!!   她可以杠沈冽,但不能对不起鱼鱼。   难得,这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对话里,梁皙说过最中听的一句。   沈冽将这条消息看过三遍,短短七个字,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忍辱负重感。   听到一声短促低笑,赵择予侧头,看到沈冽正按息屏幕,唇边笑意未散。   赵择予迟疑:“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沈冽笑意渐散,淡淡然瞥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赵择予:“……”   那你自己说话干嘛?在线双标? 第10章   梁皙回国,让林理先回海城,自己回江城梁家。许久没跟梁赫见面,该吃顿饭维系维系父女感情。   得知女儿要回家吃饭,梁赫把那天原本跟老友的高尔夫局都推了,早早在家等候。   听管家说车还有两分钟到别墅,梁赫起身往门口走,钟晴跟在他身后,回头,发现梁宣还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在梁赫发现前,她先厉声喝道:“梁宣!姐姐回家了还打游戏!”   梁宣面露不耐,应付地哦一声,懒懒散散起身,跟在后面。   他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暑假升高三,正是学业繁重的时候。因为今天梁皙回家,钟晴给他请了半天假。   未见人,声先至。梁皙声音带笑:“梁家的大美女回来了。”   梁赫哼声:“我们家没这人。”   梁皙跟梁赫拥抱完,又一一打招呼。   “钟阿姨。”   “梁宣又长高了。”   钟晴浅笑,温声道:“小皙这段日子辛苦了,今天一桌菜都是你爸爸指导阿姨做的,都是你喜欢的,回家得好好补补。”   有些话梁赫不好自己说,借钟晴之口再好不过。   梁宣爱答不理喊了声姐,又被钟晴瞪了眼。   “梁宣高三压力大,这段日子见谁都这样,小皙你别往心里去。”   梁赫在旁边附和,为儿子打圆场。   梁皙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笑着说不在意。   阿姨菜还没做好,四人先坐在沙发上聊天。   父女俩先聊了会儿公事,再说起到其他,钟晴终于能插/进嘴。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从哪开始走偏,变成梁赫跟钟晴在说梁宣,梁宣在一边嗯嗯啊啊的受着,没听进去。   梁皙一言不发,插不进话也不想插话。她人坐在主位,却比在场的阿姨都更像客人。   梁皙泰然自若,反正早就习惯了。   吃完饭,阿姨在厨房准备水果沙拉。   梁皙接完林理的电话,处理了些工作上的事,从厨房旁的玻璃推门进来,听到梁宣在问阿姨苏打水在哪。   接着,梁宣又说:“不要切红心火龙果,我姐不喜欢吃这个。”   他声音是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微哑质感。   “不要放沙拉酱。”   阿姨动作一滞,这位小少爷平日不是最爱用沙拉酱裹水果吗?   “我姐减肥,麻烦换成酸奶吧。”   他左一个“我姐”,右一个“我姐”,一转身看到“我姐”就站在自己身后,手里的苏打水差点砸到脚。   梁宣手疾眼快捞起苏打水,站定,又恢复爱答不理的酷boy模样。   “姐。”他喊了声,准备从梁皙身边绕过去。   梁宣皮肤冷白,但凡沾上半点红晕,显眼得不行。   这是不好意思了。   “梁宣。”梁皙喊住他。   梁宣没停下。   梁皙抱胸倚着墙,道:“听爸说你这段时间一回家就打游戏,看来还是作业太简单了,所以刚刚给你报了个名师辅导班,作业加量不加价,不用太感谢我。”   说完,梁皙转身离开。   梁宣秒变毛头小子,原地炸毛,大喊大叫:“梁皙你凭什么这么安排我的时间!!”   “凭我是你姐。”   -   第二天,FB江城总公司。   许久未见的梁总突然现身,还是一如既往的明艳漂亮、气场十足。她脚下自带红毯,走到哪都是秀场。   临时召开晨会后,回到办公室,梁皙吩咐助理把黄首席设计师叫来。   黄设计师全名黄林,想法很好,实力不济,口才更是堪忧。   梁皙早明示过他,自己回来会约谈,他最好把说辞准备好。结果一通聊下来,他就是把三千字读后感上那些假大空的话又复述一遍。   黄林靠着椅子,直视梁皙,毫不心虚。   颇有点搞艺术、视钱财如粪土的傲气。   有这傲骨,别来上班啊。   诚如赵择予所说,梁皙太重利,但她毕竟是开公司的,不是搞慈善的。   “黄设计师,恭喜你的作品被金顶奖提名。”   金顶奖,国内时装设计最高奖。提名即是肯定,黄林对此颇为自傲。   话音一转,“但叫好不叫座、业绩不行也是事实。财报你已经看过,比我现在的脸色还难看,新系列投资没有如期收回成本,我也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这是第三次。黄设计师。”   她最后那句“黄设计师”,语气带着尊重和敬意。时间好像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梁皙主动跟他握手,那声“黄设计师”,也是如此。新的首席设计师在黄林走的第二天走马上任。   处理完这些事,梁皙马不停蹄回到海城。   她接下来要代表梁氏集团“心火相传”慈善基金会实地探访海城下属两个欠发达村落的受资助者。   几天下来,身心疲惫,也感慨良多。   回市区的路上,梁皙在车里闭眼小憩,林理想起什么,再三犹豫后,小声说:“梁总,再往前开半小时到悦容度假村,赵设计师在那。”   梁皙缓缓睁眼,满脸倦色,眼神却明亮,透着势在必得。   她拿出口红,接过林理递来的镜子补妆,红唇压下疲惫,瞬间又精神满满:“来都来了,当然得去拜访一下赵设计师。”   -   吃完晚饭,沈冽准备上山住,泡温泉。   他车祸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多泡泡天然温泉有助于恢复。   赵择予没那兴致,换了装备准备出门夜跑,继续偶遇他昨晚看上的那位夜跑美女。   美女八成对他也有意思,不然怎么这么巧,又遇上了?   跑完,将美女送回酒店,赵择予戴着耳机、哼着歌儿往回走。   快到自己酒店时,突然一道强光从远处打过来,他眯起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车停在别墅门口,赵择予逆光看过去——   车门打开,入目先是一双黑色细高跟,接连着修长笔直的腿,黑白对比,极致反差。   穿着简约干练,站姿挺拔大气,长相强势又明艳。   再乍一看,居然是梁皙!   赵择予一时间心情复杂,他依然对梁皙不感冒,但却佩服她的毅力,太能追了。   他都拒绝多少次了,她还能当没事发生一样。   转眼,梁皙已经走到他面前,笑着跟他打招呼:“赵设计师。”   赵择予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梁总,好巧。”   梁皙:“不巧,我听说赵设计师在这,特地前来拜访。”   赵择予接不上话了。   梁皙从远处走来时,看起来精神饱满,容光熠熠。眼下只两人隔着两步距离,赵择予眼尖发现了她眉宇间难掩的疲惫。   ——是那种忙碌一整天后,依然强打起精神,逼迫自己拿出最佳精神状态的疲惫。   说实话,真有点动容,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大美女。   沉默间,梁皙主动开口,她看出赵择予态度有所松动,故而微笑道:“赵设计师,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   一晃神,赵择予再回过神,两人已经坐在一家咖啡厅。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梁皙已经先声夺人。   梁皙这回决口不提钱,她把黄林的三千字小论文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高谈理想、歌颂情怀。   钱多俗!她对钱不!感!兴!趣!!   或许都是理想主义者,黄林这番话对梁皙不好使,对赵择予却很中用。   再加之梁皙精湛的演技加持,赵择予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梁皙,原来她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重利。   分别时,赵择予态度松动大半,终于表露出会考虑的意思。   -   梁皙今晚入住度假村,她浑身疲惫,急需放松身心。   林理订的酒店在半山,有天然温泉。十五分钟路程,她一路睡过去的。   房间是豪华套间,自带一口汤池。   梁皙泡到浑身起皱,终于恢复一半活力,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后,肚子又饿得咕咕叫,她换了身衣服,决定去餐厅觅食。   餐厅有中餐、西餐和特色小吃,梁皙肚子直叫,脚底打飘,一句“人是铁饭是钢”在脑海里不断重复。   重点是饭、饭、饭,她此时此刻无比渴望碳水,张口就问服务员要一份海鲜炒饭,打包。   话音刚落,又马上清醒,等等,一份炒饭最少500卡路里,海鲜还得另算。   而且,现在可是晚!上!九!点!   反复挣扎后,梁皙艰难地跟服务员说:“麻烦少油少盐少饭。”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服务员迟疑:“要不给您炒份海鲜?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梁皙:“……”谢谢,倒也不必。   她挥挥手,让服务员先走:“不好意思,我再想想。”   服务员刚一走,一声短促的笑从她正前方传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只那一刹,梁皙微怔,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张人脸。   更奇怪的是,单凭一声笑,她心中居然就笃定、肯定、一定就是他。   简直没有道理了。   梁皙向来是个行动派,直接起身走到前一桌,打算验证自己的想法。   山里温度低,沈冽一身浅米色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粒,肩背挺拔,却坐出了闲散的懒意。   若单将他上半身框成幅画,画里,男人正吃着牛排,瓷碟精致,握着银制刀叉的指节修长干净,五官更是利落俊朗没话说。   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餐桌临窗,山风吹进来,带着他发梢的湿润扑进她鼻腔,是很清新的味道。   居然真的是他!   他居然也在这!   两个“居然”窜出脑海,梁皙也没问对方愿不愿意,直接在沈冽对面款款落座,嫣然笑道:“还挺巧啊。”   沈冽抬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吃他的牛排。   梁皙招手喊来服务员,确定要一份正常版海鲜炒饭,不过不需要打包了,堂食。   她的海鲜炒饭上时,沈冽刚好吃完准备走。梁皙飞快坐到他旁边,将人堵在座位里。   她语气霸道,“因为你在这,我才点的堂食,你怎么着也得等我吃完再走吧?”   沈冽显然深谙“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他半点不受影响,开口说:“是我让你点的吗?”   梁皙挡着他半点不动,保持着优雅的坐姿,理直气壮说:“你刚刚看我一眼,不就是想陪我吃饭的意思?不然干嘛看我?”   面对这番强词夺理,沈冽甚至都懒得辩驳,只用眼神盯着她。   他眼窝深邃,再有周身“上位者”气场加持,视线带着分量落在人身上,压在人心上。   这招梁皙偶尔也用,但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竟然练得比她还炉火纯青。   她被他盯得心虚了一秒。   事实证明,不要脸虽然可耻,但好使,反正人是留下来了。   梁皙扬起嘴角,笑容得逞。   正好服务员端着被垒成半球体的炒饭走到桌边。米饭粒粒分明,虾仁、大虾、扇贝柱等点缀其中,色香味俱全。   梁皙开动之前,忽然想起今天都还没和她的未婚夫“做作业”,万一被梁赫抽查到,又是一顿说教伺候。   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张照发过去,心中不断默念“希望人有事”,最好别回。   而天不遂人愿,对方回了,还是秒回。   【看起来味道不错。】   又是这一句,跟上次她发勃肯第炖牛肉的回复一模一样。这位沈冽是AI吗?发送美食图片,触发自动回复?   难得的吃饭放松时间,梁皙实在没兴趣跟倒胃口的人聊天,故而按息屏幕,丢到一边。   等她睡前再回他一个“不好意思刚刚在忙没看到,现在要睡了”就行,万事敷衍大法好。   旁边,沈冽收起手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直接问:“你在跟人聊天?怎么不回他了?”   梁皙正在小口小口吃饭,没注意到沈冽的表情,她先捻起纸巾擦拭嘴角,才随口说:“一个倒胃口的人,不重要。”   她一转头就对上了沈冽的视线,接触不过一秒,他就平静移开了目光。   很奇怪,刚刚假正经被她强留下来的时候,除了有些不乐意,也没别的情绪。   可现在,除不乐意之外,她觉得他好像还有点不大痛快了?   沈冽现在正端着杯子在喝水,喉结轻滚,慢条斯理的与平时差别无二,可梁皙莫名的、甚至带着些笃定的觉得,他就是不痛快了。   她下意识补一句:“你不倒胃口,我觉得跟你聊天还挺有趣。”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还在琢磨,他怎么突然就不痛快了?   梁皙没想明白的问题,沈冽自己也没想明白。   梁皙不喜欢“沈冽”,他不是第一天知道,甚至她抬杠的功夫他都早已经领略过百八十回。   可他心底最角落处,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根牛毛针,在她那句“倒胃口”后开始胡乱作怪,很细,找不着,所以能肆无忌惮地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甚至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皱了下眉。   直到听到梁皙又补的那一句,牛毛针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   沈冽拉回理智,又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微躁的心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梁皙颐指气使惯了,对谁都不客气,眼见着身旁人似乎阴转多云,她当即眼神示意沈冽帮她拿张餐巾纸过来。   沈冽双手低抱在胸前没动,“公主殿下的仆从没跟出来?”   又来了,又来了,她发现他这人还有点阴阳师的天赋?   梁皙剩下大半碗炒饭没吃,满脸莫名的看着他,自己伸手抽了张餐巾纸。   -   回到房间,躺上床,梁皙都没想明白——   假正经是在不痛快吧?   她确定自己不会感觉错。   可他为什么要不痛快呢?   没道理啊。   梁皙平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床两边是两道用枕头砌出来的“长城”,防止妖魔鬼怪爬上床。   等等!梁皙想到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假正经既然知道她在聊天,那他肯定是看到了她的手机屏,会不会,他还看到了“沈冽”的头像和备注名字,判断出来在跟她聊天的是个男人?   顺着这个角度,再回想假正经的第一个问句,问她在跟谁聊天、为什么不回时,语气就不对了。   仔细琢磨,那分明是“假装不在意”的语气!假装不在意,其实就是在意的!   他很在意这个问题。   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在意跟她聊天那人,他在意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干嘛,那就只可能是因为……他在意她!   梁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两眼放光,一时间困意全无,还有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惊喜感。   是吧,是吧,假正经让她睡地板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男人对她如此无动于衷!!   细节说明一切。   这么看来,假正经分明是对她有意思而不自知啊!!!   梁皙倒回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缓缓,嘴角露出了个洞悉一切的笑。 第11章   第二天早上,梁皙恢复精气神,边吃早餐边听林理汇报工作,时不时提点两句。   梁皙开始化妆时,汇报结束,林理悄摸打了个哈欠。   老天,这才早上八点半,谁能想到,他的老板已经做完运动、处理完一天的工作,准备给自己放假了。   梁皙擦着粉底跟林理说:“今天放一天假,你们随便玩玩,回头□□找我报销。”   终于听见几句人话,不枉他早上五点钟爬起来整理资料。   林理投桃报李,偷偷拿出手机,翻出平时积累的“好词好句好段”开始恭维梁皙的绝世美颜。   梁皙欣然接受,她根本不认为林理是在夸她,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她往空中一喷香水,转了个圈,整个人笼罩在清新淡雅的香氛之下。   今天她给自己放假,穿着不似平日强势,一身露背紧身连衣裙配上同色系绑带高跟鞋,是造型师早准备好的搭配。   温柔中带着性感,性感里又有点小可爱。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梁皙问:“让你找人盯着1302的人,他出门没有?”   林理答:“还没有。我们打听到的是,他偶尔来住,一般是八点四十五左右出门。”   梁皙抬腕看表,自言自语说:“还有十分钟。”   -   1302门前是一条长廊,约三米宽,铺着红毯,两端杵着罗马柱,头顶是大水晶吊灯,装饰得富丽堂皇。   梁皙摸出镜子照了照,很好,美得不行。   为了看起来足够像偶遇,她卡着时间,提前一分钟从转角处出发,气的范儿堪比超模,挺胸抬背,仪态大方。   她唇角漾起浅笑,脑海中幻想着假正经待会见到她该是如何惊喜。   他是有点喜欢她的,她知道,但他好像自己不知道,她得帮他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   只是这条走廊好长、好长。   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梁皙反复走了三回,目光死死盯着1302,那扇门关的好紧、好紧。   这死男人怎么还不出门?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睡醒吗?是猪吗成天睡睡睡?   她嘴上碎碎念着,等无可等,活了这么多年,哪儿有她梁皙等人的份儿?!   梁皙直冲到1302门口,思索一番该如何开口,抬起手,气势汹汹的刚准备敲门,屋内传来一声轻响,门从里面被打开。   两人对视,沈冽高她半个头,略垂着眼睑,面露微诧:“你怎么在这?”   梁皙准备敲门的手腕施施然一转,在门上轻拍了拍,然后双手环胸,姿态拿的十足十:“我看这门不错,想看看是什么材质。”   沈冽手在门把手上转动两下,像是在检测质量是否过关。   他收回手,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抽出张湿巾擦拭指尖,一本正经说:“还不错,要带一扇回家?”   梁皙比他还正经:“一扇哪够,我家光卧室就有六个,起码得六扇。”   “可以,”沈冽把湿巾精准无误丢进两米远的垃圾桶,又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为什么刚好考察到我房门口这扇?”   梁皙皱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假正经这人简直成精了,半点不受她激将,还从从容容点头:“嗯,我是。”   梁皙一噎:“……”   两人坐电梯下楼,梁皙稍慢一步,看到沈冽按6,6楼是酒店的自助早餐。   沈冽眼神看向她,手没有收回,是在无声询问她要去几楼。   梁皙已经吃过早饭,现在都还撑在嗓子眼里。   她看向沈冽,眉眼一弯,露出个礼貌的笑:“麻烦你了,我也去6楼。”   电梯缓缓下降,电梯壁照出两人身影,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往旁边飘过去,另一个完全目不斜视。   梁皙真费解了,跟自己有意思的人共处于同一密闭环境,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忍住不看她的?这也太能忍了?   他是怕被自己发现,先喜欢上那个就输了?   不行,她必须要让这块茅坑在逃臭石头亲口承认,他对她有意思!   梁皙决定先找点话题聊。   “你今天这一身很帅。”   她光明正大打量着他,说了句实话。   其实衣服就是很普通的蓝白条纹衬衫,主要是扛不住他脸帅,鼻梁挺直,眼窝深邃,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就很帅。   对于人际间有来有往的互夸潜规则沈冽还是懂的。   身旁,梁皙轻撩了撩颈侧的头发,嘴角略略扬着,满脸自信的等着挨夸。沈冽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不想如她意。   “你今天这一身很凉快。”他说。   ……?他故意的吧??   梁皙笑容微僵,强行划出一个笑:“……你这么会说话,有人建议你去出书吗?”   “有,”沈冽理了理袖口,而后双手插兜,跨步走出电梯,“不过30岁写自传还早了点。”   步入餐厅,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此时人没多少,风景绝佳的空位大把都是。   梁皙象征性取了两片吐司和一杯牛奶,余光瞥见旁边身影有动,她和沈冽几乎是同时走到一张桌边,她眼睛一弯,笑道:“好巧,我也看上了这张桌子。”   沈冽看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落座。   梁皙只吃了口吐司,奶味甜味香精味太重,昨晚炒饭的罪恶感还犹在,她赶紧丢到一边,眼神如洪水猛兽。   又浅抿了口牛奶,口感没有她平时喝的奶香醇厚,堪堪入嘴吧。   梁皙就坐在对面现场表演什么叫挑三拣四,沈冽想看不到都难。他什么都没说,只看她一眼,“豌豆公主”四个大字印在眼里。   梁皙捻着方巾擦了擦嘴角,背稍往后靠,一副“男友气定神闲等女朋友吃完饭”的模样。   实则是内心茫然得一批,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想了想,决定向撩男经验较为丰富的姚婉婷寻求场外援助。   梁皙打字飞快,把这边情况大致告诉姚婉婷。   姚婉婷则是在跟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聊自己昨晚的艳遇经历,没错,她又双叒分手了。   等梁皙全部发完,姚婉婷才给出总结性发言。   【这么一看,你就是之前在他身上受了挫,不爽他怎么没跟之前所有跟过你的男人一样千依百顺。如今发现点蛛丝马迹,就迫不及待想要找回场子。】   这到底是什么性转版古早霸总言情小说的剧情,姚婉婷又刷一遍聊天记录,手拦住嘴角露出姨母笑,真是该死的香甜啊。   【姐妹,你不觉得你此刻很像一只好胜的孔雀吗?】   梁皙:【那也是雀后。】   姚婉婷:【那是打麻将的。】   还有这说法?梁皙拉回主题,问她眼下该怎么办。   姚婉婷飞快回复:【这还不简单,他对你有意思但是不说,那就是还没那么有意思,多撩撩咯,撩到他憋不住为止。然后你就说,啊,不好意思,我对你没这个意思。想想就好爽!】   姚婉婷:【或者说,拽什么拽,照样不是拜倒在本总裁的石榴裙下。】   这句话看得梁皙身心舒畅,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取到经,她刚打算收起手机,又收一条姚婉婷发来的消息。   【等等,不对啊,你上次不还跟我说跟这位没后续了吗?不打算继续发展了吗?还说万一被发现养情人会很难搞吗?】   梁皙手一顿,她好像确实说过这话。   她找理由:【这不是还没到养情人的地步吗?】   姚婉婷本想说,你还想等到养情人的地步?想想后又作罢,算了、算了,她八成说了也是白说。   这种剧情的言情小说她没看过百本也有八十本,总裁不是在真香,就是在真香的路上,拦不住的。   梁皙收起手机,抬眼时目光掠过桌边小瓷瓶里插着的粉色玫瑰,她想起什么,问:“我上次住院,那束康乃馨是你买的?”   她看着他,眼中笃定,还有点似有若无的小得意藏在里面。   “不是,”沈冽喝了口水,喉结滚动一下。   ?   梁皙迟疑,不该啊。   他继续说:“是医院对面的花店老板听说有公主入住医院,特地送来的。”   “……”哦。   梁皙微笑反击:“如果你写自传呢,我觉得‘阴阳师的一生’这个题目就很不错。”   -   吃完饭,梁皙打算继续去找赵择予,既然昨天已经有所松动,那么今天就要将他彻底拿下,免得中间横生枝节。   沈冽也要下楼,两人刚好又共乘一段电梯。   梁皙脑子里想着赵择予的事,没想到电梯门一开,就在大厅见到了赵择予,这缘分。   赵择予迎面走来,梁皙喊出“赵设计师”的同时,听到他喊了声“阿冽”。   赵择予在两人面前停下,这才看到梁皙:“梁总,你也在这。”   梁皙思绪从那声“阿冽”上拉回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这两人显然是认识的,看样子关系还很不错。   赵择予不知道梁皙和沈冽之间的关系,不过他知道沈冽经久不在国内发展,很少人认识他。所以两人一道从电梯里出来,他也没多想什么,只当是巧遇上了。   沈冽跟赵择予今天约好去湖边钓鱼,赵择予又随口一问梁皙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当然不好直说,我今天的安排就是安排好你,然后再去做个spa。   略顿一秒,她随即露出“这可真是太巧了”的笑:“我助理今天也去钓鱼,我没什么事,打算去看看。”   房间里,刚换好衣服打算睡个回笼觉的林理突然疑神疑鬼的四处打量,他眉间紧皱着,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呢?   -   被通知今天钓鱼后,林理终于明白他不安的感觉是打哪儿来的了。   林理五点钟爬起来整理资料,好不容易放个假,结果又充公了。他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摔,爆了粗口:“他妈的,马上去辞职!这工作谁爱干谁干,不就是钱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手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轻微抖动,他又捞起手机,是房贷扣款信息。   紧接着,梁皙微信发过来:林理,你到哪了?   他捞起外套往门口飞奔,脸上挤出一个“全世界没人比我更爱钓鱼”的微笑,老板一定喜欢爱钓鱼的下属!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 第12章   梁皙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爱钓鱼这种无聊又无趣的活动。   最开始她为了合同的事还有两分兴致。一番谈话下来,赵择予是真佩服她的死磕,而且他能听出来,梁皙对他的作品了解很多,做足了功课。   梁皙又一试探,赵择予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答应之后她便无所事事,本来起身想走,可听到沈冽跟赵择予在一旁聊天,又压下了这心思。   从赵择予口中,她听到原来假正经的名字叫江冽,今年30,之前在公司上班,因为一场车祸辞职,现在在调养身体。   听着听着,梁皙昏昏欲睡。阳光被遮阳棚阻隔,两边有风扇在吹,耳边声音渐弱,她这一觉睡得还挺惬意。   一觉睡醒,她发现林理居然也靠着椅子睡了!   赵择予发现她醒了,开腔打趣他们俩来这不是钓鱼的,是给鱼送外卖的。   梁皙按了按太阳穴起身,也没否认,特意放低了声音回赵择予话,还让一边的候着的服务员找把太阳伞来给林理遮阳,半身体都被晒着,怪惨的。   这几天就算双倍工资吧。   -   当天晚上回海城,梁皙在酒店楼下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背着双肩包,单手插兜,一脸酷酷拽拽的少爷模样。   她停下脚步,眼睛半眯,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拽住他的书包提袋,无视他的反抗,出声问:“梁宣,你怎么在这?”   梁宣挣脱开梁皙的控制,先扫了眼周围,幸好没人看见。   “怎么了,酒店大厅是你家?不准别人站在这?”   梁皙看着他,小伙子抬着下巴还挺倔,她冷笑一声,招招手,让身后保镖将人“请”上楼。   门前脚关上,钟晴的电话后脚打到。   钟晴没细说,只拜托梁皙好好照顾梁宣,她明天就亲自来接人。   梁宣坐在沙发上,梁皙扯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抱着胸,翘着腿,眼神压在他身上不说话。   盯了五分钟,她起身离开。   梁宣忍不住朝她背影喊:“看了这么久,你都不打算亲自问问我吗?!”   梁皙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两相沉默间,她如他愿开口问:“你要不要上洗手间?你不去我去了。”   语气不善,“快说话,臭小子!”   人有三急憋得慌。   “……”   得亏梁宣酝酿了半天情绪,一下泄了干净。   他一摔枕头:“我去!”   啧,什么态度。   一小时后,梁宣洗漱完,坐在沙发上吃pizza,老老实实把缘由交代清楚。   这年纪的小屁孩能有多大烦心事,无非是他想参加物理竞赛,上大学学物理,以后从事科研,被一心想要他学经管的钟晴严厉反对,母子俩不欢而散。   他说想学物理的时候梁皙说学物理好,他说钟晴想让他学经管的时候梁皙又说经管好。   她眼神落在pizza上,理智告诉她这玩意全是碳水,可心底还是有个角落在呐喊着“香死了香死了好想吃”,她不动声色咽了口口水,挪开眼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   “学物理容易秃,你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秃了多可惜,当然不想让你去学物理,经管挺好的。”   梁宣气得胸口直噎,他瞪着梁皙,拔高语调:“梁皙!你明明知道我妈不是这个意思!”   梁皙视线落在他脸上,少年虽棱角锋利,线条却依然有稚气未脱。   梁宣别开头没看她:“我妈让我去学经管,就是想让我以后跟你争家产!”   梁皙懒懒靠着椅背,笑说:“争家产,听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吗?”   这是什么话!   梁宣瞪她一眼,梁皙依然是笑眯眯的不为所动,两人对峙般对视,半晌,他败下阵,抓起一块披撒,泄愤似的啃啃啃。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块。   晚上临睡前,梁皙端着杯牛奶走到梁宣房前,屈指敲了敲,得到应声后推门进去。   梁宣正坐在床头用手机刷题,事儿是正经事,但拿着手机被看到还是没忍住心虚两秒。   他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抬头:“干嘛?”   梁皙把牛奶放到桌上,先瞟了眼枕头,才看向梁宣,嗤地笑了声。   “臭小子,喝完牛奶早点睡觉。”   还有一句没说,等明天你老娘来把你拎走。   梁宣没说话,梁皙也不在乎,转身离开。手搭上门把手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侧头问:“你一个人睡这儿怕吗?要是怕的话就别关灯,不然开着门也行。”   梁宣目光从地板挪到她脸上,感觉有被羞辱到:“梁皙,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怕鬼的男人?!!”   “还是说你自己怕鬼,就觉得大家都怕鬼?”   梁皙像被刺了下,顿时扬高声调,拿出长姐架势压人:“你大晚上的说什么鬼鬼鬼,这世界上哪有鬼?”   她看了眼梁宣,那眼神分明是在批判“你怎么这么封建迷信”!   “早点睡觉!”   -   梁皙回到房间,将门带上,没关灯,直接走上床,一拉被子盖上。   仰面天花板静默几秒,她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手伸进枕套里一阵捣鼓,摸出一把明黄色小物件。   这玩意拿到海城公园去,一堆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保准能一眼认出来,这可不就是坐落于海城的、国内某著名寺庙的平安符吗!还是最贵的、住持开过光的那种!   梁皙在枕头两边各放三个平安符,手里握着两个,才感到安心。   所以说人啊,安全感还是得自己给自己。   像她的平安符,就是自己去庙里亲自求的。   -   钟晴赶到海城是第二天中午。   她这些年呆在梁家养出一身贵妇气韵,Birkin悬在手腕,身着她最爱的CHANEL成衣,不过,这些都只是给她颈间那条价达三千万的古董级翡翠项链作配。   那是她今年生日梁赫送的生日礼物,三不五时就要戴出来炫炫。   钟晴嘴角抿成直线,目光锁在梁宣身上。   直到将人领走,她和梁皙之间交流不超过五句话,梁皙也懒得拿正眼看她。   母子俩并肩离开,间隔着一步距离,很近,却又很远。最终钟晴主动示弱,往儿子身旁靠近一步,却被梁宣不留痕迹避开。   她飞上梁家这根枝后看谁都多少有些傲气,也就只有在儿子面前如此卑微。   之后再如何梁皙没有看到,因为两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嗤一声,低骂:“臭小子。”   仗着自己有个妈,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当天晚上,梁皙又收到梁赫发的微信,无非是说梁宣一事,末了,还感谢她昨晚把梁宣照顾的不错。   还真就把她当外人了呗?   -   跟赵择予签约那天阳光灿烂,天朗气清。   梁皙说要请赵择予吃顿饭,被赵择予婉拒,他将地点定在山水居,说不用吃饭,喝杯茶就行。   山水居是海城一家高端私人会所,早几年靠身家资产就能成为会员,之后随着新贵爆发式增加,实行会员邀请+资产审核制,将等闲新贵拒之门外。   赵择予比梁皙提前到,他一身街头潮牌,懒洋洋靠着无腿椅,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眼看去:“梁总来了。”   梁皙道:“我们俩年纪相仿,赵设计师叫我梁皙就行。”   赵择予一抬下巴:“那你也别客气啊,叫我名字就行。”   两人闲聊中,赵择予直言承认自己以前对梁皙有偏见,近日一番接触下来,觉得她也没有传闻里那样对艺术完全商业化。   她有尊重、有态度、有审美,但也必须要有商业化。   总而言之,把有色眼镜一摘下来,赵择予觉得梁皙这人还是不错的。   合同就在轻快的氛围里轻松解决。   聊着聊着,又说到怎么把地点选在山水居这事。   因为山水居跟赵择予工作室完全在城市对角线,他工作室附近有家私人会所跟山水居定位相当,又不如山水居老派,不少年轻一辈都比较喜欢去那。   赵择予耸肩:“因为我朋友,就是江冽,你知道吧,这离他家近,我有事跟他说,就约在这。”   听到“江冽”两字,梁皙心中一动,从度假村回来以后,她就没再见过他。   她虽然嘴上说要让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扬眉吐气,但她这几天一忙,就把自己说过这话完全抛之脑后了。   想着,她不动声色问:“他什么时候到?这茶汤煮的不错,倒了可惜。”   赵择予看眼时间:“应该快到了。”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门从外面被拉开。   沈冽依然是一身休闲穿搭,白色条纹衬衣解开两粒扣子,下摆纳入牛仔裤中,袖口规整挽到小臂中间,凸起的手骨上压着块机械表。   梁皙咽了口口水,她觉得,他的脸又在对她的眼睛犯罪。   沈冽看到梁皙也在,稍一挑眉,疑惑地看了眼赵择予。   赵择予赶紧开口解释,将来龙去脉说了遍。   三人坐在茶室中,沈冽是向来寡言的性格,梁皙说倒是能说,可瞄了眼对面人后,她又把架子找回来端上,霸道总裁人设不能崩。   幸好赵择予是个话痨,哪儿有空听别人说,他自己说话都嫌不够。   没说一会儿,他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赵择予捞起来一看,是助理的电话。   他起身,“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茶室里只剩下两人相对,梁皙眼神就这么肆无忌惮盯着沈冽。   沈冽要拿杯子,她就先一步拿到手,他只能另取一只。   沈冽要倒茶,梁皙就霸占茶壶不放,假意研究茶壶上的花纹,还能考据出个一二三四来。   说完,她眼神看向沈冽,装作才发现:“江先生是想喝茶?”   沈冽看着她演,淡声道:“梁小姐,我不姓江。”   梁皙一怔,这句话她听过,在她某一位月抛男友跟她闹别扭的时候。   ……他该不会是在跟她怄气吧?   可是因为什么?梁皙在脑海里64倍速回放记忆,很快抓住一点,难道是刚刚赵择予说话的时候她笑得太开心了?所以他就不开心了?   他自己朋友的醋也吃这么凶?   她低头,自己笑了声。   再抬头说话时,话音里带着点儿哄人,不过是那种看猫儿可怜的哄。   “好,行,我知道了,你不姓江。”   ?   沈冽将话听进耳朵里,莫名有些奇怪,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又好像不是这么个意思。   他一只手搭在桌上,手掌薄厚适中,骨节均匀,指甲修剪过,干净圆润。   梁皙盯着,忽然觉得有点手痒,她怎么想着就怎么问:“能牵一下手吗?”   沈冽用了口茶,喉结轻滚:“不能。”   意料之中的答案,假正经嘛,就是很别扭。   梁皙放下手中茶杯,轻叹了声:“那可真是遗憾啊。”   沈冽不语,抬眼看着她。   下一秒,梁皙强行五指楔入他指缝中,两人十指相扣。   她还故意往他眼前举了举,得意道:“但我的人生,不留遗憾。” 第13章   赵择予打完电话回来,房间里两人端端坐着,隔着张桌子,像是在两个服务器。   他心里又叹又得意,看吧,没有他在,两个活生生的人,连句话都说不起来。   他刚想开口,梁皙徐徐起身跟他道别:“你们有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   梁皙走后,茶室内赵择予跟沈冽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无非是集团决定推出一家公寓式酒店,想邀请赵择予加入室设团队,为其中一主题进行设计。   沈氏集团涉及领域广而杂,早年靠电子设备和通信起家,之后在物流、房地产方面均有涉猎,成绩不俗。   赵择予自然是满口应下。   幸好梁皙走得早,不然听到心里指不定给赵择予怎么扎小人,真是有够双标的。跟她合作就嫌她铜臭,跟沈家合作就不嫌弃铜臭了?是她站的不够高吗?还是沈家的钱比较香?   聊完工作又说起别的,赵择予叨叨叨个不停,自己说完自己笑,自己给自己贼捧场。   他眼神瞥到沈冽眉间微蹙,左手端起茶杯又放下,偶尔还盯着手看一会儿,又虚虚握拳,再松开。   奇奇怪怪的。   赵择予揶揄:“你左手怎么了?跟在做手指复健似的,是什么时候背着我骨折了?”   沈冽没搭理他,他抽了张湿巾将指节擦净,也将残余的温热触感一并擦去,心里那点几不可见的连漪跟着平静下来。   -   没过几天有场慈善晚宴,由著名时尚杂志牵头举办,如今已是第15个年头。   慈善晚宴主办方不仅请了众多娱乐圈内当红明星,还有常年合作的金主爸爸跟众多社交名人,声势浩大。   像梁皙这种,既是金主爸爸,又是社交名人,当然是在邀请名单前列。   她一身黑色紧身鱼尾裙,脚下踩着双闪闪发亮的细高跟,头发被凹成最修饰脸型的弧度,右手食指上那颗4亿的粉色钻戒为她今晚的行头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18.32克拉,色级为fancy vivid,十万颗钻石里才有一颗,在拍卖行两百多年历史中,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屈指可数。   这是梁皙送给自己27岁的生日礼物,得标后改名为“Priceless Lynn”,Lynn是她的英文名。   去会场的路上,造型师Vicky一边帮她再一次定妆,一边打趣说:“梁总,你今晚一去,艳压群芳了怎么办,又该有人记恨你了。”   梁皙正在闭眼休息,闻声一笑:“艳压群芳?还有这种好事?”   到会场后,红毯铺向签到板,两边保安拦着,闪光灯和拍照声屡屡不绝。   梁皙拿出招牌上镜笑容,款款下车。   慈善晚宴江定娅也在,她自然拿的是金主爸爸身份卡。她最近喜欢的一位男明星也会出席,她是来近距离追星的。   拍完合照又拿到TO签,江定娅心满意足,看到梁皙进场,她遥遥招手,末了,又捻起裙边小跑过去。   “皙姐,”江定娅围在她身边转圈,双手一扣抵着下巴,眼里冒星星,“哇,你今天真的超级超级漂亮!”   梁皙哼地笑:“我哪天不漂亮?”   瞧这半点不谦虚的自信,也就她独一份了。   两人闲话几句,说着说着,话题不知道从哪被江定娅带偏,开始无缝安利她的新偶像。   当红男演员李见,寂寂多年,厚积薄发,前年靠一部质量过硬的献礼剧一炮而红,成为当红小生,资源一路走俏,最近准备向大银幕转型。   梁皙顺着她眼神看去,李见一身西装笔挺,举止斯文有度,模样俊朗周正,看起来跟她年岁相当。   遥遥的,李见本来在为别人签名,忽然抬头,隔空对上梁皙的目光,他朝她一笑,又被别人叫走。   身旁,江定娅捂着胸口,兴奋得直跳:“他在看你!!他刚刚在看着你笑!!”   梁皙被她拽着胳膊直晃,却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她好笑问:“他看我,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江定娅眨巴眨巴眼睛:“我在替你高兴呀。”   梁皙想起之前那位小男明星,好像叫什么谢临,她就顺口一问江定娅两人还有没有交集。   说起这事,江定娅皱眉,面露不解:“那天他看完球衣回家,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我不会和你YP’,我没看懂什么意思?是什么神秘代号吗?”   最近网上冲浪难度直线上升,各种看不懂的字母代号大行其道,她时常在想自己冲的是不是中文互联网?   梁皙摸摸她的小脑袋,又拍了拍、揉了揉,淡定说:“YP就是邮票,他说他不会和你写信的意思。”   “呀,我的发型,”江定娅挣脱魔爪,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惊叹,“真的假的?他好复古,居然还用邮票写信。”   慈善晚宴开始,先是一个暖场,之后进入慈善拍卖环节。梁皙今晚只对一副大师真迹山水画感兴趣,过两个月梁赫过生日,她准备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等待期间,她还去走廊上接了通梁赫电话,内容无非是说梁宣现在正处青春期,谁跟他说话都不好使,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平日里多关心关心弟弟。   梁皙笑问:“爸,你说梁宣学物理好还是学经管好?”   梁赫那边声音嘈杂,他一下没听清:“你说什么?”   梁皙却一顿,忽然清醒过来,自己干嘛要问这些。   她似笑非笑的话音里听不出真意:“爸,我真的有点儿嫉妒梁宣,有爹有妈为他操心。”   梁赫这句话听明白了,他笑呵呵说:“这是什么话,你弟他还小,他要是跟你一样能干有本事,我还为他操这么多心?”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能听听,梁赫一说,就杀人诛心了。   正如姚婉婷评价:“你弟就是古早言情里的白莲花小三,渣男劈腿选择他的原因就是‘我那妾室柔弱不能自理’。真搞不懂这些男人什么想法?是想直接跳过生娃养娃这一步,赶着去给人当爹吗?”   “噢,抱歉,后半句是吐槽渣男。”   梁皙顿时失去聊天欲,草草挂断电话。   夜风微凉,天幕散落着几颗星,两两之间相隔甚远,好不孤独。   梁皙仰望着天空发呆,觉得有点冷,抱胸站着,肩背瘦薄挺直。无边夜色压在她肩上,愈显单薄,也愈显有力。   眼泪夺眶而出时,她回神,赶紧一边用手擦掉,一边做贼心虚似的四处看,幸好周围没人。   怎么仰着头都会流出来了,没道理呀,以前都能憋回去的。   难道是年纪大了,对眼周肌肉和泪腺的控制能力下降了?   她突然开始年龄恐慌,还能抢救吗?要不要去做个微整?万一再过几年有眼袋怎么办?想想就好难看。   她刚刚脑子里想七想八,落泪前,那碗把她吃进医院的炒面是她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   ——假正经把那一小碗炒面推到她面前,又油又腻,辛香扑鼻。   梁皙摸出镜子补妆,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我居然因为想吃一碗路边炒面想哭了?那炒面里难道加了罂/粟?没道理了。”   处理完情绪,她理了理裙摆和发型,转身回会场,挺腰直背,自信大气。   半路上偶遇李见,两人共了半截路。   李见人温文尔雅,颇有绅士风度。夸起梁皙来也毫不嘴软,还不让人觉得油腻和谄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她个人能力的欣赏。   到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有人从里面闯出来,是工作人员,电话贴在耳边,急急忙忙跑开。   梁皙一惊,在电光火石间被人拉开,才堪堪免过被撞倒一劫。   她手按在胸口缓着气,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理智迅速回笼,她跟身旁的李见道谢:“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李见笑了声,又说,“工作人员这样冲撞别人,之后该跟主编好好反映一下这事。”   反映不反映的另说,但是李见说话时,还攥着她手腕。   -   “这还用说!他肯定是对你有想法呀,梁大总裁!”姚婉婷的声音从手机中流出。   李见想勾搭梁皙,欣赏什么的自然是屁话,他正处于上升期,渠道和资源才是一切。   攀上梁皙,无异于是攀上了梁家,毕竟谁不知道,梁皙是梁氏集团的“嫡长公主”,未来有极大可能要继承王位的。   梁氏集团对未来影业公司持股60%,未来影业这几年投资了好几部叫好又叫座的电影,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想走梁皙门路的,李见不是第一个。   对这事,梁皙倒是很随意,她确实有想找个“夏日限定”带带业绩的想法。李见、王见、张见都不重要,能让她看见有潜在购买力最重要。   群里,姚婉婷和江定娅都是李见的事业粉,正主如此努力,粉丝怎么能给正主拖后腿!   两人刷屏给李见做广告,盼望着梁金主爸爸能康康我们李见哥哥!   -   梁皙笑了声,收起手机,驱车离开会场。   十字路口处,红灯亮,车身稳稳停下。   导航提示该往左转,两千米后,到达下一个路口处再右转,通往酒店。   绿灯亮那刻,方向盘却右打,疾驰而去。酒店谁想回谁回,反正她不想回,她现在只想吃炒面,就算再进一次医院。   不知怎的,下完这个决定,梁皙一潭死水般的心情开始一点点往外冒雀跃的小泡泡。   一份炒面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但浪费粮食可耻,得再喊个人才行。   那就假正经吧,谁让他家就住在附近呢。   她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   还有十分钟快到目的地,又遇到一个红灯,梁皙照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摸出口红补妆,左右照看,在绿灯前几秒满意的收回视线。   快到目的地时,梁皙下意识想问林理,她现在漂不漂亮?然后想起来,林理连带着司机被她一起赶走了。   不过没关系,梁皙眼神看向手机,得意满志的问:“嘿,Siri,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吗?”   手机“叮”一声,说:“是你,你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梁皙得意的一抬下巴,是吧,她就知道。   车稳稳停在沈冽家楼下,梁皙拿起手机,飞快打字,发送过去。   -   怕外孙独居寂寞,江老太太前两天硬是送了条黄毛柴犬过来,说是给屋子添点人气儿。   沈冽遛完狗回来,又看了会儿财经新闻,进卧室拿着睡衣准备去洗澡,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接连震动。   他脚步一顿,知道他联系方式的人没有多少。因为休息这半年不想被人烦,这个号码登记都是登在他助理名下。   沈冽走到桌边,捞起手机一看,是个188开头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江冽,我是梁皙,现在在你家楼下,下来吃个晚饭?】   【如果你不下来,我会很遗憾,但你知道,我的人生,没有遗憾。】   【楼下等你,速回。】   ……   【怎么不回我,在洗澡吗?要洗这么久吗?】   一时间,数十条短信飞进来,沈冽翻完,莫名有点想笑。   他回复:【没有洗澡,已经睡着了。】   【哦。】   【那该醒醒了,我在你家门口,来开门。】   把睡衣丢在床上,沈冽朝门口走去,柴犬迈着小短腿跟在他脚边,尾巴一摇一摇。   打开门,两人对视一眼,沈冽没开口,梁皙兀自走进他家。   优雅不过两秒,咬牙切齿开口:“我长这么大,医院献血都没去过,全献给你家楼下的蚊子了。”   沈冽关上门,听她说,自己没开口。   梁皙没得到回应,一回头,看到他抱臂倚在门边,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懒意,目光轻落在她身上,像是公园里的老大爷在听书。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沈冽终于开口,要笑不笑的:“说什么?欢迎公主殿下莅临寒舍?”   别说,这声公主殿下叫得她还颇为受用。   沈冽问:“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梁皙用“我是谁,我可是梁总”的眼神看他一眼,哼地笑笑没说话。   她又逗了逗狗,没忘记正事:“走吧,去吃炒面。”   她往门外走出两步,发现身后人还站在原地没动,怎么,这是不好意思上了?   梁皙折返,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啧一声:“多大的人了,还要我牵着你去吃饭。”   沈冽被她拖着往外走,用脚踢上门,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梁皙,我有说过要去吃吗?”   梁皙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理直气壮说:“大家都成双成对,那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吃吗?”   怎么不忍心?   梁皙继续往前走,去吃个路边炒面,被她走出了要去洽谈上亿合约的架势。   “得走快点,我刚刚开车路过那小摊,好多人正准备去吃夜宵,因为要来找你耽误了几分钟,现在估计能排队排死。”   “怎么不忍心”这五个字话到嘴边转了圈,沈冽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口。   -   夜宵摊生意火热,旁边还架着七八张腻着油脂的木桌,围着塑料凳坐满了人。   梁皙将车开到路边停下,穿着她一身前脚参加过晚宴的行头,后脚架着副墨镜出现在夜宵摊上。   上次那碗炒面是沈冽点的,梁皙远远站在一旁,看都没多看两眼。   这次她亲自站在小摊前,看着各种炸串、炒面之类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忽然间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急性肠胃炎进医院。   沈冽站在一旁,欣赏着某位来势汹汹的豌豆公主此刻满脸的纠结,像是在看一部打脸喜剧片。   对这种“垃圾食品”,他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因为他小学就生活在这个片区,那时候夜宵摊、烧烤摊更多。   不过后来沈家发迹,先搬了家,后送他出国,这种街边小食就吃得少了。   而梁皙自小生活在金堆玉砌还镶钻的城堡里,连洗个手都要用净水器将水过滤个两三遍,怎么会轻易接触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   沈冽开口,为她铺下台阶:“看起来没有上次好吃,算了吧。”   “屁,”梁皙总算吱声,她瞪了眼沈冽,为香喷喷的炒面叫屈:“这里现炒的明明比上次打包的更香!”   说完,梁皙做出决定,她那只戴着4亿钻戒的食指在选菜区隔空指着:“炒面里加一根火腿肠,再加个里脊,生菜也多一点。”   老板诶一声:“好嘞!”   梁皙悄悄咽了口口水,一边扫码给钱,一边期待着她的炒面。   老板掂锅时抬头扫了眼梁皙,小姑娘看不清脸,但应该还挺漂亮。他笑问:“这是刚拍电视剧回来?”   拍电视剧?   梁皙满脑子问号,又听老板说:“你手上这钻戒挺好看的,剧组的道具吗?多少钱买的,我给我老婆也买一个。”   道具又是什么鬼??   梁皙半点不带炫耀的如实回答:“折算成人民币是4亿。”   老板听完哈哈大笑,小姑娘还挺入戏啊。   他笑问:“你知道我手上这口锅值多少钱吗?”   梁皙:“多少?”   最多……100,还多了。   老板有板有眼说:“最少也得十个亿,这可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候传下来的,老古董了。”   梁皙:“……”   老板玩笑还开上瘾了,一边炒面,一边跟梁皙继续侃:“小姑娘,你说为了配上你4亿的钻石戒指,你来我这吃炒面,我不得给你开个VIP服务?”   这还有VIP服务?   “什么服务?”   老板咧嘴笑:“VIP单独涨价服务。”   “只给你一个人涨,不给别人涨。”   梁皙:“……”   那倒也不必。   沈冽在旁边听完全程,终于没忍住别开脸笑了。   -   面炒好,梁皙带回到车里吃,她实在不能接受那里的桌子和凳子。   梁皙坐在副驾驶,眼睛盯着这碗让她想到落泪的炒面,掰开筷子准备开动。   驾驶座上,沈冽兀自将车启动往前开,梁皙警惕抬头:“你开车去哪儿?”   沈冽睨她一眼:“去医院,刚好顺路,免得待会跑一趟麻烦。”   “……”啧。   这男人是不是在哪偷上过“教你如何说话不中听”补习班?   车沿着前路开了一段,在一家便利店旁停下。   沈冽打开车门要下车,梁皙一下抓住他衬衣下摆:“你去哪儿?”   沈冽眼神指向便利店,掰开她的手:“我去买东西。”   -   进到便利店,沈冽让导购帮他拿了两瓶常温矿泉水,还补了句,要最贵的那种。   矿泉水拿到手,导购又微笑问他:“请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沈冽一顿,随后目光环视一周。   导购看出来,这人应该是就只想进来买瓶水,不过他没立马拒绝,看来别的也有戏。   他赶紧给沈冽顺势推荐了几种小零食,这几天有促销活动,不买就亏了!   沈冽从不吃零食,而这些零食,某位豌豆公主估计也看不上。   他摇头:“不用了,谢谢。”   -   “这么快就回来了?买了什么?”梁皙用纸巾擦拭嘴角,炒面还剩下大半没有再吃。   首先她控制饮食,即使有出格饮食行为也不会过量吃。其次就是太咸了,她现在只想喝水。   正想着去哪喝水,她一抬头,看到沈冽手边有两瓶矿泉水,是他刚刚去便利店买的。   他自己开了一瓶,还有一瓶没动。   梁皙试探地伸手过去拿,一边看着他的脸色,直到她把瓶盖打开,喝了下去,沈冽都没什么反应。   看来这瓶就是给她买的。   沈冽:“今天就不怕肠胃炎了?”   梁皙侧头看了眼沈冽,然后从副驾驶前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两粒,吞水服送。   所以,梁皙吃药之前看沈冽的那一眼其实是在说——   怕啊,怎么不怕。所以我要趁肠胃炎还没反应过来,先把药吃了。   -   回到酒店,沈冽买的矿泉水还剩下一小半,正被梁皙拿在手里,水温常温。   她手在螺纹瓶口上打着圈儿,眼神凝在矿泉水瓶上,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不自知的带上笑,小声嘀咕:“还挺细心的嘛。”   卖炒面的小摊上就卖水,假正经要是想喝水,在那就能买。   而他偏偏开车去便利店买了两瓶常温的水。   他这一复杂化举动,梁皙能找到的解释就是——   炒面很油,她必然会喝水,但炎炎夏日,炒面摊上只卖冰水。   就她的玻璃肠胃,一碗炒面加一瓶冰水,保准能送她二进宫医院。   所以他开车到便利店门口,其实是要买常温矿泉水给她!   她又笑了声。   看吧,看吧,这么细致入微,假正经对她果然是有意思的嘛! 第14章   在姚婉婷和江定娅的极力安利下,梁皙让市场部出一份李见的商业价值评估报告给她,正式纳入考虑范围。   决定给李见一个傍上富婆的机会那天,两位事业粉一起请金主爸爸吃了顿大餐。   如果她们俩没有在餐桌第四张空椅子上摆李见的照片,强行“一起吃饭”,让这顿饭沙雕中透着一丝诡异,梁皙的体验感也许会好上不少。   李见跟梁皙传绯闻为FB今夏新款包包带货,作为交换,梁皙会推荐他去未来影业新投资的一部大制作里担纲男三号角色,主角和导演都是大奖拿到手软级别的,这种资源没有梁皙搭线,李见演技再好也够不着。   姚婉婷这会儿又来马后炮的调侃:“你跟李见传绯闻,就不怕被沈家发现什么了?”   梁皙翻着文件,淡定说:“都说是绯闻了,怎么会是真的呢?谁来查都是绯闻。”   -   跟李见吃饭那天,梁皙特地换了全套FB夏季新款,包包、连衣裙、高跟鞋、连遮阳伞都带着FB的logo。她让林理去各家小报打点关系,务必把脸遮严实,且标题不能挡住人。   用餐地点是在一家米其林餐厅,梁皙跟李见相携进去。   李见今天穿着较为休闲,说话也比慈善晚宴那天多出几分笑,什么话题他都能侃侃而谈,这顿饭吃得倒也不算尴尬。   中途,梁皙还发起了个群聊视频,满足姚婉婷和江定娅想跟李见进行场外连线的愿望。   就是两人问的问题着实无聊,问李见觉得梁皙漂不漂亮,这白痴问题一出口,梁皙都觉得浪费她手机流量。   这还用问?这也用问?   -   江定娅正抱着碗水果沙拉坐在沙发上,带着蓝牙耳机乐哈哈聊天。   她咳嗽两声,原地化身婚礼司仪,问:“李见先生,你觉得你身旁的梁皙小姐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吗?”   听到回答,江定娅激动得踢腿,比她自己谈恋爱还兴奋。   电话挂断后,江定娅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往外伸,像是在演话剧,她重复一遍李见的回答:“在我的全世界里,梁皙的自信漂亮是独一份的。”   说完,她开始闭眼脑补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想想就觉得养眼,他们俩真该在一起。   一旁,她五岁的小侄子无情戳穿她的粉色泡泡,奶声奶气说:“小姑姑,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不然待会警察叔叔冲进来把你带走,会吓到宝宝的。”   江定娅一僵,收了动作,看了眼小侄子嘟囔:“你个三岁小孩懂什么!”   小侄子越发不满,绷着小脸义正言辞道:“小姑姑,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今年已经五岁了!”   五岁也是小孩!江定娅正准备跟她臭小侄子battle起来,单人沙发上有人将平板放在桌上,闷响一声,江定娅随之一哑,老老实实做人。   沈冽今天来半山别墅陪老太太,老太太正在睡午觉,他没有睡意,就在客厅看了会儿新闻。   结果左边是打电话嘻嘻哈哈的江定娅,右边是看动画片嘻嘻哈哈的小侄子,不堪其扰。   他按了按眉心,想起什么,问江定娅:“你口中的梁皙是FB的总裁?”   提到梁皙,江小迷妹与有荣焉,下巴一抬,说:“当然,不然还能是谁?”   不过她半点没多想。她听爸妈提过一嘴表哥准备联姻的事,但后续她就没再关心,因为家里也没再提。   两家现在还处于私下交往期,说真的,最后能不能成,都还有变数,完全可以等公开那天再对这事热络。   她自顾羡慕说:“皙姐可厉害了,去年跟我最喜欢的男明星传绯闻,今年又跟我今年最喜欢的男明星传绯闻。”   “他们俩真的好配!哥你要看照片吗?”她得意说,“比狗仔都早拿到手的一手照片哦。”   江定娅笑吟吟举着手机怼到沈冽面前,和他视线对上。   沈冽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淡,可目光却像有千斤重,直直压在她翘上天的嘴角上,一点点压下、熨平。   江定娅讪讪收回手机,又看一眼照片,嘴已经不受自己支配:“呀,看花眼了,好像也没这么配。”   “我看你每天也很无聊的,舅妈之前问我要不要帮你报个MBA,可以准备准备了。”   沈冽说完,起身离开。   ?   江定娅蓦地瞪大眼睛。   心情从“不是,表哥,你再看一遍!”转变为灵魂疑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下午约了理疗师,沈冽告别江老太太,驱车离开。   两边车窗被他开到最大,风汹涌卷过,却怎么也卷不走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沈冽皱眉,看了眼中控台,这才发现速度已经开到80。   快接近市区,他降下车速,前方路口红灯停车。   沈冽闭眼按了按左边太阳穴,忽地手机一震,打开看,是梁皙发来的短信。   【江冽,一起吃晚饭吧,我去接你。】   江定娅怼到面前的那张照片又浮现眼前。   餐桌上,男明星看向梁皙,她低着头,隐约在笑。   沈冽目光又扫过短信,没有回复,面色冷淡的把手机丢到副驾驶,绿灯亮,开车直行。   他忽然有些厌烦了“江冽”,厌烦梁皙不断想要撩拨“江冽”。   -   中午跟李见吃饭,梁皙兴致寥寥,倒不是菜品不和胃口,那是她常去的西餐厅。   只是总觉得没有吃饭的欲望,牛排都快被她切成肉沫了,也没见吃几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见端起水杯啜了口,温声道:“我已经吃好了,梁总呢?”   梁皙松了口气,扫过李见的餐盘,却发现他明明还没怎么吃,估计是看出来她心不在焉了。   梁皙架上墨镜,款款起身:“走吧。”   跟李见分道扬镳后,坐上车,望着窗外景色飞驰,梁皙肚子饿得直叫之际,脑海里倏地闪过“今晚跟假正经一起去吃饭吧”这个念头,她自己都一怔。   为什么又是假正经?为什么想和他一起吃饭?   她想了想,没想出答案,干脆放弃思考,闭上眼假寐。   是就是呗,吃就吃呗,反正假正经不是对她有意思吗,她也不是绝情的人,赏光跟他吃顿饭总是可以的。   梁总如此自恋的想着,掏出手机,以通知式语气给沈冽发短信过去。   -   下午,梁皙驱车开往沈冽小区,这还是她第一次白天来,终于看清小区门口的标识:幸福家园,名字比小区更朴实。   车开到楼下树荫处,她摸出化妆镜补妆,又想着是在车里等他好,还是下车等他?   ——半个小时前,她跟赵择予聊天,无意得知假正经今天下午去了理疗馆,五点离开,大概五点半到家。   梁皙本来想掐点来,但实在没心思呆在办公室,便开车先来了。她在车上磨了会儿,等时间快到五点半,推开车门在阴凉处等他。   非要下车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今天这条掐腰仙女裙优雅性感,又大气还有点小可爱,再配上她这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简直美!炸!了!   坐在车里看得见个屁,当然得站着大大方方秀出来!   等人期间,她又接了个林理的电话,工作上的事。   人还没来,梁皙站得有些乏,本来想坐进车里休息休息,可支起的耳朵却听见,身后凉亭里四五个七十岁左右的奶奶级人物谈话中提到“四楼”、“小冽”。   江冽家可不就是住四楼。   梁皙犹豫几秒,腿不受控地走进凉亭,奶奶们打量她好几眼,聊天时还忍不住偷偷看她,眼神分明是在说“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姑娘,平日里也没见过啊”。   极大满足了梁公主的虚荣心。   凉亭里木质长椅围成半个圈,许是有些年份,又历经风吹日晒,漆色斑驳,灰扑扑的,还有点微朽。   梁皙垫着四张纸巾,犹豫着,还是嫌弃,不想坐。最后干脆把缠在包上的爱马仕丝巾解下来垫着,这才坐下。   ——她翘着腿,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背脊挺直,破木椅都被她坐出了公主御驾的尊贵感。   旁边,奶奶们收起对她的好奇,又聊起了自己的事。   一号奶奶说:“你这是做了什么?”   二号奶奶回答:“红薯,自己家种的红薯,上次小冽教我孙子写数学题,我特地给他送两个尝尝。诶你呢,这是什么?”   三号奶奶:“玉米,我老头自己种的玉米,小冽小时候就爱吃我家玉米!”   ……   奶奶们精神矍铄,一口一个小冽喊得清甜。梁皙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都是家里有孙女,相中这个孙女婿了。   梁皙别别头发,有点儿说不出的得意和自信,你们相中的孙女婿,可是喜欢我呢。   想着,她坐得更直。   旁边,二号奶奶忽然起身,眼睛看向梁皙身后方向:“小冽回来了!”   闻言,四位闲话家常的奶奶齐刷刷起身。   一号奶奶扶了扶前两天刚烫的小卷发,小冽一定喜欢赶潮流的奶奶。   二号奶奶摸摸自家红薯,昂首挺胸的,自己有货才是硬道理!   三号奶奶拿着玉米,斜睨了眼二号和一号,心里暗嘁,我的玉米吊打在座各位。   四号奶奶端庄起身,露出招牌亲切笑容,取下老花眼镜,嫌弃的收进口袋,这破眼镜戴得她显老三岁。   梁皙刚起身,就被龙卷风似的奶奶团挤到一边。   她往前踉跄一步,扶着柱子,看着风风火火的奶奶团,又惊又气又好笑。   还真就是老当益壮了?   梁皙站定,不愿意凑上去了,她跟她们可不一样。她就端端站在原地等沈冽来找,相当自矜。   另一边,沈冽刚一打开车门,平日经常明里暗里想将自己孙女介绍给他的四位奶奶一齐拥上来,左一个红薯,右一个玉米,还有俩关切问他吃没吃饭,没吃饭可以去家里吃个饭。   他不是没说过自己已经有结婚对象,奈何奶奶们压根不信。他屋子里没有半点女人的痕迹,来住了一个月,也没见哪个女人来他家,就这?像是有结婚对象了?   肯定是编出来骗老人家的!   沈冽收下玉米和红薯,又好声好气跟另外两位奶奶说自己今晚约了朋友吃饭,这一遭才算过去。   临走前,一号奶奶理了理小卷发,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问沈冽:“小冽呀,你看李奶奶新做的这个卷发怎么样?”   沈冽看了会儿,礼貌微笑道:“很适合李奶奶,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就为这句话,四位奶奶结伴回家时,李奶奶被拥在最中间,隐隐有种“冽选之女”的贵气。   等奶奶们走尽,沈冽左手提着一袋红薯,右手提着一袋玉米,走到梁皙面前。他比她高大半个头,站在一阶台阶下,两人刚好平视。   “你怎么来了?”他问。   说真的,就他这张脸,奶奶们自家种的红薯、玉米都被他拎出了有机蔬菜、身价翻番的高级感。   “接你吃饭啊,你忘了?”梁皙咳了声,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放心,我也才来几分钟而已,没等你多久。”   沈冽看了她一眼,没做声,转身上楼。   不知道为什么,他转头时最后看她那一眼,梁皙总觉得自己看出了点儿“你说吧,反正我也不信”的意思。   再加上她确实提前来了半个小时,此刻莫名心一虚,追在他身后上楼:“我绝对不可能提前半个小时在这等你!你别想太多,我这么忙,哪有这么多时间消磨在这!” 第15章   回到家,沈冽把奶奶们的心意放进冰箱里,加之身上还带着理疗馆里沉闷的气味,他又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梁皙端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着桌上杂志,颇有点儿男友等女朋友换衣服的意思。   沈冽推开卧室门出来,她又赶紧将笑敛住,杂志一丢,起身说:“走吧,去吃饭。”   沈冽挑了挑眉:“梁总,我答应要和你去吃饭了吗?”   梁皙一怔,这回又是怎么回事?以前不老爱调侃她“豌豆公主”?今天连“梁总”都叫出来了。   她回想一番,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直截了当问:“你闹别扭了?”   沈冽面色寡淡,将衬衣袖口整齐挽到小臂中间,才抬头看她,反问:“我为什么要闹别扭?”   语气极淡,却依然极有礼貌。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梁皙心里吐槽一句,莫名有点烦躁,又有点束手无策,她从来没有解决此类问题的经验,以前那些“男朋友们”,哪个不是对她千依百顺。   她稍抬下巴,双手抱臂,拿着姿态问他:“你喜欢表吗?我给你买块表吧。”   “……”   沈冽看着她没说话。   梁皙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不然,你喜欢画吗?我给你买幅画也行。”   她维持着公主高贵人设,偷眼看过去,发现沈冽压根没在看她,他低头拿着手机划拉不停,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难搞,钱都搞不定。   正头大着,肚子此时此刻又不争气的发出一声喧天巨响,更可怕的是,梁皙还双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肚子,反应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冽收起手机,闻声抬头,看向她的肚子。   梁皙用包挡住小腹,也挡住他的视线。   如果可以,她真想说,“没想到吧,仙女也会肚子饿呢”。   沉默间,梁皙自暴自弃将包一甩,坐进沙发里,理不直气也壮的瞪着沈冽,声音拔高两个调,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就是我肚子在叫,怎么了,我就是饿了!早饭就吃了两片吐司,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吃饭,随便应付了两口,想晚上吃点什么,你还跟我闹情绪,我能不饿吗!我又不是铁打的!”   她气咻咻的,一口气不带停说了一通,然后又捂着肚子蔫了下去,被饿瘪了。   沈冽看向沙发时,某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正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模样,她没说话,紧绷着的脸却已经把她所有的话都展露在脸上——   本公主现在花费所有精力才勉强撑起这副架子,别说话,没空搭理你。   她刚刚那段长篇大论在他脑海中又重播一遍,沈冽看着梁皙,梁皙一动不动,两人对峙似的过了半晌。   最终,沈冽无声叹了口气,弯腰拿起桌上的钥匙:“走吧,去吃晚饭。”   听到吃饭,梁皙双眼放光一秒,噌地起身,又惊觉不对,换上一张淡淡然的脸,理理头发,又拍拍裙子,起腔拿调说:“其实我都不是很饿了,不过既然你想吃,那就现在去吃吧。”   ——现在是你想吃,可不是我想吃哦。   沈冽落后两步,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   餐厅是梁皙选的君悦国际,一上车,她理所当然坐上副驾驶,让沈冽开车,心安理得享受别人为她服务。   不得不说,假正经车技倒是不假,一路平平稳稳,梁皙头一点点往旁边歪,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睡着。   下车时,她没忍住问沈冽:“兼职吗?我司机,月薪过万,包五险一金。”   喜提沈冽一个“你还没睡清醒?”的眼神。   梁皙嘁一声,抱胸跟在他身后,这人也忒不解风情。她小声叭叭:“重点是月薪过万吗?重点是当我司机能天天看到我好不好,蠢死了。”   两个人吃饭,梁皙点了四菜一汤,吃不完是肯定的,但谁让她都想尝尝呢,只能对不起国家光盘行动了。   上菜时,贵宾包厢的服务员认识梁皙,自觉将那道松鼠桂鱼摆在最中间,尊享C位。   好巧不巧,梁皙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死鱼眼,灯光下,它眼里似乎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她一怔,莫名想起了她那位每天聊三句都嫌膈应得慌的未婚夫。   梁皙皱眉,指着那道松鼠桂鱼往旁边划:“挪过去一点。”   服务员应声将瓷碟挪了位置,所有菜中离梁皙最远的位置。   沈冽挑眉看过去,见梁皙眉间夹着一丝厌烦,这不是她最喜欢的菜吗?他没明白她又在搞哪出。   梁皙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国宴大厨亲自掌勺都能被她挑出大堆毛病来,尤其是今儿那道松鼠桂鱼,她怎么吃怎么不对味。   甚至还没忍住问服务员:“你们这主厨换了?”   服务员摇头,告诉梁皙还是以前那位。   每道菜尝了两三口,梁皙最后一筷子决定留给松鼠桂鱼,好像变味了,又好像没变,怎么吃怎么不得劲。   托着下巴沉思半天,梁皙终于想明白,可能不是鱼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   沈冽没觉得这道松鼠桂鱼和他上次跟赵择予来吃时有任何不同,听到身旁的唉声叹气,他喝了口水,放下筷子,问:“怎么?”   梁皙看他一眼又回头,两人视线相对不过一秒,她兴致不高的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嗔怪,像是在无声怪他——   我都不高兴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问。   她没发现自己这点异样情绪,沈冽却微怔了怔。   只听梁皙说:“鱼没问题,是我对它戴了有色眼镜。”   她又转头看向沈冽,皱着脸面露厌恶,说:“因为前段时间有个我很讨厌的人,给我发了一张他吃松鼠桂鱼的照片,搞得我现在一看到鱼就想到他,吃饭都不香了。”   今日份讨厌未婚夫达成。   她说话时,沈冽正慢条斯理将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那天发给梁皙那张松鼠桂鱼的照片还存在手机里,他忽然没了胃口,鱼肉鲜美,却味同嚼蜡。   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把身份告诉她?   沈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场假面游戏他有点腻了。   旁边,梁皙吃着生菜,面上优雅和心里抓狂成为两个极端。   她刚刚为什么要突然说起狗屁未婚夫,万一假正经待会问她那个人是谁怎么办?直接说未婚夫吗?   老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蠢死了,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两人各怀心事,包厢内一时静默。   “呲”一声,是椅角跟瓷砖摩擦发出的声响。   沈冽起身,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梁皙心底松一口气,面上不露分毫,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去吧。”   -   从洗手间出来,沈冽没回包厢,而是转到露台,坐进藤椅里,看着表掐时间。   他把手机丢在餐桌上,让助理在十分钟内不停给他打电话,一直打到被接通,然后马上挂断电话。   这时候手机页面还停在微信上,梁皙如果拿到,就能看到梁赫就在他的最近联系人里,再点进去,就会知道,他就是沈冽。   亦或者,梁皙直接点开“我”,就会发现,他的微信就是“沈冽”。   事情已经发生,如果直接告诉梁皙真相,梁皙肯定会觉得自己被耍了,然后立马跟他断绝任何可能性,即便结婚,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给她线索,让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发现的,结果就还会有转圜余地。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兜兜转转绕这弯子要这“余地”做什么。   反正和她结婚,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这“余地”对他来说,有没有都无所谓。   所谓“目的”,事情原因其实是半年前梁赫去美国出差,两人吃了顿饭,席间听梁赫无意间透露,有准备跟国内最大建材制造商余家联姻的意向。   余家虽盛,但比起沈家还是略逊一筹。   同在海外留学,华人圈就这么大,沈冽跟余家长子余成渊当然认识。   余成渊人前惯会装样,实则能力平平。身边女人没有,男人倒是有一大堆,还经常听说参加各种淫/乱派对,在圈子里风评极差。   但沈冽不是慈善家,没有拿婚姻做慈善,来救人于水火的爱好。他从中插手,最终促成梁、沈两家联姻,还得牵涉到另外一件往事。   那是沈冽小学毕业的暑假,那时候沈家已经从海城搬进江城富人区,他母亲就是在那年春天,伴随着花开,撒手病逝。   还未适应新环境的小沈冽,被现实按头面对母亲去世、父亲原来早已出轨女秘书这一现实,愈发孤僻。   上完补习班回来,小沈冽不想回家,因为家里没人,爸爸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秘书家。   但他也不知道去哪,小区的同龄人都不喜欢和他玩儿,他一向独来独往。   他晃啊晃,晃到一片树荫下,看到□□层垫子叠在草坪上,上头坐着个身穿公主裙、头戴钻石王冠的小女孩,她小脸皱成一团,拍着垫子,还在嫌弃不够柔软舒适。小沈冽嗤了声,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豌豆公主。   他知道她,梁皙,大家都背地里阴阳怪气叫她梁公主,因为她不管看谁都高高在上的,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不过对这些颇有敌意的言辞,小梁皙向来置之不理。   他对她说不上讨厌,但也没什么好感。   但在此刻,小沈冽忽然觉得,她没那么讨厌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太像,都是母亲病逝,就连病逝时间也前后脚没差多久,父亲又在外面有了别人。   她比他小两岁,他还在难过里走不出来,她却已经能够很开心了。   小梁皙知道面前这个白衣黑裤的男孩,但仅仅知道他姓沈,具体叫什么说不上来,还有就是,他妈妈和她妈妈去世时间差不多。   站在九层垫子上,小梁皙堪堪能够跟他平视,但架势上她却像是居高临下。   她用一种“你很荣幸,被本公主邀请”的语气问小沈冽要不要上来跟她一起坐着。   那年小沈冽12岁,小梁皙10岁,两人一起躺在垫子上,小沈冽双手枕着脑袋,小梁皙双手交叠搭在腹部,两人一起望着天空发呆。   沉默良久后,小沈冽说:“如果我能变成你,就会开心不少吧。”   小梁皙年纪虽小,说起人来却一套一套的,有理有据:“为什么要变成我,你才会开心?如果你一直这样想,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哦,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是我。”   说着,梁小公主露出个骄傲的笑,两只圆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就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过罢,敛住笑,她还不忘训比她大两岁的小沈冽:“你就是不想让自己开心,才找这么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借口的吧。”   “……”   “喂,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话很讨厌吗?”   小沈冽语气里有点被拆穿后的难堪和气急败坏。   小梁皙转头看他,小脸皱着:“有人说过我很讨厌,但没人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过我很讨厌,你是第一个,你也很讨厌。”   小梁皙头撇向右边,小沈冽头撇向左边,两人谁也不理谁。   最后,小沈冽先挪着脑袋,偷偷看她,只看到了个后脑勺。   他知道是自己不对,却又拉不下面子,憋了半晌,闷闷说:“别讨厌我,我不喜欢别人讨厌我。”   身旁,小梁皙一骨碌坐起来,小沈冽赶紧用一条胳膊挡住脸。   小梁皙头戴王冠,钻石折射着光线,流光溢彩,可她骄傲自信的脸比钻石还耀眼。   她说:“我这么漂亮,都会有人讨厌我,你……”她上下打量,“长得也不算丑吧,当然会有人讨厌你。”   她那语气就差直说“我讨厌你都算你的荣幸”了。   小沈冽懒得去计较她话里的那点小自恋和小得意。   “那别人讨厌你,你怎么办?”他问。   “这还要怎么办吗?”小梁皙觉得这人好奇怪,“别人讨厌你,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他不喜欢的事,但你会因为怕被别人不喜欢,就会不做吗?你是他的傀儡娃娃吗?”   小沈冽愤怒:“我才不是谁的傀儡娃娃!”   “那他讨厌你这件事,是他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他也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就不做呀,他又不是你的傀儡娃娃。”   小沈冽一时沉默。   小梁皙扶了扶王冠,颇有点小大人的模样:“所以别人不喜欢你,又不关你的事,是他的事,你管这么宽干嘛。”   小沈冽:“……”   好像有点道理。   微风徐徐过。   小梁皙一把抓起小沈冽的胳膊,兴致勃勃说:“喂,我们来玩游戏吧,我是公主!”   小沈冽被她拉起来,满脸不愿意,切了声,“幼稚。”   又是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无聊游戏,只有小学生才爱玩,他都快上初中了好不好!   小梁皙非常满意他这一身白色短袖衬衣,她拍拍他的肩,笑眯眯说:“公主和白马王子好土哦,我不需要王子,你就演白马好了。”   小沈冽眉间渐蹙:“……?”   小梁皙看出他满脸写着拒绝,看来是不愿意演白马了,她虽然有点惋惜,但也不强迫他。   她蹲身,到旁边的小竹篮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小沈冽。   小沈冽看着手里又大又红的苹果,再次陷入疑惑:“你给我一个苹果干嘛?”   小梁皙说:“你演白雪公主吧。”   “?”   “这个红苹果是用来毒死你的。”   “……???”   -   从回忆里回神,沈冽嘴角已经不自觉挂上了笑。很奇怪,明明是十八年前的记忆,他却连那个午后风的温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之后,他被沈泽生送到海城,在外婆家过了一个夏天,之后出国读书、工作,一直到今年回国,两人再无交集。   只有偶尔从沈泽生口中听到她,少女时期是亭亭玉立的“梁家那女儿”,如今事业有成,则成了“梁家的梁皙”。   所以听到梁赫看上余成渊时,沈冽脑海里闪过小梁皙那张骄傲的脸——   余成渊配不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沈冽:但我不一样,我就配得上。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风自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包厢里,梁皙吃到五分饱,放下了筷子,她嫌坐吃完饭就坐着长肉,起身在旁边一边站着晃悠,一边等人回来。   只不过他也真是有够慢的,这是掉进厕所没爬起来吗?   她寻思着,包厢里忽然响起一阵手机自带铃声,众人目光皆循声看过去,是沈冽手机落在桌上,他电话响了。   前三个电话梁皙都没管,等主人回来让他自己接。   直到第四个电话响完被挂断,难道是有什么急事要联系?   梁皙想着,让服务员把桌上的手机拿过来。   此时手机屏幕正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上,服务员伸手拿起时候,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个什么,页面跳转,花花绿绿的。   梁皙刚一拿到手,那通电话又打来,上头名字备注是“周助理”。她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不好意思,这个手机的主人现在不在,你是有急事吗?”   她话刚一说完,对面啪地挂断电话,连声都没吱一声。   梁皙皱眉,这人什么意思?   算了,关她屁事。   她刚准备让服务员把手机放回原位,眼神扫过手机屏幕,看到什么,停下动作。   页面上是微信推送的新闻,上面赫然是她今天中午跟李见在西餐厅吃饭的照片,经过模糊处理,但认识梁皙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气质太过独特。   新闻标题为“李见疑似恋情曝光,女方为某富豪长女”。   这是什么垃圾标题?   二代圈里稍微有点出息的男人,曝光八卦后,也没被人叫“富豪长子”、“富豪次子”啊?都有名有姓的。   怎么到她这就“富豪长女”了?是她FB总裁的身份站的不够高吗?   梁皙一通电话打给林理,让他去联系各家媒体,把富豪长女全部改成上市公司总裁,不然就等着收律师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富豪长女”家的法务天团。   解决完这事,梁皙握着手机,忽然又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这个页面,应该是假正经走之前,最后浏览过的页面吧?   那他是什么时候点进去的呢?   梁皙看了眼新闻推送时间,下午五点,也就是说他最早下午五点看到这则新闻。   虽然她并不知道,沈冽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但梁皙莫名觉得,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解释,那就是——   他醋了!他醋了!!他醋了!!!   她就说嘛,好好一人,怎么突然就不对劲,跟她闹起别扭来了!原来是自己偷偷摸摸喝了一大缸醋,还别扭着不想让她知道!   梁皙拿着手机,阴霾一扫而空,她让服务员把手机原封不动放回去,自己面带神秘微笑,在屋内来回踱步。   半晌,她低着头,手拦住嘴边的笑,那无奈的笑里还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半点的宠溺(?)。   男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   幸好她梁尔摩斯观察细致入微。   -   沈冽进来时,梁皙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   包厢内服务员被遣退,安静得针落可闻。   看样子应该是知道了。   他走回原位坐下,那位置正好在梁皙现在位置的正对面,两人遥遥相对,彷如两方对峙。   沈冽喝了口水,手拿着杯子,食指在杯壁无声轻敲了两下,慢条斯理的等待着火.药一触即发。   梁皙先开口:“一个叫‘周助理’的人刚刚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可能是有急事。”   沈冽嗯了声,“然后呢。”   嗯?还有然后吗?   电光火石间,梁皙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他是故意把手机留在桌上让她知道的?   没错,这样也解释得通,他太醋了,醋意让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憋着,装作不知道,但他又不想和她正面说起这事,于是想了这么个方法?   这么说,那几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似乎也能被解释通了。   怎么办,她好想笑,这男人的小心思也忒可爱了。   但是不行,他正绷着脸呢,她不能笑,太破坏现在这个气氛。   于是乎,梁皙也端着杯水,开始装深沉,“没错,我都知道了。”   事实就是,你醋了你醋了你醋了~!   听到这句话时,沈冽表情淡淡,甚至是轻勾了下嘴角。   但那不是笑,更像是在表达一种如释重负又尘埃落定的感觉。   沈冽没解释:“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一出,有的美女表面上从容镇定,实际上,桌下蜷缩的脚趾都能抠出一个大茅坑,将某块臭石头捉拿归案。   他下一句不会是要挑明了跟她告白吧?别,别这样,她虽然在最初蓄意撩拨他就是为了让他告白,然后再狠狠拒绝他。   可此时此刻,如果假正经告白,梁皙摸着良心说,她可能……没办法做到“狠狠拒绝”。   为防止他告白,梁皙决定先发制人:“你什么都不用说,是我的错。”   怪我长得太漂亮,还故意你对释放魅力,让你动了心。   生而漂亮,我很抱歉。   沈冽轻晃着水杯,突然有一滴水在此刻溢出杯壁,打湿桌布。   他以为梁皙会理直气壮的大发脾气,没想到,居然是反讽。   两人多说无益,沈冽起身准备要走,“我先走了。”   可当他走过梁皙身旁时,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腕。   梁皙霍然起身:“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这样想走?”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刚刚梁皙还想着不想让他告白,可眼见他还真一棍子打不出半个闷屁来,她反而比他还急了。   好歹也问问,新闻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吧??!   沈冽拿捏不准她的态度,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梁皙表面上高贵冷艳人设永远不崩,实则心里急得要死,不会吧不会吧,都21世纪了,还兴沉默是金这一套吗?   你什么都不说,还等着本总裁来发现你内心真挚又火热的爱吗?   两相沉默间,某位打直球健将在线认输,行,你牛,你赢了狗男人。   梁皙语速飞快:“那则新闻是我花钱让人写的,李见跟我是合作关系,一起炒个绯闻,仅此而已。”   沈冽面露疑惑。   梁皙只觉得他满脸上写着“真的吗?我不信”。   她反思一秒自己,肯定是她花边新闻太多了,导致他对她的信任感这么低。   于是接下来十分钟,梁皙打开微信,把她跟李见来来往往的聊天一点点掰烂了给他看,以证明她跟李见真的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这总该相信她了吧?   梁皙转头,却发现沈冽脸上迟疑更深。   她心累了,现在的男人怎么这么难搞?   梁皙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背稍往后靠着,手搭在桌上,食指轻敲桌面。   一把普通木椅被她坐出了老总要开大会的架势。   她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江冽,你喜欢我这事,我们俩都知道,你也没必要再这么拐弯抹角,藏着掖着,我又不会笑话你。”   ——准确来说,不会“当面”笑话你。   “你今晚为李见这事闹了这么一通不开心,现在我都跟你解释明白了,你还做出这副模样?”   伴随着她每一个字吐出口,沈冽眉间褶皱都越发深,她说完时,他皱着的眉又转平,别开头轻笑了声。   他问:“梁皙,你觉得我喜欢你?”   梁皙反问:“你不喜欢我,那你在手机上看我的新闻还跟我生气?”   沈冽:“我看你新闻?”   梁皙抢过他的手机,又拉着他的拇指解开锁,手机屏上那则新闻还在,她怼到他面前,证据俱在。   沈冽一眼扫过标题,再联系梁皙刚刚说那一大通她和李见的合作关系,逻辑链串联起来,甚至不用多想,还有什么不明白?   ——梁皙拿到手机根本没看到他的聊天界面,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只看到了这则新闻。   所以,他们在这鸡同鸭讲了半天?   沈冽想扶额,回想一番,又觉得好笑。   他从梁皙手中拿过手机,退回聊天界面,顶着她“你是不是喜欢我”的质问眼神,他指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把原本要给她看的东西让她现在看,他摁息屏幕,收起了手机。   “抱歉,这则新闻不是我点进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梁皙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则新闻上,她问:“所以,你不喜欢我?”   -   夜风疏冷,打卷而过,一辆出租车穿梭的车流之中。   沈冽坐在后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影影绰绰。   他懒懒靠着车椅,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从眼前流过,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刚刚那场啼笑皆非的乌龙,唇角略略一扬。   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他看了眼手中那张百元大钞,低头嗤地笑了声。   那是梁皙听到他回答“抱歉,不喜欢”后的反应——   没有半点恼羞成怒和气急败坏。她淡淡然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看不见眼神,只能看到她唇边漾着从容的笑,而后从椅子上款款起身。   她居高临下盯着他,用一种“错亿”的语气替他惋惜道:“不喜欢我,那可真是你的遗憾。”   说完,又俯身凑近,在两人相隔不过一掌距离时,她往下压了压墨镜,两人视线对上,她要笑不笑的不说话,眼神却是在宣告——   但没让你喜欢上我,就是我的遗憾了。   而她的人生,没有遗憾!   直起腰,梁皙又从包里拿出张百元纸币放在桌上,说“回去不顺路,劳烦你自己打车回去了。”   直至离开,梁皙都没流露出一丝的失态,她肩背挺拔,细高跟蹬出有力的声响,微抬着下巴,走得高傲自信且从容。   -   沈冽不知道的是,包厢门合上后,高傲小梁小脸一塌,气急败坏又冷笑连连的骂了一路狗男人,等电梯时,一向自矜身份的梁总甚至没忍住踹了脚垃圾桶泄愤。   结果第一次踹,业务不熟练,没控制好力度,她上一秒踢完、下一秒扶墙,十指连心,连灵魂都痛得忍不住蜷缩颤抖。   路过的保洁阿姨不敢吱声——   看在心里,痛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梁皙:嘴强王者。 第17章   梁皙垂头耷脑的,负伤的脚横搭在后座,头抵着车窗,被她临时喊来的司机正在前头开车,大气都不敢喘。   “他说‘抱歉’!他居然跟我说抱歉!!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男人跟我说抱歉!!!”   她握着手机说话时猛地坐直,一副被气精神了的模样。   对此,姚婉婷表示非常理解,总裁的人生总是这样,前半生顺风顺水,然后在某年某天会遇到个“人形水逆”。   这时候总裁们惊觉,哇塞,TA和别人好不一样。   正常人:离TA远点。   总裁们:爱了爱了。   姚婉婷安慰她:“没有关系姐妹,他现在只是嘴硬,早晚会臣服于你的魅力之下。”   梁皙卸了力气,往旁一歪,倒在后座上,接连着好几声哀叹。   姚婉婷也不打岔,等着梁皙自己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一分钟,梁皙闷闷说:“婉婷,我觉得我好像对他有点意思。”   他说“抱歉”的时候,她努力压抑着的不可置信和恼羞成怒下,居然还有那么一小点点的难过。   这个发现让她自己都诧异,来不及细思,赶紧拿出墨镜戴上,生怕她无处安放的眼神会泄露她的情绪。   说着,梁皙又弹坐起来,拇指掐在食指上,跟电话那头强调说:“不过就一点点,一小点点,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点的有意思。”   姚婉婷对此表示淡定接受,她甚至已经懒得笑话好姐妹的又一次打脸,甚至连沈家都懒得提了。   她直接说:“有意思就上啊,这世界上难道还有你梁皙搞不到手的男人?”   听听这恰到好处的反问语气,比直接吹彩虹屁还让人听了身心舒畅。   梁皙当时就坐直了上半身,翘着腿,稍抬下巴,目光睥睨,冷笑一声:“当然没有。”   姚婉婷很是直接:“那不就得了?上就完事儿了!”   -   第二天,梁皙收到梁赫消息,问她跟那个姓李的男明星是怎么回事时,她正在跟李见吃饭。   事情是她上午引荐了李见去认识电影导演,李见就说要中午请她吃饭。   梁皙想到昨天晚上蹭着李见热度上了热搜,还爆了,她安排的关于FB的宣传通稿也用上了,效果非常好,股价一路飘红。   所以梁皙没有拒绝,毕竟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梁赫:【小皙,那个男明星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你在外面不要乱来。】   梁皙直接发了张她和李见现拍的合照过去,把梁赫气得吹胡子瞪眼,让她马上跟这不入流的小明星保持距离。   梁皙见梁赫反应差不多了,她也逗够了,便打算收手,还不忘再激一激梁赫:   【爸,我跟他只是合作,跟段启嘉才是真爱。】   说到段启嘉,这个女儿最爱的、被自己用钱砸走的男人,梁赫一噎,赶紧转移话题,又随便说点别的后挂断电话。   李见在旁边只听了个大概,但多多少少知道跟自己有关。   他笑了声:“抱歉,似乎给你造成麻烦了。”   就为“抱歉”这两个字,梁皙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缩了缩,想起什么来,她不露声色喝了口水,压了下来,朝李见微笑:“没添麻烦,反而我还得感谢你。”   吃完饭后,两人准备各回各家,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时,透过电梯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黑云压顶,耳边闷雷滚滚。   凄风苦雨,暴雨将至。   李见望着天,双手插兜,有种随意的轻松。他说:“我很喜欢这种天气,梁小姐呢?”   梁皙也看着窗外,跟他持相反意见:“我喜欢出太阳,越大越好。”   此时电梯里只有两人,李见没有平日那般完完全全像个一丝不苟、彬彬有礼的工具假人,反而闲闲靠着电梯壁,笑问梁皙:“为什么?因为生活里阴霾已经够多了,所以日子里还是需要阳光灿烂一点吗?”   那倒也没有这么文艺。   梁皙淡声道:“因为我投资了好几家太阳能发电公司。日子不一定需要阳光灿烂,但我股东的分红需要。”   说着,她将左边头发拂至耳后,露出绝美的左边侧脸弧线,以防有狗仔偷拍。   李见低头直笑,这确实是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   梁皙又掏出墨镜戴上,“这很好笑?”   “没有,”李见摇头,“我只是想起了赵听蝉说的一句话。”   这两人还认识?梁皙诧异,难道她的前任们还拉了个群聊天吗?   “什么话?”   李见:“赵听蝉说,梁皙这个人啊,一旦提起钱和利,整个人都是在发光的。”   这倒是真的。梁皙坦然接受,她很有钱,但也很爱钱,爱很多很多的钱。   她反问:“你不爱钱?”   李见低头笑了声,挺拔的肩沉得更低,他抬头望向天空,久久沉默。   梁皙以前觉得,李见像是动物园里温驯又漂亮的那种动物。   可在此刻,她却莫名觉得他像一只困囿的鸟,想冲破桎梏飞向天空,哪怕雷雨交加、电闪雷鸣。   “没那么爱,”他说:“我想回乡下,我家还有两块地,夏天种出的玉米很甜。”   梁皙点头,觉得他这想法不错:“是想做真人秀吗?想法不错,我可以考虑做冠名赞助商。”   梁家旗下有个调味料品牌,非常适合此类生活向综艺。   李见失笑,梁总还真是,说什么都能绕到钱上去。   梁皙没想到的是,到地下车库,李见居然真从后备箱里拎了一袋玉米出来给她,还真是从他家地里种出来的!   梁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还真是第一次见着植物沾着泥巴刚出土的模样。   看着李见手里那个朴实无华的红色塑料袋,梁皙恍惚间有种自己刚从菜市场走出来的感觉。   幸好李见车里还有一个品牌商的牛皮纸袋没丢,能套在外面,不然梁皙可能会婉拒。   理由比如,她对红色塑料袋过敏。   -   梁皙下午也要出席一趟艺术展,从做造型、到出席、再到完事后吃完晚饭,前前后后忙下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车上,梁皙偏头看着窗外,忽然降下前后之间的隔板。   司机是新人,不解地看了眼副驾驶上的林理,用眼神问——   梁总是怎么了?   林理淡定回看他,“梁总只是想打哈欠了而已。”   可是仙女怎么会打哈欠呢?   这种画面,梁皙除了自己,绝对不会给第三个人看到。   打完哈欠,梁皙拿出眼罩,又在加长车椅上躺得横七竖八睡了半路,终于完成充电,恢复精神。   她升起隔板,一边补妆,一边问林理:“我上午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林理点头:“已经办好了梁总,三万一平谈妥,加上其他费用,拿下那套房子一共花了三百五十万。”   “家具布置呢?”   “今天下午已经按照您最喜欢的后现代风格重新布置过,需要请Andrew Johnson按照您在江城的房子一样重新设计吗?”   J·Andrew是室内设计后现代风格大师,梁皙在国内多处住宅设计多出自他手。   梁皙想了想,就那一百平的老房子,还在那么个破小区里,如果不是因为江冽住在对面,她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再说,她连自己花钱装电梯都在犹豫,她对假正经的新鲜感恐怕还抵不过电梯两个月工程期,还请J·Andrew来设计?   好像她真要在那定居了似的,太正式,没有必要。   梁皙摆摆手:“没必要,我将就将就也能行。”   林理嘴上应声,在梁皙看不见的地方,满脸表情都是“她的话我一撇都不信”。   将梁皙亲自送上楼后,司机问林理要不要回去,顺路送他。   林理没动,司机满脸不解,“林哥,还不走吗?”   “不急,等梁总吩咐。”   “可是该准备的东西不都已经准备好了?其他条件没办法,梁总也说她会将就将就?”   林理看向新来这位司机小弟,还是太年轻了,“梁总?将就?你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她,她都会告诉你‘不要最好、只要更好’的人,将就什么?将就着用用最好的?”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梁皙电话准时打到。   “林理你到哪了?这个牌子的水我喝腻了,图片我微信发给你,帮我重新买回来吧。”   “林理,房间里Leonard Cohen的唱片为什么没有我最喜欢的那张?只有他的早期作品?”   “林理,为什么水龙头是这个牌子的?我去年在巴黎看秀,跟这个他家的女儿闹得很不愉快,明天去换掉。”   ……   司机哑然,林理诚不欺我。   “林哥,是什么让你坚持下来的?”   林理目光悠长:“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   梁皙在海城其实是有房子的,一套靠近公司的顶层复式,但去年梁家有个老太太在那借住过一段时间,上半年病逝,搞得她有点儿忌讳,更愿意住在酒店里。   她确实有想过再买一套,但无论如何,绝对不是眼前这一套。   实在是过分简陋了些。   梁皙在屋子里逛了圈,没急着洗澡卸妆,而是穿着她那身礼服,站在镜子前补妆,然后静静欣赏了几分钟自己的绝世美颜。   越看越有自信,绝对不是她的长相出了问题,而是假正经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么漂亮的脸蛋,她自己看了都喜欢。   带着这份自信,梁皙直接走到对面沈冽家门前,第一次作为邻居的身份拜访,感觉还挺新奇。   她抱臂倚着门边的墙,撩撩颈间头发,淡香萦绕,对着空气微笑说:“江冽,听说你也住这,好巧。”   停了两秒,梁皙讪讪收起动作,自我否定:“巧什么巧,我就是故意的,这段不行,太尴尬了。”   再来一遍。   梁皙直起身子,依旧是双手抱臂,微抬着下巴,贵如公主亲临,语气冷酷:“恭喜你啊江冽,有幸能和我成为邻居。”   她冷冷哼笑了声,眼神睨着空气,“接下来的日子,你可千万要不忘初心,千万,别喜欢上我。”   回味三秒,梁皙露出个勉强满意的笑,不错,这很高贵,很梁皙。   -   沈冽吃完晚饭从半山别墅回来,遛完狗后在房间里看书。   老居民区隔音效果一般,他翻了页书,听到楼道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持续一阵,没有半分要收敛的意思。   他打开平板,调出装在门口的监控视频。   监控正对着他的门,但还是有半个人入了镜,有点眼熟,像是……梁皙的助理。   但沈冽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按照他对她助理年薪的合理推测,再综合小区离FB的距离,她助理无论如何不可能搬到这住。   思索间,他正打算将平板放置一旁,再一瞥时,画面里多出了个踩着闪闪发亮的细高跟,穿着做工繁复考究的礼服裙的女人,那标志性抱臂抬下巴还带着点小高傲的脸,不是梁皙是谁。   画面里,梁皙演着独角戏,浑然不知头上顶着个高清监控摄像头。   不仅能把她脸上每个细微表情都照得一清二楚,还能收进她的声音,听得明明白白。   盯着监控视频,良久,沈冽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梁皙:请剪掉那些画面,让我看上去体面。   -   前15条评论发红包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遵纪守法了吗4瓶;凯风自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门外,梁皙正想着还有没有可以再改进的地方,忽然听到面前的防盗门咔哒一声,猝不及防从里面打开。   沈冽穿着身居家睡衣,左手拎着个垃圾袋,垃圾尚未填满垃圾袋的五分之一。   梁皙千算万算,没算到假正经这会儿会出来丢垃圾。她端端站着,迅速切换应急模式,轻笑了声:“刚准备敲你门,见见新邻居。”   沈冽扫了眼对门的房子:“你买下来了?”   “不然呢?”梁皙指着自己,“难道我像是租房子过日子的人??”   沈冽没再说话,提着垃圾准备下楼。   梁皙一把拉住他手腕,再跨一步到他面前,对他的反应表示相当不满意:“就没了?你就不再问点别的?比如我为什么要搬到连个电梯都没有的小区来?还刚好是在你家对面?”   “关我什么事?”   沈冽单手插兜,往左走一步准备绕开她,又被她挡住。   沈冽:“梁小姐还有别的事?”   这话问得梁皙一顿,好像是没什么事了,她收回手,让沈冽下楼。   沈冽刚下两阶,就听到楼道中响起高跟鞋与地面的撞击声,是梁皙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他动作稍稍慢了一拍,又继续下楼。   身后,梁皙神烦这破楼梯,她总担心自己会一脚踩空,然后从这滚下去,所以万分小心翼翼的——   护着她的脸。   而不是万分小心翼翼的下楼。   沈冽余光扫过她,不自知地勾起唇角,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   此时刚好没有高跟鞋的敲击声,他这声笑在寂静的楼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自己都怔了怔,才发现自己刚刚是在笑。   梁皙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这声笑,当即冷笑一声:“江冽,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跟着你吧?别想太多。我只是今天没去健身房,在爬楼梯练提臀而已。”   她嗤一声,“倒是你,晚上快十一点,穿着睡衣出来,倒这么点垃圾?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出门偶遇我,故意找的借口呢。”   那么大的垃圾袋,空荡荡的,放普通人家里完全还能再用一整天。   她看他不像是出门倒垃圾,更像是出门收垃圾。   沈冽脚一顿,提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目不斜视道:“梁小姐在过度解读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梁皙:“假先生,我在跟空气说话呢。”   假先生?   沈冽一时无语。   丢完垃圾,两人又上楼,梁皙爬得气喘吁吁,一时间都忘了自己今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回想起来,全都是不停的上楼和下楼。   到三楼时,她实在爬不动了,站在原地喘气,即使累,也要优雅美丽又自信高贵的累。   前面的沈冽稳步上楼,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他在转弯处余光往下一扫,梁皙正挺拔站着,深呼吸间,唇色略微发白。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她现在看起来,像是全身仅剩的力气都用来艰难地维持着她那副架子了。   梁皙今晚晚饭是商务局,一群男男女女推杯换盏,再说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她实在没胃口,随便应付了两口。   晚上回到这小区,肚子还在咕咕响。   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眼下又在这上上下下爬楼梯,体力更是难支。大喘着气,梁皙满脑子都在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被鬼迷了心窍,要跟着假正经下楼,呆在屋子里不舒服吗!!   她视线渐花,闭眼再睁开,世界陡然天旋地转。   梁皙都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踉跄了两步,晕晕乎乎间,她还记得前面几步就是楼梯,可千万不能磕上,把脸摔坏了怎么办。   鞋尖撞上水泥那刻,梁皙心头一凉。   她瞬间醒神,出于求生本能想要抓住什么,手往两边摸索。   心慌意乱间,她腿一松,人跟着一横,接着,整个人连带着悬到嗓子眼的心,一起落入了个安全有力的怀抱里。   鼻尖充斥着沈冽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很熟悉,又很陌生。   梁皙没吭声,两条怕死的胳膊紧紧缠着沈冽的脖子,头埋在他胸口,整个人紧紧贴着他,还不停往他怀里拱,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反观沈冽,即使抱着个梁皙,依旧走得稳且从容。好像他抱得不是豌豆公主,就是一颗豌豆。   他轻叹了声。   一直走到四楼,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说话。   站在梁皙家门口,梁皙挂在沈冽身上还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她埋着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密码920827。”   沈冽抿了抿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打开了门,将人放到沙发上。   他刚转身要走,却被人从后面拽住手——   那是一只纤瘦细腻的手,虚虚勾住他的小指和无名指。   一挣就能开。   “嘶,啊……我头好晕。”梁皙拍了拍头。   沈冽指尖微动了动,到底是没有挣开,他平静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身问:“还有什么事?”   梁皙收回手,一边摁着太阳穴,一边颇为担忧地问沈冽:“楼道里没监控吧?”   她小声嘟囔:“我刚刚肯定丑死了。这种画面绝对不能留存在这个世界上超过24小时,如果有监控,我明天就让林理去联系物业删掉。”   “……”   沈冽:“楼道里没有监控。”   那就好。   梁皙松了口气,靠着沙发,又想起什么,随手拿了个桌上的苹果塞进沈冽手里,眼睛一弯,跟他道谢:“刚刚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在哪都还不一定。”   确实,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肯定在酒店里,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   沈冽看着手中的苹果,不知道想到什么,扯了扯唇,“用来毒死我的?”   梁皙:?   21世纪法治社会,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沈冽收起那点几不可见的笑意:“没什么,我先走了。”   沈冽走后,梁皙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摸起桌上镜子,照着自己,长叹一声:“狗屁秀色可餐,我长得这么漂亮,看了还是照样觉得饿。”   她又把镜子扣下,仰天长叹:“可是夏天的晚上,难道不应该吃点碳水化合物吗?”   又否决:“不行不能吃,吃了明早肯定会水肿。”   梁皙坚强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全身镜面前,左右侧身。镜子里,礼服贴身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前凸后翘,腰腹平坦,全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OK,她不饿了,一点都不饿了。   -   因为沈冽抱她上楼这事,梁皙借着机会非说要请他吃饭以表感谢。   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被沈冽拒绝,他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但梁皙的字典里,不仅没有“遗憾”,也没有“放弃”。   她想要请谁吃饭,除非人没了,不然就没有请不来的人。   不过江冽这人确实不好弄,看样子是不缺钱,又不上班,不能找关系让他上司给他施压。   但这也难不倒梁皙。   第二天下午,她就开着她那辆小两千万的兰博基尼Centenario去碰瓷沈冽了。   过程很简单,沈冽从停车坪准备开车出去,梁皙身怀巨额保险,车一启动,带着监狱骗保犯看了直呼内行的架势,从他车旁边非常有技巧的蹭了过去,车身掉了漆,还凹陷下去一块。   推开车门下车,梁皙先声夺人:“江先生,你刚刚突然冲出来,蹭着我的车了。这辆跑车全球限量40台,售价两千万,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洽谈一下赔偿事宜。”   路过的买菜老大爷面露惊叹,那表情不像是在惊叹“全球限量40”,更像是在叹——   这都能碰瓷?这也能碰瓷?还能这样碰瓷?!   果然人活得越久,见得世面越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15条评论发红包。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风自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8-13 17:50:26~2020-08-14 17:3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凯风自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索赔事件的结果是,沈冽答应去吃饭。   不过他答应时那一声无奈的默叹梁皙也没错过。   显然,他答应吃饭不是因为索赔事件本身,而是知道如果不答应,梁皙后头还有一大堆幺蛾子在等着。   不如就去吃了这顿饭,让日子过得安宁些。   梁皙那点儿小得意藏都藏不住,她把车倒回停车坪,打电话让司机来先行处理。   挂断电话时,梁皙人已经走到沈冽的车边,自顾自打开副驾驶,躬身坐了进去。   见沈冽还没动静,她降下车窗,探出头,问道:“还不上车吗?我今早还有会,得在九点前赶到,现在已经八点二十,开车过去起码三十分钟。”   得,开口就使唤人当司机了。   沈冽站着没动,双手插兜,修长利落的颈线延入解开两粒扣子的衬衫领口中,被风吹得领口微颤,锁骨若隐若现,莫名有些性感。   梁皙侧头,欣赏着这副养眼的画面,心情颇为愉悦。   沈冽抬手看腕表,语气不咸不淡说:“从这儿走到小区门口最多只要六分钟,你还有四分钟时间能打车。”   如果他能不说话,她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男人。   梁皙一条胳膊搭上车窗沿,那种颐指气使的感觉又来了,她问:“所以说,你不肯载我去,是吧?”   沈冽没说话,但他依然站着没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皙推开车门下车,甩上车门,带着要放狠话的架势,走到沈冽面前。   下一秒,她眉眼一弯,扬唇笑着,拉起人走到副驾驶门边,带着点得逞后的好心情,道:“你不载我,那换我载你也行,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变通。   -   早上开视频会议,主要是讨论接下来的营销方案。   随着梁皙每一次上热搜,无论毁誉,都是FB的一次曝光。   跟李见捆绑后,梁皙微博粉丝上涨快一百万。   梁皙让公司一边给“李见女友包”营销,一边找各大平台的KOL合作,再全网铺她“霸道总裁+白富美+自主创业”的励志人设,给大家讲故事,说“她的前半生”,以此吸收粉丝卖货。   一时间,李见女友包的销量比去年的赵听蝉女友包还要能打。   散会后,梁皙靠着椅子,忽然想起FB海城实体店的事,顺口问了嘴林理进度如何。   林理如实汇报,又想起什么,跟梁皙说:“梁总,您之前拟定在晋城选址,梁董让人送信过来,说您可以考虑一下天下地产在西环路的地儿。”   梁皙问:“怎么?”   林理说:“梁董似乎是想让小少爷跟天下的小女儿联姻。”   林理将查到的消息一一说出来,无非是天下在西环路有块空置率高、客流量低的物业,对天下来说是块烫手山芋,这两年来一直在亏钱。   梁赫让梁皙去租下来,对她说是租金上有优惠,实则呢,不过是帮天下消化了一处不如人意的地产,拉近两家关系,以便之后两家联姻之事更顺畅。   至于梁皙?在中间充当了个工具人。   但也不能说梁赫不爱她,只是他更偏爱梁宣而已。   林理不知何时悄声退出办公室。   梁皙脸埋进两只手掌里,沉默良久,消化这个消息。   她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十岁那年,妈妈是在一个暖阳和煦的下午撒手病逝。   梁赫蹲身抱住她,哽咽着安慰道:“小皙乖,妈妈不在了,以后还有爸爸,爸爸永远是全世界最爱小皙的人。”   从这些年来看,梁赫确实是全世界最爱她的人,但梁赫全世界最爱的人,却不是她。   半晌,梁皙长叹了声,再抬起头时,眼底泛红,有水光忽闪。   她抹了把眼睛,从抽屉里摸出镜子,看着自己那张因求而不得而哀丧又灰败的脸,渐渐露出嫌弃。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真是丑出银河系了!   梁皙使劲揉揉脸,松泛面部肌肉,而后,对着镜子,微抬下巴,挤出一个她惯常自信又骄傲的笑容。   可以,保持住,就这样,你还是全宇宙最美的那个!   然后,你要做的就是站得够高,高到梁赫也够不着,早晚叫这老头后悔自己没眼光,偏爱错了人!!   叫这破老头高!攀!不!起!!   -   等中午姚婉婷跟江定娅特地来公司找梁皙时,梁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三人一起去附近一家中餐厅吃饭。   席间,姚婉婷邀请梁皙大后天晚上一起吃饭,边说着,笑容跃跃欲试。   照梁皙对姚婉婷的认识,这顿饭八成还有什么男/色佐餐。   梁皙摇头:“抱歉,我那天晚上有约了。”   她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可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笑容得意,神采飞扬。   ——你们尽管浪,我可不一样。   姚婉婷往前战术性倾身:“有情况,姐妹?我朋友想听听。”   江定娅也战术性倾身:“绝症好友,不请自来。”   梁皙把她请沈冽吃饭的大致情况前前后后说了遍,只不过省去了人名、地点和她新买了套房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听完,姚婉婷老神在在往后一靠,笃定说:“我把话放这,绝对有戏。”   梁皙心中一动,她还没问出口,江定娅先急不可耐的问:“为什么啊?婉婷姐。”   姚婉婷直白拆台:“梁皙那演技他都信?连监控都不调就认下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换做我,想讹我?呵,今天把警察喊来,一个都别想走!”   梁皙:“……”   哦,这样啊。   江定娅一边思考着,一边点头,有道理啊。   姚婉婷吃了块糖醋肉,又问梁皙:“你花这么大功夫,请他吃饭,是有什么大方案?”   大方案?   梁皙想了想,也没什么大方案,只是有天开车路过一家淮扬菜餐厅,装潢非常符合她的审美,门口那张招牌狮子头的宣传照拍的也不错,看起来挺好吃。   但是姚婉婷不爱吃淮扬菜,一个人去吃又怪尴尬的。   她莫名就想起假正经来了。   见梁皙摇头,姚婉婷疑惑:“所以你搞半天,就真是为了吃顿饭而已?”   梁皙点头:“你说得对,我那辆车可不便宜,至少也应该两顿。”   姚婉婷扶额,这他妈是一顿饭和两顿饭的事吗??   别看网上一搜梁皙名字,各种恋爱绯闻、实锤满天飞,还有人送过她“帅哥收割机”的称号。   实则这个称号只能反映她是真的很有钱,跟她会不会谈恋爱没有半毛钱关系。   梁皙,资深物化男性女总裁,她的历任男友全都是她花钱找来的。   姚婉婷给她支招:“我知道海山附近有一家老字号,味道不错,适合去吃晚饭。”   梁皙皱眉,“海山在一百零八环城郊,都快靠近邻市了,我跑这么远去吃顿晚饭?”   疯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姚婉婷神秘一笑,“跑得远当然有跑得远的好处。”   “什么好处?胃口比较好?”   姚婉婷自小熟读各大经典总裁小说,深谙总裁追妻(夫)套路,她跟梁皙说:“你带他去那家老字号,然后假借去洗手间,这时候,让服务员‘无意’跟他透露,说,‘梁总经常来这吃饭,但是她以前那些绯闻男友从来没带来过,你是第一个她带来的男伴’。”   类似于管家看总裁带女友回家,露出欣慰的笑,然后说,你可是总裁第一个带回家的女人。   “服务员只要这么一说,那位假正经肯定就会想,原来我在她这,跟别人这么不一样。”   姚婉婷继续说:“再说吃完饭,从那开回市区起码要两小时,你就说太晚了,干脆先住一晚,明晚再回去吧。”   “然后你们俩去酒店……”   姚婉婷话没说完,被江定娅激动的一拍桌打断,“酒店只有一间房了对不对!!”   姚婉婷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都学会抢答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就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   梁皙感觉智商有被侮辱到,“夏天虽然是旅游旺季,但海山附近又不靠旅游区,怎么可能会只剩一间房?”   是只剩一间总统套房吗?有四五六七八个卧室的那种。   这时候,平平无奇的花钱小天才江定娅“叮”声上线,眼睛一亮,竖起食指,“只要把其他房间全订了,只留一间,到你去问的时候,不就只剩一间房了吗?”   梁皙:“……”   哇哦,这可真是好主意。   酒店老板听了都想给她送横幅:人傻,钱多,速来。   梁皙对此方案坚定表示PASS,姚婉婷无不惋惜,“姐妹,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的人心啊。”   -   到请吃晚饭那天,梁皙原本是每天七点钟醒,这天六点半就醒了,她一看时间,决定再睡半个小时,结果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   阳台上停着两只小鸟,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挤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停。   梁皙披上睡袍,路过时,站定看了半晌,两只小鸟估计也是被她叮懵了,齐齐歪头看着她,人鸟对视。   “叽!”   看我们干什么!   梁皙抱胸,倚着墙,一本正经的教训它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结果你俩早起就为了谈恋爱,对得起谁!对得起虫吗!”   洗漱完又换好衣服,化妆时,梁皙满脑子都还是那两只缠缠绵绵的鸟,大早上的,也不知道干点正事,满鸟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她拎着包,换好鞋,正准备出门,听到“汪汪”两声犬吠。   梁皙先吐槽了一番这老小区的垃圾隔音,而后迅速想到什么。   ——这是假正经家的柴犬,每天早上假正经要带它出门遛弯的时候,它叫得最欢。   所以,假正经也要出门了?   梁皙连鞋都顾不上脱,蹬着细高跟飞快跑到全身镜面前。   天哪,今天怎么穿了这么条这么黑的裙子,不像出门,倒像是出丧。   她赶紧翻了条丝巾出来飞快系上,增添点活力。   晕,她嫌美发沙龙新来的那位tony老师像是上辈子没说过话,太爱尬聊,昨晚都不想去洗头!今天好像头有点儿油了?!   梁皙又赶紧翻出蓬蓬粉在头上扑了一圈。   忙完一圈下来,再一照,又好像太漂亮了点,显得刻意。   可全身上下,又没有一处搭配和细节是多余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美得刚刚好。   只有她这张脸,确实是漂亮的过分了。   这一套动作下来,不过两分钟,门外的柴犬叫得更欢,听上去是就快要出门了。   梁皙最后照了眼,神色满意。   “叽!”   转头一看,还是阳台上那两只鸟。   即使不会鸟语,但不妨碍梁皙从中品出两分愤怒的情绪。   人鸟对视间,她噎了噎,然后刷地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   打开门时,对门的沈冽也刚好合上门,一把捞起小柴犬准备下楼。   梁皙假意惊讶:“巧啊,这都能遇上。”   虽然两人住对门,但她出门的时候从来没遇上过沈冽,她以为他是起晚了,没想到他是起早了。   沈冽难得的没穿衬衫,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而有力。   他扫了眼梁皙,礼貌夸道:“今天很漂亮。”   梁皙心里小得意,面上丝毫不露,还装模作样的上下扫了眼自己,随意说:“哦,是吗?今天早上有事赶时间,我就随随便便穿了身而已。”   走到楼下,梁皙上车前还不忘出言提醒沈冽:“今晚的晚饭,你可别忘了。”   沈冽正蹲身摸着小柴犬的脑袋,小柴犬摆着尾巴一脸享受,他噙着点笑,又摸摸它的下巴,“怎么,要是忘了,你下次直接拿车撞我人了?”   “你要是忘了,”梁皙看着他,原本想顺着他意思威胁的话在嘴边绕了圈,又吞回肚子里,转而笑了笑,“……就忘了,我打个电话提醒你就是了。”   “主动”打个电话从梁皙嘴里说出来,其中“纡尊降贵净含量”远超国家标准八百倍。   沈冽抬头看她,有些意外。   梁皙送他一记wink,驱车离开。   高傲小梁淡定自若开着车,前方红灯车停。她目视前方,缓缓地,脸埋进掌心里,笑出了声。   又拿起镜子左右照看,今天漂亮吗?也还好吧,她每天不都是这么漂亮吗?   红灯还有30秒,想着,梁皙拿起手机,犹豫两秒,直接翻出沈冽的电话拨了过去。   嘟声五下后,被对面接通。   “怎么了?”   梁皙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没什么,只不过是想起,你早上夸我今天很漂亮,我还没跟你说谢谢。”   对面静默几秒,“就为了这个?”   有必要打个电话?   “当然不是,”梁皙继续说,“我呢,是想告诉你,比起漂亮,我更喜欢别人夸我有能力。”   “比如说……”   梁皙脑海里措着辞,想着那么多夸她的好词好句好段该如何排列组合,才能精准夸到她的优点,又不会过于显摆。   她刚准备说,电话里就传来沈冽的一声低笑。   “比如说,钞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谐音梗扣钱!!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圆圆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不得不说,沈冽这句“钞能力”确实是对梁皙身上最出众那种能力的高度概括。   梁皙一时语凝,自己想要说什么都被他打乱了套。   “……今晚的晚饭,你可别忘了。”她又提醒一遍。   沈冽:“梁小姐,你八分钟前已经提醒过一遍,到底是你忘了?还是我忘了?”   梁·嘴强王者·皙笃定道:“是你忘了。”   沈冽:“……”   -   到公司时,林理看到梁皙来,放下手头工作迎上来,将今日行程汇报一遍。   下午有个无关紧要的行业会议要出席,梁皙本打算亲自出席,现在想了想,干脆让林理代替她去。   而她自己,在上午工作结束后,驱车直奔造型师工作室。   见梁皙来,Vicky停下手头工作,跟顾客道了抱歉,又让其他造型师过来补上。   两人走到私人化妆间,梁皙往沙发上端端一坐,开始提要求,相当之抽象——   漂亮,但又不能太漂亮。   就是不想被人看出来故意打扮过呗?   Vicky下意识问:“今晚要去约会?”   梁皙莫名心虚了虚,她跟假正经也不算约会吧?就是吃个饭而已。   “为什么这么问?”   Vicky直言道:“拜托,梁总什么时候提过‘不要太漂亮’这种过分的要求?以往出席活动,不都是怎么艳压群芳怎么来吗?”   这倒是真的。   梁皙含糊说:“没有,就私下吃顿饭而已。”   Vicky先帮她洗了头,再做护理,同时贴上张面膜补水,梁皙全程任凭她操作,她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要选衣服了,Vicky先问她:“梁总,服装上,您有什么要求吗?”   “随便。”梁皙说。   想着是私下吃顿饭,又不要太刻意、太漂亮,Vicky帮她挑了条浅米色连衣裙,看起来比较低调休闲。   哪想,梁皙看到第一眼就反问:“这不会是给我的吧?”   Vicky没说话,但她想把裙子往梁皙身上比比的手停顿在半空,已经说明一切。   没错,就是给你的。   说好的随便呢?   梁皙往后退一步,连连摇头:“不行,这也太素了,不是我的风格。”   她走到衣架前,指尖划过一水儿为她准备的衣服裙子,看这架势是要亲自挑选。   最后,梁皙选中了条花样复古又张扬的紧身连衣裙。裙一上身,紧身的剪裁勾勒出完美的身形曲线,腰间镂空一圈,身后露出半截后背,身前低胸设计,两条“一”字锁骨大大方方被展现出来。   Vicky满头问号,这还不张扬?这还不刻意?这很低调吗?   这一身穿出去是要大杀四方吧??   梁皙自顾照着镜子,相当之满意。   什么低调,什么不刻意,全都被她抛诸脑后。话嘛,说出口就是拿来反悔的,但她穿这条裙子实打实漂亮是真的。   裙子都张扬了,脸上清汤寡水的又怎么能行?   梁皙让坐在化妆镜前,让Vicky务必不要手下留情,怎么漂亮怎么来。   等快到下午五点,终于全部弄好。   梁皙站在全身镜前,左照照右照照,又将做成水波纹的头发偏至一边,露出左边流畅平直的肩颈曲线。   本就已经是满分,眼下更添两分妩媚。   司机将梁皙送到小区楼下,然后被她赶走。   梁皙在车厢里等了两分钟,还以为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怎么人还没来?   她拿起手机,要给沈冽打电话。   而目光往车窗外一扫时,看到凉亭里有四个老奶奶正在闲话家常,尤其是中间那位小卷发李奶奶她印象尤其深刻——冽选之女。   奶奶团在凉亭里说话,她在车里等人,这似曾相识的场面……   她上次就是在相同的位置等这个死墨迹!!   夏日,下午五点太阳依然够大,气温炎热。   梁皙嫌落日晒得慌,半只脚都不想迈出车外。   可看到奶奶团时,她鬼使神差的就下车了,下车之前将车翻了个遍,没找到任何适合垫着座的,无法,又只能从包里翻出一条爱马仕的丝巾,是她早上出门加在脖子上那条。   将丝巾垫到微微朽烂的木长椅上时,画面与上次的渐渐重叠,在某一刹梁皙甚至觉得,他们家丝巾就是拿来垫屁股的。   奶奶团们正忙着攀比孙女,各自都觉得自己家的孙女是全世界无敌最最好,跟沈冽是全宇宙无敌最最般配。   眼下,突然杀出一个全方位碾压的年轻女人,还长得有点儿眼熟。   玉米奶奶张奶奶说:“这姑娘之前见过,也坐在这等人,我看到她之后跟小冽一起上楼了。”   四道原本还算和蔼的目光瞬间一凛。   老花镜奶奶彭奶奶小声说:“她好像也搬进小区了,还和小冽住在一栋楼,我有一次跳广场舞回来看到他们俩一起上楼。”   这下好,四位各执己见的奶奶们瞬间统一战线,齐刷刷看着梁皙。   在四道强烈探寻的目光下,梁皙腰杆越发挺直,还隐隐坐出了正宫皇后的派头。   对!没错!!就是我!!!   她假意转头看向马路,实则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偷笑,嘴里还并不算小声的嘟囔:“江冽怎么还没到?说好一起去吃晚饭的。”   奶奶团在此刻无比团结,每个人都表现得好像是自家孙女婿被人抢走了。   冽选之女李奶奶率先代表姐妹们开口,问:“姑娘,你是?”   李奶奶表面上看八风不动,实则两只手紧紧纠在一起,满脑子都是沈冽之前和她说的那句“我有结婚对象了”。   生怕对象就是眼前这位。   梁皙回头,朝奶奶们弯唇笑道:“我是阿冽的新邻居。”   奶奶们齐齐松一口气,不是结婚对象就好。   又齐齐提起口气,“阿冽”?这么亲密?   “姑娘,你能听懂海城话吗?”李奶奶用海城话开口问。   梁皙听得懂,她大学舍友就是海城人,不过她装作听不懂,没答话,想看看她们要做些什么。   心照不宣的,奶奶们从普通话自动切换为外地人根本听不懂的海城本地话。   一直没出声的红薯奶奶赵奶奶开腔:“你看她太瘦了,一阵风来就能吹跑,跟个纸片儿似的。”   玉米张奶奶挽住红薯赵奶奶的胳膊点头,平日里两位常常互别苗头,这会儿一道说起别人坏话来亲如姐妹:“对啊对啊,她居然还穿露肚子的衣服,这样穿肚子会感冒!身体肯定不好!年纪大了一堆毛病!”   冽选之女李奶奶矜持的推了推自己的小卷发,又偷偷看向梁皙的水波纹:“她的头发也没我卷的好看。”   又补一句,“小冽上次也说我的好看。”   老花镜彭奶奶是个没有感情的附和机器,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说是是是。   只有当李奶奶说“小冽上次也说我的好看”时,彭奶奶没搭话,看了眼李奶奶,暗自瘪嘴,一脸“靓女无语”的表情。   梁皙就装模作样在旁边静静听着。   谈话间,一辆黑色越野远远开过来,在停车坪停下。   五道目光随之齐齐射向越野,接连起身。   空气中紧张气氛蔓延。   李奶奶奔在前头,很快被年富力强的梁选手超越。在一群奶奶中,梁皙轻而易举拿下第一。   沈冽锁上车,一转身,梁皙已经冲到他面前。   梁皙一把抄起沈冽的左手,眉弯目笑,还故意甩了甩他胳膊,捏着嗓子,抢在他开口前先问:“阿冽,我今天漂亮吗?”   阿冽?还一上来就拉手?   时间仿佛凝固,身后四位奶奶天团停下脚步,目光紧紧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处。   沈冽刚下车,身上还带理疗馆淡淡的药味。他微怔,没明白梁皙这是在唱哪一出。   眼前,梁皙眼如弯月,笑容分毫未变,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跟沈冽说:“快夸我漂亮,不然我今晚就把你家狗绑架了。”   梁皙不一定真会绑架狗,但如果拂了她的意思,她是真的会折腾人。   顶着四道存在感极强的打量目光,沈冽看着梁皙,两人目光对峙,她分毫不让,气氛隐隐僵持。   半晌,沈冽几不可见的抿了抿唇,略别开头,语气无奈。   “你今天很漂亮。”   身后传来道倒吸凉气声,喘气声重,是有哮喘的李奶奶,上一任冽选之女。   ——就是那位说她头发不好看的老奶奶!   梁皙松开一只手,将左边头发轻撩到背后,笑容中没忍住带上了点自得,又亲昵问沈冽:“那我的头发好看吗?”   两记眼刀飞过去——   快!说!好!看!!   “……好看。”   “那如果有大风刮来了,把我刮跑了,你会抱住我吗?”   “……嗯。”   “那……”梁皙得意的不行,一个接一个问题停不下来了。   沈冽拧眉:“梁、皙。”   梁皙见好就收,话音一转,施施然松开他的手,笑:“那我们走吧,去吃晚饭。”   梁皙本来想坐自己的车,让沈冽当司机,这会儿却改变主意,直接上了沈冽的车。   路过奶奶天团时,她特地降下车窗,迎着她们交错复杂的目光,享受这一刻单纯又朴实的快乐。   -   直到开出好一段距离,梁皙还忍不住探出车窗回头看,四位奶奶还站在原地,遥遥望着车离开的方向,没有缓过神来。   一种久违的爽感漫上心头,梁皙正想笑,就听到身旁沈冽淡声开口:“你如果想看,就开回去看个够。”   梁皙:?   沈冽:“要是看够了,就把头收回来,不然钞能力也不能让被撞断的头重新接上。”   梁皙往前看,这才发现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迎面一辆奥迪正在开进来。   路不算宽,两车擦身而过,梁皙若还伸出脑袋,断头不一定,擦伤、脱臼之类的就不好说了。   她哦一声,默不作声收回了头。   车厢里一时风平浪静。   沈冽转弯时抽空往旁边瞥了眼,梁皙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坐姿,目视前方,一声不吭。   一句话都不反驳?这么老实了?   他收回目光,继续开着车。   又往前开两百米左右,前方红灯车停。   梁皙在脑海里将沈冽的那两句话复盘N遍,终于在这会儿挑出他的毛病。   “江冽,你刚刚在凶我?!”   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你胆敢!”的味道。   听到她终于挑刺,沈冽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几不可察的笑了下,道:“怎么,冒犯公主殿下了?”   梁皙别开头没看他,故意重重冷哼一声。   自己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5 22:38:28~2020-08-16 21:5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戴戴戴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晚饭就是之前梁皙提到的淮扬菜餐厅。   菜单拿到手,梁皙忍住想点一本菜单的冲动,只克制着点了几道她最感兴趣的,又问沈冽要不要加菜。   沈冽点了两道,然后把菜单递给服务员。   等菜上齐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   梁皙拿起筷子,每道菜都浅尝辄止,尝了个味儿便作罢。   就连她最想吃的狮子头,也不过只比其他菜多尝两口,就挪了筷子。专注于她面前那叠香菇炒油菜。   只不过每次夹菜时,梁皙的眼神都放在狮子头上,硬生生吃出了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贞不屈和不忘初心。   不是她不想吃狮子头,而是今天这条裙子实在是太贴身了,名副其实的竹竿裙,还露腰。梁皙吃个饭吃出了上坟的心情,一口不敢多吃,生怕小肚子撑了起来。   而且她最近还在跟李见传绯闻,万一被记者拍到照片,造谣她小腹微凸、疑似怀孕怎么办!!   难道她要去跟全网解释,不,没有怀孕,我只是吃多了而已吗?!   她的面子绝不允许她这样做!   沈冽一抬头,就看到梁皙满脸想吃又不想吃的表情,她眼睛都快黏在狮子头上,筷子还坚强的往时蔬里戳。   没两口,她干脆放下筷子,拿了张餐巾纸擦拭嘴角,又喝了口水。   梁皙一抬头,撞上沈冽的视线,这才发现他刚刚一直在看她。   沈冽:“不吃了?”   梁皙兴致冲冲点的菜大半没怎么吃,甚至有两道看上去压根就没动过。   没吃的时候,梁皙满脑子都是种种该如何如何好吃。   吃的时候,她又满脑子都是这个500卡,那个600卡,会水肿,会长胖,绝对!不能!!多吃!!!   她空着肚子,朝沈冽摇头:“我已经吃饱了。”   说话间,一只手悄摸垂下桌子,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很好,非常平坦。   梁皙笑意愈深,坐的也更加端庄挺拔,没错,她已经饱了,已经撑得想吐了。   沈冽看她一眼,也放下筷子:“那来谈谈赔偿吧。”   赔偿?   梁皙想了三秒,才想起来今天这顿饭原本的目的——商谈她车被蹭掉漆的索赔事宜。   她啊了声,不在意道:“不就是一辆车吗,小问题而已,今天这顿饭就当是赔偿了。”   沈冽目光在她身上盯了几秒,梁皙大大方方笑着对上他的视线,还下意识绷了绷上半身,让锁骨看起来更加修长明显。   沈冽:“所以,你故意撞我车,就是为了吃顿饭?”   梁皙摇头,微笑着纠正道:“不,大家都知道,是你的车撞了我的车。”   沈冽:“……”   梁皙继续说:“不过你说得对,就吃一顿饭还是太便宜你了,再顺便去散个步吧。”   其实她并不喜欢散步这项活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们俩吃完饭,就该去散会儿步,不然这顿饭就吃得不完整。   沈冽坐在椅子上没动,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由着她说一出是一出的臭毛病。   梁皙:“你不去?”   “不去。”   “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   梁皙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我邀请你去走走,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老古话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我都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还半点不知好歹!”   梁皙说完,沈冽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还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梁皙又咽了回去。   怎么每次都要她这样大费周章,三请四请?   他哪位?   她又不是非要去散步!   又不是不散步就会死!   想通这一点,梁皙面上冷静下来,捻起桌边的餐巾纸擦了擦指尖:“算了,我不想去了。”   就算不去,也是她不想去,轮不到他来开口拒绝。   梁皙冷声道:“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雪,你也早点回去吧。”   她敷衍起来已经完全不在意,夏天会不会下雪这个问题。   梁皙戴上墨镜,果断起身离开。   她朝着包厢门走去,细高跟敲出有力的声响,咚、咚、咚,光听着脚步声都让人觉得是在生气。   梁皙快走到门边时,沈冽鬼使神差的起身,三步作两步走到梁皙身边。   “七月飞雪,不看看就回去了?”   看雪?   梁皙微怔,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彻底回过神来,狗屁看雪!他这分明是答应去走走了吧?!!   莫名的,她刚刚堆积在胸口那些沉闷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嘴角甚至控制不住的想笑,但又不想笑出来让他看到。   别扭中,梁皙还不忘强调:“现在可是你想去走走,不是我想,是你非要邀请我去的!”   -   夏夜微风拂过,路灯下,树影婆娑。   两人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梁皙扶了扶墨镜,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穿得太扎眼,像是女明星走红毯找错了地儿。   导致散步这段本该休闲安静的时间,她走在路上喜提超高注目率,跟休闲安静半点不沾边。   她往旁边偷瞄了眼,沈冽淡定自若,对这些好奇的、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梁皙突然说了声抱歉,沈冽转头,问:“抱歉什么?”   “因为我太漂亮了,”她上下比划了一下自己,递给沈冽一个“你也看得出来”的眼神,“导致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你可能会有点负担,所以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沈冽说,“你戴着墨镜和帽子,他们看不清你长什么样,说不定是在看我。”   梁皙:“你这么说,是不觉得我不看脸也很漂亮吗?”   说着,投过去一个“那你要是敢说不就死定了”的眼神。   是。沈冽下意识不想选择如她意的答案,可是这个字刚一出现在脑海,还不用梁皙反驳,他自己脑海里的反方意见就将其打败了。   还没等他说出答案,梁皙已经被前方的人堆吸引注意力。   马路边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的,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难得来大马路上散一次步,梁皙也生了几分想凑热闹的心思,不自觉加快步子走上前想吃口热乎的瓜。   她以为最多是个老太太碰瓷之类的,结果走近后,从周围人的谈话中听到,是出车祸了,当场死亡。   梁皙听到“当场死亡”四个字,浑身一僵,她打心底里怕这些东西,下意识想转身离开。没成想,一眼扫到了还没被封锁的事发现场,人倒在地上,血水流了一地。   -   梁皙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被钉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动。   直到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隔断视线。温热的触感里,带着沉稳有力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   一路上,梁皙窝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异常沉默。   沈冽将车速放慢,时不时撇头看她一眼,梁皙呼吸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直到车开进小区里,梁皙有感应似的睁开了眼,车停稳后,她缓缓开口:“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沈冽解开安全带:“嗯,下车吧。”   梁皙长长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解个安全带然后下车,分分钟能完成的事,被她硬生生拖延到两分钟才完成。   下车后,梁皙又硬扯着沈冽看星星看月亮,再看楼下的花花草草,死活不肯上楼。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你看今晚夜色这么好,不多看两眼不是浪费了?”   夜色不一定有多好,但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是真的。她总怕路上车祸被撞死那位跟着她一起回来了,就在家里等着她。   越脑补,越恐怖。   沈冽又被梁皙强拉着在小区里转悠了半个小时。   转回楼下,迎面碰上了刚跳完广场舞回来的奶奶四人组。   奶奶们个个精神矍铄,先看到沈冽,遥遥就开始招手,一口一个小冽喊得清甜。   然后看到从沈冽身后走出来的梁皙,笑容瞬间就淡了,原地化身老年女友粉,眼神审视又挑剔。   梁皙被她们眼神一激,当时就来精神了,什么魑魅魍魉瞬间被她抛之脑后,满脑子都是熊熊燃烧的胜负欲。   只是她刚往前走两步,一道黑影嗖地从她脚边飞过,梁皙完全没设防,惊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往后踉跄,慌乱间左脚绊右脚,人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在外人看来,梁皙是以“我看着都替她尾椎骨痛”的姿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呆滞。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而那道黑影,是李奶奶家养的金毛,此刻正一脸无辜的摇着尾巴。   李奶奶笑容抱歉,脸上终于露出与她年龄相符的和蔼,她准备走上前,好声好气问:“姑娘,你没事吧?”   梁皙被这一声“姑娘”叫得回过神,她第一反应是赶紧拿包挡住脸,慌忙道:“别、别过来,我没事!”   说完这句,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她以后在这群老太太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正在梁皙满脑子空白,只想挖个地洞藏进去之际,一道阴影压下来,她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气,紧接着身子一轻,被沈冽抱了起来。   连带着她那颗慌乱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心,一并安安稳稳落入他怀中。   路灯照在梁皙脸上,她嫌丢人,将脸死死埋在他胸口,好像只要她看不到别人,别人也就看不到她,今晚的事就能当做没发生。   她胳膊环在沈冽脖颈间,着急地捶了两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催促沈冽:“快上去,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呆在这!”   沈冽低头看了眼缩在他怀里,此刻恨不得原地化身一粒豌豆的梁皙,觉得好笑,无声扯了扯唇。   这点笑意通过他胸膛的微颤被梁皙感知到,她咬牙切齿在他后颈上掐了把,这男人还有没有心!居然还笑得出来!!   梁皙的小动作对沈冽来说不足挂齿,他抱着人,跟四位奶奶道别:“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我们先上楼了。”   李奶奶的狗撞了人,这时倍觉理亏,连声应好。等两人走出两步,她又赶紧追上去:“这小姑娘要是摔出毛病了,小冽你千万要告诉我,我要负责才行。”   “好。”   -   上到四楼,沈冽还记得梁皙家密码,他熟门熟路开了门,将人放到沙发上。   “到了。”   梁皙嗯一声,闷闷的,没再说话。   沈冽扫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时,衣摆被梁皙拉住。   她曲着膝,头埋在另一条胳膊围成的半圈里,没有吭声。   沈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情绪,他问:“不高兴了?”   是,但也不全是。   梁皙活这么大,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这可是当着五个活人的面摔了一跤,还摔得这么难看!!   他就是其中一位当事人,她当然会觉得丢脸,不想看他。   还有一部分不想抬头的原因是,梁皙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被他抱上来,脸上居然有点儿发烫。   她就是不想抬头让他看到。   沉闷半晌,梁皙闷声闷气,霸道开口:“今天摔跤的事,你能不能忘掉?或者假装没看到?”   沈冽没有犹豫:“你摔了吗?”   梁皙:“……”   梁皙埋着脑袋,发出了声笑的气声,闷闷不乐的心情就伴着这声笑,一扫而空。   她一点点露出脸,下巴撑在膝盖上,问出另一个她很关心的问题:“……那楼下有监控吗?”   沈冽:“……没有。”   梁皙内心:那可真是太好了!!   嘴上却说:“那也太不安全了,万一遇到什么烧杀抢劫的怎么办?”   沈冽要笑不笑的看着她演,或许是被她真诚的表演打动,别开头笑了声。   “我回去了。”   他转身离开,梁皙飞快起身,跟在他身后诶诶两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让人停下脚步。   她吞吞吐吐问:“你今晚,要不要在我家住?”   沈冽稍一挑眉,没有说话,但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   梁皙大脑飞速运转,在这一刹却死活想不出个借口来,感受到被她抓住的胳膊正在一点点抽离,她另一只手也赶紧拉住。   一抬头,对上沈冽询问的视线,她一时间哑然。   内心有道防线在一点点崩塌——   反正今天丑也出了,不怕再出一点。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怕鬼,有什么不好说的?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梁皙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扬着下巴,理直气壮说:“万一今晚有鬼跟着我回来了,我一个人待在这怎么应付?你家就一张破床,我家有好几张床,你不睡我家,难道要我去你家挤地板吗?!”   说完最后一句,满脸的“岂有此理”。   只是这一大堆刚说完,梁皙蓦地想起什么,内心无比后悔,不该说自己怕鬼的,哪怕随便掰扯一个别的理由都好。   她记得清清楚楚,15岁那年,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小区里有家住户破产,老公带着钱和小三跑了,老婆在家里自杀。   在前一天,她还在小区偶遇了那家老婆,说过几句话。   在这种恐怖背景下,房间外电闪雷鸣,气氛像是恐怖片中厉鬼杀人的前奏。   小梁皙给正在出差的梁赫打了个电话:“爸爸,我睡不着,我怕王、王阿姨变成鬼来找我。”   话说到“王阿姨变成鬼”,小梁皙咽了口口水,犹犹豫豫一带而过,生怕真被变成鬼的王阿姨听见了,本来还没想着来找她,这下非来找她不可了。   梁赫呵呵笑:“小皙,明天还要上课,乖乖去睡觉,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没有得到安慰,小梁皙脚尖踢了踢桌角,低着头,语气低落:“我知道没有鬼,可我就是很怕啊。”   梁赫还想说点什么,不过也无外乎是用马列主证明鬼不存在,刚叫一声“小皙”,就听到钟晴喊:“老公,小宣有点不舒服,你快过来看看。”   这次出差,钟晴和幼儿园的梁宣都跟着梁赫一道去了。   梁赫急着撂电话,还是耐着性子最后说了句:“小皙,你要是实在怕的话,就让阿姨去陪着你睡。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早点睡吧,好吗?弟弟那有点不舒服,爸爸先过去看看。”   小梁皙耷拉着眼睛:“哦,你去吧。”   “嗯,”挂电话前,梁赫又重复一遍,“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梁皙真怕江冽也告诉她,没什么好怕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但话已经说出口,梁皙看着沈冽,一时无言。   她脑子现在很乱,一边在想,赶紧再找个别的理由,另一边又在犹豫,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呢?   她没说话,沈冽也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沉默的可怕。   梁皙甚至在想,算了,自己呆在这儿难道还真能被鬼吓死不成?再说了,世界上确实就是没有鬼的。   与此同时,沈冽的声音响起,他先是应了声,而后开腔,声音朗润而有质感,明晃晃揶揄着她那份“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   “照这么说,如果让公主殿下受惊或者受委屈,就是我的错了?”   梁皙情绪在短短两秒内几番转变。   她莫名多出厚厚一层底气,扬着脖子,直直看着沈冽,眼神上下一扫,哼了声:“你自己知道就好。”   虽然过程体验感很复杂,但沈冽终归是答应今晚在她家住下了。   梁皙甚至还暗示了下要不要睡一张床,也不是没睡过,她勉强能接受,被沈冽斜瞥了眼,拒绝意味不要太明显。   梁皙给人安排在她隔壁的客卧,两个房间的床只隔着面墙,头顶着头,她倍感安心,脑补着“阳气”能透过水泥缝隙飘过来,驱散妖魔鬼怪。   很好,安全了。   洗完澡又卸完妆,梁皙套着睡袍坐在沙发上,里面是一件吊带睡裙。   她斜躺着,长腿搭在沙发上,手撑着额,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小腿,在灯光下勾人眼球。   不行,搞得好像她在蓄意勾引他似的。   梁皙又换了个姿势,端庄坐着,翘着腿,双手环胸,气势高傲凌人。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拿起镜子照了照,嗯,非常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五分钟过去,对面房子还没传来半点动静,沈冽这个澡洗了有半小时了。   梁皙肚子饿得直叫,连保持她高贵姿态的力气都没了。沉着肩膀,一点一点往旁边倒,直到上半身歪倒在沙发上。   她有气无力地摸起桌上镜子。   盯着镜子里自己完美无瑕的脸庞,看脸充饥,好像没这么饿了。   正出着神,耳边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梁皙丢下镜子,噌地坐直上半身。   沈冽洗完澡过来的时,梁皙正端直着身子坐在沙发上。   他关上门,停在门边没动,看向沙发上的梁皙,挑了挑眉:“你在等我?”   “是,”梁皙没有否认,她起腔拿调说,“我是主人,当然要有待客之道,你不来我就睡了也不好。”   “现在你来了,我也准备去睡了,晚安。”   说完,梁皙准备大大方方起身,结果一下站得太猛,眼前一片眩晕,又跌坐回沙发上。   好半晌,她才从这阵晕劲里缓过来:“……这段能不能也当做没看到?”   沈冽这回直截了当说:“没看到什么?没看到你又低血糖了?”   好吧,这次他不肯选择性装瞎了。   不过低血糖怎么了?低血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梁皙没回他话,再一次起身,走回卧室,没有关灯,而是直接躺上了床。   她平躺着,感觉到房间门口方向有视线直射过来,侧头一看,是沈冽正倚在门边,看着床的方向。   梁皙立马坐起来,唇角不受控制的想往上跑,但被她忍住了。   她拿着姿态问:“怎么,想通了?觉得和我睡一张床也不错?”   沈冽没搭理她这一茬,而是问:“今天晚上为什么不吃东西?”   梁皙有理有据说:“美女都这样。”   沈冽:“都哪样?辟谷?”   他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梁皙,没再说话,眼神却实打实压人,有如千斤重。   这种感觉特别像小时候犯了错误,父母拿眼神盯着你,但就是不说话,让你在沉默中自我检讨出“我实在是罪孽深重、罪无可恕”的负罪感。   照梁皙以往个性,一句“管这么宽,关你屁事”能堵死你。   但此刻,面对沈冽姑且算是“关心”的阴阳怪气,梁皙沉默了。她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半天过去,她一掀被子,整个人埋进去,背对着门口。   又沉默两秒后,高傲小梁陡然拔高声调:“江冽!你凶什么凶!!”   这一手转移矛盾焦点非常溜。   沈冽没说话。   “吃吃吃,吃就是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晚饭会稍微多吃点,就一点,你的面子也就这么大!”   又过几秒,门口那位终于似有若无笑了声,一声气声,很淡,多亏了梁皙耳朵尖才能听见。   沈冽:“身体比身材更重要,公主殿下。”   这声“公主殿下”,梁皙愣是听出了点“你是无知国的无知公主,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的嘲讽感,讽刺她呢这是?   梁皙冷笑:“难道吃饭就能长生不老了?”   高傲小梁,在线开杠:“你看看那些天天吃饭的人,最后是不是都死了!!”   沈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6 21:54:32~2020-08-18 00: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酱油的豆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半夜,窗外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雷声隆隆劈下,随着一道闪电,天空骤如白昼。   在这声惊雷后,沈冽眉间皱了皱,慢慢睁开眼,被吵醒了。   躺了几秒,他掀开被子下床,房间里开着制冷空调,在屋外阴冷气温的加持下,更显刺骨。   胳膊一暴露在空气中,立马起了层几不可见的鸡皮疙瘩。   他顺手关了空调。   想起什么,又轻拉开房门,放缓脚步,回到自己家中。   狗窝里,小柴犬还在睡觉,可能是有些冷,紧紧蜷缩成一团。   沈冽关掉房间空调,又把窗户都关上,再路过狗窝边时,小柴犬似乎是醒了,迷迷蒙蒙半睁着眼,奶声奶气的嗷呜一声。   再回到对面梁皙家,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他脚步走到客卧门口,隔壁房间门敞开着,散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沈冽脚步停了停,转而径直走到隔壁梁皙的房间。   她床头灯没关,因为怕鬼藏在黑暗里。   门也没关,怕万一真有鬼,开着门方便逃命。   不吃饭,死都不怕,倒还怕鬼。   沈冽先扫了眼床上那一“滩”人,果然是歪七竖八躺着,也果然是把被子踹到了一边,只有一个被角虚虚搭在腰上。   他本来想关掉空调,想到什么,手一顿,没有关掉,而是把温度调到了30度。   又走到床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被子拉扯起来,轻手轻脚铺到梁皙身上,顺便掖了掖被角。   在床头灯朦胧的光线下,梁皙侧着头,大半张脸被头发挡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睡梦中也微皱着眉。   沈冽正准备转身离开,余光瞥见枕头另一边,有一个奇怪的明黄色小物件,跟整套灰蓝色床上三件套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床沿边虚虚坐下,倾身拿到手,发现是一个平安符。他有个一模一样的,因为江老太太信佛,给家里每个人都求了一个。   而梁皙为什么也有,还出现在她床头,配合着彻夜通亮的床头灯,永远不会关上的卧室门,答案昭然若揭。   沈冽将平安符放回原位。   身下,梁皙突然翻身,梦呓了声,听不太清。   沈冽怕把她吵醒,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他维持着倾身的动作,想等梁皙再次睡熟。   寂静间,梁皙睁开了眼。   沈冽没设防,被她伸手蓦地一拉,倒在床上。   两人面对着面,梁皙困倦的半眯着眼,也不知道睡醒了还是没睡醒。   但这个问题已经不容沈冽深想,他怔楞住,心脏在胸腔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没想好该如何回答梁皙待会问他“你怎么在这”这个问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准备想个理由出来。   半梦半醒间,静谧柔和的光镀在梁皙侧脸上,连带着,她也多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安静温柔。   梁皙眨了眨眼,盯着他,似乎是想将他看真切。   沈冽没有想出理由,反而大脑一片空白。   回顾他前三十年人生,从没有像眼下这样,如此窘迫过的时刻。   两人沉默对视着,梁皙带着睡意,没什么力气的开口:“这次醒过来旁边没睡着鬼了,居然睡着你。”   她盯着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她在噩梦里醒了七次,前六次旁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第七次居然是假正经。   嗯,他是“男人精”,姑且也算妖魔鬼怪吧。   沈冽嘴唇翕张,梁皙手挪了挪,食指挡在他唇上。   她嫌弃道:“在我的梦里,你就闭嘴吧。”   在梦里她也记得,这男人上过“教你如何说话不中听”补习班,看水平绝对是满分毕业。   梁皙又自顾自疑惑:“我都多少年没梦到男人了?”   “还是个不喜欢我的男人。”   她困乏的冷哼了声:“等着吧,早晚叫你喜欢我。”   说完,梁皙没再说话,两人看着对方,时间彷如停滞。   直到梁皙再一次耷拉下眼皮,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昨夜暴雨如注,第二天早上依然天气阴沉。   梁皙鲜少赖床,每天七点自然醒。   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翻身下床,顺便拿着遥控器打开窗帘,照了照镜子,又是美美的一天。   沉迷了会儿自己的绝世美颜,倏地想起什么,她飞快小跑到门边,轻轻打开一个缝隙往外看——   沈冽背对着门,正在沙发上逗狗。   他今天还没去遛狗?   难道……是在等她起床吗?梁皙不太确定,但不妨碍她心情莫名的雀跃一下。   她立马跑到化妆台前,用手抓了抓头发,努力让发型看上去有点刚睡醒的慵懒,又能把她的脸型修饰得恰到好处。   又在一众有色润唇膏中挑出五六支,挨个试了色,轻轻点涂上看起来最水润饱满,但又看不太出来的一只唇膏。   今早不热,甚至还有点冷。梁皙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拿起遥控器要关空调,只是看到温度时,她微怔了怔。   她向来定在26度。   怎么现在是30度?   难道是昨晚太冷,她半夜摸起来调的温度?   莫名的,她脑海中浮现出沈冽的脸,昨晚做梦梦到的,躺在她枕头边。   她又一摇头,将画面甩出脑海外。   打开房间门,梁皙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看向沈冽:“你还没去遛狗吗?”   沈冽回头,梁皙已经站在他身后。   她披着身睡袍,抱臂站着,双唇绯红莹润,头发偏分,尤显脸小。   他收回视线:“正准备去。”   沈冽抱着小柴犬离开,走到门口时,他步伐稍停:“今天早上多做了份早餐,放在你餐桌上。”   说完这句,还未等梁皙反应,连人带狗就下楼了。   -   到公司时,梁皙取下墨镜,看了眼迎面走来的林理,一面往里走,一面随口笑问:“吃早餐了吗?”   老板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林理一大早紧绷的情绪也跟着稍微放松:“昨晚买了个饭团带回家,今早热着吃了。”   梁皙笑着看他一眼:“我也吃了,三明治,还有鸡蛋和牛奶,今早现做的哦。”   目送梁皙进办公室,林理坐回办公桌,听完对接江城的王秘跟他汇报工作,他心不在焉的回想,梁总刚刚是在炫耀吗?   那个笑,是在炫耀吧?   不是,就一个三明治和鸡蛋,就算是今早现做的,有什么好炫耀的吗?   战斗公鸡下的蛋?   三明治里夹了钻石?   还是说,这年头有钱人都看不上流水线产出来的饭团,梁总其实是在炫耀她的三明治是“纯手工制作”?   他实在是搞不懂了。   -   一直到下午,林理跟梁皙汇报今天上午突发的舆情.事件,梁皙都是笑吟吟的,心情颇佳。   她往后靠着椅子:“你说赵听蝉公开内涵我私生活混乱,现在我还上了热搜,一堆营销号在抹黑我,股价跟着跌了两个百分点?”   林理应是,低着头,只觉得梁皙笑容渗人。   几秒后,梁皙拍手,为赵听蝉的勇气鼓掌,笑容真挚问:“他是准备退出娱乐圈了,想让我帮他一把?”   林理连忙把查到的资料说出来:“赵听蝉想要转型,前段时间签约定下两部大制作电视剧,其中一部是未来影业投的,另外一部是梁氏控股投资公司投的。”   “查到都跟梁夫人有关。”   也就是钟晴。   梁皙没说话,不算意外的答案。   钟晴想把她嫁出去,好不跟梁宣抢梁家,但又不想她嫁给沈家,自然会忍不住从中搅和。   比如,先让确实跟过她两个月的赵听蝉来试试水。   “这件事让公关部去办,舆论方向往赵听蝉赵听蝉的黑料上挖。那两部电视剧的话,弄掉他……问问李见要不要吧。”   至于钟晴,她亲自上。   “还有,沈家那边,让人送个信过去,就说是明星自炒,与我无关。”   说到这,梁皙想起来,这段时间梁赫盯得不紧,她已经好久没跟沈冽聊天了。   林理走后,梁皙拿起手机,决定大发慈悲,主动找那位沈公子聊个五块钱的天。   梁皙:【在吗?有事。】   速回,准备要杠你了。   等了半分钟,对面没动静,梁皙却想起另一个人。   她打开短信,给那串名为“假正经”的号码发了条消息:   【吃饭了吗?】   不是梁皙不想加他微信,而是这个号码没有对应微信,但她又端着,不愿意主动去要,跌份儿。   -   茶室。   沈冽和赵择予相对坐着在聊工作。   赵择予虽然平时没个正行,但在工作上绝不含糊。他平日埋头待在工作室里找不到人,所以只能在私下聚会的时候先跟他把工作聊完。   大半天下来,两人聊完酒店落成一事,又闲话说起别的。   刚刚沈冽手机震动好几下,他不方便看。眼下赵择予正在自顾自说着话,他打开手机,既有未读微信消息,也有未读短信,都是梁皙发来的。   他先回了微信:【抱歉,刚刚在忙,什么事?】   又回短信:【没吃,怎么?】   回复完,他恍然间有种精神分裂的错觉。   梁皙先收到沈冽的回复,冷笑了声。   接着收到假正经的回复,笑意又渐深。   梁皙给沈冽回复:   【网上我的绯闻看到了吗?是真的。】   今日天气晴,宜人在家中坐,绿帽天上来。   梁皙讨厌“沈冽”,完全不在乎这位未婚夫生不生气,反正她只是要和沈家处理好关系,不是要和沈冽处理好关系。   ——他们俩都只是联姻的工具人,两家意见远比个人满不满意重要。   而梁皙讨厌“沈冽”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是因为他正经照片都不愿意发一张,这么不上心,瞧不起谁呢?   二则是因为梁赫。这场先斩后奏、没有半点征求过她意见的联姻,无疑是梁赫并没有那么爱她的有力证明。   ——梁皙从来都知道,梁赫对她的爱是有瑕疵的,但总体瑕不掩瑜。而“沈冽”的出现,使得这块瑕疵放大无数倍,她每每看在眼里,都硌在心里。   所以,即使两人一面都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梁皙单方面讨厌“沈冽”。   发完微信,梁皙又回复“江冽”的短信:   【网上我的绯闻看了吗?假的。】   沈冽前后脚收到这两条消息,恰巧社交软件给他推送新闻,正是梁皙今天的八卦绯闻,他大致刷了刷,微信和短信都没回,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赵择予终于注意到自己哥们儿的不对劲,但他半点没往感情方面想,在他看来,谈恋爱这事跟沈冽这个工作狂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是什么事,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烦?   赵择予试探问:“你难道是想到还有三个月才能回沈氏上班,急的得躁郁症了?”   这病因就很工作狂。   “……”   沈冽平静的看他一眼:“赵择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姑且算“好”的朋友?”   赵择予嗤一声:“你不也就我一个好朋友?”   沈冽嗯了声:“你一个就够糟心了。”   “……?”   不是,怎么突然人身攻击了??   赵择予不解:“你说你又不是躁郁症,那一脸又烦又不痛快的样子是干什么?”   闻言,沈冽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现在看起来又烦又不痛快?   “总不能是为情所困吧?”说完,赵择予自己先否定,“不能够啊。”   说起为情所困,赵择予又打开话匣子,有的说了。   他得意道:“你不知道,我上次去酒吧,碰到一姑娘,她说两个月之内要追到我。现在快两个月了,我正准备这两天答应她。”   赵择予说完,喝了口茶润嗓,准备理理思路,继续自言自语往下说。   对面,沈冽手中茶水轻泛连漪,倒映出梁皙刚搬来那晚,在他家门口演的那场独角戏。监控里,她志在必得说:“你可千万要不忘初心,千万,别喜欢上我。”   还有昨晚梁皙半梦半醒间那句:“等着吧,早晚叫你喜欢我。”   沈冽皱了皱眉,画面随之消失。   他问:“她可能根本不是喜欢你,只是出于某种征服欲,你也能接受?”   ?   赵择予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照以往,他的这些感情经历,沈冽就是随便听听的态度。   怎么现在不仅学会点评了?还这么一语中的??   电光火石间,赵择予又联想到最近好几次吃饭,沈冽都拿着手机,时而笑笑,时而烦闷,时而不大痛快。   这副样子,他难道……不会吧?   赵择予慢慢放下茶杯,试探问:“阿冽,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谈恋爱?   沈冽眉间微蹙,正准备端茶的手顿了顿,否认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有类似经历,他说的。”   赵择予:“……你朋友姓沈吗?”   沈冽:“……不。”   -   晚上姚婉婷带着江定娅找梁皙一起去吃饭。   席间,江定娅灰败着脸,对那位毫无人性让她去学MBA的表哥大吐苦水,也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姚婉婷跟她一起吐槽两句,又随口问了句她表哥是谁?长得帅吗?   江定娅张口想说沈冽,却摇了摇头,“你们不认识。”   她姑姑当年嫁给爱情,跟江家断绝关系,爷爷奶奶被气得不行。后来沈家发迹,关系刚一和缓,姑姑又病逝了,这才发现沈泽生居然还在外面养了房小三。   江家人怒不可遏,拒绝公开承认跟沈家的姻亲关系,不想让沈家沾上江家的光。   本来还想把外孙也抢回来,但沈泽生也不是完全任人摆布的傀儡,不肯答应。   最终两家各退一步,把沈冽送出了国。   现在沈泽生在任,江家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跟沈家的关系。   等之后沈冽继任,两家才会开始有往来。   这也是江定娅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的原因。   姚婉婷看江定娅一脸兴致恹恹,想来她表哥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瞬间没了兴趣,大家又说起别的。   聊到梁皙身上时,姚婉婷好奇问:“你跟那位假正经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梁皙这段时间的事简单说了遍,太丢人的选择性略过,比如摔跤之类。   其余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些很平淡的事,回想起来却莫名的想笑。   但梁皙忍得很好,除去偶尔握着高脚杯的手紧了紧,单从表情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流露。   姚婉婷听了半天,问:“所以,你现在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甘心,想在他身上证明自己的魅力?”   这么长一句话,梁皙就听到三个字——喜欢他。   她瞬间坐直,张口就是否认:“谁说我喜欢他了?”   姚婉婷满脸问号:?   我说了吗?   江定娅一头雾水:?   谁说了吗?   梁皙回过味来:“……”   “我只是对他有点意思而已,一点点,上次不还和你说了?哪儿就到喜欢他这么严重了?!”梁皙振振有词道。   全场就她最激动。   姚婉婷淡然点头,总结陈词:“那你现在对那位假正经,就是征服欲比对他有意思占比更大?”   征服欲更大吗?   梁皙也不知道,她历任男友很多,感情经验却为零。   不过她最开始故意接近假正经,确实是因为她不信,自己的魅力征服不了这个胆敢让她睡地板的臭男人!   再之后,他那句“抱歉,不喜欢”言犹在耳。   她记得,自己依然是带有满满征服欲的回复:“没让你喜欢上我,就是我的遗憾了。”   虽然与此同时,她对他还多了点“有意思”,但就一小点点!也就仅限于有意思而已!!   抛去沈家不谈,在已知江冽不喜欢她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梁皙没说话,姚婉婷又问:“那你就想想,如果假正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是什么感觉?不爽还是不甘心?”   江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脑补的画面一出来,梁皙想着,再想着,继续想着,岂止是不爽?她简直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愤怒。   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怎么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梁皙光顾着生气,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姚婉婷就当她默认选择了“不甘心”。   这个答案代表梁皙对假正经的征服欲比有意思更多。   果然啊,姚婉婷揶揄:“梁总裁,在小说里,你这种人都是要被送去火葬场的!”   剧情大概是,总裁只是想征服对方,结果过程中自己身心沦陷而不自知,陷入爱河后,由于种种原因,被对方发现总裁对自己并没有喜欢,只有征服欲。   追夫火葬场,敢爱你就上!   ?   梁皙才回过神:“为什么要送我去火葬场?”   姚婉婷:“什么为什么?”   梁皙认认真真的疑惑道:“我就不配土葬吗?”   姚婉婷:?   追夫土葬场? 第23章   因为钟晴在背后捣鬼弄出赵择予一事,梁皙周六特地回了趟梁家。   上午,钟晴在家里插花陶冶身心,旁边还围着圈附和她的阔太太,众人闲话家常,再恭维恭维钟晴。   钟晴伸出无名指上戴着鸽子蛋的手,轻捻了一枝百合,端详着自己的作品,随便一插。   立马有人捧场:“梁太太这花插的位置实在是妙,别出心裁得很。”   “我就是随便弄弄,”钟晴微笑,又随口说,“我去年坐私人飞机去米兰看展览,偶遇到Mrs Edward,请我去她家做客。这不过是我拙劣模仿她的作品而已,不值一提。”   在座都是人精,心知肚明,这句话重点是“拙劣模仿”吗?是“不值一提”吗?   重点是她老公送的私人飞机!重点是她被意大利珠宝大亨的太太邀请去家里做客!!   多么朴实无华的炫富方式。   马上有人不露痕迹的接梗捧钟晴,其他人点头应是,而钟晴端庄的被大家围在中间,享受着这些奉承。   这个话题过去,又有人另起话头,故作不经意的问:“梁太太,我看最近你们家梁皙的绯闻可不少啊。”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据说是同一天晚上,有两个男人深夜里,前后从她公寓出去?”   ——“我还看到爆料,说她的好朋友,叫什么姚婉婷,叫了一堆小男明星吃饭,梁皙也去了。”物以类聚四个大字写在她脸上。   ——“梁皙私下里这么乱,谁家敢和她联姻?我听说她已经找好联姻对象了,谁家敢要啊?”   七嘴八舌的,一时间没人答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噤声看向门口,紧接着,气氛蔓延,客厅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还有什么比背后说人坏话,被当面发现,更让人尴尬的?   梁皙一身黑色西装裙,肩线笔挺,两排整齐的金属圆扣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腰带紧扣住细韧的腰,黑色绑带细高跟更显腿型修长笔直。   这一身干练打扮,再有梁皙在工作上久积的雷厉风行气场加持,她站在门口,优雅挺拔,又盛气凌人,尤其是她此刻似笑非笑的眼神,格外渗人。   刚刚开口说过梁皙坏话那几位,都不约而同的心虚错开眼神,不敢看她。   钟晴的目光也闪了闪。   哒、哒、哒。   细高跟敲击着地面。   梁皙从到那位说她“谁家敢要”的女人面前路过,似嘲似讽的轻笑了声,意思很明显——   谁家敢要不用你担心,反正你家要不起。   对这种人,她口都懒得开。   因为有些人,连被她亲自开口嘲讽的资格都没有。   穿宝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听到脚步声渐近,紧接着,一道阴影当头压下。   她下意识低头避开,一边希望不是在看自己,一边内心后悔刚刚不该嘴快,说梁皙和姚婉婷物以类聚。   在她的担忧中,梁皙的声音夹带着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她微笑道:“张阿姨怎么说我,我都能当做没听到。但是,如果把我朋友也牵涉进来,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她叫一声“张阿姨”,不是尊敬,而是警告——   你背后是谁,我一清二楚。   钟晴这些拥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见梁皙定定看着钟晴,像是有事要说,赶紧各自找了借口回家,逃离是非之地。   不过两分钟,本就宽敞的客厅只剩下两人,更显空旷。   梁皙放下包,在钟晴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   她直截了当开口:“钟阿姨,我放任你这么几年了,你搞小动作的手段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语气像极了老师在对一个失望至极的学生说话。   钟晴确实手脚不干净,心里慌乱着,嘴上还打死不承认,干巴巴笑了笑:“小皙你在说什么?”   梁皙斜睨她一眼:“我在说你跟赵听蝉的伎俩未免太三岁小孩。看在梁宣的面子上,我特地挑了他和爸都不在的时间回来,给你留点面子。”   “不然闹开了,难看的只有你。”   说完,她拍拍裙边莫须有的灰尘,款款起身上楼。   钟晴紧绷着脸,有些被直白拆穿后的挂不住。   她强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皙回头看她一眼,半笑不笑的,又往楼上走。   钟晴看着她的背影,交叠在大腿根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眼前画面与回忆交叠,时间好像又回到她刚进这个家那天。   小梁皙站在楼梯尽头,抱胸俯视着她,没说一句话。   打那刻起,钟晴就讨厌这个目中无人的继女,讨厌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所以,她才拼命想让梁宣占据梁家的一切,好像只有这样,她才堪堪能和这位继女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   下午,梁赫接梁宣一起回来,久违的梁皙也在,一家人难得凑齐吃顿饭,梁赫非常高兴。   吃到一半,阿姨端来两碗蒸蛋,给姐弟俩一人一小碗。   梁皙抬手拒绝。   梁赫说:“梁皙你也吃一碗,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梁皙皱了皱眉,拿着调羹戳了戳铺满肉沫的水蒸蛋。   此时餐桌上气氛正和乐融融,她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   吃过晚饭,梁皙被梁宣叫到书房谈话。   梁赫先问了几句她的近况,而后又满是责怪的看她一眼:“跟爸爸吵架,一言不合就跑去海城,这都三个月了,还打不打算回江城了?想打个高尔夫都找不到人!”   梁皙照例敷衍几句,再说几句软乎话,把这件事应付过去。   而彻底揭过一个话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另起一个话题。   她转而问:“最近高血压怎么样了?我下午看到你常吃的药换了,有没有听医嘱,按时吃药?”   “有有有。”   这会儿又变成梁赫敷衍她了。   梁皙看了眼梁赫乌黑的头发,知道是又去染头了。梁赫皮肤容易过敏,梁皙说了多少次,他也不听,非说染头发显年轻。   这下话题是梁赫不喜欢听的了,两人再一次转移话题,毫无意外的绕到梁宣身上。   一开始梁赫只是在说梁宣青春期,脾气大,种种。   到后面,说到梁宣在各类竞赛上取得的成就,梁赫话里话外都藏不住对儿子的骄傲和满意。   这是梁皙只在自己公司上市那天看到过的表情,梁赫还没有此刻这份为人父的浓烈爱意。   梁皙忽然觉得烦躁,打断梁赫的话,起身:“爸,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梁赫一脸没反应过来:“不在家里住一晚吗?”   “不了。”   梁皙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满道:“爸,我喜欢吃酒酿桂花蒸蛋,不喜欢吃肉沫蒸蛋!”   是梁宣喜欢吃肉沫蒸蛋。   “不都是蒸蛋吗?”   “一个甜的,一个咸的,不一样!”   梁皙半点儿霸道总裁范儿都没了,在甜咸之争面前,俨然就是个捍卫甜口尊严的暴脾气小斗士。   -   梁皙本来想回江城公寓先住一晚,现在没了心情,直接让司机开车回海城,越快越好,离梁家越远越好。   路程过半时,梁皙给姚婉婷打电话吐槽,以缓解内心的烦躁。   姚婉婷一针见血:“你哪是在乎甜口咸口,分明是在乎你爸的态度。”   梁皙恼怒一秒:“我怎么就不能是单纯在乎甜口吗?甜口就是比咸口好。”   咸口爱好者姚婉婷在线警告:“梁皙女士,请甜口独自美丽,不要拉踩咸口。”   两人打了半路嘴炮,车终于开到海城。   梁皙晚饭根本没怎么吃,再加上心情不好,此刻只想暴饮暴食。但是姚婉婷今天飞了半个地图,正在参加一个平台举行的颁奖典礼了,人不在海城,没法儿陪她。   挂断电话,司机问梁皙,是回酒店还是回幸福家园。   梁皙几乎是没有犹豫:“幸福家园。”   伴随着这四个字,脑海中闪过张清隽利落的侧脸,又转瞬即逝。   反正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呆着。   -   幸福家园的人不一定幸福,但幸福家园的蚊子一定很幸福。   梁皙今晚吃了炸.药,被蚊子咬第一口就开始骂骂咧咧,心情更烦。   一口气不带喘冲到四楼,在沈冽家门口站定,梁皙抬手要敲门,想到什么,转而从包里先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补完妆,她又寻思着,头发是扎起来好,还是披着好?   披着的话,是随意披着更好看?还是偏分更好看?   咕噜、咕噜。   梁皙摸了摸半点不安分的肚子,低头警告道:“别叫了!再叫我就饿死你!”   嘴上这么说着,梁皙手上却没敲门了,而是转身往对面走。   她怕待会又低血糖,在江冽面前丢了人,决定先冲一杯蜂蜜水垫垫肚子。   只不过刚要按密码时,身后,沈冽家那扇紧闭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动作一滞,下意识回头。   -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沈冽正准备翻书的手顿了顿。   等了会儿,门口没有后续声。   沈冽把书放到一边,拿起平板,打开了门口的监控。   画面上,梁皙先是一番自恋臭美的日常操作,然后摸着肚子,自己警告要饿死自己。   沈冽手撑在下颌边,无声笑了下。   监控里,梁皙抬了抬手打算敲他家门,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说了声算了,然后准备转身回自己家。   那声“算了”在眼前回放,鬼使神差的,沈冽放下平板,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   听到开门声,梁皙站定,回头看,沈冽正站在门口,穿着身简单居家的白T、灰运动裤。   两人对视,梁皙问:“你怎么出来了?”   沈冽一只手被挡在门后,虚虚握了握拳,面上从容道:“去便利店。”   梁皙上下一扫,奇怪问:“晚上十点半,你穿这双拖鞋去便利店?”   沈冽淡声道:“怎么,不行?”   “……”倒也不是。   不过沈冽说到便利店,梁皙瞬间满脑子都是薯片、可乐等一系列她平时敬而远之的垃圾食品,在此时此刻,她咽了口口水,居然有些馋了。   梁皙干脆转身,直接绕过沈冽,走进他家,在沙发上优雅端庄的坐下。   “江先生,邻居快要累死了,在你家坐下来歇一歇可以吧?”   沈冽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梁皙最擅长得寸进尺,当即翘着腿,理直气壮的差使道:“你到便利店麻烦帮我买瓶可乐,再买袋薯片。”   她看着他,非常克制的表达着自己的欲.望:“我现在真的想吃疯了。”   梁皙自然的说着,话里话外都有种莫名的笃定,笃定他一定会为她去买。   而这种笃定感不是来自于契约关系,更像是一种因征服而带来的自信。   沈冽皱了皱眉,冷冷道:“梁皙,我是你的仆人吗?”   说完,他关上门离开。   这人刚刚不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间又冷冷淡淡起来了?!   梁皙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她真心搞不懂男人这种生物。   算了,不买就不买。   拖着疲惫的身体,梁皙往旁边一歪,倒在沙发上,从包里摸出镜子,照着自己的绝世美颜续命。   没一会儿,她想到什么,一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飞快跑回自己家里。   -   楼下,夜风微凉。   沈冽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露趾凉拖鞋,半晌无语。   他打18岁以后,就再没有穿这种拖鞋出过门。   只因为梁皙刚刚一句想吃薯片、喝可乐。   他虽然嘴上怼了句,但在那一刹,满脑子就都是要去便利店帮她买薯片和可乐,连鞋都忘记换就下了楼。   这一举动还是在他清楚知道,梁皙讨厌“沈冽”,对“江冽”也仅仅是出于征服欲,对谁都没有真心的情况下。   他明明想抽离出来,让自己保持在一个能收场的位置,找个机会再跟梁皙把事情说清楚。   可到现在,什么都没说,还隐隐有更往里陷的趋势。   沈冽觉得自己八成也是疯了。   -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打开。   梁皙正躺在沙发上,在开门那一刹,瞬间翻身坐了起来,端端正正的。   “你回来了。”她随口道。   沈冽左右手拎着两个塑料袋,走到梁皙面前,将左手那个丢到茶几上。   他往冰箱的方向去,梁皙睨了眼面前的白色料袋,隐约可见原味薯片的黄色包装和一瓶可乐。   她眼睛一亮,立马伸手去拿:“原来买了,我还以为你没买呢。”   沈冽将凑单买的酸奶和吐司放进冰箱,听到身后嚼薯片欢快的咔擦声。   “今晚不减肥了?”   梁皙拿薯片的手一停,不满的瞪了眼他的背影:“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提减肥,ok?”   沈冽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拿起手机回复周助理刚刚问他工作上的事。   处理完,沈冽准备起身离开时,被梁皙一把抓住手腕。   “你要让我一个人坐在这吃东西?”   梁皙就是不管自己占不占理,都能在气势上看起来相当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的那种人。   沈冽看着她,两人对视,他无声叹气,退一步,坐回原位。   目光扫过茶几,他这才发现桌上多了本摊开的杂志,左右两页是人物专访,附着一张梁皙的高清近照。   黑白照片上,梁皙穿着件挺括的复古印花衬衫,五官轮廓分明,头发束得一丝不苟。   梁皙看到沈冽在看她刚刚特地跑回去拿来的专访,她曲着食指敲了敲杂志,得意道:“《面孔》这个月的刊。”   《面孔》会在当下社会各界最有影响力的那批人里,挑选专访对象,每月两位,侧面代表社会对其的认可程度。   这在富一代圈子里都是能说出去炫耀的事,更别提她今年才28岁,在时代的前浪中,都还算年轻的那一拨。   梁皙指尖轻抚过自己的照片,语气倒是随意:“我没有跟你炫耀的意思,只是拿来鞭策我自己的而已。”   说完,她最后吃了口薯片,然后毅然决然把剩下大半袋丢进垃圾桶。   她自顾说道:“鞭策我自己,即使偶尔一次暴饮暴食,也要有界线。虽然现在还是很想继续吃,但看着我的照片,我就觉得一点都不想了。”   她抽出张湿巾擦干净手指,道:“因为我很爱我的工作,而我的工作需要我又瘦又漂亮,如果身材走形了,对自己、对工作,都是不负责。”   说完,梁皙摸着杂志,低头笑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柔和:“这可是《面孔》,全国多少有头有脸的人都会订的刊物,只有当下最具影响力的那批人才能登上它的人物专访。多看两眼我自己出现在这上面,我就不饿了,不吃饭算得了什么。”   沈冽淡声问道:“即使会经常低血糖,动不动就晕倒?”   梁皙无所谓说:“大不了就是少活几年,反正活长了也没意思。”   她这份无所谓里,有对身体健康的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了无牵挂的视死如归。   沈冽凝着她的侧脸,良久,眼神才轻轻转动。   又默了几秒,他往后靠着沙发背,半笑不笑地问梁皙:“为什么不靠做运动维持身材?是因为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做运动吗?”   梁皙:“……?”   梁皙缓缓转头,咬牙切齿瞪着沈冽,多好的爱岗敬业氛围,这男人是说两句场面话会死吗?!!   为什么不做运动?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懒啊!!   能躺着为什么要去动着?   少吃点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一言不合去做运动?!!!   听听江冽这张说话不中听的嘴说了什么屁话——   不去做运动,是因为穿着高跟鞋不方便吗?   他怎么这么能阴阳怪气啊!!   梁皙刷地起身,刚想居高临下把他劈头盖脸一顿杠,结果因为低血糖又站得太急,蓦地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涣散。   阖上眼的最后一秒,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个平稳有力的怀抱。有人慌乱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是江冽的声音。   可他这么个向来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人,也会慌乱失态吗?   梁皙再没有意识,连带着最后那一秒的记忆也不太真切。   -   半个小时后,梁皙恢复意识,端着一小碗鸡汤面,带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埋头小口小口吃着。   沈冽被她强行拉着坐在对面,陪着她吃完。   面没有多少,主要鸡汤吊着生菜,味道鲜美。   梁皙放下筷子,拿了张纸巾轻轻擦过嘴角,口中鲜香犹在,不得不说,江冽的手艺确实不错。   而比起手艺,他站在流理台边做饭的侧脸更是赏心悦目。   梁皙别扭的看了眼对面人,接着眼神挪到一边,语气里颇有点本总裁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的意思。   她道:“这碗鸡汤面,麻烦你了。”   但江冽要是敢再阴阳怪气她,她也绝对不会因为一碗面,对他杠得客气!   沈冽淡淡道:“不用。”   他起身离开,挺拔背影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懒,像是松下了一口气之后的恹恹。   他大半夜给她做面,这种扰人清梦的事,梁皙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又不好说要给他钱当答谢,想了想,她道:“我帮你把这个碗洗了吧,算是一点心意。”   在普通人看来,吃完别人做的东西洗碗是一种自觉和理所当然。   但在梁皙看来,她吃完东西能纡尊降贵提出洗碗,就是谢礼,是心意。   不就是洗个碗吗?能有多难。   走到厨房水池边,梁皙打开水龙头,两指略带些嫌弃的捻着碗沿,到水流下一冲。   水花四溅,她飞快往后退半步。   “水开小一点。”   沈冽悄无声息出现在厨房门口。   梁皙手非常听话的干净把水关小了点,水花也跟着小了。   她把碗凹面淋了好几圈水,结果碗壁还挂着层油,看起来腻腻的。   ……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个想法刚一出,门口,沈冽半倚着墙:“洗不了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她的人生,绝不轻言放弃!!   梁皙一咬牙,一狠心,颤颤伸着手贴着碗壁转了圈,真的好油、好腻,她想把这玩意丢出去。   沈冽站在门边,看着梁皙一脸嫌弃又硬着头皮非要上的样子,撇开头笑了声。   他继续道:“然后把碗放到旁边深灰色柜子里。”   梁皙拿着依然泛油的碗,有些不确定,这就洗好了?   她又把碗冲了两圈,然后甩干净水,放到水池旁边的深灰色金属柜里。   洗个碗而已,果然简单。   就是有点恶心。   梁皙看着自己的手,飞快想跑去找一瓶洗手液。   身后,沈冽提醒:“别忘了把柜门关上。”   梁皙一边依言把柜门关上,一边瞪着沈冽:“你在教我做事?你是觉得这么点小事,我都搞不定吗?”   沈冽看着她不说话了。   做完这些,梁皙看了眼柜子里安安静静躺着的那只碗,又看了眼沈冽,递给他一个“你真该把这碗供起来”的得意眼神。   沈冽走到金属柜前,操作了番。   梁皙不解问:“你在干嘛?”   沈冽:“洗碗机,洗碗。”   ?不是??   “……你刚刚怎么不说有洗碗机?”   那她刚刚是在干嘛?   在线上演人工智障吗?   “你说洗碗算是你的心意,”沈冽气定神闲的用她自己的话来堵她:“不让你亲手洗,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梁皙:……?   拳!头!硬!了! 第24章   晚上回家,梁皙用洗手液和洗面奶反复把手洗过三遍,又涂了层厚厚的护手霜,才躺上床。   她仰面望着天花板,摸了摸肚皮,胃里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回味着鸡汤面的鲜香,伴随着这阵香,还有沈冽在流理台边行云流水煮面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   想着想着,梁皙倏地翻身埋进枕头里,同时脸与枕头的缝隙间溢出她闷闷的笑,两条支棱着的小腿也上上下下起落不停。   半晌,她翻身,随手抓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嘟囔道:“手艺不赖嘛。”   直到准备睡觉前,她都还保持着兴奋状态。   -   梁皙以为自己今晚估计会失眠,却没想到,刚闭上眼没多久,人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睡得雷打不动不说,她还做了个梦。   梦里,梁皙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普通民居的防盗门。   ——这是哪?为什么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你家”?   ——为什么“她家”看起来这么普通?她是破产了吗?!   而打开门后的画面更加诡异!   江冽正穿着身浴袍坐在客厅沙发上,浴袍松松敞着,他那一身精瘦有力的胸腹肌半隐半现。   他看到她来,依旧闲散坐着,没有丝毫要整理仪容的意思。   还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起身向她走来:“你回来了。”   ——为什么江冽要用这种寻常得好像说过千百遍的语气跟她说“你回来了”?   ——为什么她的掌心会出汗?她不是汗手啊。心脏也跳得好快,难道是突然患上心律不齐了?   团团迷雾里,梁皙刚想开口问“你为什么在我家”,一首昂扬激烈的纯音乐突然在耳边炸开。   梁皙带着满肚子疑问睁开了眼,哪还有什么江冽,只有头顶白花花一片的天花板。   -   梁皙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在短短半个月之内,连续两次梦到江冽?   一次是在她床上,还有一次衣衫不整。   ……她莫名的想捂脸,这也太那个了!   难道是因为见到他的次数太多,所以才会做梦一直梦到他?   那见见别人呢?   有这个想法时,林理刚好敲门进来,不确定的问她:“梁总,李见拿下了您推荐的李导演那部电影,说想中午请您吃个饭。”   李见?   梁皙一时间没想起他的脸,反而满脑子都是他送她那袋红色塑料袋装的玉米。   见见他试试?   “可以,地点定好通知我。”   -   午餐订在桂园。   因为实行会员制,桂园海城不算是最负盛名的本帮菜饭店,但一定是私密性最好的,来人非富即贵。   梁皙到时,大堂经理看见她,远远迎上来:“梁总,今天还是春山居的包厢?”   梁皙说了另一个包厢名,表示自己有约,大堂经理赶紧让人在前面为她带路。   推开门,李见看到梁皙来,挂断了手上正在通的电话。   全程梁皙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李见态度客气,但也没怎么吃,因为他新接的角色要求再减重十斤。   到后面,李见开始出神揣摩起了角色。   梁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错不错盯着李见看。   几分钟后,李见将自己从剧本中抽离出来,抬头迎上梁皙的目光,她丝毫没有要收回眼神的意思。   李见试探问:“梁总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梁皙已经盯着他看快十多分钟了。   但李见的第一反应不是梁皙看上他了,而是想到不久前赵听蝉一事,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儿惹到她了。   看出李见误会了,梁皙施施然收回眼神:“没什么,我只是想多看看你,试试今晚能不能梦到你。”   ……今晚梦到他?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李见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问:“为什么?”   他体感自己和梁皙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梁皙淡定说:“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想在梦里见见你。”   她话说得暧昧,让人很难不误会。   李见犹豫了会儿,他想搭上梁皙是因为经纪人要求,但最多也只到目前一起炒个绯闻的地步,再进一步,他自己接受不了。   想着,李见决定委婉出言提醒:“梁总,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梁皙见他是真误会了,哧地笑了声:“别担心,我平常不做梦。”   又看她两眼,见真她不像是对自己有意思,李见才顺着她的话揶揄:“不知道梁总信不信,我是在担心答应的太快,会被梁总误会,我是看上了你的钱。”   这么说也算是给梁皙递个台阶下。   梁皙显然没有get到,还顺便用“你怎么会这样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让他放心:“你就算拒绝我,我也会误会你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的。”   李见:“……”行吧。   -   花费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当晚回去,梁皙还特地在网上找了几个李见演戏的cut来看,全程死死盯着他的脸,妄图加深印象。   遗憾的是,梁皙不仅这一夜没有如愿梦到李见,她甚至一连看了一周,每天看见李见的次数远比见到江冽要多得多,还是没有梦到李见。   但也没有再梦到江冽。   不过好消息是,因为李见演的那部电视剧实在太水太无聊,她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梁皙每天看十分钟,完成从入戏到入睡,周围好几个人都夸她最近气色变好了。   梁皙一开始还没觉得,直到忙完这几天,又在公司听了一下午上半年预算使用情况,她才深有体会。   照往常自己应该精神倦乏了才对,今天却依然气色饱满、精神奕奕。   乃至是一口气爬四楼都不带头晕。   沈冽家门没关,留着一隙,透出光亮。   梁皙看着那一隙光,没做他想,她非常自信的觉得,这就是给她留的门。   她轻笑了声,这假正经还真是假正经,留个门是怕她来敲门,自己在忙,可能会听不见,所以故意不关上门,想让她自己推门进去吗?   倏地,笑容转冷。   什么意思?吃死她会来找他呗?   梁皙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对面走。   狗男人,别把自己姿态放得太高。   她梁皙压根就没那么在乎他!   摁完自家门的密码,梁皙手搭在门把上,又气笑了,他凭什么就这么笃定她就会去?   她转身往回走,今天非要向江冽问个清楚,为什么要开着这点门!   梁皙气势十足的刚迈出两步,突然听到门隙中传来说话声,声音软软的,是个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很温柔的女人。   她脚步一滞,眉间渐皱,为什么假正经家这么晚还有女人?   梁皙左右打量,确定周围没有人,然后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贴到门边。   房间里应该只有假正经和这个女的。   但是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可是说什么是要一男一女单独在家说?   为什么不能去楼下凉亭说?!   为什么还声音这么小,是在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梁皙甚至已经选择性遗忘,如果真见不得人,门怎么会还留着一个缝隙?   房间里,女人道别准备离开,梁皙这下听清楚了,她踮着脚,放轻脚步声,飞快跑回自己家。   门口空荡荡一片,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没一会儿,沈冽家的门从里面打开,穿着裸粉色连衣裙的女人先走出来,紧接着,穿着条纹衬衫的沈冽走到门边。   女人转身,朝沈冽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沈冽点头:“到家以后发个消息给我。”   女人笑着说了声好,想起什么,又道:“我奶奶估计过两天又说要请你吃饭了,到时候你可得赏个面子啊。”   话里开玩笑成分更大,沈冽笑笑,不置可否:“举手之劳而已。”   话音落,对面紧闭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两人皆循声看去。   梁皙穿着身黑色天鹅绒连衣裙,大方领露出白皙瘦薄的胸口和精致的锁骨,她端庄挺拔站着,唇红齿白,浓颜靓绝幸福家园。   她看向对面两人,扯了扯唇角,声音淡淡:“好巧。”   温柔女人眼神在这个漂亮邻居和沈冽之间来回打量,莫名品出了两分□□味。   她对着两人意味深长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了。”   梁皙看着这个半夜从江冽家走出来,现在走的飞快的女人,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刚刚特地飞快的换了身衣服,这女人怎么就走了?不再说两句了?看清她的长相了吗?   梁皙心里闪过十万个疑问,一转眼,楼道间只剩下她和沈冽面面相对。   沈冽看了眼梁皙,目光自上而下扫过。   他还没说话,梁皙蓦地想起今早出门时两人偶遇,她还穿着白天那套真丝衬衫配轻熟直筒裤。   而现在,虽说还没有隆重到可以参加正式晚宴的程度,但这她这一身出现在这栋老房子里,也足够突兀。   梁皙撩了撩头发,用极度自信掩盖心里那一丢丢心虚,先发制人道:“很漂亮是不是?我在家里一般都这么穿,你不要想太多了。”   “毕竟我衣服太多了,一天换两套都不一定穿的完。”   她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掩饰的絮絮说着,沈冽在门边站着,静静看着她。   梁皙说完一堆,又装作不在意的问:“刚刚那位是谁?你们两孤男寡女大半夜的聊天?”   沈冽反问:“怎么了,不行吗?”   当然不行!   梁皙振振有词道:“这么晚了就应该早睡早起身体好,有什么话是白天不能说的吗?!”   沈冽看着她,倏地笑了声,他往后退一步:“那明天再说吧,我去睡觉了。”   ?   梁皙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现在可不就是“孤男寡女大半夜在聊天”。   她快步走上去,用脚抵着门,理直气壮道:“我跟她一样吗?”   沈冽:“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孤男寡女?”   梁皙腰杆挺直:“但我漂亮啊!”   在漂亮面前,其他所有统统都是狗屁,不值一提。   这位“大漂亮”就这么毫不客气的进到沈冽家,带着主人翁姿态走到沙发边坐下,对刚刚从他家出来的女人是谁这个问题依然不依不饶。   沈冽看着她,不答反问:“梁皙,你就这么想知道她是谁?”   梁皙转过头,猝不及防撞入他眼中。他深邃的眼里似乎有让人沦陷的魔力,两人对视,一时忘语。   是梁皙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别开了头,觉得此刻再多沉默一秒都尴尬,所以有些话来不及过脑子就说了出口:“我没有‘这么想知道’,随口一问而已,你别自作多情想太多。”   沈冽也笑了,似讥似嘲的开口:“我自作多情什么了?”   空气凝滞,两人又陷入无语的状态。   梁皙靠在沙发上,面上淡淡然然的目不斜视,心里却是后悔到想扣地、想抓头发!   ——为什么要说“自作多情”?梁皙你连自己的嘴都控制不住,不如就捐了算了!!   梁皙眼神悄悄摸摸的、一点点往旁边斜去。   沈冽坐在沙发另一头,靠着沙发背,翘着腿,正端着杯水在喝,喉结随之滚动。   直到把一整杯水喝完,莫名的情绪也跟着平息下来,他略一倾身,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只是刚收回手,一只不轻不重从旁边飞来的枕头就结结实实砸进了他怀里。   “你刚刚是在凶我?!”   梁皙拔高声调,主动打破僵局。   只不过心虚程度跟她的音量成反比。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放在古代,可是要斩首的!”   嘴上老爱阴阳怪气叫她公主殿下,他知不知道冒犯公主,该当何罪!   说完,她又偷偷往旁边看了眼,观察他的反应。   过了会儿,沈冽才低头笑了声,终于开口:“所以,我是该感谢公主殿下的不杀之恩?”   终于多云转晴了。   梁皙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她往旁斜睨了眼,见沈冽也往在这边看过来,她飞快收回视线,大大方方的说:“不用谢,我就是大人有大量。”   “她是李奶奶的二孙女,最近在跟她老公打离婚官司,问我有没有靠谱的律师可以介绍。”   梁皙端正坐直,支着耳朵认真听,原来是这样。   沈冽说完,她又故作不在乎的哦一声:“这关我什么事呢?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沈冽淡声道:“是我想说。”   梁皙斜瞥他一眼,做出一副自己都心疼自己的模样,拿乔道:“难为了我,不想听还得听着。”   沈冽终于没憋住,低头失笑了声。   “笑什么笑,不准笑!”梁皙被他笑得心里更虚,理理裙子起身:“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沈冽嗯了声,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   直到她进了家,沈冽正准备关上门,只听到一声“等等”,没一会儿,梁皙又从房间里出来。   她没头没脑塞了个苹果给沈冽:“拿着。”   说完,飞快转身走回家,也没说个前因后果。   沈冽低头,脸上莫名之色一闪而过。   他前脚合上家门,梁皙的电话后脚打来。   电话里,她语速飞快,跟说出的话烫嘴似的语速快:“不好意思,我刚刚有句话语气太重,跟你道个歉。”   还不忘强调:“但你也有错!!”   沈冽微怔,这个主动低头的道歉在他意料之外。   他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声音却不显笑意:“我有什么错?”   “反正有。”   他追问:“比如?”   她答:“比如,略。”   沈冽:“梁皙,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梁皙向来是理不直气也壮:“我漂亮,我有理!”   梁皙不讲道理在前,沈冽哧笑了声,翻旧账在后:“梁皙,那你的‘自作多情’算什么?”   “算!成!语!”   作者有话要说:沈冽:宠着。 第25章   第二天一早,梁皙起床拉开窗帘,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她莫名觉得满足,伸懒腰时,恍然间有种自己就该生活在这种小区的想法。   等等,这是幸福家园。   梁皙马上冷静下来,一把拉上窗帘。   -   到公司,林理进办公室跟她汇报今日行程:“梁总,简思语今晚结婚典礼设在云鼎庄园,造型师帮您约在下午两点半。”   梁皙点头。   简思语是当下知名的水墨画插画师,前两年她因为在巴黎看秀时,身着一套极其张扬跳脱的亮绿色礼服而走红网络,进入时尚领域。   她出格的穿搭褒贬不一,但不妨碍她成为当下最具时尚号召力的网络博主之一。   梁皙出席她的订婚宴原因有二,一是简思语未婚夫谷家在海城算有头有脸,给她送了请帖来;二是梁皙想跟简思语合作,让简思语当FB即将推出新系列的执行创意总监。   对她这一决定,林理想到各家时尚评论可能会有的反应,担忧道:“梁总,请简思语当新系列的创意总监会不会承担的风险太大?那群时尚评论人最近听到风声,一直死盯着我们的动静。”   “如果真的达成合作,新系列恐怕会被时尚评论人里看不惯简思语那批人的大批特批。”   不如请个八面玲珑的,讨喜又没风险。   对林理所提出的问题,梁皙自然知道,但她依然决定这么做。   “但凡一个人逃出千人一面,就会有人讨厌,这很正常,‘做自己’是有代价的。”   这就是她欣赏简思语的理由之一,有棱角,突破常规,锋利又张扬,跟迎合未来消费主力00后的新系列在理念上非常符合。   和简思语合作,她相信能直接重新定位新系列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梁皙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手肘搭在皮椅扶手上,十指虚虚交叠着:“有批评很正常,但时尚评价的重点从来不在好或坏,而是在于它有没有出现在杂志头版上,让大家都看到,让大家都记住。”   “就算要骂,当骂到大家都知道,我们新系列跟简思语合作,那就是成功了。”   -   晚上开车前往云鼎庄园参加婚宴。   梁皙先在签到板上签名合影,再跟简思语闲话两句,入场等待婚宴正式开始。   她优雅大方坐着,三不五时有人上前搭讪,直到婚宴快开始,才一一散尽。   台上司仪开始走流程,梁皙听得百无聊赖,见大家都望着舞台在看热闹,她出神的看向了别处。   思绪飘着飘着,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梁皙莫名想到沈冽亲自下厨的那碗鸡汤面,很普通,但却比眼下这一桌米其林大厨操刀、原产地空运食材烹制的精致西餐更美味。   假正经现在在干嘛呢?   遛狗?   还是吃饭?   想着,她在桌下摸出手机,编辑短信:   【你在干嘛?】   -   作为大学同学,沈冽早早收到谷博言亲自送来的结婚请帖。   小聚时,谷博言炫耀地把请帖一递:“阿冽,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赵择予嘴欠第一,当即打趣:“怎么,你看到他,会有安全感?”   话落,喜提四个白眼,外加谷博言的一个“滚”字。   谷博言非要沈冽来,是因为被沈冽全方位碾压多年所致,他更没想到,沈冽就连退休生活都比他早过上!   他也只有在结婚这事上胜沈冽一程,比他早不说,新娘还是他自己喜欢的,并非商业联姻。   如果不是沈冽这半年修养身体不喝酒,一个伴郎身份是绝对跑不掉的。   -   结婚当天,赵择予是伴郎要迎宾,沈冽懒于应酬,待在贵宾私人休息室里,等到典礼开始才下楼。   谷博言本想将他安排在前头的贵宾席,但贵宾席上都是人精,如果知道他是沈家沈冽,一番交际又是难免。   谷博言想到这点,重新给沈冽找了处视角好、又低调的座位。   沈冽坐下后才发现,确实视角很好,正对着舞台,斜对着梁皙那桌。中间被玫瑰花拱门挡住,形成视觉死角,梁皙压根看不见他。   “叮”一声,手机收到短信。   梁皙:【你在干嘛?】   沈冽:【编辑短信。】   梁皙:【然后呢?】   沈冽:【然后发送。】   “……”   梁皙噎了噎,又想笑。   ——为什么这世界上有男人无趣起来也这么有趣?   舞台上,司仪正在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大家都在欢呼,只有梁皙低头在看着桌下,一副学生时代上课偷玩手机的模样。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略扬着,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期待。   梁皙看着手机,沈冽与众人视线相逆,看着梁皙。   之后晚宴开始,新郎新娘给每桌敬酒,席间各界名人齐坐一堂,觥筹交错,说着讨好彩头的祝贺词。   等敬完自己这桌,梁皙才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   从洗手间出来,顺便回了个林理的消息,梁皙洗完手,站在补妆台前补妆。   正准备离开时,梁皙余光扫过台沿,脚步一顿。   ——一个粉红色信封压在花瓶边,上面写着“致梁皙”三个花体大字。   刚刚确实有人在她后面进来过,她听到了脚步声,但是没有说话。   梁皙略笑了下,伸手将信封抽出来,左右把玩着没打开。   粉红色、花体字,这八成是出自小姑娘的手笔。   不知道是她的哪位小粉丝,还挺有心意的嘛。   怎么不当面给她呢?   她还能给她签个名,再合张影,都好说的。   看来还是太害羞了。   在拆之前,梁皙先将信封拍了张照,待会儿好发给姚婉婷炫耀炫耀。   她食指一挑,露出一脚黑白色,摸着似乎是两张照片。   接着将照片整张抽出来——   一张是她七窍流血的遗照,还有一张是恐怖鬼图!   “啊——!”   梁皙大惊失色,踉跄着往后退两步,尖叫着把照片丢了出去。   恰逢此时,头顶灯啪地一灭,洗手间在一阵阴风中陷入无边黑暗。   梁皙背脊发凉,浑身僵硬,下意识转身就往外跑。   她害怕得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周围漆黑又陌生,只能跟着直觉横冲直撞。   礼服被浑身冷汗浸湿,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形象全无。   梁皙丝毫不敢停下,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会跟上来。   慌乱间,伴随着“啊!”地一声,梁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下,脚踝一折,直生生摔在地上,膝盖骨与地板撞出一声脆响。   她脑海中有画面闪过——   女鬼扯住了她的脚,要拖她下去。   然后是刚刚那张自己七窍流血的遗照,众人吊唁。   梁皙整个人慌乱无措,她毫无形象的爬着起身,嘴里的“别过来”从害怕到几近哀求。   那段许久不曾想起的往事再次浮现眼前。   11岁那年,暴风雨夜,疾风撞得窗户嘭嘭响。   小梁皙不肯睡觉,贴身照顾她起居的阿姨哄得不耐烦,干脆吓唬道:“小姐,你再不睡觉,等晚上鬼出来了,就要把你抓走了。”   小梁皙瞪着眼睛,大声说:“才不会,爸爸会把他们全都赶走!”   她面上半点不显,被窝里握紧的拳头和忍不住蜷缩的脚趾却都害怕得很诚实。   阿姨说:“可是先生今晚不会回来。鬼来抓人,先生也不在,小姐你还是快睡吧,不然鬼把你抓走,可就没人能保护你了。”   小梁皙绷着脸,拔高声调:“阿姨你不要骗我!爸爸说过今晚会回来的!”   阿姨看着她,忽然觉得可怜,叹了声,没忍住说:“雨这么大,先生现在还没回来,八成是在滨江壹号留下了。”   滨江壹号就是还未进门那位住的地方。   小梁皙捂着耳朵不肯相信:“我不听!我不听!爸爸答应过我,今晚会回来的!”   最后,阿姨没熬过小梁皙,小梁皙让她先回去睡觉。   阿姨走到门边,想着小梁皙好言哄她睡觉不听,用鬼神吓唬她好像还有点用,于是又说:“小姐你也早点睡,先生今晚不会回来了,鬼啊,就喜欢抓半夜不睡觉,还落单的小朋友。”   小梁皙嘴上没说话,可等阿姨一走,她立马翻身坐起来,紧紧裹着小被子,非要等爸爸回来。   爸爸说过要回来的,她才没有落单!   小梁皙等啊等,等到树影在摇摆,影子映在地板上,彷如鬼影曳曳。   等到狂风暴雨敲窗,声如呼喝,像有什么东西凄声叫着,想要进来。   这晚,梁赫没有回来。   阿姨说,鬼会抓走落单的人。   在小梁皙后半夜实在没忍住昏睡过去的梦里,她就被鬼从床上抓走了,怎么喊怎么哭都没用,根本没人听见,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小梁皙也是从这个时候起,落下的怕鬼的毛病。   -   摔完一跤后爬起来,梁皙走一步都难——   脚踝拉伤,一动就会引起剧烈疼痛,膝盖直直撞在地上,走路时也是钝痛难忍。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走不动了,干脆自暴自弃靠着墙蹲下,抱住膝盖,死死埋着头不动。   又过半分钟,梁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缓缓抬头,看着充满未知的漆黑一片,不肯眨眼。   手指和脚趾紧绷着,心脏狂跳,冷汗直冒。   梁皙无视身体呈现出的生理性害怕,依然强迫自己盯着黑黢黢中未知的妖魔鬼怪,直视内心的恐惧。   ——你看清楚,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也根本没有落单就容易被鬼抓这一说!!   你就是在为自己逃避面对未知和恐惧而找借口!   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就容易被所谓的“鬼”抓,所以这些年怕鬼都是理所当然,无需改变。   “一个人”就是你逃避去克服恐惧的借口。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要再出现和那天晚上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份恐惧,你必须要靠自己去克服!   脚底一阵凉风吹过,梁皙浑身汗毛竖起。   她强撑着一动不动,大脑不受控制的脑补出的各种妖魔鬼怪,双眼茫茫然放空看着前方。   不知道魑魅魍魉会从哪冒出来。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又好像没有,她的脑子混乱而麻木,已经听不太真切。   是鬼来抓她了吗?   茫茫黑暗里,梁皙没等到鬼,先蓦地感受到肩上一重,带着温热的体温,和熟悉的、清新的味道。   ——是有人把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是江冽。   沈冽蹲下身,低头看着眼前抱膝还在发抖的人。   梁皙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艰难地控制住声音,将哽咽藏起来,语气僵硬又霸道:“别过来,丑死了,不想被你看到。”   沈冽看着梁皙,沉默两秒,拉起她的手罩在他眼睛上。   “看不到了。”   梁皙手指动了动,感受到他的动作,缓缓抬头,确实没有什么比她亲自挡住他的眼睛更有信服感。   眼前一片黑,沈冽伸手,依然准确无误的轻罩在梁皙眼睛上,隔断她所有视线。   “害怕就不要看,都挡住了。”   他掌心温热,传递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蔓延到四肢百骸,铺成一张柔软而结实的网,让这粒瑟瑟发抖的小豌豆于他掌中稳稳降落。   在无声的黑暗中,一切触感被放大。   沈冽能清晰感知到,他挡在梁皙眼睛上的手,掌心逐渐被什么打湿。   还能感受到,她死死将哽咽压在喉咙里的发抖。   两人相对无言。   沈冽挡住梁皙所有的害怕,梁皙挡住他眼中不完美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0 22:21:11~2020-08-21 23:2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土二七点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漆黑的走廊里,工作人员在不停的安抚客人,庄园因为附近施工原因忽然停电,正在启用备用电源。   恢复供电那一刹,灯光亮如白昼。   梁皙收回挡在沈冽眼前的手,顺便把他的手也扯下。   她别开头没看他,眼眶还红着,干巴巴说:“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出丑了,没什么好挡的。”   说完,又马上警告:“你要是敢笑话我,你就死定了!”   梁皙现在确实非常狼狈,头发不分左右的胡乱搭着,自暴自弃坐在地上。   沈冽没说话,扶着她站起来。   梁皙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位向来一身休闲的男人,今天居然穿了整整齐齐一身西装。   外套搭在她肩上,他的衬衫解开两颗领口扣子,剪裁精良合身,袖扣是一家意大利百年品牌,专接定制客户。   梁皙曾经给某位男友送过。   总而言之,是非常正式的一身。   梁皙疑问:“你怎么在这?”   沈冽默了默:“谷博言是我大学同学。”   顺着这个线索,梁皙只要去查,查出“江冽”到底是谁并不难。   梁皙听着点头,并未多想:“这样啊。”   “这么说,你也在婚宴上?我为什么没看到你?”   沈冽答:“我坐的偏。”   梁皙想想,确实,婚宴上前面几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冽这么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大学同学,确实只能坐在偏僻的桌上。   梁皙试着走了几步,也没那么痛了,只是她现在这个形象,肯定是不适合再回到会场。   她在圈里素来以高傲闻名,看她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今天这狼狈样要是被人看到,她估计能被笑话到下辈子转世投胎。   不行,她绝对不能回去!   梁皙想着先给林理打电话,左右一看,发现手机连着手包一起落在洗手间里了。   她又看了眼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沈冽,开口想差使他,莫名的,又觉得他不该进女洗手间。   梁皙正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办,走廊上,突然由远及近传来说话声。   她耳朵尖,一下听出来有好几个男男女女,还都是今天来参加婚宴的人!   现在正在笑这个,是国内著名医药集团、云城何家的女儿,去年在某珠宝品牌的拍卖晚宴上,两人还闹了点不愉快,主要是对方单方面找茬。   结果是梁皙占上风。   梁皙现在本来就不想被人看见,尤其是不想被这种有过龃龉的人看见。   这要是被看到,岂不是赶着给人送笑柄!   但她现在没地儿躲啊!!   走来左边是他们即将转角走来的方向,右边是一堵墙。   旁边有个休息室,他们估计是想来这,但现在门被锁着。   怎么办,她总不能大喊一声“别过来”吧!   梁皙望了望右边的窗户,脑子里甚至飘过要不要从这跳下去的想法。   沈冽看着梁皙在眼前焦急踱步,满嘴里重复着“怎么办”三个字,他淡定自若站着,开口问:“不想让他们看到?”   梁皙现在头发凌乱,妆也花了,膝盖还青着,端在后腰的蝴蝶结装饰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能见人吗?   梁皙又看了看沈冽,孤男寡女,她狼狈不堪,他衣冠周正。   “不是不想被他们看到,”梁皙语速飞快,“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被他们看到!”   “我们俩现在这么站着,万一传到最后,传成……”   梁皙脸色难看。   沈冽挑了挑眉,看着她。   梁皙咬牙道:“传成‘梁皙因为太过高傲,被男人堵在墙角里打了’,我后半辈子就不用见人了!”   她现在这模样,谁看了都暧昧不起来,真就像是被人打了。   沈冽低头被她逗得笑了声。   他以为梁皙会说,怕传到沈家。   没想到,居然是怕传成自己被人打了。   梁皙听到他笑,一时气急,手隔着衬衫掐他:“你还笑!”   掐完,梁皙想到什么,不如把西装罩在头上挡一挡呢?   然后她照了照玻璃窗,简直不要太欲盖弥彰。   耳边谈笑声渐近,梁皙咽了口口水,头脑中经过一片混乱后,飞快镇定下来,最后对着影影绰绰的玻璃,快速将凌乱的头发勉强理清,准备迎接她人生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滑铁卢。   她抬着下巴,紧张到微颤的手握成拳,努力挺肩直背。   今天就算丢脸,她也要自信的把这份脸丢出去!!   沈冽看着她,忽然问:“无论如何,都不想被看到?”梁皙咬牙:“废话!”   但眼下这情况,除了自信的丢脸,她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脚步声越发靠近,六七人里其中一个说“马上转角就到了”。   而在六七人转角之际,梁皙刚提起一口气准备英勇就义,蓦地腰被人往前一扣,眼前黑了黑。   唇被一片温热覆上,这是个很浅很浅的吻。   -   六七人原本准备前往1201休息室稍做休息,谈笑间走到拐角,遥遥看到1201门口,居然有两个人在接吻!!   男人上身衬衫挺括,下身西裤修长。   他个子高,将被他圈在怀里的女人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男人左手捧着女人的侧脸,右手似乎落在她腰上。   远远看着,两人似是吻得难舍难分。   何小姐走在最前面,见状停步,讪讪笑道:“我记得1230就在附近,我们去1230吧。”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一行人掉头,朝相反方向的1230走去,无人去探究到底是谁在1201门口热吻。   女人看不清是谁,但那男人光看着背影,就隐隐透露着矜贵难惹的气场。   再加上1201是谷博言订的休息室,证明这男人也是来参加婚宴的,而今天来人非富即贵,当场撞破这种亲密戏码大家都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分开后,梁皙从懵然中回神,眨了眨眼,还怔着。   江冽刚刚吻了她?   梁皙指尖落在唇上,温热的触感犹在。指尖轻摁时,莫名的,还有些酥麻,一路带着微弱电流直窜进心里。   连带着,心也酥了酥。   身后,转角处一行六七人走得一干二净。   沈冽收回眼神,从容道:“他们走了。”   梁皙点头嗯了声,心里百般滋味交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放心没人看到她这副落魄模样,还是该继续维持现在的心跳——江冽刚刚吻了她?而且,她没记错的话,他还咬了她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现在表现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梁皙目光如指针一格一格转动,眼神扫过右边的玻璃窗,倒映出自己一脸还没回过味儿来的模样。   ——她怎么能表现得比他还在意?!!   在短短几秒的沉默中,梁皙醒神,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问题!   她把沈冽的西装盖在头上,拉着一边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然后无比自然的支使道:“快走吧,先扶我去一趟女洗手间。”   梁皙手直接圈上沈冽的胳膊,走两步后,她又转头上下扫视着他,奇怪道:“以前你不是都会反抗两句吗?现在怎么说什么就做什么了?”   沈冽似乎是觉得好笑:“你要我怎么反抗?滚?”   梁皙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和“你好大的胆子”交织在一起:“你居然敢让我滚?”   “梁皙,是你让我反抗?”   “我说什么你都听?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   论倒打一耙,梁皙绝对是个中高手。   -   洗手间看来没人来过,梁皙的手包和那两张被她丢在地上的照片都还在原位。   梁皙将照片倒扣拿在手上,一出洗手间,像丢烫手山芋似的丢给沈冽。   “帮我拿着。”   想到照片上的内容,梁皙飞快补一句:“你别看。”   但是晚了一步。   “有人吓你?”   两张照片半叠在一起,沈冽两指捻着,目光落在梁皙那张七窍流血的遗照上。   他眉间皱着,脸上没什么情绪,可原本淡然有礼的气度却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连带着他周围两米以内的范围都好像被高压笼罩,让人不敢靠近。   梁皙从来没看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不是大张大合的爆发,而是往下沉潜,越生气,越不显声色。   他周围的气氛跟着一点点压抑,犹如置身深海,让人不受控的胸口沉闷,压抑呼吸,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江冽为这种P遗照的智障行为适当生气,梁皙能理解,可他现在的情绪,明显已经超出“适当”这个范畴。   似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梁皙看着沈冽紧绷的下颚线,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像是一头小鹿,带着非常不确定的心情撞在她心上。   虽然不确定,但还是一下一下,撞得相当有力。   尤其是在眼下这样决定安静的环境里。   梁皙都怕自己这震天响的心跳声被沈冽听见,赶紧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出林理电话打过去。   结果一问,因为梁皙之前说要自己开车回去,所以他和司机正在城北吃夜宵,现在赶过来接梁皙最少也得四十分钟。   梁皙张了张嘴,思考要不要喊个代驾时,旁边沈冽开口:“我送你回去。”   -   车上,梁皙今晚不打算回幸福家园,而是报了姚婉婷的酒店地址。   她先给简思语打电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很抱歉不得不先行离场,又祝福她新婚快乐。   再给林理打电话,交代他去调查粉红色信封一事。   林理问:“梁总,梁夫人那要不要盯一盯?”   “不用,她还没那么蠢。”   是谁做的梁皙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钟晴。   不提P照片那么低级的伎俩,因为怕鬼这事,梁赫一直对她于心有愧。钟晴敢拿这件事作妖,除非是想在梁夫人这个座位上光荣退休了。   处理完这些事,梁皙收起电话,车厢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她眼神往旁边轻轻一瞥,又赶紧目视前方。   是不是要说点什么了?   ——江冽,你为什么要亲我?   不,不对。   ——江冽,你刚刚亲我就算了,为什么还咬我一下?   但那好像是想让她闭眼的意思,装得像一点。   想着这些,梁皙眼神又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瞥去,都忘了掩饰。   恰逢红灯停,旁边人的视线太炽热,沈冽很难感受不到。他一转头,刚好和梁皙试探又欲言又止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没说话,梁皙也张口忘语。   好半晌,她强行尬道:“这红灯可真够长。”   沈冽收回眼神:“20秒,是挺长的。”   “……”   快开到酒店时,梁皙给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设,突然回过味儿来,不就是亲了下吗?他们俩更过分的都做过,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但不妨碍梁皙脸上又开始隐隐发热。   她把车窗降到最低,撩了撩头发,努力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江冽,刚刚在庄园,麻烦你了。”   又做随意状:“还有,刚刚不过是亲了一下而已,连接吻都算不上,我没往心里去,你也千万不要有负担。”   沈冽没什么情绪的说:“我为什么要有负担?”   ?   为什么要有负担?   梁皙瞬间不爽:“比如,你为什么咬了我一下?”   沈冽平静看她一眼:“你怎么不提是你先咬了我”   啊啊啊啊!!梁皙顿时原地爆炸,甚至想打开车门跳车!   她都已经选择性遗忘自己最初傻不愣登的、狠狠咬了口他下唇,导致气氛一时尴尬到她想为自己点蜡这件事,这个狗男人为什么还要再提起来这一段!!   梁皙深吸口气,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反驳:“怎么,不会接吻不行吗?江先生你是一出生就会接吻吗?”   沈冽从容淡定的看她一眼,拿她的话回堵道:“不是说算不上接吻吗?就亲了一下而已。”   梁皙一哑,别开脸,前后不过一分钟,在线不认账:“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你别想着诬赖我!”   风夹着沈冽的一声低笑送进梁皙耳朵里。   “嗯,不是你说的。”   不是,这语气……?   梁皙试探:“是你说的吧?”   沈冽:“嗯,是我说的。”   再试探:“今晚出太阳了?”   沈冽:“嗯,今晚出太阳了。”   梁皙就不信他今天什么都能应了:“江冽,你喜欢我?”   问完,她脑子空了空,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顺口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但莫名的,心底似乎又有个地方在隐隐期待着答案。   沈冽喊了声她的名字:“梁皙。”   梁皙拿着手包的手紧了紧,突然间变得支吾起来:“怎么?”   沈冽看着她,梁皙目视前方装作没发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她咽了口口水,心不受控的砰砰直跳。   “酒店到了。”   梁皙瞬间拉下脸:“……哦。”   -   酒店里,大概是梁皙莫名其妙的怒意太盛,走着走着还蹬了脚大理石地板,正在前台巡视的酒店大堂经理飞快小跑过来。   瞧着梁皙通身气派非富即贵,大堂经理不好意思直言让她请注意脚下的地板,只好婉转问:“小姐,请问是对我们酒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大堂经理想着,她说没有,自己再把话题往地板上引。   梁皙停下脚步,既然他认认真真问了,她就认认真真回答他一下。   “一肚子不满意!”   “比如说?”   “最不满意的就是,你们酒店位置至少应该再往前开一公里!”   “开在这算什么事,上不上下不下的!”   “……?”   大堂经理也听得明不明白不白的。   总觉得听出了点迁怒的味道? 第27章   梁皙从浴室出来,发尾还湿哒哒的在滴水,有的滴在她肩头的毛巾上,有的滴在地上。   姚婉婷正窝在沙发里看她新视频的留言,听到脚步声,抬头,诧异问:“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滴了我房间一地。”   梁皙把头发用毛巾虚虚包了包,眼神下意识在房间里寻找手机,嘴上还问着:“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没有,”姚婉婷想了想,“你大晚上还有工作上的事?”   梁皙在梳妆台上发现手机的影子,她快步走过去:“不是,是别的电话。”   姚婉婷纳闷,这大晚上的,又不是工作上的事,还能有谁给她打电话?   “你爸?”   “不是。”   梁皙拿到手机,没有未读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她甚至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邮箱,连垃圾邮件都没有一封。   她纳闷的自言自语道:“我手机会不会是坏了?”   都不问问她是不是安全到达酒店了?万一她在从酒店门口到房间这几百米的距离内出意外了怎么办!   姚婉婷这下还看不出来点什么,这好朋友也白当了。她飞快溜到梁皙面前,笃定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梁皙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姚婉婷推了推防蓝光眼镜,半眯着眼睛,有理有据道:“你从进房间开始,就不停拿着手机在看。这就算了。”   “刚刚洗头洗到一半,你突然问我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现在洗完出来,连头发都没吹干,就来找手机看消息。”   “所以,你在等他给你发消息对不对?”   “是不是那位‘假正经’?”   梁皙露出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转身要去吹头发。   “都说了就是对他有点意思而已,还没到喜欢这个地步!”   “而且也没在等他给我发消息。”   话落,房间里响起“叮咚”一声,是梁皙手机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姚婉婷都还花时间思考了一秒,是不是自己的手机。梁皙没有丝毫犹豫,头发也不吹了,一阵风似的跑回床边捞起手机,打开一看——   哦,10086。   一转头,姚婉婷已经站在身旁,抱着胸,满脸审视。   梁皙:“……没错,我在等这个月的话费使用情况。”   姚婉婷冷笑一声,掉头就走。   梁皙:“行,我说,我就是在等他给我打电话!”   刚说完,她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一阵响动,是有电话来了。   她拿起来一看,不是江冽是谁!   梁皙想等两秒再接,可手却有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就摁下了接听键。   手机贴在耳边,梁皙只好事后起腔拿调道:“怎么了?”   沈冽声音朗润而有磁性,或许是因为夜已深,语气还带着点淡慢,他问:“到房间了?”   梁皙心底那点莫名的不痛快伴随着这四个字一扫而空,但不妨碍她继续拿足姿态,扬声道:“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你才打电话来问到没到房间,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沈冽说了声抱歉,梁皙又有点不自在起来,好像也没到要说抱歉的地步。   “你干嘛去了?”梁皙扯开话题。   沈冽道:“刚刚开车回云鼎,跟谷博言当面说抱歉比较有诚意。”   实则是让人去查粉红色信封的来龙去脉,原主到底是谁,结果让人很无语。   梁皙哦一声,知道他要跟谷博言道歉也是因为自己,含含糊糊道:“那,反正就是,谢谢你了。”   沈冽低嗯了声,轻轻的,像羽毛挠在人耳朵里。   没什么话要说,两人一时间沉默。   梁皙不大习惯这种打着电话不说话的行为,奇奇怪怪的:“你也早点回去,早睡早起,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你……”   梁皙手比耳朵更快,啪地一下挂断电话,把沈冽刚开了个头的整句话堵在电话那头。   “……”   姚婉婷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再配合着好姐妹时喜时嗔的表情,像是在看现场版言情剧。   挂断电话后,姚婉婷正想开口打趣两句,话到嘴边刚要开口,就见梁皙迅速垮下脸,直挺挺倒在床上,两条悬在床边的腿疯狂捶着床。   姚婉婷沿着床边坐下:“怎么了?刚刚不好聊得好好的,他最后说了什么?”   梁皙两只手捂着脸,啊啊大叫:“挂的太快了,没听见!!”   晕,还以为什么呢,就这点小事。   姚婉婷看着靠墙瘫坐着的梁皙,哪里还有什么霸道总裁的影子。再加上卸了妆显年轻,现在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二十来岁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人前嘴硬比石头硬,人后心比谁都诚实。   姚婉婷:“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就行了。”   梁皙这下又坚决摇头:“不行!我打过去,显得我好像多想知道似的。”   矫情!   姚婉婷起身,准备把吹风机拿来,帮梁皙把头发吹干。   刚走出两步,身后梁皙的电话又响了,她飞快折身跑回床边听着。   这通电话依然是沈冽打来的。   梁皙飞快接通,到这份上了,还要故意装模作样拖着懒声问:“怎么了?我刚准备睡觉。”   沈冽轻声慢笑,语气很淡:“刚刚没说完,你今晚害怕的话,我外套里有个平安符。”   梁皙跳下床,西装外套被她顺手搭在沙发背上,她把左右两个口袋都摸了遍,在左边找到了个黄纸朱字的平安符。   她细细看了看,居然跟她的一模一样!   握着平安符,梁皙嘴角高高扬着,话音里分毫不显:“好,我知道了。”   她又假模假样的装困:“那就这样吧,没什么事就挂了。”   “嗯。”   电话挂断,梁皙把玩着手里的平安符。   他为什么会有平安符?还随身带着?   ……难道是因为她?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马上又被梁皙打消。上次已经是自作多情,再来一次,重蹈覆辙这种事她不干。   一抬头对上姚婉婷的冷眼和啧啧声,梁皙轻咳两声,敛了敛唇边不自知的笑:“干嘛这么看我!搞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姚婉婷笑笑不说话,就拿着双“看透世事”的眼神盯着梁皙,把她看得透透的。   梁皙下意识往相反方向走:“我先去吹个头发。”   姚婉婷在她身后高声喊:“承认吧梁皙,你就是喜欢上这位假正经了!”   何止是喜欢啊,看这反应,直接是被对方拿捏的死死的。   梁皙吹着头发,耳边是轰轰声,没再说话。   她也很难说清,自己到底是喜不喜欢江冽。   说不喜欢吧,她一想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笑,她那么讨厌小动物的人,看他家的狗都比看别家的顺眼。   但说喜欢吧,江冽那句“抱歉,不喜欢”又是个坎,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但即便梁皙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是——   哪怕他真不喜欢自己,对她一丁点意思都没有,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   晚上睡觉,梁皙掌心里握着平安符,睁眼看着天花板没睡着。   身旁,姚婉婷正在孜孜不倦的熬夜看小说。   吹着空调、缩进被窝,安安静静看会儿别人的爱情故事,颅内高.潮别提多快乐。   姚婉婷往旁边瞥了眼:“还没睡?”   梁皙不敢一个人睡,非要跟她挤一张床。   梁皙点头:“睡不着。”   她指尖落在唇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想着什么。   看她满脸春意,姚婉婷关掉手机,做起知心解语花:“还在想他?”   梁皙点头。   姚婉婷算是看明白了,梁皙现在除去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喜欢那位假正经,别的都不屑于掩饰了。   她调侃:“你想他什么?”   梁皙:“想他什么时候喜欢我。他喜欢我了,我就勉强喜欢他一下。”   姚婉婷乐了:“万一他就是不喜欢你这款的怎么办?”   梁皙转头,一本正经看着姚婉婷,语气霸道又笃定:“这么漂亮他都不喜欢?可能吗?”   时间问题罢了。   姚婉婷忍不住打趣她:“现在不怕沈家知道了?”   梁皙道:“倒不是怕沈家知道,以前就是觉得麻烦。”   “现在呢?”   “没看到吗,现在正在自找麻烦。”   -   第二天一早去公司,林理将P遗照事件连夜调查出的结果汇报给梁皙。   对方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没继续上学,家里托了关系把她送到云鼎庄园来做服务员。   小姑娘是赵听蝉的粉丝,这段时间从大粉那听到消息,哥哥因为说实话,得罪了FB的总裁梁皙,导致好多还在接洽中的资源被撤。   小姑娘气不过,觉得自家哥哥太无辜,就想着要吓唬吓唬梁皙当报仇,于是就有了洗手间粉红色信封那一出。   梁皙凝噎半晌,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这件事。   林理在旁边试探梁皙的意思,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梁皙问:“她今年满18了吗?”   林理翻了翻手中资料:“还差一个月。”   梁皙看着小姑娘照片上略显稚嫩和羞涩的笑,连十八岁都还没有,她莫名想到了梁宣,也没到十八岁,还差三个月。   她把手中资料往前一丢,终究还是没忍心深究:“让张律师带她去警察局写一封保证书,讲清楚道理,这件事就这样吧。”   林理点头,想起那小姑娘昨晚在工作间被他找到时,还哽着口气说自己没错,梁皙只是被吓到而已,她哥哥失去的可是助他大红大紫的影视资源。   追星追到失智,怕是也不会知道感谢梁总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林理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梁皙又倏地出声将他喊住:“林理,我幸福家园那套房子,你找个方法把它弄没电,要修不好的那种。”   ?   林理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但老板的要求依言照办就是了。他出门就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去幸福家园处理一趟。   -   因为FB宣传方案在执行上出了些小问题,梁皙拖到七点钟才离开公司,开车回到幸福家园已经是晚上八点。   梁皙让林理把家里弄停电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想回那儿待着,她想找个江冽没法儿拒绝的理由,去他家待着!   梁皙压着步子上楼。   她在这儿老小区住了一段时间,也摸出点经验了,上楼声响绝对要轻,不然从一楼到六楼都能听到有人回来了。   梁皙先回到自己家,做事滴水不漏,卸了妆,还特地换了身她惯常穿的居家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刻意。   然后,在线上演《演员的诞生》。   她趿着双棉拖鞋,急慌慌跑到对面沈冽家门口,不停拍门:“你在家吗?我家突然停电了,我有点害怕!”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沈冽也穿着身休闲居家服,看着梁皙问道:“怎么停电了?没交电费?”   梁皙也不知道林理是怎么让屋子停电的,但绝对不可能是没交电费这个选项!   她瞬间从戏里抽身,正经了会儿:“停电可能是因为国家电网倒闭,都不可能是因为我没交电费,OK?”   沈冽听着,嘴角扯了扯,有点想笑,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梁总么,就是钱多。   梁皙刚想开口说,既然我家停电了,那就先让我去你家坐坐吧。只是她还没开口,门口的沈冽就已经动身往她家的方向走,看样子是决定一探无故停电之谜的究竟。   沈冽边走边问:“停电之前在用什么电器?”   梁皙想编一个,但碍于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当场编不出来,只能含糊其辞说:“就平时那些。”   沈冽看她一眼,梁皙心一虚,下意识挺直了腰,想多说些话来增强信服力。   “我刚刚在家看着文件,灯先是闪了闪,然后啪地一下就停了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是线路老化了?”   沈冽没说话,她自言自语道:“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然后适时引出话题:“如果今晚来不了电的话,我勉强去你家借宿一晚吧。不是我非想去你家,而是现在也不早了,也不好去麻烦我朋友们,可能都睡了,但去酒店的话,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梁皙话刚一说完,眼前顿时亮如白昼,她被光线刺得眼睛酸,下意识伸手避了避。   如果是因为短路跳闸,电闸会推不上去,沈冽只是想试试,没想到一推就推上去了。   他收回推电闸的手:“你可以不用勉强了。”   梁皙不确定:“……这就好了?”   林理到底怎么办的事??   沈冽:“嗯,幸好来得早。”   “为什么?”   沈冽淡看她一眼:“再晚来两分钟,这个电闸可能就自己跳上去了。”   梁皙:“……”   感觉有被内涵到。   作者有话要说:那里有翻车现场,我过去看热闹,哦,我就在车里面,是我翻车了。 第28章   自导自演的停电被识破,梁皙略略一尴尬后,决定将这场戏演下去。   她故作惊讶的啊了声:“怎么会这样?刚刚真的是突然就停电了。”   然后满嘴跑火车的开始编:“我看文件的时候,好像吹过一阵风,外头树叶也跟着响了响,然后灯闪了闪,我没敢动,啪地一下就停电了。我还以为是整栋楼都停了,没想到只有我家的停了。”   编着编着,梁皙自己编得后背一凉,额冒冷汗,她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说这个!   适时一阵凉风绕着脚脖子吹过,汗毛直竖!   梁皙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抓住沈冽的胳膊,回头望了望黑黢黢的身后:“我们别在这说话吧?怪恐怖的。”   于是说话地点从楼道换成了沈冽家。   沈冽道:“现在可以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两杯水。   梁皙如愿坐进沈冽家,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更细致的打量着他家的陈设布置,以期通过任何一个细节来放大到屋主人身上。   突然听到问话,梁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戏都演完了,还要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表示疑问。   沈冽走到她面前,将一杯水放到梁皙面前,另一杯自己喝了一口,喉结滚了滚,低着声道:“说说,你为什么要拉电闸?”   “……”   梁皙敛敛唇角,翘着的腿下意识放下,她理理裙子,又撩撩头发,好像怎么动作都不自在。   沈冽目光依旧是一错不错的。   梁皙被盯得无处逃,干脆唰地起身,撑着两米八的气势,直直瞪着沈冽。   他越挑破,她就越不想让他挑破。   “都说是它自己突然停电的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就觉得是我自己拉下的电闸?我就有这么想见你,死皮赖脸想到你家来?”   她像被人踩着尾巴,噼里啪啦一大串说。   梁皙一通脾气发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呆在这,好像就真坐实了她是故意拉电闸想来他家。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梁皙下意识不想自己这些小心思被他戳破。她已经自作多情过一次,这次怎么说也该他亲口说喜欢她了吧!   她作势往外走,要坚守住自己最后那点体面,语气还挺重:“来电了,我走了!”   没成想走得太快,绕过茶几时直直撞上突出的一个直角,白皙娇嫩的小腿当即被刮出一条红痕。   她皱了皱眉,没吭一声。   可恨拖鞋没有高跟鞋的气势!不然她指定能蹬穿江冽家的地板!!   沈冽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沉默中,他陡然转移话题,问道:“吃鸡汤面吗?有点饿了。”   梁皙气势汹汹的掉头就往回走:“吃!”   如此,高傲小梁顺着台阶下来,小冲突就此揭过。   沈冽嘴角无声翘了下,从家用医药箱里拿出碘酒和棉签放到桌上,自己去了厨房。   梁皙用棉签蘸着碘酒,轻轻擦拭小腿上被划出的那道血痕,她嘶地倒吸了口凉气,有点痛。   梁皙低着头,没一会儿,嘴角翘了翘又赶紧收起来,细心倒是还挺细心,看到她腿被刮到,还知道给她拿碘酒。   沈冽的鸡汤面半个小时后上桌,淡黄色汤头,佐以青红椒,光从色和香上评价,打个优秀绝不为过。   梁皙这碗里依旧是面没有多少,各种蔬菜居多,吃起来没有太大负罪感。   她吹凉一勺汤送入嘴,问:“你今天现在才吃晚饭?”   沈冽不紧不慢吃着:“下午出了趟门,刚回来,饿了,想吃了。”   梁皙哦一声,继续端庄优雅的小口吃着面条。   吃着吃着,她真吃入了神,怎么会有人厨艺这么和她胃口,不咸不淡、不油不腻、鲜香得宜,刚刚好卡最能调动她食欲的点上。   吃完大半后,梁皙认真道:“你要不要找份兼职?”   沈冽早已经放下筷子:“什么?”   “我的私人厨师,月薪……”她不太了解行情,“反正不会亏待你。”   沈冽没说话,梁皙觉得他八成是在酝酿着拒绝的话,她抢在他开口,理直气壮道:“你之前说我晚上不吃饭,现在我决定试着开始吃了,就差个做饭的,你不会是要拒绝我吧?”   话外音:是你让我吃的,你不能拒绝我!   道德绑架嘛,她最在行了!   “再说了,你一天天的不工作,家里多少钱不得坐吃山空?在我这兼个职,你动动手的事,工资不比别人朝九晚五的少。”梁皙好言好语诱劝道。沈冽往后一靠,要笑不笑的,梁皙以为他还是要坚持拒绝,那在可预见的未来,她家会天天停电。   却听他开口问道:“五险一金包吗?”   梁皙面露惊喜,又赶紧敛住,高傲又矜持道:“不就是钱吗,好说。”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沈冽就这么为自己的退休生活找了份兼职工作,梁皙临走前,丢了把钥匙给她。   梁皙拿到那片防盗门钥匙,莫名怔了怔。   沈冽:“怎么了?”   梁皙没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一抹熟悉感,摇摇头,握着钥匙回了家。   等她第二天从公司回来,揣着按逻辑来说该是自然、但实则古怪的心情,打开沈冽家的门。   房间内,沈冽刚洗完澡出来,穿着身浴袍坐在沙发上,因为遛完狗耗费体力,正松松懒懒的靠着沙发,在回复消息。   听到动静,他刚好回复完消息,顺势将手机丢在一旁,抬头看向门边:“你回来了。”   梁皙原地傻了,终于明白熟悉感从何而来,等等,这段她是不是梦到过??!!   不过在梦里,江冽浴袍敞得更开,向她走来,画面相当色气。   而现实里,他直接进了房间,人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衣服,除了解开领口露出的锁骨稍显性感,其余不要太禁欲。   一直到吃晚饭,梁皙还觉得这事很神奇,吃的心不在焉的。   沈冽今晚做的是蒸南瓜、卤牛肉还有清炒虾仁。   他问:“不喜欢?”   梁皙摇头,“没有,挺好吃的。”   做法很清淡,符合梁皙的口味和减肥的需求,且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鲜香爽口。   沈冽:“那你满脸上写着‘没胃口’?”   梁皙认真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那是个通假字,‘没’通‘有’。”   沈冽:“……”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梁皙飞快卸了妆、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   姚婉婷打电话过来,约过两天一起吃饭,听到梁皙这么早就上床了,她惊掉了下巴:“你今晚夜生活在床上?”   梁皙:“是的,做梦。”   她今天难得早睡,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上次的梦续上。   刚刚在江冽家,他起身换衣服后的剧情走向,明显跟她在梦里的环境烘托不相符。   她就是想看看,梦里的自己跟江冽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让她!也!看看!   姚婉婷听了笑得前合后仰,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自己想做春梦这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   没过两天,梁皙跟姚婉婷的饭约在君悦国际,当天在海城跟两人都交好的江定娅也来了。   三人边吃边聊,话题从大缩到小,从国际社会运动聊到衣服包包,再说到男人。   江定娅筷子狂戳着碗底,烦闷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谢临,啊啊啊!好烦啊!”   她跟那位“YP”流量男明星谢临原本已经相忘于网络世界,因为近期一场球赛,两人又刚巧住在同一小区,就搭伴一起看了。   于是三番五次“搭伴”下来,江定娅原本看他还挺纯粹的,最近居然会莫名脸红了。   尤其是昨晚,两人半夜一起看球赛,抓薯片的手不经意碰到一起,在那一刹,她耳朵里讲解员的一个词都听不清,只有心跳声砰砰萦绕在脑海中。   她这是喜欢他吧?   姚婉婷作为谈恋爱小天才,给犹豫不定的江定娅絮絮叨叨一通分析,简言之,看上了就冲!感觉不对就分!反正你也不吃亏!   江定娅似懂非懂的应着,姚婉婷一路说得口干,连连灌水。   她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俩聊。”   江定娅皱眉,还在思索:“我跟我前男友在一起,因为他追我的时候对我很好,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喜欢谢临什么?梁皙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有理由吗?”   梁皙吃着菜,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回答她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啊……”   “比如说,很细心。我打个比方,比如你胃不好,不能喝冰水,他会在你自己都还没想起来的时候,特地开车去买常温水。”   “又或者说,有安全感。”她强调,“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说你很害怕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什么都不用说,看到他就特别安心。”   “还有长得帅、做饭很好吃、脾气很好让人觉得沉稳又很包容,偶尔还有点阴阳怪气的。”   “我暂时想到这些吧。”   江定娅满脸迷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阴阳怪气的人?这么想不开吗?”   梁皙当即就撂了筷子,带着“你不准误会他”的气势,严词反驳道:“不是单纯的阴阳怪气,是很关心你、担心你,但就是偏偏不肯直接说出来的那种阴阳怪气!”   江定娅试探:“……梁皙姐,你喜欢的人很阴阳怪气?”   梁皙一哑,她捻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别开目光道:“我就举个例子。”   这例子也太具体的点?   江定娅还想说什么,姚婉婷洗手间回来,连声“哇塞”,说自己刚刚在外头碰见一个帅哥,帅得惨绝人寰。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轻轻揭过。   吃到一半,梁皙特地拍了张照片,用短信发给沈冽。   梁皙:【我今天和朋友一起吃饭,你今晚可以休息了,江大厨。】   语气还挺傲娇。   收到梁皙的短信时候,沈冽正和赵择予在一起钓鱼。   两分钟前,赵择予刚向沈冽递出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的橄榄枝,被沈冽无情拒绝。   “不吃。”   赵择予捧心,难受道:“你拒绝就拒绝,犹豫两秒再说会死吗?”   拒绝的这么快,他好没面子。   赵择予又追问:“干嘛?出都出来了,你还要自己回家开火?”   沈冽随口应了声,拿起手边小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没有消息,他又摁息屏幕。   赵择予不解:“你是退休以后爱上做饭了?咱俩好不容易出来聚聚,你就不能明儿再锻炼你的厨艺?非要今天回家?”   沈冽掂了掂鱼竿,想着钓上来的鱼今晚可以做一顿鱼汤,他不紧不慢道:“家里养了只猫,不按时吃饭,也不爱一个人吃饭,得盯着。”   “你养的不是狗吗?”   “嗯,猫是这两天养的。”   “叮”一声,手机收到短信。   沈冽打开手机,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回复完后,他把手机放回原位。   转头漫不经心跟赵择予说:“走吧,今晚去吃饭,餐厅你定。”   着猝不及防的转折,赵择予满头问号:“你猫呢???”   “她今天在外面吃。”   ……?   什么品种的猫?还能在外面吃?这么拟人的吗?   没一会儿,赵择予回过味来:“不是,合着我就是这猫的备胎?”   沈冽转头,随便打量了眼赵择予,那眼神是在说——   你太高看自己了。   赵择予:?   Hello?   你家猫是有多高贵?   难道是要继承皇位?   我连当个它的备胎都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单押*3 第29章   吃完饭,又去KTV唱歌唱到半宿,三人分别回家已经是凌晨以后。   江定娅踉跄两步,被司机赶紧扶着,她一扬胳膊:“再见啦,咱们下次再喝。嗝!”   她赶紧拦住嘴。   姚婉婷已经上车,迷迷糊糊挥了挥手:“再见,我困死了。”   梁皙目送她们俩离开后,才脚步虚浮的上了车。   -   梁皙喝了酒昏昏沉沉的,降下车窗,打算吹冷风清醒清醒。   司机问:“梁总,回酒店还是去幸福家园?”   梁皙望着窗外车流来往如织,说了“幸福家园”四个字,话里话外洋溢着候鸟归林的归属感。   她发现时,自己都怔了怔,又对这种感觉很新奇。   不论身在何处,总有归途可去,长夜漫漫里,恼人的寂寞都被冲散几分。   -   梁皙一路半阖着眼,迷迷蒙蒙坐到幸福家园。   楼道里灯光昏黄,梁皙半醉着,晕晕晃晃的,小心翼翼爬上楼,细高跟每走一步都还得担心担心会不会踩空。   明天就自费把电梯装上,她讨厌爬楼梯这项运动!   走到四楼,梁皙没回家,而是停在沈冽家门口,倚了半分钟。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他老干部作息,应该早就睡着了。   她手指沿着门上贴的倒“福”字轮廓转了圈,笑了笑,又曲着食指敲了两下门,“笃、笃”,声音不轻不重,没人来开门。   果然。   梁皙满脑袋装着酒,这会儿半点都不想回自己家,她现在啊,只想跟江冽说声“早安”,拖到明早都不行,明早是“午安”了,就得今晚。   想着,梁皙从包里摸出他家钥匙,打亮手机,弓着腰怼在钥匙孔前,轻手轻脚插.进去,轻轻一转。   “嘭”!   开锁声在寂静深夜中无疑是一声巨响!   梁皙几乎是同时双手捂住耳朵,与这声巨响擦肩而过,她嘿嘿笑两声,幸好捂得快,没听到~没听到~   推门进去,梁皙下意识打开了客厅的灯,手在开关上停滞几秒后,她又啪地冷脸将灯关掉,嘴上还不忘压着嗓子低声骂:“这个江冽,睡觉也不知道关灯!知不知道这样多浪费电!”   转而自得一笑:“得亏我来一趟,帮他关上。”等等,关了灯,她岂不是看不见路了,万一磕着碰着摔倒脸怎么办?   梁皙又把灯打开。反正江冽都忘记关了,就再开几分钟,等她说完“早安”马上就关上。   穿着高跟鞋敲在瓷砖上走两步,声音巨响,梁皙赶紧做贼心虚似的脱了下来,改成光脚小碎步+猫着腰往里走。   三步一停,五步一顿,终于溜进主卧。   客厅光线太亮,梁皙怕照醒床上的人,她只想偷偷说声晚安而已,不想被他发现。于是她把房门带上,将光线隔断在外。   房内半灰半暗,视线说不上多明朗,但勉强看清楚还是够用。   大床摆在房间正中,床上直条条微凸着一块,这人睡觉的姿势可真够正经的。   梁皙环视一周,垫着脚尖一阵风似的卷到床头。   沈冽面朝天花板躺着,眼睛不睁开也丝毫不影响他俊朗清贵的颜值,俯视着,面部轮廓更显锋锐利落。   梁皙有点儿累了,在床沿边顺势坐下,她看着床上人,忍不住的想笑。   她带着满嘴酒气开口,轻声打招呼:“早安江冽,我回来啦。”   说着,还摇了摇手。   他听见了吗?   梁皙满头问号,如果大声说一点,他会不会在梦里也听见?   这么想着,她俯下身,与沈冽相隔二十公分。   梁皙咧嘴,笑得特傻:“江冽,现在是凌晨一点,我刚回来就来和你说早上好了。”   她不确定问:“你在梦里听见了吗?”   依然没声。   梁皙醉呼呼的想着,怎么没反应呢这人?她都来了,他怎么敢睡得这么死?!   梁皙凑到他耳边,把“早安”重复说一遍,末了,还不忘威胁:“你要是在梦里没听到就死定了!”   她说完没了动作,困倦的眨了眨眼。   梁皙头埋在沈冽肩颈处,半个身子压着他,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莫名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正半梦半醒着,自然没看到,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半晌,梁皙胳膊肘撑着床,依稀还记得要回家这件事。   只是当她视线再一次划过沈冽的脸时,动作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   梁皙现在满脑子都是在云鼎庄园那次浅尝辄止的亲吻,柔软而温热,她突然,口干舌燥,好想吻他。   江冽现在在睡觉,她就偷偷亲一下,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酒壮色胆,梁皙悄悄摸摸压下身,同时上半身往上抻了抻,人往上凑,唇轻轻覆在沈冽的唇上。   她闭着眼,心满意足的扬了扬唇,丝毫没注意到身下人已经睁开了眼,正在定定看着她。   沈冽其实根本就没睡,梁皙下车前一秒,他还坐在椅子上看书。直到听见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像是悬在胸口的石头被放下,轻舒了口气,放下手中那本一小时看了两页的书,准备上床睡觉。   结果刚一躺下,就听到梁皙插.进钥匙开门发出的声响。   等她人刚坐到床沿边,还没说话,通身酒气先一步被沈冽感知到,喝酒喝到现在才回来?   他眉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梁皙胃不好。   没一会儿,梁皙开始跟他说早安,他总算明白她的意图,还是安安静静躺着没动。   直到被她吻住,沈冽睁开了眼,没有再装下去。   梁皙这会儿酒上了头,色胆包天,不再满足于眼下普通的双唇相触。   她一点点伸出舌尖,点在沈冽唇峰上,慢慢描摹着他的唇形。   唇部敏感,她所经之处,像被蚂蚁爬过肌肤、羽毛轻擦手臂,泛起带电似的痒意,想挠又不能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梁皙舔了两圈,自己都浑身发痒,她停下动作,正打算起身挠挠胳膊。   只是她刚一分开,一只有力的手掌扣着她后颈,以不容抗拒的力气往下一压,两唇又紧紧贴在一起。   梁皙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人轻吮着,比在云鼎庄园那天更温热、更柔软,很温柔,又极具侵略性,她是在做梦吗?还是江冽醒了?   梁皙想挣扎起来看个清楚,结果天旋地转,头一阵眩晕,再倦乏的半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被人压在身下。   沈冽看着身下的梁皙,醉眼朦胧,两颊泛着绯红,双唇被吻得微肿,眼里似是泛着盈盈水光,直勾勾看着他。   “梁皙,你醉了。”   梁皙好想睡觉,眼皮也直打架:“我没醉,我只是困了。”   她伸手摸了摸沈冽的侧脸,他一动不动,看来应该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温柔的眼神呢?梁皙双手想借力起来,但仅限于脑海中想想,她喃喃自语道:“不行,我还得回去,江冽家灯还没关,不能被他发现我来了。”   “而且,”梁皙脸皱成一团,面露苦大仇深,而后悲戚道,“我还没卸妆,我不能睡,不能!会烂脸的!!”   “我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不能烂脸啊呜呜呜呜!”   她顺手抓起沈冽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微弱的蹭走了点眼影和睫毛膏,她哀戚道:“你看,擦不掉,这得用眼唇卸。”   又摸着自己细腻嫩白的脸,语气悲伤:“这得用卸妆油卸。”   接下来,继续难过道:“你以为这就算了?还得用洗面奶最后把脸洗干净!”   说完,做出一脸不想活了的表情,她真的好困好困好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那种困。   她恨恨道:“为什么还没有人发明出全自动卸妆机!!!”   又喃喃自语:“当美女真的好累。”   沈冽看着梁皙在床上像撒气又像撒娇似的翻来覆去抱怨着,哑着嗓子阵阵低笑。   没过一会儿,梁皙渐渐歪头睡了过去。   沈冽将人轻抱下床,抱到她的卧室,一路上梁皙还喊了声“卸妆”两字,可见执念多深。   将人平放在床上,沈冽打了盆热水,又取了条毛巾,在化妆台上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到所谓“眼唇卸”、“卸妆油”。   又在网上搜索该如何卸妆。   由于不知道梁皙的化妆棉在哪,只能拿餐巾纸代替,沈冽动作很轻,像是在擦拭名贵的瓷器,不愿意瓷器受到半点损坏。   网上说卸眼睫要尤其细心,沈冽折回自己家取棉签,沾上眼唇卸,沿着眼睑一点点的、轻轻将眼线擦掉。   卸不干净容易造成眼睑发炎,他又擦了两遍,直到棉签上再没有任何黑色。   光一个眼线,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多分钟。   全部弄完后,再用热毛巾给梁皙擦了个脸。   梁皙眉间轻轻皱了皱。   卸完妆,又帮她掖了掖被角,沈冽准备起身离开时,梁皙忽然拉住他的手,压在侧脸下,无意识的轻蹭了蹭,手背上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   她半梦半醒的梦呓道:“江冽,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啊?”   沈冽动作停住,任她枕着那只手掌。他坐回床边,低着头,目光轻落在她侧脸上。   半晌,沈冽轻轻拨开挡住梁皙半边脸的头发,撩到耳后,将她的侧脸看全。   他低哑道:“等到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大功告成了?”   意料之中的,梁皙没有回答,她只是翻了个身。   -   凌晨三点钟,梁皙跟游魂似的从床上摸起来,她半梦半醒打开化妆镜上的灯,睡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嗯?已经卸妆了?   她松了口气,摸了摸脸,发现不对劲,还没护肤呢!!!   梁皙满脑子都是“我头好痛,又好困,好想睡觉”,但依然强撑着精神,旋开抗老精华,挤一滴管在掌心,就这么个两秒钟能做完的动作,她下巴锄地似的花了半分钟。   然后还有眼霜、面霜和润唇膏。   涂眼霜时,她甩甩脑袋,醒了醒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尾已经生出两条细纹。   岁月不饶人。   梁皙一边头痛欲裂犯着困,一边咬牙将眼霜涂匀。   但她偏要岁月得饶人处且饶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5 21:39:17~2020-08-26 20: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学习的工具人20瓶;作者身高两米八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后半夜,沈冽睡得很浅,外面天色蒙蒙亮时睁开眼,再无睡意。   他起身下床,微信里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是江老太太让他注意身体,这几天气温多变,有空再回家陪陪她。   老太太幼女早逝,满腔爱意都转移到外孙身上,江家夫妇对沈冽也视如己出。   他与梁皙同样年幼丧母,因为在这点上不同,两人之后的人生也走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轨迹。   沈冽虽然在家庭上有缺失和遗憾,但有别的爱来填充,他是浸在爱与温暖里身心健康长大成人的。   而梁皙住在荆棘城堡里,只比白雪公主多了个《灰姑娘》里的爹,养成了如今感情淡薄、为人傲慢的性格。   往下翻了翻,还有沈泽生昨晚问他,最近和梁家梁皙怎么样了?听说她也在海城,两人可以私下见见面,沟通沟通感情。   末了,又不确定问一句:你最近还在海城吗?   沈冽打了个“在”字,又删掉,把手机丢到一边没再理会。   洗漱完,他走到阳台上的单人沙发坐下,脚架着矮凳,望向霞光灿灿的天边。   云卷云舒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熟睡的侧脸,与梁皙醒着时的张扬尖锐全然不同。   长睫轻轻搭着下眼睑,脸颊白里泛着粉红,微微蜷缩着身子,呼吸匀匀间,有种不设防备的温柔缱绻。   她那句“江冽,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啊?”在耳边回响。   忽略梁皙问这句话可能的意图,她当时确实是醉态可掬。   沈冽嘴角扬了扬。   脚边,小柴犬醒了,围在他脚边争宠似的闹他。沈冽倾身摸了摸它的头,小柴犬又乖乖躺下。   到六点四十时,沈冽走到厨房里,准备做早餐。   与此同时,对门宿醉的梁皙被生物钟艰难叫醒,她眼前晕得直打转,脚底打飘,胃里也翻腾着恶心想吐。   扶着墙走到镜子前,梁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只手撑着化妆台,另一只手摸着脸,表情呆滞。   这是哪位?!脸怎么这么肿?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   她昨晚是去干嘛了?偷牛了吗??   梁皙抓了抓头发,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靠坐着化妆台,回忆半晌,依稀只记得司机把自己送回来以后,她没回家,好像在江冽家门口站了会儿,他家好像还没关灯?   可门是关着的,她怎么会知道他家关没关灯?   梁皙没想明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收拾了番自己,从衣柜里找出条干练大气的西装裙换上,快速化好妆,上粉底时还疑惑了会儿,她昨晚喝到断片,居然还记得卸完妆再睡觉?!   换好高跟鞋,梁皙头还晕得厉害,一直起腰,眼前像老电视般闪着雪花,耳边尽是电流滋滋声。   她又缓了两秒,干呕两声,才熬过那阵恶心想吐的感觉。   掏出钥匙刚一打开门,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淡淡飘在空中,但光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冽正坐在餐桌上,依然是一身衬衫加牛仔裤的休闲搭配,挺拔坐着,沐浴在晨光下又有些闲散惬意。   梁皙顺势在对面坐下,坐姿端庄得体,开口前先拿足姿态,然后试探问:“我昨晚……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沈冽还没说话,她赶紧补充道:“我那是喝醉了,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说了什么都行,就怕是那句“我喜欢你”,这不行,绝对不行。   沈冽看她一眼,起身到厨房,左手端了碗解酒豆芽汤,右手托着个白色瓷碟,上头放着吐司、蒸南瓜、切片水煮蛋还有水果。   看到豆芽汤,梁皙眼前一亮。   一口热汤下肚,清新爽口,宿醉的难受顿时被冲减大半。   她一边想着这钱没白花,一边又确定,自己昨晚喝醉肯定闹到江冽面前了,不然这一大早的,还给她做了醒酒汤!   沈冽已经吃完,静静坐着,看着梁皙吃早饭,说出了个让她放心的答案:“你什么也没说。”   梁皙维持着她端庄大方的坐姿,却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就知道,像她这么有理智的人,哪怕喝醉了也能控制住自己。   他继续淡声道:“你只是强吻了我而已。”   “咳咳咳!”   梁皙直咳嗽,赶紧抽了张纸捂住嘴。   等她气喘匀,抬头看到沈冽正在目不转睛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对于强吻事件给一个回复。   她思考着:“这事儿吧……”   没了下文。   沈冽轻靠着椅子,挺拔坐着,不轻不淡说:“你花钱雇我帮你做饭,我是你的员工,在工作范围内,应该任凭你差遣。”   梁皙点头,等待下文。   沈冽言犹未尽:“但接吻这件事。”   梁皙了悟,继续点头:“是另外的价钱!”   -   姚婉婷拍桌狂笑不停,桌子当时害怕极了。   “然后呢然后呢,他怎么说!”   有这么好笑吗?!   梁皙不自在了会儿,又自若道:“然后我给了他一百块钱,说是昨晚的价钱。又拍了一百在桌上,凑过去亲了下,说是今天的价钱。”   姚婉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梁总,牛逼!”   在好友面前,梁皙也要稳住脸面,自得的笑了声:“那是。”   实际情况是,梁皙亲完那一下,连早餐都没敢继续吃,拎着包飞快逃离肇事现场,没敢回头再看一眼沈冽的反应。   霸道一秒,怂了一早。   -   FB将在10月中旬推出第一支品牌香水——奔月之旅,梁皙对其十分看重,让市场部拟邀各大杂志的编辑和部分一直与品牌合作的KOL,带上FB品牌公关,一起去普罗旺斯旅行三天,为之后香水软文提供灵感。   行程是坐梁皙的私人飞机,出发前,她亲自赶到江城,在江城地标建筑的顶层套房里,对此次灵感之旅进行致辞。   之后是FB即将在江城召开新品发布会,梁皙亲自参加,还接了个时尚杂志的采访做宣传。   因为要拍宣传照,梁皙想着上午皮肤状态比较好,便将这项工作安排在了上午。   当天上午,她先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拍了组符合她“白富美+创业霸总”人设的宣传照,然后被邀请到贵宾室进行访谈,问题都有林理早帮她备好答案。   面前茶水已经凉透,工作人员十分有眼色的帮梁皙重倒一杯。   “梁总,摄影师还在处理照片,待会您选选要用哪几张就行了。”   梁皙点头,工作人员退下。   贵宾室外头连着个大露台,梁皙在房间里待得有些胸口发闷,起身去露台上散散气。   迎面景色是横穿江城而过的岚江,地标建筑和CBD坐落两侧,其中一栋上,Find Beauty标志迎风傲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顶楼就是梁皙的办公室,那是她心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正出着神,耳畔一声“梁总”拉回梁皙的思绪,她循声转头,居然是李见。   “你也在这?”梁皙问道。   她回头看了眼,贵宾室左右两间房都能通向露台,李见故意是从那出来的。   李见背身靠着围栏,站在阴凉处,双手懒洋洋插着兜:“嗯,拍杂志封面。不过没想到,梁总也在这,很有缘分啊。”   梁皙点头,没再说话,无意跟他寒暄。   两人默了半晌,倒也不尴尬。   是李见先开的口,他随口问:“赵听蝉那事,是梁总在跟他算账?”   梁皙迷惑:“我跟他算过账了。他最近又有什么事儿了?”   不是梁皙挖的?   李见道:“前两天赵听蝉粉丝网曝素人上了热搜,连带着被挖了不少黑料出来,基本上是靠脸上位,营销号把他从每一任金主那挖到的资源都写的一清二楚。”   能细化到四五年前一部电视剧的男N号,这没点本事,谁查得出来?   而且,“只有和梁总你的那一段,只是轻描淡写了几句。”   所以他才以为是梁皙下的手。   李见继续说:“赵听蝉为了平息众怒,不得不跟粉丝切割,解散后援会,他现在那部献礼剧已经进组两个星期,昨天他那个角儿换人了。”   “而且我听说,上面接到了肃清粉丝文化的举报,重点案例就是赵听蝉,现在各家都噤若寒蝉。速度这么快准狠,又是对赵听蝉和他粉丝的精准狙击,显然得罪了大人物。”   而且这一通操作下来,赵听蝉基本上是不可能再行了。   “我能想到的,赵听蝉在最近得罪过的大人物,只有梁总你了。”   梁皙噎了噎,她确实在最近被赵听蝉和他粉丝接连得罪过,她听完都差点以为是自己下的手了。   不过说实在的,梁皙在商言商,虽然雷厉风行,手段威压,但也还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她信鬼神,积阴德。   没一会儿,林理来报说可以去选照片,李见的经纪人也来汇报行程,安排得十分紧凑。   无意间听到李见昨晚就睡了三小时,梁皙打眼看过去,怪不得看起来恹恹的没精神。   -   赵听蝉一事,梁皙让林理去查,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从中查出了沈家的影子。但又马上打消了戒备心,资料里,沈氏一位高管的女儿也在赵听蝉粉丝网络暴力的名单里,看上去情有可原了些。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觉得沈家没有理由为她出手。   晚上回梁家吃饭,梁赫无意间提起这事,还让梁皙行事不要太狠,留一线总是好的。   显然他也以为赵听蝉这事是梁皙干的。   梁皙一抬头,对上对面钟晴没来得及收拢住的、几不可见的笑,瞬间明白过来,是她吹的枕边风呗。   而且这风吹得恰到好处。   梁皙这两年风头太盛,剑指梁氏,梁赫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却在隐隐担忧她会对同父异母的梁宣下手,更害怕有朝一日他去了,梁皙会对钟晴母子“事后算账”。   所以听到钟晴说她行事狠厉,梁赫下意识选择相信,来敲打梁皙。   梁皙能对全世界的话都无动于衷,但在梁赫面前,一颗心都不够他扎。   梁皙没了胃口,平静笑了笑:“爸,不是我做的。”   梁赫怔了怔,有些尴尬,但还是问:“真不是你?”   梁皙开玩笑说:“爸,你是不是也太偏心了,问都不问我,就给我定了罪?”   梁赫纵横商海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会儿也能笑着当没事发生过,跟梁皙说:“小皙,爸爸就这么一说,不是你就好。”   梁皙当晚要走,梁赫正听着新闻,还没忘记起身追出来:“小皙,你过段时间过生日记得回家,爸爸给你做你最爱的红烧排骨。”   梁皙脚步一顿,她想说,是糖醋,不是红烧,从小就是,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说了声好。   车开到观天下别墅区门口,梁皙想起手包忘带,又回去拿。客厅里,梁赫正在跟住校的梁宣打电话,这两天变天,梁宣感了冒,梁赫虽然嘴上训他不注意身体,但话里话外满是心疼。   梁宣还在抱怨他话太多。   这样一份“得好不知好”的抱怨得用多少爱来支撑。   走出梁家时,梁皙捂了捂胸口,有些闷闷的,还有些麻,喘不上气。   人生可能总会有些东西求而不得。而她已经得到太多,却还想要得到一份满满的爱,那么贪心,会遭报应吧。   夜风微冷,席卷而过。   梁皙坐在车后座,将车窗降到最低,吹着冷风,瑟缩了下。   难过的时候,连风都自带“雪上加霜”的debuff。   林理观察细致入微,贴心道:“梁总,要不加件外套?”   梁皙脸都被风吹僵了,木然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跟林理说话,还是在跟无形的冷风说话:“我不冷,这是身体在发抖。”   林理:“……?”   嗯?   你不冷??   是身体在发抖???   窗户就这么开了一路,一直开到幸福家园楼下,梁皙让林理早点回家时都带上了鼻音。   下车更冷,梁皙抱了抱胳膊。   上到四楼,她掏出钥匙,熟门熟路开了沈冽家的门。   沈冽正在跟周助理打电话。周助理跟他汇报完赵听蝉一事的处理进度,刚好说完时,梁皙打开门进来了。   沈冽挂断电话,还未开口,梁皙抢先喊了声:“江冽。”   鼻音浓重,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像是感冒了。   沈冽朝她走过来,他人高身长,挡住光线,梁皙面前富余的大片空间因他走近而被占据,一时间竟然显得逼仄。   “感冒了?”沈冽皱了皱眉,问道。   梁皙点头:“嗯,我刚从江城回来,把车窗户开到最大,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   沈冽:“既然冷,为什么不关上车窗?”   梁皙挑眉:“为什么要关上?我故意的。”   “这样我就可以跟你演卖惨了。”   “演卖惨?”   沈冽不解。   “对。”   梁皙定定看着他,两人对视着,在沉默中,她笑了下,拖着鼻音道:“江冽,我感冒了,你可不可以,心疼我一下啊。   她想平静说完,只是刚喊完他的名字,眼中某种被压抑着的情绪在那一秒崩溃、爆发。鼻音浓重,拼命压抑住哽咽和颤声。   眼泪却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很容易脆弱。   梁皙又哭又笑:“你看我演的像吗。” 第31章   梁皙站在沈冽面前,矮他大半个头,但在气势上,公主殿下永远高人一等、盛气凌人。   一如此刻。   哪怕是眼泪扑簌簌落,哪怕是放下身段向人摇尾乞怜,她也站得比谁都挺拔骄傲。   那双眼睛通红湿润,垂在身侧的手也紧张的紧握成拳,她站在他面前,单薄瘦弱,紧绷成一根细弦,丝丝欲断,半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住。   沈冽往前一步,将梁皙拉入怀中,胸膛宽阔有力,带着让人暖意洋洋的温度,和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清冽味道,一起裹住梁皙。   为小豌豆遮风避雨,也为公主殿下保驾护航。   梁皙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自由落体,从万丈高空坠下,粉身碎骨之际,落入了一片温柔的云里,轻轻柔柔的、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的托住了她。   沈冽低着声道:“公主殿下演技入木三分。”   梁皙多么骄傲的人,绝不容许自己的脆弱被人戳穿,如果江冽此刻安慰她,她一定会掉头就跑。   而他没有。   他看穿了她的脆弱,知道她的要强,保护住了她的骄傲。   梁皙下巴搭在沈冽的肩上,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无声落下,浸湿他的衬衫。   她顺着他的话,哽着声:“是啊,我就是演什么像什么,天才吧。”   两人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站着。   -   一小时后,梁皙照着镜子,抽噎地吸了吸鼻子,一边眼睛睁着,另一边眼睛敷着刚从自家拿来的冰袋。   正睁开那只眼睛眼皮微肿,梁皙没心思再去回想自己刚刚梨花带雨美不美,满心满眼的着急上火,万一明天还肿着怎么办,她还怎么见人?   她赶紧把冰袋换了边,雨露均沾。   房间门紧锁着,门外,沈冽屈指叩门:“买回来了,出来吃吧。”   桌上摆着一瓶大杯加奶盖、冰淇淋、芋圆和珍珠的奶茶,或者也可以叫“粥”,还有一个四寸小蛋糕。   梁皙哭完那会儿,满脑子都渴望着碳水,就想吃甜食,越甜腻越好,越让人快乐。   她当然不会自己出去买,就拿红眼睛看着沈冽。沈冽一开始没答应,说她吃完肯定会后悔,梁皙咬牙说不会,又继续看着他。   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闪着水光,眼看又要来眼泪了。   没法儿,沈冽只能大晚上换了衣服出门帮她买。   而且梁皙金贵又挑剔,只吃她常吃的那个甜品品牌,品牌门店开在市中心,没有外卖,开车过去起码得四十分钟。   梁皙打开房门出去,惊讶道:“这么快?我以为你起码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沈冽嗯了声,没说别的。   自己去买当然慢,沈冽让周助理打电话过去,对方马上毕恭毕敬从门店往这儿送,他开车到半路去拿,还差点闯了个红灯,时间自然就快了。   沈冽看着梁皙:“怎么戴起墨镜了?”   梁皙略不自在地一推,在餐桌边款款坐下,言简意赅:“好看。”   沈冽走到桌边,问:“眼睛哭肿了?”   梁皙抬头,隔着墨镜,非常不爽的瞪他一眼,强调道:“不是哭肿了,是流泪流肿了!”   高傲小梁,永远漂亮,永远要强。   沈冽失笑了声,很淡,然后从冰箱里找出两个冰袋放到她面前。   梁皙在摘下墨镜让他看到自己的丑样,和保持在他心中的美丽两个选项里纠结了下,最终选择摘掉墨镜。   看吧看吧,她选破罐破摔,出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梁皙一边敷眼睛,一边看着面前的快乐化身,咽了口口水。   “这杯奶茶至少600卡,小蛋糕起码700卡。”   吃下去快乐是快乐,但是不是太快乐了点。   她这会儿理智回笼,脑子比嘴巴更清醒。   要不各吃一半,明天轻断食好了。   如此想着,她十分郑重其事的跟沈冽说:“我只吃一半,你监督我,但凡多吃一口,马上打醒我!”   可真当她吃完一半,沈冽出手拦她不要再吃时,梁皙又有一百个理由告诉他——不,还有好几口才到一半,我再吃两口就不吃了!   结果真撂下小银勺时候,都吃掉了四分之三。   梁皙“乐”极生悲,果断转移责任,质问沈冽:“我说了只吃一半,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沈冽看了眼餐桌,淡然自若道:“不是只吃了一半吗?”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装睁眼瞎,梁皙愣了愣,随即点头:“你说得没错,只吃了一半。”   要走时,梁皙在门口步子顿了顿,略不自在地跟沈冽说:“我今晚那段,演的,你别忘心里去。”   沈冽嗯了声。   梁皙又从包里拿出一百块,小心翼翼地得寸进尺:“那你可以当做失忆吗?”   沈冽哼地笑,双手抄在兜里:“行,我忘记了。”   梁皙松了口气。   沈冽故意逗她:“眼睛哭肿了记得冰敷,要冰袋吗?”   梁皙咬牙,咻地转头瞪着他,又抽出一百。   沈冽笑,肩膀和胸膛微颤着,收了声:“嗯,彻底忘了。”   -   晚上回到对面,梁皙洗完澡,在全身镜前站了半天,确认眼睛已经消了肿,身材除去小肚子以外依然完美,才揣着一肚子奶茶和蛋糕准备入睡。   刚躺下三秒,梁皙又猛地坐起来,翻身下床,照着镜子跟自己说:“你虽然现在很漂亮,但还能更漂亮。而且马上奔三,代谢不比以前,这种高糖、高脂肪、卡路里爆炸的东西就该少吃了,还有……”   代谢不如以前。   等等,熬夜是不是会加速水肿?   那她现在说话算不算熬夜?   梁皙马上闭嘴,飞快跑回床上,倒头就睡。   -   第二天起床,一肚子食物被消化后,腰腹又平坦如初。   梁皙松了口气,但又因为昨晚那块蛋糕,总觉得自己今天皮肤变黄了些。   照例到对面吃过早餐,沈冽抱着小柴犬出门遛狗,梁皙跟他一道下楼。   好巧不巧,碰到奶奶团正一道买菜回来。   1 VS 4。   该死的胜负欲。   梁皙瞬间从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不露声色塞进沈冽口袋里:“待会让我亲一下。”   沈冽一眼看穿梁皙的小心思,他把钱塞回梁皙手里:“梁皙,奶奶都年级大了。”   28岁的梁皙理直气壮:“她们年级大,可我年纪小,尊老爱幼是并列的,江冽你不能区别对待!”   话虽是这么说,但终究没亲上去。梁皙一百块钱只买了个挽胳膊,从奶奶们虎视眈眈的眼神面前走过,也够她乐半天了。   沈冽目光落在撒欢的小柴犬身上:“幼稚。”   梁皙没反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奶奶们身上,总能收获到一阵阵朴实的快乐。   -   下午时,天上阴云密布,梁皙跟赵择予约了时间,亲自赶到他的工作室商讨设计图细节修改事宜。   FB海城店整体风格干练大方,顶部内置灯带设计柔和明亮,让空间更有立体感,往下是展示柜和竹筒灯交错排列,做不规则线条设计,墙壁上环绕同款展示柜,射灯照亮,明朗自在。   梁皙提议在展示柜下加灯池衔接,又让赵择予再去繁求精,因为设计太过抢眼,而设计本身应该为展品服务。   赵择予平日里看起来放荡不羁没正行,但工作起来正经严肃,完全判若两人。他眼下正戴着副平日也不太戴的金丝边眼镜,点着头记下梁皙的要求,相当认真。   处理完这些,刚好到下班时间,梁皙突然提议要请赵择予吃饭。   原因得追溯回半小时以前,她去洗手间时收到沈冽发来的短信,说今晚有事,不能帮她做饭。   梁皙当即打电话过去追问是什么事,得到了个赵择予今晚约他吃饭的回答。   于是就有了眼下梁皙非开口要请赵择予吃饭这一出。   没等赵择予开口拒绝,梁皙又开口,把这顿饭从他们俩的朋友之情上升到两家公司的交往,言辞恳切,让人没法儿拒绝。   而且必须得今晚吃。   赵择予犹豫:“梁总盛情难却,不过,我已经和朋友有约了。”   梁皙故作疑问:“谁?我认识的话,一起吃顿饭也没关系,多交个朋友。”   在梁皙的游说下,赵择予只能把自己跟沈冽的两人局扩成三人。   时间在六点,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梁皙笑道:“那我们六点见。”   -   优雅大方的离开赵择予工作室,坐上车,梁皙飞快吩咐司机,开车去她造型师的工作室。   天天窝在幸福家园那一百平的小房子吃饭,实在难凸显出她的高贵气质。今晚终于能在个稍微有档次的地方吃饭,她势必要给江冽开开眼,惊艳登场!   -   确实够惊艳。   梁皙换完一身装备,自己在后座补觉,地址有赵择予的助理直接对接给林理,林理再发给司机。   开到目的地,刚好赵择予和沈冽也下车,双方碰面,哪止惊艳,傻眼了都。   赵择予回看了眼身后朴实无华的两层楼老招牌饭馆,又看了眼面前特地换过一身小礼服,都能直接去走红毯的梁皙。   他噎了噎:“没想到,梁总这么看重我们两家公司今后的合作。”   当时梁皙让赵择予订地方,她说她都可以。她以为自己身份摆在这,赵择予至少也是君悦国际起步,没想到,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客气。   ——真把她当朋友了!   梁皙一哽,只能接着他的话下台阶:“是啊,重要合作伙伴。”   目光带过沈冽,他挺拔站着,淡淡看着她,梁皙下意识挺肩直背,从他身旁走过,目不斜视,要多高傲有多高傲。   心里要多想抓狂有多想抓狂。   在这家接地气的饭馆里,一路走到包厢,梁皙这身行头喜提回头率无数。   还能听到有人问老板:“老杨,有明星来你这拍戏了?”   老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沈冽不动声色走到梁皙身旁,帮她挡掉大部分看戏的打量眼光。   席间就赵择予最高兴,一边点菜,一边开启话痨模式。   等菜上齐,梁皙略试了几道,味道确实不错,虽然没有君悦国际精致,但胜在有家常味,很是亲切。   但要说家常味,比起江冽的手艺,又还是差了点。   梁皙浑身惯是挑剔,胃也不例外,菜品在她这达不到最好,她就没了想要多吃的心思,只寥寥用了几口,便将心思放到另一处。   梁皙微笑道:“江先生,可以帮我拿一下餐巾纸吗?”   他如果伸手过来,她就趁机摸摸他的手背,她就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沈冽看她一眼,刚拿起餐巾纸,劈手被身边的赵择予拿了过去,地给梁皙:“我来拿给她。”   想到梁皙居然如此看重和他工作室的关系,赵择予心里对梁皙又真诚两分。   梁皙:“……”   此计不成,梁皙怕赵择予误事,对他性格进行揣度后,又生一计。   没过一会儿,梁皙摸了摸胳膊,自顾自道:“有点冷了,应该带一件外套来才对。”   此时包厢里,只有沈冽穿着件休闲西装外套,眼下正搭在椅背上。   在赵择予的逻辑里,大家是朋友,他也不是放不开的人,应该会提议让江冽把他的外套给她披一披。   梁皙如是想。   之所以想披外套呢,是因为姚婉婷说,男人看到女人穿自己的衣服,哪怕再没想法,也会多两分男女之间的想法。   果然如梁皙所料,赵择予当即转头看向沈冽,他正要开口,沈冽淡声道:“梁小姐觉得冷,可以先披着我的外套。”   嗯,很好,满分答案。   赵择予却满脸不认同:“阿冽,你调养身体,确实有点冷了,你自己穿着就行,可别落下什么风湿病。大家都是朋友,梁皙肯定能理解。”   然后看向她:“是吧?”   “……”   梁皙面露微笑:“是啊。”   赵择予喊来服务员:“麻烦把空调关一下,”   梁皙找不着机会,没再开口,连带着脸色也寡淡两分,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赵择予关切问她:“梁皙你不喜欢吃?”   紧跟着自我检讨:“是我招待不周了。”   话都让他说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皙连笑都欠奉,却也不得不敷衍道:“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吃完时,外面下起倾盆大雨,三人一道下楼,赵择予忽然被老板老杨喊住。   他是这儿的老客人,跟老杨熟,老杨儿子今年高考,想问问他填报室内设计专业前景如何。   絮絮叨叨一大堆想问的,看样子是有的说。   赵择予让梁皙和沈冽先走,他待会自己回去。   梁皙嘴角悄悄翘了翘,又赶紧收住,装模作样地无奈说:“那没办法了,我们俩先走吧。”   两人继续下楼。   一楼这会儿坐满吃饭的食客,梁皙这身衣服下楼,又能引起超高让人尴尬的注目率。   梁皙正不爽着,倏地觉得肩上一重,诧异的转头。   是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沈冽:“不是说冷吗。”   梁皙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她看了眼窗外,说话的小表情相当傲娇:“下这么大雨,能不冷吗。”   说着,拉了拉外套,沈冽身上残留的清冽味道扑鼻而来,她低头,无声笑了下。   沈冽带着把伞放在前台。梁皙发消息把林理和司机一起赶走时,刚好下雨,林理也帮她寄存了把伞在前台。   梁皙走过前台,故意当做不知道,看着外面的大雨,皱眉道:“雨这么大,你带伞了?”   沈冽点头,从前台手里接过直杆伞,撑开刚刚好挡住两个人。   梁皙这会儿脑海里的剧本是,两人共打一把伞,细雨吹湿她的头发,冷风冻得更显她肤白,因为雨太大,两人必须要紧贴着。   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不就是从一把伞开始的!   旁边,沈冽已经撑好伞,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梁皙身旁,雨伞罩着两人:“走吧。”   “嗯。”   气氛和情绪都已经准备妥当,梁皙刚要往下迈步,赵择予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泼过来,她当时就垮了脸。   “诶诶诶,等等我一起走,老杨儿子去外婆家了,我下次再跟他说!”   -   最后变成,赵择予跟沈冽共打一把伞,梁皙独自打赵择予的伞。   梁皙握紧拳头,深呼吸,平复心情。   旁边,赵择予还在不怕死的哔哔叭叭:“怎么能让梁皙跟你一起打,人穿的这么好看,淋湿了不就不好看了!”   梁皙微笑:“是啊,你可真体贴。”   -   梁皙独自开车回去,赵择予没开车,让沈冽给他送回去。   车上,赵择予望着车窗外的大雨,倏然道:“为什么我觉得,梁皙有点不高兴了?”   沈冽开着车,看他一眼:“为什么?”   赵择予摸着下巴,默了半晌,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不大喜欢你啊?”   沈冽看他一眼,淡声道:“你怎么不觉得,是不喜欢你?”   赵择予无语的看他一眼,自信道:“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赵择予:我为我的体贴打一百分 第32章   沈冽回到幸福家园已经是晚上八点,打开门,梁皙正端端坐在沙发上,自己给自己泡着杯茶,浅啜了口。   她抬眼,笑了笑:“你回来了。”   沈冽关上门:“不怕睡不着?”   梁皙放下茶杯:“上火了,败火。”   沈冽没再说话,梁皙看了眼时间,一鼓作气将茶喝完:“不早了,我晚上还要开个视频会议。”   说完,起身离开。   其实视频会议原本拟定在半小时前开,但梁皙还坐在沈冽家待着,就被顺时延后。   说是等人回来,不如说是蹲点。   因为赵择予这人,没事隔三差五爱去声色场所,万一他把江冽也带去了怎么办?   当然,不是说他不能去。但江冽怎么说也是她聘请的私人厨师……反正就是不准去!   -   晚上视频会议主要是商讨新系列发布会事宜,简思语作为执行创意总监,这会儿正在日本参加活动,所以只能线上召开。   简思语新官上任三把火,视频里,她首先就是对发布会的形式与FB以往相比,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她一边提着idea,一边时刻注意着梁皙的反应。   虽然梁皙平日里跟她还算好说话,但谁不知道,她工作起来简直是女魔头般的存在。   说完新系列发布会各类物料的创意点,会议进程结束大半,时间不早,大家都听得精神恹恹。   所以梁皙突然喊停时,大家都瞬间挺直了背,做精神饱满状,眼神都不敢挪动一下,生怕她要点到自己。   在众人期待、又害怕被点到自己的打量目光中,梁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道:“今天是‘处暑’节气,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开到这吧,大家都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众人傻眼:“……?”   这是在做梦吗?   犹记得上半年,劳动节当天还在开视频会议加班,有位高管试探问:“梁总,今天劳动节,还有六个小时今天就结束了。”   梁皙当时就笑了声,比西伯利亚的风还冷。   她说:“劳动节,你不劳动,怎么有钱过节?”   今天是怎么回事?梁扒皮居然主动说要下班?!   视频会议一结束,大家都跑去问林理,“处暑”节气是个什么节?排面居然比劳动节还大?   还是说,梁总难道被劳动局约谈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还有人猜测,梁总会不会是谈恋爱了,晚上跟男朋友有活动?   这一说法马上被人否决:你忘记梁总之前那个画家男朋友了?当晚有约会,结果在办公室里等梁总开完会等到半夜,生气走了,梁总都半点不为所动,还说,在工作面前,男人闹不闹脾气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事实是,今晚降温,梁皙淋了半身雨,离开沈冽家前,打了两个喷嚏。   沈冽给她煮了姜汤,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喝,梁皙说开完会就喝。然后一转眼,姜汤冷透,梁皙会还没开完。   沈冽又发来消息:姜汤凉了,待会要喝再热。   文字传达不了语气,梁·不值一提·皙看着消息,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是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完全没有处理经验怎么办?   思来想去,会议上重要内容也已经讲完,不如今天就到这算了,剩下的,就留着下次再说吧。   -   走到对面,沈冽刚洗完澡,穿着身睡衣,发尖还淌着些许湿意。   他看向梁皙:“开完会了?”   梁皙丝毫没有心虚的点头:“开完了。”   同时心里松下口气,江冽这神情看起来,似乎是没有生气她的迟到。   那就好。   不然要她去哄一个生气的人,那可真是比要了梁皙的命还难。   沈冽把放凉的姜汤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碗烫手,又再换了个碗端给梁皙。碗面上飘着丝丝热气,梁皙吹了吹,小口喝了一口。   又甜又辣,一路从嘴里热到胃里,暖呼呼的赶走周身寒气。   又喝一口,梁皙随口道:“你做的比我家阿姨做的好喝多了。”   沈冽看着她,没说话。   他做得比阿姨更好喝原因很简单,梁皙喜欢吃甜的,他就多放了些红糖。甜度上去,梁皙自然就喜欢了。   浅橘色灯光朦朦洒下,沈冽挺拔自然的站定,面前是个小吧台。梁皙坐在高脚凳上,双手正端着碗吹凉,手肘撑着吧台,吧台下,两条腿不自觉晃荡着。   估计是身段和架子放在家里忘了带上,梁皙眼下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卖懒地坐着,喝一口姜汤,眉弯眼笑,特别招人疼。   没人说话,梁皙有点不习惯沉默的氛围。   她自顾自说:“甜是很甜,好喝也很好喝。”   她一开口就忍不住挑毛病:“但糖太多了,容易变老。””   说完,梁皙又喝一口后将碗放下,整碗都喝完了。   一抬头,对上沈冽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别扭地别开脸,强调道:“喝完是给你面子!换个人做,我多喝一口都不姓梁!”   默了会儿,又随口道:“我平时都用代糖,赤藓糖醇那种。”   沈冽嗯了声,将空碗拿去厨房,梁皙看着他转身的方向,人肩宽背阔,连背影看起来都特别有力,好像他只要站在那,就格外让人安心。   -   临近晚上十二点,屋外暴雨初歇。   躺在床上,梁皙一边敷着面膜,一边跟姚婉婷打电话,把晚上红糖姜汤一事说了遍。   配合着梁皙说一句笑一句的节奏,分明是在显摆!   有些人啊,不谈恋爱就鄙视所有秀恩爱行为,等到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简直是恨不得给全世界发狗粮!   姚婉婷:“腻死我了,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   梁皙皱了皱眉:“我已经很努力了,他就是没有什么表示,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冲到他面前,哭着喊着让他喜欢我吧?”   姚婉婷啧啧两声:“为什么非要他一定喜欢你?你喜欢他,就跟以前那些男朋友一样,包养他不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你还在这瞎费劲半天!”   梁皙:“也不全一样。以前那些,他们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我单纯觉得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对面坐个长得好看的下饭。”   姚婉婷挑眉:“怎么,现在这个,你就非要他喜欢你?”   梁皙:“现在这个,他不喜欢我,我就吃不下饭。”   姚婉婷哟一声:“这不挺好,减肥了。”   梁皙:“……”   逻辑上好像是没有问题。   -   第二天,梁皙在邻市要出席一个青年服装设计师大赛决赛,她是大赛委员会成员之一,在开场有一段致辞。   出于对选手的尊重,也出于对她自己花费这段时间的尊重,梁皙全程非常认真,同样也想看看有没有好苗子能签下来,贵精不贵多。   听完全程,倒是有一两个入了她的眼,让林理事后去私下联系。   晚上还有个委员会的饭局,席间大家喝着酒有来有往,不过梁皙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不给人面子,所以大家也没敢拉她一起加入这项“不喝酒就是看不起”的活动。   整日行程全部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梁皙歪在后座,面露疲色,耳边还是刚刚酒桌上的吵吵嚷嚷。   林理问:“梁总,现在去酒店?”   梁皙缓缓睁开眼,摇头说:“回海城吧。”   现在开回海城不都快十二点了?林理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梁总说回去,那自然是要回去。   车开上高速,一路朝着海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到幸福家园刚好是十二点整,梁皙一路睡回来,下车被冷风一吹,瞬间醒神,擦了擦胳膊。   这是真到秋天了,晚上气温确实够冷。   而她这么晚还非要赶回来,也确实够奇怪。   梁皙上楼,没有回家,也不想回家,她在对门门口踱步了会儿,不知道江冽睡没睡。   霸道如梁皙,不管他睡没睡,直接开门进去,没睡最好,睡了直接把人拉起来,这才是她的风格。   可真当握着钥匙时,梁皙却犹豫了,她怕他已经睡着了,会吵醒他。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体贴”二字沾边。   梁皙背靠着门,脑海里跟放电影似的,与江冽的一帧帧在她脑海里回放。   越想,她就越想见他。   要不开门?   可万一他在睡觉呢?   万一,他没睡呢?   梁皙出神想着。突然,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跟着门顺势往后倒,心猛跳一下,下一秒,腰被人稳稳扶住。   梁皙弹簧似的弹开,往前走两步,转身看到沈冽正站在门边,肩膀微微靠着门,定定看着她。   已经过十二点,他还穿着条纹衬衫、牛仔长裤,袖口照例规整的挽上两圈,左手手腕压着块机械表。   梁皙问:“你今晚出门了,刚回来?”   沈冽似是似否地应了声,依然敞着门,转身走进房间。梁皙跟在他身后,顺手把门带上,低头时嘴角弯了弯。   她白天参加完活动,还穿得非常正式,一身挺括西装裙,黑色袜靴,耳环项链戒指一个不落,连脸上妆容没掉半点。   沈冽倒了杯水给她,在她对面坐下。   梁皙翘着腿,一边拿着姿态、瞧不上似的说了句“就拿杯水招呼我”,一边乖乖喝下半杯。   沈冽低声慢笑:“怎么,公主殿下打道回府,应该把红毯从一楼铺到四楼,才算好好招呼?”   梁皙放下水杯,哼哼了声:“也不是不可以。”   接着说:“毕竟我可是特地从淮市赶回来,到这儿都凌晨了,你就是把红毯铺到三公里外去都不为过。”   沈冽挑了下眉:“赶回来?”   梁皙姿态大大方方:“我昨天在外面出差,今天又要回江城,你两天见不到我,万一想我了不好意思说怎么办?毕竟起因是我,我也不好让你难做,只好赶回来了。”   她睨他一眼——   我认为你在想我这件事,你有任何疑问吗?   沈冽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   ——懒得反驳。   梁皙视而不见,往后撩了撩头发,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抓紧看吧,你白天再想看可就没得看了。”   这架势,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看谁。   等把面前这杯水喝完,又用目光将他脸上每一处细节细细描摹过三五遍,才算是将两天的分量一起看了个够。   梁皙款款起身,准备回家睡觉:“就到这吧,时间不早,我也该睡觉了。”   沈冽单手插袋,跟在梁皙身后。她摁完家门口的密码时,他立在门边,倏地喊了声:“梁皙。”   梁皙转头:“怎么了?”   沈冽看着她,扯了扯唇角。   “生日快乐。”   梁皙顿住,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   ——是的,她之所以要赶回来就是因为,他是她生日这天,无论如何都想要第一个见的人。   他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梁皙抿了抿唇,嘴角微弯,被夜色挡去大半。   她睨他一眼,故意嘁了声:“知道我今天过生日,礼物都不准备一份,就光嘴上说说?”   沈冽低着声问:“你想要什么?”   说到礼物,梁皙可就不困了。   她折身,走回沈冽面前,也学他懒懒倚着门,问:“满足我任何一个愿望吗?”   “比如?”   两人对视,梁皙眼里折射着光,眼眸晶亮,跃跃欲试。   “我的愿望就是……”   她面上强装淡定,实际上心都紧张跳到了嗓子眼,而后,情难自禁地,说出了句在她心里仅次于我喜欢你的话——   “江冽,让我养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江冽独立男性# 第33章   嘭一声。   毫无意外的,沈冽要笑不笑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想都不要想。   梁皙以为第二次无论如何都该轮到江冽向她主动表白,没想到,还是她自己没忍住说的。   这个该死的江冽还是该死的拒绝了她,即使这样,她还是该死的想养他。   估计是一回生二回熟,她心情倒没第一次那么差。   梁皙拍了拍门,笑着帮自己缓解尴尬:“你家门不错啊,关门声还挺清脆。”   沈冽还站在门边,听到梁皙在门外说话,笑了声。   直到对门也关上,他才走进卧室,准备拿着睡衣洗澡。   手机放在桌上,他刚走到房门口时震了震,是赵择予大半夜发来的消息。   赵择予:   【睡了吗?】   【算了应该睡了,你这种老干部作息。】   沈冽:【没睡。】   赵择予惊呆:【你为什么还醒着?是本人吗?是不是被盗号了?】   沈冽:【有人过生日。你有什么事?】   赵择予发来一段语音,大概内容是他失恋了,本来想去酒吧买醉,结果人还没醉,遇到前女友,忙不急跑了出来,想来他家喝酒解闷。   沈冽拒绝无效,没过半小时,赵择予就拎着两瓶酒来到他家。   他嫌弃:“你可真够念旧,还住在这老破小区。”   沈冽回击:“不念旧,怎么跟你当朋友。”   赵择予转头看着他:“好你个江冽,我今天失恋,你是不能说两句人话吗?”   两人对坐,沈冽问:“怎么失恋了?”   赵择予埋头,半醉半醒:“就是我之前跟你说,打赌两个月追我那姑娘,她不喜欢我,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沈冽喝了口水,淡声道:“那也是没有办法。”   赵择予拳头硬了:“我是来听你说这个的吗!”   说完,赵择予又开始炒“她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这句冷饭。他以为她追了他两个月,也该是喜欢上了,而且他也喜欢她,那就在一起吧。   想着,赵择予又喝一口酒,苦酒入喉心作痛:“没想到,她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攻略对象而已。”   沈冽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修养身体不喝酒的人,也端起酒杯浅酌了口,不轻不淡说:“女人心,确实很难猜透。”   赵择予醉眼盯他一秒:“兄弟,你又怎么了?”   沈冽默了默,并不打算实话实说,他思考着该怎么把事情来龙去脉抽象化加工一下。   耳边,赵择予接着醉醺醺地说:“把你的痛苦说出来,让我也笑话笑话。”   “……”   沈冽声音转冷,放下酒杯,面色寡淡:“我没什么,继续说你吧。”   -   或许是因为从淮市赶回海城,一路舟车劳顿,梁皙这一觉睡得又沉又安稳。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她对生日这天的天气非常满意。   造型师一大早在楼下等候,接到梁皙睡醒的消息,赶上楼帮她换上早为生日这天准备好的高定look,酒红色露肩上衣搭黑色印花高开叉包臀长裙,又化好妆、做好造型,将通身装备加持上身。   Vicky已经觉得非常漂亮,梁皙站在全身镜前,还能挑出诸多毛病。比如项链太贵气显得俗,还比如戒指不该戴粉钻,老是这颗粉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有拿得出手的家当了。   司机在楼下候着,准备上车离开时,梁皙看见沈冽正遛完狗回来,她特地等了会儿。   周围没人,梁皙后背略靠着车门,戴着副墨镜,双手抱臂,生怕裙子高开叉不显眼似的,左腿使劲往前伸着。   梁皙皮肤赛雪白,跟一身的红和黑形成极致对比,在阳光下,宛如人间富贵花,明艳绽放。   沈冽走到梁皙面前,停了停,小柴犬目不斜视,通过狗链拉着沈冽,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很显然,人间富贵花只对人管用,对狗无效。   梁皙手一抬,挡住沈冽的去路。   昨晚的别扭还有一部分没消,她一开口,语气不善:“没看见我站在这儿吗?”   “我看见了,”沈冽示意手中狗链,“它没看见。”   梁皙收回手,继续抱臂,大人不记小狗过。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故意站在这等你。”   沈冽笑了下,也不戳破她刚才百米外都能发现的赤.裸目光,换了个话题。   “今天过生日,玩的开心。”   “还好吧,也就一般开心。不过今晚在家吃饭,我爸亲手做的红烧排骨倒还不错。”   说起这个,梁皙露出个笑,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特别像个在炫耀自家宝贝的小女孩。   沈冽目光停在她脸上,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梁皙被他看得有两分不自在。她虽然看不见自己表情,但略一回想刚才的话,也能发现不对劲,怎么说到这来了。   一盘红烧排骨,有什么好炫耀的。   还不是她最爱的糖醋。   她不愿意去深想,一个人越炫耀什么,就越是缺什么。   更不愿让沈冽想到这点,于是开口,赶紧转移话题。   “江冽,你不肯让我养,现在我换一个愿望总行吧?”   沈冽:“换成什么?”   梁皙:“就换成夸我漂亮吧。”   她看着他,眼神如果能转换成文字,一定是——这道送分题便宜你了。   沈冽依言:“你很漂亮。”   语气倒是真诚。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就没了?”   沈冽挑了下眉,意思很明显,你还想要什么?   梁皙反问:“别人穿新衣服而且也很好看的时候,你怎么夸人?”   “衣服也很漂亮。”   “……”   救命,这里有钢铁成精了!   梁皙故意为难他:“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你写500字以上的内容夸我,不准通篇是‘你很漂亮’,用最少三种修辞手法,限用三句以内名人名言。”   沈冽:“……”   “怎么,不答应?”她挑他一眼。   沈冽看着她,倏地低头笑,应了声好。   -   高速上来往车流如织。   车厢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伴随着节奏,梁皙靠着后座,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晚睡早起还折腾一大早上,她眼皮打架,实在困乏。   到江城,车直接开到姚婉婷提前赶回来为她攒的生日局。今天的主题是“十里洋场”,梁皙的行头早备在更衣室,她直接换上,出门艳压群芳就行。   通身换好,她还特地自拍一张发给沈冽,美名曰为他提供写作素材。   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梁皙一个下午都没收到回信。   生日局结束,回到梁家,今天恰逢周日,梁宣放假待在家。梁皙进门时,他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物理竞赛题集。   梁皙在他旁边坐下,表情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梁宣转头看她一眼,也没说话,继续看着解题思路。   “嗡嗡。”手机震动两下。   梁皙飞快拿起手机,屁没有一个,是梁宣的手机有消息。   他还在物理海洋里遨游,没有丝毫要拿起来看的意思。   没一会儿,他手机又来一条消息。   梁皙:“梁宣,你能不能看看消息,别人给你发肯定是在等你回复啊!”   梁宣终于抬头,动作不急不缓,哦了一声,莫名其妙道:“别人等,让她急去,你急什么急?”   “我是觉得,你这样故意不回消息的行为非常不礼貌,作为你姐姐,我有必要教导一下你。”   “她发消息给我,我就一定要回吗?哪条法律规定的?”梁宣丝毫不示弱。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但法律是维护社会运行的最低底线,难道你以后干什么事都要踩着法律的边去干吗?别人发消息,看到就该回,这是礼貌!”   梁皙长篇大论完,梁宣反而冷静下来,挑她一眼:“怎么,你这么义正辞严,是你给别人发消息,别人没回吗?”   梁皙一噎,睇他一眼,不自觉提高语调:“可能吗?”   梁宣半个字都不信,嗤了声,打开手机看,是钟晴发来图片,有三套衣服备选,问他哪套好看。   梁皙余光瞥到,梁宣回了个“都不好看”,果然是个让人讨厌的男孩子呢。   梁家家宴向来是晚上六点准时开餐,梁皙喜欢在七点整吹蜡烛,因为晚上七点又是十九点,带个“九”,长长久久。   而今天在家里坐了半天,主楼虽与大厨房隔开,但平时也能听到声响,今天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梁宣是个一问三不知,只能等梁赫跟钟晴一道从外面回来。期间,梁皙终于等到沈冽的回信,他的五百字小作文写了一下午,她反复读了几遍,字字句句恨不得做阅读理解,看看能不能从中挖出“我喜欢你”的弦外之音。   梁宣侧头看着她,嫌弃地往旁边坐了坐:“梁皙,你能收敛一下吗?笑得方圆十里看了都想报警!”   梁皙挑他一眼,表情冷漠:“哦,关你屁事?”   梁宣不确定地问:“你谈恋爱了?”   回答依然是:“关你屁事?”   又过半个小时,梁赫跟钟晴终于从外面携手回来。梁皙收起手机,问:“爸,今天不在家吃饭吗?”   梁赫穿着件浅咖色针织衫,领口系着温莎结,休闲有余,正式不足。   他摇头,走到梁皙身边坐下:“本来是打算在家吃的,这不昨天你沈叔叔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知道你过生日,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然就趁着你生日一起吃个饭,就决定出去吃了。”   和沈泽生一起吃饭?那她的生日宴成什么了,商务宴?   梁皙顿时觉得荒谬,身为当事人,她还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众多杂乱思绪从脑海中闪过,梁皙只抓住了一个,最重要的那个:“那红烧排骨呢?”   梁赫乐呵呵一笑:“都多大的姑娘了,还成日惦记着红烧排骨。”   他拍了拍梁皙手背:“今天不成了,爸下次一定给你做。等爸再过几年退休了,把梁氏交给你们姐弟俩,天天都有时间。”   梁皙怔然,心情瞬间跌倒谷底。   但那都不再是她29岁生日这天。   梁皙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下来,连带着,整个客厅都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她目光僵滞地落在墙边人高圆肚花瓶上,花瓶冰冰冷冷没有感情,好像也在看她好戏。   旁边,钟晴出口打圆场:“小皙,你爸这两天腰疼的厉害,稍微久站一点就腰疼,哪儿还做得成红烧排骨,你也要体谅他。”   梁皙觉得好笑:“不是我‘非要’我爸做,是他自己答应过,要给我做!再说了,我过生日,你让我不要计较,你是借着我的场子在这当菩萨吗?!”   钟晴当即红了眼眶,唯唯诺诺,又吞吞吐吐,翻来覆去只会说我不是、我没有。   梁宣起身,满脸烦躁地上楼,一边是他从小敬爱的姐姐,另一边明知在故意挑拨、他却无能为力的亲妈,他站哪一边都是错。   而梁赫。   他跟梁皙当年再深厚的父女感情,也是“当年”,挡不过钟晴这十多年来同床共枕的陪伴。他嘴上说着更疼惜梁皙,但男人永远不能看他嘴上说了什么,更要看他做了什么。   不然,他怎么会在当下,为了维护钟晴在旁边管家和做事阿姨们心里的形象,厉声呵斥梁皙,要她给钟晴道歉。   梁赫肃着脸,嘴紧绷着,眉头深皱,这是他驭下惯用脸谱之一,可他们不是父女吗?   梁皙心麻了麻,深知再留在这,他们俩肯定会大吵一架,而她今天过生日,不想吵架。   梁皙抓起包往外走:“爸,饭我就不吃了,先走了。”   刚迈出两步,梁赫又放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皙,不是爸爸非要你和沈叔叔去吃顿饭。而是因为你最近各种绯闻闹得很难听,爸爸再帮你,可最后要嫁给沈家的人还是你。”   “这么久了,你都还没在沈家人面前露过面,不如就在生日这天跟你沈叔叔吃顿饭。”   在梁赫看来,和沈家联姻,沈冽的态度不重要,沈泽生的态度才至关重要。   梁皙站定,转身:“那些绯闻都是谁写的?不都是钟阿姨找人写的吗?为什么要我去说,不是让她去说?她不找人写不就没事了吗!”   “就算去了,你想让我说什么呢爸?在我生日这天,跟别人哈腰解释,然后让他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不跟我计较吗?!”   其实梁沈两家谁也不比谁差,各有建树,只不过梁家重头在房地产,沈家在互联网。在梁赫看来,梁家如果要转型,综合各方面来说,沈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但沈家的选择,可不只是梁家。   他让梁皙去跟沈家吃饭,不是为了钟晴,更不是为了梁皙,而是为他自己,牢牢抓住沈家。   且梁赫是个聪明人,他敢在梁皙生日这天来这一出,就是因为他很清楚、甚至是很残忍的知道,梁皙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份爱,而除他之外,没人爱她。   所以在他能放心在一定程度上试探她的底线,伤害她,因为梁皙一定会原谅他。   这一切,梁皙也知道,在以往的每一次里,她确实都选择了原谅。   可在此刻,她却不想再为了讨好梁赫而选择顺从。   梁皙毅然要走。   沙发上,被提到名字的钟晴再坐不下去,飞快跑上去拉住梁皙的胳膊,哭着说:“小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今天是你生日,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梁皙这些年对梁赫有亲情滤镜,或多或少知道他的本性,但不愿意深想。钟晴可没有,作为枕边人,她对梁赫表面儒雅温柔、实则狠辣无情的本性摸得一清二楚。不管梁皙走不走,她都得把样子做足,不然梁赫事后追起责来,她可不好过。   梁皙脑子里嗡嗡一片,她甚至都回想不起来,好好的生日宴,是怎么变成了眼下这场闹剧。   她爸既然敢这么设计,肯定是想到她会选择顺从,按他写好的剧本进行下去。   可是梁皙没有顺从,甚至就是她,率先摔了剧本罢演。   她只记得,在摔那一下,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底气,冥冥支撑着她,就算离开梁家,她也不是没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没更,这两天脑子很乱,之后如果不能按时更新,会在文案请假,抱歉。感谢在2020-08-30 19:49:25~2020-09-01 20: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开学了呜呜6瓶;Miss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车一路风驰电掣开回海城,离梁家越远,梁皙脑子就越清醒。   她没有开车回幸福家园,而是去了她一直搁置在海城没住过的那套顶层复式。   梁家病逝那位老太太住过后,梁皙让林理找人来彻头彻尾消过毒,换了新的家具,甚至还请过法师来驱邪。   因为心理上避讳,所以她一直不大愿意过来住。今天想来这,单纯是因为她现在不想去幸福家园,不想在今晚被江冽看到。   她说过要回家吃饭,结果又孤零零一个人,那也太惨了。   或许是近段时间伤心次数太多,到今天,哪怕是生日,梁皙都有种已经麻木的感觉,好像她生日本就该如此坎坷。   她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呆着。   顶层复式有一间步入式酒柜,常备着梁皙最爱的红酒,有她喜欢的品牌,还有她自己在波尔多酒庄酿的,亦或者是别人送的,各种各样。   梁皙咕咚咕咚喝完一瓶,除了想上厕所,没有别的感觉。于是又开了瓶威士忌,一杯加冰块、一杯不加冰块的往肚子里灌,喝完大半瓶后,之前那瓶红葡萄酒的后劲也终于上来。   梁皙晕晕晃晃坐在吧台上,努力睁大眼睛,连看清酒瓶上的字都难。盯了半晌有点困,她干脆趴在桌上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   半梦半醒间,梁皙被空调温度冻醒,又撑起来,断断续续喝完剩下半瓶威士忌。人不冷了,也不困了,她现在精神得想原地来两个360°托马斯回旋,一口气翻出外太空,再打个筋斗云飞回地球。   梁皙醉眼朦胧打开手机,笑了下,嘿,她生日已经过了,现在是凌晨过十分。   微信里,只有姚婉婷给她发了消息:   【宝贝,七夕节快乐。】   今天是七夕?   梁皙眯着眼,眼睛凑到手机前才看清字。她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叮叮咚咚不知道响了多久,姚婉婷干什么呢,怎么还不接电话?地球都要爆炸了也不着急?   正想着,嘟一声,电话被对面挂断,对方正忙。   在忙什么,忙着过七夕吗?   梁皙醉醺醺的伏在吧台上,无比安静的环境里,她突然放声干嚎,大声发泄。生日没人陪她过就算了,怎么七夕也没人陪她过!   梁皙越想越悲惨,越想越难过,为什么老天对漂亮女人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嗝!   哭嗝和酒嗝混在一起,一个嗝差点吐出来。梁皙晚上没吃饭,胃里烧的难受。她踉跄着起身,一只手按着胃,另一只手插着腰,走步蛇形,通红的眼睛倒是坚定——   生日和七夕,总要过一个!   她一个电话把司机喊来,司机问要去哪儿。   梁皙脑子晕晕乎乎,嘴巴却已经有肌肉记忆:“去,去幸福家园!”   站到沈冽家门口,看着门上那个熟悉的“福”字,梁皙迷迷醉醉盯了一分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特别想哭,心里好像有很多很多委屈,都可以在这放心大胆的哭。   于是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贴在门上,疯狂拍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别把我一个人关在门外面。”   沈冽今晚照常十一点前睡觉,对于梁家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道。   他睡眠浅,听到像钢针扎进脑子似的敲门声,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接着,就听到梁皙在外面的哭嚎声,一听就是喝醉了,语气还相当霸道。   伴随着重重的敲门声:“江冽,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家门拆了!”   而后,敲门轻下来。   比起敲门,梁皙更像是在抚.摸门,刚刚打痛了,现在给它吹吹:“我不拆、不拆,好不好,给我开个门吧?”   语气陡转,委屈又心酸,像一只被雨淋湿后躲在天桥下避雨、无处可去的小流浪猫。   沈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喝醉后耍酒疯的劲儿,不是梁皙还能是谁?   沈冽没时间细想梁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快步下床去开门,在上下楼邻居破口大骂前,把梁皙拉进了房间里。   梁皙又醉又懒地倚在门上,说是拉进来,不如说是她顺着开门方向往后倒,自己还毫无危险直觉,整个人直接倒进沈冽怀里,被抱了进来。   关上门,沈冽轻松了口气。   梁皙醉得稀里糊涂,感受到眼睛被光线刺痛,下意识用胳膊挡了挡,等到眼睛逐渐适应,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开门了?她是进来了吗?   斜仰起头,看到沈冽熟悉而利落的下颌线,梁皙盯了三秒,转身、踮脚吻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还顺便咬了口下颌骨棱角突出的那块骨头。   她闭着眼睛,嘿地笑:“咬到你了!”   濡湿的热气喷在侧脸上,又热又痒,沈冽一低头,就能看到梁皙醉意甚浓的傻笑,他低声失笑。   他把梁皙拉开,动作很轻:“不是回家过生日了吗?怎么回来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梁皙扭来扭去不肯被他拉开,非要往沈冽怀里拱,那儿暖和又舒服,她要靠着那儿睡觉。   沈冽:“梁皙?”   梁皙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她额头被沈冽用手掌抵着,怎么挣都挣不开。她两条胳膊往前抓着空气,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兽,嗷嗷的,奶凶奶凶:“烦不烦,让我抱!抱!!”   “……”   沈冽无奈,只能把梁皙抱进怀里,任由她各种作妖。   她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又侧着脸在他脖子边拱来拱去,毛茸茸的头发蹭得颈窝发痒,还要沈冽两条胳膊也环抱住她,又一跺脚,撒气像撒娇:“要紧紧抱住!”   沈冽紧紧抱住,两人严丝合缝抱在一起,胸前的梁皙才缓缓安分下来,呓语似的嘟囔:“不冷了。”   她侧脸枕在他肩上,两颊又红又烫,一开口,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没有过生日,没有红烧排骨,也没有人爱我。”   沈冽安抚着她背的手一顿,知道梁皙是真醉了。以前不管多难受,她都会留着一层,绝不会这么直白地说“没有人爱我”这种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的话。   怀里,梁皙自说自话:“我刚刚在家做梦,梦到爸妈和我,一起去我最喜欢的餐厅,帮我过生日。我爸一下把我抱了起来,架在他脖子上骑马,妈妈紧张地让我们俩小心点。”   她经常会梦到一家三口整整齐齐,这种让她觉得痛苦的梦。   沈冽眉头渐皱,手摸着她的头发,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   心在他胸口,人也是事外人,而他却不受控制的,跟着她的情绪起伏波动。   她难过,他也是,甚至更甚。   怀里,梁皙情绪积累到临界点,蓦地大哭起来。   她一把推开沈冽,吃不着糖的孩子,哭得不甘心又不服气:“为什么没人爱我,凭什么!梁赫不爱我!你也不爱我!”   “原本有的,原本梁赫是爱我的。”梁皙抽噎,口不择言,“都怪沈冽!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原本可以装作不知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沈冽”二字一带而过。   如果没有这场联姻的出现,梁赫对她爱里的那些瑕疵,她原本是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梁皙也知道,这一切其实跟沈家无关,跟“沈冽”更无关。可是她的心太难受了,迫切想找到个出口能发泄这一切。   梁皙从包里抓出四五张银行卡,塞进沈冽手里,哭起来可怜巴巴地问:“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喜欢我吧。”   沈冽没握住银行卡,掉了一地。   他以为梁皙会生气,意料之外的,她蹲下身,把银行卡都捡了起来,又强硬地塞回他手里。   捡个银行卡的功夫,梁皙再看他时,眼里氤着酒气,没有刚才那样伤心,这会儿是明晃晃地在蓄意卖惨,干哭不掉泪。   “江冽,你拿着啊,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冽直觉告诉他,刚刚那一大通卖惨,有真情流露,但更大的目的,都是在为眼下做铺垫。   他看着梁皙,喝醉了还算计着演戏,还演得破绽百出,他原本沉重的心情一下被捅破,甚至是想笑。   梁皙确实是在演戏,但也是真醉上头,她完全不顾形象,紧紧抱着他胳膊,哭诉道:“江冽,你已经拒绝过我两次了,事不过三,你该喜欢我一下了!”   说完,梁皙又摸出手机,调出500字小作文的图片怼到沈冽面前,苦口婆心地哭劝道:“你看啊,你都这么夸我漂亮了,还不能喜欢我吗?错过了我,你以后再喜欢谁,都不可能像我这样漂亮了啊!”   沈冽看着她演,没说话。   梁皙下巴抵着他肩膀,仰头,手搭在自己唇上,眼泪汪汪:“你还亲过我,这就算了,还咬了我一下,你忘了吗?你喜欢我的话,以后还给你咬好不好?”   沈冽还是不说话。   梁皙干脆踮起脚,直接吻住他的唇,笨拙地伸出舌头想让他再咬她一次,可他却没有半点动作。   “你还是不喜欢我吗?”梁皙脚跟落下,似乎得到答案。   她转身要走,却被沈冽一把攥住手腕。   “就放弃了?”   梁皙现在整个人可怜兮兮的,还哭花了妆,又惨又滑稽。   她侧过身,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商量问:“那我五分钟以后再来问一次,你能答应吗?”   沈冽终于没忍住笑了声。   他开口:“梁皙,你只要我喜欢你,那你呢?”   那我呢?   在酒意加持下,“七夕和生日总要过一个”的想法迅速打败“我绝对不能主动开口说喜欢”,在脑子里占据高地。   梁皙低着头,小心拉起他的无名指:“我没有喜欢过谁,但我觉得,嗝,我好像,喜欢你。”   她将沈冽的手按在胸口,醉眼迷离:“你看,心跳得好快。”   下一秒,梁皙心跳得更快,快得几乎是要跳出胸口!   因为她刚说完“快”字,眼前一暗,沈冽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俯身吻下来,动作温柔又极具侵略性,啃咬着她的唇瓣,在红唇上留下密密匝匝的牙印。   真像梁皙说得,咬了个够。   一吻结束时,梁皙脑子里晕晕乎乎,她摸着唇上仍然微凹的牙印,执着问:“江冽,那你现在喜欢我了吗?”   沈冽嗯了声。   梁皙咯咯笑:“那我要比你晚一秒,现在开始正式喜欢你吧。”   恍然间,她甩甩头,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必须要提前说的事。   “江冽啊,”梁皙打了个酒嗝,“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沈冽:“什么事?”   “我……”梁皙话一顿,人喝醉了还知道用哭嚎来掩饰心虚,她大哭道,“有未婚夫了,必须要结婚的那种。”   “你放心,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很讨厌他,我就喜欢你。”   梁皙一边假哭,一边注意着沈冽的反应。   沈冽很淡定,比梁皙预想中的淡定得太多太多。   她当即不高兴了,伸手推他,没什么力气,自己还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却够表达不满之情:“你怎么就这反应?”   沈冽从容道:“因为我也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梁皙歪头,疑惑眨眼:“什么事?”   “我不姓江,姓沈。”   这句话在浸满酒的脑子里一加工。   姓沈?不姓江?   江冽→沈冽?   梁皙张了张嘴,看着沈冽,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她知道,她就知道,自己魅力这么大,他果然,还是在意了。   梁皙一手牵着他,一手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江冽,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没必要因为喜欢我,就想变成另一个人,那太卑微了!”   她醉醺醺的,眼神却无比认真:“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唯独,除了名分。”   沈冽:“……”   作者有话要说:沈冽:……巧了。 第35章   早上五点半,晨光熹微,天空蒙着灰蓝色,城市烟火气在大街小巷里冉冉升起。   梁皙睡醒了,在床上翻身坐起来。一夜宿醉,她不仅恶心想吐,还头痛欲裂,浑身难受,连视线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脸埋在掌心里,好半天,脑子里的嗡鸣声渐弱,身体终于恢复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梁皙左右打量着周围,房间里家具寥寥,宽敞又空荡,再一低头,一床深灰色被子盖了她半身,被子上有某人专属的清冽味道。这除了是江冽的卧室,还能是哪?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她昨晚不是回了市中心那套顶层复式吗?   嘶。脑子稍微一回忆,就跟扯着筋似的刺痛,昨晚喝到断片,这会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梁皙一边拍着脑袋,一边翻身下床。   等……等等?   梁皙低头,身上条纹的衬衫刚好遮到大腿。她身上为什么会穿着江冽的衬衫?!!   她下意识往前再走了两步,没有第一次那晚的不适感,身上也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非常正常。   但在她只穿着一件男人衬衫的情况下,简直是正常到不正常!   梁皙走出房间,路过客厅的茶几时,她瞥了眼桌上的驱蚊水,在那一秒,有画面从脑海中咻咻飞过。   她盯着驱蚊水,往后踉跄两步,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画面上,梁皙还穿着她那身高定look,人喝醉了,被沈冽一条胳膊拦着,她张牙舞爪地要去拿那瓶驱蚊水,嘴里大喊大叫:“放开我臭男人!我要去喝水!让我喝水!”   沈冽:“梁皙,那是驱蚊水。”   “那就是……”   “水”字没说出来,梁皙呕地一声,吐了一地胃酸的同时,还吐了自己一身。   但更重要的是,她还吐到了江冽身上!   好恶心的画面。   如果有男人敢吐她一身,哪怕是长成天仙,她都不会再喜欢了。   她甚至还能清楚回忆起,江冽当时脸上显而易见被恶心到但是又强忍住的表情。   梁皙捂着嘴,不敢再回想。   她干了什么?是记忆错乱了吧?一定是这样……   梁皙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线索,比如她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结果一打开,就看到沈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500字夸美貌小作文。   又有画面从眼前飞过。   “啊——!”   梁皙惊叫,洪水猛兽似地把手机丢出去,她再后退两步,表情似乎已经灵魂出窍。   她看到,自己捧着手机,巴巴地贴在江冽面前,哭着喊着问他能不能喜欢一下自己,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目光一偏,沙发上散落着几张银行卡,梁皙脑海里有道声音随之播放,是她在哇哇地哭着求着——   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喜欢我吧。   苍!天!啊!   她昨晚干什么?她是疯了吗?   良久,梁皙从震惊中勉强缓过来,她下意识挡住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再触发什么回忆,她心态能爆炸上外太空了。   这个点江冽不知道人在哪,不过小柴犬还在狗窝睡觉,没去遛狗。   梁皙也没心情去想他人哪儿去了,只想谢天谢地,幸好他不在,不然她也别活了,干脆从四楼跳下去直接往生吧。   出于做贼心虚,梁皙出门前还下意识先探了探楼道,确认没人上下楼,才迈出试探的小步子。结果刚把门一合上,“嘭”地一声,她又想起来了——   画面是自己趴在门上,像个弃妇,拍着门,哭喊着让江冽开门。   苍、了、天、了!梁皙脚一软,差点给自己当场跪下,她昨晚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本来还想回家梳洗,但想到自己昨晚那些尬出天际的回忆片段,梁皙生怕沈冽什么时候回来,自己梳洗完出门跟他撞上。她只换了身衣服,赶紧跑到楼下开车飞快溜之大吉。   她现在根本没法儿面对江冽,她需要冷静冷静。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昨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   另一边,赶巧的是,沈冽正是在梁皙睡醒前五分钟出的门。   沈冽不知道梁皙这会儿已经跑了,他正在菜市场的过道上站着,从卖菜阿姨手里接过一个红色塑料袋,里头的豆芽菜根根圆润饱满,还沾着晨露,可想做出来的解酒汤非常新鲜。   路过海鲜区,腥味浓重,沈冽皱了皱眉,加快脚步离去。   他平时做饭都去小区附近的大超市买菜,但这个点超市还没开门,梁皙估计七点会醒,只能来菜市场买菜。   却没成想,一到家,哪儿还有梁皙的影子,被子里连余温都已经散尽。   沈冽调出只对着自家门的监控,时间调到半个小时前,终于看到人影。屏幕上,梁皙不知道想起什么,扶着门,差点摔倒,满脸的“吾命休矣”。   看样子是喝断了片,在门口又想起了什么。   沈冽将监控时间再往前调,到凌晨,透过红外看到梁皙喝醉了,趴在门上,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敲门发酒疯。估计是想起了这个。   他轻笑,将这一节监控下载下来,而后把平板放到一边,也不去追究梁皙到底去哪儿了。   她现在估计需要时间,自己消化冷静一下。   在阳台藤椅上坐下,沈冽望着天边,似是了无尽头。   耳旁有声音回放,是梁皙凌晨吐完以后,被他抱上床时半梦半醒说的话。   她呓道:“今年秋天好冷,陪着我吧。”   沈冽笑了下。   他得到答案了。   -   梁皙从幸福家园离开,一路开到办公室,也不管现在才早上六点半,直接给姚婉婷一通电话打过去。   姚婉婷这会儿睡得正熟,突然间被吵醒,语气相当暴躁,威胁梁皙要是没正事,就等着拉黑一条龙。   梁皙把自己今早记起来的那些片段说了遍,然后不停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   姚婉婷向来知道梁皙酒品不怎么样,但没想到,她昨晚居然这么勇猛,直接给姚婉婷笑醒了。   “要不你现在从窗户跳下去,看看能不能穿越回去,改写历史?”   梁皙咬牙:“死女人,我说正经的!”   姚婉婷也是叹气:“现在能怎么办?要么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他。”   梁皙斩钉截铁“不可能!”   啧,女人。姚婉婷:“要么你直接去问清楚,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梁皙:“你想尴尬死我?”   姚婉婷道一声非也:“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不想去死地谢谢。   两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结果来,梁皙心力交瘁,把电话一挂,干脆给自己安排了个国际出差,先让她缓缓。   飞机当天下午直飞纽约,一落地,梁皙又很别扭的,第一时间检查手机有没有新信息,发现没有,气闷失落又觉得松了口气。   然后打开微信,看到了梁赫的消息,无非就是说给她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昨天没有拆开,想以此缓和父女关系。   生日礼物是一套古董钻石首饰,梁皙没什么感觉,姚婉婷知道却很激动,这套珠宝她在拍卖手册上看到过,是维多利亚女王的藏品,非常具有收藏价值。   姚婉婷感慨:“你爸对你真够大方,你那后妈的生日礼物还没你这一半贵。”   梁皙笑笑没说话。梁家这种家庭,不能光看他给了你什么,更要看他没给你什么。   梁赫给了她钻石珠宝,但没给她梁氏的继承人的位子,孰轻孰重?   不过梁皙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好像真的没以前那么在意这些东西了。这直观反映在,面对梁赫的想求和,她在权衡利弊后,选择心无波澜的顺水推了把舟,让父女关系看起来又和好如初。   换做以前,梁皙绝对做不到“权衡利弊”和“心无波澜”。   回国那天,阳光明媚,天清气爽。   私人飞机穿梭在云层间,梁皙在飞机上补觉,半梦半醒时,她侧头,看到一朵奇形怪状的云,下意识掏出手机,拍了张照,想发给沈冽。   随后意识到自己傻了,这还在飞机上,怎么发短信?   但没法儿反驳的是,她确实很想他,连看到一朵云,都会想起他。   不过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她走这几天连短信都不发一条吗?!   梁皙皱眉,问林理:“林理,会不会有人手机欠费了,但他自己不知道,以为自己的短信全都发出去了?”   林理答:“放心吧梁总,不会,欠费以后短信会提示发送失败。”   梁皙按着胸口,深呼吸两下,扎心了。   没一会儿,梁皙又问:“会不会是我手机欠费了?”   或许是梁皙渴望欠费的眼神太真挚,林理一时哑声,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梁皙又笑:“不可能是不是?我也觉得不可能。”   通信公司倒闭了,都不可能是她手机欠费了。   这个该死的!江!冽!   居然真的一条短信都不给她发!!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梁皙气闷。   林理试探问:“梁总,你这几天在等人联系你?”   梁皙有事没事就看一下手机,有时候开会不方便带,把手机给他,开完第一件事就是问他有没有人给她打电话。   梁皙像被人踩着尾巴,扬声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等人联系我了?我还要等吗?这世上谁有这么大面子?”   -   飞机落地正好是下午六点,一上车,梁皙嘭地甩上车门,司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去铂江府。”   顶层复式的小区名字。   车一路开着,梁皙降下前后之间的隔板,在后座独自精分,一会儿憋着一肚子气,恨狗屁男人胆敢不联系她,一会儿又瘫在后座,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吐了江冽一身,江冽再也不想理她了?   想来想去想不清楚,梁皙干脆坐起来,关掉隔板,跟司机改口:“去幸福家园。”   她想明白了,自个儿在这烦来烦去没有屁用,不如就去把这事儿问个清楚。   她梁皙面子足,还怕丢不起这个脸吗!   -   幸福家园。   余晖渐退,月色清浅,树叶被风吹得飒飒,有风送爽。   梁皙一下车,直冲上四楼,不多说一句废话,气势汹汹地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锁旋开那一刹,心稍落定,她居然潜意识里觉得他会换锁。   沈冽正坐在餐桌上,一个人吃晚饭。看到梁皙来,他先是惊讶了下,然后淡定问:“回来了,要一起吃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   梁皙在他对面重重坐下:“吃!”   沈冽起身,给她加了一副碗筷。   梁皙夹了块鱼肉送入口中,咽下,暖色吊灯照射下,对面人正正经经坐着,又有点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她收回偷看的眼神,打破沉默:“江冽,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话一顿,梁皙撩了撩头发,整理措辞:“在你家,做出了些不太雅观的举动。”   沈冽放下筷子,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嗯,确实不太雅观。”   梁皙也放下筷子,端腰挺背坐着,气势拿得十足,霸道语气里透着点不留痕迹的小心翼翼:“通通忘掉吧,就像以前一样。”   沈冽轻笑,不置可否,端着碗筷起身走向厨房。梁皙立马跟在他身后,左手握着手包,气势张扬:“喂,我在跟你说话,至少给个回复吧?”   沈冽突然站定,梁皙没刹住,直直撞在他胸口。   她捂着额头后退一步,不满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沈冽把碗放进洗碗机,擦了下手,然后俯身逼近。他往下压,她下意识往后退,两人面对面维持在10公分时定住,他倏然笑:“忘掉什么?”   “忘掉你说你喜欢我?”   “忘掉你有未婚夫?”   “还是忘掉你能给我想要的一切,除了名分?”   梁皙已经呆滞,再彻底石化。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她发愣时,沈冽一点点迫近,他左手扣住她的腰,往上一带,贴在她耳边:“忘掉什么?嗯?”   IMAX版沈冽近在咫尺。   梁皙腰间火热,心跳滚烫。两人呼吸交织,他的气息轻轻挠着她,她浑身发痒,口渴,甚至是不敢直视。   他目光压迫,梁皙心尖都是抖的。   下一秒,她捂住沈冽眼睛,直接亲了上去。   都这样了,他们俩不接个吻实在很难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1 20:22:23~2020-09-03 23: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开学了呜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晚上十点,天色如稠墨,月明星稀。幸福家园里家家灯火亮起,老小区楼体近,隔音差,还能听到对面楼家的小男孩在练钢琴,叮叮咚咚。   梁皙把门层层关上,都极具穿透力。她烦躁地对着电话一叠声喊吵死了。姚婉婷一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一边笑:“人小孩不弹得挺好听的,你就是在这转移愤怒。”   梁皙不认:“我转移什么愤怒!”   姚婉婷:“能什么愤怒,还不就是对那位‘假正经’的愤怒。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还真是假正经人设不倒,我刚觉得他人还挺正经,结果就来这一出。”   “不错不错。”姚婉婷评价。   梁皙:“姚婉婷你什么意思?还不错?”   隔着电话,姚婉婷不怕死地还挺乐:“你们俩在一起,不是绝配吗?”   一个有未婚夫,一个有未婚妻,渣一块儿去了不是。   梁皙的愤怒得说回两小时以前,两人刚在厨房吻完那会儿。   沈冽反客为主,将人吻得意乱情迷,他抽身闲闲站定后,梁皙还恹恹地额头抵在他胸口,小口喘气。   没法儿否认,和他接吻,她真的很有感觉,想睡了他的感觉。   “梁皙,”沈冽开口说话,她额头能感觉到他胸口微震,他身上热气煨着她的脸,两人像一对私会的小情人,气氛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梁皙甚至有种自己又回到二十岁出头的感觉。   她陷在小女生情绪里,以为耍酒疯那些烂账都可以一吻勾销,于是此刻扭扭捏捏应了声:“干嘛?”   沈冽垂眼,看见她侧脸漾着少女含羞且又矫揉造作的笑,他别开脸,无声轻笑。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让我忘了什么?”   梁皙一怔,随即笑容逐渐消失,从小女生剧本里抽身出来,这些破事还没揭过吗?   她一抬头,见沈冽半认真地凝着她,就知道,这事儿确实还没揭过。   梁皙从他怀里挣起来,瞬间变脸,冷声冷气:“都给我忘了!”   沈冽:“那‘你喜欢我’要忘吗?”   梁皙别开脸:“这个记住!”   “忘掉你有未婚夫?”   “……这个也记住。”   沈冽悠然:“那‘你能给我想要的一切,除了名分’,也要忘吗?”   梁皙脸色逐渐难看:“这一句也记住!”   “那要忘什么?忘了你吗?”   沈冽笑,气定神闲站着,浑身上下有股劲儿好像在说,没错,我就是在故意气你的。   梁皙觉得姚婉婷说错了。姚婉婷说她这种人该被送去火葬场,她觉得眼前这位才是真该被送去火葬场。   梁皙现在是半分旖旎心思都没了,她站直,直截了当看着他,威胁道:“你忘一个试试?”   沈冽双手淡然抄在兜里看着她,好半天,奇奇怪怪笑了声,似是对她的威胁很享受。   他似是似否地摇头,语气倒挺配合:“不敢忘。”   梁皙睨他一眼,哼了声,还算识趣。   梁皙站在灯下,暖橘色灯光照在她脸上,为富贵花添上一抹人间烟火气。   沈冽问:“梁皙,你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她都喝断片了,哪儿还记得他说了什么?也幸好喝断片了,只能堪堪记起一部分自己出丑的片段,这要是全记起来,她还不得被自己活活尴尬死。   梁皙挑他一眼,试探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不用抱歉你有未婚夫,”沈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也有未婚妻。”   哦,你也有未婚妻啊。   你也有未、婚、妻!?!?   梁皙像被一道天雷从中间劈开,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我他妈听到了什么?我他妈刚认识你的时候不是说没对象吗??你他妈在骗我死渣男???   沈冽似乎是看懂了她的表情,一派自然地解释说:“一开始是没有,前两天定的。”   前两天?   这狗男人怎么敢在她出差的时候给自己找个未婚妻??   他还要说什么,梁皙往后退一步,不想听他解释:“你给我闭嘴!”   她必须要冷静冷静。   她梁皙是当小三了?还是被小三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能接受!   梁皙再次警告:“闭嘴!”   她没再看他,飞快转身,踩着细高跟噔噔噔回到对面,嘭地关上门,她背顺势靠在门上,难以冷静。   她觉得自己是该想想,该怎么甩了江冽?或者是怎么拆散他和他的未婚妻?   可安静下来,她满脑子都是,他未婚妻漂亮吗?性格怎么样?事业型还是居家型?乃至是她喜不喜欢狗?   她是疯了吧。   梁皙出神想着,下意识用后脑勺一下一下撞门,以期撞出个解决方案来,但是无果。   梁皙自己想半天没有结果,脑子还越想越乱,于是干脆一通电话打给姚婉婷,这才有了被姚婉婷笑,他们俩相当般配这一说。   梁皙拿着手机,咬牙问她:“我该甩了他吧?”   姚婉婷比梁皙还没有心,在她看来,没有一个男人能永远占有她,所以早晚会分,早晚问题而已,梁皙这个不过是比较早。   “当然可以,男人天下万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   梁皙在浴缸里泡了一个小时,穿上睡衣,敷完面膜准备睡觉。   她是快刀斩乱麻的性格,想着明天就搬走,绝不和别人的男人多有瓜葛。但还是怎么都睡不着,这一天经历的跌宕起伏实在太多。   他怎么能有未婚妻了!!   翻来覆去间,听到门口有敲门声。这个点,来敲她的门,除了对门那位渣男还能有谁。   梁皙听他断断续续敲了五六分钟,嘴上说着不给他开门,但到底还是下床给他开了。她风风火火冲到门边,把门一打开,语气不善:“不是知道密码吗?大半夜来找我什么事?”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警告道:“我不跟有妇之夫在大半夜说话超过五分钟!”   大半夜了,沈冽还没洗漱,依旧穿着下午那身衬衫长裤,领口解开两颗,露出修长利落的颈线和小片胸口,深夜里站在她门口,怎么看怎么有两分引人遐思。   沈冽看着梁皙,她感觉到目光别开脸。   沈冽倏地低笑:“梁皙,你有未婚夫就行,我有未婚妻就不行?”   梁皙就是这么个人,双标得明明白白:“对就是不行!”   她恨恨看他一眼。沈冽想笑,似真似假地故意问她:“那我跟我未婚妻断了,你能跟你未婚夫断了?”   梁皙没有回答,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好半晌,她没看他,嘴上也不得不承认:“不能。”   梁沈两家联姻背后牵涉太多,她不能轻易妄为。   沈冽轻点头,像是不太在意她的回答:“没事,我也不会跟未婚妻断了。”梁皙手紧了紧拳,又咬起牙来:“你跟你的两天未婚妻就有这么好?”   沈冽站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藏住嘴角边那抹一闪而过的似笑非笑,他慢声道:“嗯,很好,哪儿哪儿都好。”   “她喜欢狗?”   “不太喜欢。”   那和她一样。   “她有我有钱?”   “不相上下。”   她不信。   “她有我漂亮?”   “和你差不多。”   梁皙终于没忍住,冷笑一声:“大言不惭!”   沈冽也终于没忍住,低头一笑。   梁皙虽然不信,但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她叫什么?”   怕他想多,她又补一句:“放心吧,我没那么闲,去找她麻烦。”   沈冽:“姓梁。”   梁皙没忍住看他一眼,这渣男存了什么心,连姓氏都和她一样?   “干嘛找个姓梁的?”   同一时间:“叫梁皙。”   “……”   逗她很好玩吗?   -   结合前因后果,梁皙觉得自己总算想明白了,虽然江冽自己从来没直白说过他喜欢她,但归根究底,可能他是对她喜欢的太深沉。   坐在咖啡厅,梁皙拿着小银勺轻轻搅动杯中咖啡,一会儿轻敛下颌,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会儿又托腮,看着远处,唇边带着莫名的笑。   “你懂吗,他昨晚就是想激我。因为我有未婚夫,他就拿他有所谓的‘未婚妻’来激我,想让我吃醋,让我理解他听到我有未婚夫时候的想法。我确实很生气,他成功了。”   姚婉婷愣着:“你就知道他是在说你了?万一人家未婚妻真叫‘梁皙’呢?”   梁皙轻轻巧巧看她一眼,笑了下:“两天功夫就能找出个和我名字一样不说,还跟我一样不喜欢动物、一样有钱、甚至是一样漂亮的女人?”   好像确实不太能。   姚婉婷总觉得怪怪的:“你就不调查调查他的背景?这男人听着,总觉得不简单。”   在这一点上,梁皙倒是很自信,她浅抿了口咖啡,道:“他图我钱,我有的是钱。他要是图我人,那不是正好?”   姚婉婷看着她,似是被她说服,有点认同她这说法:“确实,看你这感觉,我倒觉得更像是你缠上他了。”   “什么叫我缠上他了?是他有幸被我看上了!”梁皙瞬间放下咖啡杯,不满地纠正道。   说完,她眼神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天色,突然嘟囔:“有点想喝红糖姜水了。”   姚婉婷没明白她这个话题陡转是在唱哪出:“想喝,让你家阿姨给你做不就好了”   梁皙拿出手机给沈冽发消息,说自己回来想喝红糖姜水,而后摇了摇手机,大大方方炫耀道:“不用,他做得比阿姨好喝。”   姚婉婷冷呵一声,故意不搭茬,一脚踢翻这碗狗粮。   “那你未婚夫的事怎么办?”   话又绕回这,梁皙轻叹一声:“还能怎么办,我不会亏待他的。”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江冽”。   尤其是经过昨晚那一出真假未婚妻。梁皙之所以说他“成功”,就是因为从来不会顾及别人想法的她,居然在心底对江冽埋下了隐隐愧疚的种子。   江冽这人平日里人清清淡淡,日子过得比种豆南山下还悠闲,但在他知道她“梁皙”这个身份的前提下,还能轻描淡写拒绝她的各种邀请或者要求,这份气性和定力就不容小觑。   要知道,“梁皙”两个字不仅代表顶级美色,更是代表了人脉、权力和富贵。就被他毫不在意地拒之门外了。   这样的男人,被当“小三”,用姚婉婷的话来说,“着实怜爱了”。   她会好好对他的。   -   此时,沈冽正和赵择予在一起,小聚完准备各回各家。电梯坐到地下停车场,赵择予第N次围着他的越野打量,总觉得不带劲,这辆车更适合二十岁刚出头那会儿的沈冽。   他点评:“这车没有你在美国开那辆的迈巴赫有总裁气质。”   说完,赵择予又想笑,沈冽出车祸时坐的就是那辆迈巴赫,别说总裁气质,差点没断送了他的总裁生涯。   赵择予手拍了拍引擎盖,转头问:“你那辆迈巴赫报废了,还是送去维修了?”   沈冽双手随意抄在兜里:“小车祸,没到报废那么严重,送去维修了。”   他站在稀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提到那辆迈巴赫,眼神虚焦在越野上,似是想起了什么有关的记忆,感慨地无声笑了下。   赵择予莫名其妙,笑什么,是觉得你的总裁气质幸免于车祸了吗?   他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问:“你笑什么?”   沈冽:“赵择予,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什么玩意?不是,两个大男人,干嘛突然问这么个跟偶像剧似的问题?   赵择予作为不嘴贫就会死星人,当即打眼看过去,故意捏出调侃又不确定的语气,问:“不会是,命中注定你爱我吧?”   “……”   沈冽很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甚至带着点可怜:“这么多年没带脑子长大,生活对你来说应该挺辛苦吧。”   一级警告,触发阴阳师必杀技!   身后走过的路人都乐了。   赵择予笑骂一声也不恼,他刚想把话题拉回来,就听到嗡嗡两声,是手机收到消息的声音。   不是他的。   沈冽拿出手机,解了锁,看到消息,原本冷然的目光几不可见的柔和了些。   赵择予察觉到他情绪上的转变,甚至是那点微弱的笑意,瞬间忘了本来要问的事儿,改口问:“怎么,谁给你发的消息?”   沈冽低头打字:“命运。”   “哦,命运叫你干嘛?”   “想喝红糖姜水。”   “……?”   他有理由怀疑沈冽是谈恋爱了,并且他还有证据!   -   乌云沉闷压着,天泛昏黑。正是晚饭时间,幸福家园家家户户亮着暖灯,万家灯火中,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嬉笑怒骂,人间喜乐。   梁皙从烟火气中一路走过,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天天在耳朵边上熏陶,陌生是好像与她格格不入,但她又莫名的、还挺喜欢这种人间百态,带着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温度。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梁皙上楼梯,她那双精致昂贵的细高跟踩在水泥楼梯上,扬起一层几不可见地灰尘,她皱了皱眉。扶手虽然日常有人擦拭,但脱了漆毕竟难看,她眉头皱的更深。   她还是更喜欢她的顶层复式。   梁皙到四楼时,沈冽刚好煮好红糖姜水,盛在碗里冒着热气,颜色不如上一次看起来那么红棕色浓重,但尝起来味道却大差不差。   梁皙微诧:“为什么糖看起来没有上一次放得多了,味道还差不多?”   沈冽眉一挑,淡声道:“你不是吃赤藓糖醇?我只放了点红糖提色。”   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平时只吃代糖这事?   梁皙想了大半天才想起来,是第一次喝他做的红糖姜水那晚,她就想找个话题,随口一说的,没想到他还真记下了。   这算是他细心,还是重视她?不知道,也不重要。   心里有了更甜的东西,梁皙嘴里的红糖姜水一时间都不觉得甜了。   她埋头喝红糖姜水,以此挡住自己嘴角边牵起的那点儿笑意。   但豌豆公主挑刺精人设永远不倒,即使加了赤藓糖醇她也有的挑刺。   比如说,“但是我还是觉得上次的颜色看起来更有食欲,这次的太寡淡了,下次可以再改进一些。”   “但最好不要通过放红糖来改变颜色,那又太甜了。”   “……”   她提完一堆互相矛盾的要求,也自知好像有些不合适,便试探问:“你觉得能做到吗?”   沈冽:“能。”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只要不吃就行了。”   梁皙瞬间放下碗瞪着他:“……”   这个话题揭过,梁皙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会儿,她别开头,手在桌下紧握了握,脸上却轻松写意,用一种极力营造的“我其实不是很想知道,就随口一问”的语气问沈冽:“我之前喝醉了,说‘我喜欢你’,你怎么回答的?”   沈冽目不转睛看着她,梁皙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都被他纳入眼中,他轻笑了声,背离开椅子,人优哉游哉往前靠,手肘撑在桌上,声音很低:“我说……”   梁皙也不自觉往前靠,看着他,下意识放低声音:“你说什么?”   沈冽起身,上半身俯着,凑到她耳边,带着扑面而来的滚烫气息,和一阵清冽而旖旎的风缠在一起,他气声笑了下,烘得梁皙耳周一片都起了鸡皮疙瘩,又烫又痒。   所以,他说了什么?   沈冽修长的食指插.入她发间,指腹温热,似有若无地轻擦过发根,梁皙连头皮都发麻。   沈冽注意到她的紧张反应,似是戏弄成功,蓦地哑声低笑:“我说了什么,我也忘了。”   果然,梁皙下一秒暴走,大力拍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什么?”   沈冽坐回椅子上,两指夹着刚从她发隙间捻起的半片落叶,放到桌上,不紧不慢解释道:“有片树叶。”   梁皙忍着气,一把将树叶丢进垃圾桶,看沈冽似乎欲言又止,她冷笑反问:“怎么,还要我谢谢你不成?”   “我只是想说,”沈冽淡声道,“这个垃圾袋是干垃圾,落叶是是垃圾。”   “……”   梁皙一把火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生气,她问自己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她是被这男人下了降头,才会喜欢他吧!   梁皙拿着包,憋着火,起身就往对面走,鞋跟咚咚咚震得恨不得踩穿他家地板!   人走到门口。这死渣男怎么还不来拉住她!再走两步就真出去了!!   但已经到这份上,梁皙也不能不走。幸好还差一步时,手腕如愿以偿地被人从身后拉住,她背着他,嘴角边浮现着几不可见的笑,稍纵即逝。   她假意冷漠地挣扎两下:“你拉我干嘛,放开!”   沈冽不动。梁皙冷声重复道:“放开!”   “我再最后说一遍,放开!”   沈冽手像是黏在她手腕上似的,一动不动。   三次以后,梁皙松下全身的僵硬,一本正经地看他一眼:“我已经拒绝过三次了,事不过三,你非要牵着,那我也没办法了。”   沈冽笑,轻“嗯”了声。   梁皙上下扫他,莫名其妙道:“你嗯什么嗯?”   沈冽:“我想起来,我当时回了你一个‘嗯’。”   -   橘色灯光照出一片温暖的光晕,房间布置简单大方,精致贵气全在细节,就比如她脚下那块某奢牌的纯手工打结羊毛地毯,价格就能买下半间卧室。   大晚上的,梁皙也没洗漱,坐在床沿边,脑子里思考着“嗯”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手里拿着朵家政为她换上的红玫瑰,拔下一瓣:“喜欢。”   第二瓣:“不喜欢。”   第三瓣:“喜欢。”   ……   倒数第二瓣:“喜欢。”   最后一瓣:“很喜欢。”   她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梁皙满意地丢开花杆。   作者有话要说:梁皙: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37章   FB海城实体店装修最近进入收尾阶段,市场部把营销策划方案递到梁皙办公桌上。   先在开业前在海城的一画廊先办一场预热晚宴,邀请各大与FB合作的kol来参加,进行线上推广。然后开业当天,FB会请到全球代言人林卓珊来现场进行线下宣传。   梁皙跟林卓珊气性相投,算是她在娱乐圈里为数不多的朋友。这两天林卓珊在海城拍戏,刚好又有宣传一事要谈,梁皙特地抽出空,驱车前往片场探班。   她也没了解林卓珊是在拍什么戏,到那儿才知道,男主角居然是李见。李见看到她也挺惊讶,跟片场所有人一样,他也以为梁皙是来找他的,毕竟他们俩现在还是绯闻男女友关系。   然后就看到梁皙跟他半生不熟地打了个招呼,再越过他,跟身后的林卓珊来了个热情拥抱。   李见摸摸鼻子,略有些尴尬。   没想到来的不巧,眼下这场戏就是林卓珊的。林卓珊只能跟梁皙道声抱歉,然后向导演走去,原地只留下梁皙跟李见两人。   这下,周围工作人员都以为是,梁皙借着来看林卓珊的名头,跟李见私下见面。林卓珊一走,大家也都纷纷散去,将地方留给两人。   梁皙甚至一抬头,还收到了数枚“我磕到了”的惊喜目光。   “……”   李见一身西装挺阔合身,在梁皙旁边的椅子坐下,跟她笑道:“好久不见,梁总。”   梁皙点头:“好久不见。”   好在李见也没有要跟她尬聊的心思,他拿着剧本在揣摩下一场戏,安安静静坐着没说话,   梁皙好几次无聊看过去,他都是认认真真坐着,甚至还会因为捉摸不透角色的情绪,主动去和老演员们交流请教。看得出来,李见非常敬业,且对自己很有要求。   只是他惫懒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梁皙总觉得他有种不堪重负的压抑感,没什么精神,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因为低血糖当场昏倒。   没一会儿,轮到他的戏。临走前,李见跟梁皙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他助理,礼数很周全。   中午跟林卓珊吃完饭,顺便说了开业一事,梁皙下午赶回公司,还有个下季度部门预算会议要开。扯到钱,各位平日里风度翩翩高层精英们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尽力想为自己部门争取到利益最大。   工作告一段落已经是下午六七点,还剩下一部分工作没做完,梁皙选择直接选择带回家办公。   她在车上闭目养神,耳边,林理在跟她汇报他刚收到的一个消息。   ——梁皙今天上午去探班林卓珊,然后被狗仔偷拍下她和李见的照片,结果照片没发出去,被李见工作室那边花重金拦了下来。   其实这事对李见来说根本没什么好拦的,他本来就在跟梁皙炒绯闻,大家看到他俩绯闻,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而且他还可以借机炒一波贴心男友人设,刷路人好感。   所以对于他花钱拦绯闻这事,梁皙听到后,确实疑惑了下。   她不大喜欢藏着掖着,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问李见,拦下绯闻是不是因为她。   梁皙直白得李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笑了两声之后,说:“我听朋友说,你最近家里在考虑联姻,对这些事比较敏感,就当谢谢你之前把赵听蝉的那部电视剧角色推荐给我吧。”   这谢礼着实是破费了,梁皙在中间可没出一分力,能拿下那部剧,全靠李见自己实力过硬。   不过他既然已经出力,梁皙也就顺势承情。   挂电话前,梁皙不放心地又问:“你不喜欢我吧?”   李见又一次被她的直白逗笑,也直白的让她放心。   可不能说她自恋,毕竟她的长相放在这,是个男人都很难不动心,梁皙也很苦恼。毕竟她现在有江冽了,不能在外头拈花惹草,她是很自觉的。   话说回来,梁皙对李见的印象还不错,是个有底线、有能力,而且还算是知恩图报的人,不像赵听蝉,还想着法儿反咬她一口。   李见这种人,她乐得交个朋友。   晚上,幸福家园一如既往,万家灯火,树影重重,温馨又热闹。   梁皙在沈冽这吃过晚饭,是她自个儿喊着要吃糖醋排骨,吃完又怨怼沈冽,为什么要做糖醋排骨,害得她最近体重都吃涨了1KG。   她那么个不爱运动的人,都不得不含恨买了个跑步机,被迫走上靠运动塑形的道路。   面对梁皙的甩锅,沈冽笑笑没说话。今晚外面还在下雨,他没带小柴犬出去遛弯,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眼皮微褶出清冷的弧度。   房间里,小柴犬的时而低吠和雨滴落在窗台的啪嗒声交织在一起,闲适宁静。   梁皙干脆把余下工作都搬到沈冽家来,还从家里自带一块地毯铺在地上,盘腿坐在茶几前,一边戴着蓝牙耳机听新闻,一边看着林理整理的厚厚一沓会议纪要和各部门在上个月的各项指标和项目跟进情况。   沈冽翻一页书,抬眼看过去。在他这个角度上,梁皙侧脸弧线稍绷着,眉眼微垂,目不转睛,神情认真而专注。   他目光落到她侧脸上,就再没收回到书上,这一页足足读了十分钟,直到梁皙忽然转头,他毫无遮掩的目光被她直直撞上,两人皆是一愣。   梁皙嘴角比脑子反应的还快,先就翘了起来,她从工作状态抽身,托着腮,懒洋洋道:“江冽,你看我干嘛?”   沈冽回过神,轻笑了声:“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梁皙不管:“是你先看我的。”   这种到底是谁先看谁的无聊对话,梁皙以前也经历过,是在她海海前男友中的某一任,姓甚名谁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刚说完江冽那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就被梁皙当场通知分手。理由是,我问你看我干嘛,你说干嘛就行,兜着圈子浪费我时间呢?   十二个字,浪费三秒。   Game over。   如今再想起来,同样是在工作,同样是被人回复这么一句话,自己的反应不要太双标。   并且双标的很快乐。   梁皙毫不在意,欣然就接受了自己的双标,人总得有点小缺点,太完美会遭天谴的。   她手头翻着文件,舔了舔唇,心念一动,也不直接说,而是指着手边的杯子问沈冽:“你看这像什么?”   沈冽从书页上抬起视线,眉梢一挑:“水杯?”   梁皙惊讶:“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像一颗石榴吗?”   “像,”沈冽敷衍应了声,“简直是两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皙:“……”   屋外雨已经停,总之在梁皙的明示暗示下,沈冽换只能换上鞋,出门帮她去买软籽石榴,以填口腹之欲。   梁皙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他回来,隔三五分钟拿就起手机看时间,怎么人还没回来?   又过两分钟,梁皙正要拿起手机,看已经过去多久,听到楼道间传来的阵阵错落的脚步声,听着有好几个人。   莫名的,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波脚步声就是冲着江冽家来的。   确实如梁皙所想,楼道里,奶奶团的四个老太太明面上和和气气,落到行动上,个个都争先恐后上楼,老当益壮,势必拔得头筹。   “冽选之女”李奶奶勇夺第一,最先敲响门。   随着门打开一掌距离,李奶奶说:“小冽啊,奶奶晚上煮了一锅玉米,给你送点过来。”   她身后,“靓女无语”的眼镜彭奶奶不甘示弱,扬声:“奶奶今晚做了一大锅红烧肉,晓婉没回来也吃不完,特地打电话来说,问问你吃不吃。”   晓婉是彭奶奶的亲孙女。在拐着弯刷存在感呢。   大家仰着脖子想见江冽,然后一个1V4的目目相对间,奶奶团还只看到是个女的来开门,就听嘭地一声,门又被无情关上。   奶奶们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房间里,梁皙上下扫了眼自己,正穿着身复古印花衬衫配直筒裤,这一身正经到别说出现在江冽家,就是出现在江冽床上,说是来谈合作的,大家都不会想多!   那怎么能行?   梁皙急中生智,张嘴就是一口地道的海城话,喊给门外人听:“梁皙姐,门外有人找我哥。”   奶奶团满脸问号,小冽还有妹妹?   又迅速切回自己的声音,故意拉长,假装在房间里:“好,我就出来。”   这女的又是谁?   说完,梁皙飞快跑进沈冽卧室,打开衣柜,随便抽出一件快速换上,还不忘抽空感慨了下,他的衬衫全都按风格和颜色分类之整齐。   她趿拉着拖鞋小跑到门口时,衬衫扣子没扣全不说,还扣岔了一颗。本来想领口开两颗扣子,现在是左边三颗右边两颗,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梁皙手忙脚乱地理理头发,再打开门,慵懒淡然的像是换了个人。   她顺势将门带上,稍作解释:“刚刚是阿冽的妹妹,她大学生,周末来这儿玩。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梁皙说这话时抱着胸,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更别提她眼下只穿着件到大腿中间的条纹衬衫,露出两条细瘦笔直的长腿。   衬衫的肩线已经垮到胳膊上半截,单从这不合身的肩宽就能看出来,这件衣服肯定不是她的。   在谁家,这件男士衬衫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场面一度十分暧昧。   奶奶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梁皙使劲憋着没笑,每次和奶奶们见面,她真的都好快乐。   梁皙自得地撩撩头发,也不怪大家都不说话了。   气氛正僵持着,伴随着一道轻而稳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沈冽提着袋石榴出现在台阶转角处。看到自家门口的五个女人一台戏,他眉一挑:“怎么不进去?”   李奶奶率先反应过来,她看着梁皙,想起小区老太太间这几天在传小冽和他对面住户已经在一起的传闻,她们今晚来,也正是为了一探究竟。   看样子,这是真在一起了?李奶奶心里最佳孙女婿人选一下落空,心里空落落的。   但输人不输阵,李奶奶作为大姐头,姐妹们没撑住,她得撑住!李奶奶笑了笑:“今晚煮了玉米,想来给小冽你送点玉米,刚好你妹妹今天也在,大家可以一起吃了。”   沈冽皱眉:“妹妹?”   怎么也不能当众露馅,梁皙快步走下去,拉住沈冽的手臂,先发制人地转移话题:“你终于回来了,我饿死了。”   沈冽低头,借着楼梯间的感应灯,可以清楚看到梁皙身上正穿着这件,就是他的衬衫。扣子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没好好扣,白皙的胸口露出大片,跟她贴在胸口的黑发形成鲜明对比。   梁皙脸上的胜负欲还没完全消逝,又看了眼门口的奶奶团,沈冽大概明白了,他嗯了声。   手边,梁皙不动声色看奶奶们一眼,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软籽石榴,捏着能滴出水的嗓子说:“我想吃石榴,你帮我剥。”   连带着将白皙细嫩的手也一起伸到他面前。   奶奶们视线移到手上。   梁皙拧眉,接着抱怨:“刚刚你不在,我自己倒了杯热水喝,有一滴溅到了桌上,我手好痛。”   沈冽配合,缓声道:“怎么痛了?”   梁皙矫揉造作:“替桌子痛。”   这回,沈冽都忍俊不禁了。   实在是难为奶奶们七十高龄还得听这个,彭奶奶听到这扯淡的理由,白眼一翻,差点没当场犯高血压。   “那你吹一下?”   沈冽依言吹了吹。   这还不够,梁皙又把手往前伸,得寸进尺是她的拿手好戏:“再亲一下就不痛了。”   沈冽不算是个能接受当众做出亲密举动的人,譬如眼下,一抬头就能看到四位奶奶视线灼灼。沈冽抿了抿唇,喊她的名字:“梁皙。”   这一叫,梁皙就知道,这一尺进的好像有点多了。她收回手,自己假装看了看:“算了,好像没那么痛了。”   “走吧。”   她转身准备上楼。虽然不说,但被她压抑再压抑的不开心还是在无言中泄出。   其实开口前,梁皙就有预感,按照江冽的性格,八成会遭到拒绝,可还是这么说了。   她一向认为人与人之间交往,距离感很重要,但在江冽面前,她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贪心,想要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或者是说想要找到证据,证明她在他心里跟别人不一样,她是他的特例。   这就导致,明明错在她,最后生了气的也是她。   梁皙自己都在心里替江冽叫屈,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错。   倒是她挺招人烦的。   梁皙在这点上也很有自知之明,向来知道自己一身臭毛病,她自己惯的,也没什么好改的。   这么想着,心里那点不开心也释怀了,毕竟世界上确实很难再找出一个,像她自己这样惯着自己臭毛病的人。   可心底还是不住的酸胀,人有期望,就会失望。   而梁皙讨厌除了期望收益率以外,对其他任何事物有期望的感觉,前者她游刃有余,后者她束手无策。   楼道里,梁皙苦涩抿了抿唇,只是刚迈上第二级台阶时,手腕意料之外地被人从身后拉住,她心猛地一跳,怔然转头,看到沈冽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触感温热而柔软。   伴随而来的,还有门口四位看戏奶奶的倒吸凉气声。   亲完,沈冽自然而然地拉着梁皙的手没放,顺势插.入她指缝间,十指扣着,他问:“还痛吗?”   好半晌,梁皙才回过神,她下意识手想握拳,但忘记两人手扣在一起,于是十指扣得更紧。   沈冽似有若无地笑了下,声音轻淡。   可在梁皙耳朵里,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已经远远超过他的笑声,她脸上发烫,连眨眼都忘了,大半天,眼珠才动了动,咽了口口水。   梁皙下意识别开脸藏起窘态,下一秒,扬着脖子,端起高贵冷艳的架势,做无语状:“都说不痛了,你干嘛还来亲一下,多此一举。”   沈冽嘴角牵起笑笑,随意地嗯了声:“我就喜欢多此一举。”   两人走到门前,奶奶团自知大势已去,纷纷找了由头辞别,连眼神都没敢往他们俩牵着的手那处多放,甜的哟,老脸臊红。   梁皙刚刚顺手关上了门,沈冽这会儿越过她去开门,手也没松开,梁皙脸又红了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低下头,悄悄抿唇笑了下,稍纵即逝。   抬头,沈冽背影高大挺拔,肩背宽阔有力,他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中间,露出半截肌理流畅的手臂,腕骨突出,锋利朗硬,又跟他身上整体的清越有礼丝毫不冲突。   梁皙目光一错不错,眼神像是陷了进去,男人精啊。   重新关上门,房间里再次只有两人。   梁皙穿着他的衬衫,布料柔软亲肤,她却觉得怎么穿怎么硌得慌,松开沈冽的手,回房间换了自己的衣服。   她这衣服换的也是真够久,出来时,沈冽面前的石榴都装满了一只小碗。   他抬抬下巴:“不是手痛吗,帮你剥好了。”   梁皙洗过手,刚想捻起一颗试试,沈冽看着她问:“我‘妹妹’是谁?”   梁皙手僵在半空:“我哪知道你妹妹是谁?”   沈冽随意靠着沙发背,不在意地笑了下,看她一眼:“我还以为是你。”   “是我?”梁皙指着自己,面上似是觉得好笑,实则内心慌乱,想要掩饰。   她总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在意他。像授人以柄似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爱乱认妹妹?”倒打一耙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梁皙收手:“算了不吃了,没胃口。”   沈冽起身,走向房间准备拿睡衣去洗澡,无所谓说:“就放那吧,明天再吃。”   梁皙小孩发脾气似的冷哼一声:“你放哪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吃。”   于是,这碗石榴就继续放在梁皙手边,她看着文件,眼神一抬就能看到那一颗颗盈润饱满、色泽红亮的石榴,安安静静躺在碗里,像是在向她招手,来啊,吃我啊。   等沈冽洗完澡出来,发现茶几上那一碗石榴一颗都不剩了。   梁皙听到脚步声,目不斜视的。她知道他在旁边,没看他,声音倒是挺高,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掩饰,吐槽说:“你在哪家黑心商家那买的石榴?一点也不新鲜,下次别去了。我看放到明天肯定会坏,你又不吃,只能我吃了。”   你以为是我想吃?还不是为了帮你忙,不想浪费才吃的!   橘色灯光下,梁皙每根头发丝都被染成温暖顺滑的颜色,她曲腿坐着,双手架在茶几上,有点像写作业的学生,不说话时是个莫名让人觉得很乖的姿势。   但一张嘴,刺就不停往外飞,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每个字都是在为尊严而战。   沈冽无声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嗯,辛苦你了。”   真是今生第一次,有男人敢在梁皙头上下手,他手掌很大,干燥温热,还有点痒。   梁皙大脑空白一瞬,蹭地耳根炸红,心跳飞快,她起身冲进洗手间,连看都没敢看他一眼,落荒而逃。   但嘴强王者会心动,永远不会认输。   她咬牙道:“江冽你要是敢弄乱我的发型,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口嫌体直这方面,高傲小梁拿捏得死死的。   -   文案中有排雷,但再次提醒一下:男女主非完美人设,尤其是女主。   不确定今晚有没有更新,写出来就更新。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开学了呜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梁皙发型是没乱,只是脸红心跳,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还久久不能回神而已。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虚焦,头皮到现在似乎都还在发痒发麻,温热触感犹在。她手按在胸口上,咚咚、咚咚,良久,脸埋进掌心,压抑着笑。   梁皙偷眼看镜子,笑弯的眼,居高不下的嘴角,还有眼珠里透出的忸怩和做作。   “喜欢”就是这样?看起来好傻。   可是,又确实好喜欢。   直到脸上温度消下去,梁皙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沈冽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见她出来,拿着遥控器把声音调低。   时间不早,梁皙准备回去洗澡睡觉,走到门口时,身后的沈冽出声提醒:“最近温差大,晚上睡觉多穿点。”   她睡觉常是穿着吊带睡裙,还贪凉,爱踢被子,一看就是冷空气的重点关注对象。   梁皙应了声好,洗完澡也确实落实到行动,换了身长衣长裤,然后一上床,又翻来覆去的嫌热,睡不着,又给换成了原来的吊带睡裙。   半夜,气温骤降,不知道谁家阳台上放着盆仙人掌,也跟霜打了似的没精神,一阵风过,瑟瑟发抖。   梁皙这一觉睡醒,人直接跨过着凉这一步,成功得流感了,她昨天去过片场和公司,都是人多口杂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哪被传染的。   梁皙本来就体质差,抵抗力弱,这一病,头痛发热,全身关节像被钉进钢针似的酸痛,别说去公司,连动动手指都费劲。   偏偏又屋漏偏逢连夜雨,流感就算了,她昨晚那一碗石榴吃下肚,肚子又在夜里受了寒,她的玻璃肠胃哪经得起这番刺激,一大早上,胃也疼得不行。   梁皙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手按在胃上,从天灵盖难受到脚趾甲盖,心想,她不会是有胃癌吧?   梁皙难受地蜷缩成一团,晃晃悠悠从被子里伸出手,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胃里又是一阵绞痛,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拿起手机要干嘛。   这阵痛还没熬过去,手机先响起铃声。   “江冽……”梁皙声音虚弱。   梁皙每天早上来家里吃早饭,风雨无阻,但今天没来。沈冽敏锐察觉到她话音里的不对劲,皱眉问:“不舒服?”   “嗯,”梁皙颤声,“我好像……胃癌发作了?”   “啪”地一声被挂断。   没过两秒,梁皙迷迷糊糊听到门口传来滴滴声,是按密码的声音,紧接着,沈冽人出现在她眼前,在床沿边坐下,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喊她名字:“梁皙?”   梁皙眼神迷离,额头温度也高得烫手,胃不胃癌不知道,但发烧是肯定的了。   她又按着胃,胃也不舒服,沈冽不敢轻易给她拿退烧药,从她衣柜里找了件长风衣,将人一裹,打横抱下楼。   他的怀抱宽阔安稳,梁皙头耷在他胸口,莫名安下了心。   沈冽这回直接将人带到海城最负盛名的私立医院,梁皙在车上一路闭眼休息,到这会儿终于攒起了点精神。   坐到门诊处,医生和颜悦色的,量完体温,又问梁皙有什么症状,然后让她先去做个血常规。   梁皙小口喝着旁边护士为她接的热水,胃又阵痛,她皱眉问:“陈医生,我不会有胃癌吧?要不要去消化内科看看?或者肿瘤科?”   陈医生把检验报告单一放,低头敲键盘,打印机吐出一张纸,他刷刷签下名字,然后递给护士:“不用,等药拿来就行。”   陈医生态度很笃定,视线在梁皙上腹部转了圈,很随便地就将她关在了胃癌的大门外。   梁皙莫名不爽,她按着胃:“医生你再仔细看看。”   她的胃可以没有癌,但谁也不能轻易剥夺她的胃能有癌的权利!   不是,陈医生从医多年,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她不用去检查胃癌,怎么好像还挺失望的?   一旁,沈冽失笑。   梁皙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表现出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譬如和奶奶们,又例如眼下。   最后医生还是一本正经把血常规报告单上每个指标分析了遍,梁皙才认了。   从医院回幸福家园,梁皙吃完药,又吃了一小碗沈冽煮的白粥填肚子。   头昏昏沉沉准备睡前,人被沈冽喊起来,他丢了套睡衣在床上:“换上再睡。”   梁皙半点都不想动,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两声,表示她要睡了,别吵。   沈冽站在床边,没想到只一会儿功夫,梁皙就在他眼皮子低下睡过去了。她头微侧着,眼皮倦乏无力地合着,唇色发白,一脸疲惫缺觉又虚弱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吵醒。   沈冽无奈轻叹,俯下身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被子掖好,又把窗帘拉上,隔断明亮扰人的光线,在黑而静的房间里,沈冽把她的床头灯拉亮,还原她平时睡前小习惯。   但是,梁皙这一觉睡得还是不安稳,因为她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在绿茵盎然的大草坪上,一条红毯从大片观礼的纯白圆背椅中穿过,象征着百年好合的花束遍布现场每一个角落。   画面背景墙是一座欧式城堡,是梁皙姑姑penny的庄园,她小时候说,长大了结婚就要来这。   紧接着,画面里开始有活物涌入,将观礼区坐满,再然后,她看到自己挽着梁赫,在大家的掌声中,走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面前。   司仪问:“梁皙女士,你愿意嫁给沈冽先生为妻吗?从今往后,无论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都一如既往地爱他、忠于他、尊重他,你愿意吗?”   对面人看不见脸,台下人都期待地等着她说出那句“我愿意”。   梁皙是该开口的,可却像喝了哑药,张嘴无声。   冥冥中有什么指引着她偏头,看到玫瑰花拱门外,江冽挺拔站定。他也穿着身西装,一如在游轮上初见那晚,挺括又矜贵,把新郎都比了下去。   他迎着众人目光,淡然走到面前,没有半点擅闯婚礼的自觉,反倒是像来接新娘的。   他伸出一只手,毫不在乎旁人的视线,朝她淡声笑:“公主殿下,我来接你了。”   好像就笃定她会跟他走一样。   到这,梁皙突然就醒了。睁开眼,她大脑还沉浸在梦的余韵中,闪过一句话是——   你怎么才来?   回过神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梁皙望着天花板,心中五味杂陈,转成文字大概是——好想越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越不想联姻了。   其实她到现在都没敢问,喝醉酒那晚,她说自己有未婚夫,江冽到底是怎么回答的?他现在还在她身边,她就默认当他同意了。   可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梁皙颇为苦恼,要不先把江冽搞破产,然后再把他圈养起来?   半天没想出个招儿,脑海里又开始天人交战。   梁皙你这么自私又双标,留不久男人的,他早晚会走。你那么喜欢他,必须想个法子让他待在你身边。   但为什么非得是他?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万一以后遇到更合你心意、更帅的呢?   不,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合她心意的人!   如此想着,梁皙翻身下床,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她吃完晚上的药,拿出手机发消息:   【晚饭吃什么?】   没一会儿,收的到回复:【过来吧,南瓜粥。】   沈冽南瓜粥熬得不稀不稠刚刚好,软烂香甜,一口下肚,到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梁皙头还有点晕,坐在坐在高脚凳上,小口小口喝着南瓜粥。   放在桌边的手机“嗯嗯”震动,是姚婉婷问她在干嘛,要不要过两天约个饭?   梁皙:【在吃饭,地点你定。】   姚婉婷:【你最近怎么这么爱吃晚饭了?】   三天两头都在吃晚饭。要知道,这位可是宁愿饿一晚上,也不愿意多动几步的主儿。而且还对身体表现得特不在乎,一句“不就是死吗”常挂嘴边。   【是决定要好好活下去了?】   梁皙手顿了顿,没想好该怎么回,不过确实、好像没那么“视死如归”了,尤其是在今早担心自己是不是有胃癌的时候。   换做以前,癌就癌吧,到晚期痛得实在难受,就去做个安乐死。   但今早,她满脑子都是那碗用赤藓糖醇做的红糖姜汤,她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早死。   对面,沈冽抬头就看到梁皙在对着手机发呆,他屈指轻敲了下桌子,她醒神,他平静问:“凉了,我去帮你换一碗?”   梁皙抬头,撞进他眼睛里,尤其是在此刻,她尤其不想死。   “换吧,”她收起心绪,大小姐似地挥挥手,又笑说:“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吃饭别看手机呢。”   之前那个画画的,叫什么来着,段启嘉。他就在吃饭的时候跟她说过这句话,然后她半个月没找他吃饭,嫌他管得宽。   不过这话要是从江冽嘴里说出来……那他还挺关心她的嘛。   梁某人双标得明明白白。   沈冽又端了碗热粥回来,冒着丝丝热气,有些微烫,梁皙现在鼻子堵着,温度正合适。   他不紧不慢往高脚凳上一坐,淡然看着她,没答话。但那意思却像是说,凉了无所谓,要是想吃了,我随时都能给你端碗热的来。你想玩就玩,不吃就不吃,开心就行。   梁皙一只手拿调羹和着粥,另一只手搭在桌上,突然道:“你这人有时候真挺怪的。”   沈冽看她一眼:“嗯,怎么怪了?”   梁皙绷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怪讨我喜欢的。”   对面,沈冽别开脸,低声失笑。   吃完饭,梁皙头一次跟着沈冽一起,出门遛了回狗。   火烧云与紫蓝色天空相接,艳丽又清新,走在林间道上,隐隐有桂花飘香,风都是甜的。   沈冽一只手牵着狗,另一只手抄在裤兜里。梁皙站在他旁边,打刚刚路过一对同样是饭后散步的小情侣,她就隐隐表现出不大高兴的情绪。   直到折返时,一个高中生骑着自行车,从岔路里飞速窜出来,跟梁皙擦身而过,只在风里丢下一句:“不好意思。”   梁皙生着病反应慢半拍,幸好被身边的沈冽手疾眼快拉到一边,才躲过一劫。   只是这手牵着,就再没放开了。梁皙嘴角终于露出点笑,忸怩地挣两下:“走个路,你干嘛拉着。”   沈冽只嗯一声,手上却是不见半点松。   梁皙唇边笑容更深。   本来以为这会是个平淡又温馨、且还生着病的夜晚,没成想,快走到楼下时,梁皙远远看见有个身着精致靓丽的女人定定站在楼下,一会儿看表,一会儿四处望着,似是在等人。   直觉告诉梁皙,这女人是在等江冽。   果然,看到两人时,她主动招了招手。   梁皙不认识她,那就只能是沈冽认识她了。   两人站到树下聊天,更准确来说是叙旧,女人直接喊他的英文名字,听聊天内容,可能是大学同学,碰巧路过海城,听说他上半年出了场车祸,特地来看看他。   说话间,女人一会儿别别头发,一会儿又拉拉领子说热,还隔三差五地打量几眼梁皙。   梁皙双手环胸,站得离他们俩五米远,冷眼瞧着沈冽。女人抛出个问题,沈冽做出回答,梁皙眉间就皱深一分。   直到都能夹死一只蚊子。   聊着聊着,两个人也不知道说起什么,梁皙站得远没听清,但光看到沈冽低头笑的画面,她就觉得无比刺眼。   有这么开心吗?   秋风瑟瑟,一片落叶摇摇晃晃飘到梁皙脚边,她眉目疏冷。   天凉了,江冽该破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可以倒计时了   -   感谢在2020-09-06 14:03:24~2020-09-08 01: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开学了呜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没残疾,福大命大啊。”宋觉浓上下打量他。   沈冽双手闲适地插在兜里,平淡道:“借你吉言。”   宋觉浓笑,拉拉领口说热,然后扫了眼五米开外的梁皙,揶揄:“Evan,她的眼神可比冰刀还冷。”   宋觉浓这话多少有两分试探之意。在她印象里,沈冽虽然没交过女朋友,但在美国出席商业晚宴时,身旁女伴也都是大方解意那一款的。   而眼前这位,她那明目张胆、毫无掩饰的醋劲都能绕地球三圈。   沈冽先是低头笑,然后偏头看了梁皙一眼,淡然收回目光:“很漂亮,不是吗?”   ?   宋觉浓心里诧异,面上皱着眉,颇为嫌恶道:“……有人说过,你秀恩爱的样子让人很想呕吗?”   沈冽笑笑没说话,云淡风轻里有些藏不住的受用,很淡,却无法忽视。   “……”   宋觉浓直觉,这男人只听到了“秀恩爱”三个字,选择性忽视了“想呕”。   宋觉浓非要上楼喝杯茶再走,路过梁皙面前时,特地停了停,笑问:“一起上去吗?Evan请我上去喝杯茶。”   梁公主不在怕的,睨她一眼,高贵冷艳信手拈来。她先一步走在前头,冷淡道:“一起就不必了,楼道窄,我先上去。”   宋觉浓妈妈跟沈冽妈妈是好朋友,宋家还没移民时,两家就经常来往,之后宋家移民美国,沈冽也去到美国留学,宋觉浓妈妈又把他当亲儿子照顾,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在慕少艾的年纪,宋觉浓确实喜欢过沈冽,但在被他婉拒后,便收了心思,另寻天涯芳草。   但熬不住沈冽这么多年身边都没女人,她确实又起了点小心思。   宋觉浓一捋裙子,在沙发上款款落座。   梁皙一捋裤子,坐姿亦优雅大气,好像她屁股下的不是沙发,是皇位。   宋觉浓先笑问梁皙,叫什么名字。   梁皙交叠着腿,淡声道:“我姓江,名冽喜欢的邻居,你可以叫我一声,‘江冽喜欢的邻居’。”   一声低笑传来,是正在泡茶的沈冽。   宋觉浓也笑:“我也姓江。”   梁皙嘴角抿起冷淡的弧度,挑眉看过去。   “名‘冽青梅竹马’,你叫我‘江冽青梅竹马’就行。”   视线交织,火花滋啦。   两人都是坦坦荡荡、遇强则更强的性格。梁皙不喜欢她,但她尊重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梁皙从容伸出手,好像之前没事发生:“梁皙。”   宋觉浓回握:“宋觉浓。”   沈冽在宋觉浓面前放了杯茶,在梁皙面前放的是一杯蜂蜜水,想起什么,问:“药吃了吗?”   梁皙先吹了吹,才喝下一口蜂蜜水,没有很烫,甜甜的刚刚好。   全程动作莫名乖。   但声音还是维持着高冷风范:“吃了。”   宋觉浓在旁边看着,突然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似乎有光线刺进她眼里,定睛一看,哦,是她身上万瓦电灯泡的光。   夏秋交替,天气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淅沥沥下起如牛毛刺骨寒的秋雨。   沈冽关上卧室的窗,出来时,手里多了件外套,递给梁皙:“穿上,降温了。”   旁边,宋觉浓一身露肩裙,肩颈线挺直优雅,小腿线条流畅纤细。梁皙偷瞥了眼,又看着自己,短袖长裤,除脸以外,只露出了两半截白皙细瘦的胳膊。   “不穿,我不冷。”   说着,不露声色地绷了绷肩颈,仔细看,也能看出她的两条“一”字锁骨轮廓来。   沈冽:“我冷。”   “那你自己穿。”   “替你冷。”   “……”   最终,梁皙那点小心思还是败给了不想让他担心,没法儿,只能把外套穿上,一边穿,还一边给沈冽递眼刀。   也不知道挑一件好看点的!害她在对手面前落了下风!!   梁皙这人独立惯了,也没什么面对情敌的经验,导致真对上的时候,她也是下意识选择靠自己的美貌对对方进行物理攻击,而不是通过男人对对方进行化学攻击。   宋觉浓突然觉得她还挺有意思,低头笑了下。   梁皙以为她在笑自己穿着这外套很滑稽,她冷眼扫过去,直白道:“好笑吗?”   宋觉浓淡看她一眼:“怎么,梁小姐的梁国法律是晚上六点钟以后不准人笑吗?”   梁皙没说话,宋觉浓没等到反唇相讥,奇怪地看她一眼,沈冽也看向她,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就不高兴起来了。   是啊,梁皙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就因为宋觉浓的一句话,像是吃了一大口柠檬,心突然就狠狠酸了下。   她讨厌宋觉浓,讨厌她跟江冽如出一辙的阴阳怪气,像是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最好佐证。   再加上下午做的那个结婚梦,都隐隐有种她终将会失去他的感觉。   梁皙烦得很,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世间没有双全法,江冽还是破产吧。   突然,一道铃声响彻房间,是宋觉浓的手机。   宋家举家回国,她妈妈这会儿正在酒店,知道她来找沈冽,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回酒店,她也很久没看到沈冽了。   宋觉浓妈妈是沈冽的干妈,又对他很照顾,她回国,沈冽于情于理都该亲自走一趟。   三人一道下楼,沈冽回身,拉了拉梁皙身上的外套:“就送到这吧,晚上早点休息。”   高傲小梁,在线冷笑,那表情像是在说——你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她按开自动伞,睨他一眼:“谁说我送你了?我自己想下楼不行吗?”   沈冽:“当然可以。”   沈冽撑开伞,宋觉浓走过去,准备两人共撑一段路。   还差两步时,一道身影强插.进她和沈冽之间,梁皙不由分说地挽住宋觉浓胳膊,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刚好我也要去停车坪,我伞大,宋小姐就跟我打一把吧。”   宋觉浓没挣开,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难道你也去酒店?”她反问。   梁皙冷瞥她一眼:“宋小姐,去停车坪就非要坐车?俗不俗?”   呵,宋觉浓也连连冷笑:“梁小姐,你不俗,那你说说你去干嘛?”   “我去,”梁皙一字一顿,“赏、雨。”   宋觉浓被她拽着往前走,又好气又好笑。只不过她今天穿着双高跟,走路太快,雨溅湿了两条小腿,被风一吹,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转头眼神示意沈冽,管管你的女人!   沈冽单手插兜,笑着无奈耸肩,他也没办法。   车开出去前,梁皙问沈冽:“你今晚回来吧?”   梁皙站在雨里,雨滴啪啪打在伞面上,声势凶猛,衬得她苍白的脸愈显病色。她努力想做出“我就随口问问”的样子,却被飘忽的眼神和紧握伞柄的手出卖。   “回来,”沈冽又交代句:“你多喝热水,早点休息。”   得到回答,梁皙像松了口气,她又别开脸,一脸“别打扰我赏雨”的不耐:“早点休息我还不知道吗?不然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还等你回来吗?”   她扫他一眼:“你可真能想。”   她梁皙何时有过一个人卑微在家等人回来的时候?   完全想太多。   -   嗒、嗒、嗒,随着时钟转动,时间分秒流逝。   轰隆隆——!   一声惊雷劈下,梁皙原本困倦地垂着脑袋,蓦然惊醒抬头,手上书跟着飞出一米远,哗啦掉在地上。   江冽今晚到底还回不回来了?!   她现在正披着沈冽的衣服、拿着沈冽看到一半的书,坐在沙发上等人回来。   外面电闪雷鸣,树影重重印在阳台上,伴着凄风苦雨,无端生出两分鬼魅。   房子里所有灯都开着,梁皙拿出手机看时间,还剩十五分钟,马上“今晚”就要过了,江冽人还没回来。   梁皙端起茶几上的红茶喝了两口,做提神用。   慢慢的,她眼神盯着红茶,似是想起什么。   比起红茶,她其实更喜欢喝龙井、碧螺春之流的绿茶,以前也一直这么喝着。   是什么时候换成红茶的呢?   好像是江冽说绿茶对胃不好,就给换成红茶了。   说句挺俗的话,就是大家都关心她飞的高不高,就江冽,三天两头想着她胃好不好。   秋夜沉冷,梁皙紧了紧外套,又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幽怨盯着那扇没有半点声响的门,颇有点咬牙切齿。   不是说“今晚”会回来吗!   今晚还差三分钟就过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时间走向十二点整,外面疾风暴雨依旧,梁皙盯着门的视线逐渐虚焦,过去与现实重叠。   在同样一片风雨声里,跨越时空的小梁皙还在苦等着爸爸回家,爸爸说过,今晚一定会回来的。   但是没有回来。   “啪”一声,时针、分针和秒针合一,指向12,“今晚”过去了,梁皙心里重重一沉。   江冽也没有回来。   但在下一秒,钥匙插.进锁孔声划破寂静的那一刹,灰败的心脏又在一瞬间砰砰鲜活猛跳起来。   沈冽带着一身的寒风冷雨,刚一打开门,就看到梁皙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他。   他赶回来了。   两人对视,她先别开脸。   “我没有在等你,只是睡不着而已。我家又停电了,就到你这来了。”   沈冽扯了扯唇笑:“嗯,知道了。”   鉴于梁皙家又一次“停电”,今晚只能睡在沈冽家。   而梁皙这身体比豌豆公主还娇贵,自然是要睡床。沈冽提出自己睡沙发的时候,梁皙当时就炸毛了:“不就是睡一张床上吗?我们俩睡都睡过了,你还在这纯情什么?”   她精神头十足,大有你今天要是不睡床,就哪都别想睡的架势。   沈冽今天从早上送梁皙到医院开始,前前后后忙了一天,确实累了。也没推拒,洗漱完,就跟梁皙一起睡在床上。   他向来习惯平躺着睡,但梁皙非要他侧身睡,那就侧身睡好了。   两人面对着面,都没在说话,闭着眼,呼吸也逐渐均匀绵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梁皙悄摸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她轻轻地、无声无息地靠近沈冽。   他眉舒目展,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她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刚想偷偷躺回去,就听到一个本该睡着的人淡声开口:“怎么,太阳不出你不睡?”   梁皙瞬间垮下脸。   行,他阴阳怪气一直可以的。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安静祥和之中,呼吸再一次匀停平缓下来。   滴答,滴答。   窗外雨也小了。   旁边再无任何动静。   又一滴雨落下,沈冽缓缓睁开眼,梁皙的睡颜就在离他半臂远的地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   他凝视着,良久,轻凑上去,贴上她的唇,比起梁皙刚才的轻啄,停留时间显然更长。   一秒、两秒、三秒……   全过程中,房间无波无澜地安静着。   直至他抽身,梁皙闭着眼都没挣开,唇边浅浅抿出一点笑。   啧啧,男人啊。 第40章   那杯红茶后作用太大,梁皙闭着眼睛,脑子晕涨得要炸裂,精神却又无比清醒。她只能被迫听了半宿雨声,才缓缓睡过去。   第二天虽然状态还没完全恢复,但也没有前一天那么糟糕,在早上七点,自然就醒了。   睁开眼,身旁半边已经空空荡荡。梁皙探出手摸了摸,余温也没有,不知道他是多久醒的。   她现在还是头重脚轻的,纠结是再睡一会儿好,还是干脆先起来吃早饭。   烤面包的香甜已经飘得满屋子都是,她确实有些饿了,又死活不想起来。   起?   不起?   梁皙正纠结着,有脚步声渐近,再抬眼时,沈冽已经搬着张小木桌出现在门口。他走到床边,把小木桌往床上一架:“吃吧。”   是她平日里常说喜欢的鸡胸肉三明治。   吃完早饭和药,梁皙又窝回被子里休息。   房间里有书页轻翻的声音。   梁皙紧了紧被子,眉间微褶渐松。人生病的时候尤其缺乏安全感,想到他在,她才能安心睡觉。   时间流过,伴着间或的翻书声,梁皙意识逐渐沉下来,呼吸放缓,徐徐睡了过去。   昨天连夜下雨,今早却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光线透过窗户铺落进来,明亮又刺眼。   沈冽放轻脚步走进卧室,拉上窗帘,把光隔断。   床上,梁皙大半张脸窝在被子里,平日里气势凌人,这会儿微微蜷缩着,嘴唇发白,脸上没什么血色,莫名有点可怜兮兮的,招人心疼。   沈冽在床旁的椅子坐下,伸手,骨节修长有力,轻落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把挡在脸上几根零落的头发撩开。   他视线凝着,透过这张脸,又似是在看别的什么。   那时候,沈冽还在美国,不日将要回国,老友们给他办了个送别party。当天他身体不大舒服,没怎么喝酒,只聊聊天、叙叙旧。   结束后,他接到助理电话,有事要去一趟旧金山。   春夜雾浓,连接旧金山和加利福尼亚的金门大桥上,车流如常,来往如织。   当时已经是凌晨,梁皙如常穿着身精致大气的西装裙,左脚应该是被高跟鞋崴了,走路没有着力点,鞋也拎在手上。   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侧脸也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可沈冽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跨过小女孩和少女两个阶段,也跨过18年,一眼认出了路边那个女人是梁皙。   停在前面大概50米那辆超跑应该是她的。   她人往回走,左摇右晃的,像是喝醉了。苍茫夜色压在她瘦薄的肩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边走边哭,看上去落寞又可怜。   又走两步后,她蹲下身,圈着膝盖,肩膀发颤,像只被人遗弃在路边、又浑身无一不透露着金贵的猫。   从家养到流浪,从云端堕进尘埃里,那份茫然无措的落魄,无端让人心疼又怜惜。   眼前陡然一亮,一辆福特迎面驶来,司机也不知道是酒驾还是疲劳驾驶,像是没看到梁皙蹲在地上,方向没有避开,速度也依然飞快。   眼看要撞上,一辆迈巴赫横插进来,两车相撞,发出嘭地巨响。   那时候,沈冽真没想到,两人有朝一日,会走到眼下这一步。   梁皙躺在床上熟睡,沈冽摸了摸她的头,柔软的触感里带着点痒。手在她头顶五公分处顿了顿,又摸了下。   睡梦中,梁皙估计是有所感,先是皱眉,然后小幅度翻身,想逃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沈冽收手,似乎是觉得还挺好玩,牵唇笑笑。   正准备走出房间,床头柜上突然亮起一片光,而后铃声响起,是梁皙的手机。   备注名称是姚婉婷。   梁皙被吵醒,她皱眉,伸手去摸手机:“吵死了。”   手机放哪去了来着?   沈冽:“床头柜上。”   “你怎么在这?”梁皙有些诧异的嘟嘟囔囔,她收手,差使道,“谁啊,你帮我看看。”   “姚婉婷。”   “接。”   电话接通,梁皙从沈冽手里接过手机,带着睡音,警告:“你要是没什么大事,你就死定了。”   姚婉婷说了句什么,梁皙脑子晕晕乎乎没听清,她眯着眼睛按开免提:“什么?你再说一遍。”   姚婉婷又说一遍:“我今天看到沈氏老总的采访视频,说你未婚夫从美国回来了,不日就要正式入职沈氏了!”   “诶,那你不是就要订婚了?”   梁皙瞬间醒神,从床上坐起来,她下意识先看向沈冽,然后反应过来,立马关掉免提。侧过头,下意识连声音也跟着放轻:“什么时候的采访?”   姚婉婷:“就今天的采访,他参加个什么行业峰会,媒体问的。”   “你现在跟那个假正经怎么样了?你订婚以后怎么安抚他?真让他一直当男小三啊?”   这一个个问的,梁皙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摁太阳穴,听着就头疼,更别说去想解决办法。   “这不是还没到那份上吗,我再想想。”   “行,”姚婉婷又问:“不过,你不知道你未婚夫这两天回国了?”   梁皙:“脚长在他身上,我哪知道?”   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梁皙挂断电话,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沈冽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会吃醋吗?他吃醋是什么样呢?   想到这,梁皙又有点跃跃欲试,想抬头看。   她侧抬起一边脸,偷眼看过去,沈冽蹲在床边,脸上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正在专心逗狗。   嗯?   什么意思,就这反应?   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了:“江冽,你就这个反应?”   沈冽抬头,看她一眼:“那我要什么反应?”   对啊,那他要什么反应?   梁皙突然觉得,这个问题两边都是坑。他如果不高兴她要订婚,她会不高兴。可他要是对她订婚这事毫无反应,她更不高兴!   他不论做什么答复,她都会不高兴。   梁皙一捋头发,有点烦躁,掀开被子下床,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没什么,我家来电了,我回去了!”   躺在自己床上,梁皙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就很难受,根本睡不着。   翻滚半天,她恍然,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烦?梁皙直接摸起手机,一通电话打过去,被接起后,恶人先告状:“江冽,你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   沈冽很是淡定:“嗯,我怎么了?”   梁皙咄咄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吃一下醋?哪怕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高兴都好啊。”   “就是因为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害得我睡不着觉,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人?”   沈冽轻声慢笑:“为什么要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   沈冽笑:“你人是他的,但心是我的,不是吗?”   反正,也都是他的。   沈冽真的很会拿梁皙,她前一秒还气势汹汹,下一刻,整个人窝进被子里,脸上笑容竟有些少女娇羞。   她捻起被角,挡在嘴边,咬着唇,不住的想笑。   挂断电话,梁皙笑容未消半分,她侧卧着,眼睛睁圆,更睡不着了。   吃完中午的药,时间又过去许久,药力发作,伴随着时间流逝,梁皙才再一次缓缓入睡。   没睡多久,又被一道电话铃声吵醒,梁皙憋了一肚子火,今天怎么这么多屁事。她拿起手机,一看名字,火气又熄下去。   “怎么了,爸?”   梁赫:“小皙啊,最近在海城怎么样了?和爸爸吵架都那么久了,还不搬回来吗?”   梁皙搬来海城,起因就是上半年时,梁赫生了场病,想让梁皙进梁氏辅佐他,还说“以后你来帮弟弟”、“都是梁家人”等等。   梁皙不愿意,梁赫竟然对FB下手,想倒逼梁皙回梁家,两人大吵一架,梁皙出国待了段时间后,回国直接就在海城住下了。   梁皙按了按眉心,不想跟他客套:“爸,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   梁赫跟她笑:“能有什么事,就是爸年纪大了,就希望看见你和小宣都在身边而已。”   “……”   “对了,小皙啊。”   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沈家那孩子回来了,你周末回一趟江城,两家正式一起吃个饭吧。”   原来还是这件事,梁皙按按眉心,有些烦了。   “不去不行吗?”   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拒绝。   梁赫也是一怔,对她的拒绝感到意外。   “怎么了,小皙,你那天有事?能推的话,就尽量推了,这次是两家人正式见面,吃过饭以后,两家联姻的消息就会对外公开,之后一系列合作要跟进,有这层关系在……”   梁赫开口闭口无外乎是这些,梁皙听得不耐,语气还是维持尊敬:“好,我会去的,没什么事就先挂了,我这忙。”   说完,喉咙发痒,没忍住咳嗽两声。   梁赫得到想要的答复,这时才注意起其他来,听到咳嗽,他一回想,好像声音也有些哑。   “小皙,感冒了?你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叫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外面。周末回家,爸让阿姨给你煲汤喝,补补身体。”打一巴掌,再做出关心模样,给个甜枣,梁赫的惯用手段。   当局中人时,梁皙看不透也不想看透,可当跳出这局时再看,痕迹明显得近乎可笑。   只能说当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梁皙平淡道:“好,那周末见吧。”   这通电话打完,梁皙再也睡不着,想着这事儿该怎么办。   中途又接了个姚婉婷的电话,她也没办法,但不妨碍她觉得还挺乐,调侃道:“说不定,你说他们俩名字里都有个‘冽’,万一就是一个人呢?”   这得多说不定。   梁皙反问:“你觉得姚婉婷和李婉婷是一个人吗?”   姚婉婷一惊:“你别说,我差点就叫‘李婉婷’了!”   梁皙正色:“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姚婉婷说,“我妈姓李,出生那会儿,我爸妈闹离婚,差点离了,我当时大概率是跟我妈,就会叫李婉婷。”   这一段梁皙还真不知道。   姚婉婷又说:“不过,也不是谁都跟我一样,差点跟了妈姓。”   “这倒是,”梁皙顺口一接:“毕竟不是谁都有妈。”   姚婉婷:“?”   不是,怎么骂起人来了?   梁皙反应过来,改口道:“我是说,不是谁都有一个离婚以后能抢到抚养权的妈。”   姚婉婷又说起最近一件烦心事,是她前男友对她念念不忘,当着她现男友的面倒追她,场面一度十分修罗场。   但她是绝对不会吃回头草的人,所以只觉得很烦人。   梁皙只get到一个点:“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念念不忘?”   姚婉婷:“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我跟他上.床最合拍,灵魂共振你懂吗?算了,你不懂。”   灵魂共振?   挂断电话后,梁皙犹豫地打开浏览器,指尖停顿良久后,在搜索框里飞快输入男人和性的有关问题。   看完,怀揣着一肚子的千思万绪,梁皙披上睡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休息已经快两天,但面色依然寡淡,远远看着,真就像座冰雕。   她挑了支最艳丽的口红,薄涂上一层,跟冷白肤色一对比,整个人看上去立马就有了精气神。   又把睡袍往左边拉下一小截,香.肩半露,肩颈线上只挂着跟吊带,很是勾人。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才能白给!梁皙没有犹豫,跟一阵风似的卷进对门。   沈冽刚跟沈泽生打完电话,收到周末两家人要一起吃饭的通知,前一脚挂断,后脚就听到门被打开,他回头,梁皙正站在身后,定定看着他。   “你……”   沈冽话没说完,直接被梁皙截断,她按着胸口,装的有模有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沈冽皱眉:“哪里不舒服?”   梁皙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往胸口摁:“心脏有些难受。”   心脏?   沈冽皱眉,还未及思考,先感受到了手下的一片温热,他一怔,抬眼看到梁皙正灼灼盯着他,睡袍半滑下,眼神赤.裸裸写着——   我在色.诱你。   这本该是件风情万种的事,但硬是被梁皙做出了种程序化的感觉。   她手一顿,拉着他的手往下走了点:“哦不,心脏应该是在这儿。”   沈冽没反应。   梁皙快速分析他的脸色,不像是踩雷,但也不像是作战顺利,干脆人一歪,跌进他怀里,假装倒吸凉气:“脚也痛。”   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来这出,但沈冽确实是有点想笑。   眼下这个画面说色.情,倒没有多色情,但她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反应、以及生硬且毫无技巧全靠脸撑的硬撩,都比她的目的本身更有趣味。   沈冽一只手抄在兜里,另一只手抽出来,落在梁皙腰上,慢声道:“那腰痛不痛?”   腰际间那片温热的存在感极强,一时间甚至要超过心跳!   梁皙哑然,却还记得,“腰痛”这一项似乎并不在她网上查到的那份攻略里,不知道乱答会不会有差错。   她犹豫道:“可能、有点儿吧?”   梁皙背贴在沈冽怀里,他微低下头,声音落在她耳旁,一开口,热气喷薄,包裹着耳郭,钻进耳洞,心脏都跟着发痒。   他说:“那你。”   嗯?   “自己克服一下吧。”   ……?   梁皙憋着口气,强忍住想瞪死他的冲动:“我能克服,但我的脚不能克服!”   说完,她反身抱住他,睡袍借势滑落两边,露出肩颈和大片胸口,白皙瘦薄。   她放低声音,开始卖惨:“而且,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手在他后背上,一点点不老实。   沈冽胸膛微震,声音从头顶传来,似笑非笑。   “嗯,看出来了。”   “还没到痛不欲生的地步,”沈冽低头打量她一眼,“但至少也是生龙活虎了。”   “……”   梁皙手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沈某,老阴阳师了。   -   抱歉最近真的很忙,尽量更新! 第41章   梁皙的别扭和不快一直持续到晚上,吃晚饭时,用筷子戳碗底,力道大得整张桌子都跟着震。   沈冽吃得慢条斯理:“不高兴了?”   梁皙看他一眼:“谁说我不高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就这么点小事,我至于不高兴吗?”   对,她就是不高兴了,他就不能什么事都顺着她一点吗!她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又不说话了,现在快多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她啊!!   沈冽笑看她一眼,继续安安静静吃着饭。   笑个屁。   吃过饭,梁皙贴墙站着有些犯困,但又嫌饭后马上坐着长胖,她慢悠悠走到阳台,半边肩膀撑着墙,看沈冽正在给阳台上那些花花草草浇水。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侧脸,凹凸成一道俊朗而认真的流畅线条,他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非常认真细致的态度,尤其是此刻,对花草这些不起眼事物也照顾得很认真。   沈冽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浇水壶,水将光线折射成七彩色,像是从浇水壶里倒出一道彩虹。   有风吹过,花动,草动,心动。   两人都没说话。   沈冽倏然开口,慢声道:“梁皙,别生气了,生气会变老的。”   很普通的一句话,梁皙心像却是被人捏住,有蜜糖爆浆而出。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嘴角想笑,往上翘着,心情飞扬。   她高傲地哼了声,纠正道:“‘生气’会变老,我可不会。”   只是下一秒,脑海里诡异闪过宋觉浓的脸,再往下,还有她能与她媲美的身材。   梁皙手摸向饭后微凸的小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什么调情的心思都没了,转身就往自家走。   “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等沈冽回头的时候,梁皙人都跑没影了,他眉稍一挑,有些不解。   对门。   梁皙已经重新换上一身运动装备,站在跑步机上,调整坡度,又把速度先调到6km/h。   她大迈步走动热身,脸紧绷着,眼中迸射两道激光。   看人射穿人,看墙射穿墙,别说情敌了,这架势直接脚踩博尔特!   就为“绝对不能输给情敌”这个想法,梁皙一连好几天,坚持跑步三十分钟,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甚至在办公室里也买了一台。   林理听到梁皙要买跑步机,还以为她是最近看上哪个健身男了,买回来装装样子。结果连续好几天,看到梁皙亲自站在上头,吭哧吭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透过落地窗往外面看了眼,只觉得今天晚上,怕不是要出太阳了?   两家吃饭的时间是周日,梁皙准备回江城。早上在对门吃过早饭,梁皙坐在沙发上,忽然就特别不想走,一会儿摸摸狗,一会儿浇浇花。   直到时间快到,接到林理的电话,说司机已经在楼下,问她大概想要什么时候走?   梁皙起身,看向一旁正在逗狗的沈冽,倏地问:“江冽,你去过江城吗?”   沈冽手还落在小柴犬的下巴上,闻言,侧头看向她:“怎么了?”   梁皙双手环胸,踩着细高跟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想去吗?我带你去,包吃包住。”   沈冽没说话,看着她,良久后,低头笑了声,他一边起身一边应她:“行,那就一起去吧。”   这话乍一听有点奇怪,一起去?但梁皙也没深究,反正愿意去就行。   一出门,再下楼,她的心情明显好转,连带着走到车边时,还是她亲自给沈冽拉开的车门,纡尊降贵地给他递出一个“上吧”的眼神。   司机吃惊地偷偷看向沈冽,这男人一身普通的衬衫牛仔裤,休闲得叫人看不出身份,但气度却卓然拔群,居然还能请动梁总亲自给他开车门,好大的面子。   车一路疾驰向江城,梁皙三不五时往旁边瞥一眼,沈冽安安静静坐在另一边,目光看向窗外。   这男人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带他来江城?   算了,不问也好,省得她还要给自己就想看见他这个理由,找借口来掩饰。   开到江城后,梁皙让司机直接开去博萃湾,是她在江城常住的房产之一。   电梯坐上楼,梁皙把门口密码告诉他,又丢了个车钥匙在桌上,在他旁边坐下,说:“我下午要回家一趟,你如果要出门,就开这辆车吧。”   沈冽嗯了声,坐在沙发上回复消息,对新环境表现得非常适应。   梁皙靠近一点,交叠着腿,斜睨一眼:“我待会就走了。”   沈冽没反应。   梁皙又不动声色靠近一点:“你可别太想我。”   人都快贴上身了,沈冽想发现不了都难,他收起手机,转头跟梁皙说:“已经在想了。”   梁皙嘴角隐隐翘着,故作为难:“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沈冽笑笑:“那就别去了。”   “惯的你。”   梁皙拍拍他的大腿,而后起身:“我走了,晚上见。”   车在开去观天下的路上,林理报说留在博萃湾那辆车已经被开出去。   梁皙正在看时尚杂志,往后翻一页,闻言,轻扫了眼林理,目光又落回杂志上,不在意道:“他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只有不自信的女人,才会想要时刻监控对方的动态。   马屁拍到马腿上,林理连连答是,梁总哪是这样的人呐。   又过三秒,梁皙瞟他一眼,刚好和林理偷偷打量的目光撞到一起。   只那一刹,林理瞬间懂了,他继续说:“现在车还在人民路上,不定要去哪儿。”   说完,他马上道歉:“是我多嘴了,梁总也不一定想知道。”   梁皙目光深深看着他:“林理,你这样让我很苦恼。”   林理认错第一名,马上把锅都往自己身上揽。   司机默默开着车,简直不敢吭声,手里没几座奥斯卡,都不敢来FB上班了。   梁家此刻。   钟晴正在厨房忙里忙外,今天梁宣也从学校回来,人肉眼可见的瘦下一圈,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心疼得不行,要亲自下厨给梁宣做一顿补补。   客厅里,梁宣刚从书房下来,喝完水准备上楼,听到旁边的阿姨们在低声交谈:“快快快,大小姐到大门口了,她房间早上让人打扫过,现在再去检查一遍卫生,还有,她房间里的法国玫瑰赶紧去换一束最新鲜的。”   旁边那位年轻女人是新来的,皱着眉,面露焦急:“可是夫人昨天把备用的法国玫瑰都拿去跟太太们插花了,已经没有了。”   阿姨深知梁皙最是吹毛求疵,无语瞪她:“说过多少次,给大小姐准备的东西不要乱动,不用就丢了,你居然还拿去给那群太太们插花!看待会你怎么交差!”   新来的女人欲哭无泪,可是夫人要用,她也不好不给啊。   梁宣一只脚已经迈上楼梯,闻言,又掉头朝沙发的方向走。走过女人身旁时,脚步顿了顿,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东西是他妈用的,得罪的人是他姐,而且他姐这人,脾气确实又大又臭,分分钟开除你的那种难搞。   梁宣从女人身旁走过,丢下一句:“我姐问起来,你就说花被我拿去送人了。”   女人抬头,眼眶已经红透,惊讶又不解地看着梁宣的背影,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门口,梁皙人未到,声先至,尖细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而后一停,她开口:“梁宣,你坐在这儿等我?”   梁宣淡定扫她一眼:“我原本就坐在这。再说了,我连你今天回来都不知道,等什么等?”   行吧。梁皙扫视一圈,随口问:“你妈呢?”   梁宣一抬下巴:“厨房。爸现在还在公司。”   梁皙点头应声,并不是很想知道梁赫在哪。   身旁,梁宣拿着手机在刷题,一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臭屁模样,梁皙话题一转,啧了声:“梁宣,你一天天的脾气这么臭,学校里有女孩喜欢你吗?”   梁宣斜眼看过去,很是纳闷:“梁皙,你一百步笑五十步,还挺自豪的?”   梁皙被他看得面色一讪,别过头不说话了,在脾气差这方面,姐弟俩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没一会儿,梁皙扬声:“梁宣,长大了,敢凶你姐姐了?!”   梁宣:“……”   论道德绑架,梁皙绝对是个中好手。   还没到晚饭时间,梁皙想着先回房间小睡一会儿。见她起身上楼,梁宣也跟在身后,准备回去继续刷题。   梁皙的房间在三楼走廊尽头,整个三楼的优越性都集于她房中,梁宣房间在她旁边,肉眼可见的次了一圈。   梁宣手拧开门,迟迟没进去,直到旁边的梁皙推门进去,他往她房间走近几步,余光一瞥,身后五米,那个拿不出玫瑰的女人正战战兢兢地站在楼梯口,表情像是听候发落。   梁皙眼神尖锐挑剔,对世界上所有不完美的东西都自带过敏感应。她一眼就看到了壁炉和圆木桌上那两束半蔫不蔫的法国玫瑰,花叶耷拉着,毫无生命力。   梁皙皱眉,张口喊负责三楼的家佣:“杨姐,房间里这两束花是怎么回事?”   女人越过梁宣,快步上前,在梁皙的高压目光下,根本不敢把锅往梁宣身上甩。慌乱间,她颤声:“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是我……”   梁皙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说话就头痛,指了指那两束花,挥挥手:“没事,拿出去丢了吧,我睡觉了。”   杨姐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不用干了吗?   梁皙见人没动,挑了下眉:“怎么了?”   杨姐回神,拼命摇头,飞快跑过去抱起两个花瓶,走过梁皙身边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   梁皙疑惑,她在谢谢什么?谢谢她指出了她工作的不足?   想不明白。   回身准备把门关上,结果看到门边杵着个人,正是本该去刷题的梁宣。   梁皙毫不客气:“出去,我要睡觉了。”   梁宣眼睛紧紧盯在她身上,半晌,迟疑开口:“梁皙,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说完,闭上眼,表情如等待秋后问斩。   这话是梁宣心里小笔记本上,对梁皙绝对不能说的话top1。曾经他年少无知,说过一次,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时候。   那会儿梁皙刚大学毕业,自己在外面创业。   当时,听到这话,她冷冷扫了眼小梁宣,目光往下,凝在小腹以下,嗤笑反击:“你,就、这?”   “……”   小梁宣遭受到了自出生以来,最严重的、直击男性尊严的致命打击,他甚至还偷偷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   梁皙视线在梁宣脸上盯了会儿,没明白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找骂。   “梁宣,小小年纪,好好读书,别一天到晚的尽知道找骂。”   梁宣怔然:“梁皙,你怎么……脾气变好了?”   语气里甚至有种“你怎么能偷偷背着我脾气变好了?”的被背叛感。   梁皙:“……?”   学傻了?   正想着,手机响了,梁皙低头看来电人,嘴角牵了牵,背过身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那是个……很温柔的笑。   没过几分钟,梁皙打完电话回来,诧异地看向门口:“你怎么还在这?”   梁宣抱胸,语气笃定问:“梁皙,你谈恋爱了?”   梁皙眉心一跳,手要关门,把他往外赶:“出不出去?”   门隔了个缝隙,梁宣抵着,压着声音喊:“对方是谁?我认不认识?不是沈家那个对不对?”   嘭地一声,梁皙把门合上,世界都安静了。   背后是梁宣在疯狂敲门,面前,梁皙回复沈冽的短信:   你和朋友聚会就聚会,和我说干嘛?   又发一条过去:随便你什么时候回去,反正我九点左右到家。   打“家”字时,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用这个字来形容那套房子。   很快,对面回复:嗯,我会提前回家。   梁皙把这条消息看了一遍、两遍、三遍,唇边缓缓拉出笑,然后摁熄屏幕,手机往床上一丢,嘴上嫌里嫌弃的:“谁跟你‘家’了。”   隔壁房间。   梁宣坐在桌边,面前摊着本习题册,他转着笔,眼神虚焦着发呆。   梁皙脾气真的变好了,但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   她肯定也是真的谈恋爱了。   可她都没正经谈过几个,看男人的眼光能行吗?再说她那臭脾气,那男人会不会是图她钱啊?   再或者,万一他就是想玩弄梁皙的感情怎么办?   梁宣眉头紧皱,已经脑补到梁皙惨遭骗财骗色。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坐成一桌,梁宣还趁梁赫不注意,悄声问梁皙:“他会不会是图你的钱啊?”   梁皙翻他一眼:“怎么,是我人不配吗?”   梁宣瞳孔一缩,像是被人戳破心事:“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梁皙:“……你没有享年十八岁,是我为人和善的最好证明。”   梁宣:“和善,核武器的核吗?”   梁皙微笑逐渐核善——你、死、了。   下一秒,餐桌边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梁宣捂着手臂,弓着脖子,额头抵在餐桌上,痛不欲生。   梁赫坐上桌,看着姐弟俩笑。钟晴端着鸡汤从厨房出来,轻放上桌,也跟着梁赫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画面算得上是“母慈子孝”、“合家欢乐”。   梁赫亲自给梁皙盛了碗汤:“来来,看你最近都瘦了。”   梁赫继续说:“明天上午十一点,在畅园吃饭,记得打扮得好看点。要不你先回趟家,我们再一起过去吧。”   梁皙小口喝着,味道鲜美,咸淡适宜,但突然就没了什么胃口,便搁在桌上。   “嗯。”   钟晴一边帮梁宣夹菜,一边笑问:“诶,那小皙结婚以后,打算住哪?老公,你在观天下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要不送给小皙当嫁妆,离家近点?”   她又看向笑:“等再过两年你退下来,小皙孩子也生了,就可以带外孙了。”   这话会戳点,一个“外孙”,一下点出了梁皙和梁宣的最明显的差异点,不能传宗接代。   话术满分。   这饭吃得,精准添堵。   梁宣筷子戳碗里的饭:“妈,今晚的鸡汤做咸了。”   钟晴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真的吗?那我下次少放点盐。”   梁皙转头看了眼梁宣,少年侧脸紧绷成线,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钟晴只要一句:“我是你妈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就够绑架他的了。   也有点惨。梁皙忽然想笑。   又抬头看梁赫,吃着饭没说话,但拉成直线的嘴角已经够表达他无言的不满。   这顿饭本来就是为拉进跟梁皙的关系才吃的,结果钟晴见缝插针地来这么一出明涵又内涵,生怕他们父女关系有一点好转。   梁皙觉得自己是真成长了,竟然都能在这种尴尬氛围里安安静静走完流程,没甩任何脸色才走,她给自己打一百分。   驱车离开观天下,一路疾驰,毫无留恋。梁皙闭目养神,后座窗户开到最大,夜风汹涌呼啸,不肯放过人睡觉。   她出了鬼了的,满脑子都是钟晴口中的“房子”、“孩子”、“带孙子”,又想到明天的饭局,突然觉得有点无法接受。马上,她就要跟一个根本不爱的人住在一间房子里,再生个孩子了?   她有点犯恶心。   如果她是江冽,她一定会选择离开她。   她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天天跟别人住在一起,甚至还生孩子。   副驾驶,林理透过后视镜时刻注意着梁皙的微表情,缓声让司机把车速放慢点。   -   沈冽今天跟周助理见了个面,主要是提前熟悉公司的一些潜在关系和派系。   走前,周助理想起事儿来:“沈总,您的西装是今晚帮你送到御景壹号?”   “不用。”沈冽把博萃湾的地址告诉周助理:“明早送到这来就行。”   回到博萃湾是八点五十五,还没到九点。   随着门“啪嗒”一声轻合上,宽大敞阔的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寂寥,无边涌动的黑似乎能将人淹死。   沈冽把钥匙丢在玄关上,低头换拖鞋,左脚套完,右脚刚趿进去,蓦地,腰间一热,背后柔软,被人无声从身后圈住,浓重的酒气紧接而来。   梁皙两只手紧紧圈住他的腰,好像这样就不会跑,她人没醉,但确实有些微醺。   沈冽任她圈着,笑了声:“不是说九点回来吗?”   梁皙哧地笑:“我说九点你就信九点?”   梁皙转到沈冽身前,手腕一把攥住他难得系上一次的领带,他被迫弓下腰,两人脸贴着脸。她笑着,唇红齿白,眉眼流光。   两人对视,梁皙目光黏着在他脸上,鼻梁高挺,眼眶深邃,骨线利落,她忽然笑:“江冽,如果我们俩生个小孩,像你应该会很好看。”   沈冽挑眉:“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梁皙手已经不老实,平整的衬衫拱起弧度,沿着精壮的肌理游走,她踮脚,红唇贴在他嘴边:“明天我要去和很讨厌的一家人吃饭,然后公布恋情,再结婚。”   沈冽看着她,所以呢?   梁皙倏然笑:“所以,我该给他送个见面礼。你觉得绿帽子怎么样?”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吻上来,毫无技巧又莽撞直接。   沈冽双手摁住梁皙的脸,跟她拉开一指距离。此刻,两人眼中都只有彼此,她的酒气被他全部吸进肺里,沈冽看着梁皙的眼睛,嗓音低哑又温柔:“梁皙,你喝醉了。”   莫名有点哄人要乖的味道。   梁皙确实喝了酒,但她清醒知道,自己想醉但没醉。   “我没醉,明早要早起,喝多了会起不来。”   梁皙踮脚重新吻住沈冽,一边解扣子,一边推着他倒着往后走。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她突然问。   离开这两个字眼太沉重。   沈冽喉结一滚,想说什么,梁皙又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答案。   直到将人推到在床上,她两只手撑在两边,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不准走。”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骄傲又倔强。   有些话,梁皙没有说出口,但已经写在全身上下。   她现在很需要他。   之前那次色.诱是临时起意,而今晚,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从心理上到生理上的需要,和渴望拥有及被拥有。   她迫切需要他的回应。   梁皙咬紧牙关,猛吸了口气,然后就不动了,缓着神。沈冽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唇。   梁皙闭着眼,手紧握成拳,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潮,附在沈冽耳旁时,尾音里带着微颤:“可以了。”   沈冽细密吻着她的颈侧,嗓音黯哑地“嗯”了声。   梁皙捧起他的脸,低头去吻他,急切而热烈,“你会走吗?”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沈冽按着她的后颈,慢慢回吻她:“我还能走到哪去?”   梁皙轻微摇头,迷茫道:“我不知道。”   沈冽吻住她悬而未落的眼泪:“我也不知道。”   梁皙终于露出笑,主动去吮他的唇:“那就别知道。”   一只小船,沉浮在汹涌的大海里,停留在他怀中。   醒梦之间,梁皙附在沈冽耳旁,声音慵懒又哑,却无比认真:“我不结婚了好不好?”   话落,耳旁喘息声加重,她紧闭着眼,沉溺其中。   做到半夜,梁皙懒懒的不想动,被沈冽抱去浴室洗澡,然后又想起两人第一次,情难自禁地重温了一次旧梦。   梁皙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几点睡的,只记得很困,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身旁,听她呼吸声逐渐均匀后,沈冽翻身下床,随手拿起架在单人沙发背上的浴袍披上。他喝了杯水,落地窗外,闷雷滚滚,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他站在窗边,直面风雨,随意又坦然。   -   梁皙睡得太沉,一溜儿闹铃一个都没听见,等到她悠悠醒过来时,闹铃已经全响完了,原本准备的妆发时间也所剩无几。   算了,结不结婚都还是两说。   梁皙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男人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清冽又炽热,存在感极强。梁皙睁开眼,没睡着,直勾勾凝着他。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就在她身旁,心情没理由的很好。   沈冽伸手,一把将人拦腰揽进怀里,他没带睡衣来,梁皙的脸就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温热的,咚咚起伏着。   她屈起食指敲了敲,嘴角带出笑,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身材简直一绝。   沈冽声音里带着些刚睡醒的懒:“不睡了?”   梁皙:“睡醒了。”   “要起了吗?”   梁皙不想动:“急什么?”   安静久了,梁皙半阖着眼,迷迷糊糊又想睡觉。   两人都没说话,突然,一道手机铃声骤响,划破沉寂,是她的手机。   梁皙有点烦,任电话响了几秒,见对方似乎有她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她才伸手去摸手机。   一看来电人,是梁赫。   “爸,我马上就出门了。”   梁皙撒起谎来丝毫不见心虚。   对面,梁赫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没出门就好,不用出门了,就在家待着吧。”   梁皙皱眉,看了眼沈冽的脸色,翻身下床:“怎么,今天不吃饭了?”   “不是,定都定好了当然要吃,”梁赫继续说,“是沈家那孩子,今早刚从海城他外婆家回来,说顺路来接你一起去。刚刚他助理来,我把钥匙给了他,现在估计快到了。”   “你准备好了吗?”   没等到回话,电话那头传来“啪”地一声,梁赫又喊:“小皙?小皙?”   梁皙手机掉在地上,心跳在一刹骤停,她听到了什么?沈家那个拿了她家钥匙,就快到她家了?!!!   梁皙捡起手机,语速飞快:“爸,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梁赫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但又怕你还没收拾好,所以才打电话来告诉你的。”   这还真是,惊天大喜。   挂了电话,梁皙扫视一眼房间,衣服暧昧地乱丢一地,连空气里似乎都涌动着难以消弭的情.爱味道,正常人推门进来一看,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更恐怖的是,梁皙刚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就听到,门口传来响动,是有人进来了,是!沈!!冽!!!   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连门都不敲一下?   她虽然想送他一顶绿帽子,但也不必这么绿得发亮打人脸啊!!   床旁,沈冽正动作优哉游哉地穿裤子。梁皙目光快速扫视一周,跑过去,慌乱地将人往衣帽间推:“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未婚夫来了!快!!”   沈冽平静看着她:“别慌。”   “快进去,”梁皙在崩溃边缘,“你倒是淡定,被戴绿帽子的又不是你!”   没想到,人还没藏好,一地的犯罪证据也还没来得及收拾,门口率先一步响起敲门声,不是她的房门,是火葬场的大门。   笃、笃。   梁皙,享年28岁,社会性死亡,尸体已火化。   她僵怔地闭上眼,愿天堂再无绿色。   而门外却没动静,气氛宛如凌迟。半晌后,一道人声响起:“沈总,您的西装带来了。”   梁皙脑海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面前这位“男小三”,不紧不慢地用浴袍将穿着吊带睡裙的梁皙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朝门外说:“进来。”   梁皙呆滞:??   周助理推门进来,目不斜视,将挂衣架推到沈冽手边,稳声道:“沈董已经出发,问您大概多久到?”   梁皙收拾起来还得半天。   沈冽道:“跟他说,这边有点意外,我们俩可能会晚点到。”   梁皙:   她听到了什么???   这是个什么情况????   周助理应声出门,将房门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两人。   梁皙看着他,后退半步,语气极度怀疑人生:“沈、冽?”   沈冽点头。   梁皙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脑海中阵阵眩晕,眼前的世界,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1 09:54:29~2020-09-13 15:3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冉宝宝50瓶;已经开学了呜呜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去畅园的路上,两人在后座分坐两边,中间还能塞下个180斤的大胖子。   时间已经迟到半个小时,原因是梁皙喊造型师上门做了妆发。她原本不打算做,因为不打算要结婚了,但是,总而言之,反正就是……又做了。   车窗外,景色飞驰,梁皙眼神毫无焦距,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甚至连思考都困难。   江冽不是江冽。   可他怎么能是沈冽?!   他怎么敢是沈冽?!   那她这两个月是在干嘛???   直到车稳稳停下,梁皙还毫无知觉,在愣着神。车厢里,前排的司机和周助理连出声提醒都不敢,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未来老板娘,两个人斗法,小鱼小虾遭殃。   最终是沈冽先开口:“梁皙,到了。”   他一开口,梁皙瞬间绷起精神,往旁冷睨一眼,态度如疾风骤雨,毫不留情:“我不知道到了吗?要你提醒我?就你长了眼睛?”   说完下车,甩上车门,独自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沈冽跟她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包厢内,两家的大家长都已经到齐,梁赫跟沈泽生都喜欢收集古董字画,说说笑笑聊得不亦乐乎。   梁赫隔三差五就说,他哪副哪副真迹是梁皙给他买的,在沈泽生面前侧面抬她。沈泽生也是老狐狸,心里到底怎么想另说,嘴上是都挑着梁赫爱听的回。   沈泽生道:“你们家小皙是真孝顺啊。”   正说着,门从外面被拉开,大家目光循着看去,沈泽生一笑:“瞧,正说着,人就来了。”   这是梁皙第一次以“未过门儿媳”的身份见沈泽生,她礼貌地微笑着喊了声“伯父”,沈泽生大笑:“等订婚了,就可以改口叫‘爸’了。”   沈冽随后进门,跟席面上的人都打过招呼,目光在梁皙身上一带而过,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沈泽生跟梁赫笑说:“你看他们俩,郎才女貌的,多有夫妻相。”   这话说完,刚巧“郎才女貌”组合齐齐抬头,视线撞到一处,下一秒,梁皙冷漠地别开头,连眼风都没落下一个。   沈冽表情是一贯的淡然。   钟晴不动声色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眉稍稍一挑,敛住嘴角的笑,看来这对是假郎才女貌,真貌合神离啊。   这顿饭不一定好吃,但一定值钱,商业价值极高。梁赫跟沈泽生连翻推杯换盏,你吹我捧,有来有往,再共同勾画事业蓝图。   然后再互问一轮对方子女“丰功伟绩”,点评式的夸几句,算是走完流程。   离场时,两家还约着下次一起去打高尔夫,再叙感情。   梁皙坐沈冽的车来,自然还由他再送回去,于是两人在父母们含笑欣慰的目光里并肩离去。   而后一转角,梁皙停下步子,声音冷漠又客气:“我的车在路边,就不劳烦沈总送了。”   她继续往前走,被沈冽一把拉住手腕:“梁皙。”   梁皙要甩开他,却怎么都甩不掉:“沈总,耍我很高兴吗?松开!”   “我没想过要耍你,”沈冽力道半点没减:“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梁皙低着头,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在拼命掰开,不过注定是做无用功。   “你放不放?”她眼神冰冷。   “不放。”   梁皙面无表情看着他:“我问最后一遍,你确定不放?”   沈冽依然是这个回答:“不放。”   狗男人,算你答对了。   但气氛依然没好到哪去。   感受到沈冽的直接的目光,梁皙别开脸,好半天,她才动一步,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她倒要听听,这狗男人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见梁皙态度确实有松软,沈冽手才松开,然后被她一扬手甩开了,两人之间又一次拉开距离。   司机和助理都被赶走,沈冽开车,梁皙坐在副驾驶。一眼扫过去,看到方向盘上的迈巴赫的车标,梁皙又阵阵头晕,再一次被提醒江冽就是沈冽这个事实。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在耍她吧!!   梁皙深呼吸,按照她以往脾气,当下摔门就走,并且三五年内生死不相往来才是最符合她性格的做法。可在“摔门就走”那一步,就被她从心里忍住了。   意识到自己忍住那刻,她同时意识到,自己其实远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他。   甚至是他如果好好解释,哪怕是编个精美的谎言来骗她,她可能都会选择原谅。   车厢里突然冒出一声笑,不愠不火,没什么情绪。   是打上车就一直沉默寡言的梁皙在笑。   沈冽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梁皙声音冷然:“我笑,原来我也有当圣母玛利亚的潜质。”   毫无缘由的一声笑,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沈冽却像是听懂了,他目视前方,声音沉着,将话重复一遍:“梁皙,我没想过耍你。”   梁皙语气尖锐:“游轮上那晚,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沈冽?”   沈冽:“你也没说你是梁皙。”   好,很好,这男人都会摆事实讲道理了。   梁皙继续道:“那发简历的时候呢?你为什么不贴自己的照片?”   “……”   沈冽这下没说话了。   梁皙冷冷看过去:“怎么了,不继续摆事实、讲道理了?”   沈冽摁了摁眉心,没法儿否认,当时没发照片确实是想看看,两家聚会上梁皙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但没想到,梁皙之后肠胃炎住院,没见成。   但这并不代表他一直都在想耍她。   至少在这之后,他好几次试图想要提醒过她,只不过并没有得到对应的效果罢了。   他不说话,梁皙也没有多得意,因为沉默这几秒,她脑海中确实浮现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江冽”曾经说过,他不姓江。   再往后想,他们俩第一次吃饭那时候,他是不是故意把手机落在桌上?故意安排人给他的手机打电话,想让她发现什么?不然对方怎么会不停打电话,但一接通又秒挂。   还有,沈冽,姓沈……梁皙倏然瞪大眼睛,有记忆窜进脑海,是她跟沈冽说她有未婚夫那晚,她喝断了片。   回忆画面里,沈冽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他不姓江,姓沈。   但因为喝醉的梁皙打心底里觉得不可能,所以印象也不深刻,只记住了一些自己出丑的片段。   梁皙怔然半晌,但,这都不是他不亲自开口说出来的理由啊!   梁皙转头,直截了当道:“那你为什么又不直接说,你就是沈冽?非要让我猜?看我猜不出来是很好玩是吗?”   沈冽也没有隐瞒,坦白道:“因为想说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候我亲口告诉你,你同样会觉得我在耍你。”   梁皙:“所以?”   “所以想让你自己发现。”   梁皙荒唐地笑了声,看着窗外树影飞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咄咄反问:“难道你觉得让我自己发现,我就不会觉得你在耍我了?”   沈冽看她一眼,直白道:“让你自己发现,你不会那么生气。”   梁皙冷笑连连,行,厉害,都这么会揣测她心思了。   确实,比起今早那副傻样,如果换成是她自己发现江冽就是沈冽的话,确实会没有那么生气。   梁皙呵地笑,语气不善:“但你还是没说。”   看他怎么回答。   路口红灯停,沈冽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面上看不出情绪,声音也很平静:“后来不说,是因为,今年秋天太冷了。”   秋天太冷?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是什么狗屁——   梁皙陡然陷入回忆中,画面还是那次醉酒,她满口酒气,晕晕乎乎的拉住沈冽,嘴里似在梦呓:“今年秋天好冷啊,陪着我吧。”   她哽了哽。   梁皙指着自己,语气觉得好笑:“这么说,还都是为了我了?”   沈冽否认:“不是,是因为我自己。”   他淡声道:“秋天确实冷,想和你一起过。”   虽然早料到过不完秋天,但想着过一天算一天,所以之后他干脆选择不说了。   “……”   梁皙一时语塞。   这话细品还有点甜。   但你以为说甜言蜜语,就能蒙混过关,让我忘了你看我出丑两三个月的事实?   梁皙质问:“沈冽,你今早这么淡定,是笃定了我喜欢你,会原谅你是吧?”   沈冽没说话。   这也确实不是个好回答的问题。   梁皙哂笑,看着他,边讥边顿道:“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   她还想说什么,可一声两车相撞的嘭声巨响先她一步在耳边炸开,随之听到一声尖叫。   “啊——!”   是她自己的声音。   -   姚婉婷跟经纪人交代完自己没失踪,又答应晚上的活动会按时回来参加,经纪人才放下心,让她挂断电话去照顾朋友。   姚婉婷把手机丢进包里,转身,看到梁皙左额角打着白补丁,痴痴愣愣靠床头坐着,像是真被撞傻了。   她走过去,在梁皙面前张开手,不确定问:“这是几?”   梁皙翻她一眼:“6。”   姚婉婷松了口气:“幸好人还正常。”   梁皙:“……”   姚婉婷在床旁边坐下,随手拿了个苹果削起来,眼睛看着梁皙惊吓过后毫无血色的脸,无语吐槽:“那宝马车主也是个傻逼,实线掉头,速度飞快,还怼着迈巴赫撞。结果你轻微脑震荡了,他还半点事都没有,他是出来报复社会的吧?”   梁皙没说话,姚婉婷看她不算明朗的脸色,挑了下眉,又露出八卦的笑:“还在想你和假……沈冽的事?”   “不是我说,你们俩这也太可乐了。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如果江冽是沈冽,你的烦恼就能迎刃而解。”   不得不说,这沈冽也太严于绿己了。   姚婉婷指着自己的嘴:“瞧我这嘴,跟开过光似的。”   梁皙又翻她一个白眼,人往后一靠,仰着头,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   半晌,她手一拍额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烦。   姚婉婷为她惋惜:“你说这事,确实也不好办,你也有出轨的前提在先,不然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站在道德制高点绑架他了。”   谁说不是呢。   不在沈冽面前,梁皙没了那份自信满满的咄咄逼人,她皱眉凝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姚婉婷问:“怎么了,在想怎么跟他取消订婚?”   “那倒也不是。”梁皙终于说话了。   “那是什么?”姚婉婷问。   “我只是刚刚想到,他知道了是我先喜欢他,”梁皙忽然间丧气,“我开头就输了。”   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   姚婉婷满脸问号:“怎么,他是‘江冽’你就不觉得是你输了?”   梁皙又渣又坦然道:“他是江冽的话,我比他有钱,虽然是我先喜欢他,但主动权依然在我手里。可他是沈冽,我们俩不相上下……”   她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像有铡刀在侧,随时听候发落。   姚婉婷跟着她语气的节奏逐渐皱起眉,所以,梁皙是觉得先喜欢的那个就输了?   说真的,要是别人谁敢跟姚婉婷说“谁先喜欢上就输了”,她绝对一脚回旋踢把ta踢得爹娘不识,什么年代了。   但对方是梁皙,她又能当场双标,表示理解。因为梁皙历来是表面上端着,看起来跟谁都不屑于比,实际上有极其严重的top癌,哪是不屑于比,分明是早已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已经在一边独自美丽。   只是姚婉婷没想到,她在“谁先喜欢”这件事上都这么有胜负欲。   病床上,梁皙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挥手让姚婉婷去把主治医生叫来。   私立医院,服务至上,没一会儿,主治医生带着护士急忙赶来。   梁皙让护士出去,护士一抬头,接到主治医生递来的眼色,连忙小步退出房间,将门带上。   梁皙看着主治医生,良久,她轻声开口,一语断定:“我失忆了。”   主治医生疑惑:“你失忆了?”   梁皙摸出一张名片,往他面前一递。findbeauty总裁,梁皙,是他太太平日最喜欢的牌子。   医生抬头,两人对视三秒,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皙笑笑,重复一遍:“我失忆了?”   主治医生握着名片,缓慢点头:“你——”   失忆了。   还没说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房间里三人皆循声看去。男人一身衬衫西裤,衬得身量挺拔高大,肩宽背阔,他神情寡淡,目光只有落在梁皙身上时有所波动。   沈冽额角也破了块,贴着块白纱布,愣是跟梁皙撞出了个“情侣限定”。   他走到主治医生面前,刚想开口询问病情,就听病床上的梁皙淡声疑惑道:“婉婷,他是谁?”   用失忆来骗沈冽,在梁皙看来,这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了。   姚婉婷不愧是好姐妹,瞬间get到梁皙的点,上线道:“这是你未婚夫,你忘记了?”   梁皙眼神毫无波澜:“我忘记了。”   梁皙那张名片揣在口袋里还有余温,主治医生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跟沈冽解释道:“因为出车祸的时候发生脑震荡,CT显示病人头颅内有血块,压迫到神经,所以造成了选择性失忆。之后注意休息,避免过度紧张和焦虑,有利于恢复。”   沈冽点头,似是接受这个回答。   而后,他看着梁皙,缓声问:“她还不知道?”   在场全员疑惑。   还不知道什么??   沈冽平静说:“护士拿血去做了HCG血检,你要当妈妈了。”   妈、妈妈?   梁皙震惊得瞪大眼睛,一时忘语,嘴里都不敢说出这两个字,她就要当妈妈了??怎么可能???   “是不是检查出错了?昨天晚上的事,今天就能查出怀孕了?”   沈冽看着她,良久,摇头:“确实不能。”   他眼珠漆黑,背后似乎藏着深不可见的意味深长。   梁皙张嘴,终于反应过来。   这!狗!男!人!!居然给她下套!!!   沈冽几不可见地笑了下,转头跟主治医生说:“病人恢复记忆了。”   主治医生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一时间表情五味杂陈,还有点不敢看沈冽。他前脚刚撒出去的谎,后脚就当场被人拆穿,这换谁谁不尴尬。   “是啊,真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沈冽轻描淡写地说:“医学奇迹吧。”   梁皙尴尬到不想说话。   气氛一时僵滞。   姚婉婷突然有种天降大任的使命感,但打圆场这事她确实没怎么做过,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尬笑一声,道:“哇哦,见证奇迹。”   好一个:见证奇迹。   梁皙直接被原地送走。   作者有话要说:人间不值得。   - 第43章   医生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姚婉婷站在床旁边,看着梁皙,死活没敢抬头。   就在刚刚,她跟对面沈冽的目光在空中来了个不期而遇,很短,不过一秒。但就那一秒,压力扑面而来,直接够姚婉婷缓一个小时!都缓不过来!!   到现在,她都还能感觉到自己正顶着沈冽极具重量的目光,头皮发炸。   她不该在病床边,她应该在病床底。   梁皙目光落在纯白的病床被单上,没什么情绪地说:“婉婷,你先走吧,我没事了。”   姚婉婷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眼下正被梁皙抓着,她握得比手铐还紧,这是真想让一个人走的意思吗?   但从小语文课本里就说过,朋友之间,就该是舍身取义,在所不惜的。   所以下一秒,姚婉婷使出吃奶的劲儿,大义凛然地掰开梁皙的手,在她满脸错愕之际,拎着包就往外走,丢下一句:“我晚上还有活动,那就先走了!”   舍豌豆取义,在所不惜!   离沈冽越远,周身的压力感越轻。   走到门口时,姚婉婷脚步停下,侧过头,回看病床上的梁皙。她满脸是“一声姐妹大过天”的真情实感,眼里是“但遭不住天外有天,你多加保重”的说背叛就背叛。   梁皙看着她,口型在说:“姚婉婷,你是人吗?”   姚婉婷可能不是人,但沈冽是真的狗,他居然笑了!他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笑??!!   梁皙瞪他一眼,随即想到什么,又飞快收回眼神,撇头看向窗外,唇紧抿成条线,冷哼了声,再没说半句话。   这个时候,但凡多给他一个眼神,都是如他愿了!   沈冽不紧不慢拉过一张单人椅,在病床旁边坐下。他也没说话,目光毫无忌惮盯着梁皙的侧脸,她五官精致大气,侧面是一道浑然天成的明艳曲线。   落地窗外,万里无云,天湛风清,一只小鸟贴着玻璃拍翅飞过,梁皙百无聊赖,目光跟着它离去的方向,眼睫轻动。   沈冽将梁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扯了扯,无声轻笑。   就这么坐在一起,不说话,也挺好。   病房外。   姚婉婷人还没走,她其实也不大放心。但呆在里头,气氛实在是压抑得要命不说,眼下这会儿,也确实该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解决问题,所以她就出来了。   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没听到动静,手机里,经纪人在疯狂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姚婉婷想了想,从手包里摸出一根还没开封的奢牌口红,贿赂巡房护士,如果病房里出了什么动静,请务必马上发短信给她。   而后才压着步子,悄声离开。   -   梁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缓缓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暮色四合,整间病房都被铺进来的余晖染成红色。   她半眯着眼,好一会儿后适应光线,摁亮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想到睡前的画面,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右边,椅子空荡荡的,椅背上架着一件西装外套,衬得偌大的房间更显空旷,落寞伺机铺天盖地的涌来,让人无处可逃。   梁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给他打电话的冲动。   冷静,走了就走了,你没那么喜欢他!   可你现在都恨不得在他身上装个GPS定位了,还不够喜欢?   不,不行,装都要装出没那么喜欢、没那么在意的样子!你绝对不能是喜欢的更多的那一个!!   在梁皙大半的人生里,不管脚下坎坷崎岖或是平坦宽阔,大都是她一个人走过。她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将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来拿着遥控器,自己才会觉得安心。   一旦关系出现失衡状况,她就会忍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万一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办?万一他想要借此拿捏她怎么办?万一她成了离不开的那一个了怎么办?   ……   归根到底,现在只有两个解决方法,要么她少喜欢一点,要么他多喜欢很多。   可凭什么是她减少一点,就不能是他增加很多?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甚至是产生跟他想要有“以后”的想法,他能不能!不要!不识抬举!   -   沈冽推门进来时,房间里亮着灯,梁皙正躺在床上看手机,屏幕上俨然显示:如何做一个让男人爱之入骨的女人?   听到动静,梁皙心一虚,飞快收起手机。   沈冽走到病床前,把保温饭盒层层摊开放置,两荤一素,还散着热气,熟悉的香气飘进鼻子,不用想都知道是他亲自下厨,尤其是那道糖醋排骨,他烧得一绝。   梁皙半个字都没说,转头看向别处。诚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但公主殿下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梁皙表现得相当硬气。   喜不喜欢的暂且不提,她还生着气呢!   沈冽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说:“刚刚你在睡觉,怕吵醒你,我在我的病房做的,就在隔壁。”   梁皙冷冷勾唇,扫他一眼——   哦,关我什么事?我又不饿。   沈冽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揶揄:“你不吃,也想想孩子啊。”   下午被尴尬支配的感觉再一次袭上脑海,梁皙瞬间抓紧被子,连脚趾都忍不住收缩,瞪着他,咬牙道:“沈冽!”   沈冽从容“嗯”了声,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而后微敛住,喊了声梁皙的名字。   梁皙冷哼一声,别开头。   他语气认真:“对不起,无论如何,我确实都瞒了你我的身份,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没了?   梁皙侧脸对着他,等待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一点一点挪过头,一边努力维持着她的高贵冷艳,一边用余光去看沈冽,他静静坐在椅子上,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点什么的打算。   ……真,没了?   梁皙没想到,沈冽会像眼下这样,郑重其事地给她道歉,并且还有没拿她在这件事里意图出轨,也不占理来说事。   他这样,好像她再拿足姿态下去,就显得斤斤计较了。   梁皙扯扯嘴角,笑里依旧没什么温度:“沈冽,可没人说了,道歉就会被原谅。”   真要原谅,至少也得翻过今天,或者是再意思意思过去几天,不然显得她好像多喜欢他,很好说话似的。   沈冽点头:“吃饭吧,菜凉了。”   梁皙扫一眼糖醋排骨,微不可见地咽下一口口水,面上依然目不斜视,淡声道:“我不饿。”   沈冽装好两碗饭,一碗放到梁皙面前,顺便帮她摆好筷子:“我饿了,一起吃吧。”   梁皙啧一声,无语反问:“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能一个人吃饭吗?”   沈冽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嗯,不能。”   梁皙:“……”   静默半晌,沈冽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梁皙,目光一动不动的。   梁皙被他看得没法儿,再僵持下去,菜确实也凉了,糖醋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只能满脸勉为其难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憋着气,动作间发出不小的声响,嘴上没好气说:“看什么看,吃!”   仔排烧得软烂,一口下去,轻易脱骨,肉香四溢,唇齿留香。   梁皙饿着肚子,吃得专心又投入,等解决完大半碗排骨后,终于发现不对。   她侧过头,看到旁边沈冽吃得慢条斯理,对上她的视线时,他嘴角那点似有若无的笑都还没敛住。   梁皙嘴上说不饿,一吃起来眼里都在放光。她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比嘴巴诚实。   梁皙手一顿,停下筷子,难道是她吃相不好看?那他还敢笑?   她优雅的捻了张纸巾擦拭嘴角:“你笑什么?”   沈冽很是淡定:“没有笑,车祸后遗症,嘴角抽搐而已。”   “……”   好一个嘴角抽搐。   梁皙不大痛快地反问:“你看我长得像智障吗?”   沈冽慢声道:“你长得更像——”   梁皙斜眼看过去,沈某,你要是敢轻易发动你的阴阳师技能,你就完了。   沈冽:“——我未来的太太。”   梁皙怔一秒,脸上蓦地炸开,回过神,她下意识先别开脸,眼神闪避没有看他。   心在胸膛跳得极快,脑海中空白着,循环播放那句“我未来的太太”。   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太过,表现得好像她多在意他这句话似的。   梁皙轻轻一清嗓子,嘴上冷笑回道:“怎么,还没睡觉,你就开始做梦了?”   -   晚上,姚婉婷参加完活动,被梁皙喊来医院陪床。第二天一早,姚婉婷有行程,天刚亮就悄声离开。   因为梁皙被撞出轻微脑震荡,要留在医院观察三天。第二天也只能呆在医院里,起床后就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直到第二十一只鸟飞过,巡房护士推门进来问情况。   梁皙这才知道,隔壁病房的沈冽除去额头擦伤外,其余没有什么大问题,一大早就出去了,没了人影。   “他去哪了?”梁皙顺口问。   私立医院的病人大都非富即贵,保护隐私是重中之重,哪怕是夫妻关系,都得保密,更别提还没结婚。   所以听到梁皙问这个问题,护士一时有些纠结,不是纠结该怎么回答,而是纠结该怎么敷衍。   梁皙瞬间没了想知道的欲望:“算了,出去吧,他去哪跟我无关。”   护士明显松下一口气,转身带上门出去。   梁皙撇头看着窗外天色,表情逐渐沉下来。   没过多久,她渐渐生出一点饿意,摸着肚子思考要不要吃东西,或者是断食一天就当减肥。   刚冒出这个念头,肚子居然咕噜叫了一声,像是在表达抗议。   梁皙忽然觉得好笑,以前随随便便饿一天都是家常便饭,现在怎么不吃个早饭,就受不了了?在哪养出了这破习惯?   脑海中有张俊朗又硬挺的脸一闪而过。   正想着,咔哒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   梁皙心中一动,飞快转头看去。   然后视线冷淡下来,目光变成毫无温度的扫视。   来人是周助理,沈冽的特助。   一进门,对上梁皙的目光,好像一根高压电线当头压下,周助理没由来的浑身一绷,这感觉也太像老板了吧。   顶着这根闪电带火花的高压电线,周助理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状态,恭敬走到病床边,把手里的保温餐盒轻声放到床头柜上。   “梁总,这是沈总特地吩咐帮您准备的早餐。”   牛皮纸袋上“周记茶餐厅”的商标十分显眼,作为江城最负盛名的茶餐厅,在包装上也下足了功夫,十分雅致。   周记在城南,医院在城东,两者在城市的两个对角。   沉默着。   一个没说话,一个不敢随意说话。   梁皙平静表情下,两股暗涌针锋相对,直到一方斗倒另一方,她才缓缓开口。   “他人呢?怎么自己不来。”   周助理含糊道:“沈总有事,来不了。”   怎么,是去了个什么地方?这么藏着掖着?   梁皙哼地冷笑,周助理瞬间如芒在背,头低更甚,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甚至忍不住分神一秒想,梁总和沈总,是真的,各有各的恐怖。   梁皙挑眉,不经意问:“他让你去买的,还是他亲自买的,让你送回来?”   沈总今天在城西的观海楼有个保密性质的商务局,不能说,但买个早茶这种无足挂齿的小事,不在保密范围内。   周助理答:“开车路过,沈总亲自去买的,让我送回来。”   梁皙拖着调子“哦”了声,又问:“我有段日子没回江城了,不知道城西那家高尔夫俱乐部这会儿营业不营业,过两天有个局打算去那儿。”   周助理也不大清楚,便如实回答,他也是刚回江城,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梁皙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往后靠着枕头,表情漫不经心的,像是在打法无聊的时间:“西城马场外那两排桂花应季该开了,周助理闻过花香吗?”   周助理依旧是摇头,心中紧张情绪顿增。   被未来老板娘一问三不知,可不是什么称得上好的体验。   “江城桂花一绝,”梁皙轻叹,似是替他惋惜。话音一转,又说:“不过没关系,山居会所和观海楼外面那两条大道上,也种了不少,邻近的江城公园也有。”   “不过我也有点不确定了。”   周助理终于有个能回答上来的问题:“观海楼外面没有桂花,种的是梧桐。”   梁皙平静问:“所以,你们沈总去观海楼了?”   周助理终于反应过来,梁皙是在套他的话,惊了一刹后,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马上冷静下来,否认道:“不是,是我之前去过。”   梁皙看他一眼:“周助理,有人告诉过你,你紧张的时候,身体会不自觉往前倾吗?”   他要是,是自己去过,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喝了口水,缓声笑:“别紧张,你什么都没说。”   周助理喉结轻而缓慢地一滚,更紧张了。   -   沈冽在观海楼的行程结束后,又做东设宴,在畅园请各位董事吃饭,席间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快要结束时,沈冽喊来服务员。众人疑惑地看过去,见他指了指桌上那道松鼠桂鱼,但看样子应该不是说不好吃,不然服务员不会是这副脸色,该更惊惶才是。   等散宴时,那服务员又回来了,手里提这个打包盒,小心翼翼的交给周助理。   有人终于看出点味儿来,打趣问:“沈总家里还有谁没吃?还记得打包回去。”   沈冽扯了扯唇角,带出点几不可见的笑意:“我未婚妻很喜欢吃松鼠桂鱼。”   对沈冽联姻一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闻,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就公开承认,看来是喜事将近了。   -   回到医院已经快七点,沈冽加快步子,朝病房走去。   病房里,梁皙正坐在床上看林理给她送过来的文件,听到开门的动静,她侧头看了眼,又收回目光。   沈冽关上门,一进来就开始汇报行程:“今早出去,跟公司的管理层和董事在观海楼见了个面,然后在畅园吃过饭,就回来了。”   沈冽又道:“我之后一周的行程已经让周助理发到你邮箱了。”   梁皙没什么情绪地“噢”了声,言外之意像是,你去哪关我什么事?   两人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提梁皙套周助理话,打探沈冽行程一事。   忙完一天,沈冽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畅园的松鼠桂鱼吃吗?”   打沈冽一进来,梁皙就已经闻道香味,连口水都已经咽下好几回,就等着他开口问。   其实晚餐家里阿姨有送过来,但梁皙不喜欢一个人吃饭,而且味道也一般,只寥寥吃了几口,便撂了筷子。   可按照流程,她现在还在生气阶段,总不能他一问,她就满口答应下来,那也太没面子了。   想着,梁皙端端挺着腰,目不斜视,心无杂念道:“不吃,不饿。”   沈冽对她九转十八弯的脾气也摸得八九不离十,又问一遍:“松鼠桂鱼,真的不吃?”   梁皙气性十足:“不吃。”   沈冽:“行,那我扔了。”   不行!   梁皙飞快对他进行道德谴责:“沈冽,你知道还有多少非洲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吗?你就这么扔了,对得起谁,对得起鱼吗?”   沈冽挺拔坐在沙发上,背靠着沙发背,目光落在梁皙脸上,说:“对不起。”   又是一句对不起。   这下,也不知道是对不起鱼,还是对不起别的什么。   两人视线对上,梁皙喉咙哽了哽。他的眼窝深邃,眼角眉梢生得利落干脆,橘色暖灯点亮他的眼睛,看向她,像聚着一捧让人能够有恃无恐的爱意,炽热光亮。   在那样的眼神里,她甚至有种,自己被他苦恋多年的错觉。   是白月光,是朱砂痣,是被他安稳爱着能肆无忌惮甚至是无法无天的人。可能是光太刺眼,她看错了。   可心却实打实的,猛跳了下,并为之心动着。   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渴望得到这样一份爱,甚至愿意为此,将自己让渡到他手中,交出主动权。   过去几秒,梁皙回神,撇头看向窗外。   ——但前提是,怎么把她的这份错觉变成现实?最好明天就能实现。   ——下降头靠得住吗?   最终,那份特地打包回来的松鼠桂鱼还是进了梁皙的肚子。   当时沈冽把小木桌搬上床,拿啦两个碗,其中一个递给梁皙。   梁皙问:“你不是吃过晚饭了?”   沈冽慢条斯理地说:“没吃饱,还饿着。”   吃完那条松鼠桂鱼,病房里再次恢复一片安静。一个坐在病床上处理公务,一个在沙发上看资料,谁也没说话,时间缓慢淌过。   直到十点,梁皙先从文件里抬头,她按了按眉骨,又按按脖子,放松身体。   趁着沈冽还在,梁皙拿了睡衣,快速进到浴室洗澡。   浴室里那面镜子实在渗人,她一个人在,可不敢进去洗澡。   洗完出来时,沈冽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维持着她进去前的姿势,只是桌边多了杯水。   推开门就看到他坐在那,梁皙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她走回床上,搭上被子,本来想问沈冽准备什么时候走。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显得她多关心他似的。   梁皙干脆直接戴上眼罩,眼睛一闭,管他什么时候走。   梁皙不大喜欢医院,因为阴气森森显得恐怖,还有童年时关于母亲病逝前的那段记忆在,她原本还说得过去的睡眠质量,一碰上医院,就不太行了,总是忍不住疑神疑鬼。   今晚原本也以为要磨很久才能睡,却没想到,才闭上眼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吃完打包回来那份松鼠桂鱼后,梁皙觉得有点口渴,又喝了不少水,导致她半夜睡的正香时,蓦地睁开眼,想上厕所。   从洗手间出来,门斜对着沙发,梁皙这才看到沙发上横躺着个硕长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已经睡着。   沈冽人高腿长,挤在那张会客沙发上,拥挤又局促,从大腿中间往下,都是落在地上的。   他身上只盖着张毯子,莫名有种王子变青蛙的落魄感。   梁皙倚在门边,思绪翻转,想到她第一次去沈冽家那晚,被迫打地铺的自己跟眼前画面重叠。   像是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她低头笑了声。   梁皙轻声踱步到沙发边,沿着茶几坐下,居高临下看着沈冽的睡颜。   她伸手,食指轻抚过沈冽眉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不可查的起伏着,看起来有些疲惫。   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沈冽在畅园怎么可能没吃饱呢。这是他在高层和董事面前第一次亮相,又是他主动设宴,不可能在饭桌上都端着,吃是肯定要吃的。   她又不是傻,他说没吃饱,多半是因为知道她不喜欢一个人吃东西罢了。   又一声不吭躺在沙发上睡,是因为知道她怕吧。不然如果只是因为疲惫不想回去,套间里还有陪床,在一个小房间里,他怎么不去那睡呢。   房间里,只有床头灯亮着,是她一贯的睡眠习惯。   暖色光线落在沈冽熟睡的脸上,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于是她的指尖,又落在他眉眼上,指腹划过他的侧脸。   梦里的沈冽似乎有感应,不大舒服地皱了皱眉,梁皙忍住笑,有种逗弄成功的感觉。   她大人有大量,勉强就不生气了。   动作间,梁皙人已经蹲在沙发边,凑到沈冽脸前,这男人皮肤未免也太好了点?连睫毛也这么长?   她凝神细细研究着沈冽的五官,正分析到他薄而浅的内双时,眼前人就当着她的面,缓缓地,半睁开了眼睛。   两人相隔不过十公分,对视着,在这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环境里,气氛陡然间暧昧起来。   他突然间醒,意识可能还没回笼。梁皙咽了口口水,脑子飞速转着,她该找个什么借口,先把眼下这一关度过去。   只是还没想出什么来,梁皙人往下压,蓦地被人扣住后颈,猝不及防贴上两片温热柔软的唇瓣。   这就是个浅尝辄止、都没有伸出舌头的吻,带着莫名的纯情。   梁皙莫名想到了床头吵床尾和这句话,或许是这个浅吻的时间够长,够缱绻,以至于她出于生理上,突然就有点期待,想要发生点什么。   甚至闭上眼,做好了更深入一步的准备。   然后,就再没有然后。   梁皙睁眼,发现沈冽居然已经又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可能都已经做起了美梦。   就这?   就这??   就这???   你给我起来,亲完再睡啊!!   作者有话要说:#沈冽不行#   -   感谢在2020-09-15 01:35:04~2020-09-17 01:1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书海无牙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经开学了呜呜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沈冽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梁皙醒的比他还早,正端端坐在床头,视线看着他,两人目光对上,她也没有半点要挪动的意思,神色淡漠。   沈冽不动声色轻挑了下眉,他什么时候又惹到她了?   半天后,梁皙慢悠悠地冷哼一声,转开视线。   洗手间有备用洗漱用品,沈冽洗漱完,没过一会儿,周助理抱着套精致平整西装走进来,备他换上。   人再从洗手间出来时,挺括的新衬衫取代原本皱巴巴的那件,下摆纳入西裤里,上下用一条皮带隔开,隔着薄薄的衬衫布,都能感受下面腹肌精瘦有力。   梁皙忍住想摸出手机拍张照的想法,装作平静地转头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晨光下的江城生气勃勃,宛如一台准备启动的大型机器,每个齿轮都精准咬合。   这景色却半点没有入她法眼,甚至渐渐模糊,跟无边夜色和咸腥的海风重叠。   第一次见到沈冽那天,在游轮上,他就是这么一身,还在打电话,声线带着冷感。   她当时就在想,只看外貌的话,老天爷这心偏得,简直偏到她心里去了。   ……   一声微哑着的“梁皙”拉回她的思绪。梁皙循声转头,沈冽不知何时经站到病床边,正看着她。   九月底半夜天凉,他昨晚又只盖了床薄毯子,估计是有点受凉,嗓子哑了。   “干嘛。”   梁皙是不打算跟他生气了,但她又不想表现得像是自己一晚上想通了似的,所以这会儿说话,照旧还是不大痛快的语气。   打算等他再递两个台阶过来,她再下去。   沈冽手往前一伸,一条条纹领带递到梁皙面前,他低眼看着她,继续哑着嗓子说:“帮我系个领带吧。”   “……?”   多大脸?一开口就喊她做事?   梁皙还没说话,沈冽淡定接话:“我昨晚睡在沙发上,手麻。”   他目光直直,对上梁皙迟疑的目光,不慌不忙,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   是我让你睡沙发的?   梁皙莫名有种,被“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冒犯感,毕竟道德绑架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   可她确实又说不出“又不是我让你睡沙发”这种没良心的话。   沉默好一会儿,梁皙在系领带和干脆叫医生来帮他看手两个选择中犹豫后,瞥他一眼,抿了抿唇,没好气地夺过领带:“拿来。”   沈冽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然后顺势弯下腰,跟梁皙平视。他的脸在她面前突然间放大,近到连他的睫毛都能根根分明的看到。   系个领带,有必要凑这么近?是忘了她的人设是还在生气吗?记性被狗吃了吗?   哦,忘了,他就是狗男人。   梁皙不动声色想往后靠,但后面就是墙,靠无可靠。   一抬头,梁皙直撞进沈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梁皙咬牙切齿,把手里的领带一把套上他脖子,然后面无表情的越拉越紧。   拉到她指甲盖都发白,拉到站在门口把自己当空气的周助理都在犹豫,要不要沈总待会窒息一倒下,马上喊医生。   沈冽是还从容淡定的,面不改色。   因为空气流通困难,沈冽冷白的脸上泛起粉红,脖颈更是红了大片。   梁皙心里到底还是怕真把他勒死的。   她正准备松开力气,面前倏地一暗,是沈冽顺着力的方向靠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了下。   梁皙瞪大眼睛,心脏差点停跳一拍。   温热柔软的触感还存在感极强的留在唇上,她大脑一片空白,怔楞着眨了眨眼。   面前,沈冽顺势在床边坐下,直着腰,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抱歉:“抱歉,睡了一晚上沙发,脚也有点麻。”   “体谅一下。”沈冽又说。   脚麻就亲上来的理由?   而且,什么时候,“体谅”这个词都能自己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要不要脸了???   梁皙没说话,但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沈冽看着梁皙,手指了指领带,示意继续。   梁皙忍了忍,确实是她自己答应要帮他系领带的,况且还有外人在,也不好光明正大反悔。   于是,她手又落回领带上,没想到这玩意看着简单,上手却有点难度。   梁皙不自觉皱起眉,比照记忆中的领结的样式,思考该如何拆解。   “没系过?”   头顶,沈冽问。   梁皙:“废话。”   谁敢让梁总帮忙系领带?脖子都打歪他的。   沈冽低笑了下,开口一步步指导梁皙该怎么做。   梁皙手和嘴割裂成两个人,一边跟着他动作,一边冷然道:“沈冽,你在教我做事?”   沈冽没答话。   梁公主的傲娇日常罢了。   直到系完,沈冽领口多出一个端方稳正的温莎结,梁皙满意的看着,心灵手巧,不愧是她。   淡淡然收回手,梁皙往后一靠:“走吧。”   “梁皙,”沈冽又喊了声她名字。   他声音冷而有质感,因为受凉有点发哑,特别有低音炮的感觉。   声音钻进耳朵里,耳道都麻了麻。   梁皙没看他:“又干嘛?”   沈冽话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我昨晚梦到你了。”   “……”   那不是梦!   但梁皙要面子,说不出口。   想了想,她斜睨一眼,决定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冽,你就这么喜欢我?”   这两个月里,一直是她在主动,“喜欢”也是她先说,沈冽连回应都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嗯字,从没说过“喜欢”。   床被下,梁皙手不自觉紧了紧,支起耳朵,等待答复。   沈冽目光一错不错看着梁皙,坦然道:“嗯,很喜欢。”   梁皙心猛动一下,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想往上弯。   他刚刚是说了喜欢?是吧??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梁皙飞快敛住笑,转头看沈冽,装出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可惜了,我没那么喜欢你。”   人设不能崩,她时刻谨记着自己现在还在生气,哪怕高兴飞了都要喜怒不形于色,不然显得她多巴望着他喜欢似的。   而且,要的就是这种她没多喜欢他,但他喜欢她喜欢的要死的感觉。这样,主动权才在她手上。   闻言,沈冽从容点头:“没事。”   这都没事?   梁皙不解,沈冽却已经起身:“我走了。”   梁皙:“走就走,还要我敲锣打鼓欢送你吗?”   “敲锣打鼓?”沈冽轻笑了声,像是在思考可行性,“可以是可以,但是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然后,他认真建议道:“你非想送的话,不如送个goodbye kiss。”   这回答梁皙完完全全没想到,这人还是沈冽吗?沈冽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一觉睡起来,突然就像脱了缰的野狗,半点脸都不要了???   梁皙忍了忍:“……沈冽,你还要不要脸了?”   沈冽毫不在意地笑笑:“昨天回来太累了,没来得及说。”   他又坐回床边,跟她平视:“梁皙,我是来追你的,不是来要脸的。”   说完,没等梁皙反应,沈冽抬腕看了眼表,提步准备离开。   “还要赶飞机,我先走了。”   周助理赶紧帮沈冽拉开门,等他走过后,再轻无声息将门合上。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像被按下暂停键,在一片静止的画面里,唯一在动的,只有梁皙脸上正在逐渐蔓延的红晕。   他在……追她?   梁皙按了按胸口,嘭嘭、嘭嘭,像被人调到两倍速。   -   午后,太阳高挂,时间刚过两点,整个城市依然在繁忙的运作当中。   姚婉婷却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享受着悠闲而漫长的午后时光。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和沈冽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原因无他,姚婉婷今天上午在健身房,突然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说从今天下午到明天一天,接到一个活动,语气古怪。   姚婉婷当时还想,不会是陪酒吧?那可不行,她是正经人。   然后就听经纪人说,对方是沈氏,活动内容是,去济仁医院3608病房待着就行。   问姚婉婷接不接。   济仁医院3608住的可不就是梁皙,金主爸爸又是姓沈,这不就是沈总在花钱给梁皙找陪聊吗!!   这送钱的活儿,不接白不接,姚婉婷一口就答应下来。   经纪人却不知道这么多,一时间神情复杂至极,思想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语重心长地劝她:“婉婷啊,你还年轻,可……别被这个圈子的风气带坏了。”   姚婉婷当时乐了,把这件事的大概跟经纪人说清楚,他才松了口气。   ……   病房里,姚婉婷走到床边坐下,问梁皙:“沈总最近开始忙事业了?”   梁皙点头,她邮箱里躺着沈冽近一周的行程安排,满满当当。其中,今明两天的安排是巡视欧洲分部,回来直接落地海城。   她这两天都还在江城。   姚婉婷懒洋洋地躺下,梁皙歪倒在她旁边,似是想起什么,嘴角翘了翘,又敛住,装出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   “你知道吗。”   姚婉婷瞬间提起神,进入工作状态,来了来了,秀恩爱必备开头来了。   “嗯嗯,怎么呢?”   姚陪聊上线。   梁皙望着天花板,说:“我今早还在想,要搞定沈冽太难了,不如好好工作,好好赚钱,争取做到比他更有钱。”   总裁们的世界她不懂,谈恋爱不如赚钱?   姚婉婷:“然后呢?”   梁皙叹了声,想平静,话音里那点得意和兴奋死活都压不下去:“然后,沈冽临走之前,忽然就说要追我了。”   她顺手从旁边拿起一只枕头,盖在脸上,挡住她脸上看起来肯定特别傻的笑。   “追你?”姚婉婷马上来了兴致,“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梁皙就把沈冽早上那些明撩暗撩大致说了遍。   当梁皙说到,沈冽沿着领带,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下时,姚婉婷俨然化身一只尖叫鸡,捂着嘴“啊啊”的兴奋大叫不停。   梁皙一枕头盖在她脸上,挡住发声源。她表情有些苦恼和不确定:“让他追多久,才能显得我喜欢他,又没那么喜欢他呢?”   姚婉婷挣开枕头:“别等了,原地结婚吧!我就是民政局!!”   “……”   梁皙:“说正经的。”   姚婉婷正经想了想:“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我喜欢你们俩,要不我们仨一起过吧?”   “……”   梁皙看她一眼:“滚。”   快到吃晚饭时,有人准时把热饭热菜送上来,是从畅园打包回来的,冒着热气,飘香四溢。   梁皙正打算动筷,抬头,看见对面姚婉婷举着手机,正在对着她录像。   她一怔,不解问:“你在干嘛?”   姚婉婷满脸兢兢业业:“完成工作内容之一,监督梁皙按时吃饭。希望金主爸爸下次再照顾我生意,我友情附赠一段吃播给他。”   “……”   梁皙一把抓下手机,往床上一甩:“吃饭。”   姚婉婷满脸笑的应下,反正也录了大半分钟了,梁皙露脸就行。   -   住院观察第三天,经过全方位检查没有问题后,梁皙终于能出院。   在医院这几天工作强度被减小,一堆工作积攒下来等着梁皙去做。先去了趟法国看春夏秀,顺便参加一个新锐设计师的比赛活动,然后飞机落地海城,为实体店开业剪彩,又马上飞到晋城,参加一个行业会议。   这些前脚刚结束,梁皙马上又坐飞机回海城,倒不是要见沈冽,而是江家夫人过六十岁生日,在自家庄园设宴,邀请大家参加。   马不停蹄让造型师做完造型,然后驱车前往场地。   梁皙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见江夫人身边此时人不算多,她走上前,挑了几句好听的,落落大方说完生日贺词。   毕竟FB在海城发展得相当顺利,中间有几个关键点就是江家在牵线搭桥。梁皙也挺疑惑,一个江定娅,值得江家这么帮她?   可她让林理去查,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江夫人表现得也很奇怪,拉着梁皙的手,说不上多热络,但总有种莫名想要和她亲近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除此之外,梁皙简直想不出别的理由。   没一会儿,又有其他人来祝寿,江夫人莫名欣慰的看着梁皙,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好孩子??   然后招手喊来江定娅,让她招呼梁皙,江夫人转身会客。   江定娅前段时间被沈冽弄去学MBA,出了趟国,前两天才回来。这会儿见到梁皙,心情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梁皙姐~!”说着话,还自顾蹦了起来。   梁皙嗯了声,没再想那声古怪的“好孩子”,从侍者手里取了杯红酒一饮而尽,垫垫肚子。   江定娅挽着她胳膊,恨不得整个人都长她身上,一张嘴,叭叭叭地开始分享她在美国这段时间遇到的奇人奇事。   宴会无聊至极,一堆夫人们在拍马屁,以期能通过此种途径,给自家换取点资源。   梁皙向来看不上这种巴结人的活动,甚至是有点嗤之以鼻,不如在这听“小定娅历险记”。   不过江定娅也是真能够晃的,梁皙今天就随便应付了顿早饭,被她晃得一下没站稳,差点跌倒,幸好身旁是棵树,能勉强扶着。   江定娅也发现梁皙闭眼缓神的动作,马上检讨自己太能蹦了,老老实实收住动作,变成一位安静的美少女。   “梁皙姐,我跟你说……”   江定娅话说到一半,手里的手机嗯嗯震动两声,她扫了眼,看到备注,像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马上打开消息界面。   没一会儿,江定娅回复完消息,抱歉地跟梁皙说:“皙姐,我表哥回来了,让我上楼一趟,说有事要说。”   梁皙:“没事,去吧,我在这吹吹风。”   江定娅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直到又收到一条“两分钟内上来”。   她面露恨色,快步朝别墅走去。   夜风微凉,梁皙自己做时尚,自然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但她人正饿着,实在遭不住这小风透心凉的吹,又没有外套,只能人往树干边站,想以此挡住些妖风。   肚子又叫两声,但是晚宴上提供的自助冷食她没兴趣,被养刁了的胃只想吃些热乎的。   梁皙收回眼神,干脆抬头望天。   下巴刚抬,肩上蓦地一重,温暖裹挟的一股清冽的味道,将她团团包裹住。   心加速一跳,梁皙飞快转头,先看到肩膀被人从身后披上的西装外套,然后才看到那张硬朗分明的脸。   她唇边不自知的,随之露出笑。   等意识到时,又马上被梁皙敛住。怕被他注意到自己的高兴,梁皙下意识转移话题,问了个挺傻的问题:“你怎么在这?”   沈冽还能为什么在这,当然是和她一样,来祝寿的。   沈冽把外套给了梁皙,自己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露出修长利落的颈线,两边锁骨各露出半截,莫名的很性感。   沈冽两只手随意抄在西裤里,侧头看着她:“找你。”   沈冽又问:“没吃晚饭?”   梁皙是做什么都理直气壮的人,眼下,在沈冽没什么情绪的眼神里,竟然莫名开始有些心虚。   她含含糊糊应了声。   沈冽绷着脸,又有些无奈。一工作起来就不顾身体,几天没看着就打回原形。   “西装内袋里有巧克力,先吃一块。”   梁皙伸手一摸,果然摸出一块巧克力来,她拆了包装纸,含进嘴里,丝滑醇厚的口感蔓延开来。   随着巧克力一点点被含化,闷闷的脑袋也跟着逐渐恢复清明。   “你平时吃巧克力?”她随口一问。   沈冽声音淡淡,意有所指:“不吃。只不过最近养成习惯,总在身上带一块,以防用到,但希望用不到。”   听他这语气,是给她准备的?   将巧克力顶到左腮,梁皙低头,不甚明显的弯了弯唇,只觉得嘴巴里简直甜到发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间,一位穿鹅黄色礼服的女人朝这边走过来。她目光似一位瞄准猎物的猎人,看着沈冽,完全没把旁边的梁皙放在眼里。   打这男人一出现,她就注意到了,单看身材和外貌,极品中的极品。   黄裙女人身上端着种“我不是来破坏你们,是来加入你们”的白莲质感,笑吟吟朝沈冽伸出手:“你好,何雅,今夕何夕的何,温文尔雅的雅。”   梁皙抱胸,站在旁边漠然看着,够招桃花啊。   女人的心思是一回事,但沈冽历来的绅士风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伸手,跟何雅虚握了虚,接触最多一秒:“沈冽。”   听这名字,何雅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但她装作不知道,笑问沈冽:“是清冽的冽?”   梁皙正等着听沈冽准备怎么回答,突然感觉到手被温热裹住,她看过去,是沈冽握住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揣进他的西裤里。   他淡声道:“不是。”   “?”   “——是对未婚妻三贞九烈的冽。”   作者有话要说:#沈冽行# 第45章   黄裙女直接被沈冽的“三贞九烈”尴尬走。   梁皙忍着笑,没什么表情,假模假样地抽了抽手,实际上丝毫未动:“你拉着我干嘛?”   两人手严丝合缝贴着,在逼仄的裤兜里,温度上升,掌心发热,梁皙都能感觉到有细细密密的汗正在往外冒。   她有点不自在,但还是想和他牵着,因为喜欢他,所以连这份不自在也一并喜欢着。   “冷,”沈冽语气平静,侧头看向她,“外套给你了,牵个手取暖也不行?”   “……”   梁皙难得没有回嘴,纡尊降贵地哦了声,目光远眺,嘴角沾上似有若无的笑。   没一会儿,沈冽接到一个电话,是江定娅打过来的。她在电话里炸毛,说等半天也没见到人,问沈冽是不是耍她。   沈冽也不在意她这点情绪:“你该多走走路了。”   直接把江定娅气得挂了电话,这还是人吗!   不过沈冽确实得去一趟书房,他这几天在忙,舅舅江达文有些事要找他谈,刚好今晚有空,就约在今晚。   临走前,他拉着梁皙走到休息椅边,让她坐下:“我有点事,你没吃饭,就在这坐着别太走动,晚上回去给你做面吃。”   梁皙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沈冽提步离开,梁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没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低头轻笑了下。   夜风越吹越凉,肩上的西装外套厚重而温暖,夜风将残留在外套上的清冽味道送入鼻息,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梁皙坐了会儿,今天虽然没吃什么,但喝了不少水,有点想去洗手间。   洗手间里。   补妆台前,红裙女拿着气垫在补妆,一边跟旁边好友闲聊:“诶,江城那位小沈总今天也来了,你看到没?那身材和长相,又man又帅,亏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秃顶的死胖子!!”   好友炫耀:“那我可早就知道小沈总帅得惊为天人了。”   红裙女也有八卦在手:“他今天来这,好像是因为准备正式述职那天,同时宣布跟江家达成一份战略合作协议,不过还没定下来,还在谈。”   “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是江夫人牌友,打牌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真没想到,江董居然还会跟他太太商量这些事。”   ……   补完妆,两人前后离去。   梁皙从隔间出来,洗了手,然后照着镜子补涂上口红。   沈冽在跟江家谈合作,那他刚刚说有事,大概率是去找江董了。   确实,他回来接任总裁一职,也要拿点能拿出手的东西镇镇场子。   梁皙也不知道沈、江两家合作谈到哪一步了,但她莫名觉得,肯定是能成的。毕竟当初她翻林理整理出有关沈冽的资料,那可是大大小小、厚厚一沓,可以说事经他手,无往不利。   但是,还是忍不住猜测,是能成的吧?   梁皙收起口红,离开洗手间,朝正热闹着的大草坪走去。   这里是女人争奇斗艳的角斗场,梁皙没再披着沈冽那件西装,交给侍应生先保管起来。   梁皙脚上像自动装了GPS导航,根本没过脑子的,眼睛有意无意盯着目标,下意识朝她走过去。   等大脑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今天寿星的斜前方。   她脑子里都是那句——江董居然还会跟他太太商量这些。   所以,江夫人也会影响合作。   江夫人被众星拱月围着,余光一瞥,看见斜前方有道纤瘦明艳的身影,当即面上露出笑,招了招手:“梁皙,要过来吗?”   除了江夫人满脸笑容外,其余太太们脸色各有各的精彩,但无一例外的,都闭了嘴,没人想在这个尴尬时刻当出头鸟。   要知道,梁家这位小梁总出了名的高傲,不给人面子,尤其瞧不上这种吹捧来吹捧去的巴结活动,人家有本事,可瞧不上她们呢。   江夫人这回,怕是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果然,众太太们马上清楚听到梁皙说了声:“不了。”   太太们面露了然,果真如此,小梁总,那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气性是真的大。   正有太太准备开口,抢着好时机给江夫人递个台阶下。   有道声音抢在她前,还是梁皙。   梁皙话音一转,面带微笑说:“晚上风冷,我前两天去巴黎,买了条披肩特别适合江伯母,拿了再过来。”   江夫人笑着点头,眼中带着莫名的满意之色:“好,小皙有心了。”   众太太们都懵圈了,坐的远的甚至开始交头私语。   “梁家要破产了吗?”   “不知道啊,但是听说她前段时间出了车祸,难道是伤到这儿了?”说着,拍了拍脑袋。   没一会儿,梁皙拿了让人去取的披肩回来,亲自给江夫人披上,动作间,不动声色挤开了旁边那位穿蓝裙在贵妇,然后顺势在里离江夫人最近的位置坐下。   梁皙傲还是傲的,但脸上那副“真心实意”的笑看起来也是真的,态度端得敬而不媚:“没想到,这条披肩的花色跟江伯母这身裙子配得倒是恰到好处,像专门给您定制出的似的,特别显年轻。”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听年轻人夸自己“年轻了”,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年轻晚辈夸,效果翻倍。   而要论长得好看,在场老的少的,几乎是没人能比得过梁皙了。   所以这话从梁皙嘴里说出来,江夫人别提多高兴,毫不客气地拉过她的手,又夸一遍她有心了。   梁皙微笑应着,晚辈姿态十足。   只不过,有人面上笑容得体,内心却在流泪抓地。   她脏了,她为沈冽这个狗男人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洗一百次头也洗不干净了。   她,脏了。   但既然已经付出面子,梁皙就必定要效益最大化,她先抛出一个梗,将话题带到沈冽身上,然后不显山露水、又不留死角地把沈冽从头到尾夸了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一抬头,看到江夫人满眼有种“我觉得你说得对”的神思,对沈、江两家的合作,她稍稍放了心。   之后,江夫人有事进了别墅,大家各自散开。   梁皙百无聊赖坐着,直到晚宴快结束,还没看到沈冽的影子。   已经有人提前离开,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向门口张望,小幅度的左右探头,特别像一颗豌豆荚里等待被人领回家的暴躁小豌豆。   沈冽也不知道从哪绕出来的,出现在梁皙身后,喊了声她的名字。   梁皙回头,微皱的眉头不自觉松开,心落下,嘴上还是抱怨:“你怎么才出来。”   沈冽走到她旁边:“等了很久?。”   梁皙神色一敛,随意说:“还好吧,也没等多久。”   也就四十分钟而已。   而已!   而已!!   沈冽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看她一眼,小豌豆向来嘴巴是嘴巴,人是人,嘴上说着“没多久”,满脸上却写着“你快来问我到底等了多久,我已经准备好道德绑架你了”。   沈冽收回眼神,故意不问:“嗯,那就好。”   “……?”   好?   好什么好?   沈冽起身,往别墅内走去,梁皙也没看路,满心满眼都还在她的四十分钟上。   梁皙再一次暗示:“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呢,从来没等过谁。”   “嗯,”沈冽无声轻笑了下,眼神意味深长的,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也没等过我。”   刚想顺口说是,梁皙恍然回神,这男人还有没有良心了?   “还没等你?刚刚坐在那等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   她眼睛睁得圆而亮,一副“你现在感恩戴德还来得及”的样子。   得到答案,沈冽嘴角轻扬了扬。他慢条斯理停下步子,梁皙跟着停下,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停下了,蓦地,手腕被人往前一拉,紧接着,被温热裹住。   她被沈冽拉进了怀里。   梁皙怔然地眨了眨眼,风依然肆虐,却在此刻跟她无关。他抱得很紧,她这辈子,从来没被人抱得这么紧过,脸贴在他胸膛上,都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你,突然,这是干什么?”   梁皙语气缓慢,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回抱住他。   沈冽下巴贴着她额头,目光往下,看到怀里人紧张得有些无所适从,他心情不错,笑起来胸膛也跟着震了震,梁皙侧脸有点痒。   “笑什么笑!”   梁皙伸手要推他,却被沈冽抱得更紧。   头顶,传来沈冽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调笑意味:“我听舅妈说,你在她面前夸了我快半个小时?”   他舅妈?   是谁??   江夫人???   没有留给梁皙深思的时间,一叠声明显透着惊喜的“OMG”在耳边炸开,是江定娅的声音。   江定娅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正拥抱在一起,捂着嘴,满脸的惊喜和意外里,像是捡到宝了。   她转身,抱着从后面走上来的江夫人,高兴得直跳:“妈,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嫂子是梁皙姐!!”   江夫人一脸淡定:“你也没问啊。”梁皙原地石化,舅妈果真是江夫人。所以,江沈两家,舅甥关系,合作一事其实是板上钉钉。   那她干了什么?   哦,她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在江夫人面前夸了沈冽半个小时。   她要是江夫人,也只会单纯的认为,面前这女人可能是喜欢我外甥喜欢到痴狂了,而已。   而已。   仅此而已。   梁皙目光僵硬扫过笑容和蔼的江夫人,兴奋过头的江定娅,最后停留在面前沈冽的脸上。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   明亮敞阔的房间里,梁皙被沈冽领进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见了未来婆家人。   他们脸上都在笑,非常之和蔼可亲,甚至是过于和蔼可亲。以至于梁皙在某一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趁大家不注意,斟酌再三后,态度不算好地悄声问沈冽:“你说实话。”   沈冽微侧过头看她:“嗯?”   “江家是不是出问题了?”   “?”   “想要我注资?”   “……”   沈冽轻声失笑,解释道:“舅舅和外婆是因为很喜欢你。”   ……喜欢我?   梁皙还想说什么,沙发上,江老太太面容和蔼地朝她招招手:“小皙,过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听到江老太太这话,梁皙下意识先看了眼沈冽,眼神中,突如其来的紧张和无措无所遁形。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老人家相处。   这位老人家,还是沈冽的外婆。   她能感受到,这一家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都是和善且亲切的,带着对她打心底里的接受和欢迎,在无声邀请她加入这个家。   沈冽牵着梁皙走到江老太太面前,江老太太拉着她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   梁皙实在是受宠若惊,江定娅在旁边打趣:“梁皙姐,你可算是我奶奶的大恩人了。我哥一把年纪,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奶奶都在发愁要不要给他介绍两个男对象了。”   一大段话,梁皙只记住一句“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   她看了眼沈冽,沈冽接住她的视线,神情不甚在意。   离开前,江夫人千邀万请,让两人周末一定要去半山别墅的江宅吃顿晚饭。   梁皙没犹豫,直接答应下来。江家人个个都不认生,没把她当外人,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   一家人的话,吃个饭而已,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   回去的路上,四面车窗被关上,隔断风声,车厢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沈冽开车,梁皙坐在副驾驶。沈冽侧过头看她一眼:“饿吗?”   说着,车速逐渐提高。   梁皙目视前方,胡乱答着:“醒了。”   沈冽:“睡一觉?”   梁皙:“噢,那你先吃吧。”   “梁皙。”   夜已深,沈冽的声音慵懒又低沉。   听到他念她的名字,梁皙脑海里不由自主开始自动播放起两人最近一次的床事画面,半条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心一虚,一捋手臂,看着窗外:“有事说事。”   “在生气?”沈冽神色自若,“有气冲我发出来,别自己憋着。”   照以前,梁皙多半会装模作样掩饰一番,一边生着气,一边说自己没生气。   可现在,可能是仗着他所谓的在“追”她吧,她一点都不想拐弯抹角了,费劲。   于是,梁皙给沈冽竖起一个大拇指,阴阳怪气地夸赞道:“沈冽,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我还得出多少次丑?能提前告诉个数吗?”   她现在都还忘不了,江夫人善意的眼神里,掺杂着一抹“她爱惨了我外甥”的可怜情绪。   这事确实是沈冽忙忘了,忘记外人查不出他和江家的关系,下意识以为梁皙知道这层关系。   他没辩驳,直接认了错。   梁皙脾气不算好,但如果意识到自己在没理由的发脾气,还是会收一收。   可沈冽对她发脾气这事,从来都是惯着,导致她在他面前,特别容易做,还是自己都压根没意识到的那种。   眼下,梁皙听到道歉,根本没买账:“对不起,对不起,你每次就只会嘴上说说对不起。”   就不能亲自请她去餐厅吃顿饭吗?没时间,送束花也行啊!   沈冽眉稍一挑,也不知道他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什么,笑得不大正经:“不能只嘴上说说对不起,所以,是要用身体说对不起?”   他继续说:“也不是不行。不过今晚不行,很晚了,你明天还要出差。”   说话时,他身上那股假正经的味儿又回来了。   梁皙成功被他带偏了话题:“可是,就你上一次的表现而言,好像也还没到,会影响我出差的地步?”   沈冽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怕你第二天知道我的身份以后,生气不说,还下不了床,火上浇油。”   他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想要的话,周五?”   梁皙没理他后半句:“你现在就不怕火上浇油了?”   “怕,”沈冽将车漂亮的一把倒进车库,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我怕今晚浇的油不够,你真想等到周五。”   影影绰绰里,梁皙脸上渐渐爬上一层红晕,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莫名的,那股胜负欲上来了。   她手落在车内拉手上,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下了车,那就是落荒而逃,那怎么能行?   尊严!不允许!   旁边,沈冽悠然看着她。   不就是撩么,如果她猝不及防亲上去,他八成会错愕。   然后她再对着他那一脸错愕嘲笑一句,不过如此,再赶紧下车。   脑补一下,梁皙觉得自己赢面很大,只要够快。   但梁皙没想到,她飞快亲完那一下,她正想趁沈冽没反应过来,先抽离开,欣赏自己的战果。   然而刚分开一瞬,梁皙后颈几乎是同时被往前扣住,又贴上去,被沈冽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她眼里的得意洋洋和胜利在望,他怎么会没看到。   一吻结束,梁皙体内所有的氧气几乎被抽干,她没力气地靠在沈冽肩上,大口吸着气,像是续命。   反观沈冽,半点事都没有。   梁皙头晕晕的,感觉到自己手腕被人抓住,她看过去,是沈冽抓着,带到小腹,再往下去。   他笑得心悦诚服:“你赢了,我输了。”   “……”   虽然主线出现偏差,但梁皙还是决定坚强地说完台词:“你,不过如此。”   “不,”沈冽声音带着蛊惑,但更像是故意想逗她,“你还可以考虑,让我输的一败涂地。”   “……”   作者有话要说:#梁皙不行#   -   感谢在2020-09-18 03:21:37~2020-09-19 05:3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经开学了呜呜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两人还是回了幸福家园,走在路上,万家灯火一如往常,梁皙却莫名多了种千帆过尽的感觉。   那是一段让人心累的,当渣女的日子。   而事实是,她在这扮渣女,对方在跟她扮猪吃老虎。   还没等梁皙那点春风吹又生的气闷复燃,先被人揽住肩,往旁边一带。   肩膀撞上沈冽的胳膊,梁皙下意识抬头,看到他下颌线条硬朗分明。   “你拉我干嘛?”   沈冽侧低下头,看着她,淡声调侃:“公主殿下是想纡尊降贵,去下水道里睡一晚?”   这男人每次要阴阳怪气她,就会用上“公主殿下”的称呼。   梁皙低头一看,脚边正是一个被挪开井盖的下水道口,从上往下看,都看不见底。   确实是她没看路,但梁皙呢,是个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自己错误的人。   她扯开沈冽的手,跟他拉开距离,然后开始在他的话里挑刺:“为什么要睡一晚?怎么,是我掉下去,你就走了?沈冽,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她刚拉开的距离,被沈冽跨一步过去,又拉近。他把外套重新披回梁皙肩上:“我不会走。”   “?”   沈冽看了眼梁皙,唇角扯了扯,浅淡的笑意里,尽是意味深长:“我会跟着跳下去,挺浪漫的。”   孤男寡女,密闭环境,爱情的最佳培养皿。   “……”   “梁皙,”沈冽喊她名字,手随意抄进兜里,“你当着舅妈面夸我,是知道我在找江家合作,想帮我表现表现?”   梁皙没想到,他又提起这茬来了。被他这么直白戳破,她有点不自在:“我也不算夸你吧。”   沈冽要笑不笑的:“嗯?”   但那些夸他的话确实是说了,不能当做没发生,梁皙只能尽力找补:“我那些话,只是在形容你而已,算是夸你吗?你怎么这么不自信?”   她继续说:“再说了,你谈不谈合作,关我什么事。”   “形容我?”沈冽拖着音慢声复述,梁皙心里有点打鼓,就听到他若有所思说:“我确实挺没自信的,那你能当着我的面,再形容一遍吗?”   梁皙:“……”   -   回到家,房子大半个月没人住,但有保洁定时来清扫,跟梁皙离开前差别无二。   没一会儿,她被沈冽叫过去吃面。大晚上吃多了主食,对胃来说也是负担,所以面没有多少,都是些蔬菜,还符合梁皙怕吃太多长胖的心情。   放下筷子,沈冽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红糖姜水,今晚吹了整晚的冷风,梁皙打了好几个喷嚏。   洗完澡准备睡觉前,梁皙正拿着美容仪提拉法令纹,桌上手机震了震。   沈冽:【睡觉记得穿一身厚睡衣,别贪凉。】   梁皙睡姿不好,身体又差,她不感冒谁感冒。   梁皙低头笑了下。   回复却冷漠:【啰嗦。】   -   fb总部毕竟在江城,梁皙在海城已经待得够久,接下来几天都在准备之后回江城的事宜。   沈冽则是一直在忙跟江氏的合作事宜,两人经常是晚上一起吃个饭,气氛还算和谐。   之前答应周末要去江家吃顿饭,当天,梁皙在公司刚开完会,收到沈冽消息,他已经在地下车库等她。   车上只有沈冽,梁皙坐进副驾驶,从市区开到半山别墅花了快一个半小时。   她一下车,早在等人的江定娅冲上来,给她来了个熊抱:“梁皙姐,等你好久了。”   江定娅压根没管沈冽,挽着梁皙的胳膊,带着她欢欢喜喜往里走。   跨进家门那刻,梁皙莫名开始紧张了,她没听到江定娅在说什么,而是低头,看特地换的裙子有没有起褶,还想摸出镜子来照照,看头发有没有乱,口红有没有脱。   江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因为梁皙要来,穿得比平日正式一些。正在说着家长里短,江夫人抬头,看到江定娅挽着人进来,笑着说:“阿冽和小皙来了。”   梁皙拎着提包那只手紧了紧,更紧张了,她下意识回头去找人,沈冽在她身后两步远距离,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   然后,沈冽加大步子,走到跟两人并排,自然而然拉起了她的手。   紧张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坐在沙发上,江夫人拉着梁皙说了几句家常。   不一会儿,有阿姨从外面进来,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众人目光看过去,梁皙有点疑惑,不知道这是哪个步骤。   沈冽:“这是梁皙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梁皙表情有些楞,但也马上意识到,这应该是沈冽以她的名义准备的。   而她,居然真的空手就来吃饭了,半点都没多想。   因为在此之前,梁皙没有去别人家做客的经验,亲戚大都关系疏远,朋友也屈指可数,她只有一年半载去姚婉婷家吃一次饭的经验。   以至于她想当然觉得,吃饭就是吃饭。   沈冽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说话。   梁皙眼神闪了闪,回神说:“嗯,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礼物被送到各自房间里,没有当面拆,江夫人笑里带着欣慰和满意:“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到吃晚饭时,移步去餐厅,约四米长的长木桌上一半摆满菜,场面十分壮观。   江夫人让大家坐下,跟梁皙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特地问了阿冽,就简简单单做了点。”   这可真是太“简单”了。   一动筷子,江夫人陆续指了七八道菜,说是特地为梁皙准备的。   她这么一说,那七八盘菜别人都不敢动筷子了,多吃一口,都怕担上跟客人抢食的罪名。   江夫人期待地看着她。   梁皙眼前一晕,顿时觉得八座大山当头压下。她那小鸟胃哪吃得完这么多,先是一碗汤下肚,再把每道菜尝一遍,差不多就饱了。   江夫人还在招呼她:“小皙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客气,多吃点。”   梁皙有点想吐,嘴里这块糖醋排骨已经味同嚼蜡了。   江夫人还要给她夹菜,公筷笔直朝她的方向伸过来,梁皙想躲都没地方躲。   她眼神透出了点绝望,直到看到旁边突然伸出的一只碗,把江夫人那块糖醋排骨截胡,才长长卸下一口气。   沈冽顶着江夫人嗔怪的目光,开玩笑说:“舅妈怎么只给梁皙夹菜,不给我夹菜。”   江夫人瞪他:“给你夹过的菜还少吗。”   因为沈冽出手,梁皙之后不用再吃江夫人给她夹的菜,逃过一劫。   吃完饭,沈冽被江达文喊去书房谈事,江定娅拉着梁皙上楼,本来要去她房间,路过沈冽房门口时,她又改变主意,冲梁皙眨眨眼:“梁皙姐,你想看看我哥的房间吗?”   -   沈冽在这儿的房间跟幸福家园的风格大差不差,但是在角落里堆着一堆东西,让房间整体看起来变得凌乱。   江定娅说是沈冽从美国寄回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他现在要回江城住,过两天全都搬过去。   听说这间房,是沈冽从小就住的。梁皙好奇的四处打量,想看出点成长的痕迹来。   江定娅知道一大堆关于沈冽的事,特别有分享欲,她问梁皙:“梁皙姐,你知道我哥小时候姓江吗?后来才改的姓。”   她当然知道,江冽,她可不要太知道。   见梁皙点头,江定娅思路一转,觉得这确实没什么爆点,得给梁皙分享点“丑闻”。   她回忆了下,又八卦兮兮地问:“那梁皙姐,你知不知道,我哥有段时间成绩巨差,差到快要被退学的那种差。”   梁皙眉一扬,脸上露出不敢相信,毕竟沈冽这人,怎么看都是从小优秀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   江定娅唇一扬,给她分享八卦:“他那时候刚出国,当了一年多的叛逆少年,成绩巨差,我妈都被叫去过好几次,最严重的一次,学校建议他退学,给我妈气得两天没吃下饭,直接把他接了回来,让他冷静冷静。”   梁皙没想到,沈冽还有这么一段:“那他后来,怎么又肯学了?”   江定娅有些不确定:“他后来被他爸接回江城又住了两天,我单方面猜测,可能是被他爸打了一顿,打清醒了。”   沈泽生把沈冽给打了?   梁皙一想那画面,更是觉得不可能。沈泽生瘦瘦弱弱的,书生气极重,身上还有种文化人的端着,绝不是会因为儿子不爱读书就动手的性格。   江定娅已经又说起别的。   她眼神在大书柜上搜寻,没一会儿,踮起脚抽出一张光碟,又从自己房间里抱来笔记本电脑,把光碟插进去,兴致冲冲地跟梁皙说:“梁皙姐,给你看我哥小时候的录像,真的巨傻,哈哈哈,他平时都不让人看。”   沈冽小时候?   梁皙也来了兴趣,在江定娅旁边坐下,两人视线都聚焦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全神贯注。   -   沈冽推门进来,看到梁皙和江定娅正坐在沙发上,眼睛齐齐盯着笔记本电脑,半点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他说:“在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   江定娅飞快合上电脑,越是心虚,就越直视沈冽:“综艺,在看综艺节目,有个帅哥特别帅。”   还转头问梁皙,想增加信服力:“对吧梁皙姐?”   沈冽目光随之落到梁皙身上,带着分量,像是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回答。   顶着这眼神,梁皙弯唇笑了笑:“是啊,特别帅。”   沈冽看了她一会儿,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他目光扫回江定娅身上,看到她的动作,语气不算好:“江定娅,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在我房间里吃榴莲?”   江定娅动作一滞,这个没法儿找理由。她一边把碗小心翼翼放到桌上,一边偷偷打量沈冽的脸色,好像声音越小,就越能当碗里不存在。   碗放好,江定娅余光往旁边一瞥,这才想起来,梁皙也有一碗,虽然怎么吃过,但不妨碍她拉来一起背锅。   江定娅瞬间挺直了背,理直气壮说:“哥,你不能就说我啊,梁皙姐也吃了。”   说完,等待沈冽的反应。   沈冽语气轻描淡写:“她太瘦了,需要多吃点,可以吃。”   “……?”   她就不瘦了吗?江定娅想冲上去揍他一顿,这也太双标了吧!!   -   回幸福家园的路上,沈冽开车,梁皙看着手机,还特地侧着,让手机背面对着沈冽,明显是不想让他看见。   或者是,不想看见他。   手机上,是梁皙看录像时拍的一些照片,上面的小沈冽不过三四岁,真是各有各的傻。   她胳膊肘撑着车窗,手拦在嘴边,挡住笑意。   沈冽看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痛快:“有这么帅?”   梁皙一怔,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估计是还以为她在看“综艺”。   可他这怎么听怎么有点不爽的语气,难道是在吃醋吗?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吃醋的样子。   “是啊,”梁皙放下手机,盯着他的侧脸,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故意说,“很帅,帅得没有天理了。”   路口红灯停车,沈冽转头,看着梁皙,她脸上那点小心思简直毫无遮拦,明晃晃就摆在脸上。   帅不一定有多帅,但想看他吃醋是真的。   沈冽配合着她演:“那和我比呢?”   梁皙压抑住心里的兴奋,面上不露,还做出一副“我不想伤害你”的为难表情。   红灯还有六十秒,沈冽突然解开他的安全带,梁皙抬眼看过去,迎面见他俯身过来,缓缓地,越凑越近,梁皙甚至连他的眼睫毛都能根根看清。   她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努力维持着平静:“你干嘛,突然凑这么近。”   沈冽认真里又有点散漫的不大正经,他贴到她耳边,一开口,濡湿的热气包裹住耳郭,又热又痒,想挠不能挠。   “怕你看不清,做出错误判断,影响比赛的公平性。”   沈冽又问一遍:“他帅还是我帅?”   他眼神像是施压。   但梁皙完全不在怕的。   “他帅。”   话刚出口,唇被人吻住,带着力度,但又很短,不过两秒就松开了。   沈冽坐直上半身,重新系上安全带,慢条斯理地点评:“比赛很公平,输了还有安慰奖。”   绿灯亮,沈冽一边启动,一边问:“还比吗?”   语气乐在其中。   “……”   梁皙冷笑了声,她撇头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冷漠拒绝的侧影,以此挡住自己逐渐泛红的脸。   赢了有胜利奖,输了有安慰奖。   他想得到是挺美!   车开过一个路口,梁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头偏离幅度加大,目光追溯着越拉越远的东西。   沈冽问:“在看什么?”   梁皙这回说话了,意有所指说:“一只狗。”   她回头,目光看向沈冽:“一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狗。”   “嗯,”没有反驳,居然就直接认下了。   沈冽淡慢的话音里带着理所当然:“怪不得你一直看着它,原来是爱屋及乌了。”   “……” 第47章   知道两人要搬去江城的消息,小区里的奶奶团们都坐不住了,组团上门拜访,拿了一堆土特产,依依惜别之情溢于言表,好像是到手的孙女婿飞走了。   有些话虽然说得不明朗,但还是能够感觉到意思,奶奶们都年纪大了,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都不知道了。   梁皙在奶奶们的玩笑里听出这层意思,难得安静的坐在沙发另一边,没出声,保持沉默。   直到,有一个奶奶先坐到她旁边,是冽选之女李奶奶。   李奶奶拍了拍梁皙胳膊:“小梁啊,你们俩可一定要好好的。”   梁皙点了下头,没说话,她不是很能应付这种煽情的场景。   而且她真的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她内心深处,那种最后赢家才会有的优越感和兴奋。   这不太好,和眼前的离别场面不太搭调。   李奶奶又说:“之前我家狗吓到你,你摔在地上,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梁皙脸僵了僵,她都快忘了,被提这么一嘴,又想起自己摔的那一跤,她的人生里再找不出一段,能与之抗衡的丢脸画面。   李奶奶指着桌上说:“黑色袋子给小冽,红色袋子是给小梁你的,都是自家种的。”   家里有玉米的张奶奶也凑过来,从地上拎起个牛皮纸袋给梁皙:“还有啊,我看你平时老爱穿露肚子的衣服,湿气重,容易感冒,平时可以做做艾灸,身体好。”   梁皙怔了怔,没想到张奶奶这么细心,突如其来的不舍感将她击中。   还没走,她就开始想念这个地方的烟火气和人情味了。   只是还没等梁皙悲春伤秋完,就又听到李奶奶跟沈冽说:“小冽啊,你天天待在家里,也不赚钱,小梁一个人工作辛苦了,你也别老花她的钱,自己也要出去找个工作,男孩子要独立起来,知道吗?”   梁皙迅速从情绪里抽离出来,简直想拍桌大笑。她看过去,沈冽点头应是,跟李奶奶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李奶奶欣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梁皙高兴多久,李奶奶又转头,语重心长地和她说:“小梁啊,你和小冽还没结婚,但是你花钱也不要太大手大脚,一天换两三套衣服,多存点钱下来,以后可以给你们孩子买学区房。”   梁皙重点完全不在“大手大脚”,这么长一句话,她就听到了个“孩子”,心里有点小期待和小不确定。   旁边,彭奶奶插话:“还有你那个脸色,可得多注意点,结婚了,也别在婆家整天摆着个臭脸,你这个性格就特别容易有婆媳矛盾。”   在破坏气氛这方面,彭奶奶一向是可以的。   梁皙心里那点粉红小泡泡瞬间被戳破,垮下脸色。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从根源上解决了,她没有婆婆。   梁皙起身,开始赶客:“时间不早了,奶奶们也早点回去吧。”   奶奶们满头问号,刚刚不是还说,再坐一会儿吗?   -   过两天搬回江城,梁皙坐在车上,车直接开去博萃湾,她还不知道沈冽的住址是哪,也拿着姿态没去问,哪怕他现在就坐在她旁边。   梁皙想着,沈冽要是主动开口,她也不是不能收留一二,反正她房子大。   直到车一路开进博萃湾,沈冽都还没开口,梁皙忍不住了:“你是不回家吗?”   沈冽抬头,看了眼路,又看向梁皙:“这不是在回去的路上?”   梁皙第一反应是,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停车后,两人一起坐电梯上楼,她按了楼层,沈冽还站在她身后没动,没有半点要住别人家的自觉。   梁皙忍了忍,故意出言刁难他:“沈冽,你知不知道,想要和我住一起,每天必须六点钟起,九点钟睡,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三天才能洗一次澡。条件呢,是苛刻了些,你能接受吗?”   电梯叮一声,到达楼层,两人走出电梯,沈冽无所谓地点头:“我能接受。”   “?”   这么好说话了?   沈冽慢声里带着点不正经的笑:“但是,最好改成早上五点起,凌晨三点睡,十天洗一次澡。”   “……??”   然后,梁皙就看见沈冽越过她,在对门停下,准备输密码:“毕竟,也不是我住。”   “……”   在海城,是梁皙买下沈冽家对门的房子,两人当邻居。回到江城,变成沈冽买下了梁皙家对门那套大平层,两人继续当邻居。   -   已经到深秋,气温渐冷。   梁皙从海城回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在忙于出差,国内国外到处跑。这么高强度的出差,换做以前,她那副玻璃肠胃能直接住在医院,这次除去一些水土不服,半点事都没有。   林理还以为她在逞强,旁敲侧击问,要不要请个家庭医生来看看,被梁皙一个眼神杀回去,看来是真没事。   唯一古怪的是,梁总没事的时候,总爱一个人拿着条领带,在自己脖子上系了又拆,拆了又系,反复如此,从动作笨拙到逐渐纯熟。   回江城那天,林理被梁皙叫到她房间里,什么话都没说,一上来就拆了他领带。   林理看着梁皙,不敢说话,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然后,就看到梁皙又把领带套回他脖子上,全神贯注在想些什么,压根没看他,他松了口气。   梁皙把领带系成一个精致大气的温莎结,问林理:“好看吗?”   她还记得医院那天早上,给沈冽系领带,成品其实很粗劣,但他还是顶着出去了。   梁皙的想法也很简单,沈冽帮她买礼物送给江家,替她打点了这些人情,她投桃报李,就,学个系领带还是不难的。   林理先是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会儿,然后沉思,给出一长串拗口又书面的评价。   梁皙无语:“我问你好看不好看,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林理斩钉截铁:“好看!”   梁皙看着领带,直接把林理的头在脑海里换成沈冽的头,好像确实不错。   林理试探地问:“梁总是想帮沈总系?沈总知道肯定很喜欢。”   梁皙转身,朝沙发走去,看不见表情,但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梁皙挥挥手,林理见势离开房间,脑袋里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有生之年,他居然看到梁总为男人学系领带,这也太魔幻了。   -   飞机下午飞往江城国际机场,到达已经是凌晨四点。   梁皙状态不是很好,脸有点肿,一下飞机就掏出了墨镜戴上。   走出安检口,她站在原地等林理拿托运的行李出来。   她百无聊赖地发着呆,也不知道沈冽睡着没。   梁皙给沈冽发了一条微信过去,对面没回,应该是睡了。   还说要追她,出差回来也不知道接个机,虽然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但就不能为她破个例吗!   梁皙闷闷想着,忽然肩上被人从后面拍了拍,她心一跳,飞快转身,然后面色冷下,眉头皱起,似是极为艰难地回忆了番:“段……启嘉?”   她曾经的一位画家男友。   一度让梁皙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诈骗了。   段启嘉一身黑衣长裤,凌晨四点,面容清隽,依然很有精神:“梁皙。”   印象中,段启嘉特别爱跟她聊画,所以梁皙跟他没话聊。但段启嘉估计是吃错了药,硬要跟她尬聊。   这个点本来就疲惫,梁皙被他吵得烦,她的性格也向来不给人面子:“你能安静会儿吗?”   段启嘉这才闭上嘴,耳边终于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林理推着行李出来了,梁皙跟段启嘉敷衍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刚走出一段路,远远的,梁皙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稳步朝她走来,甚至是,能感受到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坚定的,带着温度。   梁皙站定,等着沈冽走过来,可能是这个点也没了口是心非的力气,她满脸都是惊喜又意外的笑,毫无遮掩。   还差几步,她直接自己快步走上去,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沈冽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肩上,故意不答:“不知道,可能是梦游吧。”   梁皙瞪他一眼,刚要说话,余光看见身后一道人影走上来,停在她旁边,是段启嘉。   他看着沈冽,问:“梁皙,这位是?”   段启嘉从没见过这样的梁皙,连走路都是轻快带风的,像要蹦起来似的,跟她犀利又强势的性格完全大相径庭。   梁皙随意说:“我未婚夫。”   沈冽也看着眼梁皙,问段启嘉是谁。   梁皙这回哽住了,突然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她强自镇定说:“段启嘉,画家。”   从梁皙的态度,沈冽大概猜到了段启嘉的身份,他略看了眼,目光从上至下,像是一台冰冷的扫视机器,让段启嘉不自觉站直。   沈冽却没再说什么,揽着梁皙的肩,往地下停车场走,满是占有欲的强势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段启嘉看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胸口有点闷闷的,果然,只有他自己,还至今无法自拔。   -走到车边,沈冽先给梁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梁皙正打算坐下,就看到副驾驶上躺着束花,上面缀着个小猫玩偶,粉粉嫩嫩的。   惊喜感瞬间冲散疲惫,她抱着闻了下,明明没什么味儿,却觉得异常香浓。   梁皙明知故问:“给我买的?”   沈冽点头:“喜欢吗?”   喜欢啊,她都觉得,全世界再没有比眼前这束更美的花了。   但梁皙只是矜傲的点了下头:“还可以吧,过得去。”   趁她不注意,沈冽从她手里拿过花:“那丢了吧,我追你,只想送你喜欢的,凑合的没必要。”   他转身朝东南方向走去,有个垃圾桶,梁皙连忙冲上去,一口气不带喘地连说了六七个我喜欢,然后从他手里夺过花。   沈冽眼里似笑非笑的,刚刚分明就是在故意激她。梁皙一时有点气闷,这男人还能不能好了。   路上,梁皙还在摆弄那束花,她问:“你怎么买了束这么粉嫩嫩的花,跟个小姑娘似的。”   沈冽轻扯了扯嘴角,淡声说:“昨晚开车路过大学城,看到有人告白,给小姑娘送这个,小姑娘特别开心。”   说着,沈冽看了梁皙一眼:“我看小姑娘喜欢,就给你也买了。”   梁皙别别扭扭的吐槽他:“也就只有你觉得我是小姑娘了。”   沈冽笑:“我觉得不就够了?”   -   回到家,梁皙洗漱完,躺上床开始倒时差。   厚厚的窗帘隔断阳光,房间里黑沉沉的,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暖黄色壁灯。   梁皙一觉睡起来,摸出手机看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她翻身下床,一边洗漱,一边处理消息。   沈冽给她发消息的时间是中午,说他家砂锅里煲着汤,让她醒了以后去喝,然后又简略说了下他今天的行程。   梁皙回了个“知道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另外一条消息疯狂弹窗,是姚婉婷发来的。   姚婉婷:   【姐妹!你的新闻看没看!!假的吧!!?】   【链接】   【图片】   她的什么新闻?   梁皙点过去看,八卦新闻的主要内容是,她和段启嘉凌晨四点一起出现在机场,又有知情人士透露梁沈两家联姻,说她是在高调打脸沈家。   梁皙没什么想法:【沈冽当时离我大概50米,狗仔如果把他一起拍进去,就可以写成,我出轨被当众抓包了,更有热点。】   姚婉婷:   【……】   【又该掉粉了你。】   梁皙无所谓:   【掉就掉吧。】   换身衣服后,梁皙到沈冽家去喝汤,还很烫,她盛了碗放在手边凉着。   梁皙一边跟林理在说工作,一边脑子里还想着八卦那事,倒不是在意,只是在想,要不要跟沈冽解释两句。   可他当时也在场,她和段启嘉确实没什么,应该没什么好多想的。   这么想着,也没再管这事。   -   沈氏大楼。   沈冽跟梁赫坐在会客室中,各自秘书收起还热乎着的一系列合作协议。   梁赫对沈冽这个女婿很满意。最开始给梁皙挑联姻对象,也不是没想过沈家,但沈家是香饽饽,沈泽生也没有透露出这意思,他才退而求其次定下余家。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沈家先开的口。   两人刚谈完公事,也该聊聊私事,叙叙感情。   梁赫想到今天上来之前,秘书给自己看的那则八卦新闻,又有点头大了,也不知道小皙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觉得订下来了,就能跟那破画画的旧情复燃了?   不知道沈冽对梁皙跟段启嘉的事知道多少,梁赫只能试探着开口:“小冽啊,现在网上有很多对小皙负面言论,但也就看看都过去了,不要为那些不值当的言论,伤了你们俩的感情。”   沈冽应下:“不会的伯父。”   “最多也就这个段启嘉,可以注意注意,”梁赫说,“别的都是不重要的。”   误会一个,都比全都误会好。   沈冽言犹未尽:“段启嘉?今天早上——”   听这语气,梁赫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他不想看他们小两口之间为个破画画的产生误会,帮着解释说:“小皙确实喜欢过段启嘉,但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感情该淡都淡的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闻言,沈冽点头,是非常有礼貌的晚辈姿态,表情看起来也真像梁赫说的,对梁皙和段启嘉那一段既往不咎。   梁赫走后,沈冽松了松领带,脸上看不出情绪。   再开口,声音已经冷下,吩咐周助理去把段启嘉跟梁皙那段时间做个详尽调查。   对于梁皙那些前男友,沈冽确实从未放在过心上,那些都是过去式不说,他也能感受到,梁皙对他们都没什么感情。没必要抓着往事不放。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其中有一个,是梁皙真正喜欢过的人时,沈冽还能同样淡定。   -   日落西沉,暮色四合。   梁皙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生怕泄进一丝太阳光,晒黑了她。   她今天没安排工作,正坐在吧台上,倒了半杯红酒,在等沈冽回来给她做饭吃。   梁皙:   【十五分钟能到吗?】   【我倒不是很饿,只是胃里有点饿了。】   消息发出去后,对面没回,梁皙无聊得玩起了开心消消乐。   抽空看了眼时间,都五分钟了,还没回她。   正想着要不要再发一条,门口陡然响起门铃声,梁皙眼睛一亮,从高脚凳跳下来,他回来了?   沈冽不是知道密码吗,还要她来开门,这会儿倒是客气起来了。   梁皙一阵风似的卷进房间里,把长衣长裤的睡衣一脱,飞快换上吊带睡裙,再披上真丝睡袍,然后对着镜子把头发抓得微微凌乱,又挑了支接近唇色的口红涂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分钟内全部做完。   她小跑到门边,匀了匀气,然后打开房门:“刚睡起来,你回来了。”   定睛一看来人,马上面无表情的把门嘭地合上。   什么鬼,怎么是段启嘉!   梁皙低头一看自己正大喇喇敞开的胸口,伸手把睡袍严严实实合上,腰带绑得死紧,头发也顺回常态,才再一次打开门。   段启嘉穿着休闲得体,因为深受艺术熏陶,身上自带一分浪漫风流的气质。   梁皙面色淡淡:“你怎么来了?”   段启嘉:“来这看朋友,想起来你也住这,就想来看看你。”   梁皙站在门口没动,段启嘉笑容浅浅,没开口,经常顶着梁皙极具压迫性的眼神,他都会出现这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状况。   但一想到,她昨晚和那男人离去时的背影,他心里就万般不是滋味。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想来看看。   梁皙跟他没什么话说:“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段启嘉没动,转而问:“你未婚夫呢,他还没回来吗?”   话音刚落,旁边,一号电梯数字终于跳到42,伴随着“叮”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男人迎面走来,一身西装挺括拔群,轮廓硬朗利落,气度淡然有礼,甚至是趋于温和。可当他眼神凝在你身上,顷刻,仿若有万斤巨石当头压下。   顶着沈冽的眼神,段启嘉如芒在背。   这一刻,连梁皙都不敢说话了。   沈冽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她感到危险的气息。   她能对天发誓,自己什么都没做,但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了。   梁皙给沈冽拉开房门,沈冽步伐不算慢,直接越过段启嘉,走了进来。   而后,沈冽一把将梁皙进他怀里,紧箍住她的腰,挡住她所有的光,然后逼迫她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咔哒一声,门被关上,梁皙也被他抵到门上。   梁皙被沈冽捏起下巴,与他的目光对上。   下一秒,沈冽将她双手扣住,摁在门上,不由分说地铺天盖地吻下来,不像以往任何一次亲吻,温柔有余而强势不足。   他舌头直接顶进来,强硬地跟她搅在一起,整个人严丝合缝贴着、将她压在门上,她被吻得呜呜咽咽,他毫无动容,反而更激起他的破坏欲,动作越发强势。   梁皙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承受着他的吻,紧张又兴奋。   沈冽肯定是吃醋了,不是比谁长得帅,小打小闹的那种吃醋。是带着迫切的占有欲,克制的侵略欲,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吃醋了。   在他这么大的醋劲里,她第一次全身心都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已经被她迷得死去活来了。   半点都没有了平时的云淡风轻,像是一头被醋意驱驰的野兽。   停下动作,沈冽呼吸粗重,梁皙全身发软。   沈冽目光至上而下扫过梁皙,能看到她唇上水光熠熠,是特地涂了口红。脖颈修长,睡袍在动作间被挣开,露出大片肌肤,白的刺眼。   周助理的话响在耳边:“段启嘉是梁总所有男朋友里,唯一、真正喜欢过的一个,当初因为联姻,梁董给了段启嘉支票让他出国,梁总为他跟梁董大吵了一架,她说——”   周助理吞吞吐吐:“——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这话像细密的针,刺穿鼓膜、扎透心脏。   看到梁皙和段启嘉站在门口那刻,沈冽心底暴戾顿生,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对段启嘉做点什么。   沈冽贴到梁皙耳旁,啃咬她耳垂,舔吻她耳骨,滚烫濡湿的气息烘进耳道,酥麻又痒,梁皙喊着他的名字,几乎是要求饶。   沈冽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几近逼问:“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梁皙一下没回过神来,莫名的“啊”了声。   这个不清不楚的答案像是火上浇油,沈冽又劈头盖脸吻下来,越发狠厉,手落在她腰上,睡裙被拉起一个角,再探进去。   梁皙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空,连站稳都没力气。眼底涌上生理性的泪水,滑落下来,沾湿沈冽的脸。   他停下动作,吻去她的泪,又哑着嗓子问一遍:“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梁皙不敢有丝毫犹豫:“喜欢你。”   她眼里带着湿意,他又倾身吻上去,动作却因为这个答案而变得温柔。   “比喜欢他多多少?”   “不喜欢他,最喜欢你,就喜欢你,只喜欢你。”   沈冽:“可他当过你男朋友,我没当过。”   梁皙连说话都快没有力气:“那你现在是了,我答应了。”   “那你告诉他,你要结婚了。”   “让他滚。”   作者有话要说:#沈冽不愧是你# 第48章   月亮躲进云里,暖橘色灯光也变得朦胧而暧昧。   梁皙双手勾在沈冽脖子上,他眼神灼灼,被他盯着,她脸也跟着发烫,心脏有力地鼓动着。   他追她的时候,她也在考量,她想看看,沈冽有多喜欢她,是像她喜欢他一样吗?还是更甚?   就在刚刚,她得到了答案。   那些不确定、小试探统统化为灰烬,她就是喜欢他,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他。   梁皙手压着沈冽的脖子,将他带下来,她踮着脚去吻他,浅浅的、不甚熟练地含了含他的唇。   睡裙被撩起一角挂在沈冽手臂上,他手绕过背,掐着她另一侧的腰际将人往上提,狠狠加深这个吻。   唇齿相接处发出轻而暧昧的水渍声,梁皙正意乱神迷着,胸口空了空,他指尖用力,她瞬间被揉得浑身发软,一声轻哼闷在喉咙里,被他吞进肚子。   好半天,两人缓缓停下动作,梁皙浑身乏力,额头蔫巴巴地抵在沈冽肩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满脸发着烧,嘴唇胭红发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我说不了了,要说你去说。”   梁皙伸手推始作俑者。   她五指被沈冽握住,再合拢,拉到他胸口的位置,静默着,能清晰感受到他愈发有力的心跳,在敲着胸膛。   梁皙侧脸搭在他肩头,偷笑了下,又敛住,但是那股欢欣雀跃怎么收都收不住:“沈冽,这是你爱惨我了吗。”   “可能是吧,”沈冽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梁皙没看他,说出这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那就别控制了。”   沈冽低眼看着她,嘴角稍扬,声音清冷:“门外的,你想说什么?”   梁皙本来想跟沈冽说,他再晚回来一分钟,她保证就把门关上了,她跟段启嘉之间真没什么。   然后话在嘴里一转,她下巴抵在沈冽右肩上,看着他的侧脸,说:“我想跟他说,以后有机会,常来我家做客。”   如果天天都能看到沈冽吃醋暴走的样子,虽然很危险,但又觉得挺兴奋。   然后,她就看见沈冽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下来,目光疏冷,没什么感情的看着她,长时间沉默下来,像是有个天大的误会在发酵。   梁皙心里逐渐打鼓。   不、不是吧?   开个玩笑而已,沈冽难道是误会她对段启嘉余情未了,怎么都放不下了?   气氛一时沉默到诡异。   想不到,她年纪轻轻,自掘坟墓这项技能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好半晌,在沈冽冷漠的凝视下,梁皙慢腾腾伸手,抓住他手腕,往自己身上拍了拍,然后颇为无辜的说:“我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沈冽,家暴犯法知不知道?”   又是一阵死亡凝视。   好一会儿,沈冽像是从她脸上确认过什么,眼神里逐渐带上温度,轻“嗯”了声,又捧起她的脸,在唇上温柔的轻吮两下。   吻着吻着,沿颈侧逐渐滑落,再到胸口,留下几个暧昧又显眼的红痕。   而后,沈冽直起身,帮梁皙拉了拉胸口那片睡袍,意有所指地问:“你还要跟他说什么吗?”   梁皙低头看了看吻痕,又看向沈冽,他眼里的得逞没有半点遮掩,对,就是故意的。   梁皙无语又好笑:“你都亲成这样了,我还怎么见人?”   “不过,我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让他进电梯之前注意安全,”梁皙说,“别被你从后面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她越过沈冽,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别的没了,我先去洗个澡,身上黏黏糊糊的。”   又走两步,她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我没有喜欢过段启嘉,在你之前,也没喜欢过任何人。”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   隔着一扇门,像被分成两个世界。门内缱绻暧昧,门外清冷寂静,只偶尔能听到门内传来几声砸在门上的闷响,引人无限遐想。   段启嘉毫不费力就能联想到,门内在做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来这本来是想给她未婚夫添堵,结果让自己变成了个笑话。   时间被拉得又慢又长,脑海中,跟梁皙在一起的一幕幕逐帧闪过。梁皙不喜欢他,没什么,因为她对任何人都不喜欢,都不在乎。   所以段启嘉那时候只觉得难受,再没别的。   可是现在这个未婚夫,他明显能感觉出来,梁皙是喜欢他的,他们俩甚至是,两情相悦。   这个发现让段启嘉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段启嘉靠着墙,抬头看,直直撞上沈冽深不可测的视线里,似有激流暗涌。   沈冽反手关上门,声音冷冽:“以后别再来找她了。”   段启嘉不怒反笑,他双手随意插.进裤兜里:“你是她未婚夫,但也不能抹杀我跟梁皙在一起过,凭什么让我别来找她?”   他讨厌这男人上位者一样指挥的姿态。   沈冽抬腕看了眼表,晚饭时间已经快过去,他懒得废话,直截了当说:“以沈家的地位和资源,想雪藏一个画家,不是一件难事。”   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段启嘉被戳到命门,瞬间咬牙:“还要雪藏我?你就这么害怕?”   段启嘉突然像被什么思路点醒,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抬头,见沈冽居高临下睥睨着他,段启嘉瞬间有种男性尊严被人踩到地上的钝痛感,他低头冷冷笑了声:“怎么,是梁皙对我念念不忘,让你伤自尊了是吧?”   “确实,”段启嘉像是想起什么,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怎么反击最痛:“当初我们俩在床上,可是相当合拍。梁皙被我压在下面……”   话没说完,段启嘉被沈冽一把抓起衣领,带着狠劲摔在地上,发出声沉闷的钝响,他体内五脏六腑像是跟着移了位。还没缓神,又是一拳头下来,段启嘉头晕目眩,喉头也漫上血腥味。   沈冽松了松领带,漠然起身,视线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发烂发臭的死物:“就算你和梁皙真上过床,用女人来说事,你算什么东西?”   段启嘉躺在地上,完全起不了身。   沈冽已经拿出手机,给楼下安保打电话,说有人骚扰住户,让他们把段启嘉处理掉。   沈冽没进梁皙家,而是先回了趟自己家,把这身沾染过段启嘉气息的西装直接扔进垃圾桶,然后拿了套居家服,进浴室冲澡。   -   沈冽穿着件毛衣和运动裤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毛巾,随意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空旷的房间里,拖鞋趿地声格外清晰。   走到客厅准备拿手机,沈冽一抬头,看到沙发上有道纤瘦的人影,盘腿坐着,手机在屏幕上一戳一戳,八成是在玩开心消消乐。   梁皙头发半干不干搭在肩上,过完一关,她这才发现,脚步声已经停下很久了。   抬头看去,沈冽正站在大约两米远处,定定看着她。   “打完了?”   梁皙嗯了声,淡定收起手机,解释说:“洗完澡无聊,散步散到你家来了,还挺巧。”   沈冽笑笑没说话,转身原路返回。   梁皙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和段启嘉在外面干嘛了?我刚刚出来,看到安保来了。”   沈冽声音传来:“不知道,可能是别的事吧。”   几分钟后,他手里拿着个吹风机回来,走到梁皙旁边,插上电,温热的指腹在她头皮上轻划过,瞬间从天灵盖发麻到脚底。   梁皙下意识躲了躲,又被他按回来,她说:“你先给你自己吹。”   “我很快,”按开开关,在嗡鸣声响起前,沈冽说:“你继续玩,先把你的吹干,这样容易感冒。”   梁皙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实则全身注意力都放在头皮上,沈冽指腹划过,动作很痒,很轻,让人有种被温柔对待、细心呵护的感觉。   这是一种,在梁皙人生里已经缺失很多年的感受。   妈妈在的时候可能有过,但那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太清。   上初中和高中,大家只会关心她,考了多少分,要考什么学校?   后来创业、工作,关注的问题又转移成股价、业绩、市场份额,甚至是她的各任男朋友。   她一度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台严密的工作机器。大家不会想知道机器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生病、会不会也想要被爱护,插上电能转,那就是行。   在大家眼里,梁皙永远雷厉风行。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无微不至、又耐心至极过。   他对她无奈,但还是会顺从。   他知道她身体不好,所以会在每个细节上照顾她。   他永远会包容她的小脾气,保护她的骄傲和自尊心。   ……   她以前不在乎身体,甚至视死如归,一度有过想自杀的念头。   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特别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可她也爱极了她该死的自尊心,有些话,很难说出口。   生日那天还没许愿,如果能追加,那她希望,他能永远陪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梁皙的头发吹干后,吹风机收了声,沈冽没有梳子,只能用手帮梁皙把头发抓顺。   他问:“今晚想吃什么?”   梁皙却突然侧抬起头:“沈冽。”   沈冽:“怎么?”   梁皙站到沙发上,比沈冽高出一个头,她捧起他的脸,额头跟他抵着,叭叭叭一通乱亲下去。   她还是想说点特别煽情的话,所以决定一鼓作气:“沈冽,你知道我、我——”   脑子一卡壳,再而衰:“——今、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冽:“……嗯?”   气一乱,三而竭,她声音低到尘埃里:“——今天是,新中国成立71周年。”   梁皙说着,后退两步,手捂着脸,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天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有的人死了,她的嘴还会说话:“你有关心过我们国家这些年来发展经历了什么吗?你并没有!你只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你只关心你自己!”   沈冽:“……”   沈冽无奈道:“对不起,我错了。”   梁皙内心悲凉,没脸见人:“你没错,都是我的错!”   说完,一溜烟往自己家跑。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1 21:55:47~2020-09-23 01:1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经开学了呜呜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梁皙背靠着门,整个人一点点滑落,脸上欲哭无泪。挺好的气氛,都毁在她手里,还说了那么大一通屁话。   她彻底没脸见人了。   哪儿有火葬场?直接把她拖走吧。   梁皙蹲坐在地上,脸埋进掌心,脑子半点不受控地,一遍一遍回放刚刚那段能把她尬到原地去世的画面。   每想一遍,就重新尴尬一遍。   她偏头,看着门口全身镜里的自己,多漂亮一女的,怎么偏偏就生了张嘴?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沈冽的声音。   “梁皙。”   梁皙没出声,沈冽气定神闲站在门外,想起梁皙刚刚飞快逃离案发现场的画面,慌张又懊悔,他低笑了声。   按她的性格,刚刚肯定是想说些肉麻话,然而话到嘴边卡住了,但气氛又到那儿了,张口就变成了胡言乱语。   里面没声,沈冽直接输密码开门,被梁皙抵住:“有什么话非要当面说?发消息不行吗?”   沈冽把手掌卡在门缝里不让她合上,也料定了梁皙肯定不忍心夹他,他低声慢笑:“不说什么,就是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这个狗男人胆敢说“新中国成立”她就冲出去跟他同归于尽!!   沈冽说:“——庆祝一下FB成立八周年,提前一周。”   梁皙怔了怔,FB什么时候成立的,他倒是记得清楚,她都差点没想起来。   犹豫了会儿,梁皙还是让他进来了,倒不是庆祝几周年,就是觉得,今晚尴尬归尴尬,但她还是很想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   他们俩都很忙,在她能忍受的尴尬范围内,她想跟他待在一起。   -   接下来一段时间,梁皙忙着出国出差,周转于各大国际机场,还没到脚不沾地,但每天满满当当的行程也够呛。   她邮箱里有沈冽每周大安排和每日小行程安排,他的行程也没比她轻松多少,如果有变动,沈冽亲自发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是自从上次车祸住院,梁皙绕着圈子打探沈冽行程后,一直延续下来的习惯。   她想知道,但她又有点拉不下脸,所以他直接发给她。   梁皙每天晚上睡前,会跟沈冽聊大半个小时,都是一些每天重复的车轱辘话,但是好像每天都有新鲜感,永远都不会说腻,也是奇怪。   直到有一天,林理无意识提了嘴:“沈总每天四五点起来不困吗?”   沈冽他四五点起来……吗?   梁皙静默半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俩之间还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她每天睡觉的时候,他那边天都还没亮。   而且,沈冽刚接任,工作强度很大,每天不过凌晨别想睡觉。四五点跟她聊天,那他不是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可沈冽从没提起过这点,可能是不想让她有压力,他语气自然的,就像他们俩在一个城市,不存在时差,给了她一份无声而厚重的安全感。   梁皙默了默,人生中第一次,认认真真想要检讨自己,是不是太以自我为中心,太不体贴别人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时差这件事,也没想过,他会不会觉得累。   但这个问题,梁皙又不好意思去问别人,也没法闭门造车,只能自己在网上搜索:怎么当一个体贴的女朋友?   答案:学会分担家务、练就一手好厨艺、关注气候变化、注意生活细节……   嗯,和她一个也不沾边呢。   梁皙停下手上的事,对着空气,莫名叹了口气,凝思出神。   旁边,努力蜷缩在角落里的林理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他不会,一句话把梁总搞抑郁了吧?   “林理。”梁皙突然喊他,想问问他有什么看法。   林理立马全身绷直,下意识回了句:“到!”   “……”梁皙莫名有种,林理全身上下都写满害怕的感觉,她有这么凶吗?   “算了,没事,你出去吧。”   -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梁皙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主动给沈冽打电话过去,不过他今天没在海城,飞去日本了。   此时的东京正值夜深。   沈冽眉头微微蹙着,正在看手头的报表。手机放在抽屉里阵阵响动,拿出来,看到来电人,他嘴角勾了勾。   他接起电话,放下笔,背往后一靠,手按了按眉心,笑得不大正经:“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突然想我了?”   照梁皙往日那口不对心的性格,怎么着也得先口头否认一番,认不认再说。   没想到,今天居然一口就认下了。   梁皙有点不自在:“怎么,不行吗?东京今天天气怎么样?”   体贴的女朋友要关注气候变化!   “行,天气还可以,”沈冽问,“你之前说肚子痛,现在还难受?”   梁皙:“痛啊,不过可能是胃不舒服吧。”   说完,梁皙突然意识到,在打电话前,她本来决定不跟沈冽说这些的,因为不想让他担心,也觉得没必要,他又不能帮她换胃。   可是他问了,她就特别特别想说,控制不住的想说,故意想让他担心她,好显示他有多在乎她。   她特别喜欢这种被他在乎的感觉。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不体贴了?   梁皙一个头两个大,沈冽在那边说话,她也没听清,满脑子都是体贴两个字在转。   沈冽似乎有所察觉:“梁皙?”   梁皙想了半天,决定问问当事人:“沈冽,你最好老实交代——”   沈冽听得眉心一条,下意识开始回想,自己最近应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梁皙的事?   梁皙思考着该怎么问比较妥当,她努力委婉道:“——我,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比如说,在体贴人这方面?”   话里有点小试探。   沈冽笑,像是松了口气,而后不假思索回答:“体贴。”   听到他肯定,梁皙又开始自我否定:“沈冽,你不会是在反讽我吧?”   “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体贴?”沈冽说,“你每次打电话之前,都会给我先发个消息,我回复了,你才会打,不是怕我在重要场合没法接吗?”   对是对,但那可是凌晨四五点。   “每次吃饭,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吃得很捧场,”他说着,像是回忆起什么,轻笑了声,“让我有种,自己是国宴大厨的满足感,毕竟你只会在君悦国际吃饭,露出这种表情,算是心理上的体贴吧。”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功能?   “还有,给你吹头发的时候,你安安静静坐着不动,乖乖等着我吹完,也很体贴。”   隔着电话,梁皙在大洋彼岸,都有点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再就是,你知道我今天在东京,记得我的行程,非常体贴。”   梁皙捧着脸,没出声,但已经嘴角飞扬。完了,沈冽是爱惨了她了。   最后,沈冽在电话那头,拖着调子啊了声,像是想起什么,用一本正经地说着最不正经的话:“最体贴的是,每次吻你,你都会配合的露出一脸,被吻到意乱情迷的表情。”   “真的很体贴,”他声音懒散微哑,“极大满足了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梁皙脸一烫,一边用手背贴着脸降温,一边冷声威胁:“沈冽,我挂电话了你信不信!”   “我信,”沈冽忽而沉下声音,认真说,“梁皙,别想太多,没有人要求你体贴。而且你已经在尽力体贴我了,可能和大家的‘体贴’不一样,但我能感受到。”   说着,他又满不在乎来了句:“就算不体贴又怎么样?你可以有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只要爱我就够了。”   这下,梁皙脸皮下像是被人煨了炭,烧得温度直线上升,一时间连手机都觉得烧得烫手。好半天,才学着他满不在乎的语气,故意嗤笑了声:“那你要求还真高。”   沈冽语气理所当然:“我要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   梁皙都觉得自己被他夸得有点找不着北了。   -   梁皙出国向来是怎么来怎么走的性格,这次出奇的,回国前让林理去买了几条丝巾,当伴手礼,准备回赠给幸福家园那群说她脸臭的老太太们,也没忘记单独给江家准备一份。   顺便也在免税店里,抽空亲自给沈冽挑了个礼物,是条某奢牌的皮带。   看到第一眼,梁皙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幅画面:沈冽赤着上半身,只穿牛仔裤,戴着这条皮带,人鱼线没入其中,腹肌块状分明,站在明暗的光影里,肯定很有感觉。   -   飞机落地江城国际机场,正好是凌晨四点,梁皙这回让沈冽不准来接机,骗他说上午十点到。   倒也不是因为怕他早起吃不消,单纯是因为,她这几天脸色巨差,还长了两颗姨妈痘,巨丑,不想让他看见。   车开到博萃湾已经是五点,梁皙坐电梯上楼,在自己家门口转了两圈,没进去,转而走到对面,轻手轻脚打开沈冽家的门,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就为看那个可能现在睡死的男人一眼。   在进门前,梁皙想象的画面是——   黑灯瞎火,她静默而温柔的坐在床边,深情凝望着沈冽的睡颜,画面甚至可以定格在这一刻,像幅美好的画。   一亿起步的那种作品。   而现实是——   梁皙一推开门,灯火通明,她一抬头,跟循声而来的沈冽对视上,像个被抓现行的贼。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男人怎么起这么早!现在才五点啊!!五点!!!   沈冽看着她:“你不是上午十点到?”   梁皙下意识用包挡住自己的脸,包袱巨重,转身要往外走:“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梁皙。”   沈冽跟在她身后:“我怎么觉得你是呢?”   梁皙浑身写满拒绝:“不,我不是,你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和我的偶像包袱# 第50章   梁皙被抓回餐桌上,认命的放弃伪装,但还是坚强反抗了下:“沈冽,你别拉着我,你松开!我报警了你信不信!”   沈冽让她老老实实坐下,端来一杯温水放到她面前:“报吧,看看警察是先抓我还是先抓你。”   梁皙喝了口水,又放下杯子:“沈冽你什么意思?你是要警察抓我?”   她瞅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说:“那你真是好样的。”   梁皙的“倒打一耙”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沈冽低下头,笑了声:“怎么提前回来了?”   没了被当场抓包那时候的紧张和尴尬,梁皙这会儿冷静下来,说话气儿也顺了,她不答反问:“那你怎么这么早醒了?”   沈冽不像她一样藏着掖着,他下巴一抬,指了指厨房,淡然说:“你这几天不是一直胃不舒服吗,帮你煮了粥,想让你回来喝完再睡。”   梁皙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这种感觉好像,沈冽站在道德制高点,而她就是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噢……”   小骗子蔫了:“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吧。”   沈冽挑出几个字来复述:“惊喜吧?”   梁皙瞬间坐直,斜睨着他:“怎么,你是不喜欢吗?”   沈冽一顿,伸手拿起梁皙面前的玻璃杯,就着她喝剩下的一半喝了口,润润嗓子。   似是想明白什么,他笑了下,再开口,话音里带着可惜:“喜欢,又有点遗憾。”   “???”   沈冽:“我应该躺在床上才对,等着惊喜从天而降。”   梁皙瞥他一眼,没说话,虽然原来的剧本就是沈冽想的那样,但不妨碍她此刻就是要给他一个“你想得美”的眼神。   粥还要一会儿功夫才煮好,还不到浓稠的地步,但能吃了。   梁皙没继续等着,先抽空回自个儿家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她从浴室出来已经闻到粥香味,是沈冽把粥端过来了。   梁皙没什么胃口,因为还在胃痛,但又好像不是胃。胃在上腹部,前两天还是上腹部痛,这两天已经变成了右下腹部痛。   想着面前这碗粥是沈冽五点钟起来熬的,她冲着这份心意,怎么说也得面前吃上几口才行。   耳旁轰隆隆的,是沈冽拿着吹风机在给她吹颈部发根。   头发吹完,粥还没吃多少,梁皙真没胃口了,在沈冽开口前,她先把话说尽:“真吃不下了,你再让我吃就是逼我。”   沈冽没什么意见:“吃不下就别吃了,还有一些在温着,饿了想吃再吃。”   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点早,沈冽坐在梁皙家沙发上,拿着平板在看股市。梁皙就想跟他待会儿,抱着个枕头,头枕在他大腿上,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味道,一点点耷拉下眼皮,睡了过去。   时间流逝。   快到七点半,沈冽收到周助理的消息,说和司机已经到楼下,问他什么时候下来。   沈冽小心翼翼起身,睡梦中的梁皙眉头皱了皱,但也没醒。直起身那刻,沈冽下意识扶住沙发,因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脚有点麻了。   他轻手轻脚抱起梁皙,将人抱回床上,轻拉着被子给她盖上,又掖好被角。   转身离开时,沈冽余光扫过床头,步伐一顿,然后弯下腰,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三个相框。   最靠近床的相框,是一张全家福,应该是梁皙妈妈还在世那时候拍的,一家三口十分和睦。   中间是一张梁皙跟梁赫的合照,照片很诡异,有明显修过图的痕迹,像是从一张大合照里,抠出来的两个人。   最后一个相框被扣放着,里头不是照片,而是一篇小学生作文,纸页泛黄,字迹歪七扭八写着:我的姐姐。   是谁写的不言而喻。   沈冽看了眼那篇用相框裱起来的小作文,又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睡觉的梁皙,扯唇笑了下。   梁皙对梁宣肯定有喜欢,但除此之外也有其他的复杂情绪,所以她愿意摆一个属于梁宣的相框,但不愿意放他的照片进去,可能是嫌看着烦。   这别扭的作风很“梁皙”   这三个相框孤零零摆在床头,每个都透着点诡异,合在一起,莫名有种可怜的感觉,三段关系,各有各的破碎。   沈冽站在原地,不知道想起什么。   眼前画面逐渐与过去重叠。   那时候他刚出国两年,没有读书的心思,还差点被退学。江夫人把他领回来,让他在海城呆了两天,又交给沈泽生。   回江城后,他待在家里,也没出门。有一天,沈泽生出席江城一中的校庆回来,无意间提到梁皙,说:“三岁看老,从今天的校庆发言上看,梁家那姑娘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耳旁的沈泽生还在说梁皙的种种优秀事迹,沈冽记得自己当时停下了在玩的游戏,突然间有种无措感铺天盖地袭来,好像在一条岔路上,他们在一个出发点,他选择下坡,而梁皙选择了上坡,两人渐行渐远。   这种无措感激起了沈冽的斗志。   之后回美国,他有时候会旁敲侧击问沈泽生,梁皙的近况,有时候会自己关注国内的新闻。   他记得FB上市的新闻上,贴着张梁皙敲钟的照片,她下巴稍扬,表情清冷,好像永远都是骄傲着的。   又想起沈泽生夸梁皙那句“有大出息”,沈冽理所当然的觉得,梁皙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   后来在金门大桥上匆匆一瞥,她颓丧落寞,像是想轻生。   再后来,梁皙过生日那天,一边哭着,一边跟他说:“你可不可以,心疼我一下啊。”   ……   沈冽突然很想知道,梁皙这些年,真的过得好吗?   -   梁皙睡得不算安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有听到沈冽离开的动静,然后又睡了过去。   最后,她是被痛醒的。   梁皙半睁开眼,下意识掀开被子往里看,想看是不是有人在拿电钻钻她肚子,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顶着满头冷汗,梁皙痛得根本直不起腰,她一手按着右下腹部,一边穿鞋,套了两脚没套上,干脆光着脚,一路扶着走到落地窗边,找到遥控器打开窗帘。   她本来只想透点自然光进来,然后一打开,就看到一只鸟贴着落地窗飞过。   轰隆——!   一个想法瞬间在梁皙不大清醒的脑袋里炸开。   这鸟不会是来接她的吧?   她不会,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吧!!   梁皙往后踉跄两步,满目怆然,凶手是胃癌吧?肯定是胃癌。   不,不对,熬夜也伤肝,会不会是肝癌?   梁皙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又茫然,可是……肝在哪??   右下腹部还在跟有东西想往外钻似的痛。   梁皙甚至在想,她不会是怀了个孙悟空吧?要用金箍棒戳破她的肚子,然后大喊一声:“俺老孙来也!”   不要!!   她绝对不要开膛破肚而死!!!   好丑啊啊!!!!   梁皙跌坐在地上,上半身不堪重负地趴在地毯上,浑身冷汗涔涔。   她摸起掉在旁边的手机,终于意识过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绝对不能,一个人凄凄惨惨、没人发现的死在家里。   梁皙脑子里想着,要给120打电话,落实到动作上,手像有自己的想法,竟然拨出了沈冽的号码。   反应过来,她马上挂断,沈冽不行,沈冽今天有个重要合作伙伴要接待,他已经严阵以待很久了,她不能去打搅他。   梁皙给林理打了个电话,让他火速赶来她家,然后紧握着手机,千百万的犹豫间,还是决定给沈冽发一条消息。   情绪越沉越深,好像是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梁皙一边打着字,一边泪如雨下。   好烦啊,人为什么要体贴。   她一点都不想体贴,她就想给他打电话。   按下发送键,梁皙把手机丢到一边,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打电话的欲望,人要死,他来也拦不住。   再说应该死不了这么快,最后一面还是能见上的。   可这么想着,梁皙却更难受了,止不住的想哭。   当个体贴的人怎么这么难啊。   -   林理匆匆赶到梁皙家,鞋都没来得及脱,慌忙跑进来,在餐厅里找到梁皙,她脸色白得像纸,正在拿着勺子往嘴里硬塞粥,喝一口,呕三呕。   梁皙脸上还挂着泪痕,红着眼眶,林理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瞬间有种天塌了的错觉,慌张道:“梁、梁总,我们去医院,马上去。”   梁皙却没动,声若游丝:“等我,把这碗粥,喝完。”   她虚弱病态的脸上,嵌着双格格不入的,极具信念感的双眼。   这是沈冽特地帮她熬的,她就是死,也得喝一碗再死!   吃完一碗粥,林理扶着梁皙下楼,车一路疾驰向江城最大的私立医院,梁皙在平稳的车途中渐渐意识模糊,只记得到了医院,耳边一群人七嘴八舌在说话,好像要做手术,可能只是急性阑尾炎。   梁皙强打起精神,一把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医生,有人得阑尾炎死了的吗?”   医生斟酌说:“阑尾炎如果穿孔感染,是会死人的。”   梁皙这辈子都是个十分有自信的人,在这一刻,她也很有自信的觉得,她就是穿孔了,她就是感染了,她就是要死了。   梁皙沉痛的闭上眼。   没想到,自己也有能用上“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和“红颜薄命”的一天。   为什么!!!! 第51章   梁皙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她逐渐有了意识,睁开眼,暖黄色光线刺入眼隙,她下意识伸手挡了挡。   下一秒,灯直接被人关了。   梁皙朝门口看过去,影影绰绰里,有抹高大挺拔的人影站在门边。梁皙不确定地喊了声:“沈冽?”   过去几秒,传来一声低哑的“嗯”声,是沈冽无疑。   等梁皙眼前完全适应光线后,沈冽才重新把灯打开。他只穿着件衬衫,还是他早上穿出门那件没换,下摆敛入西裤里,边缘已经起了褶皱。   他走到病床边,脸上没什么情绪,站定,目光淡淡看着她。   梁皙掀开被子、又撩起衣摆,看到自己光滑平坦的肚皮,莫名松了口气,脑子里居然闪过“幸好肚子还在”这种诡异的念头。   梁皙手轻轻在右下腹那块白纱布上碰了碰,不敢用力,怕出现撕裂伤口之类的情况。   她还记得,失去意识前,听到医生说阑尾炎穿孔感染会死人。   梁皙有点担心自己的情况:“医生怎么说?我这算是活下来了吗?”   她说着话,眉间不自觉皱起,满脸上写着“坚强”两个大字,再凑近一看,眼睛里还漏了两个字,哦,故作,故作坚强。   ——你要不要扶着我点?抱一抱也行。你不觉得我现在有点脆弱吗,或许正需要安慰呢?   沈冽表情寡淡,像是没看到。他给梁皙倒了杯温水,又把她背后的枕头叠放好,让她靠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直接没搭理她这段戏。   这么冷静?看样子她是没有大碍了?   梁皙暗自打量着他的脸色,看出他心情不虞,她想到什么,心里大概有个猜想,也没敢再出声。   可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憋住,梁皙戳了戳自己的伤口处,疑心问:“这会不会留疤?多久愈合?医生做手术的时候,确定是把工具都取出去了吗?”   这问题问出来,沈冽用一种意味深长又无语的眼神看着她,梁皙被他看得,自己都觉得有点傻了。   但她又确实很担心,万一医生把什么纱布剪刀落她肚子里了,她找谁说理去。   又过半天,沈冽被梁皙盯得无法,嘴里丢出两个字:“微创。”   “……”梁皙默了默,她感觉自己脑门上正顶着四个大字,供人嘲笑——杞人忧天。   不过好在,沈冽到底是说话了。梁皙刚丢完脸,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她追问道:“现在才晚上十点,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说完,又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大对,她想问的是,不用陪合作伙伴来个夜间活动什么的再来?   沈冽面无表情,似乎是在压抑什么,声音冷然:“你是嫌我来太早了?”   他又反问:“那什么时候来比较好?殡仪馆给我打电话问,未婚夫要不出席追悼会的时候吗?”   梁皙被他怼的哽了哽,没说上话,这段日子过得太蜜里调油,她都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是在华语阴阳怪气界绝对得有一席之地的沈老师。   梁皙犹豫着伸手,碰了碰沈冽架在大腿上的手背,他没动,任她摸着。他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以后,再看出点什么来。   梁皙大概知道,沈冽是在因为什么事生气,她张张嘴,有点不自在地开口:“沈冽,你……是不是在生气,我给你发的那条消息?”   沈冽嘴角不带情绪地扯了扯:“哪条?我记不太清楚了。是你说要分手,再解除婚约,等你死了以后,别人问起来,都要说是你甩的我,不然你变成鬼都要来找我算账的那条吗?”   听他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像是有根鱼刺卡在梁皙喉咙里,尖细疼痛,还扎得人说不出话。   半晌,梁皙在沈冽如一潭死水般凝视着的目光下,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记性可真好。”   沈冽额角跳了下,下颌绷着,似乎是在忍着气,声音也加重:“梁皙!”   梁皙这辈子都再找不出一个,像现在这样心虚的时刻。她连呼吸都放轻,手却将沈冽抓得更紧,像是怕他会甩开一样,死死攥着,甲盖都发白了。   毕竟她当时痛得神志不清,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说话也没留后路。   她说不要等两家和平分手,她要马上跟他分手,她一定要当甩了他的那个。   沈冽可能会把她的意思误会成,她就是死都要面子,他远没有她的骄傲和面子重要。   但梁皙记得,她当时想的是,如果真是胃癌的话,可能要化疗,那就得长期住院。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毛病,没有安全感,肯定会让沈冽经常来医院陪她。但沈冽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忙,久而久之,难免会在她和公司之间要做取舍。   但梁皙讨厌,把自己放到一个,要被人做取舍的位置。   因为她好像,从来就不会是被选择的那个。   她和梁家,梁赫会选梁家,理所当然。   她和钟晴,梁宣会选钟晴,理所当然。   她和沈家……   她不想让沈冽做出这种选择,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现在坐在医院,从当时的情境里抽离出来,梁皙知道,自己当时是钻牛角尖了,当时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在往最坏的方面想。   就连不给沈冽打电话,除了想学着体贴他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她怕沈冽选择了合作伙伴,不能第一时间赶到,自己会失望。   可她不想对他失望。   ……   病房里一时沉默。   情绪一层一层地堆叠起来,愈压愈重,梁皙鼻尖泛酸,又觉得自己委屈的没道理,强行憋了回去。   直到情绪再一次平缓,梁皙坐直,也没看沈冽,自己满脑子地纠结着,该怎么跟他道个歉,说她没有那个意思。   可她就没道过歉,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要直接开口?还是要先铺垫一下?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而后,猝不及防一声“对不起”响起。   梁皙说完对不起,把被子一扯,盖在头上,背对着沈冽,像是乌龟缩进壳里,一动不动。   沈冽刚才一直没开口,他确实是生气了,但不是生气‘梁皙想到自己要死,第一反应居然是分手’这件事。而是生气梁皙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胸口有些发闷。   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生她的气。   而梁皙这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直接将他的气打消大半。   目光落到病床上,梁皙把自己裹成一团,只拿个后脑勺背对着他。沈冽看了会儿,再开口,声音依然是没什么情绪:“你刚动完手术,先休息会儿吧,公司还有点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梁皙“哦”了声:“脚长在你身上,你去哪儿都行。”   沈冽没再说话,起身时,左手滞了滞,他低头,发现左边袖子被梁皙从被子里探出来的手扯住。   梁皙背对着沈冽,闷闷说:“……早点回来。”   沈冽低嗯了声,人走到门边时,他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手机给我。”   梁皙满脑袋问号:“你要我手机干嘛?”   沈冽理所当然说:“怕电话打到一半,又收到你说要分手的消息。”   梁皙:“……”   -   沈冽走后,梁皙翻来覆没睡着,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没一会儿,梁皙把护士喊来,让护士扶着点滴,自己站到体重秤上,她就想看看,割个阑尾能掉几斤。   过程虽然病态,但结果很惊喜,估计是因为这段时间都食欲不振,梁皙这么个小基数都一下掉了四斤。   她满意地躺回床上,闭上眼,准备听沈冽的话,好好休息。她这回是立志要养好身体,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心惊胆战了。   旁边,护士一边慢腾腾地将体重秤收回原位,一边往病床上扫,见梁皙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似乎是在准备睡觉。她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不一会儿又收回眼神,那不是她该管的事。   病床上,梁皙闭着眼,都能感觉到有一束强烈的打量目光落在她侧脸,半天没等到动静,在护士打开门准备出去时,梁皙没忍住开口:“你是有什么想说的?”   护士下意识低头,连连否认:“没什么没什么。”   她绝对不能主动打探病人的隐私。   这哪是“没什么”的语气,一听就是有什么。梁皙突然就特别想知道,慢悠悠地威胁道:“你不说,我就给你的服务打差评。”   “……”护士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就是,网上,李见……”   梁皙听到李见两个字,伸手打住,反问道:“又是我的八卦?”   护士想了想:“差不多吧。”   梁皙瞬间没了听下去的兴致,挥挥手让护士出去。她重新躺下,想到自己现在跟沈冽还算在吵架当中,又传出这种垃圾八卦,突然就特别后悔,她就不该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的男朋友,简直是花钱找麻烦。   -   露台上,雾冷秋寒,像是有块黑布遮星蔽月,将天色压得浓重。   沈冽正在跟周助理打电话,听对面说完,他皱着眉,稳声道:“李见抢救回来以后,医生说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周助理犹豫,“医生说,说不好,还得看后续观察,他吃得安眠药剂量太多了。”   周助理又问:“沈总,网上那些抹黑李见自杀是因为梁总出轨的,要不要压下来?”   “把热度压下来,之后让公关团队去处理,”沈冽说完,想起什么,又问,“Williams那边怎么样?”   Williams就是沈冽原本要接待的重要合作伙伴。   周助理:“您匆匆离开后,听之后赶过去接待的黄总说,他到高尔夫球场的时候,William正在跟沈董通话。”   都告状到沈董那去了,情况不算太好。   沈冽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准备挂电话前,对面的周助理犹豫再三,还是说:“沈总,您这段时间可以让梁总少看手机,网上那些言论,实在不好听。” 第52章   从露台回到病房,沈冽开门的动作很慢、很轻,几乎没有声响。   床上隆起一个小丘,梁皙背对着门,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走到床边,沈冽本来想伸手,撩开挡在梁皙侧脸的头发,动作到一半,他握拳感知了下自己手的温度,又冰又冷。   停下动作,沈冽走进洗手间里,关上门,用细流温水把手的温度冲高。   擦干手上的水,再走回病床边。   沈冽将梁皙侧脸的头发别到后脑勺,露出的半张脸没什么血色,向来肆意张扬的眉眼文静合着,比钢铁还硬的嘴也安安静静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卸下防备的乖巧。   当然,如果露出的半只脚没有因为怕冷,小幅度往里缩了缩,这会是一次非常成功的装睡。   沈冽想起半个小时前。   梁皙抓着他的手,低眉垂眼,喉咙上下缓慢滚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抿着唇,素来骄傲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和自责,都没敢看他,手却抓得更紧,像是患得患失一样,很没有安全感。   沈冽伸手,食指扣着领带往外扯了扯,胸口有些发闷。   他又一次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好吗?但梁皙肯定不会如实回答。   他残余的那点不快的情绪,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   沈冽主动开口喊了声:“梁皙。”   病床上,梁皙呼吸均匀,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沈冽在病床边坐下:“我没有生气你以为自己要死了,第一反应是说分手这件事。”   这回,手指也轻动了动,然后就被沈冽不由分说地攥进掌心,用温热宽厚的大掌包裹住。   他自嘲:“只是男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还挺在意,你从发病到进医院这么长时间,电话没给我打一个不说,连消息也只顾着说分手。”   她太独了,遇事好像就没想过要去依靠别人,让他有种难言的挫败感。   好像他也没走进她心里,只是游离在她身边。   梁皙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目光清明,没有任何困意。   她为自己辩解:“可你当时在忙,我不打扰你还不好?”   梁皙仰头,刚好对上沈冽的目光,他眼神极具穿透力,像是一眼看穿了她的真正想法。梁皙被他看得心虚了虚,目光飘忽起来。   沈冽本来想把话直接点破,转念又梁皙刚做完手术,还要多休息,如果把话说破,万一她激动起来,把伤口弄出事故,岂不是得不偿失。   最终,沈冽慢悠悠收回眼神,只点到为止:“比起体贴,我倒是更希望被你打扰。”   梁皙虽然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不妨碍她想知道,沈冽是怎么想的。   她追问:“为什么?”   “反正也不是因为在意你,”沈冽看她一眼,“就闲得慌,行吗。”   这话怎么这么欠呢。   梁皙嘴角翘了翘,一把抓住沈冽的领子把他扯下来,直到两人面对面,只隔着一掌距离。她双手勾住他脖颈,再往下压了压,贴的更近,然后仰起脖子吻住他。   但她好喜欢哦。   她其实特别开心,原本以为沈冽还要跟她生好几天的气,可是没想到,几乎是他铺着台阶,让她走了下来。   气氛安静下来。   两人脸贴着脸,眼中只有彼此。呼吸滚烫,交织在一起,再混合着空气吸进肺里,暧昧的浓度不断上升。   借着微弱的光,梁皙看到沈冽眉眼锋利,目光灼灼,伴随着他越发炽热的呼吸,漆黑的眼里似有欲念闪动,却又隐忍克制。   梁皙脸上开始一点点发热,她不自然的别开目光,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办。总不能当个铁血真女人吧,万、万一把她肠子戳断了怎么办??   随着梁皙偏头的动作,露出大段白皙细瘦的脖颈。沈冽俯身吻上去那刻,梁皙瞬间从尾椎骨发麻到头皮,像是过了电,她浑身紧绷住,下意识挺起上半身,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似乎是贴心考虑到梁皙明天还要见人,沈冽吻得很浅,没留下痕迹,手却落到衣摆处,梁皙胸口空了空,整个人几乎是要被他揉成一滩水。   她下意识用手捂着嘴,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暧昧的声音。   ……   半个小时后,沈冽拿了条湿毛巾出来,帮梁皙擦手。梁皙手腕发酸,无力地垂落在床沿边,任由他摆布。   被温水浸湿的毛巾温度适宜,很容易让梁皙联想到,刚刚那烫手的温度。   她闭了闭眼:“沈冽,你说,我好歹也还是个病人……”   “嗯,但我不是人,”沈冽从容地帮她把手上每个细枝末节都擦拭干净,“也没什么人性。”   梁皙:“……”   她就是输在太要脸了。   安静了会儿,梁皙又犹豫地试探问:“沈冽,你是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嗯,”沈冽说,“手机在周助理那,给你设了置顶,我跟周助理交代过,有你的消息告诉我。”   梁皙神色稍顿,而后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都告诉你?那你就不怕我乱发消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看沈冽的手机。   梁皙录过指纹,轻松就能进入到聊天页面。想是一回事,真在置顶上看到自己时,还是没忍住的,心脏猛跳了下。   而且,他只置顶了她一个人。   那一瞬间,梁皙整个身体像是被放空,只有心跳声在回荡着,一下又一下,格外有力。   不管以后,至少在眼下,他是选了她的。   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塞得满胀,再流出蜜来,甜得发腻。   耳旁,沈冽回她话,似笑非笑的:“乱发消息?你明天乱发一个看看。”   梁皙没再看别的,把手机还给他:“想得美,医生让我多休息,得少打字。”   沈冽捏着她的手,指腹有意无意地划过掌心,他看她一眼,语气暧昧:“看来还不是因为手酸了。”   “……”梁皙闭上眼,硬邦邦说:“闭嘴吧,我睡了。”   沈冽笑笑没说话。帮梁皙擦完手,他自己进浴室冲了个澡才出来,梁皙还没睡。她掀开被子一角,拍拍床:“勉强和你挤一挤吧。”   他人高腿长,睡沙发实在寒酸。   不过也说不上挤。这病床没有双人床大,但比普通的医院病床还是大上一圈,躺两个人还能有些富余。   沈冽却没上来,怕把她伤口弄出问题,他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散漫说:“想和我睡一张床?”   “……”   “再忍忍吧,等出院。”   “……”   脸这种东西,真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夜色渐深,沈冽盖着层薄毯子,今天一天情绪都紧绷着,这会儿松弛下来,闭上眼,很快就要陷入睡眠。   病床上,梁皙却半点没有睡意,好像她打的不是麻醉剂,是兴奋剂。   沈冽快要睡了,又被她说话的声音吵醒。梁皙有点担心:“沈冽,你直接把合作伙伴丢在那,后来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得到了足够的安全感,梁皙这会儿不钻牛角尖了,还是很支持沈冽事业的。   沈冽被打扰入眠,下意识皱了皱眉,但依然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说:“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哦,”梁皙又想起什么,“我听护士说,今天网上又有我的八卦?李见那事我以前跟你说过,就是合作炒作而已。”   你可别相信。但后半句梁皙不好意思说出来。   沈冽听出来梁皙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嗯了声,声线低哑:“这事跟你无关。我来处理就好,你别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   梁皙轻“哦”一声算是应下。   “梁皙,”沈冽突然又正经认真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梁皙有点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慢腾腾回了句“怎么了”。   心下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沈冽将胳膊枕在脑袋下,侧头看着病床的方向,梁皙也正侧着身子看向沙发,昏暗中,视线似乎遥遥相接,梁皙手不自觉紧握住了被子。   在一片沉默中,沈冽声线清冷有力:“有时候,可以考虑满足一下你男人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让他为你做点什么。”   ……满足他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让他为她做点什么?   梁皙在心里复述一遍,神色怔了怔,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也没人向她提过这种要求,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沈冽却没再说话:“行了,睡吧。”   梁皙磨了半天,才慢腾腾说了个“好”,也不知道是在回沈冽的哪一句话。   -   第二天一早,梁皙听到沈冽的动静起身,见他正在扣衬衫扣子,她想起自己曾经苦练的系领带还没派上过用场,当即要给他露一手。   沈冽弯着腰站在病床前,梁皙帮他系好领带,顺带拍了拍肩线上不存在的灰尘,相当满意:“不错吧。”   沈冽拿起床头柜上的梁皙的小镜子照了照,是标准的温莎结,端方工整,比起她第一次的作品,确实很不错了。   沈冽随手放下镜子:“练过?”梁皙施施然收回手,一脸“你瞧不起谁”的样子:“这还用练吗,随手一系不就是了。”   沈冽扯唇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助理已经在门外候着,听到脚步声渐近,忙帮沈冽打开门,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   到地下停车场,碰到刚停好车,正准备上楼见梁皙的林理。林理主动打过招呼,沈冽下颌稍点。   林理有点怵沈冽,可沈冽又站在他面前没动,显然是要说点什么。   沈冽说:“李见的事,先别告诉梁皙,等过两天她伤口愈合好了再说。”   沈冽没想彻底瞒着她,也瞒不住,他只是怕梁皙会被网上那些恶评影响心情,进而影响了伤口愈合。   林理大概也知道沈冽的想法,点头应下。   林理退到一旁,准备等沈冽先行离去,抬眼时看到什么,他下意识问:“沈总今天的领带,是梁总帮您系的?”   沈冽稍一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林理不知道该不该说,但不说好像也不大好:“因为梁总系领带,右边会比左边收得更紧一点。”   总觉得说老板坏话心虚,林理又帮梁皙找补起来:“可能是因为,上个月出差的时候,梁总只能自己脖子上联系,右手使的劲儿容易比左手大。”   沈冽听出点什么,意有所指地问:“出差的时候,她在练习系领带?”   林理点头,就差在头上写“老实人”三个大字。   -   去公司的路上,沈冽望着窗外景色飞离,忽然开口让周助理订一束花,送到病房里去。   因为刚刚车开过一家花店,沈冽忽然想起,梁皙第一次急性肠胃炎住院,就说怎么别人都有花,她没有。   上次车祸住院,他被公司的事缠着忙忘了,这次想起来,别人有的,她也得有才行。   上午有场上季度总结会议,在公司的高层都被要求出席。散了会,沈冽顶着大家“绿到发慌”的眼神,从容淡定走回办公室。   他一走,立马有人讨论起来。   ——“听说李见自杀,就是因为梁总出轨,然后又要跟沈总联姻。李见放不下,又挽回不了,就选择自杀了。”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而且听说,梁总之前在海城出差那几个月,还包养了个男的,啧啧。”   ——“沈总就算了,梁皙跟李见在一起的时候,还在海城包养了个?不是,这也太恶心了吧!李见太可怜了!”   沈冽合上办公室的门,回头,看到沈泽生正坐在沙发上,气氛低沉,面色不虞。   沈冽在他对面坐下,平静问:“爸,你怎么来了。”   沈泽生不关心这些八卦,他只知道,William昨天电话都打到他那儿了!   “沈冽,事有轻重缓急,梁皙就一个阑尾炎,给你打个电话,你昨天就直接丢下William,火急火燎跑了过去?”   “爸,我昨晚跟William通过电话,他那边已经解决了。”沈冽没什么情绪起伏,“而且,事情也不是你说的这样。”   William的不满已经解决这事,沈泽生当然知道,他对沈冽的办事手段向来放心。只不过是气不过,沈冽怎么跟丢了脑子似的,屁大点的阑尾炎,就搞得像梁皙当场要切胃一样!   沈泽生看着他,看他能解释出什么花儿来。   “她没给我打电话,”沈冽说,“是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   沈泽生怒火攻心,他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沈冽,你满脑子就只有梁皙吗?”   “也不是,不过,”沈冽抬腕看表,然后抬眼,满脸的公私分明:“现在是午休时间,脑子归私人所有。”   “……”   -   梁皙坐在病房里,抱着束花,拨弄着娇艳的花瓣,低着眼,嘴角翘了翘,颇有点爱不释手了。   她想起半个小时前,医生来查房,她不确定地又问了遍,自己不会复发、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医生说不会,然后又说了句——这个问题,沈总昨天已经问过好几遍了。   梁皙当时顿了顿,医生又说:“你们俩感情真好。”   梁皙理了理头发,笑而不语,递给医生一个“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迷我”的眼神。   这段记忆,梁皙回想一次,就想笑一次。   在她又一次低头笑时,门从外面被推开。听到声音梁皙飞快抬头,看到来人,眉宇间的期待淡下,依然挂着笑容:“爸,你来了。”   梁赫从进门开始,身上就散发着浓烈的不悦情绪。那感觉像是,如果不是在病房里,但凡换个地方,他一进来,炸弹就要炸了。   但眼下的情况也没多好。   梁赫原本压抑着的怒气,被梁皙脸上的笑引燃:“小皙,你是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吗?生病了,大家都围着你,才高兴是吗?”   “你知不知道,昨天就因为你阑尾炎这事,沈冽突然从William那跑回来了!我们两家合作的那项技术研发,就是想让William来合作,这可是有关梁家未来的转型方向,你就这么任性吗!”   “还有,网上那堆又是什么事!你怎么成天身上都跟着这种乱七八糟的新闻?”   梁皙在某一瞬觉得,她得以死才能谢罪了。   梁皙将花轻手轻脚放好,然后才看向梁赫,面上没什么情绪。在一段感情将要破灭之前,人其实是有预感的。   但这和真发生时,心像被刀捅一样,并不冲突,只不过是从扎进去那一瞬间的尖锐刺痛,变成了剜着肉抽出来的钝痛。   梁皙平静地看着梁赫,他站得精神十足。这么多年来好像都是这样,对她或好或坏,他都像有恃无恐一样。   以前,梁皙能忍着。   现在,她却有点儿烦了。   这些事她确实都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照梁赫这么生气来说,应该事不算小,但林理今早来这,却什么都没说,都挑着些好事在跟她汇报,话末,还说上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了沈冽。   很显然,是沈冽跟他打过招呼,让他别把这些事跟她说。   就像他昨晚说的,有些事他能处理,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沈冽可能是想让她好好养病,保持一个好心情。   所以他暂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他都能解决;所以他明明自己也不高兴,还是来主动哄她,迁就她的心情。   可她现在心情却差到了谷底,她好像辜负了他的努力。   梁皙越想,越有种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却又被突然都搅乱的烦躁。   脑海中,有回忆闪现。   是妈妈去世那天,梁赫蹲身抱住她,哽咽着说:“小皙乖,妈妈不在了,以后还有爸爸,爸爸永远是全世界最爱小皙的人。”   因为这句话,这么多年,再难受她都忍了,她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只是有时候没那么明显而已。   这一骗,就是十八年。   就连被毁坏的生日那天,爱没了,她对他也留着一份尊敬。   面前,梁赫的不满开始扩散:“还有小冽,哪像是个做大事的人,小家子气,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   梁皙却再压抑不住,情绪骤然爆发:“梁赫,你说我就算了,他关你什么事!”   梁皙这辈子,第一次对梁赫这么强势硬气。   梁赫一时间怔楞住,似乎没想到,她会因为沈冽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53章   梁皙脸上表情冷淡至极,眼神也冷冰冰的,带着压迫,唇抿成一条没有起伏的线。   他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梁皙反思,是她的问题。   因为自己这些年在梁赫面前太图表现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她本性里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爸,”这声爸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不待梁赫深想,就听见梁皙冷笑了下,缓声说,“走廊上的宣传标识您看见了吗?禁止大声喧哗。您好歹也一把年纪了,有名气有地位,怎么就没素质呢?”   梁赫一下怔楞在原地,被她直白不带拐弯的话骂懵了圈。   “还有,你们公司那点‘大’事,难道沈冽不是已经解决了?”沈冽虽然没说具体,但昨晚确实是说了,他已经解决了,他没必要骗她。   “您女儿做手术,您女婿来陪她,您还说他‘小家子气’?”梁皙一口一个“您”字,越叫越恭敬,说得自己都笑了。   她想到沈冽当时回怼她的那句话,这会儿直接用上,“是不是要等到殡仪馆问他,未婚夫要不要出席追悼会的时候,他再来,才像是个干大事的?爸?”   梁皙向来礼尚往来,他不把她当女儿,她也不把他当爹,挺好的。   把这些话通通说出来,她打心底里觉得自由。   梁赫上位多年,说话多半是打官腔,从来没被人这么怼过,一下被梁皙堵得哑口无言。他余光下意识往身后一扫,幸好门关着,没人看到。   “梁皙!”梁赫敛目扬声,“你这是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梁皙不跟他比嗓门大,她往后一靠,反而虚虚弱弱说:“不好意思,我是个病人,劳烦爸爸多体谅一下吧。”   梁赫哽住:“……你!”   梁皙语气平静:“爸,我要休息了,您看也看过了,可以回去了,走的时候麻烦把门关上,谢谢。”   梁赫却没动了,他这会儿像是冷静下来,重新回想两人是从哪开始吵的,让梁皙居然有这么大反应。   没多久,他问:“小皙,你是喜欢上沈家那孩子了?”   梁皙是梁赫生的,梁赫张张嘴,她都能猜到他后头大概要说什么。   因为梁家,他希望她跟沈家关系好;也是因为梁家,又不希望她跟沈家关系太好。   反正也不会是因为她。   梁皙闭了闭眼,懒得跟梁赫废话,直截了当承认下来:“是,爸,我真的很爱他,不嫁给他我就不能活了。”   “您可以走了吗?”   梁皙说完,没听到动静,心想梁赫今天是要住在这了吗。她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悄无声息被打开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前。他侧脸轮廓被日光照得硬朗分明,显然是听到了回答,此刻正低着头在笑。   站在沈冽身后的,是上午才被梁皙暗示过,沈冽迷她迷得要死的主治医生。   他们,都在笑。   ——“我真的很爱他,不嫁给他我就不能活了。”   梁皙面无表情的补了句:“……但我现在还活着,好像也不是非嫁不可。”   自己打自己的脸,让别人没脸可打。   “别整天要死要活挂在嘴边,”梁皙的位置对着窗户,沈冽走进来,拿了件披肩给梁皙披上,顺手在她脸上掐了掐,这才发现,没多少肉了,掐都掐不起来。   沈冽皱了皱眉。   “梁皙,”沈冽俯身,一边帮她整理披肩,一边在她耳边淡声说,“你对不起我。”   在他指控的语气下,梁皙身临其境体验了把渣男出轨现场、心跳加速血压飙升的感觉。   她冷静下来,飞速开始回忆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想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空:“我怎么对不起你了?”   沈冽掐着她下巴边的软肉,都只剩一层皮了,他语气理所当然得像个债主:“我养了那么久才给你养起来的肉,你住个院说没就没了,对得起我?”   “……”   梁皙拍开他的手,又想到自己刚刚被打的脸,故意说:“沈冽,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还有这么多人,你能不能克制一下?”   梁皙就是这么个哪怕是她喜欢的比较多,也一定要让别人觉得是沈冽爱她爱得要死的人。   沈冽倒是很配合,还说了声抱歉。   门前,沈冽送梁赫下楼,主治医生走进来,问梁皙状态怎么样,然后又嘱咐她最近可以多下床,走动排气。   -   地下停车场。   梁赫有点尴尬,轻咳两声,他也不知道沈冽到底听到了多少:“我今天来看小皙,她好像,心情不大好。”   沈冽站在他旁边,似是似否地应了声。   梁赫脑海中又想起最近网上有关梁皙的那些绯闻,他伸手拍了拍沈冽的肩:“小冽啊,跟小皙在一起很累吧。”   这回沈冽终于说话,他稍挑了下眉:“伯父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还是当着岳父的面,梁赫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小皙这个孩子比较缺爱,所以以前有过不少乱七八糟的男朋友,那些媒体又喜欢拍这些东西,就落下了一堆七七八八的新闻,你别太往心里去。”   “不过,小皙别的方面都不错,”梁赫说得很客气,“就是性格可能不太好,以后还得麻烦你多多包涵了。”   正常人的爸爸,哪怕孩子这儿那儿都不好,但是在别人面前,多少总会有些护短。   梁赫对梁皙的点评却很客观,甚至是有点偏向消极,尤其是那句“和小皙在一起很累吧”,让人觉得,像是有感而发。   但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岳父该对女婿说的话。   沈冽皱了皱眉,又忽然想到梁皙床头的那三个相框,其中跟梁赫那张,明显P过,像是人为想让照片里的人变得亲近的结果。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的问题,终于有了确定的答案。   梁皙这些年,过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眼前,梁赫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沈冽似乎是想到什么,扬唇笑了下,语气认真道:“抱歉,和梁皙在一起,我一直都觉得很幸运,从来没觉得累过。”   那个站在□□层垫子上,扶着头顶皇冠,骄傲又明亮的小公主,永远向上进取不服输。   有些话他不会说出口,但不得不承认,在他人生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这颗启明星,指引着他走向正途。   -   沈冽重新回到病房,推开门,发现病床上一片空空,梁皙不在。问过护士才知道,梁皙嫌沈冽半天没回来,自个儿坐着难受,到楼下的小花园走动去了。   沈冽找到梁皙时,她正坐在花坛旁边的长椅上,估计是嫌冷,身上的披肩一半兜着肩,另一半垫着屁股。   她眼神落在花坛边,是个中年男人正推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在散步,老头精神蔫蔫的,看起来比悬在花坛旁边那片摇摇欲坠的腐叶还要衰败。   中年男人也没走心,轮椅被什么东西硌了下,老头跟着抖了抖。   梁皙看得极入戏,老头抖那下,她的手也跟着伸了出去,两人差着七八米,好像她伸手能扶住似的。   沈冽握住她的手,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梁皙转头看他,吐槽了句:“我还以为你跟我爸私奔了。”   沈冽笑笑没搭茬:“在看什么?”   梁皙抬抬下巴:“看推着老头散步,还能看什么。”   沈冽伸手揽着她的肩,按着往他的方向靠:“老头也能看的这么认真?”   梁皙声音冷冷的:“哦,我就是在想,梁赫什么时候变老,我推着轮椅摔死他好了。”   沈冽淡定点头:“谋杀要坐牢,我推好了,你在旁边看着。”   梁皙飞快转头,皱着眉,满脸维护:“沈冽,你想杀我爸?”   沈冽低头笑,肩膀微颤着,对于梁皙的口是心非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三两句话就能套出她的真心话来。   “他对你不好,不行吗?”   “不行,”梁皙坚定拒绝,但不是因为梁赫不能死,而是因为,“你不能坐牢。”   四下无人。   闻言,沈冽按着梁皙后颈,突然俯身亲了下,她睁大眼睛,怔楞着没反应过来。   沈冽正准备再亲一下时,有人来了,两人分开。   两人分明是成年男女,未婚夫妻,莫名有了种偷.情的错觉。   这对小情侣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挽着手从他们面前走过时,梁皙不自在地别了别头发,甚至有种不能带坏小孩的责任感。   她继续捡起上一个话题:“我小时候,他对我还是挺好的。”   小时候,这词都得追溯到十多二十年前了。   沈冽伸手,摸了摸梁皙的后脑勺,被她飞快拍开:“别动手动脚!”   小孩们看着呢。   “梁皙,甜言蜜语我可能不行,”他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冽继续说:“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周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变轻,似是不忍心打扰这氛围。沈冽没再说话,等着梁皙的反应。   良久,梁皙拍了拍他:“那你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   沈冽侧过头,看到梁皙莫名燃起熊熊胜负欲的侧脸。   她咬牙,指着那对小情侣说:“刚刚他们俩在那棵树下接吻,那女的挑衅的看了我一眼,好大的胆子!沈冽,她在说你不行!!”   因为他们俩刚刚就蜻蜓点水吻了下。   “……”   “快,吻我,”梁皙头上顶着“我一定要赢”五个大字,眼神狠狠回击过去,“为了你男人的尊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为尊严而战! 第54章   梁皙说要接吻,本来只是气急之下的随口一提,没想过沈冽会答应。毕竟这男人向来是自矜年纪和身份,不会当众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   所以当沈冽真扣住她下巴,吻上来时,梁皙怔楞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脸近在咫尺,眉眼认真的低垂着,拇指摩擦侧脸带出细密的痒意,轻吮着她的唇瓣,动作缱绻而温柔,像是连吻都不忍心,怕太热烈的动作会把她吻化了。   莫名让人有种,被人珍视的感觉。   梁皙眨了眨眼,一时间忘了回应。   直到有三两个医生从旁边的游廊走过,交谈声还不算小,瞬间拉回梁皙的神思。   沈冽似乎也听到声音,准备抽离,突然被梁皙一把扣住他的后颈,用力吻回去。他动作一顿,没有挣开,鼻音溢出一声笑,奉陪到底。   被撞破亲热场面这种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树下那对小情侣显然脸皮还不够厚,听到声儿,飞快松开了对方,心虚得像是怕被教导主任抓住现行的早恋高中生。   天色昏暗,树影重重,医生们只看到有人在树下的长椅上,旁若无人的接着吻,也不知道是谁,那股火热劲儿,怪尴尬的,大家面面相觑,飞速离开现场。   最后,沈冽扶着梁皙回病房,两人路过那对小情侣,梁皙似有若无地抬了抬下巴,眼里冒着点骄傲的小火花,昂首挺胸,斜睨一眼——   你还嫩着呢。   小女生眼睛都看直了,拽了拽小男友的手:“我的天,她男朋友好帅。”   小男友无不点头:“她也好漂亮。”   小女生眼神一凛:“不是,眼睛看哪呢你!”   “……”   梁皙挽着沈冽的胳膊走进住院大楼,两人进电梯,梁皙这会儿换上满脸的疑惑,似是自己憋闷着在琢磨什么。   沈冽看着她:“在想什么?”   梁皙在外面兜了圈,有点没精神,整个人无意识的挂在沈冽身上,掰着他的手指玩。   “那小姑娘夸我漂亮,”她纳闷,“她不认识我吗?我这两天不是又有绯闻吗,她居然没认出我来,不上网吗这是?”   闻言,沈冽嘴角扯了扯,声音却是平静得吓人:“怎么,你是觉得全世界都该知道,你和李见的那段情?”   那倒也不是。   梁皙解释:“我只是觉得,我这张脸这么有辨识度,她不该……”   说着,梁皙抬头,撞上沈冽那张没什么情绪、又寒气冰冰的脸,话音一顿,而后,嘴角逐渐勾起微妙的弧度,推了推他胳膊:“沈冽,你吃醋了是不是?”   沈冽侧头,梁皙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可爱,这是她很少会露出的神情,除了偶尔特别开心的时候。   凝了两秒,沈冽紧绷的下颌线松了松,没再看她,又把话题转回去:“所以,梁皙,你不否认你跟李见有段情?”   “……”   她之前就说过,她跟李见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了!   电梯门打开,沈冽先走出去,梁皙跟在他后面。   她真被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前男友弄得烦了,说话也直接起来:“我当时正想着怎么追你呢,跟他能有什么事。沈冽你摸着良心,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谁看上了你以后还能看上别人?!”   说到最后,都已经是戳着沈冽的脊梁骨在控诉。   直接把沈冽从冷脸戳到低头无声笑,像是放过这一话题,漫不经心应了个“嗯”,伸手将人扯到怀里,把她身上的披肩裹得更紧。   -   晚餐还是只能吃流食,不过梁皙本来也没什么胃口,草草舀了几勺,转而问起李见的事。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李见了,但依稀记得,这人还不错,能交个朋友。怎么转眼就干起这种“攀龙附凤”的事来了?不该啊。   梁皙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点儿自信的。   沈冽也陪梁皙喝粥,他食量不小,吃的慢条斯理,语气平静说:“自杀了,没死成,还在ICU躺着。网上在传你劈腿了他,他为情所困。”   “我劈腿了他,他还为我自杀?”梁皙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疯了?我都多久没跟他联系了!”   上一秒说完,下一秒被憋住。好像也没错,她和李见虽然确实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但在网上,两人还是没解绑的状态。   这会儿,脑海里和李见有关的记忆纷纷闪现,梁皙像是想起什么:“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想不开?”   依稀记得,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李见都给人一种,对自己要求很高又很累,工作完全是靠强撑的状态。   好像撑不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想一走了之就算了,骂名全落在她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嗯,”沈冽说,“他在尝试转型,要求高压力大粉丝在网上天天吵着要……脱粉?”   沈冽平时不关注这些,说出这种没听过的新词有些拗口。   “他经纪人说,李见有抑郁症,自杀前一晚看了个脱粉的恶评,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就是跟我无关?”梁皙问。   沈冽点头,李见这事对梁皙来说确实是无妄之灾:“我已经让人把热度压下去了,公关部一直在跟进澄清,你最近先别看网上那些言论。”   梁皙被气得直笑,沈冽看她一眼,她忿忿往后一靠,手指着门:“所以,梁赫今天就为这么个跟我无关的屁事,过来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虽然不止这件,但也包括这件事。   沈冽停下动作:“他凶你了?”   梁皙哑了哑,并不想承认,她这身份地位和岁数被人骂,显然不是一件值得宣扬的事。   她强调:“我也怼回去了!”   可是她把梁赫怼了一通,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   梁皙又有点儿烦了,脚从被子里窜出来,泄气似地踹了脚沈冽,要说她回怼梁赫的起因,还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颜祸水!   脚踝被沈冽一把托住,他拇指指腹在踝骨上摩擦了下,那点触感被放大,酥麻感直窜上心头,梁皙又倏地把脚抽回来,警惕地看着沈冽:“别碰我!”   “不高兴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   沈冽走到床头坐下,把人往怀里一拉,侧脸贴着他坚硬的肩线,有点硌人,梁皙推了推他,无果后,干脆就这么贴着。闻着他颈间温热而清冽的味道,毛躁的情绪逐渐被一点点抚平。   梁皙一身刺,还动不动就炸毛,但也特别好哄,一点温柔加一点耐心,就能把毛顺得服服帖帖。   心情虽然好了点,但也没好太多。   梁皙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她望着天花板,翻了个身,沙发上人影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沈冽。”梁皙突然喊他。   “嗯。”   “你怎么还不睡?”   “等着你什么时候说,为什么不高兴。”   听他这么说,梁皙心情又莫名的好了点,忍不住轻轻抿起唇,笑了下。   任何的坏心情,都挡不过被人在意的感觉。   梁皙用手背枕着脸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今天把我爸给骂了,再和好可能难,以后估计没什么家产能继承了。”   沈冽:“嗯?”   “不过,和我结婚这事儿吧,你还是赚了,”梁皙指点江山,“毕竟现在全网可能都知道,你被我戴绿帽了,名气大涨,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这事从梁皙口里说出来,莫名就让人觉得,被她亲自戴绿帽还是件光彩事。   沈冽笑:“不用继承梁家,你好像还挺开心?”   “说不上多开心,就是觉得很自由,”梁皙难得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我本来就不喜欢梁家那堆事,以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想着去继承。”   那时候她想着,成为继承人,就会被梁赫重视吧。这种想法像是自己给自己上枷锁,纯属庸人自扰。   现在卸下这把重锁,她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自由了。   梁皙想着,又问:“你没什么意见吧?”   沈冽自然是没意见:“你不想去梁家,来沈家也行。”   “……”梁皙嗤他:“还没睡觉,你就开始做美梦了。”   “梁皙。”   “又干嘛?”   “有些事,不用考虑到我,照你自己的想法选,”沈冽说,“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   没有马上回应,良久,梁皙一扯被子,翻身背对着沙发:“知道了,啰里八嗦,睡了。”   嘴上说着要睡的人,却在沈冽看不见的地方,抿起唇,无声露出笑,眼神明亮,没有半点睡意。   在回怼梁赫那刻,梁皙对继承这事就没了什么兴趣。只是她忽然想到了沈家,两家毕竟是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不知道沈家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她莫名又觉得,沈冽一定会支持她的,一定会的。   一片安静里,梁皙忽然开口,像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咕咕哝哝说:“……谢谢你。”   因为即使是那么确定,但在他真开口那一刻,她还是有一种,紧悬的心放下来的感觉。   同时又庆幸,他会支持她,她就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梁皙确定,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会坚定的选择她、支持她的人。   这种踏实感像是站在台阶上,能放心背过身往后倒,她知道,他一定会接住她。   她这辈子也没谢过谁,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很想谢谢他,或早或晚,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沈冽像是没听清楚:“谢什么?”   “……”   但这些话在心里想想还行,说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梁皙干笑两声:“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考考你,‘谢谢你’的法语怎么说?”   “merci。”   “……”   闭嘴。   -   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后,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可以准备出院。   梁皙最近这段时间老进医院,整个人变得迷信起来。家里最近请了风水大师来看,在重新装修不说,连她今天出院的具体时间,都是请大师亲自算过的。   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是大吉行大运的时候。   梁皙自己出院还不算,还要沈冽来接她,她已经让林理准备了一堆通稿下去,之后还有其他大动作。   刚好这天赵择予出差来江城,中午约了沈冽吃饭,非要让他尽地主之谊,不吃就说不过去。   结果沈冽告诉他,十一点就去吃,不然就算了。   本来是赵择予想为难为难沈冽,结果变成沈冽在为难赵择予,十一点,他前脚刚结束完会面,还没喘上气,就要去吃饭?   还当不当人了!   沈冽也不在乎,不仅饭前不当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当人。手机放在手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吃两口菜,屏幕一亮,又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戳着屏幕,回复消息。   赵择予:“……”   “沈冽,你能不能尊重点人了?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放下手机行不行?”   沈冽头都没抬一下:“不是没拿着吗?”   是,是没拿着,放在桌上玩。   倒还挺会抠字眼呢。   赵择予扫一眼,看到头像就知道沈冽在跟谁聊天,这人他也加了好友,梁皙。   他又想到两人在海城那段时间,还当着他的面演戏,这是人吗,不是,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可看沈冽那表情,俨然一副恋爱中老男人的样子,赵择予又放下筷子,忧从中来。空了这么多年,结果居然和梁皙搞在了一起,但梁皙绯闻也太多了,他都害怕沈冽是不是被她骗了。   赵择予也不知道沈冽喜欢梁皙什么,想了想,试探问:“诶,沈冽,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吗,还追过你,你当时怎么没答应?”   在沈冽身边所有的女人里,这是他能想到和梁皙最接近的一个。   沈冽心不在焉说:“身高太高了。”   “……”   这他妈确实是一个既不伤女方面子,又让人没法还嘴的理由。   但是!   “梁皙不也是一米六五上下吗!”   “嗯,”沈冽:“跟我差一个头,和我很配。”   不论是在拥抱、接吻,还是在床上。   服了,赵择予彻底服了:“沈冽,你还能再双标一点??”   沈冽笑笑没再说话。   赵择予只觉得他满脸上写着——还、能。   呕。   吃完饭,两人一起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赵择予不想跟沈冽聊感情上的事,自找难受,于是说起工作上的事。   电梯壁上倒映出两个身影,赵择予眼睛看着,忽然觉得不对,他转头看向沈冽的领口,提醒说:“你今天领带系歪了。”   “没歪,”沈冽看着电梯壁,“梁皙特地练的,是特点,不是缺点。”   “……”赵择予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都能吃到狗粮,而且沈冽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炫耀。   就系个领带而已,至于吗!无语!!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梁皙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特地为人去练习系领带的人。   但这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沈冽绝对能顺着这话茬,再给他送一波狗粮,没必要。   于是,赵择予阴阳怪气的故意挑拨:“系领带还非要给你系个歪的,除了梁皙不大喜欢你,我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别的理由就是,”沈冽双手抄进兜里,语气平静带笑,“因为太喜欢了,她想系个歪的,等别人来问,我就会说是她系的,这样侧面证实我有妇之夫的身份。”   “……”   -   跟赵择予在停车场分道扬镳后,沈冽驱车赶到医院,家里的阿姨正帮梁皙收拾好东西,林理在向她汇报工作,准备出院。   见沈冽来,梁皙挥了挥手,林理见势给两人让出空间。   梁皙走过去,手被沈冽顺势牵住,她回握住,弯唇问:“你吃饭了吗?我想吃鸡汤面。在医院里住这么久,嘴都快要淡出鸟了。”   “没吃,”沈冽帮她理了理头发,“刚好下午只有个视频会议,回去帮你做。”   梁皙应一声“好”。两人走到门口,刚好有人推着轮椅经过,梁皙下意识往沈冽的方向靠,将他胳膊挽得更紧。   像是一种下意识依赖的表现。   沈冽察觉到,无声笑了下。   -   因为梁皙的家这两天还在风水大师手里搞装修,没法儿住,梁皙理所当然的入住了对门的沈冽家,两人从邻居变同居。   沈冽让梁皙把东西放进主卧,梁皙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就差把“好啊,你想跟我睡一张床”写在脸上。   走进主卧,放眼望去,梁皙顿了顿,只觉得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仔细打量一圈发现,主卧在大体上还是原样,只是在细节上,做出了很多改变。   比如房间里多了化妆台,多了好几块大地毯,还有桌子柜子的四个角,都被加上防撞防护贴,这是把她当小孩养了?   放好东西,沈冽的鸡汤面还没做好,梁皙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着她的面。   百无聊赖着,她干脆打开微博,想看看现在关于她和李见事件的舆情怎么样了。   沈冽让她别看恶评,但梁皙其实从来都不大在意这些恶评。   她在网络世界铺设的所有形象,都只是为了吸引对她感兴趣的人而已,那些讨厌她的,从来都不是她的目标客户,没必要花心思去在意。   随便翻了两条,看到有李见粉丝骂她“女表子”,梁皙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淡然划过。   沈冽做好面端出来,梁皙还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平板,看得津津有味。   沈冽走到她旁边:“在看什么?”   然后一眼看到,屏幕上,微博实时动态第一条是——   梁皙和沈冽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的资本家!全都不得好死!!   从昵称能看出来,这人是李见的粉丝。   沈冽皱了皱眉,可能是被梁皙带的,他也开始莫名有点迷信。因为梁皙这段时间频繁进医院,他眼里有点见不得“死”字。   沈冽他伸手要收平板:“别看了,先吃面吧。”   “你生气了?”梁皙打量着沈冽的神色,“这有什么好气的。”   她说着,自己还觉得挺乐,指着屏幕说,“你看,她这不是拐着弯在说我们俩般配吗?我还用小号给她点了个赞。”   梁皙又往下翻几条,都不是什么好话,偏偏她每条都能找出几个点,自己看着哈哈大笑不说,还给对方点赞。   见她开心,沈冽也没再要收平板,让她继续拿着。梁皙趿拉着拖鞋,小跑几步到餐桌边,步子轻盈,透着由里到外的轻松愉悦。   梁皙拿着勺子,先喝了汤再吃面,动作慢慢吞吞,时不时传来几声大笑。   吃到一半时,她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就放下勺子,满脸像是被气到,满桌子开始找手机:“我手机呢,我让林理先去找人把转发量转到500,再去告他,非告不可,这就是造谣!!”   “怎么了?”沈冽停下动作,把平板拿到面前。   屏幕上现在显示的这条微博是个算命账号,内容是:   梁皙,壬申年乙酉月葵卯日;沈冽,庚午年壬午月庚辰日。两者为拱命之格,易独断专行,姻缘不久。   梁皙人已经跑到沙发上去找手机,浑身有种“我今天非告死这个造谣的不可”的架势,显而易见是真的很愤怒。   梁皙终于找到手机,站在桌边,摁亮屏幕准备联系林理。   突然身体腾空,她心猛地一跳,像是电梯突然失重往下坠,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沈冽抱到餐桌上。   他双手撑在两边,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沈冽:“不用找林理了,假的。”   “为什么?”   “因为我在网上公开的资料是假的。”   两人面贴面隔得很近,鼻尖上的小绒毛几乎已经碰上,痒痒的,挠在脸上,也痒在心头,梁皙看着沈冽漆黑深邃的眼睛,缓慢咽了口口水。   他眼神像是要把人活活吸进去。   她闭上眼,手勾住他的脖颈,人往前凑,主动吻了上去。旋即就被沈冽反客为主,手扶住她下颌,舌头挑开牙齿抵进去,吸吮她的唇舌,将一切搅乱。   -   这次从医院里出来,梁皙变得格外遵循医嘱,每一顿都做到好好吃饭,重新做人。原来最讨厌做运动,现在也开始每天做一个小时普拉提锻炼身体。   和沈冽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会忍不住想象未来的日子,如果可以,她想跟他一起按时变老,一起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每天运动也有回报,一个月以后,梁皙穿上她新定制的露肩礼服,全身线条精瘦匀称,肩颈平直瘦薄,整个人挺拔站着,面色也白里透红,莫名有种向上的生命力和精神感。   造型师夸她比以前更好看了,梁皙还有点儿不大相信,直到赶到婚宴会场以后,好几个熟人都说她气色好了,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梁皙这才相信,自己应该是真变美了。   梁皙挽着沈冽的胳膊,这场婚宴两人受邀一起出席,她转头问沈冽:“你觉得我变漂亮了吗?”   沈冽:“今天确实比以前更漂亮。”   这话在承认今天更漂亮的同时,也肯定了以前的漂亮。   梁皙弯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今天这场婚宴的主角双方也是联姻,听说男方还有个谈了七八年的女朋友,因为家里的压力,被迫分了手。   梁皙给新人送祝福时,新娘笑容洋溢,看上去是真的很幸福,新郎则是冷着张脸,连对来宾都没什么客气。   梁皙走到休息区,还在跟沈冽咬耳朵嘀咕:“感觉新娘喜欢新郎,新郎估计还喜欢初恋。”   两人挨着坐下,梁皙要展示她的新裙子,不肯披沈冽的外套,沈冽只能握着她的手,塞进外套口袋里。   没坐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迎面走来,直接忽视掉沈冽的存在,跟梁皙聊了起来。   原来两人是大学同学,在FB最初创立阶段,这男人还当过公司的高管,梁皙自然不会拂他的面子。   会场的场地极大,人正常说话时声音传播有限,三人坐在最角落,几乎是完全与热闹隔绝。尤其正在聊天的两人,心无旁骛,半点没有注意到会场另一边的动静。   可就刚刚眨眼的功夫,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突然冲进会场,问新郎要不要跟自己一起离开这。很显然,这人就是新郎的初恋。   围观的来宾眼睛都看直了。   下一秒,新郎竟然不顾所有阻拦,毅然决然要跟她离开婚礼现场。   这下,来宾们齐齐惊掉了下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   梁皙觉得只是自己跟大学同学随便聊了两句,没花多长时间,可再把注意力放回会场上时,场地已经一片乱糟糟。   抬眼看去,只能看到新娘紧握着那束象征幸福的捧花,低头哭到几乎咽气。   沈冽无波无澜问:“聊完了?”   “嗯,”梁皙点头,然后满头雾水:“新娘怎么哭成这样了?”   沈冽:“今天要结婚,太高兴了吧。”   “……?” 第55章   婚礼被感动哭的,梁皙见过不少,眼前这样,哭的像老公跟人跑了似的,梁皙是第一次见。   对沈冽的话,她半信半疑:“你是不是在蒙我?谁结婚哭的这么惨烈。”   沈冽淡淡抬起下巴指了指:“她。”   “……”   沈冽没再说话,气氛安静下来。   梁皙的踩雷雷达已经越练越精准,她觉得不对劲,从第一句话开始,沈冽的回应虽然是一如往常的没什么情绪,但莫名就让人觉得是心情不大好了。   梁皙斜过头,沈冽侧脸轮廓分明,颈部线条干脆利落,喉结突出,随着他喝水的动作上下滚了下,斯文禁欲,又莫名像在隐忍着什么。   梁皙心里冒出个猜测,刚想说点什么,沈冽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带进他怀里,动作霸道,像是在宣誓主权。   沈冽手往下移,在梁皙腰上掐了把,不轻不重,语气不善:“旁边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就跟那男人聊得那么开心?”   猜想被落实,梁皙嘴角弯了弯,看向新娘的方向,还是闹哄哄的:“你刚刚没聊天,不也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沈冽理所当然:“吃醋都来不及,谁还有心思去管别的?”   “行吧,那不知道就算了。”梁皙偷笑,想了想,又补一句,“我下次注意。”   “嗯。”   两人各退一步,这一茬算是过去了。   会场另一边场面依旧嘈杂纷乱,他们这一块安静平和,两相对比下,像是在参加两场活动。   没过一会儿,有人见证完婚礼翻车的全过程,迫不及待想讨论八卦。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扎在人堆里讨论,便想找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好说话。   于是,梁皙周围有人三三两两坐下。   从大家零碎的谈话中,梁皙终于把整件事拼凑起来,她原本只是单纯的以为,新郎新娘联姻以后估计不会幸福。没想到,连婚都还没结,新郎居然直接在婚宴上跑了。   梁皙哂笑,语气不咸不淡:“好大的胆子。”   沈冽看向她。   “如果是梁宣,敢答应了结婚又要逃婚,当场给两家人丢面子,还要我去帮他善后。他最好别被我抓回来,不然三条腿都打断他的。”   “……”   没一会儿,梁皙起身去到洗手间。虽说今天这婚礼八成是进行不下去了,但不妨碍她想理理头发,再补个妆什么的,维持维持她的美貌。   这会儿女洗手间没人,梁皙随便进了一间。   没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有人走了进来。听说话声有三个人,七嘴八舌把刚才逃婚一事又详细讨论了一遍。   其中有一个,听声音,梁皙还认识。   然后,有人换了个话题,先开口:“诶,今天梁皙也来了,你看到了吗,和她未婚夫一起。”   “我看到了,他们俩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真的假的?她都那样了,沈冽还喜欢她?合体一起演戏秀恩爱的吧。”   “这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但凡是个男人,多少都受不了头上顶绿这事儿,还闹得人尽皆知,就不怕他们结婚那天,也跟今天一样,新郎都跟人跑了。”   三人一阵哄笑。   “我看她今天开心,到时候估计也笑不出来了。诶对了,你看到前几天她公司又在给她买通稿没?又在吹嘘她的学历和那张脸。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的,也不看看她那张脸,啧啧,这几年明显老了,网上都多少人在说这事,她还好意思吹。”   “算了算了,不说她了。”   “行,不说她了。你今天戴的这条项链真好看,又是你老公出差,顺便给你拍下来的?”   “对啊,唉,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挂念着我,到哪都想给我买点什么回来,过两天结婚纪念日,他——”   话音忽然哽住。   身后,正中间的门缓缓被拉开,未见到人,先听到一阵高跟鞋轻敲地面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敲得人莫名心颤。   门打开,人走了出来。   梁皙目不斜视地走到洗手台正中间,原本在那个位置的红裙女人像是被下了蛊,下意识为她让出位置,连忙往旁边退。   好像这原来就是该属于梁皙的位置,是她鸠占鹊巢了。   三人里,最讨厌梁皙的紫裙女最先反应过来,她手垂在身侧,虚握了握拳,顶着尴尬开口:“梁皙,你也在这。”   “是啊,挺巧的,”梁皙说着,手伸到自动感应水龙头下,洗手间内一片死寂,只有细弱的流水声冲击着耳膜,“听说你最近在微博上经营富太太人设,找了好多推广,活粉都还没超过10万?”   紫裙女没说话,脸色已然不大好。   梁皙笑了笑:“我的粉丝也不多,五百多万而已。”   “似乎我这张‘垮了’的脸,比你要火。”梁皙随手抽出一张纸擦手,“你在公众场合提起我的脸,是想要蹭我的热度吗?”   紫裙女表情几经转变,冷笑两声:“梁皙,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我当然看得起我自己,还有,”梁皙跟紫裙女对视,懒洋洋说,“看到你和你老公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呢,由衷的祝福你们俩,也为他感到高兴。”   梁皙将被揉皱的手纸随意丢进垃圾桶,说:“毕竟他当年追我的时候,说如果我不同意,那他后半生都不会幸福。没想到,现在遇到了你,他还是挺幸福的。”   旁边两人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紫裙女瞬间变了脸色,指着梁皙:“梁皙,我看你是自己过得不好,也看不得别人过得好!怎么,现在连脸都不要了,绿完沈冽,又想要来绿我!?”   “绿你?”梁皙眉尾一扬,将她伸直的食指轻轻按回去,表情似笑非笑,一字一顿道:“你、配、吗?”   气氛一时僵滞。   梁皙淡然越过紫裙女,与她并肩时,稍作停留:“好心提醒你,小冉,以后说人坏话呢,别在洗手间说,隔墙有耳。今天换做是别人,可不一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梁皙径直走出洗手间,到门口时,又听到她开口,像换了个人,语气惊喜又甜蜜:“不是让你等我吗,你怎么来了?”   男声低沉,声线透着难以接近的冷感,在此刻却听起来格外温和:“外面起风了,给你送件外套过来。”   谈话声渐远了些,又听到梁皙说:“沈冽,我的脚突然好痛,走不动路了。”   她“嘶”地倒吸了口气:“一走就痛。”   接着又是一阵动静,听情况,是沈冽直接把梁皙打横抱了起来,脚步声平稳,两人渐行渐远。   只余下洗手间的三人面面相觑。   -   梁皙嘴角扬着属于胜利者的骄傲,被沈冽抱着走过转角,听到前面有动静,赶紧拍他胳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眼下这样,多少有点不太体面。   “好了可以了,有人来了,我自己可以走。”   沈冽胳膊像是焊在她身上,抱着半点没动:“要利用我了,就发消息让我马上过来,利用完,就要跟我保持距离。怎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了?”   梁皙辩解:“不是你自己说,出于你男人的自尊心,希望能帮我做点什么吗?刚刚我叫你来帮我长长脸,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为了你男人的自尊心!”   梁皙勾着沈冽脖子,日光柔和的铺下来,她肩颈白净,眼珠澄澈,红唇莹润亮泽,说到不满处,扬着眉毛,眉眼里都是“反正道理在我这”张扬自信。   沈冽低头笑,到底是将人放了下来。   回到会场,现场的一片乱已经被控制起来,新娘也换了地方哭,只剩两家家长在跟来宾说抱歉,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   散场后,梁皙跟沈冽怎么来又怎么回去,没想到,在停车场还跟紫裙女和她老公撞上了。   她老公乐呵呵上前跟两人打招呼,梁皙没怎么说话,任沈冽去交际,她就在旁边欣赏紫裙女的脸色。   她老公毫不知情,一边夸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还一边怂了怂紫裙女:“小冉,你跟梁皙不是高中同学吗?见了面也不说两句。”   紫裙女那脸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寒暄后各自回家,车开出酒店时,沈冽扫了眼路边的酒店标识,加速离开。   梁皙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酒店建筑,淡淡收回眼神,嫌弃道:“你以后别来这家酒店。”   沈冽看她一眼:“怎么了?”   梁皙有理有据说:“风水不好,男人来了容易变心,你看,今天不就有个例子。”   沈冽无言直笑,梁皙冷冷挑他一眼,他敛了敛笑:“嗯,以后不来了。”   梁皙拿出手机,处理完工作事宜,给林理打电话过去:“李见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理:“跟他经纪人联系过,现在已经在处理了,大概在今晚,他姐姐的采访视频会出来。”   “好,之后的舆论你让公关部好好把控,尽量做成一个调侃的话题,不要太严肃。”   沈冽之前让人去做的危机公关是把这件事压下去,梁皙觉得堵不如疏,完全反向而行。   挂掉电话,梁皙抬头看着马路发呆,眼前景物飞驰,枯燥又无聊,随时间流逝,她眼皮一点点往下耷拉,困意逐渐上头。   将睡未睡时,车身拐弯,空荡敞阔的马路上赫然杀出一道人影,沈冽一怔,那行人也一傻,一秒都在越发靠近。   梁皙目视前方,顿时睡意全无,心跳骤停,脑海里甚至开始出现自己撞死人的画面。   轮胎擦地,“吱——”地一声响急促刺耳!   车被急刹停下,人由惯性继续往前冲,梁皙上半身已经不受控制,她下意识紧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这次恐怕又要进医院了。   紧接着,一声钝响入耳,梁皙额头撞上什么,缓冲过来,人终于坐稳。   几秒后回过神,她小幅度转了转头,后知后觉发现,这次头好像没有上次出车祸时那种尖锐的刺痛感。   梁皙直起身,这才看到,一条胳膊横正挡在她面前,是沈冽的。   在踩下急刹后的那两秒反应时间里,沈冽的第一反应是想替她挡住点什么。   梁皙眼眶突然发热。   旁边,驾驶座没弹出安全气囊,沈冽头抵在方向盘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梁皙俯身过去,她伸手,本来想拍拍沈冽,却鬼使神差的,手颤抖着,缓慢伸到了沈冽的鼻息下探气。   与此同时,沈冽缓慢睁眼,下意识先往左看。   两人对视。   沈冽看着梁皙的手:“……”   哪个正常人第一反应不是去喊醒或者摇醒对方,而是去看看他还活没活着。   梁皙自己都生出一种,她“想谋杀亲夫,结果被现场抓包了”的心虚感。   她一抬头,看到差点被撞的路人,是个年轻力壮的小帅哥,非常符合她以往对男人的审美。   梁皙脑海里的剧本瞬间从“我想谋杀亲夫”变成,“我想联合情人,谋杀亲夫”。   她下意识开始解释:“沈冽,你听我说,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没什么。   现在:很难不觉得没什么。   -   友情提示:国庆出门别喝水,女厕所排到人心碎! 第56章   车窗户被人敲响,小帅哥站在车窗外,没了刚才的惊魂未定,笑容帅气又灿烂。   他的声音被车窗挡住,但看口型估计是在问他们俩有没有事。   ——“沈冽,你听我说,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沈冽缓过神,看了眼车窗外,又看向梁皙:“你想跟他有什么?”   “不,我跟他没什么。”   梁皙面上淡定,不显分毫,心里却懊恼地想抓头发。为什么每次在沈冽面前,她就特别容易做出一些幼稚又傻的行为!为什么!!   梁皙似乎是觉得这句话的否定力度还不够,她试图开始跟世界上所有异性都撇清关系:“我不仅跟他没什么,我跟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没什么。”   车厢里安静着,觉得有点不对,她又自若地补了句:“除了你以外。”   沈冽看着她。   “还除了我爸。”   “……”   “再除了我弟。”   “……可以了。”   好在这场小意外双方都没事,互相问过几句,梁皙留了个周助理的电话给小帅哥,如果有问题,就联系这个电话。   车继续开,沈冽把着方向盘,往靠近马路中间的方向变更车道,侧头看她:“不留林理的号码?”   “你想得美,”梁皙斜睨他一眼,“是你撞的人,又不是我撞的,留林理的号码找我追责,岂不是便宜你了。”   沈冽笑,眉宇间舒展开来,似乎对她的行为还挺满意。   沈冽只是撞了下额头,没放在心上,直接开车回了博萃湾。但梁皙有点不放心,总害怕他是伤在脑袋里面,想让他开去医院检查一下。   停下车,沈冽习惯性走到副驾驶,帮梁皙打开车门。梁皙搭着他的手下车,脚刚落地,眼前一暗,他俯身在她唇上安抚地吻了下:“放心,我没事。”   梁皙半信半疑:“真的?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梁皙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好像也是。   -   沈冽下午还有个高尔夫局,他得洗澡再换身衣服。   进到客卧,沈冽兀自在衣帽间里挑下午要穿的衣服。   梁皙虽然嘴上说放心了,但心里还总是不放心,现在看沈冽,像是在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紧跟在他后头,不放心递问:“沈冽,你真的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客卧的衣帽间,她还没来过这。   沈冽家主卧的衣帽间虽然大,但不像她家的衣帽间,特地做过改造,用来放她的衣服只是勉强够用,所以沈冽只能把自己的衣帽间搬来侧卧了。   沈冽自己取下一套家居服,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客厅的方向:“阿姨买了水果,你帮忙都吃了吧。”   梁皙不动,一捋礼服裙,在全身镜旁边的椅子坐下,眼神紧紧盯着沈冽,像是陪小孩去游乐园玩的家长,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出意外。   比如车祸后遗症上头,忽然晕过去之类的。   “不吃,”梁皙摇头,“你别管我。”   行,沈冽笑笑,没再管她。他拿着衣服朝浴室去,梁皙又起身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直到走进浴室里,沈冽忽然停下脚步。   他上半身赤.裸着,后背坚硬宽厚,梁皙猝不及防,鼻尖撞到他背上,整个人往后退两步:“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停了。”   沈冽没说话,他转过身,一把捞过梁皙的腰,两人下半身紧紧贴合。   他带着压迫性朝她压下,眼眸幽暗深邃,玩味道:“都跟到这了,你是要和我一起洗?”   两人对视,整间浴室像是一下被人灌进了滚烫的水,忽然升温,氤氲着热气,让人呼吸艰难窒塞。   沈冽靠的太近,两人鼻尖相触,他一边说话,一边用鼻尖若即若离地蹭梁皙,一下又一下,她脸上的小绒毛根根颤栗。   梁皙整张脸都在发痒,想挠又想躲,手却无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肩,抓得更紧。   她觉得她该拒绝一下,因为她不是很喜欢在浴室做。   可自从住进沈冽家以后,他好像在避讳什么,两人每晚盖着棉被纯聊天。   他忽然有兴致,她居然想,干脆就任他为所欲为。   梁皙轻抚住沈冽轮廓分明的下颌,闭上眼,在他唇上吻了吻,问他:“为什么之前不做?”   沈冽托着她后颈,力气不轻不重,享受着她的主动献吻:“因为出院前医生说,最好先休息一个月。”   梁皙停下动作,看着他,忽地笑了:“沈冽,你就这么怕我出事?”   因为怕她出事,所以忍着欲望。   因为怕她出事,所以出车祸了第一反应也是先护着她。   她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沈冽说的那句话。   ——“梁皙,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一直都有做到,他确实对她很好。   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再找不出一个,像他一样对她好的人了。   梁皙从小张扬矜贵到大,前半生几乎是将“骄傲”和“自信”这两样融进了她的骨骼里,毫无疑问,她觉得自己天生就该配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哪怕是在梁赫面前,她都觉得梁赫选梁宣,是因为他有眼无珠。   可就这么一身骄傲不服输的硬骨头,当被沈冽的爱意和温柔包裹住时,居然会害怕,怕自己会不会,配不上他的这份爱。   沈冽将梁皙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眸子泛起一层水光,又湿又亮,却使劲瞪着眼睛,不肯让眼泪落下。   好像和沈冽在一起以后,她哭的次数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要多,这太丢人了,不想让他看到。   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想往外跑。   第一颗眼泪夺眶而出那刻,还没脱离下眼睑,沈冽已经拉住梁皙的手,罩在了他眼睛上。   就像很久之前,在庄园参加婚宴、意外停电的那个晚上一样,他用她的手,罩住自己的眼睛,挡住不完美的她。   ——这样就“看不到了”。   “梁皙,对你好这件事,我是有私心的,”沈冽无奈道,“得对你好,才能把你套牢了,跑不掉。不然你掉头去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抢得回来还好,要是抢不回来,那我不得单身一辈子?”   感觉到有东西砸在手背上,再顺着重力的方向滴落下去。   沈冽顿了顿,轻描淡写地笑道:“所以说,梁皙,我很自私,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不要有压力。”   他的爱不该是她的负担,她该是自由的。   梁皙眼泪流得更凶,哭了好半晌,她最终放弃掩饰,直接整个人扑进沈冽怀里,肩膀耸动,任泪水打湿他的胸膛。   沈冽在她发顶上吻了吻:“梁皙……”   “别说话!”梁皙凶他,然后头埋得更深,莫名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也别看我,现在肯定丑死了。”   他失笑:“好。”   好半天过去。   梁皙缓缓开口:“沈冽。”   “嗯,我在。”   梁皙哭着声,说话黏黏糊糊:“你、你以后要当继续自私下去,知道吗,要比谁都自私。”   如果爱她是一种自私,那他一定要,是全世界最自私的那个人。   沈冽神色一顿。   梁皙的意思他能理解,但这话说出口,又莫名觉得好笑。   他环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好,我比谁都自私。”   梁皙在他怀里点点头,吸着鼻子,没再出声。   沈冽就这么安安静静抱着梁皙,直到她情绪终于缓和,擦干眼泪,从他怀里脱离出来:“你洗吧,我去换身衣服。”   沈冽怀里突然空了,还有点不适应:“你去换衣服?”   “怎么了?”梁皙低头看了眼,自己还穿着刚从婚宴上回来的那身礼服裙,“我在家穿这个干嘛?”   沈冽眉尾一扬,赞同地点头:“确实不该穿这个。”   梁皙提起裙边,转过身,还没走两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腾空的那一瞬,她“啊”地惊叫了声。   再回过神,她整个人已经被沈冽抵在墙上。   梁皙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沈冽全部堵住,他顶开她的牙关,绞着她的舌头,手怜惜的抚着她的侧脸,吻得却强势又粗野。   沈冽腾出一只手,打开了旁边的淋浴,水落下来,瞬间将两人全身都淋湿。   水珠凝在梁皙的发梢,颗颗滚落,滑过沈冽坚实的胸膛,再一路往下。   两人紧贴着,喘着粗气。   沈冽伸手去脱她的礼服裙,语气里带着蛊惑:“已经湿了,就在这换吧。”   说完,他不容抗拒地吻住梁皙,没听她的答案,手上动作也没停。   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脱,沈冽好半天都没弄下来,磨没了耐性,直接就要上手撕。   “沈冽!”梁皙推他胳膊,从他的吻里挣开两秒:“不是这么脱的。”   话音刚落。   “撕拉——”一声,脆弱的薄布直接被撕裂,横尸在地。   沈冽:“撕了再买新的。”   他的吻炙热滚烫,从唇到颈,留下一个又一个烙印。   梁皙也无暇再管裙子,紧抱着他的后背,仰起头,喉间溢出难以自抑的轻吟,几乎是完全将自己交给了他。   暖色灯光,朦胧的水汽,和难以承受的站姿,梁皙很难不想起,她跟沈冽的第一晚,何其相似。   但现在更疯狂,更热烈。   ……   梁皙靠在沈冽的肩上,几乎快要承受不住,眼眶发红,声音断断续续:“沈冽,去、去床上。”   沈冽俯身,轻咬住她的耳垂:“为什么?”   “你太……”梁皙声音渐弱,直到最后那丝力气也被他抽空,后面半句话都还没说出口。   “太什么?”沈冽声音低哑,吻了吻她的唇:“太没感觉了?”   他忽地笑,故意问,“那这样呢?嗯?”   作者有话要说:你太那个了!!   (嘿嘿嘿   -   感谢在2020-10-03 00:06:34~2020-10-04 03: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经开学了呜呜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明月高挂,在连成片的漆暗里,霓虹灯点缀城市夜色,车灯流淌成一条条亮色的河,蜿蜒在城市的脉络之中。   梁皙穿着身真丝浴袍,站在窗前,俯瞰着城市夜景,一动不动。好半天,她终于眨了眨眼睛,恢复神智,耷拉起脸。   都已经晚上八点了,沈冽一个高尔夫要打这么久吗?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知不知道,他极尽贤惠的未婚妻,从下午醒来那会儿开始,已经独自在家中枯坐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一个人的一生里能有多少个三小时!!   梁皙也是真闲得发慌,拿出手机,开始在搜索引擎上搜索这个问题,结果显示:   如果人能活到一百岁,一生就有876000个小时。   换算一下就是,292000个三小时。   心里那点火气莫名其妙就平复下来了。   这么多个三小时,行吧,她等得起,完全等得起。   梁皙今天工作也没什么事要忙,干脆坐到沙发上,抱起靠枕,百无聊赖地看起电视来。   她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在每个频道停留的时间,都还不够演员或者主持人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眼神也毫无焦点的凝在某一处望,不像是在看电视,倒像是就为了听个声儿,让房间里热闹热闹。   再往下调一台,连续剧里,正播到男女主角在床上吻得难舍难分的片段。   梁皙摁在遥控器上的手指一顿,眼睛看着电视,脑海里却是别的画面浮现。   下午那会儿,沈冽在浴室里解决完第一次,然后抱着她回到房间,他们俩的动作比起眼前的电视剧,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他粗野的力度和滚烫灼人的温度,像是被烙印在她的皮肤上,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让人觉得浑身发烫。   梁皙脸颊逐渐爬上温度,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将满满的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面色自若地换了个台。   -   晚上沈冽回来,他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客厅,看到梁皙抱着抱枕,歪在沙发上,下巴栽得跟锄地似的。   她甩甩脑袋,强打起精神。   沈冽走到沙发边,用毯子裹着梁皙,将人横抱起来。   感觉到身体腾空,梁皙眨了眨眼,终于有点精神。她半眯着眼,看到沈冽的下颌线:“你回来了。”   “嗯,”沈冽说,“以后别等我,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回房间睡觉。”   “谁等你了?”梁皙一贯嘴硬不肯承认。   似乎是觉得沈冽的怀抱太温暖,梁皙往他怀里更窝了窝,挡住大半张脸。   她咕咕哝哝地嫌弃:“沈冽,你这人怎么管这么宽,我等你是我的事,你管我的事干嘛?”   沈冽失笑,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行,我不管,但提个建议总能行吧?”   梁皙想了想,大人有大量地说:“说吧。”   沈冽抱着她,将人轻手轻脚放上床,再扯过来被子给她盖上:“你想怎么等都行,但等我的时候,别让自己受伤感冒着凉了。”   梁皙在睡梦中挣扎地点了点头,她实在是想睡得不行了,一闭上眼,却又抓住沈冽的袖子:“你今天真的没事吧?”   沈冽眉一挑,没想到梁皙还记挂着这事。   “没事,”沈冽摸摸她的头发,嘴角扯了扯,打趣,“你总想着这事,是盼望我有哪里不舒服?”   本来没想得到她的反应,没想到梁皙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点了头。   “……”   梁皙又说:“沈冽,要不你去阳台上吹一晚风吧,我也想试试照顾人是什么滋味。”   “……”   她又眯起眼,看着他的脸色,来了点精神,埋进枕头里笑:“我瞎说的,你也信。”   “你要好好的。”   梁皙拉过沈冽的手,枕在侧脸下,蹭了蹭:“好好的。”   -   之后一段时间,沈冽出国出差大半个月,梁皙在国内参加活动,两人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经常是晚上给对方打电话。   梁皙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沈冽给她订的花,送到办公室,还有当天的午餐一起,娇艳欲滴,办公室的小姑娘们看了都“哇塞”不停。   立冬那天,最近有部新电影上映,办公室的小姑娘们都去看电影了。   可能是晚上打电话,跟沈冽无意提了一嘴,没过两天,他从国外回来,晚上两人一起在外面吃过晚饭,沈冽忽然拉着梁皙,带她去电影院把那部电影给看了。   两人挤在一堆小情侣里往外走,沈冽握起梁皙的手,塞进他大衣口袋里。   梁皙一怔,环视一圈周围,小情侣们都手拉着手,感觉到自己手也被人紧握着,她抿起唇,低头笑了下。   梁皙故意挣了挣手:“你拉着我干嘛。”   沈冽理所当然说:“手冷,拉着取暖。”   梁皙“哦”一声,别开眼:“沈冽你这人也太自私了,你手冷就要拉我跟你一起冷。”   “没办法,我就是很自私,”沈冽自若道,“受着吧。”   快走到出口时,路过洗手间,梁皙让沈冽在门口等着,她进去补个妆。   没一会儿,梁皙从洗手间回来,绕过走廊转角,远远看到沈冽站在墙边,侧着脸,似乎是在跟人说什么。   再往前走两步,就看到沈冽对面站着个二十四五岁的姑娘,正低着头,手背在身后,想问他要联系方式。   姑娘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纤瘦的颈:“你好,谢谢你刚刚扶了我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撞到你,要不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   沈冽本来想婉拒,他感觉到什么,一偏头,看到梁皙正站在对面两米远处,抱胸看过来,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看戏。   他话到嘴边,又改口,朝姑娘身后抬了抬下巴,礼貌说:“抱歉,我太太就在后面,如果我要给别人留联系方式,得问问她同不同意。”   沈冽慢条斯理问:“你要先等等吗?我去问问她。”   姑娘听到“太太”两个字,尴尬地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没再提联系方式,低着头赶紧走了。   沈冽走到梁皙面前:“走吧,跟我回家。”   梁皙哼哼两声:“我自己有家。”   但胳膊还是挽上了他的手。   楼下,有小朋友顶着寒风,抱着一大束玫瑰在卖花,她走到沈冽面前,声音甜甜的:“大哥哥,大姐姐这么漂亮,你给姐姐送朵玫瑰吧。”   梁皙戴着个大墨镜,根本看不清脸,难为小朋友夸得这么甜。   沈冽弯腰给钱,把小朋友手里所有的花都买了下来,送给梁皙,小朋友高兴得直蹦。   梁皙抱着那一大束花,瞬间收获超高回头率,娇花配美人,走过路过都忍不住往她这看两眼。   一对情侣从旁边走过去,女朋友推了推男生:“别人都有花诶,不知道哪买的,我也想要。”   梁皙闻了闻玫瑰花,低头偷笑着不做声。司机已经开着车停在路边候着,沈冽拉着她往车里走。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他们拉着手,并着肩,说说笑笑走进车里,跟路上所有的情侣都差别无二。   这段时间,梁皙恍惚间经常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二十岁刚出头那会儿,会想到一个人就忍不住出神露出笑,会数着日子期待和他见面。   不能见面的日子,就期待第二天去办公室,收沈冽给她订的花。   有件事特别打脸,梁皙庆幸自己没跟沈冽说过。因为她以前虽然喜欢花没错,但却一直觉得,恋爱中男人给女人送花这事特别俗气。   可现在,她特别喜欢沈冽给她送的花,特别特别喜欢这种,被人俗气喜欢着的感觉。   -   李见那事儿,梁皙让林理联系李见姐姐,在他经纪人的协助下,他姐姐在网上公开发布了一个视频,说李见近况的同时,也侧面将梁皙跟他之间解释为好友关系。   李见因为一些问题想不通,梁皙帮他疏导,所以才会经常拍到两人一起吃饭。   隔天,FB在网络上发起一项“了解抑郁症”的公益活动,邀请不少明星大V助力。   同天下午,有杂志发布了一期梁皙的采访视频,她把这事做成一个自黑梗,再加之公关在其中操作,网民也忘性大,潜了几天,算是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梁皙向林理问过李见的情况,医生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只能等着。   梁皙当时以为,这个“等着”估计得“年”起步,却没想到,李见居然在年前就醒了过来,还说想见见她。   梁皙也没拒绝,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到医院见李见。   病房里,李见躺在病床上,手上输着液,人瘦了一圈,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比这间死沉沉的病房还没有生气。   看到梁皙走进来,他笑了下,病房绷得死紧的气氛随之破裂。   李见先开口,他嗓子很哑:“抱歉啊梁总,我的事,让你被拖累了。”   梁皙在椅子上坐下:“是,你知道就好。”   她看着李见,实在太瘦了。   李见看着她,又一次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一开口,给梁皙一种说话都费劲的感觉。   “行,对不起我收下了,”梁皙面上无波无澜,接着说:“但是李见,你现在躺在医院,没事的时候最好想想,我因为你蒸发的那些市值。”   要开始算账了。   梁皙面无表情:“——想明白了以后,你最好是给我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不然让我‘人财两空’了……”   她话不说完,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   李见神情顿住,似乎是出乎意料。良久,他嘴角扬了下,缓声应了个“好”,接着又说了声“谢谢”。   梁皙想到李见躺进医院的缘由,不禁道:“李见,虽然你这职业就是要讲观众缘,但一个人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的,所以……”   算了,人都躺医院了,还讲个狗屁的大道理。   梁皙话音陡转:“李见,你演技很好,你演的戏也很好,演艺圈不能少了你,你给我好好活下去。”   梁皙突然中途改口,李见完全没反应过来,表情逐渐怔楞,直到听梁皙说完,他噗地笑出声,胸口微颤,能看出来是真的被逗笑了。   “梁总,你……”   梁皙难得夸人,她不大自在地抿了抿唇,截断他的话:“你什么你,别说话,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好好吃饭。”   又威胁地瞪他一眼:“要是没出院,小心我找你索赔!”   李见自觉大概了解梁皙的性格,知道她爱面子,他安安静静闭了嘴。   两人坐了会儿,又说起其他话题,随便聊了几句,直到护士来提醒李见要注意休息。   梁皙起身准备要走,路过床尾,看到被子折成一堆,顺手帮他扯了下。   “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点。”   李见点头:“好。”   梁皙走到门口时,李见没忍住,看着她笑了声:“梁总,你真的变了很多。”   梁皙回头,指着自己,满脸不解:“我变了吗?”   变了。   比如在梁皙来之前,李见想到自己把她牵扯进负面新闻里,又想到很久之前,赵听蝉惹了梁皙,资源都没了不说,至今还在被公司雪藏。   他觉得自己也不会好到哪去,却没想到,梁皙压根没怎么说这事,她像是打心眼里就不在乎。   而且,李见记得以前跟梁皙聊天,“嘲讽”是一种她惯用的表达方式,她习惯于用这种让人难受的语气说话,一张口就是在吐刺。   而今天,她虽然语气不太好,但全程没有嘲讽半句,话里依然有刺,但是刺被软化了。而且,她还换位考虑到他可能不想听大道理,就非常直白地夸了他几句。   最后是他叠在一起的被子。   梁皙能留意到这种小细节不说,甚至还“纡尊降贵”地帮他扯了下,难以置信。   病床上,李见搜肠刮肚,想找一个尽量贴切的词,能精确表达出他的感受:“我感觉你变得……温柔了?”   或者说是,变得“柔和”了?   整个人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变得有温度了,会为别人考虑了。 第58章   狂风大作,压得树影倾颓,枝叶猎猎。天色昏暗沉闷,像是要下雨的天,医院外这截大街上,人都早早躲起了雨,空荡荡的只有风打卷而过。   梁皙从医院出来,被冷风吹得浑身一绷,紧了紧围巾,加快步子小跑进车里。   关上车门,暖气热烘烘的,她松了口气,取下围巾丢到一边。林理坐在副驾驶问:“梁总,下面是回公司还是?”   梁皙:“去沈氏。”   从医院到沈氏大概要四十分钟,梁皙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她本来想睡一觉,可是满脑子都是李见那句“你变得温柔了”。   梁皙睁开眼,从手提包里摸出镜子,上下左右照了个遍。   变温柔了?有吗?   梁皙看向副驾驶:“林理,你觉得我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林理小幅度抬头,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梁皙,斟酌道:“梁总出院以后,好像确实又变漂亮了不少,眼睛更大了,皮肤好像也更好了。”   “……别的呢?”   林理试探道:“整个人看起来也更有精神了。”   “……”   梁皙降下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   林理摸不着头脑,跟旁边的司机面面相觑。   梁皙看着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到的时候给沈冽打电话过去,脑海里想着今晚吃点什么。   没一会儿电话被对面接通。   沈冽放下手里的笔,往后靠着椅子:“待会儿一起吃晚饭?”   他也想到要一起吃晚饭。   梁皙弯唇,心里特别特别满意,嘴上还要做作地说:“吃饭啊,其实我也没有很饿,但你想吃的话,我就勉强奉陪一下吧。”   沈冽笑了声。   两人讨论了会儿今晚吃什么,很快决定下来去吃法餐。快挂电话时,梁皙透过车窗看了眼天色:“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别下来等我,今天外面很冷。”   “行。”沈冽应下。   剩下四公里的路,中间等过两个红灯,梁皙到沈氏楼下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   她一边发消息给沈冽让他下楼,一边给林理交代工作,说完,想到沈冽应该快要下来了,又问一遍林理:“林理,我现在漂亮吗?”   林理才刚夸完梁皙变漂亮了,收获到她一个极其冷漠的回应,梁皙又来一次,林理被搞得战战兢兢的:“梁总,您一直都很漂亮,从来如此。”   梁皙满意地点头,看到沈冽的身影,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人都走出去两步了,她脑子倏地回闪过“温柔”两个字,又往后退,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林理。”   林理刚松下一口气,被她怼着后脑勺叫这一声,魂儿都跑出来了。   他磕巴道:“梁、梁总,怎么了?”   梁皙笑:“最近天冷,注意身体,记得加衣服。还有,工作如果今天完不成的话,明天再做也没关系。”   这样算是温柔吧?   说完,梁皙注意着林理的表情反馈。得到答案,她垮下脸,转身朝沈冽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林理张着嘴,满脸震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旁边的司机一脸笑,推了推林理:“林哥,感觉梁总最近心情很好啊?刚刚还提醒你注意身体呢。”   林理却怔然摇头:“她刚刚是在提醒我注意身体吗?不。‘明天再做也没关系’的意思分明是,今晚如果没把工作做完,明天再做,这份工作就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林理无能狂怒:“女魔头!”   司机哑然,梁总说的是这意思吗?   -   也不知怎地,李见的“温柔”那两个字,像把锁似的,一下在梁皙身上套牢了。   车开到地下车库,沈冽停好车准备下去,梁皙忽然喊一声“别动”,沈冽手一顿:“怎么了?”   梁皙俯身过去,“咔哒”一声脆响,沈冽的安全带开了。   她收回手,温温柔柔说:“看你开车开累了,我帮你解安全带,你现在可以下车了。”   沈冽这下却没动了,低头看了眼安全带,又看了眼她,神色莫名。   梁皙语气瞬间掉到零度以下:“……你还下不下车了。”   沈冽忽地笑,推开车门:“下。”   听他那声笑,梁皙甚至都在回忆,自己是不是在他脚落地的位置埋了地雷,不然她怎么听他的“下车”,听出了一股子的英勇无畏呢?   沈冽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梁皙从车上下来,憋了憋,没忍住问:“沈冽,你刚刚笑一下什么意思?是不喜欢我帮你解安全带吗?”   “没有,喜欢,”沈冽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蹭了蹭,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刚刚是受宠若惊了,没反应过来。”   “……”   他眨眼了。   李见肯定是看错了,她要是真变温柔了,至于有点儿什么动作,他们一个二个的反应都这么大吗。   梁皙觉得她还是给自己解开“温柔”这把锁吧,温柔这俩字跟她就是陌路人。   -   餐厅环境浪漫空灵,音乐声缓缓淌过精致可口的食物,时间像是被大提琴声拉长,氛围非常适合约会。   梁皙吃得慢条斯理,偶尔跟沈冽聊两句,吃完从餐厅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也不急着回去,两人顺便在楼下成堆的奢牌店里逛了圈,梁皙看上一条领带,买下来打算送给沈冽。   回到车里,梁皙把礼物一递,沈冽当着她的面打开,看到领带,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看起来还挺满意的。   梁皙坐在副驾驶,偷偷观察到他的反应,撇头看向车窗外,无声笑了下。   她清清嗓子:“我特地帮你挑的。”   快来问她为什么要挑这一条!   “嗯,我很喜欢,”沈冽把领带重新放回礼盒里,“谢谢沈太太了。”   沈太太。   梁皙心跳漏了拍,即使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但好像每一次听,都还是会忍不住地心动。   她继续把话题的走向往她想要的方向引:“那儿摆了很多领带,我一眼就看上了这一条。”   快问为什么!   沈冽把东西放到车后座,听她说完,偏头看向副驾驶,梁皙就差把她心里那句话写在脸上了。   他一边启动车,一边慢条斯理地笑问:“所以,为什么是这一条?”   梁皙上半身坐直,故作随意地说:“哦,就是看你平时经常戴条纹款的领带,应该是比较喜欢这种吧。再加上我比较喜欢藏蓝色,就给你挑了这个。”   叫她说肉麻话有点难,但梁皙不介意通过这种方式让沈冽知道,她很在意他,因为在意,所以他每天戴什么领带,她都清清楚楚记在心里。   沈冽车刚起步,还没出地下车库,听她说完,熄火停下车。   梁皙满脸怔楞地被他拉过去,扣住下颌,直接吻了上来。   沈冽拇指在她轻轻颈侧摩擦,吮着她的唇瓣,用气声说:“既然我们俩都很喜欢,那今晚就用上吧。”   梁皙皱眉,一条领带,什么叫“今晚就用上”?   -   回到家,梁皙刚换上棉拖鞋,沈冽从背后拦腰抱上来,从后颈一路吻到耳垂,手抓着她的毛衣往上推,腰腹暴露在空气里,她忍不住缩了下。   梁皙伸手推他:“还没洗澡。”   “嗯,那就不洗了。”   沈冽将人翻了个身,明亮的灯光下,梁皙唇色胭红,还是刚刚在车里吻出来的。   梁皙还想说什么。   沈冽目光带着重量,凝视几秒,又吻上去,给红唇渡上一层水光,梁皙还想说的那些话瞬间都变成呜咽声,消失在唇齿间。   到最后那一步,沈冽将她抱回房间。   ……   感觉到双手被什么束缚住,举过头顶的时候,梁皙终于明白,什么叫“这条领带今晚用上”。   ……   完事以后,沈冽抱着梁皙到浴室清洗,又耐心地帮她把睡衣穿好。   梁皙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动作一下还觉得酸痛,她气得踹了脚沈冽。结果腿被他压住不说,整个人也被他扯进了怀里。   沈冽把她两只手的手腕都亲了个遍,哄小孩似的:“我错了,别生气。”   梁皙用手掐他:“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   沈冽一边认错,一边知错不改:“还敢。”   “……”   -   睡到大半夜,梁皙起来起夜,习惯性捞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有两个林理的未接来电。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沈冽,拿着手机,轻手轻脚走到客厅,才给林理打回去。   其实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有两个文件林理需要请示一下梁皙。   大半夜打电话也是梁皙当年定下的规矩,她说当日事当日毕,有问题直接给她打电话,她手机24小时不关机,也不会开静音。   平时一般一个电话就能打通。   梁皙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解释了句:“我开了静音,没有听到铃声。”   她声音压得很低,林理有所察觉:“梁总您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嗯。”   沈冽还在睡觉,她不想吵醒他。   梁皙简短地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挂断电话,又轻声回到床上,重新窝进沈冽的怀里。   感觉到怀里空了又被填满,沈冽胳膊下意识搭上梁皙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抱着继续睡觉。   梁皙被他搂着,冰凉的脚也被他贴着,很快暖了起来。   她弯了弯唇,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完结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 第59章   第二天早上闻着烤土司的香味醒来,梁皙穿着睡衣走到客厅,沈冽已经把早餐做好,他听到动静抬头:“待会我顺路送你去公司?”   “好,”梁皙应声,走回房间洗漱完,换好衣服,跟沈冽一起吃完早饭。   坐电梯到地下车库,梁皙跟在沈冽身后坐进车里,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沈冽换车了,这辆迈巴赫她从来没见他开过。   “这车是最近买的?”   沈冽系好安全带:“不是,之前在美国开这辆,出了点小问题,前两天才运回来。”   “在美国开的,出了问题,修好以后运回来还继续开,”梁皙把他的话顺一遍,“你还挺长情啊。”   长情。   沈冽似是似否地笑了下:“可能是吧。”   -   车开进FB地下停车场,梁皙一下车,碰到赶来上班的林理,她看着林理那两个大黑眼圈,有点诧异:“你昨晚熬到几点了?”   林理邀功似的:“三点。”   梁皙不解:“我不是说,做不完可以早点休息吗?”   瞧瞧,瞧瞧,来自老板的试探!   林理顶着俩熊猫眼,一下站出了“十佳好员工”的范儿:“梁总,我不累,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工作!”   梁皙“噢”了声:“睡觉也是没事,那你怎么不熬个通宵?”   林理顿时哑了,黑心资本家!   他看到什么,眼睛一亮,赶紧转移话题,“梁总,你看那辆车!”   “怎么了?”   梁皙顺着林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沈冽开出去那辆迈巴赫。   林理:“那辆迈巴赫是限量款,跟梁总您当时在美国差点出车祸,替您挡下那辆,是一个款。”   梁皙神情瞬间顿住:“当时我让你去查,不是没查出来车主吗?”   “是,当时是因为信息牵涉到车主的隐私,他们拒绝透露。”   同款迈巴赫,而且按时间推算,沈冽当时也在美国。   可这都不能直接证明,沈冽就是帮她挡下车祸的车主。   梁皙忽然想到,在海城的时候,她听赵择予说过一句,沈冽在调养身体,最好不要感冒。   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调养身体?   梁皙拿起手机,想给沈冽打电话过去,刚拨通他的号码,她又马上挂断,转身跑向自己的车。   是他。   一定是他。   -   沈冽车开到沈氏,他的专用停车位,熄掉火准备下车,丢在副驾驶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沈冽停下动作,先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你在哪?”   “我刚到,现在在车库。”   “别动,我快到了,等着我。”   “好。”   十分钟后,一辆保时捷风风火火冲进来,在迈巴赫旁边稳稳停下。   迈巴赫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梁皙直接坐了进来。   她目光笔直地看向沈冽,开门见山问:“沈冽,今年3月18号凌晨,是你在金门大桥上开着现在这辆车,对不对?”   梁皙唇线绷直,目光笃定,像是早就有了答案,来验证一个已知的问题。   沈冽坦然道:“是。”   可当沈冽真说出这个“是”字的时候,梁皙还是哑了片刻,完全失声,她脑子里思绪崩散,没了来时的气势,直愣愣看着沈冽,张口无言。   真的是他。   良久,她问:“……为什么?”   她想不出一个,沈冽要帮素不相识的她,挡下车祸的理由。   沈冽用一个不正经地笑打破沉重的气氛:“可能是因为见义勇为。”   梁皙表情瞬间垮下来:“……你这么见义勇为,一天天的大街上有多少车祸等着你去救。”   沈冽朗声笑,看着她满脸郁闷的小表情,在她头上摸了把:“所以见义勇为是假的,可能看上你了是真的。”   但梁皙还是觉得很难相信:“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就看上我了?”   “难道是看上我的脸了?”她摸摸自己的脸,确实很漂亮就是了,“沈冽,你怎么这么肤浅!”   沈冽没说话了。   脸就脸吧。梁皙心情明显愉悦起来,转瞬想到什么,又觉得不对:“你骗我吧!你想想在海城刚认识那会儿,你对我有多恶劣,还让我睡地板!这像是对我有意思?!”   说起这个,梁皙又来气了:“你知不知道——”   “从来没人让你睡过地板,我是第一个。”   沈冽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话。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那时候对她的态度确实很冷,他好像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梁皙不喜欢“沈冽”,也不喜欢“江冽”,她眼里的征服欲太明显,他不想如她意陷进去。   可是那些所有关于她的、清晰无比的记忆,都在证明,他其实早就陷进去了。   两人静坐着,梁皙先回神,顺手抄起个枕头砸他:“见色起意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是买不到回国的机票吗,这么晚才出现?”   这么晚才出现在我面前。   想到我会那么喜欢你,万一我们错过了,那该怎么办。   沈冽将她抱进怀里,在额头上亲了下,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梁皙整个人埋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甲盖都发白了,还觉得抱得不够紧:“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其实只要出现,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   时间越靠近年底,各种结婚宴也多了起来。   这个月一共有五场婚宴,梁皙一边参加婚宴,一边考量今年FB的尾牙订在哪好。   参加完第五场,她松了口气,终于都完事儿了。   为了庆祝,她下午特地和姚婉婷一起去了趟美容院放松心情,结果晚上一回家,沈冽说他有个重要合作伙伴的儿子结婚,要带她出席。   结婚宴当天,梁皙特地推了个酒会,在造型师那待了一下午。   她的礼服裙是绛紫色,跟沈冽碰面后,发现他西装胸口的方巾也是绛紫色,梁皙眼睛一亮。   造型师附在她耳朵边轻声说:“沈总的助理特地来问我,您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想跟您穿情侣装呢。”   梁皙掩唇笑,两人上车后,她还打趣这事:“看不出来,沈总这么想和我穿情侣装。”   沈冽无所谓她怎么调侃,一边玩着她的手,一边说:“你看不出来没关系,别人看得出来就行。”   “别人看得出来什么?”   “看得出来,我们俩这么登对。”   梁皙乐不可支,伸手捏他脸:“沈冽,你这么迷我啊?”   沈冽笑笑不说话,任她捏着,直到她捏够了,收回手,他忽然倾身压下,扣着她的腰吻上去,用行动给出的答案更有力。   -   到达婚宴会场,两人一出现便引起不小的注目,十分打眼。   室内暖气开得足,梁皙穿着皮草有点热,脱下来先交给了侍应生。   估计是因为之前的新郎现场逃婚事件在圈子里被笑话了好久,现在但凡有人结婚订婚,别的不说,在安保上绝对是加强了好几个度。   梁皙跟在沈冽身旁,先跟主家人打过招呼,又和新郎说了两句好彩头的话。   没成想,她今天这条裙子,居然跟新郎的亲妹妹撞了款。虽然细节设计不一样,但因为颜色相近,远远看过去,不知道还以为两人穿的是同一件。   撞款这种事,谁丑谁尴尬。但比脸么,梁皙从来不在怕的。   换做从前,她八成会视而不见,任对方自己尴尬去。而今天看到对方尴尬的脸色后,坐上桌,梁皙不动声色地让侍应生把皮草拿了回来。   沈冽转头:“刚刚不是说热?”   梁皙把皮草重新穿上:“现在又觉得冷了,穿上防感冒。”   没过多久,婚礼开始,接下来是一系列繁复的流程。   看着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走到新郎面前,再听完新娘父亲的发言,梁皙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砸在手背上。她低头假装捡东西,赶紧用纸巾擦掉眼泪。   等新郎新娘敬过他们桌后,梁皙跟沈冽悄声说:“林理有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   休息室的洗手间里。   梁皙给林理回电话过去,一通电话打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她顺便补了个妆,又洗了个手。   再轻声打开门,沿着门缝传进来的声音让她停下动作。   “雅雅,我看到梁皙今天跟你穿了同款裙子?你们俩怎么会撞上?不过她穿着没你好看。”   “别说了,要知道她穿这颜色,我才不穿呢,我瞧不上她那做派,一天到晚就知道搞炒作,本事也就那样,谁知道她现在的公司,她爸帮了她多少呢。要不是我爸不肯帮我,一个FB而已,我也不在话下。”   “还有前段时间李见那事,谁知道她那些通稿是真的还是假的,亏了沈冽,这顶绿帽子戴的真惨,梁皙私生活出了名的乱……”   两人在外面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梁皙却没兴趣再听,直接推开了门出去。   两人循声转头,皆是瞠目,万万没想到,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居然会有人,还是梁皙本人!   梁皙声音不带情绪:“你们继续。”   自己打开被反锁的门,仿若事不关己地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的两人面面相觑。   -   重新回到婚宴上,梁皙云淡风轻地坐下,手刚搭上大腿,被沈冽抓进掌心里,帮她暖手。   梁皙看了眼两人在餐桌下牵着的手,抿着的嘴角松了松。   沈冽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怎么,不高兴了?”   她还觉得自己藏得挺好了,沈冽倒是眼尖。梁皙也没否认:“一点吧。”   梁皙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如果背后说她,还被她碰上了,她怼回去也绝不会嘴软。   她今天是死活才憋住,半个字都没说。   “沈冽。”   “嗯?”   “我和林雅,谁穿紫色好看?”   沈冽默了会儿。   梁皙忍着想掐他的冲动,这还要想吗!   沈冽不解问:“林雅是谁?”   “……”   梁皙:“你和林家不是重要合作伙伴吗?连人家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   沈冽理所当然道:“我和林家合作,又不是和他女儿合作,为什么要知道他女儿叫什么?”   他只知道林家是有一个女儿,别的就没了。   梁皙对他的回答相当满意,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没再纠结谁穿紫色好看这个无聊的问题。   -   婚宴结束后,两人跟着大家一起散场。梁皙和沈冽都已经走进车里,远远看见新郎快步跑来,把沈冽叫下了车。   外头风大,沈冽让梁皙先进去:“我待会就回来。”   车外,林俊气都没喘匀,先跟沈冽道了个歉,连连说自己没管好妹妹,招待不周了。   沈冽眉一挑:“怎么了?”   “梁小姐没跟你说?”林俊诧异,把林雅告诉他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又说:“真的很抱歉Evan,我已经训过雅雅了,她也知道错了。但她不好意思来见梁小姐,我作为哥哥,只好代她转述歉意。”   沈冽却没再说话。   -   车里,梁皙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偏过头:“你回来了,说了什么?”   沈冽直白问:“林雅背后说你了?”   梁皙顿了顿,心里大概知道林俊找沈冽说了什么,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也没说太多,一两句而已,被我及时打断了。”   沈冽神色不大对,几秒过去,梁皙被他盯得心里一紧,脑海里忽然产生了别的想法,难道是林雅告黑状了?   “沈冽,我没说她,你不准相信她的话!”   知道她想岔了,沈冽表情缓下来:“她没说什么,说了我也不会信。”   “那你干嘛这副表情?”   “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说回去?明明觉得很热,为什么在还要穿外套?”   “……”   两人都没说话。   一阵沉默后,梁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今晚不回去了?”   沈冽也不是非要逼梁皙说出个什么答案,只是不想让她成为隐忍退让的那一方,她的骄傲有锋芒,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为她的锋芒撑腰。   他伸手,把梁皙左侧脸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软下:“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让自己受委屈。”   沈冽收回手,启动车引擎。   车开完半路,梁皙都没说话。沈冽主动找了个话题开口:“今晚你没吃什么,要不要晚上回去再吃点?”   梁皙没搭这茬,她喊了声他的名字:“沈冽。”   沈冽:“嗯?”   她张了张嘴,试图开口说点什么,无果,又闭上。   “不想说就不说。”   可是她想说。   梁皙闭了闭眼:“我没有觉得委屈。”   说完又改口:“也不是,是有一点点憋屈。”   沈冽被她逗笑了。   梁皙撇头看向窗外,她很不习惯把自己的内心剖开,说起心里话来,语气生硬,一卡一顿。   “我看林雅撞衫很尴尬,穿个外套而已,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我穿就是了。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也算不上骂我,可能就是嫉妒吧,我也不是非要还嘴,显得我多小气一样。”   她抿了抿唇,慢腾腾地继续说:“而且,林家跟你是合作伙伴,今天他们家的喜宴,我不该发脾气。”   她不想,她无所谓地发完脾气,万一出了事,沈冽还要为她发脾气的后果买单。   冷风贴着脸刮过,梁皙说:“我不想你因为我心烦,一点点都不想。我不想你突然有一天会觉得,‘娶梁皙’是一件让你很厌烦、很后悔的事。”   风太冷,冻红了鼻尖,吹红了眼眶。   婚礼上,新娘父亲哽咽着将女儿交给新郎的画面历历在目。梁皙觉得,新娘一定很幸福,至少在那一刻,左右两边的人都爱她,爱得地久天长。   “沈冽,你知道我很爱面子,”梁皙笑了声,声线微哽,“所以结婚的时候,站在我两边的人,至少有一个人要是爱我的。”   所以她想学着,主动去维系一段感情。   希望自己也能像今天的新娘那样,被人爱得地久天长。   至少,是在那一刻。 第60章   梁皙向来嘴硬又要强,很少袒露内心的柔软。   她今天愿意开诚布公,把想法全部剖开,告诉沈冽,何尝不是在变相的告诉,她想跟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坏毛病,但如果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她都可以学着去改。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也想,能为他做点什么。   车厢里一阵沉默。   沈冽没有开口,在这个档口,梁皙更需要安静来平复心情。   他往旁边扫了眼,梁皙撇头看着窗外,估计是怕被他看见,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原来需要人尊敬爱护的豌豆公主,也有低下头,想要去守住一样东西的时候。   沈冽无声轻笑。   直到车快开到博萃湾,沈冽才出声,转头问梁皙:“想吃点什么吗?”   梁皙平复好情绪,听到沈冽问话,她想了想,问:“你亲手做吗?”   “嗯。”   梁皙:“那佛跳墙吧。”   “……”   沈冽无言直乐,他敲了敲中控台上的时间:“这个点了,佛跳不了墙,只能我跳。”   梁皙眉一皱:“沈冽,你想跳墙?”   沈冽:“跳墙比较难,跳楼吧。”   梁皙瞪他一眼:“闭嘴。”   气氛缓和下来。   最终梁皙也没吃成佛跳墙,回到家里,沈冽给她煮了碗热热乎乎的酒酿圆子暖身。   梁皙小口喝着热汤,沈冽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梁皙被他看得不自在了:“你想吃自己去装一碗,看着我的干嘛。”   沈冽目光依然一错不错地:“看着你想事。”   梁皙:“什么事?”   沈冽往后靠着椅子,思量道:“想着,什么时候把你娶回来。”   “……”   梁皙用勺子戳了戳碗底:“哦,你自己想吧,关我什么事。”   沈冽:“下星期怎么样?赶在年前。”   “这么赶,你是急着纳妾吗?”梁皙差点摔勺子,“最快也得明年吧?”   他低头笑:“好。”   “要上半年,最吉利的日子。”   “好。”   “那婚纱钻戒这种,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沈冽,你结婚,还要我提醒你吗?”   沈冽闲闲笑道:“第一次结,没经验。”   梁皙在桌下踩他一脚,咬牙道:“所以,你是要第二次结婚才会提前做准备吗?”   “也不是,”沈冽说,“想着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结婚,没经验怕出错,所以戒指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   他是生怕一次性把话说完,被她听全了是吗。   -   梁皙和沈冽决定不去沈家也不去梁家,就两人自己在家过年,但年前还是得去对方家里吃个饭。   回梁家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大家都在,梁皙和沈冽赶来一起吃晚饭。   两人到时,钟晴正在厨房里忙活,梁赫上次在医院被梁皙怼完,父女俩还半尴不尬的,幸好中间还隔着个沈冽。   不多时,梁宣打完篮球从外头回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姐,你想吃的抹茶味冰淇淋没了,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就给你买了香草的。”   这话清楚传进客厅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冽看了眼梁皙:“给你的?”   梁皙面上微笑:“我没说要吃啊,他买给谁的?”   这臭小子,不是跟他说,买回来以后直接放进冰箱就行了吗!   梁皙这阵子接连感冒不见好,沈冽让她少吃冰,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吃过这种甜腻腻又冷冰冰的东西。   虽然说她原本也不爱吃,但当这种权力被剥夺以后,冰淇淋莫名就变得很美味了。   没由来的,就是格外想吃。   “我给你……”梁宣走到客厅,顶着两道压力如山的视线,咽了咽口水,提着冰淇淋纸袋的手僵在半空:“——看看的。”   说完,转身又走了。   梁皙不管沈冽信不信,反正她自己先信了,半真半假地吐槽道:“这小子哪那么有良心,出门玩还记得给我带东西。”   沈冽似笑非笑地地问:“你不吃?”   梁皙坚决摇头:“我不吃,我也不爱吃。”   没一会儿,梁赫跟沈冽要去书房,梁皙打了个哈欠:“你们去吧,我回房间睡一会儿。”   看着书房门从里面关上,梁皙飞快坐电梯到三楼,进到梁宣的卧室,他正拿着手柄在玩游戏。   见梁皙进来,梁宣朝书桌方向努努嘴:“放在那。”   冰淇淋口感醇厚细腻,一口入嘴,冷得一哆嗦,而后缓缓化开,甜而不腻。   梁皙拿着本时尚杂志,一边吃一边翻,吃完小半杯后,面露嫌弃,打算就此收手。正准备毁尸灭迹时,余光瞥见斜后方一抹灰黑色格纹,样式极其眼熟,跟她前几天买给沈冽那件大衣外套一模一样。   梁皙缓缓转过头,她身后倚着墙那位,不是沈冽是谁。   梁皙:“……”   沈冽垂眼看着她,眉一挑:“你不吃?”   “不是,”梁皙张了张嘴:“你不是跟我爸去书房了吗?”   这才几分钟,就出来了?   而且,她还是特地躲在梁宣这儿吃的,这都能被他抓到?   沈冽语气理所当然:“抓赃,当然得快。”   “……”   沈冽看着剩下的冰淇淋,伸手挪到一边:“想吃,等感冒好了再吃。”   梁皙满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一声。   “我走了,”沈冽捏了把她的脸,话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你爸还在书房等着,洗手间不能上太久。”   梁皙嘁一声笑他。   沈冽转身朝门口走去。   主动让出空间的梁宣闻声进来,乖乖叫了声“姐夫”,一抬眼就看到,他姐夫都还没走出门呢,梁皙就阳奉阴违地在沈冽背后吃冰淇淋,那一脸得意的小表情不要太叛逆。   梁宣马上倒戈,指着梁皙告发:“姐夫,她又吃了!”   沈冽回头,跟梁皙视线撞上,他没有拆她台,而是跟梁宣说:“多少钱买的?我待会转给你。”   梁宣哑了哑,现在讨论的,是钱的问题吗?   沈冽回书房后,房间里只剩下姐弟俩,梁皙一记眼刀飞过去,梁宣下意识站远了点。   “姐,你说姐夫是真的喜欢你吗?”   “不然呢,是喜欢你吗?”   “……”   -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梁宣有点犯困,想上床睡一觉,然后被钟晴一个电话喊下楼,再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台阶通到三楼书房,转角过去就是他和梁皙的房间。   梁宣双手抄在运动裤里,脚尖垫步上楼,快到三楼时,他耳尖一动,听到动静,赶快躲在了转角处,悄悄探头看过去。   走廊上。   两人走的都不快。   可能是因为心虚,梁皙站在沈冽身后半步,像是犯错误的小学生,被老师提溜在后头。   “你说完以后,我真的就只多吃了那一口,就是被梁宣告状那一口,就没有多吃了。”   沈冽没什么情绪:“嗯。”   “沈冽,你不相信我?”   沈冽依然话音淡淡:“相信你。”   这语气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梁皙在原地停下,沈冽像是毫无察觉,依然往前走着。   梁皙倏地用手按着胃,弓腰扶墙,声音听起来极为难受:“嘶,胃好痛,直不起腰了。沈冽、沈冽……!”   沈冽却像是没听见,人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嘴角却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梁宣怕被发现,赶紧藏了起来。   他回想起梁皙刚刚那尴尬的演技,忍不住闭了闭眼,演的还能再假一点吗!这么刻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   躲了会儿,梁宣又听到关门声,惊觉不对。   他姐演得就是再假,沈家这位也不能就这么冷处理吧!把他姐关门外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口冰淇淋吗!!   梁宣越想越愤怒,当即要冲出去说理,他三步作两步,义愤填膺地冲到走廊上,而后,怔楞住。   在他臆想中,应该是冷战的那位,他姐夫,沈冽本人,正不知道拿着个什么,站在梁皙面前:“不是胃痛?先贴上。”   反而是被冷战的那位,他姐,梁皙,却在起腔拿调,不肯贴:“我已经穿外套了,家里还有暖气,再贴暖宝宝,我会被热死的沈冽!”   沈冽不说话,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贴,我贴,”梁皙服了,自己撒的谎自己流泪也要圆下去。她小心翼翼问“那你还生气吗?”   沈冽耐心地帮她贴好,隔着两层衣服,不会太烫:“你不是没吃了?我还生什么气。”   梁皙弯唇笑,嘴角都能跟天上太阳齐平了,她踮起脚亲了他一下:“走吧,可以吃饭了。”   两人这才发现梁宣的身影。   “上来叫我们吃饭的?”梁皙皱眉,“阿姨已经给我打电话了。”   梁宣满脑子只有“猛虎撒娇”四个字,他噎了噎:“那、那走吧。”   一家人至少表面上和气的吃完一顿晚饭。饭后,梁宣有个同学打来的电话,他拉开平推玻璃门,走到院子里去接。   钟晴跟梁赫在楼上,只有梁皙和沈冽两人在客厅里。   梁皙手上拿着个梁宣的魔方,她指尖灵活,飞快转动将六面拼齐,又觉得无趣,想丢回桌上,结果失了准头,掉到面前的桌子底下。   梁宣站在玻璃外,站在一个更理智、更客观的视角往里看。   梁皙低头玩魔方时,沈冽低头看着她。   她弯腰去捡魔方,沈冽伸手挡在她头上,怕她头撞到桌子。   他又想起饭前,在走廊上看到梁皙疑似撒娇的画面,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梁皙撒娇。   没有人会对不喜欢自己的人撒娇。   这位准姐夫,应该是喜欢他姐的吧。   打完电话,梁宣没有走进去打扰,而是从另一边侧门绕了进去。   上楼时碰到钟晴,钟晴笑着问他有什么新年愿望。梁宣没说出口,因为今年的愿望,她也没法帮他实现。   他希望,梁皙能永远幸福。   -   转眼翻年过去。   梁皙跟沈冽的婚礼定在三月十六,这是沈冽找过七八个算命先生以后,算出的上半年最好的日子。   梁沈两家强强联姻,再加之梁皙本人平日行事也很高调,外界多番猜测,他俩会不会要搞个世纪婚礼之类的噱头。   却没成想,梁皙这辈子什么都高调,就结婚最低调。   两人是在巴厘岛的一个度假村举行的私人婚宴,当日来宾只有与两家关系最近的亲朋好友,各类狗仔和八卦媒体都被重重安保挡在门外,不得入内。   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放眼望去,碧空如洗。   梁皙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挽着梁赫的手,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下,从红毯一端走到尽头的那几十秒,紧张、激动和期待填充满她所有的情绪。   还有沈冽回过身,看到她穿着一身婚纱时,那个温柔又欣喜的笑。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婚礼没有司仪,誓词是两人亲自问的。   梁皙握着话筒,声线不显情绪,手却已经紧张到发抖。   两人对视着,她问:“沈冽,从今往后,无论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你都要一如既往地爱我、忠于我、尊重我,你愿意吗?”   沈冽笑,看着她说:“我愿意。”   同样的问题,沈冽也问了一遍。   梁皙真想将她这辈子的真诚都用在此刻,来告诉他:“我愿意。”   台下有人起哄,问新娘有没有什么相对新郎说的话。   梁皙也很配合,无比认真地回答道:“我想跟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谢谢你看透了我的坏毛病,还是选择坚定的爱我。   也谢谢你今天那么温柔的眼神,让我从未有一刻,如此笃定的相信,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忽然,台下的赵择予大喊一声:“你们该接吻了!”   众人哄笑。   梁皙搭上沈冽的肩,踮起脚主动吻了上去,沈冽扣住她的腰,一点一点将吻加深。   在更甚的欢呼和掌声里,梁皙听到沈冽用气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她偷笑,假装没听到,故意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沈冽也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我说,不用谢。”   梁皙咬牙瞪他一眼,被沈冽朗声笑着揽进怀里,他胸膛笑得发颤,低下头,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爱你”。   梁皙推他:“行了行了,别说了,腻不腻歪。”   她嘴角却笑得,像是永远都听不腻。   作者有话要说:1.太太太感谢大家了,今天留评论送红包TvT!!   2.有番外,14号开始更新。   3.因为没有大纲,加上我中间换过文章的大体思路,有读者觉得男主角感情转变很突兀的问题,我之后可能会把前面的章节修一遍。   4.下一本预收《败给你了》,一个轻松治愈挂的文章,感兴趣就动动手指收藏一哈,不感兴趣就以后再见~   5.跪下求一个作收!   祝大家生活愉快,万事顺心!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 第61章   婚礼后,梁皙跟沈冽在巴厘岛先呆了几天,然后去欧洲度蜜月,回国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的事。   两人的新家从博萃湾搬到御景豪庭,林理全程监工,大部分都是照着梁皙的喜好在装修,婚后第一次入住,还算适应。   刚回国,梁皙跟沈冽洗漱完,双双上床倒时差。梁皙下意识把自己埋进沈冽怀里,背贴在他胸膛,上下蹭了蹭,要找个最舒服的角度。   沈冽手搭在她腰上,将人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贴得更紧。   被窝一罩,梁皙像是被暖炉围着,烘得暖洋洋的。   将睡未睡之际,她迷瞪着眼,忽然叫了声:“沈冽。”   沈冽嗓音又沉又哑:“嗯。”   “婚礼那天,你在我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说了句“我爱你”。   沈冽睁开眼,梁皙没睡在枕头上,比他矮一层,从他的角度看她,感觉就像是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学生,半点蛛丝马迹都一览无遗。   她在偷笑。   他无声笑,假做沉思了下:“嗯?我们结婚了吗?”   “……”   梁皙深呼吸,咬牙:“这位先生,没结婚的话,那你现在干嘛跟我躺在一起?”   他手钻进她睡衣里,捏了下,理所当然说:“我们不是在偷.情吗,不躺在一起,怎么偷?”   两人不知不觉闹作一团。最后是沈冽先收手,将她搂进怀里,安抚似地拍了拍背:“睡了。”   梁皙过了那阵精神头,疲惫感齐齐涌上来,确实好像更累了,她闷闷地点头:“嗯。”   -   梁皙再醒过来时,房间昏暗,一隙亮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照进来,她捞起手机看时间,早上十一点半。   梁皙下意识往旁边翻身,扑了个空,她胳膊伸过去摸索,余温尚在,沈冽应该还没起来多久。   梁皙翻身起床,披上睡袍,趿着拖鞋,懒洋洋地朝外面走。到一楼客厅时,她鼻尖动了动,香味一过脑子,是她最近挺爱吃的咖喱鸡。   厨房是开放式的,远远能看到沈冽穿着身米色衬衫和深色牛仔裤的背影,高大修身,居家休闲。尤其是当这抹身影出现在流理台前时,没由来的让人觉得,是个好男人。   梁皙欣赏两秒,无声笑,然后故意放轻脚步,踮着步子,像个幽灵似的走到他背后,拍了拍左肩,自己闪到右边。   哪想沈冽压根没中计,直接从右边回了头,看到她突然出现在身后,半点没被吓到。   “不睡了?”   “我又不是猪,一天睡到晚,”梁皙皱眉,然后质问他,“你为什么不从左边回头!”   “那我再转一次。”   沈冽转回头,再向左转。   “……”   也不必。   沈冽笑,将咖喱鸡盛到碗里,回身走到长桌边,放上桌:“吃饭吧,昨晚不是一直说想吃咖喱鸡吗。”   餐桌上,除了刚新鲜出炉的咖喱鸡外,还有两道清炒时蔬和一条清蒸鱼。梁皙拉开椅子坐下,眼神从桌上扫过:“都是你做的?”   沈冽在梁皙对面坐下,“这些是阿姨做的,我下楼的时候刚做好。”   两人吃着,梁皙面上正正经经,餐桌下,光脚从拖鞋里抽出来,悄悄地、慢慢地抬起,她心里估摸着距离和方向,觉得差不多时,脚轻轻落在他腿间。   她嘴上说:“这鱼好像太淡了点。”   脚上蹭了蹭。   “鱼可能是淡了,”沈冽抬眼看她,眉一挑,“你倒是挺闲的。”   说完,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再拉开。   梁皙埋头笑,脚挣了挣要往回抽,被沈冽紧紧攥着脚踝抽不回来。   沈冽放下筷子,伸手挠她脚心,痒意瞬间蔓延上头,梁皙笑歪在椅子上,脚抽抽两下:“沈冽,沈冽,我不弄你了,不弄了……”   她最近新染上的毛病,闲着没事就爱撩拨沈冽,在让沈冽变成“假正经”的边缘来回试探,乐此不疲。   沈冽手上没停:“鱼不淡了?”   梁皙连连点头:“不淡了不淡了。”   她整个人往下滑,斜靠在椅子上,眼角泛红,眼底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水光。日光投射进来,睫毛在眼尾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脸上白皙干净,闪着细碎的光。   沈冽从旁边走过,顺手在她脸上掐了把,手感跟想的一样细腻。   梁皙蹭地起身追在他后面,当场炸毛:“沈冽,你的手刚刚摸过脚!”   “你的脚。”   “那也是脚!!”   “啊啊啊!你怎么敢用碰过脚的手碰我的脸!!”   梁皙恨恨,一大早上,饭还没吃上,脸已经洗过两把。   她两只手湿淋淋的,看到沈冽那张斯文又禁欲的脸,干干净净,又想到自己的脸。她趁他不注意,突然伸手,甩了他一脸水,而后转身跑,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偷袭成功。   只是人还没跑开两步,就被沈冽从身后拦腰拖了回来,逃脱失败。   梁皙做着无用的挣扎,被他翻了个身,两人面对着面。沈冽脸上的水珠一点点往下滑落,拖出一道水痕。   视线往上,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眼睛,漆黑深邃,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将人慑住。   梁皙空咽了下,软下嗓子,试探道:“我给你擦擦?”   一边说着,手一边往旁边摸,想抽张纸应付他的脸。   结果指尖刚碰上,被沈冽一把扣住手腕,他眉尾一扬:“用纸,这么没诚意?”   “那用什么?”梁皙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她腰上那条胳膊变得格外结实滚烫,温度传递到腰间,连脸都跟着热了起来。   沈冽手掌控在梁皙腰际,拇指隔着一层薄布,缓慢地上下摩擦着那块鲜少被人触碰的、极其敏感的软肉,像是羽毛轻轻挠过掌心,酥麻的痒意让人头皮发麻。   梁皙没动,倏地在他唇上亲了口,舌尖伸出来,舔了下他的唇峰。   这吻猝不及防,沈冽一时怔住。   就在这空挡里,梁皙终于挣脱开他的桎梏,跑出两步,还不忘对自己美人计使用成功而感到得意,回头笑得别提多张扬。   还没出五步,人又落回沈冽手里,他面色又沉又淡,梁皙这会儿不笑了,卖乖讨饶,捏着他的衣领,连喊好几声“老公”。   她脸上素净,眨巴眨巴眼睛,有种莫名的乖巧意味。   沈冽捏起她的下巴,没有说话。   梁皙手圈住他的腰,偏着脑袋,左摇右晃,像是撒娇一样,又眨眨眼。   两人对视几秒,沈冽笑了声,打破紧绷的气氛,掐了掐她的脸:“走吧,吃饭。”   沈冽肩宽腿长,慢下脚步,走在梁皙前面半步的距离,她弯了弯唇,往前踮跳一步,跳上他的背,沈冽游刃有余将她接住。   两人都笑了。   梁皙埋在他颈窝里,像只小兽一样蹭来蹭去,故意要弄得他发痒。被他掐大腿警告,她咯咯笑,张口咬他肩膀,控诉道:“沈冽,你掐我,你家暴我!”   沈冽:“嗯。”   “沈冽。”   “嗯。”   “沈冽。”   “嗯。”   她笑:“沈冽沈冽。”   他无奈笑:“嗯,嗯。”   ……   -   七月份,沈冽要去怀城出差三个月,这是两人结婚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而且怀城跟江城,一个南一个北,相差大半个地图。   梁皙倒没什么,他们俩身份摆在这,聚少离多是肯定的事,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走进房间,阿姨正在衣帽间里帮沈冽收拾行李,梁皙在床沿边坐下,一边回复林理的消息,一边觉得有点儿想流鼻涕,吸了吸鼻子。   阿姨将行李箱推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像是从梁皙那两声吸鼻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轻叹一声,走上前来安慰:“梁总,别难过,沈总去不了多久,就三个月而已。”   说着,又愁眉苦脸的话音一转:“唉,可是三个月啊,确实太长了些。”   “……”   最后,变成了梁皙在安慰阿姨:“就三个月,眨眨眼的功夫。”   阿姨唉声叹气的点点头,一边为这对即将分别的小夫妻感到难过,一边把行李箱交给她:“梁总,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帮沈总准备的,我就先下楼了。”   阿姨走后,梁皙心情也没什么起伏,打开行李箱,把阿姨给沈冽收拾好的行李简单点了点,跟她平时出差准备的那些大差不差,应该差不多了。   但打都打开了,她还是塞了点东西进去。   晚上沈冽回来,看他有点累,梁皙下意识想说点什么让他放松放松,就把下午的事跟他开玩笑说了遍,三个月而已,他们之前分开一个月半个月又不是没经历过,倒是那阿姨,比她还舍不得,怪可爱的。   沈冽正在解衬衣扣子,听完梁皙说话时,正好解到最后一颗。他抬头,看到梁皙那张笑脸,眼里折射着光,莫名像课堂上求表扬的学生。   他停下动作,衬衣敞着露出中间一片健壮的胸膛,语气意味不明道:“要分开三个月,不想我,你还挺骄傲的?”   她辩解:“……我哪儿骄傲了?”   她这是有气度!   “那你笑得这么开心?”沈冽一把扣住梁皙的腰往前带,她往前一跌,手撑在他胸口,肌肉坚硬又结实。   梁皙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脸上没什么情绪,眼里却透着浓浓的不满。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眼睛一弯,笑得狡黠,手指在他胸肌上戳了戳:“沈冽,你该不会是想我表现出点什么不舍得你要走的情绪,或者是说点什么不想让你走,想让你早点回来的话吧?”   沈冽没说话。   梁皙:“我呢,绝对不是这种不识大体的人,公私分得很明,这是你该做的工作,我不会多说什么。而且,我也有出差的时候。”   “我知道,你可能很……”梁皙撩撩头发,“迷恋我,但如果我出差的时候,你这么说,我会很为难。所以,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她说着,偷偷打眼看向沈冽,观察他的表情。   他要是真想听,其实她说一说,也不是不可以。   沈冽看着她,要笑不笑的,径直朝浴室走去。梁皙就站在他面前,退着往后走,还差点撞到花瓶,被沈冽先一步伸手挡开。   沈冽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浴室:“你是要跟我一起进去洗?”   “……”梁皙当即停下步子,站到一边,给他让道:“你自己去,我洗过了。”   沈冽似乎对“浴室”和“一起洗”这两个词有偏爱,尤其是放在一起的时候,她脑海里回忆翻涌而出,就没有哪一段是单纯在洗澡。   那站着也太费劲儿了。   她站一回能虚三天。   梁皙被他盯得眼神飘了飘,赶紧侧身,往房间里一指:“手机响了,我去看看。”   沈冽回头,看着梁皙的背影,他拉成线的嘴角跟着她又轻又快的脚步,不自觉上扬了下。   -   梁皙回复完林理的消息,听着浴室的流水声,背靠椅子,看向落地窗外,良久,出了神。   湖面倒映着斑斓的灯光,旁边有一条林荫夹道的鹅卵石小路,她跟沈冽上次散步走到那,还看见两三只蜻蜓在盘旋,也是奇了,都多少年没见过蜻蜓了。   她当时还说,等下次有空,跟沈冽再去看看还在不在。   下次。   可是沈冽出差要去三个月,回来都是十月了,哪儿还能有什么蜻蜓。十月啊。   他怎么要去三个月呢。   蜻蜓都没了。   梁皙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精神,莫名蔫儿了,窝在椅子里,半晌,她起身找了条披肩披上。   一定是因为晚上太冷了。   一定是。   -   沈冽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梁皙坐在椅子上,他径直走到她旁边,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侧头看去:“你就洗完了?”   “就?”沈冽好笑地掂量着这个字,看了眼梁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就’洗完了?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沈冽盯着她,梁皙话音卡了下,道,“想你今晚为什么不给我热牛奶了,难道是因为明天要走,今晚就开始练习适应我不在了?”   沈冽看她一眼,像是从她卡住的话音里听出了什么,眼神颇有意味。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房间,没一会儿,端来一杯热牛奶给梁皙,温度适宜,刚好入嘴,带着点蜂蜜味儿,甜得恰到好处。   沈冽还有些文件要处理,在梁皙唇上亲了下,让她先睡。   然而他前脚刚迈进书房,梁皙后脚就跟了进来。沈冽抬眼看她,梁皙自若地指了指书架:“睡不着,进来看会儿书,你忙你的就行。”   书房里安静下来。   梁皙坐在单人沙发上翻上次没看完的书,沈冽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两人都坐在对方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时间像是灯光下的倒影,一秒一秒被拉得缓慢而长。   坐一会儿,都像是在一起多待了好几个小时。   梁皙没翻两页书,想抬头看沈冽一眼,就一眼,结果两只眼珠都黏着在了沈冽身上,再没挪开过。   她把书一扣,撑着下巴,像是能在他脸上看出花来。   她视线存在感极强,沈冽放下笔,挑眉:“怎么,书长在我脸上了?”   梁皙调侃说:“那估计得是本色.情读物。”   她话落,沈冽起身,走到她面前,梁皙还没问出来要干嘛,就被他捏着下巴吻了下来。他轻吮着她的唇瓣,吻得温柔又缱绻,梁皙仰头承受着吻,手攀上他的肩。   书“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没人去管。   身体腾空的那一下,梁皙惊得瞬间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沈冽打横抱了起来。她伸手推他,面上强势,力气却很小:“干嘛,那堆文件你都看完了?”   沈冽:“你盯着我看了半个小时,我还有心思看什么?”   梁皙笑吟吟的伸手戳他:“你怎么知道我盯着你看了半个小时?看表了?”   “是,”沈冽说,“让你多看一会儿。”   因为明早就要走了。   梁皙这回没再说什么嘴硬的话。她忽地支起脖子,一口咬在他下巴上,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沈冽让她再说一遍,她却如何都不肯说了。   沈冽掐她腰挠痒,梁皙使劲憋着笑,扭成泥鳅了也不说。   在床上被剥了个干净,被顶到脚趾都蜷缩着发颤不止,也不肯再说。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09 20:32:51~2020-10-21 21: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74325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想喝奶茶10瓶;傲慢先生、缘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事后,沈冽抱着梁皙进浴室清洗干净,又重新换了套睡衣。两人侧卧着躺在床上,夜色昏沉,身后传来匀匀的呼吸声,像是已经入睡。   梁皙睁着眼,虚空望着一处,毫无睡意。   良久,她翻了个身,小腿在沈冽膝盖上撞了撞。   沈冽吻了吻她额头,没睁眼,声音里带着睡意:“睡不着?”   梁皙抬头,影影绰绰里,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还没到明早呢,她啃的牙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太快了,怎么能这么快。   梁皙一头扎进沈冽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两条腿也跟他的长腿纠缠在一起,整个人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沈冽身上挂着个梁皙,轻声失笑,再没有睡意,他跟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抚平她的情绪。   也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沈冽。”   “嗯。”   “沈冽。”   “嗯。”   “每天都要抽空想我。”   “好。”   “要抽空给我打电话。”   “好。”   一阵沉默后。   梁皙败了,她声音压得更闷:“早点回来吧。”   这句话就是她含含糊糊说了遍,就怎么都不肯再说的那句。   沈冽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将人搂得更紧:“好,知道了。”   然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哑声笑了下。   梁皙咬牙,在被窝里踹他一脚:“你笑什么笑!”   沈冽没辙道:“我笑我自己,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恨不得今晚通宵把工作全部做完,留在家陪你,哪都不去。”   良久,梁皙不带情绪地“哦”一声,任由沈冽抱得紧紧的,脸埋在他胸口,偷偷抿起了唇笑。   -   梁皙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却没由来的,在早上五点出头就醒了,再睡不下去。   她轻手轻脚下床,去了趟洗手间,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手指调出怀城的近一个月天气,好像都不太好。而且九月底换季,还容易感冒。   从洗手间出来,梁皙又翻出家用医药箱,拿起两盒感冒胶囊,塞进沈冽的行李箱里。   她轻声回到卧室,重新躺进沈冽怀里,暖洋洋的,眼睛盯着他近在眼前的脸,没有睡意。   到六点十五时,沈冽皱了皱眉,将要转醒,比他平时早醒小半个小时。梁皙飞快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睡的正香的样子。   即使是闭着眼,也能清楚感觉到,沈冽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伸手,轻轻拨开挡在她侧脸的头发,无声看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俯过身,在她唇上亲了下,然后翻身下床。   梁皙小幅度的埋进被子里,轻轻的弯了弯唇角。   等沈冽收拾的差不多了,梁皙才装作刚睡醒,下床洗漱。   沈冽从衣帽间出来,拿着领带,自然而然地递给她,再躬下腰。   梁皙接过,熟练地帮他系好,嘴上不满的哼哼:“什么话都不说一句,就要我帮你系领带,可真有你的,沈冽。”   说着,她对上沈冽的眼睛。他眉眼深邃硬朗,薄而浅的内双下,眼珠漆黑幽深,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有温度,引得人脸上发烧。   梁皙被他盯得耳尖都红了,她别开眼,凶巴巴道:“看着我干嘛!”   沈冽眉一扬:“不准看?”   梁皙:“不准。”   沈冽似是似否地说了个“行”,然后倏地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下,笑着不说话。   但那意思分明就是——   我不仅看,我还亲,你能怎么样。   梁皙被人挑战权威,登时踩他一脚,眼睛瞪圆:“沈冽你……”   话没说完就被亲住。   “我……!”   又被亲住,说不出话。   偏偏沈冽还不是不让人说话,他让你说,说半句,又吻住不让你说全。像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   亲着亲着,梁皙一句话都没说完,被沈冽抱上洗漱台,干脆一个字都不让说了,托着后颈让她仰起脖子,舌头顶开她的牙关,不容分说地吞下她所有的声音。   梁皙对他“拳脚相加”的反抗,结果脚被他的腿压住,两只手被他扣住,一时间无从反抗。   还能听到,沈冽闷着嗓子笑了声。   梁皙被他吻得,脸红又火大。   司机和周助理在外面候着,梁皙送他到门口,沈冽回身,她往后退一步,瞪着他:“赶紧走。”   沈冽嘴角扬了扬。   -   车上。   周助理把今天和本周的行程都跟沈冽一一汇报,最后,不忘道:“您给梁总订的花,大概会在下午两点半送到她办公室。”   沈冽点头。   窗外景色因车速飞驰而糊影,沈冽看着一处,眼前浮现起分开时梁皙那张又嗔又怒的脸,他低头笑了声。   生气就没时间去伤感了。   挺好。   -   分开的头两个星期,梁皙有工作要出国,跟沈冽主要靠视频电话联系。虽然有时候会很想他,但全身心投入工作后,思念就被冲淡不少。   梁皙甚至觉得,这两个星期过得飞快,三个月么,看来也不会太长。   之后的工作连轴转,国外工作结束后,梁皙直飞回江城,除去参加一些活动和一些推不开的商业聚会,大多数时候都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视频照样打,消息也天天发。   梁皙起初没觉得什么,直到有一天,连天的下了一个星期大雨,气温骤降。   梁皙早上意识不清醒的醒过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下意识裹紧被子,整个人往旁边窝了窝,迷迷糊糊道:“沈冽,我脚好冷啊。”   旁边空荡荡的,只有一片冷冰冰。   梁皙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捞起手机一翻日历,发现才过去一个月。   感觉都一年了,怎么才过去一个月?   披上睡袍起床,梁皙洗漱完下楼,阿姨已经做好早餐放在餐桌上,见到梁皙来,笑吟吟的跟她道了声早安。   梁皙随手打开早间新闻,拿了片吐司,觉得有点口渴,又喝了口牛奶,甜腻腻的下肚,她脸跟着皱了起来。   阿姨赶忙上前问,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梁皙指了指牛奶:“太甜了,下次不要加糖。”   “您不是说,要带点甜味?”   “加点蜂蜜就行。”   阿姨连连点头,走出两步,又折回来,问:“明天加一勺蜂蜜?”   是在询问梁皙,关于加入蜂蜜的量的问题。   问题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梁皙却顿了顿,说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加多少。   其实她是不大喝牛奶的,是跟沈冽在一起以后,才开始喝的。每次都是他调好以后直接端给她,她负责喝就行,所以她也不知道,要加多少蜂蜜。   梁皙摆摆手:“算了,明早喝豆浆就行。”   吃完早饭后,梁皙上楼,走到放面膜的冰箱前,随手抽出一片,结果不小心旁边带出一片,掉在地上。   梁皙弯腰捡起来,看着面膜包装上陌生的品牌名,怔了怔,才想起来,这是她买给沈冽的,他用过一次,然后就放忘了,连她也忘了。   重新把面膜塞进冰箱,梁皙忽然烦了,怎么能才过去一个月!怎么敢还有两个月!!   白天到公司,梁皙只穿着身薄薄的衬衫裙,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美丽冻人。   打开电脑,梁皙满脑子都是沈冽在各个场合敦促她“别感冒”、“不要生病”的画面,像着了魔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放在桌上的手机适时震动两下,梁皙拿起来一看,不是沈冽是谁。   【今天气温低,注意保暖。】   她哼了声,飞快打字:好看最重要。   手指在发送键上徘徊了下,最终还是全部都删掉,换成不带感情的“哦”。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态度暧昧。   但把手机放下后,梁皙还是乖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外套来穿上,将防寒保暖贯彻到底。   她要是感冒生病了,沈冽又有的念叨了。   而且万一他为了说她,还特地飞回来一趟,耽误了工作,那她岂不是成罪人了。   -   接下来小半个月,梁皙或早或晚坐在餐桌上吃饭,时不时像是想到什么,开始走神,把满桌子饭菜都吃凉了。   阿姨来这儿工作小半年,觉得女主人也没像外人说的那样难相处,只是有时候说话直了点,但人还是挺好的。   所以她隔三差五,还会跟梁皙说上两句。   眼下,见梁皙又在吃着晚饭发呆,阿姨刚给客厅换完花,走上来,道:“梁总是在想沈总了?”   梁皙回神,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也没隐瞒,“嗯”了声。   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阿姨笑:“您的心思啊,都写在脸上了。”   阿姨宽慰她:“现在一个月都过去了,剩下两个月,就眨眨眼的功夫。”   说完,见梁皙没说话,自顾走进了储物间。   梁皙沉默:“……”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这可不就是,她当时安慰帮沈冽收拾行李的那个李阿姨的话吗?   “……”   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   怀城。   沈冽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一项合作开发项目,顺带视察分公司,再巩固一下沈家在怀城的人际网。   项目各项利益条款敲定的难度大,要来回周旋,给团队的原定工作周期是三个月之内完成。在沈冽的高压高强度下,一个半月就已经进展过大半,估计再要大半个月,就能完成任务。   快是快,累也是真的累,底下员工各个苦不堪言,搞不明白,沈总是在着哪门子急,赶得跟阎王催命似的。   一个二个都跑来周助理这旁敲侧击,想打探点什么出来。周助理做完工作,还要应付同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借口都懒得编了,直接暗示道:“沈总每晚都要给家里打电话。”   “嗯?所以呢?”   这跟他们要加班有什么关系?!   “他要是回去了,是不是就不用打电话了?”   “……”   从这天起,各种工作小群里开始广为流传一句话:一己私欲为老婆,丧尽天良沈扒皮!   工作强度大,沈冽这一个半月也没好到哪去,脸部轮廓愈发锋利分明。   这几天换季降温,前天通宵后,今天感了冒,跟梁皙打电话时,浓重的鼻音隔着电话,梁皙一耳朵听了出来:“你感冒了?”   沈冽:“嗯,这几天降温。”   她没感冒,他反而感冒了,像是身份忽然倒转过来,梁皙觉得乐:“你挺能啊。”   梁皙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在沈冽的行李箱里塞了两盒感冒药:“你吃药了没?我怕你会感冒,在你行李箱里放了两盒感冒药,你找找,在最外层。”   没一会儿,沈冽拿着两盒感冒药出现在镜头前,他看了眼药,又看着梁皙,无言到乐了:“梁皙,你怕你老公感冒,不给他多准备两件厚衣服,给他准备了两盒感冒药?”   梁皙被沈冽这么一说,没话反驳了,从逻辑上来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给他准备厚衣服,而是给他加了两盒感冒药。   但是!   “至少我准备了!”   反正她就是有理。   沈冽认下,当面吃了顿亲亲老婆给他准备的感冒药,算是收下这片心意。   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只是没到两句,沈冽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是周助理进来有工作汇报。   这才刚聊天不到十分钟呢。   在沈冽开口前,梁皙主动挂断电话:“你先忙工作吧,我去洗个澡。”   表情和语气都拿捏的大气又大度。   但梁皙早洗过澡了。   然后电话一挂,她整个人直挺挺倒在床上,看了良久的天花板,开始张牙舞爪地疯狂捶床。   沈家到底什么时候破产!   沈冽能不能不工作了!!   她可以养他啊!!! 第63章   这种网恋般的日子,终于在梁皙有一趟怀城的工作安排时,得以短暂结束。   她没跟沈冽说这件事,想等到了怀城,给他一个惊喜。   照着沈冽发给她的酒店地址过去,梁皙站在门前,手将要按下门铃,紧张感和期待感油然而生的同时,还有种陌生感。   这一个多月都是在视频里看到他,一下要见面,她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梁皙收回按门铃的手,转而从包里摸出镜子,左照右照,补了个妆,又把头发理整齐。   莫名有种要见初恋情人的感觉。   她突然想笑。   叮咚、叮咚。   梁皙先矜持的按了两下门铃,铃响那一瞬间,各种乱七八糟的感觉都飞了,只剩下满满的迫不及待和欣喜,又怼着门铃一通猛按,恨不得沈冽当场出现在她面前才好。   结果,门打开了,梁皙只想到她会给沈冽一个惊喜,没想到,沈冽也给了她一个惊喜。   他穿着件单薄的睡衣,没什么精神,满脸发红发烫,眉宇间都是浓重的病气。   梁皙没动,沈冽也没动。   他倚在门边,看着门外,像是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第一反应不是认人,而是先低头甩了甩脑袋,发现还是同一个人,才不确定道:“梁皙?”   梁皙动了动,“嗯”了声。   “你怎么来了?”   梁皙没搭理他,手背贴上他额头,眉头蹙起:“沈冽,你发烧了?”   沈冽没说话,但他的体温已经给了答案,这么烫手的温度,不是发烧还能是什么。   梁皙赶紧推他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她上下扫视着他,不可置信道:“沈冽,你背着我发烧了?!”   她每天都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他每天都说特别好。   都好到发烧了?   沈冽被她逗笑,长臂一伸,将她带进怀里,下巴搭在她发顶蹭了蹭,笑起来也是懒洋洋的没精神:“对不起,不该背着你发烧的。”   在来怀城的飞机上,梁皙还满脑子都想着,他们俩这么久没见面,万一、如果,沈冽非要想在浴室干点什么,她勉为其难一下,也不是不行。   现在,就他这状态,还能干什么。不给她表演一个当场晕倒,都算好的了。   他怀里的温度也比正常要高,梁皙额头抵在他胸口,莫名想生气,想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生病了也不跟她说。   沈冽身上像是装了“梁皙情绪感应雷达”,她情绪一丝半点微妙的变化都能察觉出来。他安抚地摸了摸梁皙的头发,嗓音低沉又哑:“别生气,发个烧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怕你担心。”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担心会变老,公主殿下要漂漂亮亮的。”   那口堵在梁皙胸口的气,瞬间被压得死死的,半点都发不出来了。   她脾气不好,动辄发脾气都是常有的事。可是自从跟沈冽在一起以后,她变得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了,好像每次有点矛盾,她的气都还没酝酿好,情绪就被他给戳破了。   就像眼下。   叫她还怎么生气。   半晌,梁皙还是泄愤地掐了他一把:“沈冽你什么意思,嫌我老?”   沈冽哑了哑,举起双手,给她投降。   -   沈冽重新躺回床上。   卧室里,窗帘密不透光,房间里黑压压的,异常沉闷。   梁皙拉开窗帘,透进来一点自然光,问沈冽:“你都没什么精神,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沈冽摇头:“不用,我吃过退烧药了,休息一会儿就行。”   梁皙在床沿边坐下,看着沈冽没精打采的样子,一时间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从来只有别人照顾她的份,她哪儿照顾过别人。   她想了想,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帮你去……买。”   “不用,我没什么胃口。”   “那有没有别的想要的?我帮你去弄来。”   沈冽从被子里伸出手,梁皙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拉,天旋地转,再回过神,人已经躺在他身旁。   面对着面,被他清冽而滚烫的呼吸扑了一脸。   沈冽把被子一扬,盖到她身上:“陪我睡会儿。”   他侧着身,头埋在她颈窝里,毛茸茸地扎得梁皙下巴发痒,但又不敢挠。   沈冽如愿以偿道:“很久没有抱着你睡觉了。”   梁皙却莫名有点眼眶发热。   他很久没抱着她睡觉了,她难道不是也很久没有被他抱着睡觉了吗!   梁皙本来没有睡意,却在沈冽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里,渐渐也跟着放下精神,睡了过去。   -   梁皙精神比沈冽好,天色刚暗,她就睁眼醒了。旁边,沈冽还在睡,胸口平缓起伏着,短时间内没有要醒的架势。   梁旭放轻动作下床,拎起拖鞋,无声无息的踮着脚走出房间,再把卧室的门带上。   房间里除去几个空矿泉水瓶外,没有任何进过食的痕迹,沈冽今天估计都还没吃过东西。   梁皙想着叫客房服务,转念又想起来,姚婉婷好像吐槽过,这家酒店的餐饮很一般。她转而一通电话打给林理,让他立马去买点清粥小菜送过来。   一个小时后,林理提着两个牛皮纸袋进了房间,梁皙连门铃都不准他按,怕吵醒沈冽。   林理压低声音:“梁总,沈总他不舒服?”   梁皙声音也很轻:“嗯,他发烧了。”   梁皙打开纸袋,两份生滚粥,还有点别的清淡小吃,吃起来不知道怎么样,闻起来倒还是挺不错的。   梁皙整体满意。   林理诧异问:“梁总,您为什么不亲自给沈总下厨,做点什么呢?他吃到您亲手做的东西,应该会很感动吧。”   梁皙白他一眼:“我做的东西,你敢吃吗?”   她可不想因为一碗粥,把自己从已婚搞成丧偶。   林理噎了噎:“……您说的有理。”   林理走后,梁皙搬了张椅子坐到卧室门口,正在看明天的活动资料。   也不知道沈冽什么时候醒。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又灌了一大口水进肚子。   直到晚上十一点,沈冽才醒了过来。   他下床,打开门,出去的路正被梁皙挡着。   “你坐在这干嘛?”   梁皙推着椅子起身,给他让道:“怕你有事要叫人啊,坐远了听不到,坐在里面要开灯,怕你睡不着。”   一口气连说两个“怕你”,全是站在沈冽的角度思考问题。   也不知道她在这坐了多久,说一句话的功夫,打了两个哈欠,眼泪水直往外冒,看起来有些倦乏。   可再抬头看向他时,眼神又是神采奕奕的。   梁皙让沈冽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她跑进卧室,给他拿了件外套披上,又拎着纸袋进厨房,用微波炉把粥加热。   梁皙很久没用过微波炉,听到“叮”一声响,她下意识打开拉门,伸手去拿热气腾腾的粥,结果被碗壁一烫,倒吸一口凉气,飞快收回手。   她用水随便冲了冲,然后抽出两张纸,隔着碗壁,把粥拿了出来。   全部加热好后,梁皙的食指指腹还发着热,轻轻一碰,泛起一丝一丝的痛。   吃饭时,沈冽看到她手握着勺子,勺柄刮着指腹,忽地抖了下。   他拉过梁皙的手,指腹发烫,摁了下,梁皙跟着吸了口气:“你干嘛呢沈冽。”   “烫到了怎么不说?”   沈冽起身,走到厨房,拿杯子接了杯水,让梁皙把食指浸进去。然后给客房部打电话,让他们送一桶冰块过来。   梁皙被他高压线一样的目光盯着,老老实实把手放了进去:“又没什么大问题。”   她不想说,主要是因为,觉得这事儿太蠢了,加热个粥都能被烫到,好像她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沈冽看她一眼:“那要什么大问题才能告诉我?殡仪馆打电话?”   “殡仪馆打电话”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梁皙被他语气不郁地说了句,没生气,反而还闷头笑:“看来你的发烧是好了。”   吃完饭,梁皙饱着肚子在跑步机上走了半小时消食,然后洗完澡洗完头发出来,拿着条毛巾披在肩上,让沈冽帮她吹头发。   沈冽插上电源,握着吹风机,却没动。他饶有兴致道:“撒个娇,就帮你吹。”   “……”   梁皙淡淡看了他一眼,沈冽不为所动。   他吃饱了,睡足了,这会儿是真的有精力了。   沈冽逗弄道:“就捏着嗓子,叫声‘老公’就行。”   “……”   太正经了,她叫不出来。   最终沈冽帮梁皙把头发吹完,她也没叫出来。梁皙撒娇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   -   之后,沈冽在酒店养了一天的病,然后恢复工作,每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梁皙参加完活动,还有旁的事要处理,也没闲到哪去。   梁皙原本以为,她会先回去,然后再等沈冽回来。没想到,她要走的前一天,沈冽忽然跟她说,明天一起坐他的私人飞机回去。   梁皙又惊又喜:“你怀城的事忙完了?”   “嗯,”沈冽点头,看到她笑,他也跟着笑了声,“之后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我可以提前回去。”   梁皙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两条胳膊挂上沈冽的脖子,对他亲一下,喊一声“老公”。   捏着嗓子,跟撒娇一样。   沈冽嘴角带笑,相当享受梁皙主动献吻的过程。   她喊着喊着,声音渐弱,转而被唇齿交融的轻吮声取代。梁皙不知不觉中坐到梳妆台上,忽地后背凹陷的脊沟被指腹轻轻带过,她握着他肩的手一紧,整个人颤了下。   感觉到内衣松开,梁皙伸手推他:“还没洗澡。”   沈冽往后撤了撤,看着她被吻到水亮发红的唇,他又亲了口,似笑非笑道:“一起?”   前几天沈冽不舒服,两人连吻都没接,最多只亲亲脸颊。日子算下来,都素了快两个月了。   梁皙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沈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换洗的衣服都没拿一件,走向浴室。   ……   事后,又被沈冽洗干净,抱回床上,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   第二天早上起床,梁皙两条腿仍然还有明显的不适感,蹲起时尤其明显。   沈冽看到她古怪的姿势,还坐在沙发上,当着他一堆下属的面,露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笑,很淡,稍纵即逝,却又极其突兀。   梁皙捡起落在地上的A4纸,飞快起身,离开会客厅。她头发挽在后面,还能看到露出的两只耳朵尖,通红通红。   下午上飞机。   沈冽走在最前面,梁皙慢他半步,后面跟着两位助理和项目组的各位高管。   他登上飞机舷梯,忽然转头。   他身后,正在低声交谈的众位高管齐齐哑声,顿住脚步,看向沈冽。   突然停下来,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就见他朝身后伸手,自然而然地牵起梁皙,好像还说了句:“上楼梯注意。”   两人恩爱早有耳闻,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众高管晚饭还没吃上,就先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梁皙被他实打实闹了个脸红,幸好身后人看不见脸色,她拉着沈冽的手,飞快走上飞机。   -   晚上,两人回到御景豪庭。   梁皙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沈冽早已经洗完了,正坐在楼下看新闻。   走到餐厅,阿姨正在帮两人布菜。   看到两人牵着手走过来,阿姨道:“沈总回来了,梁总可算是开心了。”   阿姨将饭盛好,放上桌,又调笑道:“梁总之前,茶不思饭不想,经常饭吃一半就说没胃口,也没什么精神。这次出差从怀城回来,脸色红润了,人也有精气神了,相思病都被治好了。”   阿姨说完,布好桌就走了,偌大的客厅里,一下只剩两人。   沈冽转头看向梁皙,梁皙避开他的视线,走到餐桌边:“吃饭吧,你不是说饿了吗。”   沈冽挑了下眉,看着她,忽地笑:“吃不下饭?相思病?这么想我?”   明明知道他出差,梁皙一定会想他,但当这份想念从别人口中具象化之后,沈冽却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梁皙将热汤推到沈冽面前,示意他闭嘴。   沈冽接过汤,喝了口,笑笑没再说话。   吃过饭,梁皙拉着沈冽去小区里消食散步,她在院子里等着,沈冽上了趟楼,姗姗来迟,递给她一件毛衣外套,让她披上。   他刚刚是折回去帮她拿外套了。   九月中旬,桂花正盛,走在路上,晚风送来阵阵花香。   两人都没再提饭桌上“梁皙到底有多想他”这事。她手揣在沈冽的外套里,两人慢慢悠悠走着,嘴上聊起没营养的话题。   比如桂花为什么要叫桂花;明天要不要去吃螃蟹;沈家有位亲戚隔三差五就在暗示他俩什么时候要孩子,她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烦人。   等等,诸如此类。   日常,又充满烟火气。   忽然之间,梁皙看到旁边的湖面上,有只蜻蜓点水飞过,湖面泛起几不可见的连漪。   她抽出手,拍沈冽的胳膊,激动又兴奋地指着蜻蜓:“沈冽,你看,现在居然还有蜻蜓。”   蜻蜓低空盘旋几圈后,没入树影枝叶间,消失不见。   梁皙却因为它出现这不足五分钟的时间,心情高兴了一个晚上。   直到晚上睡觉,沈冽把她抱在怀里,梁皙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眼睛明亮有神,又说起那只蜻蜓。   沈冽笑:“一只蜻蜓,这么高兴?”   梁皙没说话,似是在想什么,兀自笑了。然后她贴在他胸口问:“你还记得,我们七月的时候一起去散步,也看到了蜻蜓吗?”   沈冽“嗯”了声。   “当时还说,下次散步再去看看。后来你马上要出差三个月,我还以为,肯定看不到了。”   沈冽:“所以今晚这么开心?”   梁皙没答话。   深夜里,外界悄无声息,这种针落可闻的安静,让内心的声音有机可乘,带着有去无反的利落架势往嘴巴外冲,迫切想让别人听到它的声音。   “沈冽。”   梁皙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   “其实我不是高兴看到蜻蜓。”   “我是高兴,和你一起看到了蜻蜓。”她重复说,“和你一起,所以很高兴。”   “还有,”她声音很轻,“你在怀城的一个多月,我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想你。”   想到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觉得菜都不香了,想马上跟他说,今晚的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总之。   “很想你。”   “不想要你出差。”   “想要你快点回来。”   沈冽无声笑,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好,知道了。”   梁皙问:“那你想我吗?”   “想,很想,所以想尽快结束工作,快点回来。”   梁皙眼里冒起莫名的胜负欲:“我比你想得多。”   沈冽笑:“嗯,你想的更多。”   “那我赢了。”   “好,是我输了。”   “好你个沈冽,”梁皙话音陡转,用脚尖踢他,“你想我居然没有我想你多!”   梁皙张嘴就要挑刺,只是还没说出个字来,就被沈冽用吻堵住,以吻缄唇。 第64章   十一月上旬,江城入冬成功,寒风凛冽,像细密的针刺进人骨头里,湿寒阴冷。   梁皙原来吃一餐落一餐,自从跟沈冽在一起后,餐餐不落。直到现在,哪顿没吃,甚至还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冬天以后,梁皙不仅身上穿得多了,吃得也越来越多了。   她一边担心体重增长,一边和懒惰做拼死抗争,最终自我挣扎的结果是,每天去跑步机上走一个小时,以此麻痹自己,吃得那些都不会长胖。   然而大半个月走下来,她一次洗完澡,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胖的连小肚子都藏不住了!   晚上,她和沈冽难得都有空,一起吃饭。沈冽问她要不要吃寿喜锅,可以暖暖身子。   梁皙摸了摸肚子,心如死水:“不,我不吃,我要减肥。”   沈冽捏了捏她脸上的肉:“半点肉都没有,还要减肥?”   梁皙拉起沈冽的手,搭在她肚皮上,无法接受道:“还没胖?我都长小肚子了,我这辈子都没长过小肚子!”   上半年举办婚礼那会儿,梁皙腰还瘦的像一张薄纸,而现在,沈冽掌心下是一道微凸的弧度,好像,确实是胖了。   梁皙:“真胖了是不是?你都不敢说话了!”   沈冽把她衣服拉整齐:“没胖多少,调整一下饮食结构,能瘦回来。”   “那我今晚不吃饭了,先饿一顿再说。”   “我去做点清淡的。”   “……好吧,我就吃一点,就一点。”   吃完这一顿后,梁皙马上找营养师,把减肥大业提上议程。但她真的太懒了,春秋天做运动,她都嫌烦,更别提冬天运动,不如去杀了她。   梁皙日程上新加每周两节普拉提课,又配合改善饮食方式,力求能在一个月内,把她的小肚子缩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的少了,梁皙总觉得饿不说,还经常看着文件,开始犯困。   好几次她醒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又睡着了。   梁皙跟姚婉婷交流这件事,她思考着,难道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开始出现问题了?   她问姚婉婷会不会这样。   姚婉婷第一反应是问她:“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梁皙皱眉,下意识反驳道:“应该不会吧,我这两年没打算要孩子。”   他们俩每次都有做避孕措施。   “万一你买的避孕套破了洞,你不知道呢?”姚婉婷说,“你要不先买个验孕棒看看,要是没怀孕,改明儿就去医院检查看看。”   梁皙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保持着存疑态度,晚上从公司回去时,路过药店,把药店仅有的三个品牌的验孕棒都买了遍,生怕结果不准确。   晚上回到家挨个试过去,梁皙看到验孕棒上明晃晃的两条杠,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甚至还上网查:验孕棒有两条杠是怀孕吗?   是。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吃胖了,是真怀孕了。   梁皙怔楞着,被肚子里这块突然多出来的肉,打了个措手不及。   -   沈冽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正是梁皙睡美容觉的时间,他轻手轻脚放低声响。   然后推开门,就看到梁皙呆呆愣愣、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目光虚焦在一处,像是中邪。   沈冽走到她旁边:“今晚还没睡?”   梁皙不答,只缓缓道:“沈冽,怎么办啊。”   沈冽在她旁边坐下,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梁皙顿了顿,神情凝重,“我怀孕了。”   她这个表情,沈冽很难不猜测:“孩子不是我的?”   “……”   梁皙当即从怀孕的不可置信里脱离出来,冷下脸:“不是你的是谁的?沈冽,你不会是不想承认这个孩子吧?”   “……”沈冽终于弄明白梁皙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他无言到失笑,将她搂进怀里:“我的孩子,你不给我认,想给谁认?”   沈冽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明天陪你去趟医院,没事。”   孩子来得太突然,完全在梁皙的计划之外,把她打懵了。   梁皙怔怔地点头,下意识握紧他的手,心里是说不上来的莫名情绪。   古怪,又不知所措,却又很安心。   睡觉前,梁皙手一直覆在肚皮上,很难想象,这下面居然有了个小生命,还是她的孩子。   她好像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回事。   第二天,梁皙起了个大早,推掉一上午的工作去医院做检查,被沈冽裹得严严实实,那严阵以待的架势,都恨不得把她无菌隔离起来。   梁皙本来有点紧张,看到沈冽昨晚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结果今早比她还紧张,又想特别笑。   她被围巾挡住大半张脸,闷声直乐:“至于么,去个医院而已。”   沈冽神色未变地把口罩递给她:“现在流感,戴上口罩。”   梁皙觉得,要不是家里没有隔离服,沈冽极有可能会让她把隔离服和护目镜之类的都穿戴上。   严肃正经得好笑又可爱。   医院的检查结果毫无疑问,梁皙就是怀孕了,大概7周。推算日子,应该是在她去怀城找沈冽的时候有的。   梁皙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那晚沈冽发烧刚好没多久,气氛被推到那了,手边没有避孕套,她想着应该是安全期,就做了。   没想到,一个晚上的功夫就中标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孕期没满三个月,沈冽怕会动胎气,胎儿不稳,没有把消息公布出去。   梁皙的办公场所也逐渐从公司转移到家里,工作量有所减少,大部分活动都推了,推不掉的,就让公司其他高管代替出席。   满三个月后,公布了梁皙怀孕的消息,梁沈两家乱七八糟的亲戚梁皙不想应付,统统交给沈冽去处理,她只亲自亲自见了江家人。   到怀孕中后期,梁皙将大部分的工作下放,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安心养胎。   她向来要强,在生孩子这事上也不例外。   待在家里,几乎把市面上叫得出名字的、有关胎教的书全部买回来看了遍,遇到不懂的地方,还翻阅文献,力求将问题研究透彻。   其余时间,请国际知名钢琴家和小提琴手到家里来,给孩子做胎教,甚至是从肚子里就开始多语教学,以期孩子出生后能更快的熟练掌握多种语言。   孕妇生活梁皙也适应的非常好,在万分完美中,唯独有一点不好——随着肚子越发沉,她人也跟着越来越懒了,半点都不想动,只想懒洋洋的躺着。   沈冽隔三差五拿手机看家里的远程监控,然后跟着打电话过来:“梁皙,你三点钟不是约了瑜伽老师吗,可以起来准备准备了。”   梁皙没动:“我让她回去了,不想动。”   “医生说,你要做适量的运动。”   “但是你老婆说,她一点都不想动。”   沈冽:“我回来陪你一起做?”   “……”   梁皙恨恨地挂掉电话,给瑜伽老师重新打电话过去,让她马上过来,今天的课程继续。   上次沈冽说这话,梁皙没信,然后没过一小时,沈冽真从公司里赶了回来,陪她在跑步机上走了半个小时,之后也没走,直接把工作都带回了家。   晚上,每隔半小时就让她站站,让她吃水果,让她多喝水,像极了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   梁皙烦不胜烦,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威胁过,绝对要报复回来!   所以,沈冽好几次视频会议到尾声,她就会掐着点儿走进书房,隔着根网线,但也算当着沈冽下属的面,一会儿说宝宝想听歌,一会儿说宝宝想听故事,要爸爸现场唱歌讲故事。   立刻、现在、马上。   别人不知道,但周助理心理阴影面积,确实是比他家的三室两厅还大。   谁能想到,上一秒耳机里还在讨论跨国公司收购协议的细则,沈总声音无波无澜,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下一秒,就从耳机里听到他嗓音温柔的在唱摇篮曲。   然后,他听到老板娘说:“声音太小了,宝宝说没听到。”   老板把摇篮曲中英双语又在唱了一遍。   这已经不是在摇篮了,这是在合棺啊。   他的棺。   见到老板干了蠢事后,明天还能去公司上班吗?   夭寿了!   是事实,第二天还要上班,要把沈总昨天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好:跟昨天开会的各位高管一一打招呼,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沈总回头,吓得众人闭嘴,结果只为牵老婆上舷梯这事早已经在高层中传遍,当时听一遍震惊一遍,跟沈冽雷厉风行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没想到,这次来了个摇篮曲,牵手上舷梯什么的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至此,沈冽说一不二的形象在高层间局部崩裂。   -   到最后一个月,沈冽直接把大部分工作都挪到家里,陪梁皙一起待产。   说起肚子里一天天都在长大的这块肉,梁皙有感情,可有时候又有点烦,她的腰全没了不说,四肢还浮肿,这辈子就没这么丑过!   梁皙直接把自己的崽叫做“烦人精”,每天问一句,小烦人精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再不出来,她都要烦死了。   有时候自己说着说着,就莫名生起了气,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情绪化得像是个小孩。   沈冽会立马放下手头的事,上来哄她,逗她笑,直到她从情绪里走出来。   临近预产期,待产地点从家里换到了医院,“真的要生了”的迫近感铺天盖地袭来。   梁皙云淡风轻的,看起来对这种迫切感适应得很好,还一口一个小烦人精叫着,恨不得崽当场出来都好。   到晚上,沈冽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梁皙坐在床头,无声留着眼泪。   这好像是她怀孕以后,第一次哭。   沈冽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拿纸给她擦眼泪,温柔道:“怎么了?”   梁皙抽噎,手搭在肚皮上,担忧道:“沈冽,我都不会当妈妈,小烦人精出来以后,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不会,”沈冽说,“他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想出来,能快点见到妈妈,不会不喜欢你。”   梁皙两只眼睛红红的:“真的吗?”   沈冽耳朵贴到肚皮上,过了几秒,跟梁皙说:“真的,他刚刚跟我说的。”   “那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梁皙又忧虑道:“可是生了孩子,就会变老、变丑,等我老了、丑了,你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她又流下眼泪:“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要当先提出离婚的那一个,是我甩了你。”   “离婚?”沈冽看着她,“我回去就把结婚证烧了。”   梁皙被他逗笑。   沈冽用下巴蹭蹭她额头:“变老一点,配我刚好。”   他比梁皙大两岁。   梁皙埋在他胸口闷笑,伸手掐他:“你想得美。” 第65章   伴随着“哇”的第一声哭响,小烦人精在千呼万唤中,平安来到这个世界。   护士把小烦人精从产房里抱出来,沈冽看了眼,是个健康男孩。身后,梁沈江三家人齐齐围上来,愣是从眉眼都还没长开的小脸里看出,眼睛像梁皙,脸像沈冽。   沈冽问护士,产妇的情况怎么样,听到“生产过程很顺利”,他终于松下了口气。   梁皙从麻醉里醒过来,从沈冽手机里看到小烦人精的照片,当即皱了眉:“好丑,这谁的孩子?”   沈冽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你的。”   梁皙差点没昏过去, 第一反应是把孩子拿回来,她重新生一次,她的孩子,怎么能从颜值上就输在娘胎里!她不允许!   但也没办法。   孩子生出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取名字。   梁皙想了想:“就叫沈烦人好了。”   沈冽笑意不甚明显:“那你是什么,烦人的妈妈?”   “……”   沈家族谱上,这一辈男孩是“翔”字辈,梁皙不喜欢这字,不肯让小烦人精跟辈。翻了一晚上字典,恨不得把整本字典里所有寓意美好的字都用在小烦人精身上,拿不定主意。   最后,梁皙把字典一合:“就叫‘沈知行’吧。”   沈冽问:“知行合一?”   “不是,”梁皙说,“只是想让小烦人精知道,他不管干什么,肯定都能行。”   沈、知、行。   沈知行要知道,自己干什么都能行。   总而言之,沈小朋友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大名大家都不太叫,而是叫小名“噗噗”,因为沈小朋友一天到晚就在躺在婴儿床里,噗噗不停。   沈噗噗长开后,越来越白嫩干净,尤其是两颗眼珠子,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水润圆亮,笑起来时,眼睛一弯,嘴巴一冽,露出粉嫩嫩的牙床和一颗小米牙,格外治愈。   看护的阿姨总是抱着小噗噗说,他的眼睛跟梁皙特别像。梁皙一开始还不觉得,被说多了,像是洗脑,拿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跟小星星对比,还真挺像。   因为小烦人精长得更像自己,梁皙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了好一段时间,还洋洋得意的跟沈冽炫耀:“你看,小烦人精长得更像我。”   沈冽点头:“你生的,当然跟你长得像。”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小烦人精逐渐长大长开,眉眼里那一抹沈冽的影子也越发明显。   到三岁的时候,简直就是翻版小沈冽,尤其是说话时那副从容不迫的小大人样子,像是得了沈冽的真传。   九月的第一天,梁皙和沈冽推掉工作,一起带着小知行去幼儿园报名。   这是小知行第一次来幼儿园,周围都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他左右打量着,觉得新鲜。   旁边,有小朋友听到自己要离开爸爸妈妈跟阿姨,独自在这待一天,压抑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嚎声撕心裂肺,撒泼打滚都不肯留在这。   小知行虽然性格比较淡,但怎么说都还是小孩,正处于想黏着爸爸妈妈的年纪,经常在家里,梁皙或者沈冽一回来,他就会搬起小板凳坐待旁边,和他们待在一起。   而且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待过。如果知道自己要一个人留在幼儿园,估计也很难搞。   两人之间,分配好唱白脸的人是沈冽,由他亲自跟小知行说这个噩耗。   “沈噗噗。”   小知行一脸“我已经是大男孩了”的大人神态,声音却是小奶音:“怎么了?”   “待会你进去以后,自己找到教室,有问题直接问老师,或者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小知行问:“那你和妈妈呢?你们不跟宝宝一起进去吗?”   他自称宝宝。   “幼儿园只能小朋友进去,”梁皙蹲在他面前,好声好气说,“所以,只能噗噗自己进去,爸爸和妈妈不能进去,”   小知行两条淡淡的眉毛皱起来,不解道:“只能小朋友进去的话,那为什么妈妈不可以进去呢?”   他看向沈冽,有理有据道:“爸爸不是昨天还说,妈妈也是个小朋友吗?”   站在小知行身后的幼儿园老师听着,掩唇笑了笑。   梁皙老脸一红。   事情是,昨天小知行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在沙发上放了半个小时回温。他看完绘本,正准备喝,发现他的牛奶已经惨遭老母亲毒手,喝得一滴都不剩。   小知行委屈又生气,不跟妈妈说话,迈着小短腿去找爸爸控诉。   喝牛奶这件事,确实是梁皙故意干的,但她本来只想喝一口,逗逗崽子。然后想起来,自己这两天有点感冒的迹象,就干脆全喝了,想着带回去给他重新拿一瓶,然后就把这事忘了。   沈冽得知情况,做出一脸公正严明的样子:“噗噗,妈妈不跟你说,就偷偷喝你的牛奶,确实是妈妈的不对。”   小知行点头。   沈冽继续说:“小朋友都喜欢喝牛奶,妈妈也是小朋友,也喜欢喝牛奶,噗噗能把那瓶牛奶让给妈妈喝吗?”   小知行无奈道:“好吧,让给妈妈。”   -   得知爸爸妈妈不能陪自己,要一个人在陌生的幼儿园待一天,小知行表现得相当淡定,直接跟两人挥手再见:“好,宝宝会好好呆在这的,你们走吧。”   这么好说话?   梁皙试探地往身后指了指:“那爸爸和妈妈走了?”   小知行:“你们走吧。”   梁皙却没动,转而说:“你先进去,看到你进去了,爸爸妈妈再去上班。”   小知行淡淡然点头,转身走进幼儿园。   他背影高大的全然不像是个三岁小孩,起码五岁。   三岁的五岁大男孩往前走三步,忽地抓着书包带转身,跑回两人面前,紧紧抱住梁皙的腿:“妈妈,放学的时候,你要按时来接宝宝回家。”   梁皙摸摸儿子细软的发顶,蹲下身:“妈妈肯定会准时来接你的,放心吧。”   得到再三保证,小知行才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幼儿园,虽然很不舍,但跟旁边哇哇大哭、群魔乱舞的小孩们比起来,已经能称作是成熟稳重。   梁皙得意地拍拍沈冽,眼角眉梢都在说,“瞧见没,我儿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梁皙也没走,她拿出手机,打开教室的监控,想看看自家崽崽如何在一群哭天喊地的小朋友里脱颖而出。   监控视频里,小知行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拽拽的,没什么情绪,是个走冷酷路线的酷boy。   然后,这位酷boy慢慢把头埋进胳膊里,趴在桌上,小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哭起来。   那一下,梁皙瞬间红了眼眶,心被人紧紧揪在一起。   沈冽把她抱住,先把老婆的情绪安慰好,然后两人一起走进教室,把小知行的情绪安抚好。   酷boy见到爸爸妈妈去而复返,飞快用手臂擦干眼泪,他别扭地撇开头,声音软软的:“你们去吧,宝宝可以自己在这里,放学记得要来接宝宝。”   没由来的,梁皙又红了眼睛。   明明她昨天还对送娃上幼儿园,大人小孩一起哭这种行为嗤之以鼻,结果今天自己就成了自己最嫌弃的样子。   最后变成沈冽和小知行一起在安慰梁皙。   小知行墨绿色校服被梁皙的粉底液蹭白一块。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干干净净的,他现在没了悲伤的小情绪,只想先保全自己的校服。   小知行不动声色地想从妈妈手里抽出胳膊,他一点一点往外挪,同时注意着妈妈的神色,和她一对视就马上停下动作。   经过艰难的努力,终于,胳膊抽离出来一半。小知行正要继续,倏地肩膀被人按住,他小心脏猛地一跳,抬头看去,对上沈冽的眼睛,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好像在说,校服而已,让你妈妈弄脏了又怎么样。   “……”   -   下午,梁皙答应过的,亲自来接人。   小孩子们熟得快,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相互之间,有来有往。   小知行和同学们一起走出来,分开时,一个头戴小皇冠的女孩跟他挥手再见,声音甜甜的:“噗噗,明天见。”   小知行略一挥手:“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沈冽开车,梁皙在副驾驶,小知行坐在后头的儿童安全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上的魔方,三两下,就拼好一个面。   梁皙问:“噗噗,你觉得幼儿园怎么样?”   小知行想了想:“有很多人。”   他第一次和那么多小朋友在一起。   “妈妈是问你,觉得幼儿园好玩吗?明天还想去吗?”   小知行眼睛一亮,整个人坐直:“如果不好玩,就可以不去吗?”   梁皙笑眯眯说:“不可以哦。”   小知行塌下肩膀:“……”   -   小半个月过去,幼儿园里崽子们的哭喊声归于平静,估计是因为都知道了,不想来幼儿园,是通过哭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干脆作罢。   逐渐适应幼儿园的生活后,梁皙准备让小知行逐渐开始接触不同的东西,挖掘兴趣爱好,从小重点培养。   姚婉婷调侃她,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梁皙则淡然表示,她的儿子,一出生就在终点线。   -   沈冽跟梁皙每月都会腾出一个周末,当做家庭日,陪小知行待在家里,或者出去进行一些亲子活动。   进入冬天后,气温骤降,梁皙最近特别想泡温泉,便决定在这周末,一家人到市郊的度假村去。   她早年在这购入了一栋别墅山庄,常年有物业清扫维护,接山靠水,坐北朝南,环境和空气质量是市区所远不能及。   小知行刚一来,立马身体力行表达了自己对新环境的好奇,像上了发条,活力满满的跑上又跑下。   第二天一早,梁皙刚起床,优哉游哉地准备去吃早饭。她刚到一楼,小知行不知道打哪跑出来,神秘兮兮地拉住她:“妈妈,快跟我来,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梁皙一只手被崽拉着往外走,另一只手在喝沈冽刚才递给她的牛奶。   走到一棵大树前,小知行停下,仰起脖子,矮萝卜似的手指斜向上指着:“妈妈,你看,那是不是外星人放UFO的地方!”   梁皙抬眼看去,有没有UFO她不知道,但估计是有鸟蛋。   那是个鸟窝。   梁皙尽量用小知行听得懂的话,把鸟衔草筑巢和下蛋这两件事给他解释一遍。   小知行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那个鸟窝里是有小鸟吗?”   梁皙点头,小知行又童言童语问:“妈妈,小鸟在这么高的地方,他们会怕吗?”   梁皙摸摸崽子的头:“会,所以它们只能呆在鸟窝里,等小鸟妈妈找吃的回来。”   “那它们一定很想小鸟妈妈吧,”小知行道,“就像宝宝每天在幼儿园里,都会偷偷想妈妈一样。”   梁皙瞬间觉得胸口被什么戳中。   这到底是什么满嘴巴甜蜜饯儿的小崽子。   不过,虽然很感动,但幼儿园还是得上。   铁面无情老母亲。   -   晚上在家泡温泉,梁皙翻出她今天上街买的一条小公主裙,非要给她崽穿上,以满足自己偶尔想生一个女儿的幻想。   小知行已经有男女之分,知道公主裙是给女孩子穿的,不愿意穿,疯狂扭动小身子,以期逃开老母亲的魔爪。   听到动静,沈冽走进来看母子俩是什么状况。   小知行大声求助:“爸爸!爸爸!”   然后,收到了老父亲一如既往的眼神示意——让着点妈妈。   “……”   -   周三下午,幼儿园有个小活动,邀请各位家长前来观礼。梁皙和沈冽恰好都有空,决定共同出席。   小知行看到爸爸妈妈,兴奋得冲上来,绕着梁皙的腿转个不停。   没一会儿,活动正式开始,小知行还有表演任务在身,得赶回后台。   小班表演的是一群小朋友扮演向日葵,唱英文歌,蹦蹦跳跳活力十足。   梁皙看到自家崽子站在C位,自豪的狂拍照片。   沈知行,真的行!   名字没取错。   自己班上的表演完后,小知行还有一个小、中、大三个班一起合作表演的小话剧任务,名字是《我和我的家》。   人物角色主要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妹妹,还有打酱油的。   他是打酱油的。   节目完,台下掌声热烈。小演员们齐齐站在舞台上,主持人一顿夸完后,互动道:“刚刚小朋友们给我们表演了有关‘家’的故事,那有没有小朋友们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和我的家’的故事吗?”   没人吱声,主持人干脆把话筒一个一个递过去。   小知行有幸成为第四个幸运儿。   拿到话筒,他半点没怯场,想了想,说:“宝宝家有三个人,爸爸,宝宝和妹妹。”   台下众人吃惊,这还是单亲家庭啊!   小知行继续说:“因为陈飞然有个妹妹,他爸爸总是跟他说要让着妹妹。”   陈飞然是小知行的同班小屁孩。   “爸爸总是跟宝宝说,要让着妈妈,所以妈妈是妹妹。”   主持人被他逗笑,问:“那你爱爸爸和妹妹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知行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白嫩的小脸泛起淡粉,紧绷起唇,吐出一个字:“……爱。”   如果两只耳朵没有通红,看起来还是挺酷的。   “那小朋友有没有什么话,想跟爸爸和妹妹说呢?”   小知行果断道:“今晚可以吃冰淇淋吗?”   全场哄堂大笑。   这很好笑吗?   小知行不解,妈妈已经一个星期不准他吃冰淇淋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二哥和小妹的生活到此结束!   祝大家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