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先生请多指教》 作者:棠雪呀   文案:   双向救赎,治愈/he/先婚后爱/假禁欲真柔情兵哥哥VS假温柔真凉薄旗袍小姐姐   一见钟情皆是见色起意。   萧奕寒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重色的人,直到遇上苏亦暖,人群里不经意的一撇便是万年。   部队上人人都说萧奕寒千~年玄冰,万年铁树,注定孤独终老,却不知千~年玄冰也会融化,万年铁树也能开花。   惯于克制情感的他,三十年只对一个人动心,偏偏这个人凉薄至极。   他的一腔深情她从未正眼瞧过。   -   温柔分两种,一种是被亲人宠出来的温柔,一种是尝尽冷暖后迫不得已的温柔。   苏亦暖是后者,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尝尽冷暖的她收起一身刺,成为老师眼中乖乖女,朋友眼中善解人意的淑女,   却没人知道隐藏在温柔表皮下的是千疮百孔的心……   苏亦暖问:“你想娶我,还是玩玩而已。”   萧奕寒答:“娶你。”   小剧场:   成熟内敛的萧中校有个“弱点”,喝酒后谁碰打谁。   唯独在苏亦暖面前呆萌,弱小,还会撒娇。   一次故意为之后萧中校喝醉了酒,拉着前来接他回家的亦暖软软撒娇:   “暖暖,给我个家好不好,我很羡慕段允南,我也想有个家。”   苏亦暖愣了好一会儿,温柔且坚定道,“好。”   *一篇平淡,温馨,不苏爽的治愈文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婚恋 制服情缘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亦暖,萧奕寒 ┃ 配角:段允南 ┃ 其它:双处,一见钟情,先婚后爱   一句话简介:老干部X旗袍美人   立意:克服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成为更好的自己 ============ 第1章 怪兽被叔叔打跑了,别怕   在色彩中黑白灰是无色系,黑代表黑暗,白代表光明,而灰则是处于两者之间。   有人说黑到极致是白,白到极致是黑,而灰是介于两者之间,没有光明亦没有黑暗,只一片荒芜。   如果不是那时候恰好遇着他,苏亦暖想她的世界应该是灰色,没有黑暗,没有光明……但因为有了他的出现,她灰暗的世界有了白与黑。   2010年S市国防军事大学   安静的办公室内急促的座机铃响个不停,一名身穿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疾步从外面走进接起电话,不多时脸上一片肃杀,周围气温骤然降低。   只听他嘴里发出干练,严肃的应声:“是。”   “好!我马上带人赶往B市。”   “收到!”   挂断电话立即朝外面高声喊:“周兵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名年纪二十左右的年轻军官从外面进来,庄重行军礼:“长官。”   “立刻从三年级A班抽三名学生来我这报道。”   “是。”年轻军官严肃应道,随即不确定的问:“萧奕寒?”   “叫上他。”   “是。”年轻军官这才离去。   -   夜晚的B市格外热闹,车水马龙,喧嚣不止。   位于繁华后的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一个男人正在躺在床上,他浑身不正常地抽搐,干瘪的脸上一双眼睛深陷,直翻白眼,瞳孔颜色呈现灰色状,眼泪不停往下淌和着清鼻涕混在一起最后途经嘴上,又从嘴上往下淌,淌到他早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衣服上。   在床尾角落处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到一只小小的黑色身影正缩在那一动不动,似是已经睡熟。   约莫过去半小时,床上抽搐的男人渐渐恢复正常,摇摇晃晃从床上爬起,也不管一身的口水鼻涕。   下了床一脚踢在床尾黑影身上。   本就缩成一团的黑影缩得更紧,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男人脸色灰白,像一个将死之人发出有气无力的响声:“看好家。”   说完拉开要掉不掉的门,像是一具被人挑断经脉的残废,耸拉着双臂,拖着双腿飘进漆黑夜色中。   直至耳边再没有任何声音黑影才动了动,只见一张漆黑的小脸暴露在昏黄灯光下,配着一头脏乱的,到长不短的头发,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黑色小脸上最突出的当属那双瞳孔呈茶色的大眼睛,只可惜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灵气,活像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黑影盯着门外出了好一会神,最后缓缓躺倒在地上抱紧双臂缩成一团,一双大眼闭上,浓而密的长睫毛像蝴蝶翅膀不停颤动,可见即使在睡梦中她也极不安稳。   -   次日清晨,一夜未归的男人从外面回来,昨日青灰色的脸仅一晚竟又恢复了血色,一双深陷的双眼里更是有了些许喜色。   他将手里提着的包子随手丢在还睡着的孩子身上,凶神恶煞吼道:“看看几点了还不起,要老子服侍你是不是?”   吼完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稍稍平和,语气却没有多大改变,继续恶声恶气,说:“快起来老子带你去买身衣服,你这个鬼样子我看着心烦。”   黑影动了动,慢腾腾从地上爬起,头始终低垂,像是黏在地上抬不起。   男人朝她吐了泡口水,不耐烦道:“这鬼样子那像是老子的种,怕是那个j人在外面和那个狗r的生的野种,想让老子白养,做他娘的白日梦……”   骂完还不解恨,直接想把孩子一把提起,可惜他高估了自个力气,人没提起,一个踉跄把自己摔个狗啃s,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一脚踢在黑影身上然后出了门。   黑影显然对一切早已习惯,在暴力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小小的身子一缩再缩,一抖再抖,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她两只手心早已鲜血直流。   中午,男人拖着她出门,阔绰的在小地摊上拿了两件衣服丢给她,一副大爷模样:“滚回家换。”   付了钱背着手悠哉悠哉走远。   见他走远她看了看手里衣服,又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转身离开,却不是回去的方向。   敏感的她已经察觉这个所谓的父亲要把她卖了,她知道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在找东家,而昨晚大概是找到了东家。   除了饿极时出门找东西吃外,她平时极少出门,现在离了家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却不知道该走向那里。   她像只老鼠一样穿过一条条阴暗的小巷,眼见着就要走出黑巷,还没来得及被阳光照射后脑勺一痛陷入无边黑暗中。   再次清醒耳边放着响震天的音乐,而她手脚被绑住动弹不得,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说不了话,费力睁开眼,眼前花花绿绿闪个不停,习惯这些闪烁的灯光后只见前面是一张长长的沙发,沙发旁一张献媚老脸的正是她所谓父亲。   他此时正勾着腰匍匐在一个中年男人一米远处,一只手指向她的位置。   她明白了,那个人就是所谓买家,她的父亲真的把她卖了……   她绝望摇头,麻木的大眼睛里第一次露出恐惧,绝望,不甘,泪水哗啦啦从眼里滚落。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对她没兴趣的中年男人,此时看见她含满泪水的双眼起了暴虐的心思,一双混浊污秽的老眼盯住她,手挥了挥。   她的父亲笑得更加开心,连连后退,从守在门边那人手里拿了什么,快速出门,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完了,真的完了,她会被这人吃了的……   她听一起捡垃圾的同伴说过,这种东家最喜欢吃肉了,他们喜欢拿着刀一刀一刀把人身上的肉割下来,然后一口一口吃尽。   女孩绝望的想着,泪水几近流干,她跪着的脚触碰到身后硬硬的墙,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动,似是要起来,她水汪汪的大眼里闪过决绝,在男人朝她走来时猛地向后撞去。   “不要。”   破门而入的声响同一道惊呼同时响起,来不及细听。   “碰”一声闷响。   嘴里一股铁锈味儿,头不疼。   萧奕寒从未见过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自杀。   他飞扑过去手挡在墙上,小女孩没有受伤,他的手背一阵麻木,随后传来剧痛。   小女孩没事,他舒了口长气。   昨天接到任务,说B市有一起大型du品交易,今早凌晨抵达B市,早早布下陷阱,经过一番功夫成功将du贩一网打尽,下楼时看到一个神色诡谲的干瘦男人,从这屋里出来,手上还拿着可疑白色。   想抓住对方不想这人就如惊弓之鸟,他还未碰上,他就吓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上前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料。赶往他出来的这间房,开门看到的便是刚才那一幕。   T栀子整理W   同他一起来的几人制服了试图反抗的东家和几个半吊子保镖。   萧奕寒手疼得直颤抖,他解开绑住小女孩的麻绳,看着她手上一道道青紫色勒痕,眼里闪过心疼与狠戾,嘴里笨拙安慰:“不怕,不怕啊,怪兽被叔叔打跑了,不怕。”   苏亦暖什么也听不清,劫后余生的恐惧压垮她最后的神经。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嘴巴张得大大的偏偏没有一点声响,只是无声的流眼泪,苍白双手紧紧拽住来人衣服,和她自杀时用的力气一般大。   若不是作战服质量好,大概已经难逃魔手。   萧奕寒僵硬抱起她朝门外走去,一手搂住她腿弯,一手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嘴里发出笨拙轻哄。   这一幕让同行战友惊异不已,要知道萧奕寒在军校里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下楼时苏亦暖似有所感看向围在一起的人群,人群中间,前一分钟把她卖了的男人,此时正躺在血泊中,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嘴里终于发出破碎呜咽声。   萧奕寒以为她是被吓到,拍着她背的手改为遮住她的眼睛,嘴里重复着:“不怕啊,怪兽被叔叔赶跑了……不怕……”   被卖时苏亦暖绝望,此时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父亲,她又抑制不住的悲伤,一时间她竟忘了那个所谓父亲将她卖了,她只知道,他死了,她以后成了没有家的孤儿……   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唇上传来轻柔的动作,抱着她的人将她的嘴掰开,她的牙齿咬在硬硬的肉上,耳边传来沙哑男声:“别咬自己,咬叔叔,叔叔不疼……” 第2章 抛锚   日子进入十月气候变化还不大明显,树木开始呈现出金黄的色彩,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打在树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好似和树叶争吵不休。   一辆黑色轿车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缓慢行驶,车里坐着一男三女,开车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年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留着现下较为流行的中分头,穿着一身白色衬衫,模样俊俏,神色却有些焦躁。   副驾驶座上的女生身穿同款白色衬衫,妆容精致,只是此刻受天气影响,脸拉的很长,红红地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而后座则是两个服装各异的女生,右边一个穿了一身唐圆领袍汉服,扎着两个丸子,脸蛋圆圆的很讨喜。   左边的女生穿着一身浅绿色蕾丝旗袍,头发挽起用一根金色发簪固定,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给人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之感。   此时她正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弯弯的秀眉紧紧蹙起如同平地而起的小山丘。   “共享车就是不好,一到这山里就没信号。”开车的青年说。   “你自己开车跑到这荒山来你还好意思怪车。”副驾驶座上的女生出言讥讽。   走错了路又遇上大雨,两个情侣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炮火攻击。   耳边吵闹的声音一再拔高,苏亦暖身子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水雾雾地杏眼朝前排争吵的两人瞥了一眼,继而呆呆转向窗外,眼神没有一点焦距。   窗外密集的雨从高空往下掉,和她的梦有些像,雨从高空中掉落至尘埃,她从空中掉至铁网,铁网连接处的疙瘩陷进肉里很疼,雨砸在地上支离破碎,大概也疼……   眼见前排情侣越吵越激烈,大有大打出手的模样,陈橙忙用手肘拐了下苏亦暖。   “暖暖。”   有谁在叫她,像在梦里,又像现实。   朝声音处看去是同行的学妹,也是她的合作伙伴之一——陈橙。   陈橙一个资深汉服爱好者,和苏亦暖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家里独身子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和苏亦暖截然相反的家庭;性格活泼乐观,可以为一件小事开心一整天,也可以为一件小事难过一整天,同样是和苏亦暖截然相反的性格。   两个各方面天差地别的人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大概要归功于陈橙是一个资深的颜控,而苏亦暖穿上旗袍又是出了名的好样貌。   初次见面并不是在学校,而是在S市的一处著名风景区,苏亦暖从大一开始兼职模特,所以经常会出一些外景,陈橙作为一名资深汉服爱好者,平时喜欢和同袍一起踏青,拍照。   初次见面陈橙将自己颜控属性发挥到极致,只觉得穿旗袍的小姐姐人美,性子温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要了微信。   后来得知是一个学校的就更加欢喜了,三天两头约着出去玩,并且以苏亦暖为灵感设计出几套样式精美的汉服,从此苏亦暖就成了她作品的专属模特。   这次两人之所以国庆假期一起出来也是为了拍新品图,除了陈橙汉服的新品外还有几套苏亦暖新接的旗袍新品。   比起汉服苏亦暖更喜欢旗袍。   第一次触碰旗袍苏亦暖经久麻木的心发出并不明显地颤动,这种颤动来得微乎其微,但对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又是那么的致命。   苏亦暖没有谈过恋爱,但她想,她对旗袍莫名的喜爱大概就是初恋般的喜爱——理不清,摸不着,偏偏用情至深。   后来,事实证明苏亦暖和旗袍确实有着莫大的缘分,机缘巧合下她成了一名旗袍模特,开启与旗袍的未解之缘。   “怎么了?”   苏亦暖出生在南方,不论在长相还是性格上都是典型的南方姑娘,温婉乖巧而又善解人意,就连她说话时嗓音也是低低,软软的,就像江南常见的溪水那般清亮干净,又带着少许愁丝。   陈橙用眼神示意她看前面。   苏亦暖朝前面看去,正在开车的男生叫周宇,是这次的摄影师,也是苏亦暖长期合作的摄影师,两人同届,也是同校,苏亦暖当初之所以当旗袍模特有他一份功劳。   副驾驶上的是摄影师的女朋友林雪,这次出行并不是旅游,开始没打算让她来,但在听说同行的是两个女生后,出于对男朋友的不放心她强行跟了来。   因为下雨车窗全部关上,车里硝烟味让人无端感到压抑。   苏亦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好声好气的对前面置气的两人说:“手机也没有信号,大概是下雨的缘故,我们要不沿着路一直开,人不都常说地球是圆的吗,相信一定能开出去。”   “嗯,都听你的。”   周宇紧皱的眉头随着她的话放松,他女朋友瞥了眼后视镜,嘴里对着他冷哼一声。   苏亦暖对此习以为常,好像周宇每一任女朋友都会对她报以莫名的仇恨。   其实这也怪不得对方对她冷眼相待,因为在外人眼中她和周宇的关系确实有些不清不楚。   苏亦暖身边没有男性朋友,也从不和男生接触,周宇可以算是唯一一个,因此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两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两人合作了两年多,周宇身边女朋友像流水换了几轮,苏亦暖仍孑然一身。   外界传过苏亦暖暗恋周宇,但都被苏亦暖毫不留情的解释清楚。   在她心里,她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周宇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长期合作的伙伴,两个人的关系仅限于摄影师和模特之间,私下里很少有接触。   君子之交淡如水,用在两人身上正合适。   但这只是苏亦暖的想法,具体在周宇眼中苏亦暖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从未明确说过,就算是被女朋友误会也从未见他解释过。   车行了一段路,触不及防往前一扑,几人随着惯性朝前扑去。   幸好力道不大,几人并没有受伤。   “怎么了?”周宇女朋友皱眉问。   “我怎么知道。”   周宇说着看了眼延绵的前路,烦躁撸了一把头发。   “你们坐着,我下去看看。”   “麻烦学长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陈橙和苏亦暖同时开口。   周宇焦躁的脸上扬起浅浅笑容,对着亦暖说:“不用,你穿旗袍不方便,我去就行。”   他话刚完他女朋友立马阴阳怪气接了一句:“好一副‘夫唱妇随’的画面。”   “你有病吧!”周宇骂道。   苏亦暖厌恶皱眉,忍了忍没有搭理对方。   “做了还怕人说。”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陈橙连忙打圆场,“学长我这里有伞。”   她说的伞是拍照用的油纸伞。   “不用,雨也不大。”   周宇下车查看,车上一片低沉。   “有些人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是个人都想勾搭,还要不要点脸。”   苏亦暖没有搭理她,反倒是陈橙看不过去怼道:“这年代是不是流行‘丑人多作怪’,自己长得丑就记恨长得漂亮的。”   苏亦暖瞥了眼阴阳怪气的人,“嗯,大概是的。”浅笑着附和陈橙的话。   “你特么说谁丑?”   “橙子,现在是不是还流行对号入座?”苏亦暖轻蹙秀眉,好奇询问。   陈橙赶忙点头:“对,有些人估计没自信,别人说什么都喜欢往自己身上套……emmm,真有自知之明。”   前排的女生气得脸臭臭的,转身狠狠瞪着两人,恨不能把两人千刀万剐。   苏亦暖和陈橙直接无视。   这次的拍摄不难,几人天未亮出门,本来中午就能搞定,要不是她一路上出一堆幺蛾子也不会耽搁到现在。   而且在两人拍摄时指手画脚,说这说那,很拉仇恨。   车厢安静得让人窒息,苏亦暖看向窗外,心里盘算着回去也该和周宇划清界限,两人合作快三年,开始苏亦暖确实不知道周宇对她的心思,但合作的时间长了,以及对方每任女朋友的找茬让她对他的心思有所了解,只是对对方的做法不能理解。   对方从来不提,但是很多时候又弄得很暧昧,这让苏亦暖很厌恶,他要是直接说了她还能说清,可对方从来不说,让她想拒绝也无从下手。   “抛锚了,我不会修,估计得等雨停找人看看。”   周宇回到车上,身上湿漉漉的,语气很不痛快。   “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停不了,我们可能要在这车上呆一晚!”   周宇继续说。   陈橙靠近苏亦暖拉住她,心里不安。   苏亦暖安抚的对她笑了笑,又对前排的周宇客气疏离的道谢。 第3章 一寒一暖   寂静雨幕中远远行驶来一排排列整齐的军用车辆,在距离停在路边车辆还有500米的地方,车队停了下来。   “前方500米处停有可疑车辆。”   第一辆车上只有两个人,穿着作训服,脸上涂满未洗净的迷彩,坐在后座的人作战帽压得很低像是在沉睡,说话的是开车的年轻军人,年纪二十出头。   “下去看看。”   后座的军人掀起嘴角,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寺庙里厚重的敲钟声,沉稳得让人心安。   “扣扣”   车窗被人敲响,车里心思各异的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看见是穿军装的军人,几人紧绷的心骤然松懈。   不管是在哪,穿军装的人总会让人心安。   周宇下车礼貌的和对方交涉,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名军人朝军车那边跑去。   “刚才那名军官说他们是附近部队的,可以帮助我们。”   周宇对几人说。   苏亦暖从后车窗望出去,望向雨幕中高大的车辆。   很快刚才离开的军人又跑了回来。   他说:“女生坐我这个车,男生坐后面的卡车。”   “车,”   “会有人修,修好给你开去部队。”   “太感谢了。”   几人连忙道谢。   到了军车前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军人,他头上戴着的迷彩作训冒压得很低,只能看见流畅硬朗的线条,高挺的鼻梁,以及小半边脸上厚重的迷彩,他身上散发着冷冽的气息,给人感觉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周宇女朋友率先上了副驾驶,陈橙拉住苏亦暖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这个人气场太过冷冽,她本能的害怕。   苏亦暖抿嘴笑笑,上车挨着后排军官坐下,陈橙松了口气紧挨着坐在她身边。   那个军官气场太强大,她不敢挨着对方坐,幸好苏亦暖胆子大。   苏亦暖身上被雨水打湿,为了不弄在对方身上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往陈橙那边靠。   车窗外几个穿着作战服,脸上画满油彩的军人在急促大雨中费力将挡在路中间的轿车搬开。   苏亦暖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睛里有些恍惚。   军人都是这么乐于助人吗?曾经是,现在……也是。   “你在看什么?”   陈橙压低声音问她。   苏亦暖摇了摇头,双手抱住自己,眼帘下垂看向自己沾满黄泥的鞋和裙摆,嘴角浅浅的笑容带着点说不出的苦涩。   很快开车的军人走了回来,他本来干燥的作战服现在湿漉漉的滴着水,等他上了车苏亦暖急忙从书包里找出一块毛巾递给对方。   “麻烦您们了。”   “什么您您您的,听着怪别扭,为人民服务应该的。”他没有接毛巾,而是笑着说:“一会儿就干了,用不着擦,把你这干干净净的毛巾弄脏了反而不美。”   苏亦暖也没坚持,只是笑容中带了几分真心。   “对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回城里。”苏亦暖收回毛巾坐直身子。   “听说这边风景好所以过来拍照,没想到拍完就迷了路,导航也没信号,只能在这山里打转,刚才不知怎么回事车抛了锚,简直祸不单行,幸好遇上了你们,不然我们今天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苏亦暖不好意思的解释。   车缓缓启动,她的身子不由朝左边倾斜,眼看着要倒在熟睡的军人身上她急忙抓住前排座椅,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左边的军官大概睡得很熟,仍保持几人上车前的姿势,没有受到影响。   秋天本来就凉快,而且又下雨,这样睡容易感冒。   苏亦暖从包里找了件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他身子动了动,苏亦暖僵住身体,有点尴尬,心底暗骂自己多管闲事。   等了一会儿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苏亦暖放松一些,把外套随意盖在他身上赶紧坐好。   开车的周子力早从后视镜看见她的举动,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老大真会装。   泥泞路石子很多,车行驶在上面难免颠簸,苏亦暖和那个军官因为颠簸隔得很近,车稍稍晃动,她光裸柔软的手臂轻轻碰上他黝黑坚硬的肌肉,白与黑的相互交映,柔与刚的相辅相成,冷与热的不经意试探。   一道看不见的电流带着火花从俩人接触的地方蹿动,蹿进两颗平静的心湖,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引发异性相吸的悸动。   “你们是国庆出来旅游的?”   开车的军人继续询问,止住苏亦暖心里冒出的奇怪感觉,她语声有些不稳的回答:“嗯,差不多。”   “看你们年纪也不大,应该还在读书吧?”   “嗯,在S市读大学。”   对这些苏亦暖没有任何隐瞒,反而主动交待几人行踪。   “哈哈哈,我叫周子力,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苏亦暖。”   “呀!这么巧!”   周子力抬头看向后视镜里挨着坐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掩饰不住的惊讶。   “嗯?”   巧什么?   周子力背后一冷,连忙收回视线打哈哈:“咳咳,就是我有个战友叫奕寒,和你名字很有缘一暖一寒。”   心下忍不住腹诽而且还人如其名,一个温暖明媚,一个寒冷冻人。   这么有缘又互补的两个人要是能撮合撮合……打住打住,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周子力急忙止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洞,继而问苏亦暖旁边的陈橙:“你朋友怎么称呼呢?”   苏亦暖拉了下发呆的陈橙,陈橙急忙回答:“我叫陈橙,耳东陈的陈和橙子的橙,我爸爸说妈妈怀我的时候喜欢吃橙子,所以给我取名陈橙。”   “哈哈哈,挺有寓意的。”   周子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两人,嘴角带着笑容,眼神却有着深意。   其他两人都已经介绍完林雪不好拿乔,跟着介绍:“我叫林雪,周宇女朋友。”   “周宇是和我们同行得那个男生,他是摄影师。”苏亦暖解释。   “哦哦。”   周子力了然。   车继续前行,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只留下车里时低时重地呼吸声,车外哗啦啦的雨声和车前行带起的稀泥声,为整个的空间营造出一种奇异的静谧。   唯有一个人心里变得空荡,难以抑制。   随着车的前行,少女柔软的肌肤与他坚硬的身体进行着若即若离的试探,不用睁眼萧奕寒也能想象这是个多么柔弱娇软的女孩。   随着周子力开口说话,少女温柔婉转的声音在耳畔轻语。   她的声音似是掺了美酒,假寐的萧奕寒有种微醺之感,心里头如同住进一只小虫,在他胸膛爬来爬去。   “‘一寒一暖’很般配的名字。”   听到周子力这句话萧奕寒有种睁眼的冲动,睁眼看看身边这个女孩子。但被他竭力忍住,这种奇异的感觉来得太过突兀,他不愿轻易如了心意。   车在部队门口停下,几人需要接受检查。   在她下车时他终是忍不住睁了眼,后来的很多个日夜里萧奕寒不止一次的庆幸,幸好当时睁开了眼,幸好。   连绵的雨在不停往下坠,隔着车窗,隔着雨帘,那个身穿淡绿色旗袍,侧脸清丽的小姑娘没有预兆撞进他心里,心“咚”的一声轻响。   她马上转过来了。   萧奕寒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应该回避。   他又一次没如心意,直直和她的视线对上。   她对他笑了,像被雨水打湿的白百合。   空白的脑袋里多出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心跳的节奏加快,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受控制的弯曲,眼神不闭不闪,直直盯住她,里面神色在慢慢加深,慢慢加深。   车门外苏亦暖总觉着被什么无可逃脱的视线盯住,回头间同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正对上。   是刚才车上熟睡的军官。   她愣了愣,脸上下意识露出礼貌的笑容,身体上的束缚感没有因为笑容褪去,反而愈发深重,明明隔的那样远,偏偏让她避无可避。   所以,她是那里得罪了他吗?   苏亦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幸车很快开走,那种无可逃脱的束缚感也随之消失。   “在看什么?”   陈橙凑近。   苏亦暖收回视线,压下心里突然的沉重。   “没。”   她刚刚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简直太奇怪了。 第4章 在找谁   三人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宿舍。   陈橙拦住准备离开的军人,“请问这里有浴室或者澡堂吗?我们几个身上湿透了,想洗个澡。”   军人茫然一瞬,部队上没有女人住的地方,在哪洗澡确实是个问题。   “你们等等,我问问。”   两分钟后他走了回来,“我带你们去。”   “好的,太麻烦你了。”   三人连忙收拾好换洗衣服跟着离开,等洗完澡出来对方又给她们打了热饭,在几人心中对军人的敬仰之情愈发深重。   饱餐一顿后周宇女朋友去找他,宿舍里只有苏亦暖和陈橙两个人,陈橙凑在苏亦暖耳边小声的说,“我决定了以后要找个兵哥哥当男朋友。”   苏亦暖一怔,很快对她微微一笑。   “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苏亦暖笑着打趣,“请问陈小姐,你现任男朋友不准备要了?”   “呃,”陈橙有点脸红,“不好意思,一时间忘了我是有家室的人。”   “但这没什么影响啊!我和他不可能谈一辈子,总会有分手的一天,等分了我再去找兵哥哥。”   陈橙现任男朋友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两人近两年才确定关系,但最近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出来拍照。   对她的话苏亦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我一会想出去走走,你要一起吗?”苏亦暖问陈橙。   “啊~”陈橙打了个哈欠,一脸困顿,“不了,我好困啊,想好好睡一觉。”   “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嗯呐。”   出了宿舍苏亦暖没有方向,只看准一个方向往外走,路上安静的出奇,除了巡视的列队,基本上没什么人,不知走了多远耳边传来训练的声音,她继续往前走,面前一排长长的楼梯,楼梯下是特别大的操场,那里正在训练。   苏亦暖脸一红,连忙往后退,不让操场上的人看见。   退开后她又悄悄走到不远处的树后,眼睛在快要黑下来的夜幕中巡视。   他会不会在这里呢?   “在做什么?”   身后突兀的传来询问声,她小小的惊呼一声,手急忙捂住嘴,脸通红的回头,仿佛是做坏事被人抓到的模样。   身后人很高,正低着头。   她仰头能勉强看清对方轮廓线,和有一双很亮,很坚毅的眼睛,里面流淌着对生活的向往。   突的,心底一阵涩然。   “我随便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打扰你们了吗?实在不好意思。”   尴尬又急切的辩解,脸上温度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胆子真小。   萧奕寒在心里无声的说。   她现在披散着不算长的头发,许是被他惊吓到,脸色带着惶恐,身上穿的是很平常的衣服,格子毛衣和黑色长裙。   刚才他在后面楼上看众人训练,她从宿舍出来他第一时间看见,见她在这里像是在找谁他才会下来,没想到竟是惊吓了她。   面前的军人直起身子,威压感顷刻间流出,他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几,苏亦暖目测自己只能到他胸口处。   他没说话径直转身往回走,苏亦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萧奕寒走了两步回头对她说,“这里有很多地方不能去,你想去哪?我带你。”   “啊!”苏亦暖小小惊讶了一下,很快小跑跟上,“不用麻烦您了,我随便看看,现在就回去。”   萧奕寒看她跑的吃力下意识放慢脚步,“不麻烦。”   今晚没什么事,既然是自己带回来的人,带着去参观参观也不是什么坏事,免得这个小姑娘一会儿误入不该去的地方被人当奸细抓起来。   听他这么说,苏亦暖也不在纠结,只是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而且看着他总有种想哭的冲动。   苏亦暖别人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想哭什么呢?   亦暖握紧手克制住涩然的心。   她加快一点步伐,正好跟上他,走了几米她猛然醒悟,这人好像,是刚才在车上睡着的那个军人。   她不确定的仰头看他背影,他突然冷不丁的转头,吓得她直往后退了小半步。   萧奕寒被她这种本能动作弄得皱眉,心想“我有这么吓人吗?”   等她脸色恢复,他忍了忍,尽可能放缓声音问她,“在看什么?”   “没,就是觉得您有点眼熟。”   这话怎么这么像搭讪的话!   苏亦暖有些拘束。   萧奕寒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还算温和的声音回答她的疑惑:“我们刚才见过。”   这回苏亦暖确定了他就是刚才军车上那个军人,可他和刚才有很大的不同,身上没有在车上时那么冷冽,看上去也没那么难相处,只是那双眼睛太过深邃,像神秘的大海。   “你想逛什么?”他问。   “嗯,都可以。”苏亦暖回答。   她对部队上的一切都很好奇,特别是军人,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自然想好好看看,但又生怕麻烦了对方。   “嗯。”萧奕寒应了一声,沉默的走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会儿他停下,看向和他相隔一米远的苏亦暖。   “走上前来。”   苏亦暖依言走到他身边。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透露出满意。   这回两人走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黑色的纱一层层盖住天空,天色在一层层变黑,路边亮起橘黄色灯光,他们的影子被不同的灯光照射,变成许多纵横交错的影子。   “你刚才在做什么?”萧奕寒平静的问,语调里听不出他这样问的目的。   苏亦暖身子稍稍一僵。   “在找人吗?”   他又问,笃定的语气。   苏亦暖心底一跳,仿佛心底小秘密被人捉住似的,条件反射的想反驳,理智及时制止住,在军人面前不应该撒谎,况且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嗯,他大概不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低落。   萧奕寒挑眉,难得来了几分兴致,“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能帮你找。”   叫什么名字?   苏亦暖因为他的话沉默,温和的气质在一瞬间显露出几分悲伤,很快又消散不见。   她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住何方,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个人是名特种兵,十年前大概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现在大概三十多岁。   十年,他大概早已经成了家,有了妻儿,早已经不记得她这个过客。   沉默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苏亦暖很快的调整情绪,压住心底波涛轻快的笑着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想,只要他出现我能认出他来。”   真的能认出来吗?   苏亦暖心底很肯定,她认不出来的,这些年她记忆里记得最清楚的只有那一句“别怕,怪兽被叔叔打跑了,叔叔会保护你……”。   可她不愿意让他知道,那样会让人认为那个人是她臆想出来的,如同这些年不信任的人那样。   这样的话在别人听来难免有几分天真,唯一的听众高悬的心落到实处,低头看向矮了一截的小姑娘。   两人沿着部队外围走了一圈,从黄昏走到夜色深沉,一路上偶尔遇上巡夜的士兵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就如同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走在前面的萧奕寒停下,苏亦暖忙收住脚步。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宿舍。   萧奕寒低头对着她,脸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我叫萧奕寒,博弈的奕。”他突然的自我介绍。   萧奕寒,奕寒。原来开车的军人说和她有缘的人是他啊!   苏亦暖笑着对他介绍,“我是苏亦暖,人云亦云的亦。”   “不亦乐乎的亦?”他反问。   苏亦暖微怔,随即露出浅笑,“嗯。”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识,在亦暖心中并未留下多大印象,只当做是一个有一面之缘,心肠很好的军人。   国庆中秋遇在一起,假期却没有因此多出几天,明天是收假的日子,几人还要赶回S市,送他们来的军人有事,没能亲自去道谢,向站岗的哨兵询问好路线便离开了。   萧奕寒得知苏亦暖一行人离开已是中午,那时他刚开完会。   周子力不经意的在他耳边抱怨,“小姐姐都走了,老大要是我脸皮厚点就好了,那样准能留到小姐姐微信,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上。”   萧奕寒在一旁听着他似是自言自语的抱怨,走动的步伐一滞,一种朦朦胧胧的失落涌上心头,裸露在外的胳膊是怪异的酥软,脑海里出现一双水波流动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含着太多东西,以至于当时她在笑,他记忆中的人却在哭,无声无息的哭泣。   “对了,她和老大你在一个城市,要是有缘分你们大概能遇见。”周子力突然加大声音。   奕寒停下,转头看他。   落后一步的周子力急忙跟着停下,对他变得深沉的眸光有点不适应。   他是那句话触到雷点了吗?   仔细把刚才说的话过滤一遍,除了声音高了点并没什么不该说的。   在他还在回想时萧奕寒大海一样的眸子在阳光下折射出闪烁波光。   会有缘分吗?莫名的心里多了一分期待,并不明显,也许过个半把月会自动消散。 第5章 缘分   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总让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产生交集,在他们快要遗忘彼此时突然的,猝不及防的再次相遇。   萧奕寒怎么也想不到14天前偶然遇上的小姑娘,会在他快要将这个人遗忘时突然的闯进视线中。   彼时他正被死党拉着来酒吧猎艳。   包厢里环肥燕瘦的女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坐了一堆。   “姐姐妹妹们,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发小兼死党萧奕寒同志。”   “老萧这是韩娜娜,这是林玉敏,这是吴艳红,这是……”   微醺的段允南拉着萧奕寒挨个挨个介绍。   大家都知道段医生有个在部队上出类拔萃的好兄弟,今天主要就是为了给他介绍对象。   开始众人对此并不感兴趣,只当来多认识个人,多一条人脉,但此时见了真人不免有些意动。   坚毅俊朗的外貌,沉稳大气的性格,良好的修养……不似现下流行的小鲜肉,身娇肤白性子软,有脸没才爱乱玩。   独有一种常人不具备的魅力,让女同胞们对其产生安全感。   最重要一点:是个当兵。   虽然不知道在部队上具体的职位,但好歹是国防大毕业,不用想也是锦绣的前程……唯一不足的大概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但又听说早几年他买了房,买了车,所以构不成影响。   有房,有车,有事业,无父无母……满足大多数女人对男人的期望。   萧奕寒礼貌又疏离的和众人打招呼,没有细看这些社会上的精英人士长相如何。   “喝一杯?”   有位穿白色长裙的女人递来一杯酒,言笑晏晏盯住他,眼里不掩饰的流露出势在必得。   不由得,他脑子里闪过一道穿绿色旗袍的身影。   “抱歉,酒量不佳。”   说话很客气,但来酒吧说不会喝酒,总让人有些难堪。   段允南忙接过美女手上的酒,笑着解释,“他确实酒量不行,你们不知道他这人典型的一杯倒。”   说完似是回想起萧奕寒醉酒后的模样,身体打了个激灵。   喝完酒,人人手上一根烟,人脸上笼罩着一层烟雾,似梦似幻。   刚才敬酒的美女递烟给他,笑着打趣,“这回你该不会说不抽烟吧?”   萧奕寒接过烟,对美人嗔怪的打趣无动于衷,神色是一成不变的疏离有礼,“不会。”   真是个无趣,不解风情的木头。   美女歇了撩他的心思。   包厢里灯光昏暗,烟酒弥漫得像战场硝烟。   萧奕寒心生不适,和段允南打了个招呼径自走到外面。   包厢在二楼,萧奕寒站在栏杆处像根笔直刚硬的柱子。   嘴里吸的烟从鼻子里喷出一圈烟雾,猩红的烟头在修长指尖燃烧,冷淡的眼眸凌厉扫视舞池里群魔乱舞的人。   在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一些违法乱纪的事,作为一名狙击手,不管在哪都应该保持清醒,了解分析所处环境,为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找好最佳作战地点。   突然,眼神定住,凌厉的眼眸不确定的盯住一处细看。   待看清楼下角落里的人,紧绷的嘴角松动,悄然上扬。   14天前不受控制的心跳在这一刻再次复发,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为猛烈,更为清晰。   “苏亦暖,一寒一暖。”   唇齿间不受约束的轻念出声,带着低沉的笑音,平静深邃的眼眸里有水波轻晃。   段允南出来找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你这是春心荡漾呢?”   萧奕寒没理会他,视线从楼下移开,松缓的嘴角再次抿在一起,轻柔的视线却是怎么也冷不起来。   段允南把手搭在他肩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说出来兄弟乐呵乐呵。”   笑嘻嘻的模样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段医生形象千差万别。   段允南,萧奕寒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家里往上数三代皆是部队上出了名的将士,父亲年轻时是一名出色的特种作战人员,十几年前转业从警,现在是S市禁毒局局长,和萧奕寒父亲是战友,两人感情深厚,萧奕寒父亲牺牲后他主动领养萧奕寒。   而段允南自小性子跳脱,不喜欢家里管束,高中时不顾家里反对报了医科大,毕业后就任于S市第一人民医院。   对萧奕寒不搭理的情况他早习以为常,吸了口烟缓缓问道,“今天给你介绍的这些人中你有没有钟意的?”   “没有,以后别做这种事。”萧奕寒语气带了几分不耐。   大概是年纪大了,近两年回S市每次面对的永远是没有止境的相亲,有战友介绍的,领导介绍的,段母介绍的……现在连同段允南也跟着掺和一脚。   所以他是到非结婚不可的年纪了吗?   萧奕寒眸子沉寂。   他比谁都渴望拥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年纪愈大,见识了太多身边人结了离,离了结的情况,再加上他一年四季出任务,久而久之对婚姻和恋爱失去兴趣,到了现在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异性相处。   想到这,脑海里浮现一个温婉清丽的身姿。   “太小了些。”   段允南奇怪看他,“什么太小了?”   萧奕寒心里一阵沉重,柔化的眉眼渐渐郁结,不由得视线又往楼下某个角落看去。   小姑娘安安静静缩在角落里,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她周围自成一片净土。   “说真的你现在这年纪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就差个老婆了,你想想有个老婆以后回家就能吃上热饭,有个人和你说说话,安慰安慰你。”段允南凑近奸笑,“有个温柔乡不好吗?你就是太禁欲了点,三十岁的老男人还是个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只要你尝过女人的滋味我保证你乐不思蜀。”   话是越说到最后越小,身体上承受的寒意越重,不知不觉没了声音。   段允南今年26岁,比萧奕寒小四岁,他之所以这么积极的给萧奕寒介绍对象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萧奕寒去部队后段母把视线瞄准了他,特别是疫情过后,生怕他不能给老段家留个种,几乎到了每天一个相亲对象的地步。   想想最近所面临的各种相亲对象,段允南同志默默留下无助的泪水。   这不萧奕寒好不容易回来,他怎么能错过这种好机会。   当天早上直接请了假,四处张罗,积极为兄弟的终身大事操劳,争取一举让兄弟脱单,办喜酒,这样一来家里老母亲有忙活的自然会忘记他的事。   萧奕寒冷冷扫视一眼,嘴里不客气道,“把你心思给我收收,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别怪我不讲情面。”   段允南打了个冷颤,比起家里那位局长他更害怕眼前这位,要知道这位一旦冷起脸来那真是要人命的。   忽然,萧奕寒似是看见什么,郁结的眉眼紧蹙,周身沉稳的气息一变,森然冷酷,视线凌厉得像一把冰冷无情的利剑直直刺向楼下嘈杂人群。   “一会儿记得配合。”   “配合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么一句,像疾风似的朝楼下疾驰而去,不顾身后询问。   苏亦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平日里除了学习和兼职其他时间多是待在寝室或工作室。   酒吧是第一次来,陈橙拉着来的。   一直以来对酒吧她有一种自内而外的畏惧,在她年幼时酒吧以成为黑暗与污秽之地的代表,如果可以她大概一辈子不会再踏进酒吧。   陈橙和她家竹马自上次争吵后至今没有和好,算起来将近一个月,这是亦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冷战最长的一次,从前不管是谁的错,先道歉的都是男方,这一次罕见的她竹马没有道歉,而陈橙碍于面子,自然是不愿意低头的。   对这种互相折磨而又乐此不彼的情感苏亦暖不了解,也不多加掺和。   然而她不去找事总有事找上她。   陈橙今天突然的跑她宿舍哭闹,哭完开始拉着她跑到这里来,自己灌了几大瓶啤酒后跑进舞池里放飞自我。   苏亦暖实在是无法适应这种乱糟糟的环境,想走又不放心丢一个伤了心又喝醉的小姑娘在这,不走,心时时提着。   最后迫于无奈只得收敛气息,让自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坐在角落里。   坐了近一小时平静的心又开始纷纷扰扰,周围每一个人都像是青面獠牙的恶魔,深秋里身体开始冒热汗,心里更是热得焦人。   “你特么放开我。”   舞池里尖锐熟悉的女生破空响起。   抬头看去陈橙正被人拉着,看双方的架势大概是发生了争执。   “麻烦”   嘴里不耐烦的骂了一句,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朝争执处跑去。   亦暖赶到时争执中的男人正提起酒瓶准备砸下去,在几息间她考虑了很多:瓶子砸下去造成的伤害;如果她为陈橙挡了,那么陈橙会对她的心理变化;   脑子转完一圈人已经挡在陈橙面前。   因为是正对着陈橙所以她没有发现在她挡住陈橙的同时,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背后。   闭上眼,身体神经拉得紧紧的,像是绷到极致的绳子随时可能绷断。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耳边是倒吸气的声音,亦暖睁眼,面前的陈橙早忘了刚才的愤怒和恐惧,迷离的双眼此时亮晶晶看向她身后。   “草”   耳边传来痛呼声。   苏亦暖转身,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呈保护姿态挡在她身后,这个场景莫名有点眼熟,似是在哪里出现过相同的情景。   “滚。”   “你特么给劳资等着。”   身前的人很高,身材宽厚挡住亦暖视线,她只能听见对话声。   等那人转过来亦暖发现,原来是熟人。 第6章 英雄救美   从嘈杂酒吧出来,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陈橙竹马接到电话赶来只顾着接走醉醺醺的她,此刻亦暖和两个男人站在酒吧外。   今早上有拍摄亦暖穿的白色真丝旗袍,领口为水滴型,外面穿了一件银白色风衣,头发盘在脑后,额前留有两缕卷过的发丝,年纪看上去比平日里大了几岁,平添几分成熟女人该有的韵味。   站在门外冷风一吹她忙拢紧外套。   想告别又觉着对方救了她,如果现在提离开,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呀,老萧你手怎么流血了。”   “噢,天哪,你手可是吃饭的家伙,怎么能为了救人受伤呢?”   “不行不行,得赶快去医院才行。”   段允南夸张的拉住萧奕寒右手自问自答,虽然没有提到亦暖,但话里话外都在透露一个消息“萧奕寒手很重要,但是因为救她受了伤。”   亦暖知道他的手是要拿枪的,不能受伤,本来看他面色不变,还以为没受什么伤,现在听段允南惊呼的声音,仔细一看在夜色中瞧见他右手手腕处的衬衫被划破,因为段允南动作她看见衬衫下有血痕。   “我一会儿还有事没办法陪你去医院,”段允南为难的看向亦暖,语气担忧,“小姐姐你能不能陪我们家老萧去医院看看,你不知道他手有多重要,他手一旦受伤不尽早治疗以后极有可能断送他军旅生涯,以后要是落下毛病”   “够了。”   萧奕寒面色黑沉打断段允南夸张的表演。   这个戏精除了上班其他时候只要有时间就在演戏。   让他配合,结果他是一个人自导自演上瘾了,要是不打断怕是能演上一天,实在让人没眼看。   “老萧,你不能把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我陪他去医院。”   亦暖急忙表态。   即使对方表演夸张,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她和萧奕寒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对方身份,不用担心是骗子。   段允南难为情道:“哦,那怎么行,孤男寡女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萧奕寒黑着脸踢了对方一脚,眼含警告:   在不闭嘴劳资把你嘴缝了。   段允南挑眉: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小姐姐有意思,我这是在帮你。   在酒吧里他可是看的清楚,某人明明能躲开酒瓶,也不一定非要用右手接瓶子,可偏偏某人故意让对方伤了他,可不就是想上演苦肉计吗?   “哎哟,我赶时间得先走了。”   段允南装模作样看了眼时间,准备拉住亦暖再来一段深情表演。   萧奕寒眼疾手快挡住亦暖,眼里杀意加重。   段允南嘴角含着戏谑的笑,伸着脖子情真意切的对萧奕寒身后的人叮嘱,“小姐姐我家老萧就拜托你了。”   老萧同志三十年来第一次对女人产生兴趣,作为发小,死党,兄弟的他自然是要为他的幸福助攻的。   “哎。我可怜的老萧哟~”   一阵恶寒。   不爱乱想的亦暖被他“缠绵悱恻”的腔调带着乱想,总觉着两人关系不一般。   萧奕寒对他这种神经性的犯病习以为常,转身时正好看见亦暖……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表情一黑再黑。   心里把段戏精凌迟千千万万遍,嘴里一板一眼的说:“他小时候发过高烧,脑子有点不灵活,你不要在意。”   亦暖笑着点头,神色不像是信的样子。   “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不严重。”   “你手很重要的,而且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我家里有医药箱,我回去自己包扎就行。”   苏亦暖低头想了片刻,又看了看他受伤的右手。   “还是去医院一趟吧。”   “浪费资源。”萧奕寒不容置疑的说。   两人陷入沉默。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帮我包扎。”   一种可有可无的,犹如叙述的话语。   “我”   苏亦暖想拒绝,可在对方坚毅,正经的眼神下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最后某人达到进一步交流的目的。   萧奕寒进了屋子苏亦暖还站在门口迟迟未动。   “我不吃人。”   萧奕寒带着点不悦,随即又想到小姑娘这是有警惕性,应该夸奖才行,所以又放轻语调,“要是不放心我把身份证给你。”   说着快步去房间拿了身份证出来递给她。   “不用,我只是有点,”苏亦暖坦白,“有点不适应。”   怎么说呢,亦暖不是个很实诚的人,大部分时候她会违背心意说一些嘴不对心的话,但面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面前,谎话有点说不出口。   或许因为他是个军人。   军人在她,是最神圣的存在。   萧奕寒没有勉强,他在尽可能放松面部表情,让自己不要太严肃。   “进来。”低沉的嗓音因为放轻语调而带着点撩人调子。   可惜面前的是个直女,只觉着声音好听,而没有多余反应。   苏亦暖捏紧手里的包,包里放着防狼喷雾,电击棒,心里稍安,抬脚试探性往前一步,随后镇定跨进门里。   “不用换鞋。”他又说。   几年前买了新房后萧奕寒从段家搬了出来,这几年里除了段允南基本没什么人来过这,所以家里没有备多余拖鞋。   “打扰了。”   “嗯,”   进了屋子苏亦暖没有四处乱看或乱走,萧奕寒从冰箱拿了瓶水递给她。   “不”   下意识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周身骤然一冷,手像是被人设置了执行操作,接过冰水。   冰凉的水刺在掌心,有点想松开。   苏亦暖不愿意浪费多余时间在这里,想了想主动开口,“请问你家医药箱在哪?我先给你包扎。”   萧奕寒没有过多的话,安排她坐在沙发上后转身进了卧室。   他家里的装修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在苏亦暖心里萧奕寒应该是个成熟稳重,又严肃刻板的人,按理说他家应该也是一种成熟,冷淡的装修风格,然而他家的装修是温暖不失浪漫的北欧风格。   家具多以米黄色为主,灯光也是暖黄色,沙发是灰蓝色,上面点缀着鹅黄色抱枕,地面铺的是浅黄色木地板。   难得的让苏亦暖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   这个家里应该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主人。   她想。   紧绷的身体因为这个想法有所放松。   萧奕寒很快从卧室里出来,他换了一身短袖T恤,手里拿着酒精。   这么点小伤实在没有处理的必要,不过某人多年来第一次对人动了心思,难免的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当时只想着故意受伤引起关注,后来因为段允南助攻才有了现在带人来家里的情况。   其实他心里是有些拘谨的,毕竟才认识没多久就带人来了家里,怎么想怎么像怀有不轨之心。   亦暖当时被挡住根本没看到对方是怎么伤的他,本来以为没什么事,后又听他朋友说酒瓶刺进他手里,才会跟着来了这。   现在才看清他手臂上划出的几道长口子。大概是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现在伤口血流的不多。   酒精倒在伤口上冒出白色泡沫,苏亦暖不急不缓用棉签擦干净。   处理伤口时为了方便操作苏亦暖蹲在地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古铜色皮肤上,皮肤痒痒的,心里头同样痒痒的,想挠又无从下手。   小姑娘头发盘起,只在额头两边留有两缕卷发,低头认真处理伤口时乖顺得像只小绵羊。   “有纱布吗?”   小姑娘抬头打断他过于认真的视线。   眼睛里不起波澜,眼底深处是沉寂的冰冷。   有人对萧奕寒说他的双眼像一片汪洋大海,如果那人认识苏亦暖应该会说她的眼睛像一片湖,一片古老沉寂的湖,里面参杂太多东西,哪怕风吹草动也不见湖水晃动……   “不用。”   只是一点为了吸引人注意力弄出来的伤口,没必要太关注。   小姑娘没有反驳,只是眼底冷意更甚。   “还是包扎吧。”   萧奕寒似是妥协,似是无奈的开口,起身回卧室找了纱布来。   接过纱布后小姑娘冷冷的眸子没变,嘴角牵起浅淡笑意。   轻轻柔柔包扎好伤口,亦暖没有留恋的起身。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她的声音和她外表给人的感觉相似,温温柔柔的,似是没有一点攻击性,和她淡淡的,不带一点多余情绪的眸子是两个极端。   萧奕寒垂眸看向包扎好的手,答非所问:“这天气你能回的去吗?”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刚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大,噼里啪啦的雨声像交锋的枪林弹雨。   今年雨水很多,新闻上常报导什么地方又发生了水灾,什么地方有泥石流;国庆刚过天气呈现跳崖式跳动,走在大街上穿着短袖瑟瑟发抖的大有人在。   据说今年是会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年,堪比2008年那场大雪。   “我打车。”   “你看看现在手机上有车吗。”   笃定的话,如同早已掌控全局的大佬。   亦暖拿出手机输好定位。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雨声不停,转眼一分钟过去。   萧奕寒从沙发上起身,亦暖面前是一大片阴影。   她的眼睛还放在手机上,一双大手把手机抽走。   “这个点打不了车,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亦暖没有接话。   “你不放心我可以去朋友那里住一晚。”   他的神色不像开玩笑,亦暖心里的不舒服消散许多。   这个点即使能打到车学校宿舍也早关了门,她想的也不过是今晚在校外开间房。   “我在这不会打扰到你吗?”她带点犹疑的问。   “不会。”他肯定的回答。   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又怎么会打扰到他呢。相反,因为她的存在,这个家倒是多了几分暖意,不在是一个人住时的冷清空旷。   客卧平日里段允南为了躲清闲会来睡上一两晚,其他时候是没有人来过的,重新换了一床被褥,萧奕寒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站在卧室外看着从门缝里露出来的几缕灯光,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   不过是多了个人,空旷冰冷的家竟是多了几分人气。   萧奕寒嘴里发出一声叹息,站了许久才离开。   客厅里关了灯,隔壁房间关门声响起,过了很久外面再没有其他声音,苏亦暖绷着的神经才算缓和。   这是她第二次和那个叫萧奕寒的人相遇,两次都是在她狼狈的时候。   苏亦暖是个凉薄的人,尽管对方帮了她两次也没在她心中留下多余印象,更别说好感。   她仅存的一点对他人的好感和善意全给了记忆里的人。 第7章 相亲   夜晚风雨未歇,风雨交织声时快时慢,时急时缓,窗外朦胧雨帘因为有远方灯火的映照不单单是萧瑟与凄凉,多了丝暖人的烟火气。   奕寒洗完澡出来手机震动不停。   “有事。”   接通电话下意识压低嗓音,似是怕打扰到什么人。   “哟哟,这是欲求不满呢?老萧同志你不会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吧?”   电话里传来段允南咋咋呼呼的闹嚷。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熟人面前一个样,朋友面前一个样,同事面前一个样……   大概没人能把这个戏精和平日里一丝不苟,工作严谨的段医生联系在一起。   奕寒莫名联想到睡在隔壁的小姑娘,两次见面她都是乖巧安静的模样,话不多,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好像把这个世界隔绝在外。   可,那双眼睛总带着点看透这个世界后的荒芜与凉薄。   有点熟悉,大概在那里看过。   萧奕寒没有多想。   “怎么不说话,老萧啊,你不会真对人小姑娘做什么混账事吧。”   “没有,我和她认识。”   “不用说我也知道,就你看人姑娘那眼神,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对人家有意思。”段允南在电话那头揶揄,“哎哟,老男人总算是春心萌动了,活久见哟!”   春心萌动?奕寒不否认他对苏亦暖有好感,可他理智认为那不算是动心。   他对小姑娘大概是一种“见色起意”的情绪作祟,小姑娘在外表上满足他对女性美的认知,性格上……光从两次见面来看,小姑娘能激起他为数不多的怜惜之情。   点燃烟卧室里有点沉闷,开了窗,冷风争先恐后往里闯,带着点水汽。   头脑被冷风一吹,企图蒙混过关的情绪再次浮现。   或许,是动了心的。   不然一向对感情漫不经心的他怎么会在回S市时抱有不该有的期待;在酒吧遇见时做出那般不理智的举动;现在更是把人留在自己家里。   三十岁的人了,不该像小年轻那样逃避,也没有多余时间可以逃避。   深吸了口烟,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有点低落,有点沉闷。   “还是太小了点。”   -   一年四季,无论天寒天热都挡不住勤劳的人早起。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萧奕寒看了眼隔壁紧闭的门,里面的人大概还在熟睡,听不见一点声响,稍作迟疑后出门锻炼。   他走后不久亦暖也离开了。   每到周末她总有忙不完的事。   今年大三学业繁忙,欠了商家一堆商品图,昨天去郊区拍了一天,今天早上十点还要继续,晚上还得赶回学校。   萧奕寒锻炼回来时客卧门是开着的,里面整整齐净净得和平日里一模一样,压根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睡过一晚。   在床头柜看到一张便签——   昨晚谢谢您。   我今天有事急着赶回学校处理,来不及和您亲自道别,下次如果有缘再见我请您吃饭。   ——苏亦暖留   留言上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只有简单又虚伪的感谢,还有字里行间的冷漠疏离,简直看不出小姑娘诚意在哪。   有缘再见……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又说得准还会不会再见面。   况且他一年难得回一次S市,这次分别若是不刻意寻找,怕是再难有见面的机会。   萧奕寒抿紧嘴角,面无表情把纸条扔进垃圾桶。   这会儿什么也不用纠结了。   这些年萧奕寒很少回S市,一年365天有360天待在部队,春节也是在执行任务中度过。   不愿回S市的原因很多,其一,不过是这里没有牵挂的人,孤身一人在冰冷空荡的房子里倒不如在部队自在;其二,自二十五岁后段母开始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每每回来总要念叨一番,他并不是觉得烦,反而因为有人念叨而欢喜,可他实在不喜欢也不愿意耽误别人,所以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昨天回来和S市战友及同学聚了聚,晚上被段允南拉着去了酒吧没来得及和段母通过电话,哪知道段允南今天一大早把他给卖了,早早的接到段母电话,一天给他安排了三个相亲对象。   霜降过后气温骤降、昼夜温差变化大,早上空气里阴冷潮湿的气流,中午破云见日,万里无云,下午五点,太阳收起刺眼的光芒,逐渐转为柔和。   金黄色阳光从窗外洒进奶茶吧,安静祥和的奶茶吧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正低声交谈,最引人瞩目的当属窗边靠近门第二桌的一对男女。   女人打扮精致可爱如同未成年,男人穿着呆板,正襟危坐如同老干部。   看外表像是一对父女,听谈话内容才知竟是在相亲。   “人家和你结婚,你得接受人家和男闺蜜出去玩,放心啦,人家和男闺蜜从小一起长大,是特别单纯的朋友关系。”   “人家比你小六七岁,年纪小不懂事,在生活中你得包容人家哦。”   “对啦,最重要的一点,人家这么可爱你一定不舍得人家幸苦对不对,所以以后你得肩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哦。”对面的相亲对象笑得天真无邪,“哥哥不许有任何怨言哦,毕竟当军嫂辣么幸苦。”   “请问人家是谁?”   萧奕寒同志在听了对方长达十分钟的发言后总算有空隙问出心中疑惑。   “啊?”对面小姑娘呆了,无辜眨眨眼,“人家就是我呀,哥哥你也太low了叭~”   萧奕寒:“……”   接下来又是来自相亲对象一长串的吐槽。   萧奕寒始终保持着冷静自若的模样,看上去在很认真听对面女人侃侃而谈。   如果不是对方说自己有二十四岁,光从言谈举止,穿着打扮上他也许会把对方当成个幼儿。   上一个相亲对象问的问题还算正常,都是一些基本的车、房、工作、未来规划等,而这个像个孩子一样的相亲对象从坐下后自己点了饮料,一边喝一边说个不停,让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人家的要求就是这么多啦,哥哥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面的人歪头,睁大眼,脸上扬起可爱,软萌的笑。   萧奕寒看着对面笑得有些……蠢的人,觉得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心底却是悄然松了口气,桌底下紧握的手放松,刚动嘴又被对方打断,“对啦,我们先加个微信叭~”   放松的手又一次握紧,“抱歉,年纪大了不玩微信。”   “没事我们可以加□□。”   “抱歉,不玩□□。”   “那”相亲对象继续歪头,“我教你呀?”   在对方听不懂潜意词的情况下,萧奕寒同志不得不直白的开口,“我想我年纪太大了,不好耽误你。”   这次对方总算懂了他的意思,眼睛里很快的,几乎是在片刻涌出眼泪,站起身,拿起包,跺脚,说了句“你怎么能这样~”便跑了出去。   “噗嗤~”   身后一桌传来笑声。   -   距离最后一个相亲对象约定的时间还有15分钟。   手机响起,是段姨,距离上一个相亲对象离开三分钟。   “段姨。”   ……   萧奕寒看向窗外,金黄的银杏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有风吹起时树叶随着冷风从树上掉落。   他脑海里还在回响着电话里段姨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寒,你现在三十岁了,你爸妈要是还在一定盼望着你能早日成家。”   昨天聚会时老袁提起家里催婚的事,老袁28岁,比他小两岁,几年前转业,现在就任于S市公安局缉毒大队,和他一样过着在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并不愿意耽误别人。   老袁父母年近六十,俩个老人家现在最操心的当属他的终身大事。   老人放出话,今年年底他要是在不找对象,家里要亲自给他安排。   此时,不可避免的萧奕寒联想到自己,如果父母还在世年纪应该和老袁父母不相上下,他们或许也会每时每刻操心着他的情感生活。   想着嘴角带着点牵强的笑。   “你好,我是丁雪莱,请问你是萧奕寒吗?”   是最后一个相亲对象。   大概是因为心境的改变,现在的他对相亲不在是完成任务的敷衍态度。认真和对方交谈,彼此询问对方情况。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女方问,他回答。   他实在不是个话多的人,特别是对异性。   奶茶店门推开,挂在进门处的风铃被风吹起发出“叮铃铃”的响声,门外交谈的声音从开启的门缝穿进奶茶店。   “哇哦,暖啊你今天也太美了,完全可以原片直出!”   “是你拍的好。”   认真听讲的人被外面声音吸引,不由得,视线看向窗外。   斑驳光线从银杏叶缝隙穿透而过,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阳光下,斑驳光线散落在她身上,似是为她镀上一层璀璨金光。   缓缓的,她转了过来。   在看清那人面容时,他的心忍不住狠狠跳动。   她今天和前两次不一样,窈窕身姿一展无遗,纤细的脖颈,常而直的双腿在阳光下发散着光芒,长发不知怎么弄的,弄成民国时期的卷发,脸上化着精致娇媚的妆容。   她婀娜的身姿缓缓朝他的方向走来,缓慢的脚步似是踩在他心上的鼓点。   “看什么呢?”   对面的人显然发现了他的不在状态,疑惑回头朝他视线处看去。   “没什么。”   萧奕寒把视线从窗外移开,说出的话礼貌又干净利落,“不好意思,耽误了你时间。”   “嗯?”丁雪莱发现了他话语间的转变,认真说,“你对我不满意?”   从相亲开始一直有礼疏离的人面部突然柔和,露出一抹极轻的笑,“丁小姐很优秀。”   丁雪莱并没有因为他的夸赞露出多余情绪,冷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在一分钟之前,我想如果你觉得我可以,那我们马上就能结婚……但,对不起。”   丁雪莱大概懂了什么,回头朝外面看去,金黄色窗外正有几个在摄影的人。   她了然对方的意思,礼貌起身做最后的告别。   “那么,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谢谢。”   走到窗外时她看清了相亲对象眼里柔和的光芒,嘴角不由得跟着扬起柔和的笑容。   或许,并不是一无所获。 第8章 奕寒去过B市?   当模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每天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数不清的美照。   这是外行人的评价。   作为一个服装模特,苏亦暖对其中艰辛深有体会。就拿今天来说从早上十点到现在她们换了三个场地,拍了五套旗袍。   这个点她眼前在晃着金星,身体仍在下意识做出最美的动作,脸上保持娇媚自然的微笑,一点也没有长时间拍摄造成的四肢不协调,笑容僵硬等情况。   拍完照片还要拍视频,一条简单的行走视频拍了一遍又一遍,只为达到最佳效果。   “完美。”   亦暖端着的身姿在对方这句话后稍稍得以放松,艰难伸手扶着僵硬酸痛的腰。   “阿暖,快来康康成果。”   苏亦暖圈子里的名字是本名。   她凑近,三颗脑袋挨在一起。   摄影师阿蛮是去年苏亦暖在秀场结识的,这是两人第三次合作。   也是第一次商业合作,如果适合的话以后会长期合作下去。   无可置疑的,阿蛮是个出色的摄影师,她抓住了苏亦暖身上优点,也懂旗袍的美,每一张图都拍的恰到好处,构图和光线处理的很好,比之周宇她的拍摄多了女孩子的细腻。   周宇摄影技巧极好,但在他的镜头下苏亦暖总是千篇一律的温婉,漂亮,缺少了些许灵气。   而阿蛮除了拍摄技巧外她更懂得引导模特,让模特展现出女子娇柔,细腻的一面。   “拍的很棒,我很喜欢,但还是需要先发给商家那边看看。”   苏亦暖笑着说。   “嗯呢。”   阿蛮点头,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阿蛮突然惊呼:“卧槽,这人好帅!”   苏亦暖疑惑看向她手里相机,原来有张照片上拍到了一个男人。   仔细一看是昨天刚见过面的萧奕寒。   苏亦暖抬头去找,果然在不远处一颗银杏树下看到站在那里的人。   他站的比古老银杏树还要笔直。   或许是看到了她的视线,他动了动,朝这边走了过来。   手里提着几杯奶茶,走过来递给亦暖。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亦暖想拒绝。   他一蹙眉,她马上住了嘴。   缘分。   缘分……   若非刻意,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缘分吗?   说不准的。   但一向不相信所谓缘分的萧中校难得的对缘分一词表示认可。   若非缘分他们怎么会在S市7328.4万人中相遇,且还是两次。   “谢谢。”   “嗯。”   苏亦暖把奶茶分给阿蛮和她助理,用商量的语气对阿蛮说,“这是我朋友,他不喜欢拍照,可以把有他的部分删了吗?如果照片不够可以重拍。”   阿蛮很好说话,当下查了一遍相机,拍到萧奕寒的只有刚刚那张。   “OK啦,你看看?”   阿蛮把相机递给萧奕寒。   他没有拒绝,很认真的翻看着。   阿蛮和苏亦暖以为对方是在查看有没有拍到他,只有萧奕寒知道他是在看相机里的人。   相机里的她比明星耀眼,金黄的阳光像是专为她准备的聚光灯,她站在阳光下如同闪闪发光的金子,尤其是她的眼睛,里面没有平时的冷漠和麻木,多了闪耀的光辉,像把钩子似的勾在他心尖上。   她一定很喜欢她的工作。   他也很喜欢工作时的她。   阿蛮脸上挂着打趣的笑。   大概把萧奕寒当成和亦暖有亲密关系的异性。   因为有萧奕寒的帮助,收尾工作简单许多,他一个人搬着最重的折叠梯,三脚架,反光板等,亦暖她们三个女生则负责把今天拍摄完的衣服寄回给商家。   合作关系只是利益的牵制,而无人情的纠葛,但每次拍摄完大家都会一起聚餐,今天因为萧奕寒的突然出现,阿蛮识趣的找了理由告别。   临走前确定了样图明天下午发她。   等人走了两人找不到共同话题,只能沉默。   萧奕寒提议:“先去吃饭?”   “好。”   这个时候苏亦暖想起了早上留的便签。   便签上的话不算敷衍,只是不想有多余的牵扯所以没有留联系方式,但现在遇上当事人,总觉着需要解释什么。   “我今天急着回学校,所以才没办法亲自和你道别。”   “嗯。”   萧奕寒顺着她的话应答。   走着路,亦暖看不清他的神态,从声音里没办法辨别他的情绪,只能无所谓笑笑。   走了一会儿,萧奕寒低头,只看见身旁小姑娘藏在阴影里的侧脸,她真矮,比他认识的大多数女性矮。   “你一直这么矮?”   “嗯?”   苏亦暖奇怪抬头看他。   萧奕寒平静移开视线,刚才的话如同不是他说的。   “到了。”   亦暖对车不了解,只认识一些简单的牌子,如:奔驰,宝马,大众。眼前是一辆类似越野的车,车身帅气威武,带着点不含人情的冷硬,和它主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上了车,萧奕寒没问她想吃什么,目的地是市区一家家常菜馆。   苏亦暖有个习惯,别人请客吃饭她不会主动点菜,即使点也只会点一些实惠的。如果是她请客,她会习惯点一些招牌菜,份量也会点的够多,怕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她不喜欢浪费,饿过肚子的人不敢浪费,她知道吃不上饭的痛苦,所以只点了两个菜就把菜单递给了萧奕寒。   “您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   萧奕寒只点了一个素菜,一个汤。   苏亦暖还想着多点两个,被他制止住。   “她家份量足够。”   苏亦暖只好作罢。   晚饭是亦暖请的客,这让她心理上舒服许多。   一起用了一顿还算愉快的晚餐,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有所改善,萧奕寒送亦暖回学校的路上亦暖主动找了话题。   “您家是在S市吗?”   萧奕寒先没回答她,而是极冷淡的看她,“你一直这么有礼貌?”   亦暖语塞。   试探着换了个称呼:“萧长官?”   对方嘴紧抿在一起。   “萧先生?”   嘴松动,脸部线条绷在一起。   “奕寒?”   “嗯。”   萧奕寒瞥她一眼,眉头轻扬,总算脸色缓和。   “我从小在S市长大。”   “哦。”   “你呢?”   “我是B市人。”   苏亦暖生在B市,在B市长到11岁,后逃到G市,在G市度过漫长8年。   萧奕寒说:“B市小吃挺不错。”   亦暖有点惊讶的看向他,“奕寒去过B市?”   不怪亦暖惊讶,B市只是一个三线小城市,许多人连听都不曾听过。   “嗯,很多年前去那边执行过任务。”   亦暖心猛地一跳,急切的问:“什么时候?”   车在这时候停了下来,亦暖心高高悬着,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他。   “三年前。”   不是他。   提着的心骤然下坠,她眼里急切忐忑的星光黯淡,重归死寂。   失落夹杂着庆幸。   萧奕寒面色淡淡的,没有询问她失控的原因。   车停下是因为到了学校,苏亦暖脸上又带上柔和浅淡的笑容,“昨天,今天,还有上次都谢谢你。”   “嗯。”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等一下。”   萧奕寒突然叫住她,神色深沉看了眼窗外不远处,亦暖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他却淡淡道,“你联系方式是多少?”   苏亦暖稍作迟疑还是给了,给的是常用的号。   想要得到什么相应的就要失去什么。   苏亦暖爱钱,所以她的生活除了学习只剩下赚钱,她没有多余时间去结识多余的人,认识的都是些圈子里的人。   萧奕寒是她少数的圈子外有交集的人。   萧奕寒这次回S市是有公务需要处理,早上已经处理完,今晚就准备回部队。   回去前他给段母打了电话,说找到想结婚的对象,过年会带人回去。   -   亦暖还没进宿舍已经能听见里面唱歌的声音,开了门,门边坐在上铺的秋云示意她噤声,压低声音对她说,“彭诗雅又在直播。”   亦暖随着她视线看去,是她对面床铺的彭诗雅戴着耳机穿着露肩衬衫在直播。   她们宿舍四个人,亦暖、秋云、彭诗雅,还有书箐。秋云是个吃货,除了吃的,对大部分东西不感兴趣;彭诗雅是现在某站网红,大部分时间不是直播就是自拍;书箐是学霸,现在估计在图书馆哪个角落看书;   虽然当了三年室友,但亦暖和其他三人相处的还不如外人,宿舍对她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亦暖了然,放低脚步声,因为和彭诗雅是正对面床铺,不可避免的她入了镜。   她很快的在衣柜里找到换洗衣服,还没走就被彭诗雅叫住,“哇,暖暖回来啦,嘻嘻,我在直播呢,有小可爱想和你打招呼。”   说着人已经站起拉住她,把她完全拉到镜头下,笑盈盈道:“暖暖快和大家打声招呼吧!”   亦暖皱眉,很快的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大家好。”   “哇!!!小姐姐笑起来好温油。”   “暖暖我是山外小楼夜听雨,没想到暖暖和诗雅竟然是室友,好有缘呀。”   “小姐姐有种江南女子独有的愁绪和温婉,爱了,爱了。”   “主播网红千千万,诗雅姐姐最好看。”   “这个小姐姐有点眼熟啊~”   “……”   因为亦暖的出现直播间热闹起来,屏幕上一连串信息快速滚过。   “暖暖快去忙吧。”   她又把亦暖推出镜头外,像是不愿意她的粉丝看到她,前一分钟强拉着她入镜的人只是幻像。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亦暖没怎么在意,只要不打扰她的生活,这种小事还不至于放心上。   洗完澡出来彭诗雅已经结束直播,她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暖暖,我发小对你一见钟情哎,我把你微信推给他啦!”   亦暖皱眉,不掩饰眼里的不快,说:“我不喜欢加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啊,是我发小,他在国防大,离我们这里很近的,等过段时间我让他请我们吃饭。”   国防大。   苏亦暖没了声,过了几秒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她平淡地眸光变冷,冷中带着阴郁。   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才接通。   水雾覆盖在镜面上,她用手擦干净,不一会儿水雾又盖了上去,镜子里倒映出的不像人,像鬼,没有灵魂的可怜小鬼。   她面色阴郁,沉默,不管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始终敷衍的“嗯”,电话两分钟后挂断,亦暖对着镜子笑,镜子里可怜的小鬼笑起来有了几分人气,眼神却始终阴郁,冷淡。 第9章 我男朋友在等我   阳历十二月初的时候,彭诗雅发小谢君旭组局,亦暖她们宿舍除了学霸书箐其他三个都去了。   然后,亦暖有了男朋友。   彭诗雅发小。   当时大家正在KTV唱歌,猝不及防的谢君旭从门外抱来一束大红色玫瑰花,在众目睽睽下对亦暖表白。   在此之前他们俩只在网上偶尔聊过几句,亦暖想不通对方喜欢她什么,但也无须想通。   室友和他的朋友在一边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前段时间G市来了电话,隔着几百里的距离那人逼着她去相亲,出于一种逆反心理,在一片起哄声中亦暖答应了,尽管她不喜欢对方,对方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   和谢君旭确定恋爱关系,每天一有时间他总要给亦暖打电话,从来不问她在做什么,方不方便接电话。   有时亦暖正在学习,电话铃一响好不容易集中的思维马上被打乱;有时夜深人静,手机振动得像催命符,生生把她从梦中惊醒;有时亦暖在工作,没接对方开始短信轰炸……   下午没课时亦暖不去拍摄,她会把这些时间用来兼职,在玲姐工作室,当一个不要钱的小助理。   玲姐是【静谧】旗袍的创始人,亦暖与她因旗袍而相识,她是亦暖的伯乐,老板,朋友。   她见证了一个自卑敏感,阴郁的小丫头穿上旗袍后自信、温婉、知性的过程。   “盘扣是旗袍的点睛之笔,种类非常丰富,如我们常见的:一字扣、梅花扣、同心扣、蜻蜓扣等。”   “wu~wu~”   亦暖连忙伸手进衣兜把来电挂断。   玲姐没有发现她这边,不急不慢的给几个学徒讲解:“不同盘扣有不同寓意,我们在设计旗袍需配上相应盘扣,对盘扣的设计切不可马虎。”   “wu~wu~”   手机又开始振动,似是要从衣兜里往外跳。   亦暖第一次这么讨厌来电,她真想马上把手机关机。   玲姐停了下来,看向她。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去接吧。”   亦暖抿紧嘴:“嗯。”   这半个多月来她已经习惯了对方随时随地的电话轰炸。她不理解军校不应该有许多训练,许多功课吗?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有空闲。   工作室有一个小庭院,进门是一个拱圆设计,里面种着许多花草,很有江南水乡风情。   可惜现在是冬天,花草早已经枯萎,埋进地底,只有墙边一株腊梅打着花苞,没有雪的映衬,花苞不够突出。   接通电话,她压低了声音:“喂,我在工作。”   “我听诗雅说了,你每天下午都要兼职,你是在哪兼职?做的什么?我去给你捧场。”   对面的声音很乐观,笑嘻嘻的让亦暖难受。   问你家诗雅,问我做什么呢?   亦暖在心底不耐烦的说,嘴上又是另一番话:“不适合你消费,我现在很忙,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诗雅,诗雅,她当初怎么就发了疯,谈了对象呢?还是和彭诗雅发小。   最近一段时间彭诗雅遇着她就在打探她和谢君旭情况,在她这打听不到又去谢君旭那打听,一个劲给俩人安排约会。   谢君旭呢,什么都是诗雅,诗雅。   亦暖没有发小,没有异性朋友,她不理解这两人的感情,可她认为发小也不应该掺和在别人感情里,太惹人厌烦了些。   而且除了这些彭诗雅还掺和进她生活里,利用她人气给自己涨粉。   “诗雅说你和她吵架了,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吵架了?”   “我和她只是不熟悉的室友关系,至于怎么吵架,我想你应该问问她,不要总是利用别人,我愿意给她利用一次那是因为不想欠她人情,但不代表我愿意一直给她利用。”   亦暖压低了声音,在雾蒙蒙的天空下声音同样蒙上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雾。   前几天她对彭诗雅说的原话是:“我不喜欢别人用我名字,或者和我有关的事在网上营销,请你以后不要在这样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你生气了?”   “没有。”   “我真的很忙,先挂了好吗?”   “你几点忙完我来接你。”   “不用,我这里离学校很近。”   “那好,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亦暖没说好,没说不好,含糊的回:“再看,挂了。”   挂断电话深吐了几口气,心里还是憋的难受。   这段日子,她最害怕接到谢君旭电话,收到对方信息,见对方的面。   幸好对方也没时间约她出去见面,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推辞。   是不是每个人的初恋都像她一样,厌烦相处,交流?   亦暖不知道。   刚相处时她确实对对方有些许好感,对方的电话,短信都让她觉得被人挂在心上,让她很开心,可才过去几天,她竟开始反感,总想着如何逃避。   或许,真如曾经有人说的,她不适合当女朋友。   “你最近在谈恋爱?”玲姐问。   “没有。”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反驳完亦暖又觉着不应该这样,她现在的行为如同一个渣女。   玲姐漫不经心的点头:“唔,不管谈没谈都要好好学习,男人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有学来的知识。”   “嗯,我知道的。”   晚上回到宿舍,奇迹般的,前两天气急败坏的彭诗雅变得和颜悦色。   她说:“前段时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室友,也不应该和你合作的商家合作,你别生气了。”   “合作的事各凭本事,我并不在意。我很不喜欢利用我名字在网上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而且我也不喜欢有人谈论我的私生活,你以后在这样我会直接通过法律为自己维权。”   对大部分的人或物亦暖不甚在意,但对军人、旗袍、粉丝这三样,她不愿意任何人染指。   彭诗雅脸上的笑僵硬片刻,随后她又扬起自然的笑,说:“嗯呢,我知道啦,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我今天和周学长出去拍摄啦,学长说我以后想拍摄都可以找他,所以我想问问你。”   亦暖瞥向她故作羞涩的脸,奇怪反问:“那是你和他私人的事,我为什么要在意?”   彭诗雅笑眯了眼,“你不在意就好。”   怪不得前段时间周宇发信息问她为什么谈恋爱,她当时还奇怪他忙着毕业论文的事,怎么会知道,现在算是明白了。   对彭诗雅和周宇,亦暖决定远离,这两个人的想法和她差别太大,实在不适合相处。   所幸现在她找到新的摄影师,对方也有了新的模特。   -   12月24这天晚上,亦暖接到一个出乎预料的电话。   萧奕寒打来的。   “我是萧奕寒。”开口的第一句他这样说。   “我是苏亦暖。”她这样回。   这是自上次见面后时隔70天的电话,亦暖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日期记得这样清楚。   她想:大概那天发生了一些让她印象深刻的事。   “我明天回S市,想请你吃饭。”   只想请你。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我们并不熟。   亦暖这样想着,嘴上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明天可能有事。”   “那么,我晚上联系你,看你时间。”   “好。”   -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军特种部队里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嚯”“嚯”声。   士兵们在晨雾中训练,各大队长面色严肃,双眼凌厉的扫视队伍。   早操结束,队长训话。   训话结束,士兵们就地解散。   二大队队长勾住萧奕寒,打趣道:“听说你有对象了,啥时候带来见见家长?”   萧奕寒是一大队队长,他的队总人数不过八人,但却是特战部队一把尖刀,直刺敌人要害。   除了上级领导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队各个队员专长。   听见问话,萧奕寒绷着的脸肉眼可见的缓和。   “过段时间。”   “你老小子瞒得真紧,要不是参谋长说给你介绍对象你小子是不是还不准备透露。”   萧奕寒不搭话。   这时候若是他说还没追到人,估计会被唾沫喷死。   “对了,你今天下午就要回S市?”二大队队长问。   “嗯。”   “这次去多久?”   “按上头给的指令,集训30天。”   “啧啧,30天啊!那帮小兔崽子估计从此听你名字都要抖三抖。”   萧奕寒挑眉,“我有这么凶残?”   二大队队长放开勾住他肩膀的手,心有余悸:“你对自己凶名一无所知。”   下午18:00,一辆银灰色悍马停在S大校门外,高大威武的车身引来同好者目光。   萧奕寒坐在车里徐徐抽了支烟,随后拨了个电话--   “现在有时间吗?”   苏亦暖接到电话时刚准备出门,中午谢君旭打了电话来,约她出去。   本来准备推辞的,然而在听说今天是他生日后,她只能妥协。   “不好意思啊,我今晚有约。”   “亦暖,阿旭说他在校门口等你,问你什么时候到。”彭诗雅在身后说。   亦暖随意应了声,低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男朋友在等我,下次你回S市我请你吃饭。”   那边好久没回话,亦暖等了一会儿准备挂断时他才悠悠传来一句:“你有男朋友了。”   “嗯。”她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萧奕寒挂了电话,手里又点了支烟。   没抽,只是拿在手里,搁在车窗外任由冷风吹。   火热的心被冷风一吹,冷透了。 第10章 那个人   S大校门外有很多情侣,萧奕寒看清人群里一个不算熟悉的身影——谢君旭。下午在国防大见过,当时身边的人有提起他的名字,是他这次带的班级中的一员。   似有所感的,他觉着刚才电话里另一个人口中的“阿旭”是他。   果然,不一会儿熟悉的小姑娘走向了他,明明隔得那样远,他还是看清了小姑娘的打扮,天气冷了,她没穿旗袍,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像只小动物。   他视线落在俩人拉着的手上,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既然这样,没必要自找不快。   车子发动,像一道银色流光在马路上疾驰。   “看什么呢?”   谢君旭拉紧苏亦暖手。   亦暖不适的想抽出,又被他更紧的拉住。   “没什么。”   大概是刚接到他电话,所以产生的错觉罢。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没来得及买礼物,你喜欢什么?我们现在去买。”   “哈哈。”   谢君旭笑出大白牙,亲昵刮她鼻尖:“你好可爱。骗你的,今天不是我生日。”   亦暖不舒服的使劲把手从他手里抽出,脸色平淡。   谢君旭想牵,被她不着痕迹避开。   “你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见你了,你看我们从在一起后就没好好约过会,每次不是我忙就是你忙的。”   亦暖还是没说话。   “宝贝,别生气了好不好。”谢君旭软着嗓子轻哄。   他的嗓音是很迷小姑娘的低音炮,不免俗的,苏亦暖很喜欢他的声音,可她不喜欢他的称呼,有点恶寒。   她蹙眉,说:“叫我亦暖吧。”宝贝太难接受。   “好,宝贝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亦暖想说些什么,他又接着说:“你上次找我打听的事我找关系打听了,10年前我们学校确实有学生去S市出过一次大任务,但你知道的,任务名单和特种选拔名单是机密,打听不到。”   亦暖忙问:“那你知不知道当时大概二十岁出头,如今三十岁左右,肩膀上有个牙印的人。”   谢君旭有些不悦:“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我”亦暖哑了声,泄了气,心里沉甸甸的,只能发出微弱呢喃:“我不知道。”   当时她去警局求了十几天,那些人只说他们带头的是特种兵,还有些是S市国防大学生,其他的他们也不知道。   前不久还信誓旦旦的说会认出来的。   这些年里她不止一次的埋怨,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害怕?如果她不哭,是不是,是不是就能看清那人的长相。   “国防大10年在校生几千人,你连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怎么找?”谢君旭语气有些不耐烦,过后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软着嗓音,说:“今天圣诞,我们别说这些了好不好?”   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她习惯性杨起浅笑,很牵强的笑。   同行的人很满意。   亦暖从来不过节,特别是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圣诞节。   无奈现在身上多了一个枷锁,哪怕不喜欢,出于责任只能尽力配合。   “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去看电影。”   “好。”   饭,吃的西餐。   电影,看的爱情片。   因为是提前预订,所以是谢君旭付的钱,想方设法的,亦暖记住费用,准备一会儿买些同等价位的东西还回去。   电影院多是情侣,坐在亦暖前一排的正好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电影到了高.潮部分两人搂在一起,亲切甜蜜的亲亲,笑笑。   亦暖把视线移向大屏幕,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心里无波无澜。   谢君旭心里很火热,他伸手摸了摸裤袋里的套套,这是他出门时买的。   带着情.欲的眼神时不时放在身旁人身上。   看着对方在荧光中白嫩姣好的面容,他又想起了这段时间的梦,光想想都让他热血沸腾。   她穿着羽绒服看不出身材,但根据他多年来的经验,以及在微博上她穿旗袍的模样,他知道对方身材有多火辣。   比他历任女朋友火辣。啧,就是胸小了点。   “走吧。”   不知不觉的电影已经落幕,想着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事谢君旭心里的火烧到了手上,他抬手想牵住亦暖,亦暖刚好起身,和他伸出的手错开。   亦暖把手揣进兜里,“怎么了?”   “没什么。”他自然的收回手走在她身后。   出了电影院路边有一家花店,他买了一束红玫瑰。   火红的玫瑰从他手里转到她怀里,他说:“看到这花我马上想到了你。”   亦暖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花,心下意识抗拒,不知该做何反应。   火热的双手握住她两边肩膀,她忘了逃。   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花被挤压得瑟瑟发抖,热气喷在她脸上。   她猛地挣脱,眼里是厌恶,惊吓,没有一点欢喜。   “谢谢,我很喜欢。”   暧.昧的的气氛被破坏,谢君旭眼里划过失落,很快地恢复开朗的模样,似乎对刚才的事不甚在意。   两人还算缓和的氛围陷入僵局,亦暖浅笑着说:“前面有家店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她进了一家专卖店,细细挑选外套。   “你喜欢大衣还是羽绒服?”   亦暖回头问谢君旭。   谢君旭暗色的眸子闪了闪:“你要给我买?”   “嗯。”亦暖笑着点头。   刚才的不快掩埋在平和的表象下,没有人收礼物会不开心,他也一样。   “你买的我都喜欢。”   今晚他们吃饭花了660,电影100,玫瑰花999,她给谢君旭买的外套2000。   这是她这些年买过最贵的衣服。   付款时她的心止不住的疼,脸上依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本来计划的事因为苏亦暖明显的排斥无法进行下去,他只得送她回学校。   临别前他问她:“阿暖,你喜欢我吗?”   亦暖没回答,挥了挥手温柔的对他说:“不早了,快回去吧。”   晚上十点,国防军事大学紧急集合号声响起。   全校师生紧急前往操场集合。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立正”   “指挥官同志,三年级A班全体队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指挥官同志,二年级B班全体队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指挥官同志,三年级B班全体队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   整齐划一的集合声同一时间响起,而又在同一时间静止。   安静的操场上在白炽灯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萧奕寒站在指挥台上,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稍息。”   “是。”   “同志们。”   萧奕寒对众人行军礼。   “我是本次演练最高指挥官萧奕寒,本次演习均计入成绩,在此过程中一旦出现不服从命令者,淘汰;不服管教者,淘汰;偷奸耍滑者,淘汰;抱怨者……”   “凡是淘汰者,不予以毕业。”   “现在各班级点名,未出席者按记过处理。”   “报告。”   台下有胆大学生出了声。   “出列。”   “指挥官同志,学校下发指令是明天开始集训,所以今天有学员请了假,未能出席。”   “敌人突袭会告诉你几点来吗?”   “……”   “今天就到这。”   “解散。”   全校师生:“……”   底下师生一脸懵逼。   周子力忙跟上萧奕寒:“老大,你这是下马威?”   萧奕寒不冷不热瞥他一眼,他马上捂住嘴,不敢在多说。   因为萧奕寒这一出,原本圣诞节出去约会的人纷纷提起裤子跑回学校,谢君旭接到电话时正在回来的路上,等回来一切为时已晚,只得自认倒霉。   此次演习长达30天,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谢君旭上交电话前给苏亦暖发了信息--   谢君旭:【我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忙完联系你。】   另一头收到信息的苏亦暖松了口气。   【好。】   熄灯后的宿舍,今天难得没有开黄腔,几人压低声音讨论今天新来的教官。   室友A:“我今早找关系打听了这个新来的指挥官,结果说出来吓死你们。”   室友B:“是什么?快说出来听听?”   室友A:“什么也没有。”   室友C:“不会吧。”   室友A:“千真万确,我家你们是知道的,这学校里就没我不认识的人。”   室友A:“这个教官是第一个。”   室友C举手,语调崇拜,向往道:“艹,我充分怀疑他是袋狼特战队队员,刚才远远看一眼就有种臣服的冲动。”   室友A狂点头符合:“对对对,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那种,气质!太不像个平常人,比我家老爷子更杀伐果断。”   室友在讨论新来的指挥官,讨论的话题因为室友C的话越跑越偏,谢君旭没见过人,不便参与讨论,心底却有些不以为意。   等大家结束这个话题,寝室里安静他才开口。   “一个女生,你给她买什么她都还给你是什么意思?”   “哟西,没听你参与还以为你被榨干,累的睡了呢。”   室友们调笑几声。   “你送的原封不动还回来?”   “不是,我给她包她还我手表,买花她还我茶具,买零食她还我小摆件,今天什么也没买,吃了个饭,看了电影,买了束花,她给我买了件外套!”   谢君旭带着点炫耀,带着点郁闷的叙述。   室友C惊呼:“靠,当今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妹子?”   室友B问:“她有没有主动问过你要什么?”   “没有。”   “有没有问过你喜欢什么?”   “没有。”   “有没有黏着你?”   “没有。”   经过对方灵魂三问,谢君旭一瞬间恍然大悟,心底失落难忍。   “兄弟,这种姑娘太理智,不适合你。”   谢君旭低声问:“为什么?”   “你想和她结婚吗?”   “我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可能。”谢君旭不自在的说。   室友B带了两分认真:“不,别欺骗自己了,你只想和人家玩玩而已,劝你积点德,这种姑娘戒备心重,但也容易动心,你要真不打算和人结婚就别耽搁人家了。”   “你特么什么意思?”   不管他说什么,室友B都不再搭话。 第11章 二姐没有家的   “阿西吧,终于放暑假了,这些年许的愿望也只有今年实现。”   秋云仰躺在床上,双眼放空,嘴里时不时发出两声傻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美事。   书箐问:“你许的什么愿望?”   秋云爬起来傻笑:“平安活下去啊!”   书箐:“……”   “唔,我要赶紧收拾衣服,我家老袁明天来接我。”说着一个鲤鱼打挺,急急忙忙收拾行李。   “对了,暖暖你今年也不回家过年吗?”   亦暖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落下一个黑点,说:“嗯。”   秋云嘟嚷:“真羡慕你假期可以到处去玩,还能赚钱,哎!我家老袁每次放假都逼着我回家,太惨了。”   亦暖笑笑不说话。   如果有家可回,谁愿意孤苦伶仃在外流浪?   放假第三天,整栋女生宿舍只剩寥寥几人,随便一个人在走廊上走过都能惊起一身冷汗。   亦暖躺在床上,竭力控制不去多想,眼角有晶莹的液体偷偷滑落。   她寂寞得心里发慌,忽然想起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寂寞太难捱,为了逃离寂寞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了信息。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腊八,大寒。寒风肆虐,冷空气如看不见的细针,根根扎进肉里。   东坡园林一场大雪过后银装素裹,亭台楼榭白了头。   “橙子你朝阿暖靠近些……眼神柔和点……对对就是这样。”   “橙子你调皮点,阿暖你假装嗔怪橙子。”   亦暖把手里的书轻轻敲在陈橙额头上,眼神无奈,似是对她的捣蛋无可奈何。   摄影师阿蛮站在雪地里,她面前亭子里一坐一站两个穿汉服的模特,站着穿粉色交领袄裙的是陈橙,坐在石凳上穿红色织金竖领大襟衫搭马面的是亦暖。   阿蛮双手冻得发红发紫,相机咔嚓咔嚓响不停,脸上没有被寒冬影响,嘴角始终带着满意的笑容。   拍完亭子里的几人又换了服装,妆造和场地,这回是在雪地里。   天光微霁,两人改穿唐制齐胸襦裙,红色和粉色的襦裙在雪地里如同两个误入尘世的精灵。就是寒风吹过时精灵飘逸的长发四处乱飞,脸上表情太“惊悚”,像是咬牙切齿的恶精灵。   几组外景拍完雪也化的差不多,白色雪地东一块黑,西一块黄,像是长满了斑痘的脸。   这次是拍摄的服装是陈橙工作室新年和早春新款。   阿蛮和亦暖合作得很好,正好陈橙男朋友最近比较忙,所以亦暖推荐了阿蛮给她。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拍摄,拍完阿蛮和陈橙准备安心窝家里过年,而亦暖则回工作室。   学校早已经放假,无处可去的她只能住在玲姐工作室里,往年也多是这样。   工作室阳历二月份才放假,白天里面有人,晚上天气冷了没人想守在店里。亦暖来,就她一个人守着一座院子。   “今天拍摄还顺利吧?冷不冷?”   玲姐递了杯热茶给她。   亦暖把热茶捧在手心,心里和手上暖暖的。   “挺顺利,就是太冷了贴几个暖宝宝都没用,你看我这脸上”亦暖把脸凑近她,“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玲姐配合着仔细悄,嘴上打趣:“啧,这张脸给你真是浪费,一点也不知道爱惜。”   亦暖忙嘟嚷:“哪有,我是让它长在我脸上能物有所值。”   她明明对这张脸很好。   玲姐摆了摆手,“好啦,懒得和你贫。你晚上记得关好门,我先回去了。”   “嗯嗯。”   玲姐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她说:“对了,我新买了床电热毯,在家用不上,给你铺上了,你晚上记得用,别给浪费了。”   亦暖笑得真切,冷淡疏离的眼睛里缀着几颗小星星:“嗯,知道了。”   玲姐对亦暖很好,如果不是她不会有现在旗袍圈里小有名气的模特亦暖,如果不是她,这个冬天亦暖大概只能回孤儿院。   工作室里一片空荡,一楼前厅挂着旗袍,二楼是工作区和亦暖的房间。   亦暖现在住的房间以前是玲姐休息的地方,后来认识了她就成了她的房间。   穿堂风急吼吼穿梭,楼下腊梅在雪地里遗世独立,干枝枯叶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亦暖卸了妆,护完肤换上睡衣,捧着热水坐在窗前。   窗户开了一道口子,白白的雪从空中摇曳着身姿慢悠悠飘落,冷风从口子里争先恐后往里钻,温暖的室内被寒意侵占。   亦暖紧了紧披风,眼神空洞的看向一处。   前几天那个人又给她打电话了,让她回去。   以前日日期盼那人能给她打通电话,发个信息,为此故意在大冷天洗冷水澡,希望生病能换得一丝关心,可从来没有过。   现在,她不再抱有天真的期盼,那人却开始常常联系,不是想念或者关心,是她有了利用价值。   亦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仍然控制不住生出隐晦的期待。   出于一种不可言说的雀跃,她把回去的时间一再推迟,每两天便能接到一通催促的短信或电话,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关心的话。   亦暖想,自己真可怜也真可悲……   -   到了回去那天,她买的高铁票是最晚时间段,春运到处人挤人,穿着军装的军人们笔直的站在各个卡点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上到车厢像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全身精疲力尽。   亦暖旁边是一个军人。   最近一段时间她和军人真有缘分,总时不时遇上一两个。   军人转头看她,显然是被她惊扰了。   亦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脸转向一边。   从S市到G市需要一个半小时,亦暖雀跃的心趋于平和,她一会儿希望车程快一点;一会儿希望车程慢一点;很矛盾的心理。   G市是个二线城市,人口却是华国之最。   高铁站出口挤满来接人的人,亦暖随着人群挤出出站口,挤进接站的人群中。   没一个是来接她的。   打车的人很多,坐公交的也很多。   她只背了一个旅行包,带了两套换洗衣服,在这些大包小包归家的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像是来旅游的。   小姨马梅家住在离高铁站不远的老小区,以前是教师住房,后来教学楼搬迁,一部分教师还住在这。   亦暖住在这里的那几年大多数时候是住校,偶尔回来也像个透明人,所以认识的人不多。   一路上遇上这里的老住户,对方总用一种好奇,疑惑的目光打量她,大概认为是某某某家来的亲戚。   马梅和她现任丈夫是二婚。   她现在的丈夫是青禾一中上任没几年的校长,俩人结婚时男方有一个比亦暖大三岁的女儿,2012年马梅为他生了个儿子。   马梅是典型的家庭主妇,自结婚后从没工作过,有了儿子后专心照看儿子和继女,把继女和儿子照顾的很好。   大概正是这个原因让她分不出多余时间照看姐姐孩子,所以亦暖来到这个家庭后一直是放养状态。   “扣扣。”   “二姐你回来啦。”   小胖子赵嘉瑜欢欢喜喜抱住她,“二姐你好久没回来啦,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不记得你了!”   亦暖摸摸他头发,先没进门而是把手里提着的玩具递给他。   “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小嘉谁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从客厅走过来,看见她脸上带上不自然的笑,“小暖回来了。”   亦暖嘴角的笑加深,“嗯,姨父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赵正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眼神闪躲,“嗯,挺好。”他板着脸对赵嘉瑜吩咐:“小嘉还不请你二姐进屋。”说着走回客厅。   小嘉礼物还没拆开就接到了任务,不开心的嚷嚷:“二姐又不是客人,请什么嘛!”嘴里这样说,手上热情的拉着亦暖进屋找鞋给她换。   这时马梅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笑着招呼,“回来啦,饭马上做好。”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过头对她叮嘱:“你姐房间的东西你不要乱动。”   亦暖点头,牵着小嘉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张上下床,一张书桌,一个小衣柜。   亦暖把书包丢在上床。   “你姐回来了吗?”   “回来啦,和她男朋友去约会了。”   “哦。”   小嘉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的礼物开心的跳起来大叫:“哇哦,98k,太棒了!”   “我明天要拿着我的枪去征战沙场。”说着把枪举起假装对着门扫射,嘴里发出“突突突”的声响。   小嘉一边玩枪一边大声说:“二姐,妈妈说姐姐要结婚了,二姐呢?二姐要不要结婚?”   “小嘉想我结婚吗?”   小嘉收了枪,不开心的皱眉:“不想,姐姐有了男朋友都不理小嘉,二姐好久好久不回家一次,如果结婚了这里就不是二姐的家了。”   亦暖摸着他软软的头发,笑着说:“这里不是二姐的家,二姐没有家的。”   “为什么。”   “小嘉在长大点会懂的。”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父母,有的人生下来便被遗弃,家,是她们高攀不起的奢侈品。 第12章 噩梦   晚饭吃的很尴尬,饭桌上除了小嘉,其他三个人像是硬凑在一起拼桌的陌生人。   亦暖知道这家人平时吃饭很热闹,今天的冷漠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   马梅对亦暖冷淡的态度像是刻意做给谁看,期间不和她说一句话,不关心她一句。   亦暖期待的心一点点归于平静。   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呢?她在心里嘲笑自己。   等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睡了,亦暖才去洗澡。   热水淋在身上迅速变冷,冷得她心肝脾脏冻裂般疼痛。   卧室里来了个意料之中的人,亦暖沉默绕过她。   “小暖。”马梅嗫嚅着叫她名字。   亦暖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脸上平静得像死水。   “你这几年怎么不回来?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   “妈妈这些年过的不好,妈妈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你,可你也要为妈妈想想,如果不是这样你赵叔叔不会答应收养你……妈妈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这样的话她这些年不知听了多少遍,她来找她的时候,她说“妈妈不认你是为了你好。”   后来她被学校开除,她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妈妈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现在,她20岁,她逼着她相亲,又说“为你好”。   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你好?这样的问话她没有说出口,二十年的成长让她明白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尤其是在这些口口声声说为她好的人面前。   是,她对她挺好,好到亲身女儿被逼着成为外甥女!   马梅一个人自说自话大半天,亦暖湿发已经半干,疲倦和厌烦在心底滋生,她冷漠打断马梅为她好的种种话:“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马梅停了好一会儿,说:“你姐要结婚了。”   “哦。”亦暖可有可无点头。   “小暖。”   “我妈早死了,在她把我丢给那个魔鬼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亦暖平静打断她的话,疏离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刀子,狠狠刺向敌人。   马梅一愣,脚下往后退了两步,她不可置信的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儿,她想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追着她妈妈妈妈叫个不停的女儿竟成了现在这样。   马梅是个坚强的女人,从她能狠心抛弃年幼的女儿跑了便能看出一二。   她很快的调整好心里酸楚,冷静道:“你一定要这样拿刀子捅我的心吗?”   亦暖没看她,沉默立在门边,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擦拭头发。   她走了。   空气里的冷空气犹如实质。   亦暖手里的毛巾变了形,冰冷的帕子覆盖在脸上,遮住不该有的脆弱。   这天晚上亦暖做了个梦,梦里一堆人围着她,马梅、马梅两任丈夫、赵胜男、老师、学生……   他们的嘴变成毒蛇,不停朝她吐毒液,他们的手里长满尖刺,全往她身上扎。   她哭吼,她绝望,她向着马梅求救,马梅只冷冷的站在一旁观看,不阻止,不参与。   梦里有人拿着一把尖刺扎进她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教她呐喊出声。她放弃了,彻底的放弃,她知道没有人会救她,她们只想毁了她,让她去死。   “别怕,怪兽被叔叔打跑了,叔叔会保护你,别怕……”   是谁,是谁在说话?   苏亦暖不许哭,不许哭,再哭他就不见了……   亦暖逼着自己擦干眼泪,朝着声音处看去,那个人比天还高,她眼睛睁得大大地,始终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知道那个人穿了一身橄榄绿的衣服。   她是哭喊着从梦里醒来的。   天还没亮,小区里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在打鸣,或许不是打鸣,是被噩梦惊醒,在寻求帮助。   她坐起身伸手摸向后背,手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伤疤,那里还残留着被猩红炭火灼伤地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烟头烫的,七年前。   这么多年过去,那种钻心的,火辣辣的灼伤每隔一段时间痛一次,随时随地提醒着她那段无能为力的日子。   亦暖打开背包,里面躺着一个老旧的洛基亚。   “你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你如果举报学校会开除你,你姨父会丢掉工作,到时候你觉得你小姨还会收养你吗?既然没有能力,那你只能承受,不能反抗。”   一道冷酷的声音说完,另一道阴沉地嗓音响起——   “如果经历这些的是老师的孩子,老师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门被打开,亦暖猛按住暂停键。   赵胜男疑惑看向她,没有看清她收起来的是什么。   她说:“你回来了。”   “嗯。”亦暖点头,重新躺下。   赵胜男看她还要睡觉便放轻了脚步。   天大亮,赵家人陆续起床。   赵胜男坐在桌边看书,听见亦暖下床转过头,说:“小暖,晚上我男朋友请吃饭一起去好吗?”   亦暖没答话,拿着洗漱用品出了门。   中午赵家来了几个亲戚,是赵正义的兄弟姐妹,下午赵胜男男朋友要来认亲。   吃过午饭,客厅支起麻将桌,桌上四个是赵胜男继母,姑姑,姑父,舅舅。   旁边围站着赵胜男爸爸,舅妈,外婆。   餐桌上也坐着各家小孩子,孩子们拿着手机打游戏。   从来人后亦暖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就连午饭也没吃,现在肚子憋的厉害才出来上厕所,这一出来就被打麻将的几人叫住。   “哎,正义这是哪个亲戚?”赵胜男舅妈指着刚出厕所的亦暖询问。   赵胜男舅妈声音尖锐,打麻将的,围观的纷纷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哟,这哪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很嘛。”赵胜男舅妈尖锐的说。   “这是,小暖?”   有人认了出来,不确定的问。   马梅对着那人笑笑,“嗯,是小暖,以前还和大姐家小星打过架呢!”   赵胜男姑姑拍额:“哦,对,想起来了。”她扬声对餐桌那边打游戏的人喊道:“小星,快来看看还认识小暖不。”   餐桌那边一个瘦高的男生看了过来,看到苏亦暖眼神瞳孔一缩,快速低下了头,没有答话。   “你这孩子,怕是想不起来了。”   赵胜男舅妈对亦暖友好笑了笑,“小暖现在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赵胜男姑父搭话:“我记得小时候闷闷的一个人,没想到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对啊,以前也不说话,遇着人也不晓得打招呼。”   “那时候就是个黑姑娘,脸黑头发黑,不说话都没人能发现。”   紧跟着是一片附和声,笑声。   像是在讨论什么有趣的事。   亦暖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些人的笑闹,等他们停下便礼貌的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打麻将,我还有作业,先回房间。”   “哎,好。”   亦暖回了房间,外面的人又开始讨论她。   “哎,还别说马梅你姐家这个孩子长大了还懂事了不少。”   “对了,她现在在哪里读书?”   “在S大。”   “哎哟,S大。”   麻将桌上一片哗然。   “S大,可以嚒!有出息哦,比我们家小星好多了,我们家小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一天除了游戏正事不干。”小星妈妈碎碎念。   “小暖谈男朋友没?”有人问。   “还没呢。”马梅答,“前几天给她介绍了个,她看不上人家。”   “现在这些小姑娘眼光高,没钱,没车,没房小姑娘看不上。”   “是了,像我们那时候结婚别说有钱没钱了,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晓得。”   麻将桌上的话题转了方向,餐桌那边小星问赵嘉瑜:“你姐叫什么名字。”   小嘉玩着手机头也不抬的敷衍:“赵胜男。”   “刚才那个。”   “哦,那是我二姐,苏亦暖。”   “苏亦暖?”赵嘉瑜拿起手机搜了一会儿,嘴里低声嘀咕:“真是她啊!”   亦暖不知道外面的谈话,她安静呆在屋子里复习网课。下午五点赵胜男还有她男朋友一家过来,小嘉才来叫她。   几家人一起去酒店吃了饭,谈了婚礼的事。   晚上周家人离去,赵家人围着赵胜男询问那家情况,知道对方是做生意的,彩礼给的多后大家都满意了,开始说小时候就觉得胜男有出息,现在找了个好老公云云。   这些和亦暖没关系,她自然不知道。   但有些人悄悄把目标放在了亦暖身上。   赵胜男姑姑一家回去的路上讨论了胜男的婚事又讨论亦暖,姑姑说:“马梅姐姐家的苏亦暖确实长得白净,配我们家小星正好。”   姑父没好气瞪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姑姑没搭理他,她心里自有自己的盘算。   苏家那个小姑娘是他弟弟给养大的,以后嫁给她家小星可以省去一笔彩礼,而且她没爹没妈的好拿捏,不会像外面那些女娃一样,吵点架就闹离婚,闹回娘家,丢人现眼。   “小星一会儿我把人微信给你,你记得加,到时候好好聊,后面的妈妈给你搞定。”   小星红着脸反驳:“妈,你烦不烦。”   嘴上这样说晚上还是加了亦暖。   另一边赵胜男舅妈家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只是没赵胜男姑姑会算计。   她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是打算介绍给她哥哥家儿子。   “你觉得我哥家凌浩和小暖那个丫头怎么样?”   “你哥家小浩年纪大了点,怕是不合适。”   赵胜男舅妈白了他一眼,“男人大了会疼人你懂不懂。”   转过头把亦暖微信发给了她侄子。   【小浩,姑妈发你这个微信记得加。】   【人小姑娘模样好,性子温顺。】   当晚亦暖手机上多了四五个好友添加。   亦暖有两个手机号,两个微信号:一个号是以前的,不常用。   里面加的都是不喜欢,不愿意深交的人,赵家包括马梅在这个号里。   一个号是大学后办的,里面是摄影师,圈子里的合作伙伴,愿意相交的人。   这些加她的人,自然是加的不常用的号。 第13章 和你那个早死的爸一个德……   “柳老师,柳老师。”   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的女生欢喜叫住不远处的人。   那人看见她,脚下速度越来越快,但因为抱了个孩子再快也没有女生快。   女生跑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路,一脸无辜:“老师怎么看见我就走?老师不想见我吗?”   被她拦住的人脸色发白,怀里抱着的孩子从她手上挣脱了下来。   小团子委委屈屈唤道:“妈妈。”   亦暖蹲下摸着小团子脑袋,“你是柳老师的孩子吗?”   小团子两三岁,听见漂亮姐姐的询问开心点头,软软的回答:“阳阳三岁半了。”   “哦,阳阳小可爱三岁半啦,那是不是在读书呀?”   “嗯嗯。”   亦暖脸上的笑愈发温柔,眼神却愈来愈冷,嘴里意味深长的问小团子:“你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呀?”   柳玉兰像是才惊醒过来,一把把她推倒在地,护住孩子,苍白的脸上满是防备。   亦暖手撑在地上,手心被石头戳出血丝,她不在意站起身,把受伤的手摊开给她看:“出血了,老师最喜欢看我流血的样子对不对。”   柳玉兰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哆嗦着,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说完抱着人换了个方向逃似的走开。   亦暖含着笑意的声音还在身后传来:“柳老师过段时间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哦。”   逃跑的人脚下打了滑,差点栽倒在地。   亦暖脸上的笑消失不见,脸色和眼神成了同款阴沉,冰冷的模样。   “我回G市了,见个面吧。”她对电话里的人说。   -   “怎么,有不长眼的气到你了?怎么回来变得更严肃了。”二大队队长幸灾乐祸的问坐在书桌前写总结的人,“你这样可不招女孩子喜欢。”   萧奕寒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坐正身子一遍遍擦拭手.枪。   二大队队长无趣瘪瘪嘴。   “队长好。”   周子力从外面进来,对着他敬礼。   二大队队长回了个礼,笑着把他拉到一旁:“你们老大这是怎么了?”   周子力挠头,“没怎么啊?”   “你们在学校训练的时候没遇上什么事?”   周子力更困惑了,简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仔细想想,说:“就这次训练比以前更为严厉,艰险。”他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大训练期间一次没笑过,脸色阴沉沉的,怪吓人的。”   说着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那30天里不光那些学生,就连他也难逃老大魔掌,每天有时间就拉着他使劲操练,比上战场还累,让他有苦难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周子力一拍脑袋瓜子,“老大好像对一个叫谢君旭的特别关注。”   “怎么”   “周子力。”   “到。”   萧奕寒冷冽的声音响起,打断二大队队长准备询问的话。   周子力一个激灵急忙绷紧了皮,中气十足应到。   萧奕寒冰冷的视线锁住交谈的俩人,“交代你的事忙完了?”   “还没,我马上去。”   说完赶紧大步走出去。   “我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忙完,不打扰你了,回头见。”二大队队长连忙跟了出去。   但这次不管他在说什么周子力都紧紧闭了嘴,不愿多说。   办公室里清静下来,只有擦拭的声音。   天已经黑尽才擦拭完。   萧奕寒从抽屉里把手机拿出来,盯着一个电话号码看了许久。   “报告。”   “进来。”   周子力搬着文件进来,看他还坐在书桌后,便开了灯。   “老大这是你要的文件。”   “嗯。”   周子力把文件放下,没有离开。   “有事。”   周子力忙走向他左侧,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老大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国庆遇到的那个大学生。”怕他不记得又接着提醒,“就是身材特别好穿旗袍的,名字和你特别像的那个。”   萧奕寒撩起眼皮,“怎么?”   “啧啧啧,你不知道,她竟然是那个谢君旭女朋友!!!”嘴里不忿的叨叨:“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奕寒脸色黑沉,嘴唇抿成一条线。   “关键这猪还不知好歹,竟然还把小姐姐给甩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要我有这种女朋友捧着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说分手哦!”   奕寒一愣,很快的嘴角偷偷爬上一抹笑,低声喃喃自语,“嗯,确实被驴踢了。”踢的好。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问。   “报告队长,我,我”他接不上话来,总不能说自己闲着无聊加了那些学生的群,偷偷在里面窥屏。   萧奕寒还算和颜悦色。   周子力放松了身子,他就是觉着和小姐姐太有缘分了,才会八卦来着,他又没加人,窥屏没啥影响的。   “嘿嘿,老大你知道的,年轻人嘛就喜欢炫耀,特别是像谢君旭那种,有了这么好看的女朋友自然是巴不得让大家都知道的,而且小姐姐可是个网红呢!”   奕寒皱眉,内心不快,面上不显。   “网红?”   周子力解释:“就是网络上的红人。”   “小姐姐在微博上有200w粉丝,某站上有600w粉丝,小姐姐还是个军事迷,她微博里除了工作外都是关于军人,或是转发军事讯息。”   周子力猜测:“我觉得把小姐姐能看上谢君旭那小子大概是因为身份的原因。”   他停了下来,萧奕寒换了个坐姿,依旧绷着身子坐的很直,像是在听什么重要的汇报。   “继续。”   “没了啊。”周子力挠挠头。   总觉得老大想听八卦是咋回事!   “出去吧!”   “是。”   周子力出了门,萧奕寒拿起手机下了个微博,注册好第一时间搜索“旗袍”。   在第一页找到有关苏亦暖的微博,很快的顺着线索找到她微博,点了关注。   放下手机他坚毅的脸在灯光下变柔,很快的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   G市,一家咖啡店里亦暖和一个同龄女子不知在聊些什么,女子脸上始终挂着歉意。   “那,我先走了。”女子提起包走了出去,亦暖喝了口手边白开水,脸上面无表情,坐在角落里孤寂得让人心疼。   她看着水杯,迷茫的呢喃:“为什么他们做了那样的事还能活得好好的,只有我一个人背负着这些痛苦?”   还有谢君旭,明明是他主动追的她,现在发个信息来说分手就分手,连个理由都没有。   “呵呵。”   亦暖嘴里发出冷笑。   赵家人都睡了,冰箱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她吃了点面包,不至于胃疼,只是空得难受。   房间门从里面反锁,她站了一会儿,麻木的转身。   门从后面打开。   赵胜男歉意的说:“小暖对不起,我忘了。”   忘了这个家里还有她这个外人在。   亦暖想笑,今天笑不出来,只能维持住平静。   “小暖。”赵胜男叫她。   “我有点不舒服,有事明天再说。”   赵胜男担心的走近,“你怎么了?”   亦暖讽刺扯起嘴角:“死不了。”   躺在床上冷的厉害,这里没有人会给她买电热毯。   亦暖身体包裹在被子里,止不住的颤抖,她想给谁发信息,翻了一遍又一遍通讯录,没有一个适合倾听的对象。   真失败,做人真失败。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她瞪大眼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睡去。   -   赵正义和赵胜男出了门,餐桌上只有马梅,小嘉和亦暖。   “你这孩子怎么不吃点肉。”   难得的马梅给亦暖夹了菜。   亦暖把菜扒到一边,安安静静吃饭。   马梅盯着被她拨到一边的肉,念叨,“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肉吗?”   牙齿咬在舌头上,疼得厉害。   亦暖低下头,不发一点声,像个透明人。   马梅不快道:“越大了脾气越怪,也不知像谁。”   回到G市后不好的回忆不断涌现,白天黑夜折磨着亦暖。   这样的话她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次,本该习以为常,像过去很多年一样任由她说,不反驳,不抵抗。   可这次回来抱了点期望,而期望中的关怀一点没有,昨天又听到关于那些人的消息,心里的负面情绪经过一晚发酵快压制不住,她放弃抵抗,冲动的脱口而出:“像我死去的妈。”   “你。”   马梅眼里是不敢置信和受伤,手里筷子哆嗦的指向她,像亦暖梦里的刺。   小嘉见情况不对连忙出声,“妈妈你怎么总说二姐脾气怪,二姐脾气哪里怪了?明明比姐姐还好,经常给我买玩具,买衣服。”   马梅收起受伤,厉声训斥:“你姑妈她们好心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把人删了?”   “我一个孤儿哪来的姑妈?”亦暖讽刺反问。   “再说,我有男朋友不需要谁给我介绍,要介绍给赵胜男介绍去。”   “人家给你介绍是看得起你,不然你看你这个鬼样子谁看得上。”   她的话刺得亦暖自己痛极了,她突然地笑出了声来。   马梅看她笑,觉得不过瘾,又加了句:“和你那个早死的爸一个德性。”   血液倒流,跳动的心脏被寒冰冻住,冻得她愣在了原地。   想哭,哭不出。   想笑,笑不出。 第14章 我带你回家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刺她。   明知道父亲是她的禁忌,明知道她害怕极了那段过往,可她还是不肯放过她。   不,或许她不知道。   来这里的那几年她从来不问她过的怎么样,从来不过问她怎么跑了出来,从来不过问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在意的只有她自己。一如她12岁那年从孤儿院跑出来,她不愿意教人知道自己生过孩子,便逼着她叫她小姨;   13岁那年,帮着赵家,帮着学校把她从受害者指认为施暴者;   16岁那年,赵家老家拆迁,怕别人说她领养她有先见之明——为了获得多的补偿。把她的户口迁了出去;   去年疫情,让她在外省就别回来了,家里经不起折腾。   ……   太多太多的失望,绝望,痛苦造就如今冷漠麻木的苏亦暖。   她红着眼,盯了马梅好久。   最后跑了出去。   跑到楼下却不知该往哪里跑。   这个世界很大,能容纳百川,偏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只能抱住自己蜷缩在楼梯间角落里。   “姐。”   “姐。”   小嘉带着哭腔喊她,亦暖不想动,只想有个躯壳能让她躲躲,躲过那些冰刀毒箭。   “姐!呜呜……”   “天呐,小嘉。”   外面传来焦急的喊声。   红色的血染红了大地,小小的身子躺在雪地里。   “喂,120吗,我这里是……孩子头上出了好多血,你们快些……”   亦暖站在楼梯上愣愣地看着躺在楼梯下的小嘉,鲜红的血不要钱的往外冒,这一幕太眼熟了,她的噩梦里常常出现这样的一幕。   “嘉嘉。”   身后传来哀恸的哭喊,亦暖被人使劲撞开,摔倒在地。   马梅狂奔下去,想抱又不敢抱,生怕让小嘉的伤口更严重。   她突然回过头猛地盯住亦暖,眼神凶狠恨不能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她大步跨上楼梯。   “啪。”   响亮干脆的巴掌狠狠扇在苏亦暖脸上。   竟然不疼……   “你个白眼狼养你这么大你只想害死小嘉,害死他你好一个人吃独食是不是!。”   “老娘眼瞎了才收养你!”   “你这么喜欢你爸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啊!要在这祸害人!”   空气里是一排排细密的针,她动与不动针都在往她身上扎。   救护车很快来了,马梅坐着救护车一起离开。   亦暖打了车跟着去。   “幸好冬□□服穿的多,伤口不大,只是失血过多……一会儿就会醒了,别担心。”   护士安慰马梅。   马梅松了口气,扶着墙壁进了病房。   护士看见站在不远处,一边脸高高肿起,面上沁出血丝,唇色苍白,眼神空洞麻木的人,不忍的走向前:“别担心,你弟弟没事的,一会儿就醒了。”   亦暖勉强扯出一个极轻的笑,扯动了伤口,脸疼得变了形。   她艰难的说:“谢谢。”嘴里有血水淌了出来。   护士皱眉,摆摆手,指向她的脸:“你的脸?”   亦暖笑不了,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她拖着身子缓缓转身,像被这个世界遗弃的弃儿。   “你等等。”   护士叫住她。   “我那里有红药水,你等下我去拿给你。”   说完不等亦暖回复便跑开了。   亦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发了会儿呆,随即没有留念地离去。   医院外人海茫茫,从她身边路过的人总要看她两眼,或惊异,或好奇,或同情。   大街小巷到处在放回家过年的曲目。   家。   她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家了,具体有多小她记不清楚。   电话铃响起,她挂了。   很快手机进了一条信息。   【我在B市市区中心,你家在B市哪里?】   亦暖在屏幕上打【我没有家】,很快删去。   是萧奕寒,一个和梦里那个人穿同样制服的人。   【我不在B市。】   【在哪?】   【G市。】   【具体地址。】   【……】   亦暖把地址发了过去。   B市离这里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但现在春运,估计会堵车。   他是不是真的要来,亦暖不在意。   来也好,不来也好。   和她没多大关系。   在商店买了个豹纹毛绒渔夫帽和口罩,红肿的脸和四处乱飘的头发被控制住。   赵家安静的像个地狱。   赵胜男站在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进来,赵胜男飞快的把手里的东西往上床丢。   亦暖爬上床找到她丢的东西,是老手机。   文件夹里的东西没丢。   赵胜男脸上尴尬了一瞬,很快质问:“你不是说手机掉了吗?”   亦暖没说话,把手机装进包里,背上包离开。   “你怎么了?”   赵胜男问。   亦暖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脚下踢着石头,天上在下雪,落在身上,很快化去。   回S市的车票,飞机票,高铁票全没有。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春运的票这么难买。   真讽刺啊,这种时候别人都是往家跑,她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只能找个旅馆住到过年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里面穿来低沉男声。   “我是萧奕寒。”   “我到了。”   她张嘴,脸疼得厉害,许久才艰难说出一句:“我不在那。”   那边沉默了几秒,“你现在在哪?”   亦暖抬头看,白茫茫一片,周边环境她不认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   “不知道。”   那边又问:“有什么明显的标识吗?”声音很轻,很柔。   “有个特别特别高的大厦,有座天桥,有家琳琅美容中心。”   那边又停了一会儿,才说:“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着等我,我十分钟后到。”   没到十分钟他就到了,银灰色的悍马停在路边,他大步下了车,走到蹲在地上的人身边。   “怎么等在路边。”   亦暖抬头看他,太高了,什么也看不清。雪花落在露出的皮肤上,落在口罩上,脖子仰得发疼,脸摩擦着口罩疼得厉害,眼睛同样干涩得厉害。   她小小的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只留下一双空洞木讷的眼睛在外面,很快的她又低下了头。   “蚂蚁都回家了。”   她咕哝了句什么。   萧奕寒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缓缓蹲下,还是比她高,她脚下穿着一双凉鞋,小小的双脚被冻得通红。   他又站起,朝她伸手。   “起来。”   亦暖仰头愣愣看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带你回家。”他说。   亦暖眼眶突然红了,常年干涩的眼睛里涌起水雾,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极慢的,带着试探,轻碰了他的指尖,她迅速往回缩,被他一把拉住。   他使劲,将她一把拉起,拉着把人放进副驾驶,从车里找了半天,连块毛巾也没有。   “乖乖坐着等我。”   亦暖没回答。   萧奕寒看她一眼,反锁了车门大步朝马路对面跑。   车里空调开的很足。   不到一分钟他又跑了回来,上了驾驶座。   “把鞋换上。”   亦暖傻傻愣愣看他,没有动作。   “乖。”   她接过鞋袜,被冻得麻木的脚这时候才疼起来,又肿又胀,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进肉里。   艰难换好鞋,空洞的眼睛继续看向他的方向,里面有了一些神采。   萧奕寒伸手。   她像受惊的刺猬,身体绷得紧紧的直往后退,眼睛警惕盯住他。   他说:“别怕。”   亦暖停止了挣扎,温热粗糙的手指碰到她的耳朵,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口罩带子被解开,红肿的脸彻底暴露。   萧奕寒温和的气息在瞬间变得比外面还冷冽,眼里酝酿着黑沉沉的情绪,嘴巴抿得像把薄刀。   一向会看人脸色的亦暖看不懂他的情绪。   他问:“谁打的?”   声音很低,很低,像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亦暖缓缓垂下眼睑,双手交握在一起。   萧奕寒好像明白了什么,冰冷的气质有所减缓。   车发动,缓慢的在路上行驶,不到一分钟车又停了下来。   萧奕寒下了车,很快地又回来,这次手上提着药酒。   棉签沾了药酒伸向她红肿的脸,她没动,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对他的行为很不解。   湿濡的棉签在脸上滚动,很疼。   “疼吗?”   亦暖摇头,他放轻了动作。   “疼吗?”   亦暖继续摇头,比刚才好了些。   他又放轻了一些力道,这次她的脸上肌肤没有抽搐,他便没有再问,而是说了一句让人措手不及的话。   他说:“我想当你对象。” 第15章 你想睡我,还是结婚   空气安静下来,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换了的新棉签还在脸上滚动,冰冰凉凉。   他不催促,过了许久直到又换了一根棉签亦暖才小声的说:“我有对象。”   “我知道,你们分了。”   他怎么知道?   她眨了眨眼,极小声的说:“军人不可以学别人包养情人。”   萧奕寒失笑,手上动作愈发轻柔:“我一没结婚,二没对象,追你不算犯法。”   亦暖无意识的睁大眼看他,十足的不信任。   擦药的动作停下,两个人无声对视。   他的眼睛很深邃,很坚毅,像大海。   亦暖没有看过真正的海,只在网上看过图片,视频,她觉得他的眼睛和海一样深邃,壮阔,好似能容纳世间一切。   她率先移开了视线。   “你想睡我,还是结婚。”底气一点也没有,“结婚”两个字几乎听不见。   萧奕寒没有急着回答,过了好一会儿,说:“你现在还小,我大你十几岁,你可能是一时冲动才会问我这种问题。”   “不想就是不想。”亦暖低声讽刺打断。   他没被影响,继续说下去:“但我需要强调一点,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玩玩而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打结婚报告。”   亦暖掀开眼皮凉凉看他,他的神态认真极了,没有一丝伪装。   她的心突然慌乱得没有方向,交握在一起的手愈发用力,许久,强忍住心慌,屏气凝神,锁住他坚毅的视线,带着试探,问:“那我们结婚?”   “好。”铿锵有力的回答。   他坚毅冷峻的脸上慢慢扬起笑容,没有一丝勉强,像是真的欢喜。   亦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也没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忐忑,冲动亦或带了些许欢喜。   她不敢想象在她彷徨不安时,会有一个人愿意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安静的氛围被一阵电话铃打破。   谢君旭打来的,像是害怕被萧奕寒看见,她扣住手机,握的很紧。   萧奕寒淡淡移开视线:“接吧。”   “喂。”接通电话亦暖无意识压低了声音。   “阿暖,你看到我发的信息了吗?”   “嗯,我同意。”没有一点的犹豫,她淡淡道,“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阿暖,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们连认识都不该有。   在以往或许亦暖因为他的身份答应,可现在时机不对,被她刚说结婚的人听着,她不会答应,也不愿意做出藕断丝连的事。   萧奕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方向盘,等她挂断电话他笃定道,“前男友。”   他的眼神更加的深邃,教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嗯。”亦暖忍了会儿小声说:“我们昨天才分手。”   她想诚实的告诉这个人,她昨天才分手,今天便说和他结婚,很渣,如果他介意的话刚才结婚当她没说过。   “我知道。”萧奕寒给她解释:“我前段时间带他们学校训练。”   亦暖点头,表示了解。   他们都不知道谢君旭打电话来的目的是和好,昨天说分手是喝了酒一时冲动,今天酒醒他便后了悔,不管怎么说亦暖长得不错,性子也可以,谈恋爱并不吃亏。   他们也不知道昨天谢君旭发了个【分手快乐】的朋友圈,屏蔽了亦暖。   -   小嘉醒来马梅绝口不提亦暖的事,在她心里认定了是亦暖把小嘉推下楼梯。   小嘉哭着要给亦暖打电话她只当没听见,直到赵胜男来医院他才得到手机给亦暖打去电话。   当时马梅还在一个劲说亦暖冷血,白眼狼。   赵胜男想起早上在老手机里听到的录音,再一听她的话,心一下子凉透,她忽然明白了这些年亦暖为什么不回赵家。   她对马梅说:“梅姨,你不要在这样说小暖。”   “我养她这么多年,说几句怎么了?”马梅不悦的皱眉,对继女帮亲生女儿的事很不满。   “你是她妈妈养她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从小暖高中后可从来没花过赵家一分钱。”赵胜男一时冲动说漏了嘴。   她怎么知道?是不是苏亦暖说的?正义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事?   马梅惊住,盛怒的情绪转为慌张,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赵胜男有点后悔,她解释:“你放心,我爸不知道。”   马梅心里稍安,只要正义不知道她生过孩子,一切都好办,但现在首要是稳住继女,让她千万不要在正义面前说这些。   她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对赵胜男说,“囡囡我们出去聊聊好不好?”   赵胜男自然知道她要聊什么,如果不是一时冲动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好。”   两人前后到了偏僻楼梯间,马梅一改人前贤惠慈祥的样子,声泪俱下给赵胜男说着苏亦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当年对她有多不好,她又是怎样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家里逃出来。   赵胜男不解,问她,“您怎么不带亦暖逃出来?”   马梅愣住,许久才支支吾吾道,“那是她爸爸,对她和对我不一样。”   真的是这样吗?赵胜男想起第一次见苏亦暖的情形,有些犹疑。   “囡囡,小暖的事阿姨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你爸爸,你知道的阿姨很爱你爸爸,如果不是你爸爸我这一辈子怕是早毁了。”   “你放心,我要是想说不会等到现在。”   赵胜男给了她保证。   -   十几岁时亦暖在课本上写下这么一句话:当我的心彻底麻木时,谁也别妄想伤我一分。   这许多年来,她那颗心如当初所写,慢慢地,慢慢地,一点一点死去,除了当年那个人,还有军人,再没有什么能惊动分毫。   马梅那一巴掌相较于这些年所经历的恶语挖苦,实在算不了什么,无非是一种打在身上,人人看见,一个刺在心上,无人窥见。   小嘉的来电让亦暖提着的心放下,她恨赵家,恨马梅,唯独不恨这个弟弟,这些年能时不时想起她的只有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想去哪?”   萧奕寒问。   想去哪?能去哪呢?   亦暖垂着头轻笑。   笑得让人心尖发疼。   “回S市?”   亦暖抬头看他,他深邃的双眸似夜晚宁静的海,海面散落着皎洁清辉。   “好。”   从G市到S市开车8小时左右,现在春节堵车加上路面到处结冰最少也是十几个小时,两人决定明天出发。   “晚上想吃什么?”   萧奕寒第一次来G市,对这里很陌生。   亦暖情绪已经缓过来,事情的发展从未出现在她预料中,她不知道这个只见过三四面的人怎么会答应无理的要求,她仔细看了萧奕寒的表情,和初次见面有些许不同,近人情了些。   但也不像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或许只当她在开玩笑!   如果是,那就好。   如果不是……   她没往这方面想。   她私心里刻意忽略了萧奕寒去B找她,现在又赶来G市的事实。   她感激萧奕寒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寒天冻地的时候从天而降,让她不至于像个可怜虫。   “我们去吃G市特色小吃。”   “听你的。”   G市的特色菜当属素春卷,也就是本地人常说的丝娃娃,在G市各个小巷,商场都有专门店面。   亦暖带萧奕寒去的是一个老牌店面,在一个不经意的小巷里,她高中时偶然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黄瓜丝、粉丝、土豆丝、脆哨、炸花生……九个素菜,两小碗汤汁,二十块大米面粉做成的薄饼。   亦暖问他:“知道怎么吃吗?”   “嗯。”   这吃的方法和北京烤鸭类似,只是不确定味道如何。   “我先示范给你看看,用这个薄的面皮包住你喜欢的菜,在浇一点汤汁在上面。”   亦暖把包好的递到他嘴边:“尝尝看。”   一口咬下去薄饼混合着各种冰凉的素菜,不好吃,也不难吃,但吃完一个忍不住想再吃一个。   “怎么样?”   面前的人眨着眼,期待看向他,有了两分20岁小姑娘该有的活泼。   奕寒眼里泛着柔光,配合的点头。   “那你自己试试。”   “好。”   从这天开始,萧奕寒对苏亦暖已经不是一个见过面,帮助过她的过客,或许他们现在的关系可以称作朋友。   苏亦暖不爱交朋友,异性更是没有,萧奕寒是唯一一个。 第16章 我们不可能离婚,我会给……   第二天难得放晴,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回去的路很长,很安静,高速上,山坡上一派冰雪消融的迹象,到处湿淋淋的像落水的凤凰在使劲摇干身上的水。   这种天气容易犯困,亦暖强撑着不睡去,眼睛紧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   “困就睡会儿。”   “嗯。”   嘴上答应,实际上却没真的睡去,她试图找些话说。   “你这次休息几天?”   “初二收假。”   “这么快?”   今天农历腊月二十七。   萧奕寒看她一眼,说:“嗯,下次会多休一段时间。”   这次事出突然,本来答应替三大队队长留守部队,但因为想见她反了悔,没来得及申请假期,所以只有几天时间。   “哦。”   萧奕寒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二月底。”   “你现在大二?”   “不是,大三,学的汉语言文学。”   “挺不错的专业。”   “嗯,还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萧奕寒想到她微博上转发的那些军事讯息,便问她:“你对军事新闻感兴趣吗?”   “嗯?”亦暖脑袋昏昏沉沉的,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嗯,特别感兴趣。”   说着还配合着点头,像犯困的小鸡崽在啄米。   萧奕寒忍不住失笑,坚毅冰冷的侧脸变得柔柔的,眼睛因为笑容轻轻弯起。   亦暖转过头,呆呆看他眉眼带笑的模样。原来冷酷的人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她的视线算不上灼热,三十多岁的人却有些发慌。   “怎么了?”   她摇头,柔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太阳。”   很温暖,不会灼伤人。   “噢。”他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过了五六秒认真发问,“喜欢吗?”   她被问得一愣,“还好。”   “我以后笑给你看。”   亦暖昏昏睡睡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竟有些不知所措,脸发了热,身体连忙坐直,有点不知如何的摆手,:“不用,你要想就笑,不想笑便不笑。”和我没什么关系。   萧奕寒收了笑,扭头认真对她说:“我看见你很开心。”   亦暖彻底愣住。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太直白了些,她再傻也听出了里面蕴含的寓意。   难不成昨天的话他并没有当做玩笑话?   她脑袋里打了个结。   两人谈话戛然而止,车里很安静,只有彼此呼吸声。   凌晨赶到S市,亦暖又去了萧奕寒家。   这里和上次来一模一样,一点改变也没有,不像长期有人居住的样子。   亦暖想,或许这里曾经住了个温柔贤惠的女主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离开。   还是住在上次的房间,临睡前萧奕寒敲响她的门。   他说:“明早上我要去办点事,你别像上次一样我没回来便离开。”   “好。”   在B市的几天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晚上睡着也是一夜一夜的噩梦,回到S市,难得的在陌生环境里睡的香甜,还做了个记不清的梦,没哭着醒来,应该不算坏。   醒来时太阳高挂空中,天空一碧如洗。   亦暖深深呼了口气,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吐出,神清气爽。   果然,只要离开G市在哪都挺好。   她把床铺整理得像未入住时那样整齐,将床上,地上,洗手间里属于她的头发捡起团成一团用水冲去,她的痕迹彻底消失。   手机上有条未读信息。   【早餐在桌上,冷了记得加热,微波炉在厨房。我中午十二点回来,不许跑。】   亦暖看着最后三个字失笑。   这人是有多不信任她,还特意发信息。   虽然,她确实想跑。   11:59开门声响起,亦暖从卧室出去。   “回来啦。”   “嗯,饿了吗?”   萧奕寒把手里餐盒递给她,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个袋子。   “我刚吃完早餐,还不饿。”   “一会儿吃。”   “哦哦。”   他换了鞋走回卧室,很快抱着一堆类似证件,证书放在茶几上。   “这些是功勋章,军官证,健康证……除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外我名下还有一套房,一辆车,房子是我父母留下的,车是昨天开的那一辆……”   他认真又庄严的对她介绍一本本证书。   “等等。”亦暖连忙打断他:“你,说这些做什么?”   萧奕寒停下动作,盯住她,认真极了:“让你了解你结婚对象。”   亦暖呆若木鸡,失了言语能力。   萧奕寒挑眉,问:“后悔了?”   “嗯。”亦暖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你现在多少岁。”不明喜怒的语调。   “21。”   “成年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既然说了就要为此负责。”萧奕寒认真说。   亦暖抬头同他对视,不死心的问:“你不后悔?”   “我是个三十岁的人,比你更懂得对自己一言一行负责。”   “我无父无母。”   “嗯。”   “我性格不好。”   “我也不好。”   “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彼此都不熟悉。”   “结了婚我们有大半辈子慢慢熟悉。”   “相处了不适合呢?”   “我比你大,只要不触及底线我可以包容的会包容,我会给你最大的耐心,你的这些顾虑在我这并不成立。”   “那你的父母呢?你不在意不代表他们不会在意。”   试问,又有谁家父母能容忍自己儿子找个孤女结婚?   萧奕寒突然的沉默,客厅一下子陷入死寂,安静得诡异。   亦暖知道,她触及了对方底线。   在她低下头准备道歉时他说:“我父母去世了。”   他走近,两只手固定住她肩膀,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抬起头。”   亦暖跟随他的指令抬头,他的瞳孔黑黑的,深不见底,眼里神色却很纯粹,没有她以为的算计。   为什么会答应她昨天荒唐的要求呢?亦暖想不清楚。   “告诉我你心底真实的想法。”   亦暖抿紧唇,不说话。   他耐心等待,不催促。   她习惯性把真实想法埋在心底,这次在他平静地视线下,她被逼得只能如实相告。   “我害怕……我从来没想过结婚,昨天说结婚是因为有人催促,我很不喜欢,我想逃离那个地方,想逃离那些人……我想要一个家……我们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离婚几率很大,我……我害怕结婚,也害怕离婚。”   萧奕寒握住她双肩的手用了点力,深邃的双眼坚定不移盯住她,似是要说什么不可能更改的诺言。   他说:“我们不可能离婚,我会给你一个家。”   人是理智的生物,而又常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三十岁的男人,按理说早不像年轻人那般冲动,每件事心中自有一种考量,明白其中利与弊,在相应场合做出最合理的决断。   但,凡事总有例外……   萧奕寒前三十年的人生难有冲动行事的时候,大多数他所表现出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可在苏亦暖这里他有两次不该有的冲动。   第一次因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奔赴千里。   第二次答应小姑娘无理的要求。   来B市之前他想的简单,告诉对方他的心意。   对方的回答他大概能猜到,百分之九十会觉得他肤浅,才见过三次面便说什么追不追的话。   结果与事实相反。   G市所发生的一切不在预料之中,见到她的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怜惜,大概的也明白了小姑娘隐藏眼底的麻木是怎么来的。   “你想和我玩玩而已还是结婚。”   小姑娘脆弱的眼神,没有底气的话和脸上的伤刺痛他冷硬的心,尽管知道两人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结合所面临的问题和后果,他还是答应了小姑娘无理的要求,哪怕知道小姑娘说这话时不算清醒。   过后小姑娘清醒了,刻意忽略关于结婚的话题,他没提。   在回到S市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结婚报告,过后不管是不是假期,贸贸然跑去领导家里。   回家的路上他看着手里材料摇头失笑:萧奕寒你到底在急什么?难不成真如段允南说的对小姑娘见色起意,春心萌动不成? 第17章 未婚夫   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特别是和军人结婚,光是填写《申请结婚报告表》《结婚函调报告表》就用了几天时间,过后又是做婚前检查,准备各种材料,接各种电话。   政审时亦暖突发奇想会不会调查到她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如果萧奕寒知道她的过往还愿意和她结婚吗?   不用想一定不会,如果她是个男人,她也绝不会找像她这样劣迹斑斑的女人。   以上这些只是她带着恶意的猜想。   她户口上所能查到的信息干净清白,这张身份证下阴暗的,肮脏的过往没人会花费心思调查。   亦暖第一次感谢出生时马梅把她的户口上在大姨家。   结婚这事本来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想还是惊动了学校领导和身边的人。   因着萧奕寒的关系各种材料审核比较快,婚前检查有段允南在医院安排,亦暖只需要人去就行,不出三天检查结果便出来了。   拿到婚前医学证明,把各种填写的表格,准备的材料寄去萧奕寒所在部队亦暖总算是松了口气。   整个人像打了场大仗似的摊在床上,连脑子不想转动一下。   秋云抱着零食趴在床边问她:“暖暖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从开学就看你像个陀螺似的到处转个不停。”   前两天还看到校长找她谈话。   当然这事秋云没有说出来,怕有心人听了给亦暖添麻烦。   “人生大事。”亦暖有气无力回答。   想起自己这个寒假发生的事如同做梦一样,如果她说自己马上从少女升为少妇估计会把可爱的秋云吓得目瞪口呆。   秋云以为她是不想回答便不在多问,而是问了另一件事:“那你和彭诗雅最近是怎么回事呀?”   彭诗雅和亦暖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彭诗雅发小,亦暖和谢君旭分手后,和她自然是没什么共同话题了,开学这几天来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而且最近彭诗雅好像很忙的样子,三天两头见不着人,晚上也很少回寝室。   亦暖淡淡道,“我和谢君旭分手了。”   “啊!”秋云眨眨眼,“为什么呀?他长的高,有颜值,又是兵哥哥,整体来说挺不错的呀。”   “不适合。”   她没说是谁提的分手,也不愿意在分手后弄得人尽皆知,毕竟彼此也没多少感情。   她承认谢君旭确实挺不错,对她也很好,可和他在一起压力太大,不是外在压力,是亦暖心理上的压力。   她在利用他,而又不能给他他想要的。   在他提出分手时亦暖心里并不难过,反而松了口气。   -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个节日是元宵节,周五,学校没放假,下午本地同学大都回了家,没回家的则是出门闲逛。   萧奕寒腊月二十九那天被部队一通电话叫走,各种资料都是劳烦段允南帮忙,也因此段允南是第一个知晓两人结婚的人。   紧跟着段家所有人都知道了亦暖和萧奕寒打结婚报告的事。   段家妈妈给亦暖通过电话,邀请她去家里过元宵节,亦暖委婉的拒绝了。   这个元宵她和准备往常一样在学习中度过。   除了专业知识外亦暖平时学习的东西多且杂,但都和赚钱息息相关。   她喜欢钱,学了许多赚钱的技能,每天有忙不完的事。   当模特,跟着玲姐学习旗袍设计,在网上自学了绘画、摄影、剪辑,除此外闲着喜欢做手工。   最近浪费了许多时间,现在手上积攒下许多单子,落下许多课程,下午寝室只有她和书箐,可以安静把落下的课补上。   亦暖抱着书回寝室。   意外的,在寝室楼下遇见许久不见的周宇。   “学长。”   亦暖一如往常含着微笑,疏离有礼的打招呼。   周宇看见她,眼睛亮了亮,几步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   亦暖后退,两人保持在一米距离。   “暖暖。”他装作没看到她的生疏,笑着说,“元宵不出去玩吗?”   亦暖说:“嗯,有事要忙。”   “你是在等彭诗雅?要不要我帮你喊她?”   她话刚落,周宇有点紧张的抢过话,“不用,我是来找你的。”接着有点为难的解释,“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误会。”   亦暖笑笑。   “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暖暖,你不要总叫我学长。”   “不了,我觉得叫学长比较亲切。”   亦暖声音温温柔柔的,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已经冷下来。   “我一会儿有事,学长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周宇眼里情绪从纠结、迟疑、彷徨后归于决然,“我分手了。”他说。   他分手不是很正常的吗,合作这几年来他分手不下于五次,是个人也该习惯,难不成还想她安慰不成。   亦暖蹙眉,有些不了解他想表达什么,不动声色,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周宇看她没反应深呼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大一,那天阳光明媚,我拿着新买的相机在校园里闲逛,学校路两边的樱花开得正好,挤满了一 群群来看花的人,在人群里不知怎的我一眼看中樱花树下穿着一身浅绿色旗袍的你,我忍不住把那一幕拍了下来,当时你似乎是被我吓到,一下子转过头呆呆望着我,眼睛里满是不安,像只受惊的小鹿……”   说着说着周宇轻笑出了声。   他所说的这一幕正是当年亦暖意外走红的一幕,因为那张被惊着的照片亦暖在学校网站和网络平台上迅速走红,获得旗袍妹妹的称号。   后来慢慢有商家借助势头找她合作,也因此成就了现在的她。   那件旗袍正是亦暖去年国庆穿着的那件,那是玲姐送给亦暖的第一份礼物,无比珍重的礼物。   亦暖眼神柔和些许。   周宇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对她说:“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   亦暖眼里的柔和淡了下去,轻笑着,说:“我记得你当时正和欧阳学姐交往。”   果然,随着她的话落下周宇深情的面容僵住,但很快的又恢复了平静,说出的话相当有底气:“我这些年一直喜欢你,可我一没能力,二没家底,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我想等自己有所成就在对你表白。”   “我对她们只是有好感,我想结婚的人一直是你。”   亦暖胃里翻涌得厉害,恶心的。   “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听说你有男朋友以后我有多难过,我真想”   亦暖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抱歉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周宇到了嘴边的深情被她堵得不上不下。   是萧奕寒打来的。   离开S市,他好像是去执行任务去了,这还是两人说结婚后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奕寒。”   “好,你进来吧,我寝室在清雅居,找得到路吗?要不要我出来接你?”   “那你找不到路记得问人,我在楼下等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亦暖歉意的对周宇说:“我男朋友要来接我,学长还有没有什么事?”   “暖暖你没必要骗我。”   亦暖笑笑,“学长不信的话可以等等看。”   给亦暖打电话时萧奕寒已经进了学校,知道地址他很快的找到清雅居,远远的便看见亦暖和一个男学生站在一起。   他步子很大,声音很小,走到跟前亦暖才看见。   “你来啦。”   亦暖冲他微笑,比以往生动。   萧奕寒走到她身边,自然搂住她纤细的腰,从外人角度看过去两人贴在一起,其实隔了几厘米距离,手没有真的贴在她腰上。   锋利的眼神从周宇身上划过,柔和的落在亦暖身上,自然熟稔的问:“等很久了吗?”   “还好!”说完给两人互相介绍。   “这位是我学长,以前合作的合作伙伴。”   “这位是萧奕寒,我男朋友,也是”亦暖停了停,脸有点发红,“嗯,未婚夫。”   一个是学长一个是男朋友兼未婚夫,亲疏立显。   萧奕寒微微颔首,对周宇伸出手:“你好,我是萧奕寒,很感谢你对暖暖的照顾。”   周宇没见过谢君旭,只知道对方是当兵的。   萧奕寒寸头,衣服穿得随意且老气,腰背挺直得像根永不弯曲的树干,一身正气凛然,很符合军人形象,他以为亦暖要结婚的人是谢君旭,脸色越来越难堪,敷衍的握了下萧奕寒,随后找了个借口狼狈离开。   萧奕寒视线盯着周宇离开的方向,等人走远才收回。   “上次和你们去拍照的人?”   “嗯,你当时不是在睡觉吗?”亦暖疑惑。   萧奕寒视线有点不自在的转开,语气淡定道,“没睡。”   亦暖没追问什么,动了动身子,脱离他手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   “放假。”   “哦。”   萧奕寒问:“下午有事吗?”   “没有。”   “去换身衣服,今晚我们去段叔叔家里过节,段阿姨给我打了电话。”   “好。”亦暖稍作考虑便答应了。   关于萧奕寒和段家的关系他早些时候已经给她解释过。 第18章 见家长   这是亦暖第一次见萧奕寒的家人, 在此之前他们仅仅是知道彼此名字,职业,和一些简单的人际关系。   萧奕寒父母不在, 见段父段母便是见家长。   情理之中的亦暖有点紧张, 紧张里或许还夹杂着些许忐忑。   她很快的化了个淡妆,将披散的头发挽起, 稚嫩的脸因为头发的加持转为成熟。   换了身讨喜的,平时不常穿的藕粉色羊绒旗袍,现在是早春时节,外面还搭了件同色系羊绒小斗篷, 手上提着竹节柄手提口金包。   亦暖对着镜子练习一会儿,找到最适合的笑,沉闷的气质穿了旗袍后变得优雅温婉,是讨家长喜欢的打扮。   旗袍是她的“铠甲”, 她把自己全副武装。   “你要出去吗?”   书箐从书里抬起头。   “嗯, 晚上应该不回来,你关好门。”   书箐一心看书, 听了她的回答随意应了声眼睛又回到书上去。   临出门时亦暖把脚上平底鞋换成三厘米的细高跟鞋。   萧奕寒坐在女寝室楼下长椅上,双腿并紧, 背挺得直直的,一双大手一板一眼放在膝盖上,眼睛盯住一处一动不动, 整个人似是和长椅融为一体。   “操, 这男的好A啊!!!”   “好有男人味,想撩!”   “等在这估计是有女朋友的,别想了。”   有女生在讨论。   不多时女生寝室楼下有个超A,长得超帅的男人传了开, 很快楼上楼下围了一群人。   亦暖下楼看见被围观的人是萧奕寒,不由顿住脚步,不想上前。   闭目养神的萧奕寒似有所感睁开眼,冷淡的视线扫了一圈,看见人群后的亦暖冷淡的眉眼肉眼可见的变柔。   他站了起来。   亦暖避无可避,迎着众人目光上前。   “等很久了吧。”   萧奕寒看清她的穿着有片刻的怔楞,眼睛微微睁大,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久。”他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以为女孩子化妆会很久,没想到你。”   亦暖开玩笑似的说:“我怕你等得不耐烦特意加快了速度。”   萧奕寒当了真,站在她面前很郑重的说:“我不会对你不耐烦。”   亦暖笑笑,“我们走吧,还要去买礼物。”   萧奕寒点头,对她的态度没说什么。   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空空的手里又软又暖,心里同样软成一片。   亦暖挣不脱,站住不走,眉心轻轻蹙起。   她不喜欢太亲密的肢体动作,尽管知道两人很快会成为夫妻。   萧奕寒没松手,转过身盯住她,眼神平静,像是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亦暖说:“我不习惯。”   萧奕寒回:“多牵几次会习惯。”   亦暖找不到借口反驳,沉默一会儿妥协道:“能不能放松点。”   萧奕寒手上放松了力道。   虽然还是不舒服,但好歹比刚才好。   亦暖单方面不想说话,两人之间彻底没了声音。   两人交流的声音很小,周围人基本没听见。   只觉得俊男靓女的组合格外养眼。   等两人走远众人纷纷高呼“牙酸”!   有人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铁血柔情了,又A又冷的男人在女朋友面前原来也能软成一滩水。”   “刚才他看到苏亦暖好像还惊艳了一把!啧啧,别说,就我一个女的看见她那身材,那脸蛋我都心动!”   走出校门,萧奕寒让亦暖上了车,自己朝不远处一家奶茶蛋糕店走去。回来时手里提着蛋糕还有奶茶。   “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   亦暖呆看着递过来的奶茶和蛋糕,对这种莫名到来的好意不知所措。   萧奕寒问:“不喜欢?”   亦暖忙摇头,接了过来:“谢谢。”   奶茶很热,这个天气捧在手里刚刚好。   萧奕寒上了驾驶座,开车的速度很慢,像是方便她吃东西。   亦暖有些不好意思了,对自己之前的行为和别扭。   想了想略带关心的问:“你是今天回来的吗?”   “嗯。”   “你吃东西没有?”   “不饿。”   袋子里有两个叉子,亦暖盯着蛋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叉了一小块,前面没车的时候喂到他嘴边。   手是僵硬的,脸上发热,嘴角的笑不够自然,眼神闪躲。   她的动作让萧奕寒很意外。   萧奕寒深邃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很快的含住嘴边的蛋糕。   亦暖没勇气看他,不然她一定能看见萧奕寒嘴角悄悄上扬的笑。   接下来的路亦暖抿着唇一言不发喂他吃蛋糕,动作越来越自然。   吃了一大半萧奕寒不愿意再吃,“我吃好了。”   “噢。”   亦暖换了个叉子,吃没碰过的区域,吃完喝了点奶茶,嘴里腻的难受,一阵反胃。   “不舒服?”   她强撑着回答:“没。”   “要开窗吗?”   “不用。”   萧奕寒那边的窗子打开了一些。   萧奕寒穿的衣服不多,车行驶着冷风呼呼朝他吹。   “真的不用。”   萧奕寒答非所问的说:“我不冷。”   亦暖不说话了,安静的又喝了口奶茶。   她想起上次萧奕寒也买了同样口味的奶茶给她,当时因为实在口渴全喝完了。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奶茶,嫌太腻。   也不知道这次这杯奶茶是巧合还是刻意买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萧奕寒应该有过一个将他从直男调教成暖男的女朋友。   可惜的是那个人没能和他走到最后,反倒是她这个路人甲享受了这份柔情。   那他突然的对她有好感,答应和她结婚会不会是为了治愈情伤,或者是为了气某个人?   苏亦暖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但又想到自己和对方结婚的目的也不纯,那一丝不舒服也就随之消散了。   等吃完两人又去买了些礼物,以前萧奕寒回段家只会买一些补品,这次有了亦暖在,买的多是一些比较实用的东西。   S大靠近国防大挨着郊区,段家在市中心黄金地段,两者隔得比较远,平时四十几分钟,今天因为是元宵格外堵。   进了市区车堵成一长串,像长长地,一节一节的蚯蚓。   萧奕寒他们堵在路中间,前后左右都是车。   车窗还开着。   “把窗关上吧,我好多了。”   萧奕寒依言关上车窗,车里很暖。   萧奕寒问她:“结婚报告和材料寄出去了么?”   “昨天寄的。”   “嗯。”   他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有规律的敲动,视线放在堵得没有尽头的车流上,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思考完他视线回到坐得拘谨的亦暖身上,他说:“段叔和段姨人很好,你不用紧张。”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   “嗯。”   嘴上这样答着,心里的紧张没有因为他的话减缓,这种紧张并不是因为见家长,而是亦暖对未知事情所自然产生的抵触情绪。   她是个悲观的人,习惯性把所有未发生的事情往坏处想,这样才能在面临最坏的可能时保持无动于衷的姿态。   他们五点从学校出发的,到段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点。   饭菜早已经准备好,平时忙得不见人影的段父早早回家,在外面和朋友疯玩的段允北也被催回家来,就为了让她见见未来的嫂子。   段家一家人都很有礼貌,对亦暖客客气气的,饭桌上段母热情的给亦暖夹菜,段允南跟着夹了一筷子,萧奕寒也跟着夹。   亦暖脸上始终保持着乖巧,温顺的模样,不管对方夹什么菜,喜欢的不喜欢的安安静静吃下,嘴里不时腼腆夸奖两句做菜人的手艺。   看得出来段母很受用。   亦暖努力吃着饭,好不容易吃少一点,很快又重新堆起一个尖角,肚子早已经吃得饱饱的,在吃下去估计会吐。   可她说不出拒绝的话,餐桌下的手悄悄揉有点难受的胃。   为了迎合一家人,三位男士刻意放慢吃饭的速度。   萧奕寒看了亦暖一眼,自然的把手覆盖在亦暖捂住肚子的手上。   亦暖僵住,想反抗被生生忍下去。   萧奕寒眼神无奈的看着她,带着淡淡宠溺,说:“段姨做的饭菜好吃也不应该贪吃,一会儿胃该不舒服了。”   段姨忙放下夹了一半的菜,亲切的嗔怪:“看我光顾着高兴了,你这孩子也真是实诚,吃不下也不说。”   段允北嘴快的先亦暖一步回答:“妈你也不看你那热情劲儿,嫂子敢说话吗?”   段姨作势提起筷子扬了扬:“你这小妮子一天不打皮又痒痒了。”   因为萧奕寒一通话,亦暖撑饱的胃得以解救。   饭后段姨拿了消食片和水递给亦暖,顺便叮嘱和段允南他们上楼的段允北:“不要闹你奕寒哥。”   “知道了,知道了。”段允北放慢步子,离前面两人远了些,嘴里不快嘟嚷:“每次都这样,搞得奕寒哥像个客人似的。”   声音不算小,走在前面的两人听的清楚。   段允南瞪了她一眼,萧奕寒脚步停了一秒。   亦暖同样听见了,她回头看了眼上楼的人,不知怎的,心里有种共鸣的寂寥。   原来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   亦暖吃下消食片后段姨进入了今天的主题。   “小暖是哪里人?”   亦暖脸上带着温顺乖巧的笑,对她有问必答,姿态不卑不亢。   “G市的。”   “小暖爸妈应该比我年轻吧。”   “嗯,年龄应该和阿姨差不多的。”   “是做什么的呢?”   亦暖身体被一阵冷风吹过,手不停摩擦水杯:“他们,很早以前去世了,我在孤儿院呆了一段时间,后来被小姨一家收养。”   没有刻意的示弱或是放低姿态,只用平淡语气叙述一件事实。   谈话并不长,在知道亦暖家庭情况后段姨转移了话题,关心起亦暖平时的个人情况。 第19章 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从段家离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本来段父段母想让俩人留宿, 被萧奕寒婉拒。   这个点大家早已经回家过节,车道上三两辆疾驰的车。   在一片静谧中萧奕寒开了口,他说:“暖暖, 可以不用那么懂事。”   他的声音好似隔着一层雾霭, 亦暖听了,又似没听, 嘴里含糊应:“哦”   眼睛含着水花呆望一处,时不时捂住嘴打哈欠。   萧奕寒又说:“困的话睡会儿。”   “不困。”说着又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绵长地哈欠,眼里水雾四起。   萧奕寒眼角眉梢褪去冰冷,神情平和。   他把空调稍微调高一些。   亦暖更想睡觉了。   眼睛一闭一合, 强撑着不愿意睡去。   萧奕寒看她撑得辛苦,不愿意睡便主动找话题:“怎么不回家住。”   亦暖揉了揉眼睛:“唔,我哪来的家?”   萧奕寒一愣,心口被蛰了一下, 他柔声说:“我们的家。”   这回轮到亦暖愣住, 她水雾弥漫的双眼怀疑的看向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好久才迟迟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住学校比较方便。”   那里也不是她的家。   “没开学之前你住哪里?”   家里冷冰冰的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朋友那里。”亦暖加了句:“女性朋友。”   “噢。”萧奕寒手在方向盘上有规律的敲击,有点像敲代码。   亦暖视线盯住他动着的手。   他问:“要不要吃宵夜?”   亦暖肚子有些饿了, 在段家吃的饭虽然饱,可吃的不开心,饿的比较快。   “今天元宵, 买点汤圆可以吗?”   她这次可没在言不由衷, 毕竟饿肚子的滋味太不好受。   汤圆比较方便,她今晚一直想吃。   “好。”   段家。   段母拉住段允南,问他:“你和苏亦暖熟不熟?”   “也就见过两三次。”   “你觉得人怎么样?”   段允南想了想如实回答:“比你介绍的那些个相亲对象靠谱的多。”   “这倒是,言谈温和, 举止有礼,她不说真想不到会是个孤女……”段母摇头,吐出一口长气。   “唉……”   临睡前她又拉住段父交换意见。   她担忧道:“这小姑娘人是挺乖巧懂事,可这无父无母的算什么事哦,这以后要结婚了身边没个人照看着,两个人长期异地……哎!”   段父也跟着蹙眉,他比段母开的来,想了想安慰道:“想这么多做什么,我看这姑娘是个稳重的,人也懂礼貌。”   段母说:“我就是担心,你说这小寒也真是的,给他介绍的那些干部家的孩子他愣是一个看不上,偏偏找了个孤女。我也不是瞧不上孤女,可你想想看小寒自小就没妈没爸的,家里也没个大人,这以后两个人结婚了,怀孕了没个人照顾也不是事啊!”   段父不懂女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没多想便回答:“这不还有你吗?”   段母瞪他一眼。   “关键,外面人知道会怎么说我?”   段父不解:“说你什么?”   段母不悦的背对着他:“给你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这些年光照顾自家两个不省心的已经够受累的,再加个萧奕寒已经是极限,这以后要再多了小孩子,她这退休生活怕是别想了。   关键这还不是自己亲孙子,心里始终有芥蒂。   再说他找了个这样的结婚对象,以后难免落人口舌,最后被人说的还不是她。   段家发生的事比亦暖预料中的好,至少对方没有当面直白的表现出对她的不满。   亦暖往锅里放汤圆。   “你吃多少个?”   “十个。”   “噢。”   她吃五个,萧奕寒十个,总的十五个。   亦暖拿汤勺在锅里搅着,防止汤圆黏在锅底。   她问萧奕寒:“你确定了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嗯。”   萧奕寒站在她身后,亦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凭借声音猜测他的情绪。   很肯定,不容置疑。   亦暖漫不经心说下去:“我没有家世,没办法在工作上给你帮助,看得出来只要你愿意,比我优秀的,家世好的比比皆是。”   她说完萧奕寒不疾不徐的回答:“我自己有能力为什么要靠别人,况且在我认知里你比大多数人优秀。”   亦暖转过身正对着他,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   “我会看。”   亦暖笑笑,“洗两个碗给我。”   “嗯。”   汤圆出了锅萧奕寒端上餐桌,亦暖先没吃,打开手机找到萌萌的贴纸给汤圆拍了个照。   拍完一张,画面里又多了一个碗。   亦暖看向萧奕寒,不明所以。   “给你拍。”   可我不想拍呀。   心里这样想着,手里已经拿起手机又拍了几张,原本孤零零的一碗变成温馨的两碗,它们彼此有了陪伴。   “好了。”   亦暖把碗推给他。   萧奕寒端碗时不经意看向她手机,上面显示的微博页面。   吃完饭,萧奕寒洗碗,亦暖打扫卫生,分工明确。   “我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怎么这么急?”才回来一天不到,“你回来是有事吗?”   萧奕寒点头。   他没有告诉亦暖这一天的假是他熬了几天夜,加班加点挤出来的。他早上出任务回来换了身衣服就赶回了S市,不能陪她过年,想陪她过元宵。   “明天几点的机票?”   “七点。”   亦暖迟疑片刻,说:“我送你。”   “不用,你好好休息。”   “我想和你培养感情。”   她的回答是萧奕寒想不到的,他深邃的双眸里清辉摇曳,嘴角悄然上扬。   怎么第一次见面时会觉得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呢?明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亦暖在心底暗暗道。   第二天小雨,打车去的机场。   两人坐在后座,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路上萧奕寒叮嘱:“周末回家住,家里没人住太冷清。”   亦暖想想答应了。   他又说:“下次回来大概是一个月后。”   亦暖点头表示了解。   “回来我们先去领结婚证,婚礼你想什么时候办?”   亦暖低声说:“可以等我毕业吗?”   萧奕寒大手越过中间距离,拉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虽然还是不适应,但她没有挣扎。   “好。”   到了机场,时间卡的刚刚好,检票后萧奕寒轻轻抱住亦暖,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   亦暖双手垂落,乖顺的答应,“好。”   “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解决不了的找段允南,我已经打过招呼。”   “嗯。”   他没松开,亦暖说了句:“出任务照顾好自己。”   萧奕寒松开,怀里抱着的温暖消失,空荡荡的失落。   他眼里带着浅浅笑意,对着她挥挥手,大步离开。   亦暖等他身影消失才离开。   来送他并不是真的为了培养感情,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些。   萧奕寒出现的时机太好,在她需要一个容身之所时,同时,他还是一名军人,军衔很高的军人!   这些年她利用过许多人,萧奕寒是唯一个让她生出歉疚的人。   师傅还等在机场外。   她上了车,司机师傅打趣:“小丫头不舍得老公呢!”   亦暖看向后视镜,原来她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去,配合着漠然的眉眼,很寡淡,忧郁的样子。   有人说过她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悲伤,所以司机师傅大概是误会了。   她脸上习惯性扬起笑,没有反驳。   “舍不得怎么不跟着去呢?”师傅又问。   亦暖笑着回答:“他在部队上,我去不适合。”   师傅扭头看她,有点吃惊,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嘿,小丫头有眼光,找老公就应该找当兵的,有责任,有担当。”   接下来的路一直是司机师傅大谈军人的光辉事迹,亦暖不时附和两声。   等到了工作室师傅还意犹未尽,亦暖给车费他也不愿意接。   最后还是她强制扫码付了款。   军人真的很好,比谁都好,亦暖比谁都清楚。   结婚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她这样的人能嫁给一个军人是她的荣幸。   亦暖嘴角带上自嘲的笑。   晚上结束一天的忙碌她打了车,师傅问去哪。   “S大。”车行驶了一会儿她又忙改了地址:“不好意思,不去S大了,去帝景新区……师傅,还是去S大。”   好脾气的师傅被她一连串的更改弄得焦虑,忍不住不耐烦问她:“美女,你到底要去哪?”   “S大。”   她不在更改地址。   师傅心累的长叹一声忙改了方向。   亦暖拿出手机发现微信有好友验证信息,备注的【萧奕寒】。   她当初不知怎么想的,给他的电话竟是常用的那个,绑定的微信也是常用的。   点了同意,那边没有信息过来,上面显示是中午时发过来的验证信息。   亦暖退出微信点开微博,昨天发的微博下有几百条评论,点赞比较高。   是亦暖呀:#元宵节#元宵节吃点可爱的汤圆,接下来的一年要可可爱爱。   查看大图   元气小仙女:暖暖太瘦了,要和汤圆一样圆乎乎的才可爱   木子李:暖暖又熬夜了吗,要好好休息鸭   春去秋来:哼~不开森,没有看到阿暖盛世美颜!!!   山外青山:暖暖学校放假了吗,我们学校才开学,为什么要选择元宵开学(大哭),在宿舍吃泡面的我。   亦暖漠然的眼睛里有点点星光,照列回复完前二十条又发了条今天的搬砖自拍。   是亦暖呀:周末愉快,搬砖愉快!   查看大图   临睡前她特意打开微信瞧了眼,没收到萧奕寒信息。 第20章   结婚   十几岁, 少女怀春时,苏亦暖也曾像同龄人那样,在书上胡写下一句:   达则结婚生子, 穷则独善其身。   那时候她未深想婚姻是什么, 只是在那个年纪,理所当然对爱情产生朦胧向往, 也就随之写下了这句话。   后来,年纪大了些,对爱情,对婚姻有了一定认知, 她彻底没了想法,婚姻对她是一种枷锁,也是另一个坟墓。   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会在21岁的年纪,对所谓爱情不再抱有幻想时, 嫁给一个31岁的男人, 对方还是军人。   “走吧。”   亦暖回过神,仔细检查自己的着装, 再看看萧奕寒崭新的军装,二杠二星, 中校军衔。   两个人都是绿色……   她想了想,说:“我要不换身衣服。”   她喜欢绿色,特别是这件浅绿色旗袍她穿了好几年, 是她的第一件旗袍, 有着非凡的意义。   今天不知怎么想的,竟是穿了这一身!但结婚穿绿色总有点不合适。   萧奕寒牵住她:“不用。”   去民政局的路上车开的的很快,因为在赶时间。   萧奕寒今天回来的。   本来可以明天办的结婚证他一定要今天办,多等一天也不愿意。   他们是民政局当天最后一对新人。   男人穿着军装, 身材魁梧;女人穿着旗袍,身材娇小;外表上的登对难免引起注意。   准备下班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工作,不时看朝两人看上几眼,眼里皆是善意,亲切的脸上带着可亲的笑容。   “平时有合照吗?”例行公事的询问。   “没有。”   萧奕寒板着脸回答。   他的左手还牵着亦暖右手,手心微汗。   亦暖看向他严肃的脸,感受着交握在一起两双汗湿的手,有点想笑。她嘴角确实是笑着的。   “去那边拍下合照哦。”   在工作人员指引下来到拍合照的地方。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萧奕寒握住亦暖的手很紧,身体绷得直直的,脸板起,嘴巴抿成一条线。   摄影师看他紧绷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中校先生咱们是拍结婚照不是上战场,不要这么严肃,新娘子该害怕了。”   萧奕寒扭头看亦暖,似是确认摄影师话里的可信度。   亦暖长期面对镜头,心底虽然紧张,但没他那么明显,看他看过来便笑着凑到他耳边:“你这样板着脸,别人看到结婚证一定会以为是我逼着你结的婚。”   话落她退开,面对着镜头浅笑。   “对对对,就是这样。”   摄影师兴奋道,手快速按下快门。   拍完摄影师打趣:“铁汉也能变成绕指柔哟!”   亦暖好奇刚才萧奕寒的表情,只是她看过去时已经晚了。   萧奕寒恢复老干部的模样牵着她起身。   等结婚证到手亦暖才看见两人绿色的衣服,证件就被萧奕寒抽走,合上。   “我先收着。”   “哦。”   他刚才到底是什么表情呢?太好奇了。   上了车亦暖阻止他开车,笑着伸手。   “我的结婚证总不能不让我看吧!”   萧奕寒不说话,嘴又紧抿在一起,表情有点难为情。   亦暖低低地问:“真的不打算给我看?”   萧奕寒沉默着把还没捂热的结婚证递过去,刚冷却的耳朵又开始发烫,嘴抿起一言不发的开车。   亦暖忙打开结婚证,只见一直严肃正经的萧中校红着耳朵,深邃锐利的眼睛里泛着缕缕柔光,嘴里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简直不像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她也在笑,和平时一样的笑。   亦暖遮住两人半张脸只留下两双眼睛,她的眼睛是漠然的,木讷的;萧奕寒深邃的双眼微微弯起,里面泛着柔光。   明明都是假装开心,为什么对方能以假乱真,她的那么假……   亦暖心里有点难过,说不出口的难过。   -   三十岁的男人有个特性,不会随意承诺任何事。只会在确定这件事能做到,有能力,有资格做才会说出口。   年前在G市看见亦暖脸上的伤萧奕寒没有多问,没有多余的动作,因为没有立场。   在领结婚证的这天,他们成了一家人。他对亦暖说:“苏亦暖,从今天开始我是你配偶,是你家人,任何人不能欺负你,你受了伤必须告诉我,我给你做主,为你报仇。”   亦暖浅浅笑着,她想,或许应该表现得感动些,可惜,她的脸上除了笑实在没办法露出感动的情绪。   这么多年她随时随地在演戏,现在却没法在萧奕寒面前演戏,只能维持住笑容的面具。   在她心里,只把萧奕寒的话当做宣誓主权。   就像许多人谈恋爱喜欢闹得人尽皆知,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得到另一半的感动,以及让别人知道这个人是我的。   结婚意味着两个单独的个体结合为一体,从身份的转变和身体的结合上。   作为一个成年人,接下来该发生些什么亦暖心里很清楚,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乱,故而吃饭吃得很慢,行为举止扭捏,面对萧奕寒下意识的躲避。   萧奕寒说:“把你行李搬进主卧。”   亦暖低着头应:“噢,好。”   身体僵成木头,没有动作。   萧奕寒进了卧室。   亦暖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儿,时间够久她才像蜗牛似的往客房挪,前几个周末偶尔会回这里睡一两晚,但这里只有她的一套睡衣和旅行装的洗漱用品。   如果东西多还可以花费一些时间慢慢收拾,可惜了,她没有先见之明。   客卧衣柜里一个小包是她在这里所有的行李。   主卧门敞开着,亦暖走到门边,萧奕寒正背对着她在收拾东西。   萧奕寒房间的装修和客厅的装修完全是两种风格,客厅装修的温馨,卧室冷硬、简洁,一眼看清全貌。   白得没有一点装饰的墙面,浅灰色床铺,被子叠得像一块砖,床头两边各放一个床头柜,贴墙打了衣柜,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除此外在没有其他多余的物件。   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流动的空气冷冷的,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衣柜我整理好了,你看看够不够用,不够再重新定制。”   原来他是在整理衣柜。   亦暖走近,看见衣柜里也就两三件折叠整齐的常服和刚才换下的军装。   “不用,我东西不多。”   萧奕寒看向她手里简单的小包,浓眉轻蹙却没有说什么。   她今天很拘谨,萧奕寒大概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说:“你下学期大四应该要实习?”   “嗯。”   “那么寝室住不了多久,明天我和你去学校,把行李搬回家,以后住家里。”   “不用。”亦暖连忙拒绝,后又解释,“住学校比较方便。”   萧奕寒挑眉,不说话,盯住她。   亦暖僵住脸,勉强维持笑容补充:“我以后周末会回来住。”   “好。”   萧奕寒答应的很愉快。   洗漱成了亦暖现阶段最别扭的一件事,萧奕寒洗完澡出来她还僵坐在床边,身体绷得紧紧的。   萧奕寒挨着她坐下。她茶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漠然的眸子有一瞬的慌乱,牙齿无意识咬住下唇。   萧奕寒神色深沉,脸上带笑,语气平淡的问:“你不洗漱吗?”   亦暖马上起身,脚步凌乱的朝卫生间冲。   “睡衣没拿。”   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飞快折回,狠狠瞪他一眼拿起睡衣冲进卫生间。   亦暖刚才坐的地方床单皱成一团。   萧奕寒浑厚的嗓音含着笑低声呢喃:“还是个小姑娘。”   亦暖躲在卫生间,气急败坏的跺脚,实在想不通一向冷静的她怎么会做出刚才那种别扭的姿态。   好不容易洗完澡,脸又开始热气上头,在卫生间洗漱,敷面膜,七搞八搞弄了接近一个小时,心里还是乱作一团。   她闭上眼不停平复心绪:“第一次结婚很正常,多来几次就好。”   “多来几次就好。”   嘀咕了好几次热气总算下去,神色自若出了卫生间,响亮的呼噜声在卫生间回荡……   萧奕寒……睡着了!!!   亦暖凑近,他睡得很放松,她把手放在他眼睛上方晃晃,没有一点动静。   憋住气试探着小声叫他:“萧奕寒。”   “奕寒。”   没有一点反应。   “真的睡着了?”她嘀咕着,尽可能放低声音,走到门边手已经放在门把上,最后还是妥协的收回手,返回床边。   灯关上,卧室里一片漆黑。   她小心谨慎上了床,床铺下陷她的心跟着沉落。   两人中间隔着一条长河,冷风从缝隙处吹进被子里,很冷。   亦暖一动不动。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脑子里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脑海沉寂,陷入沉睡。   萧奕寒特别轻的转身,没有多余动作,只小心翼翼缩短两人中间的距离。   淡淡清香窜入鼻息,填满他空落落的心。   他前三十年的孤单好似是为了这一刻的安宁。   “亦暖,亦暖,苏亦暖。”   唇齿间无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好似在许多许多年前这个名字已经印在他灵魂深处。   他的心是轻快的,带着偷藏的欢愉。 第21章 你要是不要我了怎么办……   两人在早上六点准时睁眼, 也因此做错事的人来不及改正便被抓了个正着。   亦暖从小没有安全感,睡觉养成了个习惯,手里会无意识抓住什么, 抓得死死的。   以前抓的是被子, 这次抓住的是萧奕寒……衣服。   “对不起。”   平时要缓一会儿才能清醒的人,现在几乎是一睁眼马上坐起身, 眼前晕了一阵。   萧奕寒扶住她,她下意识往后靠避开,因为没睡醒身子软软的一靠就往后倒了下去。   萧奕寒跟着倒下去,手改了方向护在她脑后, 床有点硬,这么一摔彻底清醒了过来。   “疼不疼。”低沉沙哑的男音,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   这是萧奕寒第一次见素颜的苏亦暖,白嫩嫩的小脸比平日里小了好几岁, 眼神不似平日那样木讷, 没有生机,里面多了几分懵懂, 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浑身散发着让他迷醉的味道,身体里有什么在悄然复苏, 他眼神暗了暗。   萧奕寒就这么覆盖在她身体上方,她一眼看近他漆黑深邃的眼里,那里面升起一轮皎洁白月。   听到问话她下意识摇头, 呆呆傻傻的。   萧奕寒无声咽了下, 从她身上起开。   “不要急着起来,容易中风。”   亦暖眨了眨眼,缓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这次没有不适。   她长发披散凌乱搭在肩上, 清丽的小脸不施粉黛,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   萧奕寒抬手,她身体忽的绷紧,想退又被生生忍住。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是温柔的安抚。   “没关系,还早你要不要多睡会儿?”   亦暖看他,茫茫然摇头。他胸口位置是像花一样的褶皱。   “衣服”   萧奕寒低头看了看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有点强迫症的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没关系。”   亦暖松了口气。   -   早上萧奕寒出门跑步,亦暖在家煮粥。   家里没有买菜,是简单的白粥。   等粥煮得差不多萧奕寒锻炼完提着榨菜回来。   “太早了卖小菜的店没开门,我在超市买了榨菜。”   “这个榨菜配白粥也挺好吃的。”   亦暖接过榨菜熟练地把它倒进碟子里,两人面对面坐下安静吃早餐。   吃完早餐萧奕寒自觉洗碗,亦暖拦住,他认真说:“我很少回家,以后我在家这些重活我做,你想做饭便做,不想做我们去外面吃。”   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不掺杂一点场面话。   亦暖不清楚他是天生对任何人都好,还是分人的。   从说结婚后他的态度转变太快,在她面前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伪装,什么情绪都愿意透露。   第一次见面严肃,冷酷的人,现在时不时就会在她面前笑,第一次的见面,那个人似是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和他与众不同的人。   如果这些是更深的伪装,那他真厉害!   可,亦暖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他,因为他是军人。   萧奕寒洗碗的时间她又回到卧室,和被子开启第不知道多少次地“作战”,从早上到现在她不知道试了多少次,依旧没办法把被子折成昨晚那样平整。   门外传来声响她忙停止动作。   萧奕寒走进来,看了看整理地乱七八糟的被子,又看了看假装淡定站在一边的人,严肃的脸部线条逐渐变柔。   他不动声色把床铺好,被子被他拉开,随意弄成一长条,不再是平整没有褶皱的“豆腐块”。   “被子不用按照部队那么严格,在家里随意就好。”他说。   亦暖点头。   今天周五,她还要回学校。   还没说出来,萧奕寒主动提出:“我送你。”   亦暖连连摆手:“不用,这里离学校很近,我能自己坐车。”   萧奕寒说:“我想和你培养感情。”   这话太熟悉了,可不就是她前段时间说过的么,当时说过便后悔,她反复懊恼了好几天。   “你不忙吗?”亦暖不大情愿让他送,但不能表现出来,脸上保持着识大体的笑。   “嗯,这次是特意休假回来结婚。”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么拒绝呢?   “那麻烦你了。”   萧奕寒拿了钥匙,不太高兴的对她说:“不要总这么客气,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亦暖浅笑回他:“网上说不能把坏脾气留给最亲近的人,你现在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能把坏脾气留给你,所以礼貌是最近基本的呀。”玄关处没有凳子,她只能站着换鞋,萧奕寒主动搀扶住她,她忍住不适,抬头对他笑,“谢谢。”   换完鞋继续说下去:“更何况我们才刚结婚,要是我现在把所有坏脾气都表现出来你后悔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我不会不要你。”萧奕寒很肯定的说。   她微微愣住,心底有什么飞快的划过,她很快地又笑起来,掩藏在笑容底下的是不信任。   没有人会要她,所有人都会在权衡利弊后第一个抛弃她,她太了解了……   亦暖让萧奕寒把车停在离学校一公里外的地方,她半开玩笑的说:“你的车太惹眼了,你要是送我到学校估计明天我们学校论坛上会是‘某某系苏某某疑似被土豪包养’,那我可要冤死了。”   萧奕寒接受她的理由,把车停在指定位置。   “放学我来接你。”   “接来接去好麻烦,我又不是小孩子,找得着回家的路,而且我这里坐车很方便的。”   萧奕寒嘴唇紧抿着,柔和的脸部轮廓绷成一条流畅线条,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眼睛就这么无声盯着她,很不开心,带着点赌气的模样。   不像个三十岁的人。   亦暖迟疑片刻,直视他的眼睛:“奕寒,我没有怕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我现在还不适应,我性子比较慢热,你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适应?”   萧奕寒神色松动,拉住她,认真答应:“好,我可以让你慢慢适应,不会逼强迫你。”停了几秒,“任何事。”   她真虚伪,像个骗子,专为戏弄别人感情的骗子。亦暖想。   在学校门口她遇到彭诗雅,她似是故意在等她。   “暖暖你昨天没回寝室呀!”   她笑着走向她,想挽住她,被躲开。   亦暖掩起心底的厌恶,笑容深深的反问:“你不也没回吗?”   彭诗雅被怼的脸色很不好,压着脾气,说:“我,我那个是有事。”   “我也有事。”亦暖说:“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也不要对我的事感兴趣。”   彭诗雅脸黑黑的,亦暖走了好远她调整好情绪,忙追上她:“阿暖,你是不是和阿旭吵架了。”   亦暖停下,这个点周围人不多,她脸上维持无懈可击的笑,眸光不耐烦,冷声说:“我和他早分手了,你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么。”   “我”   彭诗雅在她面前演戏,她在萧奕寒面前演戏……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   亦暖踢着脚边碎石,低垂着的眼睛里是负面的情绪。   另一边,她走远萧奕寒给段允南打了电话,“陪我买戒指。”   -   “年纪小的姑娘爱黏人,一天不回信息磨死你,老萧同志啊,以后可有得你受的。”   段允南一路上念念叨叨,虽说他想着让萧奕寒去相亲,可他从未想过对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结婚,而且结婚对象才21岁,比他整整小了10岁啊!   在他看来萧奕寒沉稳内敛,应该会找一个各方面势均力敌的人才对。   段允南把手搭在萧奕寒肩上,眯着眼问:“小嫂子私底下是不是经常给你撒娇?”   萧奕寒斜撇他一眼,不置可否。   小姑娘从不会主动给他发信息,不会撒娇。这种事他不会给人说。   段允南啧啧称奇。   几次见面苏亦暖给他的印象是乖巧,疏离的,没想到私底下竟是个撒娇精,还把老萧这个榆木疙瘩抓得牢牢的。   这样想着,看向萧奕寒的眼神变得古怪。   萧奕寒朝他伸手:“把钥匙还我。”   “嘁,在家,过几天给你送去。”段允南嫌弃的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以前萧奕寒没对象,住的地方给了他把钥匙,现在结了婚第一件事就是把钥匙收回。   “就你这样以后妥妥的妻管严。”   “比某些单身狗好。”   说着两人走进一家珠宝店。   店员热情朝两人迎来,“您好,欢迎光临!”   柜姐问:“先生是买来求婚的吗?”   “不是,我自己看看”萧奕寒答。   “好的,那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萧奕寒环顾一圈,没有看上的戒指,反倒被不远处的镯子吸住视线,脑子里闪过一只莹白柔软的手腕,淡绿色旗袍。   “这个,”他大步走过去,指向柜台里淡绿翡翠手镯,“麻烦把这个包起来。”   “好的。”   段允南在旁边吃味的说,“老男人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哦,还知道送人礼物了,这么多年你除了给我钱还是钱,什么时候也给我买点东西!”   那模样,配上他精湛的演技,妥妥的妒夫样儿。   柜姐看两人的目光变了质。   萧奕寒凌厉的视线不留情面落在他身上,他瘪瘪嘴,不再说话。   柜姐隐晦的目光变得更奇怪,带着了然。 第22章 叔叔一点也不老   下午亦暖没去工作室, 也没安排别的工作。   她肩上多了一种责任,作为一个军嫂的责任,不是妻子。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她给萧奕寒打电话。   “你在哪?”   “小区外面这个超市。”   “我十五分钟到。”   “不用来了, 我能提的动。”   “我有需要买的。”   “噢。”   萧奕寒要来, 亦暖先没急着买菜,买了些日常用品。   超市不大, 是一个生鲜超市,萧奕寒到时亦暖正站在蔬菜区……发呆。   和她近距离接触后萧奕寒发现小姑娘比想象中冷漠,又比想象中懂事。   怕吓到她,萧奕寒故意加大脚步声, 她回过神他才开口。   “在想什么?”   亦暖摇摇头,“你喜欢吃什么?”   萧奕寒接过她手里推车:“我不挑食。”   亦暖扫视一圈,缓慢的说:“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萧奕寒一手推车一手牵她:“我正好喜欢家常菜。”   他喜欢家常菜,因为有家的味道。   “有没有忌口的?”   “都能吃。”   之后超市里出现一道美丽的风景线:高大俊朗的男人推着手推车跟在穿着旗袍, 气质优雅的女人身后, 两人视线交织时似是岁月静好。   因为疫情原因,两人都带了口罩, 具体长相看不真切。   “快看快看,那一对情侣颜值好高啊!”   “emmmm, 连脸都看不见,你从哪看出来颜值高的。”   “身材这么好颜值能差到哪里去,你看小姐姐穿旗袍前凸后翘的, 那个腰怕是只有我三分之一!!!”说话的人伸手比了比腰, 一脸生无可恋,“你在看看那个小哥哥,浓眉大眼,肩宽窄腰, 再看那一身肌肉,啧啧,真想试试。”   突然她警惕看向四周,什么也没看着。   她问同伴:“你有没有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   同伴答:“没有啊。”   她揉了揉头发,叹气:“好吧。”   视线再朝苏亦暖他们那边看去时,看见有几个比她小的小姑娘正紧张拦住对方。   她拉着同伴往那边走:“小姐姐好像还是个名人呢!我们去看看。”   苏亦暖没想到逛个超市也能遇到自己粉丝,而且还是很可爱的高中生。   几人推搡着,推出一个胆子比较大的。   女生红着脸,有点紧张:“暖暖姐姐,我们是你铁粉,我们都特别特别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呀!”   亦暖笑着点头,眼神含有包容。   “我没有纸笔哦。”   “我有”   “我有”   几个女生争先恐后从包里拿出纸笔,亦暖接过纸笔寻找适合写字的地方。   从几个小女生出现后充当背景板的萧中校有了用武之地,他一步跨到亦暖面前。   “垫在我背上写。”说着转过身,曲下膝盖,背仍旧挺得直直的。   萧奕寒声音低沉,带着点沧桑,不似年轻人清脆,干净。   “哇!!!”   几个小姑娘看着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嘴里发出惊叹,脸腾的一下子特别红,眼神快速在空中交流。   亦暖没拒绝,很快的把几个小女生想要的祝福签下。   签完另一个小姑娘忙问:“可不可以合照呀。”   “嗯,可以呀!”   亦暖很少会拒绝这种要求。   挨个和她们合照完,最后的大合照本来是想麻烦萧奕寒拍的,结果他拍出的照片太真实,大家一致觉得不能麻烦他,所以重新找了女孩子。   是刚才看热闹的两个二十出头的女生。   “暖暖姐姐,那个大叔是你哥哥吗?”   亦暖忍俊不禁的对几个小可爱说:“不是哦,是我男朋友。”   其中一个口直心快的小姑娘脱口而出:“啊!感觉他年纪有点大呀!”   亦暖忙拉住萧奕寒对他歉意笑笑。   小姑娘朋友们忙捂住她的嘴,向萧奕寒道歉:“叔叔我朋友不是故意的,叔叔一点也不老。”   “噗……”   “咳咳”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亦暖险些被口水呛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会说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您和暖暖姐姐很般配,真的!!!”   让亦暖没想到的是萧奕寒会一本正经的问小姑娘:“那里般配?”   几个小姑娘憋红了脸,不愿意违背良心。   拉着闺蜜看戏的女生替她们回答:“您要是穿上军装和小姐姐站一起,简直比前段时间流行的军阀和他的大姨太还般配!”   这是前段时间流行的梗,萧奕寒不懂这些年轻人的词汇。   从字面上看,这个女生的回答他很不喜欢。军阀和大姨太……可不是什么好话。   亦暖凑近,拉了拉他。   他心领神会低头。   亦暖踮起脚在他耳边解释。   这回他懂了,可还是装作一知半解的样子继续询问。   无奈亦暖只得继续踮着脚解释,在她身体虚晃快站不稳时一双大手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   火热地温度隔着衣服烫着皮肤,亦暖惊得往后退,被他搂着腰往怀里带。   这一幕被一个小姑娘拍了下来,萧奕寒看了眼,没有理会。   听完解释萧奕寒意味深长的看向刚才解释的女生,搂住亦暖的腰紧了紧,不动声色道:“谢谢,没什么事就散了。”   嗯,十足的老干部姿态。   视线一转,看向旁边瞪着他的小姑娘,搂着亦暖的手紧了些,说:“下次在公共场合不要拦人,影响公共秩序。”   他的话一板一眼,和班主任有的一拼。   几个小姑娘瞪着他,眼睛都瞪红了。   等人散开萧奕寒才放开搂住亦暖的手。   亦暖快速从他身边退开,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之后两人全程无交谈,亦暖去哪他便推着车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偶尔地,他深邃的视线会不由自主放在亦暖纤细柔软的腰肢上,眼神深沉如墨,没有遮挡物的耳朵悄悄变红,推着推车的手无意识捏紧。   坚硬的心早软成一滩水。   付钱时亦暖抢着付,知道自己惹人生气的他没有多做争执,由着她去。   回家亦暖一眼看见玄关处多出来的小凳子。   她垂下了眼帘,提着菜的手收紧。   萧奕寒没有特意邀功,沉默地进了厨房。   晚饭一个洗一个切。   洗完,一个炒菜一个递调料,如同经过了长时间配合得出来的默契。   “多煮点饭。”   亦暖没说话,又往电饭煲里加了一杯米。   菜炒好饭刚好熟。   很简单的三菜一汤:炝炒小白菜、青椒炒肉、麻婆豆腐、紫菜蛋花汤。   俩人以前都是在外面吃,这次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家开火。   前几次在外面吃饭亦暖记得萧奕寒饭量和平常男人差不多,然而今天,她只吃了半碗饭,剩下大半锅全是他一个人搞定的!!!   前几次他应该没吃饱过吧!   亦暖一下子知道了什么,心底泛起奇怪的情愫。   当兵的男人饭量一直大,以前怕吓着她萧奕寒从不表现的突兀,现在生活在一起,他可不想以后饿肚子,干脆的放开了吃。   吃完他视线装作不在意的从苏亦暖脸上滑过,她除了开始的震惊,后面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萧奕寒稍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吃完饭萧奕寒抢先去洗碗。   洗完碗俩人又陷入了沉默。   “要看电视吗?”萧奕寒问。   “嗯。”   两人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电视,一个坐姿稳如泰山,一个绷着身子一动不动。   看了一会儿萧奕寒起身,亦暖本就没有集中的神经随着他走动跳动。   他进了厨房,很快提着一袋零食出来。   “今天出门买的,S市很出名的小吃。”   是鸭脖,鸡爪。   亦暖很喜欢的小吃,以前还特意在微博上给人安利。   但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放不开手脚,亦暖想拒绝。   萧奕寒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坐直接坐在沙发前面的地上,戴好手套认真啃鸡爪。   啃鸡爪,这种事不管谁吃都不会太优雅,而在萧奕寒吃起来是一本正经的。   亦暖拘谨的戴好手套,萧奕寒扭头问她:“你这样坐着不舒服,像我这样很舒服。”   亦暖想了想别扭的跟着坐在地上。   两人安静看着一档军事节目,嘴里不时发出啃东西的声音,气氛倒也温馨。   不知不觉的在啃鸡爪中亦暖心里的芥蒂消散了,她问萧奕寒:“卧室里梳妆台是今天买的吗?”   萧奕寒回想起段允南说的“做了什么要让嫂子知道,这样她才会对你死心塌地。”他点头,“以前家里没个女主人,我没想到那些,今天出门想起来就给买了回来。”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重新换种样式。”   以前家里没个女主人?亦暖心底有些讶异,奇怪看他,几秒后小声回答:“能用就行,谢谢。”   “嗯。”他眼睛看着电视不经意的说,“明天有安排吗?”   “有拍摄。”亦暖停下动作,认真看他,等待他下一句话。   萧奕寒也停了动作,扭头看她,“可以空出早上吗?我们出去一趟。”   “嗯。”亦暖想了想,同意了,也没问去哪。   之后又只剩下啃鸡爪和电视发出的声音。 第23章 暖暖,回家了   和昨天早上一样, 今早起来亦暖手里紧抓着萧奕寒衣服,衣服被抓出一大块褶皱。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很淡定。   吃过早饭萧奕寒让她把身份证给他, 有用。随后两人便出了门。   亦暖不知道要去那, 也没主动问,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 原来是房地产交易中心。   她不明白萧奕寒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明显的萧奕寒早已经联系好人,他们一来就被人迎着进了一间办公室,接着萧奕寒把手里提的东西拿出来。   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复印件。   接待的人笑着把手里合同放在桌上。   “昨天接到你电话我便准备好了资料, 你要是确认没问题的话双方在这里签名就行。”   萧奕寒提笔在指定位置落下名字,他问:“多久能拿到新的房产证?”   “顺利的话十几天。”   萧奕寒签完把笔递给亦暖。   亦暖紧锁住他黑色眸子,很仔细的看他,仿佛要透过他的表皮看清他内心的真实目的。   “怎么了?”萧奕寒温声问。   亦暖摇头, 很快地垂下眼帘。   她的脑袋里像是在烧着一团火, 烧得她头脑发晕。   “暖暖,怎么了?”萧奕寒又问, 多了两分重视。   他想揉揉她的头发,被避开。   她双手紧抓着袖口, 眼睛里干涩得厉害。她想,这种好事是别人求不来的,应该接受才对。   可心里的负罪感迫使她站了起来, 慌乱地, 狼狈地站了起来。   她沉着声音,不解地问:“为什么。”   萧奕寒轻轻拉住她紧握成拳的手,手慢慢松开,袖口从手心滑落, 手心红了一片。   他拉住她冰冷的手。   亦暖被他拉坐下。   他就这么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是容不得置疑的真心。“我们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加上你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不用为此有压力。”   他沉稳的嗓音温和极了,亦暖脑袋里烧着的火被他的话浇灭。   她想说什么,有什么卡在喉咙处,什么也说不出,胸口压了块千斤巨石,她喘不上气来。   手里的笔有千斤重,她几乎要拿不动。   她盯着合同看了大概有两分钟,嘴角渐渐浮起凉薄的笑,她呼了口气,提笔落字,一撇一捺写得缓慢认真。萧奕寒安静等待着,丝毫没有她预想中的慌乱,或者说是心虚。   亦暖心一沉,手上突然用力,纸张被巨大的力气划破,连着划破底下好几张。   “你做什么!”工作人员惊呼。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她忽地一下起身,看准了门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办公室门“嘭”的一声关上,玻璃窗被吓得直颤抖。   工作人员看向紧闭的门,满眼惊愕,确认走了的人不可能再回来,他回头看了眼桌上被毁了的合同和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僵硬的问:“萧先生,这,怎么办?”   萧奕寒面上平静,心底却是波澜起伏,他站起身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事先没和我爱人商量过。”   “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心里头更惊讶了,这种好事还需要征得同意?嘴上不在意的说,“小事,小事。”   萧奕寒是真心想在所有财产上添上小姑娘名字,他知道小姑娘没有安全感,而他正在给小姑娘建立安全感。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到了最后,两人真的走不下去,小姑娘真的想离婚,他会把所有财产分她一半。   没有道理的,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想看她真正开心的样子,想驱散她眼底阴霾。   今天结果并非没有预料到,只是他想不到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或许他做错了!   小姑娘太敏感,不能用常人思维去判断。   出了办公室萧奕寒加快步伐。   亦暖正站在交易所外面。   今天天有点冷,老天爷阴沉着一张脸。她站在阴沉天空之下,看他走出来半转身对他露出浅浅地笑容,笑意不达眼底,深处是空落落的荒芜,像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她的脸在笑眼睛却在哭。   萧奕寒心口一刺,仿佛在做潜伏任务,脚步放的很轻,呼吸也在刻意放低。   他轻轻执起亦暖冰冷的手,脸部线条放柔,带着浅笑,安抚的说:“暖暖,回家了。”   亦暖盯住他的眼睛,忽的笑开了。   笑声悲凉。   她说,“好。”   -   他们很早出来办事,现在不过十点,平静下来她不想和萧奕寒单独相处,她说,“我今晚回学校住,晚上有事。”   萧奕寒平静道,“很急?”又低声添了句,“我明天回部队,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编好的借口说不出来了,沉默一会儿,她仍让萧奕寒转了方向载她去学校。   到了校外,她说,“你等我一会儿。”   她离开,萧奕寒下了车,站在路边点燃烟。   今天周末,学校人不多。   她回寝室时室友还躺在床上玩手机。   “暖暖,你最近很忙啊!”秋云探出头来感慨。   亦暖颔首笑笑,打开衣柜收拾几件轻便的衣服。她宿舍里都是些日常穿的衣服,旗袍只有两三件,其余的在工作室。   平日里接的单子也放在工作室。   “咦,你不回寝室住了吗?”秋云看向她手里提着的袋子,惊讶地问。   亦暖怕打扰书箐,压低了声音回她:“不是,那边没有平时穿的衣服。”   “哦。”   秋云点点头,把探出一半的身子收回。   她以为亦暖最近是住在工作室。   亦暖性子温和,但和人相处不够热切,她的私事如果她不主动说,寝室人是不知道的。   关门声响起,彭诗雅拉开床帘问秋云:“苏亦暖最近很少回来吗?”   “没啊。”秋云想也不想的否认。   亦暖在一家旗袍工作室兼职,平日里如果忙不过来便会住在工作室,这些寝室三个人都是知道的。   秋云虽然不知道彭诗雅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知道她和亦暖不对付,在回答时多留了个心眼。   彭诗雅对秋云的回答不甚在意,神色隐晦,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   亦暖回了萧家,带着换洗衣物。   空荡荡的半边衣柜填充几件衣服进去,有了一定重量。   亦暖忙活完衣柜,把卧室打扫干净回到厨房继续忙活,萧奕寒在书房不知在忙什么,从回来就一头钻了进去。   午饭做好萧奕寒还没出来。   亦暖敲响书房门。   “门没锁。”里面答。   开了门看清了里面情景。   书房开着灯,萧奕寒穿着件背心,手里几块木板在组装,地上很乱,摆着一堆还没组装好的木板。   书房面积和卧室一般大,里面放了两张书桌,一张很新,明显是刚摆进去的。   书房南北两个方向各不相同,南边贴墙是一面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了三分之一的书,三分之一的各种奖杯,证书。   北边是正在组装的书柜。   “我煮了面,吃完在忙。”   “嗯。”   萧奕寒停下手里没完成的工作。   他洗了个手,还穿着背心,露出手臂经脉鼓起,和脸上肌肤是一个色号。   亦暖炒了青椒肉末,煮了白菜汤。   “你喜欢干拌还是汤的?”   “干拌。”   亦暖给他拌好青椒肉沫面又盛了碗汤放他手边。   “咸味不够自己加。”   “好。”   萧奕寒加了盐大口大口吃面,吃完又喝了碗汤。   “我再给你煮点?”   萧奕寒擦了嘴,摇头:“不用。”   她煮的份量足够多,味道也好。   “我忙去了,碗放厨房一会儿我洗。”   “好。”   亦暖说:“我下午有拍摄,可能回来会比较晚,你点外卖可以吗?”   萧奕寒没有异议,他低声说:“不用顾虑我,你想做什么就做,没必要每天做饭。”   亦暖浅笑着回他:“我挺喜欢做饭的。”   她不喜欢他,但她会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   早上耽误了时间,下午工作量更重。在S市外围一个小镇租了个小房间拍剧情视频,从中午忙到夜深,总算忙完。   这时忙于工作的众人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狂风,小院里狂风吹得飞沙走石,屋顶沙沙做响。   “一到三四月这鬼天气就让人头疼。”   “三天两头下雨就算了,这风刮的也太吓人了,鬼哭狼嚎似的。”   “现在怎么回市里?”有人问。   摄影师月明把今天拍的创作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参与谈话:“一会儿估计要下大雨,现在怕是回不去了。”   众人叹气。   亦暖在里面一个房间换了衣服出来,看见大家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她问月明:“怎么样?”   月明是个女摄影师,在摄影圈里小有名气,最近两年在尝试写剧本拍短视频。   这次只是小试牛刀,如果效果可以她准备拍一个关于民国时期的创作。   月明打开画面放给她看,很满意:“很OK,要是不火我觉得我可以退圈了。”   亦暖配合的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把视线放回摄影机上。   画面感确实不错,等后期剪辑完配上音乐应该不会太差。   有人说笑着调侃,“亦暖,看你这样子一点也不担心哦。”   亦暖耸耸肩:“担心也没用啊!”   月明眨眨眼,揶揄说话的人:“我们这种单身狗家里没人等,能不能回家都一样,大不了在这里窝一晚上呗。”说着故意变了调子:“不像某些人要是回不去估计要着跪搓衣板。”   被揶揄的是月明异性朋友圈名浮生,是亦暖这次拍摄的搭档,有正规工作但喜欢摄影,这次来当男一就是为了跟着明月学习。   听了这话,他气得把手里拿着的工具扔地上,“你这种男人婆活该单身!”   月明瞪他:“有话说话丢我东西做什么,要是摔坏了你可赔不起。”   “你信不信我再给你踩几脚。”   说着抬起脚作势要踩上去。   月明急忙拉住他,夸张的做出伏低做小的样子:“张大爷您老脚下留情呐,小的错了,您老千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亦暖看戏看得正起劲,有个小姐姐走了过来。   “阿暖,刚才你手机一直在振动,有个备注叫萧先生的一直给你打电话。”   是她今天招来的兼职。   平时忙不过来她都会在网上招个兼职帮忙。   “哦,谢谢啊。”   亦暖才接过手机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避开几人去了换衣服的单间接通。   “你现在在哪?” 第24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刚接通, 电话里便传来萧奕寒焦急暗哑的声音,她的心和眸光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 语气却含了两分温情:“在三河镇, 怎么了?”   那边好似舒了口气,萧奕寒焦急的声音趋于平静:“没事, 发定位给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   萧奕寒打断她的话:“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有朋友一起。”亦暖小声回。   “我不认识。”   不认识她口中的朋友,所以不放心。   “哦。”   亦暖妥协。   “外面雨大记得呆在屋子里别出去。”   “嗯, 知道了。”   这么大的雨傻子才会出去。   哎!为什么在他面前,他总喜欢把她当“傻子”呢?   亦暖搞不懂。   萧奕寒这个人,她不懂的有很多,多到数不清, 看不真切。   她从小见惯了人性的肮脏, 从不相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她以为结了婚,他会碰她, 他没有;她以为他们即使结了婚也不过是彼此利用,然而他从未表现出对她抱有什么目的, 也没有表现出对另一个女人的念念不忘。   从始至终,好似只有她一直是在利用对方。   如果他对她抱有别的目的,她对他的利用会心安理得, 可他对她只有无微不至的关心, 没有算计,这反而让她生出负罪感。   她想逃避,他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这一刻,她后悔和他结婚。   挂完电话大概一个小时, 小院外巷子里响起喇叭声。   胆小的女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下这么大的雨会是谁啊?”   亦暖在听到喇叭声已经站了起来,快步拉开门,外面滂沱大雨哗啦啦往下砸,地上砸起大朵大朵水花。   几米远的木门从外面推开,来人打着把黑色大伞,身穿黑色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过两三步那人便走到屋檐下,抖了抖雨伞,随后牵住亦暖微凉的手。   “这么大雨怎么出来了。”低沉地嗓音带着点不悦。   亦暖眉眼弯弯地对他笑,笑容恬静美好:“我猜是你,出来看看。”   萧奕寒把伞递给她,将风衣脱下仔细披在她身上。   “不用。”   亦暖想把衣服拿下被他一手按住,动弹不得。   “天冷,多穿点。”   外套本就是为她穿来的。   屋子里有人探出头来询问:“亦暖是谁呀?”   “我,”亦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余光飘向萧奕寒,他面容清冷,脸上线条却是柔和的,坚毅深邃的目光就这么望向她,亦暖转头对里面的人说:“我对象。”   “哇哦!”   里面响起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   很快的探出几张挤眉弄眼的脸。   “先进屋。”   进了屋萧奕寒不仅没有放开亦暖,反而牵得更紧。   屋里几人视线在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流连,眼里打趣的神色不要太明显。   萧奕寒倒是镇定,稳当当站在原地任由众人打量,没有一点不适。只是脸上没了面对亦暖时的温度。   亦暖对月明说:“我们要回市区,你们有没有和我们一起走的?”   几人商量片刻,最后兼职的小姑娘,浮生和他们一起回市区,其他几人今晚在小镇上休息,等明天雨停在回去。   大概是提前有预感,萧奕寒多带了把伞。   亦暖今天穿的高跟鞋,脚刚踩下楼梯便进了水。   “我背你。”萧奕寒说着已经把伞递给她,蹲下身去。   亦暖忙拉住他:“我穿的旗袍,不方便。”   萧奕寒一看也是,只得说:“上车把鞋脱了。”   “嗯。”   从小院里到巷口不过十几步,大雨像石头一样噼噼啪啪砸在伞面上,让人心安。   亦暖专心看路,生怕一不小心踩了坑,萧奕寒一手搂着她,一手撑着伞。伞偏的厉害,亦暖整个的挡在伞下,而萧奕寒大半边身子被大雨打湿,很快的另一边也连同变湿。   跟在身后的两人同撑一把伞,小心翼翼沿着前面两人足迹前进,伞被风吹得一会儿偏这边一会儿偏那边,两人都湿了个透。   上了车萧奕寒也不管有人没人,径自倾过身子替她把湿透的鞋脱下。   亦暖手紧抓着座椅,脸烫得厉害,心里头很不适应。   鞋脱下萧奕寒四处看了看,车上没有准备毛巾,他把纸巾抽出包住她两只脚。   后座两人安安静静吃了一嘴狗粮,心里无一不在感叹萧奕寒的细心,以及对苏亦暖的羡慕。   一切搞定萧奕寒才直起身子,还算温和的询问后座两人:“你们去哪?”   这种温和在别人听来却是冷硬的,好似俩人打扰了他的二人世界。   “我在S师范大学。”   “万江小区。”   两人连忙报了位置。   萧奕寒转回头不多说什么,发动车朝市区前进。   脚上很暖,这种暖一路从脚上往上爬,爬遍全身,爬上心头。   亦暖动了动,纸松了一些,她停止了动作,回头看了眼,后座两人都淋湿了。   她把纸递给两人,“要不要擦擦?”   “谢谢。”两人接过纸一齐道谢。   她有点不愿意看萧奕寒,可不经意的便看见他肩膀上湿了一大半,明显的刚才打伞对方只顾着她,自己全淋湿了。   亦暖静了好一会儿,最终妥协,抽出纸探过身子轻轻擦拭他脖子和手臂上的雨水。   萧奕寒开车的手差点打滑,他很快调整好状态,身体紧绷着,胸口里的心脏随着皮肤上轻柔的擦拭跳动,不仅是心脏,连着脉搏也在跳动,耳朵悄悄爬上红晕。   皮肤上雨水被擦干,触感消失,身体和胸口空落落的缺失了一块。   亦暖和浮生还有兼职的小姐姐不是很熟,找不到话聊,索性不去找话题,安安静静看向车前方。   雨声让人心静,她浮躁一整天的心彻底归于正常。   她余光看向开车的萧奕寒,眼底有片刻迷茫。   他为什么要对她好呢?房子加上她名字,冒着暴风雨来接她。   如果说是为了治愈情伤,看着并不像。相处下来发现他不是一个会为情所伤的人,更何况他家里没有任何关于女性的东西。   那,是真的喜欢……   亦暖忙打住猜测,她不敢去想。   相继把两人送达目的地后车上只剩下他们俩,萧奕寒问她:“饿不饿?”   “不是很饿。”亦暖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萧奕寒扭头看她,她唇色有点苍白:“没有。”   他一天都在忙着整理家里,整理完天已经黑了,外面刮大风,手机上收到黄色暴雨预警,心里担心便赶去接她了。   外面大雨没有停歇的迹象,街边很多餐馆关了门。   “这个点不知道还有没有餐馆开门,回家煮面吃可以吗?”   “嗯,我都行。”   俩人就着中午炒的肉末继续吃拌面,外面雨声时大时小,萧奕寒在厨房洗碗亦暖回卧室洗澡。   吹干头发出来萧奕寒正坐在床沿,手里把玩着个盒子。   看她出来对她招了招手。   亦暖顺从走了过去。   他拉着她坐下,在她手上涂了一层什么,然后打开盒子将放置在里面淡绿泛着流光的翡翠手镯拿起往她手上套。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手上传至心上。   亦暖被冰得直缩手。   萧奕寒拉住,低声说:“别动。”   他一用力,手镯牢牢套在她手腕上。   手镯冰清玉洁、清澈莹润,和她白皙细腻的手腕神似,似是专为她定做的那般。   萧奕寒执起戴上手镯的手,细细欣赏,嘴角含着浅浅笑意,称赞道:“很适合你,昨天去看了戒指,没有合适的,定制的要过一段时间。”   亦暖喜欢绿色,很喜欢,这枚手镯正好是淡绿色,里面似是流淌着盈盈水光。   亦暖视线聚焦在手镯上,没有仔细听后半句,萧奕寒说完好一会儿,她低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嗓子微微有些哑。   “你值得。”极轻,却不容人忽视的话。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值得”。   别人对她说的多是“你应该的”“这是你的命”“你个白眼狼”……   他早出现几年该多好……或者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认识她,给她一点帮助,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个样子。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信任,能激起她情绪,只能是十年前那人。   她虚伪的笑几乎维持不住,只得收起,她看着他,认真又明确的对他说:“奕寒,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我不会喜欢你,对不起!   后面半句在抵达嘴边时被她咽了下去,她明白,如果说出,眼前这份温暖将不会属于她。   她贪念这份温暖,这为数不多的温暖。   苏亦暖太清楚自己暗藏的脾性——自私、卑鄙、偏执、贪婪。   那么至少应该回报他一些什么,物质方面无法回馈,这具身体……是她最大的资本……   亦暖不敢看身旁的人,眼皮垂下盯着手上玉镯,盯了许久她一下子扭过头看准他的唇,莽撞,不顾后果亲了上去。   她什么也没感受到,她只觉得心里厌恶快要涌出,她怕眼睛泄露了情绪,干脆闭上了眼。   “唔”   萧奕寒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发出一声闷哼,嘴上被人重重咬了一口,嘴唇大概被咬破了,带着刺痛。   那一闪而过的厌恶他看得真切。 第25章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   如果一个女人宁愿牺牲身体来回报你, 也不愿说违心的话,那她绝不可能对你动心。   萧奕寒看得透,心寒得厉害, 这么多年, 这是他唯一动心的人,偏偏这人像上了锁, 而他没有钥匙,又不忍强行打开。   他把手放在她身上,想将她推开。   手下的身体在颤抖,眼前是细长紧闭的双眼, 因为害怕长长地睫毛上下抖动得厉害。   他的两边手臂被抓得破了皮,有指尖刺进皮肤。   萧奕寒推的动作改为护,忍着失望任由她动作,亦暖看不到的地方, 他平静深邃的眼眸含着悲伤。   紧贴在一起的嘴唇没有章法地咬来咬去, 像是在发泄什么,最后似是不得门路只得抵在一处, 一动不动。   娇弱地喘息在卧室里回响。   罢了,如果这样能让她减轻负担, 那就这样吧!   萧奕寒无声叹了口气,妥协似的抱住扑进怀里的人儿,怀里软乎乎的身子有一瞬地僵硬, 很快又放松下去。   他用着为数不多的, 从别处听来,看来的经验,唇舌试探着舔舐,辗转, 动作极尽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   这是萧奕寒初吻,亦是苏亦暖初吻。   和风细雨吻了几分钟,萧奕寒心底,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开始肆意冲撞他理智的神经,在他刻意的放纵下,理智落了下方,炽热的血气上涌。   他没有经验,自是不懂把控节奏,开始还能强忍着冲动,到了后面动作愈发强硬,带着不容抵抗的侵略性,脑子里时不时闪现那一闪而过的厌恶。   心痛和恼怒占据脑海。   他本就不是一个和善的人,若不是担心吓着她,又怎么会克制着自己一言一行。   此刻,在身体与外在因素的刺激下,他平静下暗藏的波涛几欲将理智淹没,他只想拉着她沉沦!   沉沦!   他的吻与动作变得粗暴,火热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离,恨不能一口吃了送到嘴边的人。   抓住手臂的手快要滑落,他一手环住柔软腰肢,一手把快要滑落的柔软手臂往脖子上带。   “唔~”   亦暖被吻得快要窒息,被环住的地方箍得紧紧地,骨头似是要被勒断,嘴里控制不住发出闷哼。   “暖暖。”   萧奕寒忽的抽去力道,只柔柔含住她的唇,红着眼缠绵悱恻唤她名字。   两人坐在床沿上的身体不知何时倒在了床上。   一上一下。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亦暖颤颤巍巍睁了眼,撞进一双含着悲伤的眼眸。   一种逃不脱的难过攥住她心脏,又是想哭。   她主动攀紧他的脖子,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的头轻轻埋在他脖颈处,像是找到了安心之处。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很想说些什么抚平他的悲伤。   萧奕寒似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躺在床上半拥着。   窗外雷雨转小,不知谁家的温暖的灯光照进漆黑的卧室,卧室里多了一线光亮,湿冷的空气缓缓流淌在每一个角落,带着若有若无的悲伤。   半晌,火热地呼吸从耳根缓缓下移,惊起一路颤栗,在白腻脆弱的脖颈处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冲动一点一点褪去,苏亦暖后了悔,她身体颤抖得厉害,未知的恐惧拉扯着神经,同时又伴随着身体奇怪地瘙痒在不停折磨着她。   想要什么,又想逃开什么。   她双手抓的更紧。   搂在她腰上的手用力,一阵天翻地覆后她被人从床上带起,压在一具坚硬如磐石的身体上。   头顶是粗重地喘息,腰上和发顶各有一只手,两只手配合着来回摩擦,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头顶缓缓响起。   他说:“暖暖,不急,我们慢慢来。”   萧奕寒没有尝试过男女之事,但在部队听的多,自是知晓两人皆是动了情,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   但他知道女人把感情看的有多重要,明白女人希望先有爱在有性,同时他也清楚亦暖现在对他没有喜欢,只有一点愧疚,他不愿意在身体的冲动上,在她没考虑清楚的情况下强来。   他是真的看上了她,从第一眼的悸动就注定为她迷乱。   他们已经结了婚,未来有的是时间长相厮守,急于求成只会为今后生活留下遗憾,他不愿意让这份感情带着遗憾,他要把所有温柔用在她身上,给她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家。   浴室门紧关,微弱水声从里面传出。   亦暖躺在床上无神望着天花板,许是灯光太刺眼,她抬手盖在眼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一刻萧奕寒能忍住,宁愿洗冷水澡也不愿意碰她,不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   “不急,慢慢来……”亦暖讽刺的念着这几个字。   翻了个身,腰疼得厉害,是刚才被萧奕寒勒的,估计青了一大片。   如果真做到最后,她想自己会丢掉半条命。   浴室里水声还在继续,亦暖缓慢坐起忍着痛掀开睡衣,白皙的腰上有一圈红痕。   亦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药,只能把衣服重新合上,身子缩成一小团,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   萧奕寒出来时床上的人只露出半张脸,身体团成一团。   他冷硬的心轰的一声塌陷。   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被冷水冲洗过的身体带着一股寒凉。   走近便看见床上的人眉头皱起,长长的睫毛像把刷动的小刷子。   他蹲在床边,关切问:“睡不着?”   亦暖不得不睁开眼,直直对上他含着关心的目光。   她的心不自觉微颤。   “嗯,不是很困。”   他的头发没吹干,正滴着水,他好像不喜欢穿睡衣,睡觉总是穿短袖和到膝盖的短裤,刚换上的短袖又湿了。   她说:“你吹下头发。”   萧奕寒点头,起身回浴室,不一会儿吹风机呼呼呼的响彻在卧室里。   亦暖就着吹风机的声音昏昏欲睡,还没彻底睡过去声音停了,不一会儿床陷了下去,一双大手环在她腰上。   不偏不倚,正是青了的那个位置,身体疼得想逃离。   萧奕寒嘴唇抵在她耳背上:“别乱动。”声音低哑,带着丝丝缕缕撩人的暗色。   亦暖僵住不敢乱动,疼痛转为阵阵钝痛。   萧奕寒冰冷的手钻进她睡衣里。   身体又冷又疼,嘴唇本来就肿了,被他这么一碰嘴唇咬不住,她差点控制不住痛呼出声。   很快,身后的被子被掀开,她腰上一圈红肿痕迹没有遮掩的落入他眼中。   亦暖看不见萧奕寒绷紧的脸,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服落在腰上,身体每一根神经绷得紧紧的。   她想逃,逃不掉。   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身后低声询问:“疼吗?”   亦暖费力咬住肿成半圆的嘴唇,不出声。   身后沉默片刻,传来无奈叹息,掀开的衣服重新盖下。   他起身在床头柜找到上次用剩的药酒,跪坐在床上。   手再次碰到睡衣时被一把抓住,苏亦暖回过头,茶色的眸子睁大紧盯住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嘴唇正中位置很红,有些位置还破了皮,是被她“亲”的。   萧奕寒保持着身形不动,两人无声对视许久他才缓和的说:“痛了就要说,你不说别人不会知道。”   亦暖松了手,转过去把头埋在被子里。   我说过,没人听见,没人愿意帮我,没人……   腰上冰凉地触感愈发清晰。   这次萧奕寒直接用的手。   他把药酒倒在手上,双手来回搓热,然后放在她受伤的腰上来回搓揉。   她的身体疼得直抽搐,脚趾也跟着弯起。   他像是听见了她心底的话那样,又说:“别人听不见,我一定能听见,以后受伤了在心里大喊我名字三声,我一定准时出现。”   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像个傻子,一个天真的傻子。   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军人,职位还不低……亦暖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   这天晚上他们是相拥而眠,准确来说是萧奕寒抱住亦暖睡的,其实也不算抱,因为他是隔了层被子抱的,怕再次弄伤她。   第二天亦暖仍旧抓着他衣服醒来,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两只手一齐抓住。   “醒了。”   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腰还痛吗?”问的很小心,还带着些许愧疚。   亦暖抬头,他低头。   火热的唇瓣不偏不倚落在她额头上,滚烫地触感让亦暖怀疑额头是不是被烫红了。   想退开,身体还在对方怀里。   她摇摇头。   还是很疼,比昨天还疼,但她不愿意说。   萧奕寒看着她,眼睛里很快的滑过什么,粗糙温暖的手放在她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   昨晚的疯狂又一次涌上脑海,一股热气直冲小腹,他半闭上眼,强压下冲动。   “今天不去拍摄了好不好?下午送我去机场,嗯?”他用商量的语气说。   腰上疼得厉害,嘴唇肿得难受,亦暖思索片刻点了头。   起身才发现他嘴唇同样肿得厉害,有些地方还留有伤口,她咬的……   他今天要回部队,这可怎么办?   亦暖盯住他的唇思考解决办法。   萧奕寒清了清嗓子,把她凌乱的头发理顺:“没事,我戴口罩。”   亦暖迟疑片刻,点头。   早上醒来她不喜欢说话,没力气。   卫生间里,亦暖傻愣愣看着镜子里的人,像是不认识似的。   镜子里的人衣衫凌乱,嘴唇红肿,眉眼间流转着股若有似无的风情。   在她脖子上还有一圈可疑的红色。   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情.爱之事……   她垂下眼眸,红肿的唇抿得很紧。   早餐是萧奕寒去楼下买的。 第26章 那是我们的家,不是我一……   萧奕寒买的下午五点的飞机。   亦暖昨晚一晚没睡好, 吃完饭更是困得厉害,捂着嘴直打哈欠。   萧奕寒揉了揉她头发,温声说, “去睡会儿, 中午我叫你。”   她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往卧室走, 头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有危险,反而让她心安。   下午三点左右,亦暖送萧奕寒去飞机场。   出门前萧奕寒问她:“有没有驾照?”   亦暖说:“没有。”   因为现阶段没有买车的想法, 所以没有想过考驾照。   她这样回,萧奕寒也不会说让她去考驾照之类的话。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他从没强迫她做过什么, 包括夫妻间该做的事。   又一次的送他离开, 这一次俩人领了结婚证。   在机场萧奕寒光明正大抱住她,隔着口罩亲吻她的额头, 温声说:“乖乖在家,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我不在会有人接。”   亦暖温顺待在他怀里,顺从点头。   在他放开后,她试探的拉住了他。   萧奕寒低头看她, 问, “怎么了?”他期待她能说出一两句关切的话。   她迟疑好一会儿,小声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她没说,或许从没想过。   “上次在部队找的人?”失落掩盖住期待,他的声音有点低沉。   不知怎的, 亦暖听出了落寞的意味。   她拿着包的手收紧,忍住不适点头。   “是。”   萧奕寒回想起前段时间调查到的消息——她和谢君旭交往时也让对方给她找个人,这件事动静可不小。   她在利用他。   空气一下子变冷了,像是被冻住,冷得让人害怕。   亦暖往前一步,头埋进他怀里,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轻言软语道:“我小时候,差点被人贩子卖了,是他救的我,我,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没别的意思。”   明知道是借口,他还是心软了。   落寞,被利用的怒意被轻易蹭没,萧奕寒任由她抱住,脑海里闪过一个成语——美色误事。   以前他坚信美色误事是男人意志不够坚定,为自己找的籍口,而今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就像他不信一见钟情,偏偏对小姑娘一见钟情。   苏亦暖只是软着嗓子对他说句话,他刚冒出的怒意便消失无踪,甚至明知被利用,还犯贱的心甘情愿。   他下巴抵在她发顶,鼻子里是好闻的青苹果香味。   他们的卧室里也是这种香味。   他闭上了眼,压住心里的苦涩,应“好。”   “我给你发信息要回。”他说。   “嗯。”亦暖乖巧点头。   “书房已经整理好,以后随便用,那是我们的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后面几个字说的很低,带着沧桑。   他太想要个家了,太想了。   亦暖怔愣了几秒,头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胸口,又乖又软的答应:“嗯,我知道了,那是我们的家。”说这些话时除了愧疚,她没有一点心软。   萧奕寒到部队马不停蹄处理落下的工作,等周子力来提醒他该去吃饭他才从忙碌中抽出来。   吃饭的时候萧奕寒把口罩摘下来,同桌的三人一瞬不瞬盯着他红肿的嘴唇,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老大,你真回家结婚去了???”问话的人一脸不可思议,眼睛瞪的老大,嘴也合不拢。   萧奕寒板着脸,冷冷看一圈目瞪口呆的几人,不疾不徐点头。   “嗯,有事。”   事件造成的杀伤力他可不管。   “咳咳”   “咳咳”   此起彼伏地咳嗽声,一声高过一声,显然是被口水呛到的。   周子力激动的站起身,被萧奕寒冷光一扫急忙坐下。   呐呐的说,“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坐他旁边的人给了他脑袋一巴掌:“老大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说完觍着脸问萧奕寒:“老大,啥时候带嫂子来部队参观参观?”   提起苏亦暖萧奕寒板起的脸稍显柔和。   身旁几个人精对视几眼,从彼此眼里看到相同的惊讶。   他们实在没想到铁树也能开花,千年玄冰也能融化!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了!   “等她放假。”   这话一出几人不只是惊讶了,更多的是膛目结舌,年纪比较小的周子力压低声音,偷偷摸摸说,“老大,你不会残害祖国花朵吧……”生怕被别人给听到。   尾音千回百转,带着试探。   萧奕寒挑眉,不否认。   几人愣了好半天,互相交换眼神,装作不经意的开口。   “看老大那春风得意的样儿,嫂子一定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女。”   “不,你们仔细看老大嘴上的伤,不重不轻,咬得恰到好处,既宣示了主权又体现出对老大的爱护……我合理分析嫂子一定和咱们是同一职业。”   “哦~”   几人视线隐晦落在萧奕寒结疤的嘴唇上,一副“我懂了”的模样。   萧奕寒听了个七七八八,严肃的脸微微抽动,对几人绽放一抹笑,威胁意味十足。   火热讨论的几人身上皮一紧,头皮一阵发麻,忙停止讨论,埋头,提起筷子直往嘴里塞饭。   处理完工作回宿舍时萧奕寒对周子力说:“平日我出任务手机找个可靠的人看着,你嫂子打电话来要第一时间接。”   周子力同志表示半天下来老大已经不是曾经的老大,他幽怨瞅了萧奕寒一眼,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老大,作为你的勤务兵我竟然不知道你有对象,还结婚了,我太失职了。”   萧奕寒停下,对他点头,意味深长道:“确实失职,明天多加五公里负重跑。”   周子力同志本意是为了打听嫂子是谁,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嘴张了合上,合上又张开,却也不敢反驳,只得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跟在萧奕寒身后。   到宿舍萧奕寒停住脚步,大发慈悲告诉他:“你认识。”   老大认识的女人,适合结婚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既然是认识的那就好找,周子力同志重新恢复斗志。   势必要成为第一个见到新嫂子的人。   萧奕寒给他提示其实是想让他想明白,顺便帮他宣传,一来告诉别人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不再是他们口中的单身汉;二来防止再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照他的性子,他绝不会主动给别人提及结婚的事,周子力是几人中性子比较不稳重的一个,宣传的事交给他再好不过。   可惜,他高估了周子力智商,也低估了他树立的威信。   他不主动说出口,可没人有胆量把他的私事宣传出去。   萧奕寒又对他说:“这几天空闲时间给我查个人。”   “谁?”   “资料我晚上发你。”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   “你好,能帮我看看这枚手镯多少钱吗?”   前脚送萧奕寒离开,亦暖后脚就去了买手镯的珠宝店询问玉镯价格,珠宝店说这是普通的翡翠手镯,估价最多不过几万,亦暖提着的心落下。   她不知道这枚玉镯是上好的精品冰种翡翠,价值几十万,萧奕寒猜到她会来问,特意交代过店员。   她也不知道萧奕寒不愿意麻烦别人,却因为她麻烦了许多人。   -   夜幕深沉,远离城市的部队上空点缀着零零散散的星星,昏黄灯光照在地上,人影,树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今天萧奕寒回宿舍很早,平常训练完,处理好公事,他总要花许多时间去总结上一次的任务不足,力求下一次完成的更出色。   今天他有了私事,这么许多年来难得有一次的私事,和他的小姑娘培养感情。   亦暖:【到了吗?】   消息是下午发来的,没有及时回复。   萧奕寒想了想,这个点已经没有回复的必要。   奕寒:【刚忙完。】   他洗漱完出来那边已经回了信息。   亦暖:【累不累。(旺财)】   输入框里打出“不累”,萧奕寒抿了抿唇,一个一个删去,他心想,要是说不累,小姑娘下一句该不知道怎么接了。   奕寒:【嗯,回来一直忙到现在。】   亦暖:【记得吃饭。(耶)】   亦暖:【平时在忙也要注意休息呀,要闹逸结合。(愉快)】   一天的疲惫仿佛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通体舒畅。   奕寒:【好,听你的。】   信息发过去,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迟迟没有下一条信息。   像是不知道该回什么,又像是犹豫要不要发什么。   大概的,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萧奕寒主动开了头。   奕寒:【你说的事我已经安排人调查,有了消息第一时间给你说。】   还是显示正在输入,但很快来了条消息。   亦暖:【谢谢。(转圈)】   萧奕寒打不出不谢,他抿紧唇,眉眼带着郁结,心里涌出难以言说的酸涩与嫉妒。   他嫉妒那个被小姑娘记挂在心上的人。   很快的一长段信息发了过来,是关于需要调查的基本线索:2010年10月7日,B市夜色酒吧,国防军事大学生,年龄二十左右,特种兵。   2010年,那个时候他刚好21岁,就读于国防大,刚参与特种兵选拔。   萧奕寒把那一届有印象的人想了一遍,想不出那年有谁去B市执行过解救任务。   何况十年太长,若非记忆深刻的事,他记得并不十分清楚。   他把资料发给周子力,并将周子力的任务安排下去。   【最近几天先把我今天交代的事办完,调查不急。】   收到信息,周子力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前一刻不是说让他有时间就查吗?怎么又变成了不急,查不查都无所谓的样子。   果然,恋爱的男人心思最难猜。 第27章 后面有改动,建议重看……   四月, 天气渐暖,树木枝繁叶茂,百花争相开放。   是拍照的好时节。   这段日子里亦暖又接了许多工作, 每天学校, 拍摄场地,工作室, 几处来回跑,忙的脚不沾地。   几乎一沾枕头就能立刻入睡。   但她清楚自己是结了婚的,晚上23:00临睡前会看看微信,如果萧奕寒发来信息他们便会聊上几句, 如果没信息,她也会主动告诉对方最近自己在忙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萧奕寒从没要求过她汇报自己做了什么,这一切是她主动的。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对方心安, 亦暖太明白安全感有多重要, 那怕不喜欢对方,她也会用心去当好他的妻子, 让他在前线没有后顾之忧。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有大有小。小的如她和萧奕寒渐渐能找到一些话题聊, 关系不在那么的生疏;大的如她现在接的旗袍商拍同比去年增长20%,汉服商拍同比去年增长60%。   汉服现在正当潮,商家更是如同雨后春笋纷纷冒出头来, 受众群体大到白发苍苍的老人, 小到蹒跚学步的孩子。   旗袍相比汉服有了许多限制,所以旗袍商家自然不如汉服商家多,且旗袍定制居多,利润也不如汉服大, 需要模特的就更少了。也正因如此,亦暖对自己重新规划,打算后续旗袍只接一些精品,不再像以前为了赚钱什么类型都接。   旗袍在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是赚钱的工具,她喜欢旗袍一种发自内心的,说不出缘由的喜欢。   就像她要找到十年前那个人一样,不需要理由,一定要找到。   现阶段她正和玲姐学习,玲姐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已把她当成亲传弟子去教。   另外还有一件事,她和彭诗雅彻底闹掰了。   很值得开心的事。   起因是彭诗雅在网上散播两人关系很好的谣言,为自己增长了不少粉丝,过后明目张胆和亦暖合作的商家联系,毛遂自荐。   和亦暖鹅蛋脸,柳叶眉,江南女子的娴静温婉不同,她长相了现下流行的锥子脸,大眼睛,前身材凸后翘,周身洋溢着阳光活力,是很现代化的样貌和性格。   现在商家找模特不局限于某一种,所以她成功了,渐渐成为一名汉服模特,走可爱风。   这本没什么,但她过度在自己领域消耗亦暖人气,引起许多人不满,这种不满甚至转移到亦暖身上,开始有人在亦暖微博下留言阴阳怪气,就连她做错了事,别人也会连着亦暖一起骂。   亦暖从小在“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训声下长大,然而多年前她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忍耐不会风平浪静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只有奋起反抗才能击退这些得寸进尺的人。   她很快的在C站和微博发了声明,表示两人只是室友关系,除此外没有更深交集。   这样的做法让彭诗雅利益受损,两人才会闹掰。   所幸亦暖现在有了去处(萧奕寒家),不用每天回寝室面对她。   -   明天要去拍摄,她又开始给萧奕寒汇报明天的事。   亦暖:【明天要去三河镇拍摄啦!】   亦暖:【和一个小哥哥。(转圈)】   现在是晚上十点,萧奕寒有时间。   他很快的回了信息。   奕寒:【什么内容?】   亦暖:【视频,前段时间不是和月明合作过一次吗,她剧本写完了,所以明天开始拍,内容很狗血啊,就军阀和花魁。】   奕寒:【你是花魁。】   很直男的问话,估计换个人会觉得他语气生硬。   亦暖不会,因为不在意。   亦暖:【嗯,你觉得我适合吗?(阴险)】   没有一秒犹豫的,那边认真严肃回了“适合。”。   她几乎能想到萧奕寒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回她信息的样子。   亦暖不知为什么,看着信息突然笑了出来,眉眼带着点她不知道的欢愉。   亦暖:【小哥哥有女朋友,你不用担心。(可爱)】   奕寒:【没担心。】   亦暖翻了个身,脸半埋在枕头里,手上快速打字:【那我要是和小哥哥有亲密接触你也不担心吗?(吃瓜)】   另一边萧奕寒愣了一愣,很快联想到电视里那些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镜头,再把里面的人代入到亦暖身上,他整个的人都不得劲了。   深邃的眼睛里浮现淡淡戾气,他沉着眉眼回:【你不会。】   难得想逗他一下的亦暖被他笃定的语气和平静的态度弄得泄了气,颓废的把手机扔在床上,好一会儿拿起手机不甘心的打字:【你这么不会聊天以前女朋友是怎么谈的!】   字打完她又删去,改为:【谢谢萧先生的信任,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她的咬牙切齿萧奕寒完全没体会到。   在他心里小姑娘很懂事,不爱生气,所以字句间的生硬只是小姑娘没加表情的缘故。   他扬了扬眉,对小姑娘的乖巧很满意,【嗯。(微笑)】   死亡微笑,带着满满的嘲讽,像是在嘲讽她的无聊。   亦暖生了气,狠狠的发了条信息过去。   亦暖:【和你聊天好没意思。】   这会萧奕寒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是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小姑娘,仔细把对话看了一遍,没有问题。   除了上一句没加表情外。   难道并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奕寒:【你生气了?】   他试探的发了这么一句过去。   亦暖简直要被这种大直男给气笑了,以前陈橙说她竹马直男,和他聊天分分钟想打死他,亦暖当时还不信,现在和萧奕寒这么一聊,她也有种想打死对方的冲动。   亦暖:【没有。(微笑)】   萧奕寒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微笑)】   好你大头鬼。   亦暖愤愤不平的在心里吐槽,一分钟后她调整好起伏的心绪,又恢复温柔腼腆的样子。   亦暖:【明天还要早起,不聊了,拜拜。(可爱)】   奕寒:【嗯。早点休息。】   -   烟头上燃起一点猩红,像是一颗子弹,带着势不可挡的压迫直直朝亦暖射来,她的灵魂连着身体生出火辣辣的,灼伤的,钻心的疼痛,浑身上下发毛竖起,痛的她叫不出声,喘不上气。   她像是被狠狠烫了一下,甩烫手山芋一样把手里点燃的烟甩开,清丽的脸上霎时间惨白一片。   额头,鼻尖是细细密密的汗。   “又怎么了?”   “艹,又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搞的。”   准备就绪的几人被她不知多少次的失常弄得没了耐心,纷纷责难出声。   “昨天没休息好吗?”   月明脸色也不好,甩了甩举了几个小时摄像机的手,语气有点个不耐烦。   这一段简单到不行的点烟动作重复不下十遍,苏亦暖始终做不好。不是突然停下,就是像看到什么毒蛇猛兽似的,一下子把点燃的烟甩开。   不仅是月明,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心里多多少少都是不满的。   亦暖恍了好半天的神,脑袋里空空荡荡的,她惨白的脸上挂着十分勉强,僵硬的笑,握紧的指尖无意识间已经陷阱肉里,她感觉不到痛。   她试着张了好几次嘴,才勉强发出一点沙哑恍惚的声音,“我们今天先拍别的可以吗,这段挪到后面。”   月明看出她完全不在状态,叹了口长气,一脸无奈:“今天就到这吧!”   亦暖的心跟着她的叹息沉入谷底。   临别前月明再三给她强调:“回去好好休息,多练习练习,明天争取一次过。”   这种时候笑是不合适的,亦暖收起平日里温顺的笑,连连点头。   晚上回的萧奕寒家,屋子里没开灯,很黑,很冷。   亦暖瘫坐在地上,回忆成了泥沼,长出了手,抓住她双脚用力往下拽,将她拽入森冷肮脏的沼泽。   她越挣扎陷地越快,越深。从脚底到脖子,完全的被泥沼淹没。   她快要被拽住无边的深渊。   “wu~wu~”   包里手机震动不停,一息间,她像是老了几十岁,成了个因年纪大而动作迟缓的老人,从包里颤颤巍巍把手机拿出,因为没有力气,摔了好几次才成功拿稳。   她只是接通,一点声音也没有。   远在千里外的萧奕寒心脏咯噔一声,他从床上站了起来。   握紧了手机,薄薄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线,压住心里的担忧,极尽温柔地询问,“暖暖,怎么了?”   像是一根藤蔓救命的绳索套在她身上,把她勉强的拉了出来。   亦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恍恍惚惚回答:“没什么啊,就是……有点累。”   “累了多休息,兼职可以适当减少,你现在紧要的是学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给我说,万事有我。”   她把头埋进膝盖的瞬间,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机场把头埋进萧奕寒怀里的感觉,很安心。   外面有灯光照进家里,她歪着头看了半天,另一头的萧奕寒也不催促,耐心等她。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她渐渐回了神,笑着问他:“奕寒最怕什么?”   她试着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到像萧奕寒这样冷峻刚正的军官,会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那边好久没有回话,亦暖快忘了自己刚才问的话,转而想说些别的。   “一个人。”很低,很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又缓慢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暖暖,我怕自己一个人。”   那怕从小到大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他还是害怕,他怕极了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房子,吃着冷冰冰的食物。   他希望有一个家,和段家一样又吵又闹的家。   亦暖被他的回答弄得呆了好一会儿,眼睛定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半晌,其实也就十几秒,她出了声:   “以后有我在,你不会是一个人。”   这句话像是从她嘴里说出的,又不像。   那边的萧奕寒同样安静了几秒,很快他郑重其事应“好。”   萧奕寒说:“暖暖最怕什么?”   亦暖眨了眨眼,耳朵里里是一些听不真切的咒骂,眼前是看不清的人。   萧奕轻声问,“不想说吗?”   亦暖低低答:“不想的话,可以不说吗?”   “可以。”   亦暖又问他:“奕寒孤独时是怎么克服的呢?”   “让自己忙起来,一忙什么都会被抛下。”   可一旦空下来恐惧只会加倍。   亦暖清楚。   她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讲“是她们的错,我为什么要怕”“是她们的错我为什么要怕。”   不知讲了多少次,心里竖起来一层盔甲,暂时阻挡了那些阴魂不散的回忆。 第28章 教学   这天晚上她跑到小区楼下买了两包烟。客厅浴室里一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熏人的烟味源源不断从浴室窗口往外飘。   一如她初入模特圈不会摆POSS时对着镜子一遍一遍模仿动作,练习表情管理,学习舞蹈那样刻苦。   天透出点亮来她才迷迷糊糊爬上床。   睡得昏昏沉沉中萧奕寒打电话来吵醒了她。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早上给她打电话, 结果也没说有什么事, 就像是单纯的想给她打电话。   挂断电话才七八点。   -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没有出大的差错。   亦暖点烟, 上嘴的动作娴熟极了,像是混惯了风月场所的老手。   连浮生也忍不住打趣道:“要不是见了昨天你紧张到胆颤心惊的样子,我怕是要以为你是个老烟鬼了!”说到这他忍不住好奇,“你是怎么在一晚上的时间里学会抽烟, 还这么上手的?”   “嗯,这个嘛”亦暖稍作沉吟,半开玩笑到,“大概是比较有天赋吧!”   “嘁”浮生一脸的不相信, 追问道, “老实说你是不是昨天回去练习了一个晚上?我可是听说过你为了一个动作苦练通宵的光荣事迹。”   亦暖在圈子里一直有拼命三娘的称号。她因为容貌好的缘故进了模特圈,但容貌仅仅是块敲门砖, 作为一个模特最基本的除了容貌便是身姿及表现力。   而她除了容貌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   商家们大都和她合作了一次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大家对她一致的评价是“除了一张脸好看外没有一点优点”。还有人在背后说“她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是死人脸也比她丰富得多”。   那时候没有名气,别人也不会特意避着说。   在尝到当模特的甜头后, 她再也不愿意去做那些消耗体力和精神, 却赚不了几个钱的工作。为了留在模特圈,她把每天的空闲时间用在学习和练习上,赚到的第一笔钱用来报名舞蹈,瑜伽, 后来又养成了看电影的习惯。   后来不管别人说她什么缺点,在第二天都会被她改正,大家知道了她私底下的努力,也就给她起了个拼命三娘的称号。   适当的示弱会获得意想不到的称赞,也会给人留下正面的印象,亦暖深知这一点。   她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垂下眼帘心虚的低声说,“也没多久吧,就浪费了三四包烟。”   “什么!!!”浮生膛目结舌,就这么看着苏亦暖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人也被他的惊呼吸引了过来。   “咋了?大惊小怪的。”   浮生回过神,看怪物一样亦暖,许久看着众人呐呐道:“天呐!你们知道不,苏亦暖这个奇葩为了练习一个动作竟然抽了五包烟!!!”   “真的假的?”   “亦暖你也太拼了吧!!!”   大家也被惊呆了。   亦暖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反驳,“说着玩的,你们别当真。”   浮生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说,“别掩饰了,你身上味道早出买了你,我就说你今天身上怎么一大股香水味混合着烟味,感情是这么来的!!!”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刻苦,别说研究生了,怕是博士都考上了!!!”   亦暖脸更红了,几乎想钻到地底去。   众人对亦暖的态度通过这一番谈话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不满到敬佩。   试想,如果是他们绝不会做到她这样的地步。   只是解决一个问题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吐烟圈。   作为花魁,会吐漂亮的烟圈会给人物增色不少。   能在短短一天学会抽烟已经很不错了,但为了达到如梦似幻的效果,月明希望亦暖能学会“吞云吐雾”,这对一个本就对烟抱有恐惧的人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亦暖认识的抽烟的人不少,玲姐是其中一个,且烟瘾很大,一天一包不是问题。偶然的情况下她知道亦暖对烟的惧怕,所以很少在她面前抽烟。   亦暖第一个想到请教她,没打通电话才想起玲姐前段时间说过她最近有急事,要去处理。   还能找谁呢?好像谁都不适合。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想到了萧奕寒,虽然没看他抽过烟,可几次亲密接触在他身上都闻到了烟草味。   今天萧奕寒总的给亦暖打了三个电话,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还没到十点他又打了过来。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问他。   “没。”他说。   亦暖沉默了几秒,手无意识抠着什么,小声问,“你是不是,担心我?”   安静了一瞬,很快传来萧奕寒低低的应答。   “嗯。”他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今天好点了吗?”   亦暖手里抠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皮一直低垂着,“好了,昨天太累了才会那样。”   “累了就多休息,钱够不够用?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够的,没什么想买的。”   微信亮了一下,亦暖拿开一看。   奕寒:[转账]请你确认收账   她没看金额,问,“为什么要给我转钱?”   萧奕寒说:“零花钱。”   “不用,我自己能赚。”亦暖不愿意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她转了话题,“奕寒,你忙吗?”   “不忙,怎么了?”   “我最近拍摄需要学习抽烟,还要吐烟圈,你能不能教教我?”很轻柔的话,带着求人的态度。   “好。”   萧奕寒想也没想的回答。   他把电话挂断重新打了视频通话过来,那头是白炽灯,和家里暖黄色灯光不一样。   萧奕寒冷峻的脸占满手机屏幕。   “有什么要求?”   亦暖沉思片刻,“都可以的,月明说有吞云吐雾的感觉就行。”停了一下,补充道:“上次给你说过的,我这次的角色是风尘女子。”   他稍作思索,说:“我教你简单易上手的。”   “好。”   当打火机冒出火花点燃烟时,亦暖瞳孔猛地紧缩,身体紧绷。   萧奕寒点烟的手一顿,把猩红烟头转了方向,只留下一个并不明显的侧影。   他轻声说:“你先试着吸一口烟,不要立刻吞进去或者吐出来,让烟在口腔内糅合,嘴向前,舌头前部向外力推嘴里的烟气,推完一股之后舌头迅速收回,再推下一股……”   亦暖把视线放在他身上,抽烟时的他像换了个人,眼神有点懒懒的下垂,神色淡漠,和她骨子里的冷漠有几分想像。   萧奕寒教的很细致,烟如同被他控制住一样,听随他的指令做出相应动作。   烟圈吐完,他把烟按灭,抬眼问她,“看懂了吗?”   亦暖很想点头,但刚才走了神,一点也没看懂。   萧奕寒转了身,又背对着她,打火机声音响了一下,他动了动,含着口烟转了回来。点燃的烟被他往后放,没出现在屏幕里。   亦暖心口一悸,嗓子发干。   他又耐心的演示了好几次。   亦暖熟练点燃烟,放进嘴里试探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吐,烟一下子窜到喉咙,她被呛得咳个不停,脸和脖子跟着呛红了。   萧奕寒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脑袋离灯很近,被照的很亮。   他问,“不抽烟不可以吗?”   亦暖像要把命咳出来似的,咳声停了,眼睛红红的,里面盛满水雾。   “达不到效果,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想把它拍好。”   如果这个视频拍好了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奕寒不说什么反驳的话,坐到窗边继续教她。   等亦暖摸索到一点门道,一看时间惊觉已经是凌晨12点。   “对不起啊,占用你这么多时间,你赶快休息吧,明天是不是还要训练。”   “没事,你练习,我给你看看还有那里需要改进。”   亦暖说:“下场拍摄定在下个周,不急。”   萧奕寒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画面一直在动,手机里一直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刺耳。   亦暖见他半天不回答便回了卧室,头一沾上枕头变得晕乎乎的。   等那边定住时他身上换了一身衣服。   “你一个人在家会怕吗?”   他突然的问。   昨晚熬了一晚,今天一天精神都在高度集中,亦暖身心疲倦,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不会,一个人挺好的。”   这话乍一听像是不愿意萧奕寒回家一样,若是别人的丈夫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定是不爽快的。   庆幸的是萧奕寒不是一个爱多想的人,所以对她话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的地方。   他脸离得更近,声音也变得更低。   “明天是不是有课。”   “嗯。”   亦暖眼帘慢慢黏在一起,回答的声音细若蚊蝇。   她侧着身睡,手机怼着脸,卸了妆眼底青黑没有保留的显露在萧奕寒眼前。   萧奕寒把手放在屏幕上,如同在抚摸屏幕上黑色青影。   “暖暖。”他轻轻唤她的名字,柔柔的带着温度。   “嗯。”亦暖已经熟睡,下意识回应。   萧奕寒没说什么,手指一下一下极尽轻柔抚摸屏幕,柔情似水用来形容此时的他再好不过。   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又倔又冷的小姑娘上了心?   29. 受伤 她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家人。……   他回想起去年十二月听说她有对象时的感受, 平静的心湖如同被人投掷了一块大石,又沉又闷,水花四溅。   他那天做了一件又一件蠢事, 临时起意的集合, 只为了打断他们的约会,事后辗转反侧大半宿, 脑子里全是小姑娘那双永远疏离,木讷,含着悲伤的眼睛,他的心紧紧揪在一起。   明明是才认识没多久的人, 可总觉着像是认识了好多年,每每见到总忍不住怜惜。   “小丫头。”带着宠溺的呢喃在寂静黑夜里无限放大,温暖了一室寒冷。   小姑娘睡着了还紧紧握着手机,一点也不松懈。   萧奕寒轻轻笑出了声, 坚毅的眉宇间透着轻快, 他粗糙的十指在屏幕上飞快跳动,不一会儿对面视频通话自动挂断。   “怎么关机了?”   萧奕寒不在亦暖睡觉放飞自我, 早上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头发像鸡毛一样四处飞散。   不会是昨晚睡着了视频一直开着, 手机没电关机的吧?   她忙坐起,找了充电器充电,开机。   开了机发现手机还有55%的电, 微信上有未读信息。   萧奕寒:【出任务, 照顾好自己。】   还有一条是视频,昨晚的教学他录成了视频。   亦暖呆呆傻傻盯着手机聊天页面看了好久,她的心忽的绷起,打了好几个字又一一删除。   信息是凌晨3点发的, 如果不是紧急任务不会这么早出发,那视频又是什么时候录的呢?她睡着后还是接到任务后?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要是不对我好就好了,这样我才知道该怎样对你。”   “可你对我太好,好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亦暖低声自语。   她知道怎么处理别人给的伤口,却不知道怎么处理别人给的糖果。   她看了昨晚视频通话时间,是她睡着不久萧奕寒那边挂断的。   洗漱完回学校的路上亦暖给萧奕寒发了信息。   【注意安全】   【我在家等你】   两条信息间隔两分钟。   下午微信提醒转账过期通知,她才想起昨晚萧奕寒转的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她看了转账。   10000元。   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无缘无故给她钱,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零花钱。   亦暖心里闷得厉害,对萧奕寒的负罪越来越重。   之后一个星期,她重复四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学校,没课工作室或者摄影棚,晚上宿舍,忙的脚不沾地,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经常会出现片刻黑影。   周六,阴天。   烟雨朦胧,白雾笼着山顶,青山绿水随风而动。   三河镇有座小桥,据当地人说这座小桥筑于明末年间,是当地一位地主为女儿修建的,传闻地主女儿看上了河对岸的一个小伙,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地主不愿女儿受苦,阻止她和对方见面,地主女儿也是个烈性子,为此闹绝食,愣是几天滴水未进。   闹得厉害本就娇弱的地主女儿害了场大病,爱女心切的地主总算同意了女儿下嫁,为了方便女儿回娘家,特意修了这座桥。   百年过去,桥下水流变小,这座桥一直屹立于此,见证岁月流失,人来人往的凄凉。   当地人说起这个故事时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一起工作的众人脸上同样带着唏嘘的模样,只有苏亦暖自始至终保持着礼貌疏离的笑。   过后同行的人惊叹,“父爱好伟大,突然想起我高考那段时间我爸爸每天接送我上下学的情景,当时只顾着学习,也没多想,现在想想好对不起他。”   “我也是。”   其余几人跟着附和。   亦暖落后几人一步,与众人格格不入,她耳朵听着几人对家人的种种愧疚,有点想笑。   她确实笑了,只是没人看见。   今天拍的是结尾部分,请了好几个群众。   少帅结婚,花魁换了身素衣站在桥上,远远注视。   桥上风凉,空气里带着水汽。   亦暖穿了件白色旗袍,旗袍上印着朵朵徐徐绽放的牡丹,她脸上画着憔悴的妆容,冷风吹过,盘起的头发被风吹乱,一双水眸痴痴望着不远处敲锣打鼓的人群。   “咱们少帅这回总算是成家了。”   “可不是,娶的还是林司令女儿,真是门当户对呀。”   “你们听说没,据说百花阁那个花魁牡丹这几天害病了,我看八成是知道少帅结婚,郁结于心。”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事还敢说,谁不知道少帅夫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人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交谈声。   牡丹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从包里拿出烟,点燃。   纤细修长的玉指夹着烟贴近粉色薄唇,牡丹深吸一口,慢慢悠悠吐出一圈烟雾。   白色烟雾遮挡住她憔悴的面容,在烟雾下憔悴被掩住,只看见的一张如梦如幻精致容颜,如同书里常写的魅惑人心的妖精。   浮生饰演的少帅看了过来,他近视,看不清亦暖此时模样,只是跟着剧本上写的演。   这一段他们对过四五次,倒不至于出错。   牡丹直直对上她的视线,眼里很快的闪过什么,让人看不真切,她站直了身姿,懒散掀起眼帘,嘴角微勾,隔着烟雾,人群,眼里三分讽刺,一分落寞,其余皆是道不完的风情。   冷风呼呼吹着,似是要把那些不为人知的爱恨嗔痴吹散,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雨,少帅迎着新娘进了家门,人群渐渐散去。   亦暖在桥边站了一会儿,身上时冷时热,脑袋一阵恍惚,空白了一瞬,眼前冒着金星。   她想起来今早忘了吃早餐,也没吃胃药。   还来不及动,身体忽的失去支撑,不知往哪个方向倒去。   “亦暖。”   耳边是什么人的惊呼。   亦暖脑子里是一片混沌,身体被车碾过似的疼,不知过了多久混沌逐渐散去,她眼前有刺眼的白光,背上一阵凉意,还有火辣辣的疼痛,心脏如同被捂住,闷得厉害。   “亦暖你醒了。”   是月明,除了她还有兼职的小姑娘。   “嘶”   亦暖想动,背后一阵针扎的疼痛,后面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遮挡物。   “我,衣服。”   她这才看清,原来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别动,你背上摔破皮了。”月明焦急的说,手轻轻按住她试图起来的肩膀。   亦暖趴在白色病床上,艰难的问:“我从桥上摔倒了?”   月明蹲下身子,和她平齐。   “嗯,你怎么突然晕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贫血,没什么大事。”   月明皱眉,带着点关切的责怪:“还没大事,你知不知道你整块背都摔破了皮,要是在不小心点你可能就摔进河里了。”   亦暖不在意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医院?”   “镇上,你晕的太突然了。”   “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人,要不要给他们打电话。”   趴着太不舒服了,背上还空荡荡的,她把脸扭朝另一边,声音柔柔的说,“嗯,我一会儿打。”她勉强抬头看了眼,外面天还亮着,“你们先回去吧,我家人一会儿就来了。”   “没事,我陪着你,等你家里人来再走。”月明对兼职的小姑娘说,“你有事吗?没事的话等我一起,我送你回去。”   又对亦暖解释,“这里回市区的车上,浮生他们几个先回去了。”   亦暖表示明白。   兼职的小姑娘不是上次那个,是亦暖新找的,她忙回,“没事,我不急的。”   小姑娘皱着眉,小心翼翼问:“暖暖姐你疼不疼啊。”   亦暖对她笑了笑,“不疼。”明眼人都能看出的该有多疼,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着安慰别人。   小姑娘和月明看了看她的背,又看她笑着的脸,同时红了眼。   亦暖好笑的说,“可能是看着比较疼,但真的不疼。别担心啦,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家里人很快会来的。”   从背到臀部一片肿胀,刺痛,怎么会不疼呢,不过是习以为常罢了。   月明两个犹豫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被劝走。   这个医院病人应该不多,她们一走病房里彻底安静,没有一点生气。   亦暖头埋在被子里。   刚才的话不过是骗两人罢了,她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家人。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你还没睡呢,我过来给你上药。”   是一个端着药盘的护士。   “麻烦你了。”   月明走的时候把被子给她盖上,现在只觉得背上汗流进伤口里,又湿又疼,和姨妈从身体里往外淌是相似的感觉。   小护士放好药盘,掀开被子,亦暖把头埋进被子里,闷得慌。   有种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   背上很快传来冰冰凉凉的刺痛,亦暖身体疼得直抽搐,上下嘴唇紧咬在一起。   “暖暖疼的话你给我说,我小心点。”   亦暖摇头,缓了好一会儿喘着气问小护士:“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是你迷妹啊!”   “呜”   小护士一兴奋手上动作不由加重,亦暖忍不住痛呼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暖暖对不起。”   小护士连声道歉,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亦暖忙忍住疼痛柔声安慰她:“没事,不要担心。”   “你可千万别哭啊,不然我罪过可就大啦。”   亦暖喘着气哄人,带着点诱人的味儿。   小护士被她哄的破涕为笑,脸上红了一片。   她重新给她背上上药,动作更加轻柔,边上药边给亦暖分享她成为亦暖粉丝的原因。   小护士叫文雅,特别喜欢汉服,以前一直觉得亦暖这个模特好看,去年机缘巧合下刷到亦暖拍的视频,从此在颜狗路上一去不返。   “暖暖你不知道,你真的太好看了,你的脸堪比建模啊,简直是360°无死角,呜呜呜,我要是有你这张脸就好了,我天天把它供起来。”   上完药,文雅眼睛一直不离开亦暖脸上。   “没化妆更好看了,有种林妹妹的感觉,特别能激起人保护欲啊!”   小姑娘感慨。   亦暖早已经痛的说不出话,只能红着眼,扬起腼腆的笑附和小姑娘。   “暖暖你朋友她们呢?”   “呼……她们有事先走了。”亦暖喘着粗气回答,背上现在不止痛还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背上啃咬,想伸手挠。   小护士担忧的问:“很疼吗?”   “还好。”   文雅当护士一年来处理过很多伤口,那些人在上药时要么哭天喊地,要么咒骂出声,苏亦暖是第一个这样平静的人。   最痛也不过咬紧牙关,紧蹙眉头。   文雅不知怎的,对眼前这个她从前只看中脸的网红,从心里生出几分敬意。   胃开始传来刺痛,亦暖不好意思的说,“雅雅,能麻烦你给我买份饭吗?我现在大概下不了床。”   文雅心里更心疼,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很可怜,和镇上那些留守儿童一样可怜。   “可以的。”   她风风火火朝外面跑。 第30章 噩耗!30岁缉毒警察在……   “暖暖, 你家人呢?”   “他们不在S市。”   “那你S市的朋友呢?”   “他在外地,很忙。”   “你受伤了他也不回来吗?”   小护士语气有点不快,显然把亦暖口中的人当成了个冷血无情的人。   亦暖笑着对她解释:“是我没告诉他, 如果说了他一定会担心, 我不想他担心。”   小姑娘挤眉弄眼的问:“是男朋友吧!”   亦暖含笑点头。   “暖暖这几天我会照顾好你的,过两天背上结痂就可以下床了。”   “那, 麻烦你啦。”   这天晚上小护士在亦暖超话发了条文艺的说说。   “所有的十八岁都是任性的,不任性的十八岁可能经历过让人心痛的事才迅速成长。”   配图是亦暖穿着一身正红色旗袍,笑容优雅的照片。   文字是她在网上看到的,想发说说时立刻出现在脑海里。   小护士走后病房里只有亦暖一个人在, 空气里弥漫着散不掉的消毒水味,流动着阴冷黏稠的空气。   亦暖想翻个身翻不了,只能僵着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   月明:【你家人来了没】   亦暖:【嗯, 你到家了吗?】   月明:【到啦, 一会儿我把视频大概剪出来,发给你瞅瞅。】   暖暖:【好, 月月辛苦啦。】   聊天结束亦暖翻了会儿朋友圈,没有特别关注的。   她记起赵胜男婚期将近, 从赵家出来后赵胜男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没接。   登了另一个账号,第一页满屏消息, 排在第一的是赵胜男, 十分钟前发的。   赵胜男:【我在你学校外面,你今天没在学校吗?】   她来S市做什么?   亦暖往上翻,她发来的有十几条信息,从几个月前开始断断续续发来的。   2.26   赵胜男:【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小嘉很想你,问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   3.1   赵胜男:【小暖,我和你姐夫婚期定在暑假,到时候你刚好放假。】   赵胜男:【你能不能来?】   赵胜男:【我很希望你来。】   ……   4.1   赵胜男:【小暖,我查到点资料,或许对你有用,我给你寄来了,你记得收。】   4.2   赵胜男:【我今天来S市出差,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4.3   赵胜男:【我在你学校外面,你今天没在学校吗?】   亦暖:【在外面。】   很快的赵胜男信息发了过来,像是一直注意着手机。   赵胜男:【今晚回来吗?】   亦暖:【不回。】   亦暖:【有事吗?】   赵胜男:【有些东西想亲手交给你。】   亦暖停了一会儿,半晌才回:【明天下午,】   这些年亦暖和赵胜男一直没联系,她说的资料大概和她上次听到的录音有关。   -   “呸!你特么倒是继续跑啊,看劳资不打断你狗腿。狗日的,欠债不还还敢给劳资逃。”   夜晚偏僻的巷子里路灯时亮时灭,一个穿着古惑仔体桖的男人拿着根电棒四处挥舞,骂骂咧咧走近巷里。   他前方一米远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黑衣,头发长得遮住本来面貌的男人。   走到男人面前,小混混不客气的吐了几泡口痰在他身上,男人缩了缩身子,却是没说一句话。   电棒被小混混使得像一根长鞭,他指向哪便打在哪,地上的男人被打得抱着头四处躲避,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奇怪呻.吟。很快,他衣服被打破,头上被狠狠打了一棍,沉闷的声响和敲西瓜有异曲同工之处。   西瓜被敲破了口,鲜血从他额头上往下流,本就湿润的头发染上红色!   血越流越多,男人挣扎的身子渐渐平静,直至一动不动。   小混混胸腔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探了男人鼻息,见人没死不解气的又重重踢了一脚,嘴里骂到:“狗日的命长很。”   骂完朝着晕过去的男人又吐了泡口水,慢慢悠悠走出巷子。   他走后没多久巷子里来了两个穿着黑衣,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人。   胖的那个抓起男人被血打湿的头发,把人拖起,露出糊满血的脸,“老大说的高手就是这人?”   “嗯,快把人送去医院,要死了老大饶不了我们。”瘦个子说。   -   这天晚上,亦暖右眼皮跳个不停,心脏跟着狂跳好几拍,莫名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背上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心口的慌乱让她心神不宁,半夜里惊醒无数次,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天快亮时手机跳出一则讯息:   【噩耗!30岁缉毒警察在抓捕涉毒嫌犯时因公牺牲[蜡烛]】……   亦暖脑袋“嗡”的一声,手机掉落,手抖如筛糠。   几秒,她紧咬住嘴,努力平复情绪,发抖的手抓紧手机,颤颤巍巍点进页面,一口气把讯息看完。   配图是30岁穿着警服,正气凛然的男人。   凭着直觉亦暖觉得不是她要找的人,提着的心松懈,她脑袋直发昏,背上,手心湿了一片。   嘴里有咸味,不知什么时候流的眼泪,还有嘴上被咬破的血。   这些年这样的情况不知出现过多少次,冷漠如她,只有在看到类似新闻时会心慌,会流泪。   可,如果他没有退役,还是特种兵,那,即使牺牲,或许都不会有任何讯息。   绝望,恐惧再次翻江倒海的袭来,落下的心又一次高高提起,左右摇晃,撞击胸腔。   她猛地从病床上坐起,背后伤口皱在一起,发出抗议。   她弯着T栀子整理W腰,紧抓住胸前衣服重重喘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发不出声音。   天大亮时她抬头看向窗外,疏离淡漠的双眼肿得像两个核桃,清丽精致的面容憔悴不堪,似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萧奕寒,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任务执行的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这样一想,她坐不住了,快速打开通讯录给萧奕寒打电话。   关机。   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慌乱狂跳。   她给他发信息。   亦暖:【你什么时候回来?】   亦暖:【你别受伤,照顾好自己。】   “扣扣。”   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倒下,背上伤口和床来了个亲密接触,全身的力气早已用完,紧闭着眼,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痛呼。   嗓子,眼睛干得厉害,严重缺水。   “暖暖你醒了吗?”   亦暖没回答,门从外面推开。   文雅以为她还睡着了,看了一眼便出去。   八点左右,亦暖艰难穿好衣服,办了出院。   走在路上布料和伤口不停试探,摩擦,撕裂的疼痛不间断。   刚走下医院外阶梯,一辆救护车擦身堪堪停在她面前,车门很快打开,从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白大褂,两个黑色套装的人,他们配合着从车上抬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那个人也穿了一身黑色,黑色短发黏在一起,脸上糊满血,看不清长相。   看样子快死了。   亦暖心脏又是剧烈的跳动,快要从心口跳出来,眼眶莫名发热。   她视线忍不住落在担架上。   穿黑色套装,块头很大的壮汉扭头瞥她一眼,满眼凶狠,阴冷,待看清她,对方眼里充满邪欲。   亦暖心口一跳,慌忙低下头。   锁在身上的视线久久不散,亦暖不敢深呼吸,勉强加快脚步。   “暖暖。”   才走两步被人叫住。   心里警铃大响。   锁在她身上污秽的视线消失,她心还提着,不敢松懈。   又一道打探视线落在她身上。   亦暖身体僵住,迟钝转身,是文雅。   “你怎么突然出院了。”   亦暖稳住心神,“有急事。”干涩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伤还没好。”   “没事。”   不远处瘦高个的黑衣人瞪壮汉黑衣人;“把心思收收。”   壮汉黑衣人眼眯起,带着淫欲,“那个女人身材真不错。”   语调里的淫邪不加掩饰。   瘦高个不悦的皱眉:“正事要紧,不把人看好到时候我俩吃不了兜着走。”   壮汉收回视线,瞥了眼躺着要死不活的人,不削咂咂嘴:“你说这人到底有本事没有。”   “老大说有就有,老大说没有就没有。”   两人边说边跟着往医院走。   没人发现在苏亦暖说话时,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人手指抽搐了几下。   几人彻底消失亦暖小声问文雅:“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文雅摇头,“我也不清楚。”   回去买的客车,两个小时颠簸的车程,她一路站着,同车的人用一种很惊奇的眼神看她。   她很庆幸今天带了口罩。   回到家脱衣服时布料紧粘着伤口,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往下掉。亦暖憋着气,一把扯下,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伤口处液体不停流出,像地底冒出的水。   她从镜子里往后看,背上大面积青红的擦伤,有些地方破了皮,是鲜红的肉混着血,伤口表层还沾了衣服上绒毛,很可怖的伤口。   亦暖麻木的视线定在肩上烫伤处,有些不确定月明她们看见没有。   这个伤口从来没被人看过,她也不曾给别人说过。   亦暖抖着手艰难往背上撒药,每撒一次身体便抽搐一次。   等上完药,身上是一股汗味。   为了不弄脏床铺她只好拿了块床单铺在沙发上,趴着昏昏欲睡。 第31章 我奕寒哥捡到宝了……   她是被赵胜男电话吵醒的。   两人约了在萧奕寒家不远的咖啡店见面。   亦暖到时赵胜男已经等在那里。   这次见面她对亦暖的态度很小心, 带着愧疚。   “你怎么了?”   她见亦暖走路姿势怪异,忍了好一会儿才小心询问。   因着身上的伤亦暖没有坐下,立在座位旁她淡淡回:“昨天摔了一跤。”   她带着点紧张, 问:“严重吗?”   亦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你是要和我上演姐妹情深?”   语气刻薄,和平日里温柔的人设截然相反, 像是人格分裂。   赵胜男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用这样刻薄的话挤兑,心里难堪极了。   她没有发怒,因为想起了从前的苏亦暖。   亦暖到赵家那年12岁, 赵胜男16岁,正是青春期。   和苏亦暖初次见面是在一个寒冬,她记得那天她里面穿着马梅织的粉色毛衣,外面是新买的白色羽绒服。苏亦暖穿着一身破烂, 像个乞丐一样躺在小区外面, 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她一直闭着眼睛, 大家以为她死了。   那样的两极差异太大,以至于在她回忆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时候马梅刚做她继母两年, 对她关怀备至,让她体会到久违的母爱。   苏亦暖的出现让她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她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母爱被人分走, 害怕爸爸像电视里那样成为后爸,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亦暖。   赵正义自然是站在女儿这边的,对这个多出来的“外甥女”并无好感,不愿意养一个闲人,但在准备送走苏亦暖时马梅怀了孕, 他这才软了下来,答应收养苏亦暖。   那时候的苏亦暖像个影子,总躲在角落里,连吃饭也没有一点声响,很容易让人忽略。   后来赵嘉瑜降临,一家人视线全放在他身上,苏亦暖被彻底忽视。   如果不是第二年发生那样的事,赵胜男想,她会永远当苏亦暖是一个透明人。   时隔几年,赵胜男仍然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听到的每一句话。   那天苏亦暖从学校回来,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爸爸和马姨说她在学校不学好,学着一些混混欺负同学,被学校开除。   她第一次看到苏亦暖乖巧孤僻外其余的表情,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像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她的世界再没有一点光彩,光是看着都让她压抑。   也是从那天起苏亦暖被爸爸和马姨送去寄宿学校,一年难得回一次家,偶尔回来也很少和赵家人打照面。   之后几年她做了些什么,怎么长成现在人人称赞的模样,赵胜男一无所知,只偶尔的从小嘉那里知道她经常给她买礼物。   小嘉年纪小,以为那是苏亦暖疼他,作为一个局外人赵胜男看得清楚,苏亦暖对小嘉没有一点亲近,她只是礼貌回馈些什么。   上次听到录音后,她去查了当年的事,她隐约知道爸爸的升迁和苏亦暖被开除有一定关系。   她现在也是一名教师,她清楚以爸爸的资历不可能凭空升为校长。联合苏亦暖被开除的时间点一查,便能查出,答案便会水落石出。   只是,她不愿意查。   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她们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不知道,有些发生过的事便没有真的发生。   但,对苏亦暖的愧疚愈发深重,她几乎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当年对苏亦暖的厌恶有多重,如今愧疚便是加倍的重。   当年她还曾说她是小偷,偷了她的洛基亚。   赵胜男深吐了口气,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交给亦暖。   “这些你或许用得上。”   亦暖翻看看了几眼,泛黄的纸张上是一项项验伤报告。   她眉眼冷淡,口气懒散随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胜男说:“你保留录音不就是为了留证据,这份验伤报告给你会更有用。”   亦暖把纸张合上,问她:“你从那得来的。”   赵胜男眸子一闪,视线移开,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亦暖没有多问。   死寂了半晌赵胜男小声说:“小暖,我暑假结婚,你能当我伴娘吗?”   “我恐怕不适合。”   赵胜男以为亦暖是不乐意,心里一阵难免失落,但好似还夹杂着她不愿承认的庆幸。   毕竟,她和苏亦暖关系并不好,何况如果那些事是真的,那么,苏亦暖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好事。   亦暖和她对视,平淡说出惊呆她的话:“我结婚了。”   赵胜男愣住,一动不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亦暖结了婚,她印象中苏亦暖连对象都不曾谈过,怎么会突然结了婚!   好久,她回过神,问:“什么时候?”   亦暖回想了下:“几个月前。”   “对方是做什么的?”   “多大了?”   “对你好不好?”   她接连问了好几个消息,像一个亲姐姐对妹妹的关心。   亦暖没有回答,她说:“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听你的关心,也不希望你给任何人说,包括你家里人。”   赵胜男满腔的话被她堵得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强忍下,点头答应。   “马姨”   “我最不想她知道。”亦暖斩钉截铁道。   赵胜男张了张嘴,心里同情起马梅来。   她忍住心里的情绪,坚定道:“我不会给任何人说。”   亦暖觉得没有在留下去的必要,准备走。   赵胜男用关切,小心的语调问:“我结婚的时候你可以带他一起来吗?”   亦暖对她今天的态度很不舒服,她宁愿赵胜男是冷淡,疏离,永远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样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没有欠我什么,没必要对我怀有歉疚。”她讽刺道,“到时候看……我去与不去又有什么意义?去了只会惹人生厌,特别是你父亲。”   说到这她脸上的笑更加讽刺。   从前亦暖对赵胜男抱有敌意,认为她抢走了她的母亲,后来对马梅彻底失望后她对赵胜男没有任何情绪,赵胜男在她不过是一个过客。   只是偶尔的她会羡慕这个过客,羡慕她拥有她从未拥有过的一切:家,亲情,友情,赞美……   偶尔的也会厌恶,这个过客总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赵胜男给她资料,是她想不到的。   可那又怎样呢,她从没说过让她帮忙。   说完该说的话,两人分开。   亦暖穿了件宽大的体恤,风吹进衣服里,吹在伤口上,疼痛有些许减缓。   电梯上行,玻璃镜里反射出她苍白的脸,虚伪的笑。   “叮”   电梯停下,她刚走出去,家门外一个人影迎了上来。   “嫂子你总算回来啦!”   家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段允北。   除去元宵在段家见过一次,这是亦暖第二次见到这个打扮嘻哈,性子跳脱的小姑娘。   “你怎么来了?”   亦暖迎着她进了家门,倒了杯水。   “唔”段允北眼神闪躲,嬉笑道:“想你就来了呗。”   亦暖似笑非笑看她。   段允北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瞎扯:“嫂子你不信我!你怎么能不信我,你可是我第一个嫂子,我想你怎么了,呜呜呜,你太伤我心了,我要给萧奕寒告状。”   亦暖安安静静看她表演,等她表演完她笑着说,“你和段允南好像。”都是戏精。   段允北不快的吐了假吐。   “啊呸,姑奶奶那里像那个贱人了!”像只炸毛的猫。   骂完想起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连忙收敛性子,小声嘟嚷:“嫂子你不能说我和他一样,我讨厌他。”   “噢,知道了。”亦暖笑着点头。   段家两兄妹性子跳脱,亦暖联想到萧奕寒成熟稳重的样子,不由得想为什么萧奕寒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和他们一点也不像!   段允北脸有点烫,第一次就在新嫂子面前暴露了本性,都怪段允南那个贱人。   这时响起了电话铃声,是段允北的。   她看了一眼,迅速挂断,眼睛东张西望,一副心虚样。   亦暖对她拙劣的表演不动神色,轻声询问:“你吃过饭没?”   “吃了吃了。”段允北连连回答,接着笑嘻嘻夸赞:“嫂子你声音好温柔,人也温柔,我奕寒哥捡到宝了。”   亦暖对她的夸赞不在意笑了笑:“那我先去做饭,你自己看会儿电视。”   段允北撸了一把编成许多股的辫子,“嫂子,我能用用你家卫生间吗?”   “嗯。”   一进卫生间段允北关了门,打电话。   “姓段的我现在在寒哥家,钱快点转过来。”   段允北生在军人家庭,是家里三代来第一个女孩子,自小T栀子整理W有父母,亲戚的偏宠,没有学会军人的沉着冷静,性子大大咧咧又娇俏可爱,偶尔带着点小姑娘的任性。   “生病?”她好看的眉头轻蹙,嫂子好好的哪有生病的样子,“没啊!”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段允北压着的声音提高两分:“你特么才智障。”   嚎完不耐烦道:“钱打不打?不打我马上出去给嫂子说你让我来监视她。”   “我说话难不难听关你p事,你就说打不打。”   微信传来进账声,“微信收款1000元。”   “这还差不多。”听到到账段允北喜笑颜开,对另一头的人有了两分耐心,“知道了,你烦不烦,没事挂了。” 第32章 30岁,10年毕业,特……   挂断电话他脚步轻快走到厨房。   “嫂子, 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亦暖正洗菜,身体站的很直,动起来身体有些怪异。   听到问话扭头看她, 柔声回:“不用。”   段允北拿手摔自己辫子, 笑嘻嘻道,“我在外面坐着挺没意思的, 要不我给你洗菜吧,我洗菜可厉害了,我老妈经常夸我。”   刚收了一笔钱,段允北心情好极了。   洗菜厉害。   亦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   “那, 麻烦你洗下这些菜。”她也没客气,直接让出水槽位置。   段允北洗菜她去忙活别的。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唔,我不吃香菜,葱还有芹菜和萝卜。”允北说, “我在家吃了饭的。”   “没事, 多少吃点尝尝我手艺。”   “哦哦,好。”   亦暖把手里捡了一半的葱放回冰箱。   段允北想着起先段允南说的事, 装作不经意的问:“嫂子你最近一个人在家有没有什么事啊?”   亦暖疑惑看她:“在家能有什么事?”   “就是生病啊,受伤啊之类的。”   “噢”亦暖不在意道:“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允北放下手里菜, 滴着水的手一把拉住她:“哪里受伤了。”   水甩在亦暖小臂上,冰冰凉凉的。   亦暖不适的把手从她手里抽出,一如既往柔声回话, “背上, 不严重。”   “我看看。”段允北性子风风火火,说着准备直接上手查看,亦暖被吓了一跳,看她的眼神跟看个流氓一样。   段允北尴尬收回手, 眼珠子一转呐呐道:“寒哥不在你受伤了都没人关心,我就是心疼你。”   怕她不相信还特意点头,加了两个字:“真的。”   好似她说真的亦暖便会跟着当真。   真是一个天真的小姑娘。   亦暖把手放在水管下清洗,说:“我相信你。”   说着还特意同她对视。   眼神真挚,好似真的信了她的话。   这倒让允北心里不是滋味了,总觉着说了谎话良心难安。   吃过饭允北再次提出想查看伤口被拒绝。   年轻的小姑娘对别人的感情总是八卦的,段允北也不例外。   她一直以为像萧奕寒那种冷冰冰的人注定孤注生,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不仅快速脱了单还结了婚,而且结婚对象不管是性格还是外貌都出奇的好,比她认识的大多数干部千金好。   她八卦的问:“嫂子你和我奕寒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亦暖被她问的一怔,怎么认识的?   她身体上又浮现几个月前那道逃不脱的视线,心里涌起一阵涩然,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答:“国庆的时候和朋友去J市拍照,雨天车抛了锚,然后就遇上了奕寒。”   允北听得双眼闪闪发光,等她说完兴奋道:“卧槽,这么浪漫!!!”   浪漫吗?并不。   只是哪些稀疏平常的往事,事后对人说起,因为是过去发生的事,听的人难免带上一些传奇的色彩罢了。   允北从沙发上立了起来,激动的问:“你们是一见钟情吗?”   亦暖笑了笑,“不是。”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确认关系的啊,前段时间我还听我妈给他介绍对象呢……一个没成功,我妈介绍的都是些熟人家的姐姐。”   “我以前一直以为奕寒哥那种冷冰冰,脸扳起来比我爸还臭的人是没人敢和他谈恋爱的。”允北看亦暖的眼神里带上敬意。   “他很凶吗?”她好像从来没见他板起过脸,即使她做了错事他也一直是包容的样子,和结婚前他说的话一样,他会包容她。   允北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也不是吧,我从来没看奕寒哥发脾气,嗯,也从来没见他笑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说:“用我爸爸的话来说奕寒哥身上担子重,所以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   亦暖问她:“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不啊,他比我大12岁,他来家里的时候我还在妈妈肚子里。”   亦暖好笑道:“这样看来你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还会怕他!”   “嫂子你不懂,我从小他就没抱过我,妈妈也不让我打扰他,我懂事奕寒哥去了军校,后来进了部队,奕寒哥自己买了房子我就很少再见到他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奕寒哥的新家呢。”   段允南可是经常来这里,她却是第一次来,心里有些吃味。虽然在她心里,萧奕寒只是一个从前寄住在家的哥哥。   亦暖不经意的问,“你奕寒哥是不是国防大毕业的?”   “嗯哪,他特别特别优秀,大概是10年的时候吧,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还没毕业之前进了特种部队,现在才,三十?”段允北有点不确定他的年龄。   “30,马上31。”亦暖说。   允北点头,说下去,“才三十多岁已经是中校军衔!”   30岁,10年毕业,特种兵,中校军衔……   有一道光飞速从亦暖脑子里滑过,速度快如闪电,她抓不住。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天黑的时候段允北回了家。   允北回去的路上给段允南汇报了一天的收获,成功获得另一半酬劳。   -   夜色浓稠,大部分人进入睡眠,而一些人才刚苏醒。   医院里护士悄声聊着天,病房里时不时飘出如打雷一般响亮地咕噜,或低低几声咳嗽。   走廊左边一间普通病房外守了两个人,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坐在走廊休息椅上如同两尊门神。   病房里本该沉睡的人此时正站在窗边,消瘦的身形如同深夜里的鬼魅。   他手上带着的手表发出微弱荧光,它外观是手表,稍加处理当电话使用,同时兼备录音,定位功能。   此时小屏幕上是一段对话。   南:【背上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事】   S:【明天送一盒药膏,最好的。】   南:【好】   S:【最近忙,你帮我照料一二。】   南:【知道】   南:【……记住你是有家室的人,照顾好自己】   S:【嗯。】   这个身形消瘦,营养不良的人正是执行任务的萧奕寒。   这次任务是打进一个贩毒团伙,获取内部证据并揪出这个团伙首脑。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归隐于世的黑客,因欠了高利贷遭人追杀,被前来找他的团伙成员救下。   一切进展顺利,他成功和这个团伙取得联系。   在被这两人找到时他身受重伤,但脑袋始终保持一丝清醒,以至于在医院门口一听到亦暖声音,他便认了出来。   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点——不能掺杂一点私人感情,而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在知道她有可能受伤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都是一种酷刑。   因此才有了段允北去家里的事。   -   第二日醒来亦暖鼻子堵得厉害,嗓子干痒,想咳咳不出,脑袋昏昏沉沉。   感冒的症状。   据以往经验来看,这次感冒又要持续至少一个星期。   亦暖早上去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寝室搬笔记本时遇上秋云。   亦暖说:“你早上没课?”   “教授今天有事没来,请的代课不严。”   亦暖点头,表示了然,嗓子干痒得厉害,她佝偻着背咳了半天。   “你感冒啦。”   “嗯。”   秋云热心的从床上爬下来说:“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亦暖摆手:“不用,我请了假,这几天不回来。”   “哦哦,那你记得买点药吃。”   “嗯,谢谢。”   随便输一次液就是几百块,昨天受伤已经花了近千块,亦暖输不起,她已经习惯这些大病小病的折腾,过几天会自己好的,何必花这些冤枉钱。   亦暖收拾电脑,秋云靠近,准备说什么悄悄话。   亦暖识趣停下动作。   秋云凑在她耳边,说,“彭诗雅最近总打听你去哪了,问是不是没回来。”秋云有点内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如实说了。”   亦暖垂下眼帘,过了好几秒,对内疚的秋云不在意笑笑,“没事。”   “下次她再问你如实说就好,我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了,这几天有没有我的快递送来?”   秋云想了几秒,摇头,“没有,是什么重要的快递吗?”   赵胜男说快递今天到,已经签收,她刚才去快递收寄点问过,那边没收到,她也没接到过电话。   学校收寄点人多嘈杂,经常出现快递丢失的情况。   重要的资料赵胜男昨天给了她,寄来的不算重要,丢了便丢了,亦暖没深想。   笔记本电脑不重,然而搬回家她出了一身汗,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好似一个濒临死亡的可怜人。   还没进家门接到个电话,说是送快递的,她仔细回想,最近并没有买什么,可能是赵胜男寄的快递才到。   “我没在学校,麻烦你过几天送可以吗?”   对方很执着,说是寄快递的人一定要今天送到,亦暖头疼得厉害,实在没精力和他多说。   “那麻烦你送到帝景新区3栋……”   简单的一通电话打完几乎用尽她仅有的精力,一进门她只顾着把身上湿腻发臭的汗液洗去,也没管伤口好没好,会不会感染。   澡洗了一半卧室里手机响个不停,来不及擦干随便披了件衣服。   不是快递电话,是昨天刚来过的段允北。 第33章 段允北   “嫂子我又来看你啦!”   “你今天没课?”浓浓的鼻音。   “嫂子比上课重要。”   允北伸手想往她头上探, 亦暖一步退开。   “嫂子你感冒啦?”   “嗯,进来吧。”   亦暖让开让人进家里。   允北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包裹:“对了,我刚才在小区门外看到有你快递就帮你拿上来了。”   “谢谢。”   寄件人写的是段允南。   “你哥寄的?”亦暖一脸疑惑。   段允南为什么要给她寄东西?   “啊”允北凑近一看还真是她哥寄的, 她神色有点微妙。   “嫂子你拆开看看是什么?”   拆开里面是一小瓶药膏, 允北把膏药拿起来了然道:“这个膏药在医院里买不到的,我小时候受伤妈妈给我用的就是这种, 效果特别好。”   亦暖头一阵阵眩晕,迷瞪瞪望着她奇怪道:“你哥怎么知道我受伤?你说的。”   “额,”允北一时语塞,很快调整过来, 不自然的说:“昨天回家比较晚,他问我去哪了,我就说来你家啦,一不小心就把你受伤的事说出去了。”   “噢”   允北自以为蒙骗过了亦暖, 趁她不在心急的给段允南发信息。   Coisini:【这是你给大嫂买的药?】   Coisini:【图片.jpg】   段允南大概在忙, 好半天没回信息。   亦暖洗了水果放在她面前,背上衣服捂得难受, 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眼皮往下快要睁不开, 像是在梦中似的。   她困倦的说:“你自己坐会儿可以吗?我想睡一觉。”   “好,嫂子你快去休息吧,我就在客厅。”   “嗯。”   亦暖迷迷糊糊应着, 脸烧成大红色, 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看不真切。飘飘然走到卧室把门反锁,反躺倒在床上,也没盖被子就这么睡了过去。   接近中午一点, 段允南才回允北信息:   姓段的:【嗯,你现在在那?】   允北正玩着游戏,看到信息没搭理,等一局完才回。   Coisini:【段允南你还要不要脸!(咒骂)】   Coisini:【你平日里花就算了,你竟然连奕寒哥的老婆都不放过,你信不信我给奕寒哥说,让他把你狗腿打断。】   Coisini:【有你这样的哥,是我们段家的不幸。】   Coisini:【还医生个屁,我看你就是个渣男(大便)】   段允南大允北6岁,从小就是典型的自家哥哥。   允北一两岁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像个年画娃娃一样讨人喜欢,段允南经常带着她去别人家“炫耀”;允北六岁的时候,街坊邻居经常给她塞糖,买礼物,每次得来糖果和礼物常被段允南哄去三分之二,段妈妈和段爸爸给允北的零花钱大部分都是被他哄了去;   允北7岁的时候,段允南13岁,谈了第一个女朋友,为了不让爸妈知道,他常常拉着允北去当挡箭牌……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允北一直充当他和别的女生谈恋爱的挡箭牌,以至于段家两老一直以为他没谈过对象。   只有允北知道,段允南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渣男,从15岁后他平均是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前段时间甚至用钱诱哄,让她冒充他现任女朋友,断了他前女友的纠缠。   一想到段允南昨天让她来看人,今天又让她来,而且还寄药,基于某人前科,她由不得自己不多想。   另一头段云南正吃饭,看到她炮轰般的信息一口汤差点喷出去。   同桌的女医生看他被呛着忙给他顺气,担忧的询问:“好点没。”   段云南擦了擦嘴,抹去咳出来的生理泪水,感激的对对方笑笑。   “谢谢。”   女医生摇了摇头,掩饰住眼里探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段医生这是看到什么了,惊成这样。”   段允南温柔笑笑,眼含宠溺:“女朋友查岗呢。”   说完神情温柔回信息。   女医生对他升起的好感顿消。   像段允南这样的优质男人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外面都很吃香,医院这些单身女同事中十个里有八个对他有意思,可惜他从不谈办公室恋情。   姓段的:【没大没小】   姓段的:【我渣谁了嗯?】   允北气得怒气上涌,一时忘了地点,一脚踢在茶几上。   踢完心虚的看了眼卧室,见房间没动静才气呼呼回信息。   Coisini:【你让我来看嫂子是安的什么心,还有嫂子一受伤你就送药,你这个套路和以前追姑娘一个样,我告诉你,你以前怎么花我不管,但你要敢打朋友女朋友主意我一定给爸爸说。】   信息发过去那边好一会儿没回信息,允北仔细看了两遍信息,觉得自己有义务让段允南迷途知返,压着怒气又发了条比较温和的信息:   Coisini:【奕寒哥这么优秀的人你是比不上的,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Coisini:【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我们学校的女生,让你老牛吃嫩草行不行!!!】   “噗嗤”   这回段允南真真被她信息给呛得喷了出来,手机差点拿不稳。   平复几秒才哭笑不得回复:【你一天都在想什么】   Coisini:【难不成我说错了!】   姓段的:【一天少看点少儿不宜的书】   姓段的:【你奕寒哥出任务,不放心小嫂子让我帮忙照看】   姓段的:【懂?】   允北不确定道:【真的?狗骗我。】   姓段的:【嗯】   姓段的:【我是狗你是什么(微笑)】   得到满意满意答复允北松了口气,一五一十把今天知道的事发过去。   Coisini:【小嫂子感冒了。】   姓段的:【你在那里好好照顾人,别只顾着玩游戏】   允北嘴上答应的爽快,结果要不了多久她便被游戏深深吸引住所有视线,甚至忘了身处何处。   “你特么会不会玩,不会滚远点,别耽误姑奶奶时间。”   “敌我不分,请问您老是智障吗?”   “卧槽,你眼瞎手残是不是。”   亦暖是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吵醒的。   出了客厅一看,段允北斜躺在沙发上,嘴里不留情的怼人。   亦暖看看沙发又看看人,蹙紧眉头进了厨房。   冰箱里菜不多,她没什么胃口,随便煮了点粥。   煮完粥出来段允北还沉迷在游戏世界不可自拔,亦暖清了清嗓子,哑着声音叫她,叫了几声也没反应,伸手推了推。   “有病啊!”   段允北不耐烦的骂出声,回头一看是亦暖尴尬得张口结舌。   “嫂子,我不是说你,我,我那个玩游戏呢,我是在骂游戏里的人……”   亦暖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煮了点粥,要吃点吗?”   “嗯嗯。”段允北忙从沙发上起来,尴尬的拍拍沙发。   同手同脚跟着亦暖来到餐厅。   白米煮的粥没添加多余佐料,吃在嘴里没有一点味道,段允北从小吃惯了美食,对这么单调的食物提不起食欲,吃得痛苦。   亦暖吃得差不多,看了眼味同嚼蜡的人,平淡道,“不喜欢别吃了。”   段允北忍着又吃了几口,辩解道,“嫂子做的很好吃,我就是今天胃不舒服,没什么胃口。”   亦暖可有可无点头,“嗯。”   她这会儿头疼的厉害,只想睡觉。   亦暖问:“会洗碗吗?”   “额”段允北稍作犹豫,“会的。”   等到洗碗时,段允北用行动表明,会的意思是“会摔碗”。   亦暖安安静静收拾残局,段允北在一旁满面羞愧,吞吞吐吐道歉:“嫂子,对不起。”   亦暖脸上没有表情,冷淡点头。   打扫完亦暖问她要不要回去,段允北不好意思多呆,连忙说下午有事便走了。   她走后亦暖呆站在原地好久,最终叹了口气,认命般把客厅打扫一遍,沙发套全换了。   等忙完又是一身的汗,身体每一处像是被针扎似的疼痛,每咳嗽一次全身刺痛加剧。   段允北进了电梯眼泪开始掉个不停,左思右想想不清苏亦暖是什么意思,难过的给段允南发信息。   Coisini:【哥,我做错事了。】   多数时候段允北是连名带姓叫段允南名字,一旦她懂事的叫哥哥那百分百是出了事。   在接到她信息,段允南心“咯噔”一下,忙给她打了电话。   “呜呜呜”   接通段允北哭声响起。   段允南心疼的直皱眉,柔声安慰好一会儿,等她情绪平复才问:“怎么了?”   “我刚才玩游戏上瘾了,然后不小心骂了小嫂子,刚才吃完饭我去洗碗,不小心把碗给打了,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呜呜呜,你说小嫂子会不会生气……”   “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哭鼻子。”段允南无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段允北没回答,只一个劲的哭。   段允南无奈叹气,认真对她说:“小嫂子没那么小气,你不要想这么多,实在不行一会儿我给她打电话道歉。”   段允北抽噎着问:“真的?”   “嗯。”当然是假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问,估计小嫂子才会生气。   家里老人常说什么女孩子要娇养,导致段允北被养成现在娇里娇气的样子,平日里受不得一点委屈,遇到点小事就哭哭啼啼,也不知道想想解决办法。   段允南无奈叹气,对自己这个娇生惯养,长不大的妹妹无能为力。   “你这个样子以后要真受到挫折可怎么办。”   段允北娇憨的嘟嚷:“不是有你和爸爸嘛。”   “哎。”   一个人要是不想长大,不管身边人说什么都没用,段允北就是这样一个人。   段允南心累的扶额叹息,只希望她以后不要遇上什么大的挫折。 第34章 别碰我   这天下午亦暖收到月明发来的半成品, 分开看很狗血平常的故事,经过后期剪辑后有了逻辑性,故事性, 让人忍不住陷入其中。   故事发生在民国年间, 是亘古不变的花魁与军阀的故事。   张瑞霖,北平张司令之子, 自小纨绔,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牡丹,出生在书香门第, 清末年初家道中落,被卖给人牙子,因相貌出众,才艺不凡被捧为百花阁花魁。   故事开始, 年轻的纨绔少年迷上身姿妖娆的头牌, 从此日日纠缠。   故事的结尾,少年在国仇家恨中成长, 与海外归来的名媛千金结为夫妇,两人携手, 同仇敌忾。   而牡丹的出现不过是促进少年成长的一个引子。   亦暖看完退出,信息框被月明刷了屏。   月明:【暖暖子,你都不知道你抽烟那一幕简直绝了, 用风情万种来形容我都觉得俗气。】   月明:【还有眼泪在眼眶里欲掉不掉的模样, 怎么说呢,特别容易激起人阴暗的心思,我一个女人,看了都生出一种凌虐的心思。】   月明:【嘶~你以后可千万别哭, 太刺激了。。。。】   月明:【讲真,你太适合忧郁,颓废的美了,以后有机会我们拍一期病娇少女……绝对带感!!!】   月明:【这一幕你演的太逼真了!!!你知道么你身上散发的那种绝望,那种卑微,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好似真的黑暗到让人窒息,连我都觉得压抑……剪完我心口闷得厉害,这一幕,我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附图是视频中牡丹第一次见张瑞霖时的一幕。   那天阳光明媚,一个站在阁楼上,手里衔着根烟,身子半隐在黑暗中,鲜红的嘴里吐出阵阵烟圈,神色懒散,颓废;一个骑马走在大街上,阳光笼罩,少年鲜衣怒马。   原来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拍这一幕时的心境亦暖记得清楚,所有人都夸那天的她演技爆棚,没人知道那是她带入了真实情绪。   所以啊,真实的她不会有人喜欢。   亦暖照例夸赞所有人一番。   月明询问可不可以把花絮放网上,花絮片尾是她贫血昏倒那一幕,亦暖故作犹豫,在月明一番说道下才“勉强”同意。   用苦肉计获得好感,这事不能常做,但偶尔做做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天月明发了微博,并艾特了参演的几人。   亦暖隔了几分钟转发,随后把手机放在一边。   这个剧本月明去年在微博提过,当时只是说有灵感,现在真的拍摄出来,期待的人还是不少的。   视频一发出来陆陆续续有人转发,评论,点赞。   亦暖转发后转发和评论的人更多。   三坑少妇: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这样的暖暖,太有味儿了!!!这些年白瞎了这张脸,拍什么清淡寡味的片子嘛,早拍点这种风情万种的类型,估计早火了。   木子没有李:搬砖也要注意身体啊,暖暖摔的那一下我心啪的碎了(哭泣)   吃货你不懂:妈呀,这个小哥哥颜值太好磕了,和我暖暖绝配啊!   橘里橘气:楼上请注意你措辞。。。。什么绝配,暖暖是我媳妇儿好嘛!!!   有好评就会有差评,见不得人的键盘侠逮住点缝隙开始猛盯,其中一个打着知名人士旗号的人的评论一跃跳到前页。   雅雅是小仙女:某些人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恶心人的事,啧啧,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当真是“敬业”。   图片图片   两张附图很模糊,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第一张,一个身材窈窕,穿着旗袍的女人从一辆豪车上下来;第二张昏暗包厢里一男一女,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鲜花,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女人个子不高不矮,面容清丽,气质温婉,赫然是本次视频中花魁扮演者——苏亦暖。   评论发出来不过几分钟,点赞,盖楼不停上涨,一时间评论被有心人肆意转发上了热搜。   无数吃瓜群众蜂拥而至,片刻,某某大学有人截取了评论和图片,发到校园论坛上。   #知名校花苏某某脚踏两只船#,高挂学校论坛。   微博上八方网友开启人肉模式,关于S大校花脚踏两只船登上热搜第五,击退一众当红流量小花。   月明这两天马不停蹄的剪辑,发完视频看了会儿留言,最终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苗头。   当事人忙着手上的事,同样没有注意微博动向。   天气早已经回暖,因着感冒亦暖仍觉冷得厉害,晚上穿了冬天的睡衣,抱着电脑进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书房。   书房里两种不同风格的设计泾谓分明。左边冷硬的书桌,书架,右边暖黄色书架,少女心的桌椅,椅子上垫着柔软坐垫。   书桌上一盏古风台灯,和她平日里的穿着相衬。   亦暖坐下去,心发软,手脚却不知道该放在哪。   许久,她重重吐了口气,把心里积压的重担吐出,胸腔归于平静。   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工作室的事和拍摄,前段时间答应给人剪的视频还没来得及看,趁着生病有空闲要抓紧时间剪完。   视频总时长32小时,而她要把这长长的32小时浓缩在10分钟内。   亦暖双眼紧盯着视频,加快播放速度,手里迅速记下重要节点。   一遍完,接下来是慢速度,一帧一帧观看不放过一个细节。   书房里微弱的灯光从门缝穿出,映射在走廊上,粗重压抑的咳嗽不时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看着看着,脑袋越来越沉重,眼前画面模糊成一团,亦暖使劲捏着眉心,企图捏住疲惫,不让它四处扩散。   眼前闪现一阵金光。   “咚。”   她神经一恍惚,脑袋沉沉栽倒在书桌上。   书房里,台灯微弱的灯光笼罩着晕倒的人,电脑上播放的画面一直在跳动:一片丛林中,一个披着树枝,花草,脸上抹着厚厚油彩的男人如同一匹孤狼穿梭在丛林中,那双露出的眼睛冰冷,凶猛。若是被他盯上,下一秒必定一击毙命。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黑色身影从外面走进来,他消瘦的身材包裹在黑色衣服里,露出的双眼和电脑视频上奔跑的人重叠。只是,在下一秒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暖暖。”低沉暗哑的嗓音,似是许久不曾说话的粗粝,里面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柔情。   手下的人身体滚烫得厉害。   萧奕寒小心把人抱起,覆盖在脸上的头发散开,通红的两颊暴露在他视线中。   怀里的人不安扭动,萧奕寒紧紧箍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奕寒。”   扭动的身子停了下来,滚热的小手紧紧抓住他两边腋下的衣服,嘴里嘀咕着什么。   萧奕寒肃杀的面容转为柔和,抱着人回到卧室,找了件大衣把人裹住,嘴里温声回答:“吃过了,现在带你去医院,乖乖的。”   怀里的人眉头紧蹙,抓着他衣服的手没有一丝松懈,滚烫的脑袋隔着衣服紧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   他的心被烫热。   到了医院段允南等在地下停车场,两人从后门进的医院。   亦暖还在昏睡,手紧紧抓住萧奕寒。   怎么也不肯松开,萧奕寒只得抱着人坐在病床上,由着段允南量体温。   40°高烧,在晚来一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俩人心知肚明。   “放床上去。”段允南面无表情说。   萧奕寒抿唇,将人轻放在床上,一点点掰开她抓住衣服的手。   亦暖不满的蹙紧眉头,有眼泪从紧闭的眼眸里滚落。   来不及隐没,一只粗糙的大手温柔拭去。   萧奕寒目光放在她轻轻拱起的背上,把人搂进怀里,刚松开的手又一次紧抓住他的衣服。   萧奕寒回头对段允南说:“出去。”   段允南黑着脸走了出去。   萧奕寒掀开睡衣,冷风没有顾忌往亦暖身体上吹,她背上大面积深浅不一的擦伤,有的地方结了疤,有的地方发了炎,有沁出的血水凝结成血珠。   腰部上下都有伤,萧奕寒把衣服继续往上掀,怀里的身子忽的发抖,抓着衣服的指甲刺进他皮肤里。   “别碰我”   似困兽发出的咆哮。   扯得萧奕寒心口一窒,他把她牢牢抱住,手安抚的轻拍。   “暖暖,不怕,我是奕寒,萧奕寒。”   前面的睡衣紧贴着身子,后面的衣服快要脱落。   没受伤的位置,雪白的肌肤上,左侧肩胛骨上的烫伤,像是一团烈火烧灼着萧奕寒心脏,烧的那样旺。   怀里的身体发抖不止,萧奕寒心口抽搐般的揪痛。   他慢慢的,极轻,极柔的,把掀开的衣服拉下,将她身子包裹住。   “暖暖,不怕,我在。”   有些人,一出现就是你的全世界。   苏亦暖于萧奕寒是这样的存在。   许是孤独的久了,他比平常人更渴望拥有那么一个人,所以在这个人出现时,才会那般毫不犹豫,毫不忌讳。   只是想抓住她,紧紧的抓住。 第35章 不要怕,我在   昏暗楼梯间里, 一黑一白两人正对而立,两人指尖各燃着一团星火。   段允南脸绷的紧紧的,语气不善的问对面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萧奕寒目光始终看着手中燃着的烟头, 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   段允南把手里烟扔地上,发泄似的踩了几脚:“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现在在执行任务, 不是在度假。”   对面的人动了动,深邃的双眼被冰封住,他眸色深沉,里面流转着和夜色同样浓稠的暗色, 一句话也不说。   段允南发泄的动作停下,不快道:“你什么意思?”   萧奕寒沉默不语,视线重回到烟头上,手轻轻一掐, 星火被掐灭。   -   S:查个人   S:图片   S:所有信息   :收到   简洁明了的对话。   萧奕寒摁灭手机, 转头的瞬间眼底冰冷褪去,万般柔情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   柔光从窗外照进病房, 像个调皮的孩子,把睡熟的人从睡梦中唤醒。   “醒了?”   亦暖看过去, 白的刺眼,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说话的人。   段允南。   亦暖嗓子干的厉害,烧了一晚她身上没有半分力气。   段允南倒了杯水递给她。   喝了水, 喉咙好了些。   她盯着白色被子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奕寒呢?”   段允南一怔, 不明白她怎么这么肯定送她来医院的人是萧奕寒。   亦暖抬头和他对视,苍白的脸上绽放柔软的笑,坚韧中隐含脆弱。   段允南不知怎的,心口一跳, 几乎是狼狈的移开视线,他黑着脸,不耐烦的说:“出任务。”   “他”   “我还有事先走了。”   亦暖想问什么,被他打断。   出了门段允南舒了口气,暗自唾弃自己龌蹉。   他理想中的另一半和苏亦暖很像,可以坚韧,可以脆弱,刚才被她那一笑,心跳竟是快了几分。   门关上,病房里只有亦暖一人。   病床旁的桌子上压着张纸条。   【按时吃药,背上记得上药,上不了找护士,别让我担心。】   简单的几个字气势磅礴,大有种笔扫千军的气势,和他本人很像。   亦暖摩擦纸张,平静眸子反复看着上面的字,许久叹了口气,沉重的将纸张放下。   她把手伸到背后,伤口上涂了一层药膏,黏腻得很。   病房里有单独卫生间,里面整齐摆放着洗簌用品,牌子和家里一样。   亦暖傻了似的定在原地,分不清此时是在家里还是医院。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个护士。   她端着饭菜走进来,在柜子里找了张折叠桌子支起放在床上,带着亲切的笑,说:“这是段医生给你点的早餐。”   亦暖谢过对方,安静吃饭,小护士没走,八卦问她:“小妹妹你是不是段医生女朋友啊?”   亦暖淡定咽下饭,柔声说:“我,应该算他嫂子。”   “啥?”护士一脸懵逼,现在的小姑娘结婚都这么早的吗!   因为生病,她面色苍白,整个人娇弱得很,看上去像个未成年。   亦暖笑着解释:“我爱人和他是好兄弟。”   护士小姐姐理清楚两人关系后,不好意思的道歉,亦暖不在意的笑笑,随意问起昨晚的事。   “你知道昨天送我来的人是谁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护士小姐姐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凌晨查房的时候我看见有个黑影从这间房里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送你来的人。”   亦暖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早上的时候看到过吗?”   “没有。”护士奇怪道:“听说昨晚你发了高烧,但段医生没让人跟来,就他一个人守在这。”   “对了,段医生问要不要给你找个护工。”   亦暖顿住,“不用。”她和段允南不熟,给她安排这些的人不言而喻。   昨晚烧得迷迷糊糊间看见了萧奕寒,本以为是幻觉,但看刚才段允南反应没错了,更何况还有那张纸条。   可他不是在出任务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亦暖心头压了块重石,嘴里粥没了味道。   等她吃完护士收拾东西离开,亦暖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背上的伤像是好了一样,一点也不疼。   “不要怕,我在。”   忽的,耳边隐隐约约回响起这么一句话。   亦暖拿手挡住眼,上下牙齿用力抵制彼此,她如同死水一样的心里飓风扫荡。   飓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苏亦暖心上上了把锁,钥匙在十年前那个人手里,除了他,没人打得开。   -   手机早关了机,得知上热搜的事是下午两点左右。   开了机,屏幕黑了一瞬,再打开铺天盖地的消息席卷而来,像龙卷风似的把她裹住。   “白莲花,绿茶婊,靠,白粉了这么多年!!!草泥马,取关!!!”   这是排名第一的消息,铁粉标识,点赞2w。   这个号一直很活跃,几乎亦暖每条微博都会点赞,评论。   “一大早上吃翔,恶心死劳资了!!!亏劳资以前觉得她人美心善,没想到是个海王!爆出来的是两个,没爆出来的怕是有一车了!!来来来,被某人养的鱼自觉外楼下集合,让咱开开眼界。”   这个号不眼熟,在她下面有近千条回复。   “亦暖是真的吗?”   偶尔有几条询问,淹没在谩骂中。   两张图片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简单的事件推到了高潮,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纷纷留言,这才上了热搜。   亦暖没有公关团队,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伤到分毫。   她太天真了。   那些曾经捧着她的人,现在把她骂得体无完肤,消息变成一条条朝她吐着蛇信的毒蛇,冰冷躯体缠绕在她身上。   消息还没看完电话疯狂响起来,接了一个又一个,摄影师,商家,合作伙伴……   她受伤一个电话没接到,出了丑闻“关怀”电话一个接一个。   “没事,我自己能解决。”   “会的。”   亦暖嘴角笑意加深,那边说考虑到她身体情况,先暂停合作,她没有犹豫的答应。   “好。”   “扣扣。”   门外响起敲门声,她还没让进,对方已经进门来。   亦暖挂断电话,看向浑身散发冷意的段允南。   段允南斜靠在墙上,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半晌,面色渐渐恢复常色,他抬手解开里面衬衫第一颗纽扣。   “网上,”顿了一下,“你看了?”   亦暖绷着的身体和握紧手机的手放松,垂下眼帘。   “嗯。”   “我看了照片,那车是老萧的。”   段允南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潜意识里觉着苏亦暖不会是那种脚踏几只船的人,不想把话说的太难看。   再怎么说,老萧那种精明谨慎的人,总不会蠢到识人不清。   可脑海里不合时宜浮现昨晚出现在医院的人,段允南否定的摇了摇头。   在怎么精明谨慎的人,在感情上总难免糊涂。现在的人又惯会演戏,老萧对待工作能做到洞悉全局,感情倒未必。   再则,老萧常年在外,苏亦暖年纪尚幼,心性不定,碰上个事,在遇上个知冷知热的男的,被迷了眼也是极有可能的……   段允南不耐扯了扯衣领,越想脸色越难看。   亦暖没打算在这种事上瞒他,刚开了口,电话又响了起来。   像催命符似的。   段允南冷眼看她接通。   “喂。”   段允南瞧见苏亦暖从接了电话后变得十分沉默,眉头紧皱,眼神冷漠。   “没时间。”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被她冷冷拒绝,刚拒绝完对面不知又说了什么,苏亦暖神情变得激动,段允南甚至看见她身体因激动而颤抖。   “谁打来的?”段允南问。   亦暖抿了抿唇,脑海里高涨的火焰很快熄灭,归于死寂,这种时候打来这样的电话,太可疑了。   “认识的人。”   最终苏亦暖请求段允南送她去国防大,路上她给段允南简单说明谢君旭,萧奕寒和她之间的关系。   段允南安静听着,从始至终只问了一句“老萧知道?”   亦暖沉默片刻后点头:“嗯。”   到了国防大,车停在不远处,段允南在车上等,亦暖对他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下车,随即朝国防大走去。   谢君旭等在学校对面,除了他还有彭诗雅。   亦暖到时正好听见彭诗雅说:“你千万别激动,或许是个误会呢,亦暖不是那样的人。”   亦暖走近柔声问:“诗雅,我不是哪种人?”   彭诗雅僵住,扭头看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谢君旭压迫性大步走向她,一把抓住她手腕,恶狠狠盯住她,逼问:“你特么玩劳资!”   亦暖使劲把手腕上的手拽开,他抓的太紧,拽不开,反而抓的更用力。   亦暖几乎怀疑对方想直接把她骨头捏碎。   她脸上还在笑,笑里带着冷意。   “没有。”感冒还没好,她声音里带着浓浓鼻音。   “你特么还骗劳资,诗雅照片上日期显示的10.24,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你特么有男朋友还来招惹劳资。”   关于三的问题,不管男女都很在意,他们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的出轨,他们在意的是谁才是第三者。   第三者这个名号太难听,谁也不喜欢。   苏亦暖等他说完很平静的说:“你在捏下去我手要断了。”   谢君旭看了一眼,似是丢什么病毒一样快速丢开。   手快速肿起,亦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随后又看向一旁过分安静的彭诗雅。 第36章 全世界都认定了是她的错……   “诗雅, 你怎么在这?”   “我”   “我记得你今天一整天都有课呢!”她笑的明媚。   彭诗雅脸色变了变,很快平静,没说话。   她接着问:“诗雅怎么会有那些照片?”   像是早预备好了答案似的, 彭诗雅镇定自若的回:“偶然拍到的。”不等亦暖继续发问, 她蹙着眉,不解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有。”   亦暖不在意摇摇头, 柔柔笑着,说:“大概是照片长了腿自己跑去的。”   讽刺十足的话,偏偏彭诗雅反驳不得。   谢君旭不耐烦插话:“你特么到底玩没玩劳资。”   “我苏亦暖在没有三观也不至于玩弄别人感情,我和你在一起时和他刚认识。”   亦暖庆幸他身上穿的不是军装, 不然会脏了她心中的神明。   看谢君旭神色缓和,她问:“你电话你说的事,”   “没查到。”谢君旭有些尴尬,“那些属于高级机密, 我查不到。”   意料之中的事, 亦暖点头。   本来就没报希望,不过是来看看他想做什么罢了。既然彭诗雅也在, 目的在明显不过,所谓脚踏两只船不过是彭诗雅玩的把戏, 她还不至于放在眼里,但某些人估计要玩火烧身了呢!   亦暖对彭诗雅笑得意味深长。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车上段允南隔的远没听清几人对话,但动作看的清楚。   亦暖上车, 他看向她的手, 高高肿起,像猪蹄。   她脸上始终带着笑,伤仿佛是别人身上的,和她没有关系。   段允南随手从车厢里找出消肿药给她, 稍微迟疑,问“需不需要我帮你。”   亦暖笑得礼貌,客气道,“不用,谢谢。”   车开了好一会儿,段允南用随意的语气问:“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你还来,他用的什么威胁你?”   亦暖擦药的手迟缓一瞬,不在意的回:“说了个慌。”具体是什么谎没细说,“这事别告诉他。”   这个别告诉他不言而喻。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以老萧现在性子来看,怕是知道了要不管不顾给她撑腰,段允南想也没想的同意了。   #S大旗袍校花脚踏两船 #国防军事大学 实锤S大校花脚踏两只船,其中一人疑似国防大在校学生。侦探少女的微博视频?   苏亦暖前脚刚离开,刚才发生的一幕便出现在网上。   视频中她被一长相英俊的男人拉住,对方面色不虞,她却表现得极为冷静,和平日里一般无二。   视频听不见声音,只见男人怒气冲冲质问什么,苏亦暖不急不缓回答,很快对方厌恶甩开了她。   惯于自我脑补的人,将她的冷静看做死不悔改。   两人身边环境很熟悉,有认识的人认出是在国防大校门外。   视频拍的位置很有技巧,刚刚好的谢君旭挡住了他身边的彭诗雅,让人误以为视频里只有他们两个。   这视频一出马上有人跳出来骂苏亦暖,各种难听的话都骂。   “玛德,连军人的感情都能玩弄,这已经不是脚踏两只船了,他么分明是道德败坏,三观尽毁,呸,这种人最好永远别想翻身,把她所做的这些事通通反到她身上!!!!”   “校花?她配吗?”   “我:苏亦暖是谁,   朋友:j女,海王,白莲花,绿茶婊,玩弄别人感情。”   “坚决抵制汉服商家和旗袍商家用她当模特,本人在此起誓,凡是和苏亦暖合作的商家通通拉入黑名单。”   墙倒众人推是常事。   拍摄这段视频的侦探少女其实是个油腻大叔,平日里就喜欢倒腾些博人眼球的新闻获取关注,今天收到内部消息,提前埋伏在那里。   虽然觉得这次势头来的猛,但也只当做是苏亦暖黑粉多,良心不安了一瞬又抱着自己是为民除害的高尚念头。   心想:哼,你个婊子,让你他妈玩弄男人感情,看老子不让你身败名裂!   -   网上会发生什么,苏亦暖大概能预料到,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关注。   病房门里咳嗽声久久不歇,每一次咳嗽全身都伴随着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咳完吃了药,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才算平稳。   C站和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掉了5、6万,现在不止微博和C站,就连朋友圈都T栀子整理W是声讨她的人。   好像全世界都认定了是她的错。   萧奕寒呢?他如果看到会怎么想?或者说会不会也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是她的错?   亦暖嘴角勾起讽刺笑意。   是也好不是也好,不值得在意。   她唯一在意的只有一点。   十年前那个人会不会看到。这些年她苦心经营形象,不让自己有一点污点,只为了让那个人那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她,不会觉得她是个劣迹斑斑的人。   她不在意这个世界对她的伤害,她只在意那个人会怎么看她。   亦暖面无表情清除私信,在一堆辱骂里看到一条关心的。   是上次三河镇遇着的护士,当时她回关了对方。   “亦暖,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给大家解释下好不好?”   “我分的清好坏,我不会看错人,你从始至终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和坚强不是假象,不管那些黑子说什么我始终陪着你,相信你,亦暖加油!打倒一切黑恶势力!!!加油!!”   她波澜不惊的心悄悄颤动,回了对方一句谢谢便退了出去。她并不急着去解决,这个时候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被当做狡辩,手上有证据,倒不如让事情发酵发酵。   -   一栋烂尾楼里,住着三五个人。烂尾楼下有两人巡视,楼里有三人。   其中两个是在三河镇和苏亦暖打过照面的,一胖一瘦。   瘦个叫猴子,胖的叫胖子。   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穿着随意,带着厚重眼镜,胡子邋遢的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面前摆着台笨重,纯黑的电脑,电脑屏幕上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代码。   此时,他手停住,眼睛一眨不眨盯住屏幕。   “哑巴你在看啥呢?”胖子看青年男人一直盯着屏幕,凑过去瞅了眼,奇怪问道。   被他叫做哑巴的男人没搭理他,手飞快动起来,在键盘上留下一道道残影。   胖子动动鼻子,骂人的话在嘴边徘徊,最后吞下去,不耐烦道:“三天了还没破解?”   青年没看他,用手比划了个2。   胖子道:“你快些,老大可等不了。”   他抬头凉凉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从新放回电脑上,指尖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见鬼了。”胖子烦躁吐了口唾沫,就地而坐,疑惑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哑巴身上。   这个哑巴是老大花高价请来的,据说是个顶级黑客,在国际上排得上号的那种。   前不久找到他时,这个二愣子因为一根筋被人打的半死不活,救活后和老大达成交易,他帮他们破解缉毒科网上防火墙,他们帮他报仇。   闲着无聊他拿出手机刷美女,关于苏亦暖的绯闻高挂热搜上,他没点自动跳出来。   女人旗袍包裹下婀娜的身材一把吸引住他淫.秽目光,他忍不住污言秽语,“妈的,这小娘们身材真不错,怪不得脚踏几只船,啧啧,也不知道逼艹烂没有。”胖子吸了吸口水,只差把眼睛贴在屏幕上。   头上落了一道黑影,他沉浸在意淫里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腿仿佛是被人用钢铁使劲锤了一下,骨头只差没给锤断,“你他娘找死。”他想也没想把手机当武器砸了出去。   青年微微一歪躲了过去,手机重重砸在地上,破碎屏幕上是个穿旗袍的女人。   空气仿佛冰冻了一瞬。   “闹嘛呢,闹!”躺在床上的猴子坐了起来,看了眼剑拔弩张的胖子,转又看向一脸淡然的男人,呵斥,“正事做完了?闹?”   青年瞥了他一眼,下巴朝电脑抬了抬。   猴子连忙下床。   “成了?”他问青年。   青年点头,走到空床,也不管上面脏不脏,直接合衣躺了下去。   一分钟不到,空房房里起了呼噜。   “成了?”胖子站了起来,抖着腿一脸不可思议,身上的肉也跟着不可思议的颤动。   “大概!”猴子答。   胖子盯着看不懂的屏幕小声嘀咕,“艹,缉毒科防火墙有这么好破?”   这会儿他忘了差点被踢断的腿,对男人不敢生狠。   猴子对他说,“收拾收拾,等他醒了带他见老大!”   “老大说的?”   猴子扫了眼熟睡的人,点头。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两人停止交谈。   很快,两人下楼召集人开会。   萧奕寒喉咙里发出呼噜声,人可没睡着。   他脑子里回响胖子的话,心里怒火快要喷发,刚才他几乎想把胖子就地解决,可理智阻挡了他。   他克制着,那怕心里怒火冲出了头,面上照样波澜不惊。   同时担忧又时时缠绕着他。   第一次,第一次在出任务时他动了心,有了牵挂,变得畏手畏脚。   好像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萧奕寒察觉到这些的变化,明白自己陷得太深,克制的心有片刻迟疑,也许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置疑…… 第37章 小寒知道这事吗   下午时分, 段允南才从手术室出来马上接到家里打来的紧急电话,赶回去时几天见不着人影的段父和白天疯玩的段允北都在。   段母抱着双臂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段父面无表情, 段允北小心翼翼。   站立不安的段允北看他回来松了口气, 把他拉到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段母看到了网上苏亦暖的黑料。   段允南心里有了个大概,笑着朝两老走去。   “网上新闻看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 段母沉声问。   段允南说,“看了,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小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奕寒也不是个不理智的人。”   段母狠狠剜他一眼,“不是那样的人,你和她熟吗?我今天可看过了,她今年一月还和那个男的在一起, 那个时候小寒打电话来, 说有了想结婚的人,时间一对, 不就是脚踏两只船。”   “那个男生你爸也查了,是军校在校生, 人小伙子挺优秀。”   “小寒也真是,给他介绍的干部子女他愣是一个看不上,偏要自己找!好!你要找我不拦着, 可你好歹找个上的了台面的, 你看看他找的这是什么人?一个孤女,没办法给他提供一点帮助不说,还净惹些祸事。”   “正事不做,去当什么网红, 你去看看那网上是怎么评价哪些网红的,要让街坊邻里,你萧叔叔以前部下知道会怎么说你爸,说我们家。”   “够了”   “妈”   话越说越离谱,段父和段允南同时出声。   段母止了声,胸口起伏得厉害。   段父问段允南:“小寒知道这事吗?”   “知道。”段允南如实说:“是老萧对人家小姑娘一见钟情,小嫂子年前和那个男的分了手,两人才确定的关系。”   段父捏了捏眉心,说:“底细都清楚?”   “嗯。”段允北简单把调查到的苏亦暖身世说了一遍。   “我查过,小嫂子这些年全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你在网上搜搜就知道,她是个很敬业,很坚强,很有主见的女孩子。”   “卧槽。”   段允南正耐心给段母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段允北突然语出脏语,三人看过来她忙闭了嘴,掩耳盗铃般把手机网身后收。   段母气笑了,挑眉道:“又出了什么事。”   “那啥,妈,我秦秦约我出去,我先走了哈。”段允北边说边朝门外跑,很快关门声响起,屋子里陷入另一种死寂。   段母捡起扔在不远处的手机,熟练搜索苏亦暖。   十几分钟前又有人爆料,说苏亦暖是个拜金女,她从来不接公益活动,视财如命,和人出去从不会主动掏钱,一直是别人买单。   还有人爆料她只和有T栀子整理W钱人谈恋爱,而且一谈恋爱就让男方买这买那。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因为处在风口浪尖上,不是大事也演变成了大事。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清楚底细。”段母还未平复下去的情绪又一次高涨。   小寒怕不是部队待久了,没见过女孩子,被她给灌了迷魂汤。   她忍住没把心里难听的话往外说。   本来这些年就有人背地里说他们家亏待萧奕寒,现在这些事要传出去,外人怕是要说她这个阿姨不管萧奕寒大事,任由他受人蒙骗。   段父看了眼消息,不在意道:“你一天没事瞎操心,现在网络什么人没有?随便点风吹草动都能给你牵扯出个大案来。事事看证据,你前段时间见了本人不还说好。”   “什么叫我没事瞎操心。”段母提高音量:“你看看自从小寒买了房搬出去,外面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你倒好一天呆在警局两耳不闻窗外事。”   “前段时间说好还不是小寒喜欢她,我总不能对着来,招人讨厌。”   “还有你昨天又喝酒了是不是,你要不把自己健康当回事你就尽情喝,等你那天喝没了我开心还来不及……”   战火从苏亦暖身上转到段父身上,段允南对父亲比了个眼色,悄悄出了门。   -   对网上越来越多的所谓爆料,证据。亦暖一直不予正面回应,在短短一天内粉丝骤减十万。   月明又打了电话来,她问亦暖网上消息是不是真的,亦暖说不是,她说她信。   在这个圈子里同行嫉妒,泼脏水的事屡见不鲜,既然当事人淡定,月明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总的来说,这火没有真正烧到她身上,没必要为此乱阵脚。   她问亦暖准备怎么解决,亦暖只说有办法,具体什么办法没有细说。   对苏亦暖来说,这次的黑料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契机,近半年来她的粉丝量到了一个瓶颈,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等待她的只会是沉寂。   要知道现在是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没有吸引眼球的“料”,在红的人也有冷却的时候。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事她不计较,不代表有人不计较。   在第二天中午,有关苏亦暖的负面消息统统消失不见,而哪些开始往苏亦暖身上泼脏水的人的交易信息,高挂头条版面,当初那个在月明评论下说苏亦暖脚踏两只船的人,更是被爆出是汉服圈一个模特的脑残粉,他口中的脚踏两只船皆是凭空捏造。   苏亦暖看到这些时脑袋愣了好久,别人都以为这些是她找黑客做的,只有她本人知道,这些证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一个大瓜横空出现,同样发生在模特圈。   酿酿酱酱:#汉服[超话]#说到模特,不得不提一下最近小火的一个。前段时间和朋友去散心,在入住的酒店遇上原配手撕小三的事,后来发现这小三正是最近火起来的小模特,具体名字就不说了,直接看视频吧。酿酿酱酱的微博视频?   视频高清无码,画面里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抓着一个穿着年轻,打扮活泼的女人的头发,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巴掌响亮清透,女人骂人的声音也清晰得很。   “打得好,现在有些女生不学好,就想着傍大款,妈的,恶心透了。。。”   “这,不是那个什么诗雅吗?”   “长了一张御姐脸,做着恶心人的事,真他么贱。”   “前段时间一直拉着苏亦暖,蹭对方热度,现在两个一起上热搜可还行(狗头)”   视频是苏亦暖买水军发的。   前段时间去外地拍片,偶然看到这一幕,恰巧那时候彭诗雅喜欢拉踩她,而她早习惯未雨绸缪,所以拍了下来,没想到,如今真派上了用处。   她还没来得及验收成果就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学校一趟。   她猜想和网上她的黑料有关。   到了学校发现和她有关系,却不完全是黑料的事。   不知道是谁往学校寄了信,上面详细写着彭诗雅破坏军婚,网上造谣等事件。   学校让苏亦暖来主要想询问她意见,看她想怎么解决。   本来学校是不愿掺和学生的私事,但因为苏亦暖是军嫂身份,学校又不能真的不闻不问,再说,现在有人把证据寄到学校,要是不解决,后续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关于彭诗雅一手主导这事,亦暖没有任何意外,她极平淡的表示一切听从学校安排。   最后彭诗雅被记大过处理。   亦暖没有意见,她从来不信任别人,像这种不知道是谁为她出头的事她并不十分关注,学校的处理对她同样可有可无,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处理都不会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才是对犯错者最好的处罚。   她对身边的人一一进行筛选,没有一个适合的人选。   她随意点进汉服圈,很明显的,彭诗雅的不雅视频排在第一,她的身份已经被扒得八九不离十。   那些前两天骂亦暖骂得欢的人现在转向骂彭诗雅。   嗯,有一部分是亦暖买的水军,是彭诗雅买的那一批。   亦暖已经能想到彭诗雅看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   心里的不快消失大半。   她又搜了自己名字,搜索出来的没有一点不好的绯闻,前两天的吵得热火朝天的绯闻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有她名字的不好言语都被屏蔽了,只剩下看不懂的乱码。   到底是谁做的这些?   她把身边认识的人想了一圈,没一个适合的人。   确认不会在出现关于她不好的言论,等彭诗雅事件发酵得差不多,亦暖发了事件后第一条微博,详细解释了前段感情经历,附上谢君旭提分手的截图,为自己打了一把感情牌,同时坑了彭诗雅一把。   亦暖:我与前男友先生去年十二月确认恋爱关系,今年2.9号分手。   所谓脚踏两只船的证据,是我十一月拍商图时朋友送我回来,当时我还是只单身狗。   而侦探小仙女发布的视频是前男友约我出去,想确认我是否在恋爱期间背叛他,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我大学室友兼前男友发小诗雅。(我和前男友便是她介绍的,分手她也是第一个知晓这事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三个人拍出来只有两个人,而且知道约会的只有我们三个,为什么会有人提前埋伏在那?前男友是名军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诗雅和我认识,尽管前段时间我们发生了一些不好的纠纷,但我不认为诗雅会为了一些小事陷害我。   附图。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亦暖又发了一条。   另外,感谢不知名大佬为我洗清冤屈。 第38章 十年前   微博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 亦暖收到一条很特别的私信。   没有昵称,原始头像,点进对方主页, 显示网页错误。   信息内容有趣得很, 简简单单四个字【怎么感谢】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般言简意赅的话倒和人们常说的,性格孤僻, 能力出众的大佬相匹配。亦暖一下子联想到突然消失的绯闻,和那些证据,直接问对方【请问是你帮的我?】   那边很快回了信息过来【嗯】   她没有问为什么,干净利落回复下, 【你要多少钱?】   【我不缺钱】   不缺钱,无缘无故帮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只有钱。】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本市座机打来的。   “喂!”   “你好?请问你是?”那边没有一点声音, 像灵异片似的。   “打错了吗?”她耐着性子问。   依旧没有反应。   新来的小助理端着水进来, 无声问,“怎么了?”   亦暖挂断电话, 头疼地直揉眉心,“不知道, 打过来不说话。”   “是不是打电话求救的?”小助理坐在床边,脑洞大开道:“我看网上现在很多人遇到危险都会打电话,会不会是你朋友给你打电话?”   “咳咳”亦暖被呛笑出声, 就她这样的人除了工作朋友都没一个, 谁会打电话找她求救。   她哭笑不得道:“你这脑洞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嘿嘿。”   小助理不好意思的挠头干笑。   小助理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是她的粉丝,亦是前两天在网上维护她的其中之一,她在微博发了招兼职, 她便来了。   和小助理简单聊了几句,她继续看私信。   【你给多少】   不是说不缺钱吗!亦暖在心底腹诽,转头问小助理,“你知不知道市场上一般请黑客要多少钱?”   小助理说:“听朋友说便宜的几百,几千,贵的几万,十几万,几十万都有。”   那些黑料即使他不帮忙,她同样有办法解决,但为了不让对方过多纠缠她愿意给几千。   她信息还没发过去呢,那边又发了信息过来。   【你买的水军不靠谱,下次可以找我。】   什么意思?亦暖一脸问号,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感到头疼。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好半天没回信息,她把先前想好的数字报了过去。   【2000。】   同一时间,那边发了条类似教育的信息过来。   【一、你ip地址没改,对方很容易根据地址找到你。二、你针对人针对的明目张胆,知道你们恩怨的都会联想到你。三、你太急了。】   亦暖有点不舒服,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个强行要求她消费还用教育口吻的人。   她从小没被人教育过,讨厌这种被人教育的滋味。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电脑另一边的人愣了几秒,对她的情绪捉摸不定。   【……赚钱】   【2000不够?你要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敲出来的类似教育的话一个个删除,继而写道,   【够,下次有这种事找我】   亦暖看了,没理。   30秒。   【我收费便宜】   无视。   一分钟。   【熟人半价】   亦暖理了,【你不是不缺钱?】   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慢悠悠回,【存着给老婆买衣服。】   小助理看她脸色不好,有种咬牙切齿的模样,小心问,“暖暖姐,怎么了?”   亦暖快速收起被对方气着的样子,柔声回,“没事,就遇到了个奇葩。”   【银行卡。】   【……】   【已转,注意查收。】   那边回,【合作愉快。】   我并不想和你合作。   亦暖直接无视了。   感冒导致对很多事有心无力,只能花钱请人。   亦暖退出微博,把手里递给小助理,“诺,你先处理这些消息吧!私信能回的都回了,商家合作的你看着处理,觉着不行的直接拒绝,没法处理的一会儿给我说。”   她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呼~太困了,我在睡一觉。”   三天了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惜被段允南强压着迟迟不能出院。   大概是天气原因,最近总容易犯困,这不,才刚做一会儿事又开始哈欠连天了。   -   又过了两天,苏亦暖如愿出了院,回家第一件事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背上伤口基本愈合,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记,新长出来的嫩肉粉粉的,不算丑。   洗澡时她看到带在手腕上被忽略的手镯,淡绿色手镯里流转着水光,在一瞬间里像是萧奕寒深邃温和的眉眼。   他任务执行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前段时间的新闻?   不由得,多了点思虑。   书房里笔记本电脑老老实实关机,插头拔了,昏倒时开着的台灯也关了。   卧室衣柜里,她的衣服占了一半,而萧奕寒只有几件,除了军装整齐挂着,其他折叠的方方正正放在角落里。   她的目光被挂着的橄榄绿军装吸引,手不受控制抬起,指尖一点点,一点点朝它靠近,在碰到衣角时似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心一下子往下坠,坠到无底深渊,几乎让她窒息。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穿军装的萧奕寒,太熟悉了,熟悉到像是很多年前见过。   在这一瞬间里像被牵引着,她控制不住给萧奕寒发了信息。   亦暖:【我今天出院了,身体全好了。】   亦暖:【药很管用,背上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可爱)】   明知道这个时候他还没出完任务,亦暖还是忍不住拿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   悲喜掺半的心在等待中治愈。   从前她从未和人说过这些,而现在,她有资格,有责任对另一个人分享她近来的近况,这是一种不算坏的体验。   隔了十分钟,朋友圈刷了一遍,她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亦暖:【你什么时候回来?】   亦暖:【记得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在家做好饭等你。】   发完,她很快的撤回,撤回不过三秒又重新发了过去。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嗤笑着自语道:“艹,真虚伪。”   -   萧奕寒看到消息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他与死神擦肩无数次,从军十几年,从没有哪一次任务像这次这般让他度日如年。   家。是的他有了家,他的生命不在只是国家的,也是爱人的,他要对他的国家,他的爱人负责。   他回到部队。周子力马上汇报起他临走前交代的任务。   “老大,你上次让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周子力欲言又止,神情古怪。   萧奕寒刚从任务中退下来,身材虽然消瘦却不在是伪装的孱弱,精干身形绷得笔直,杀伐果断的气息不加掩饰的发泄,沧桑的面容扳起,冷冷的犹如一尊杀神。   他看向周子力时,周子力身体自动开启防御模式,神经高度集中。   “说。”低沉,果断话语。   周子力仔细瞧他,瞧不出什么来,在察觉空气中杀气弥漫时方才说:“你让查的具体是谁并不清楚,当年B市也没有爆出来拐卖儿童事件,巧的是那个时间点B市发生一起国际贩毒案,由庄首长带头,当时参与那次任务的分别是袁征,莫少白,吴永林还有你。”   萧奕寒定住,脑子里回想了一圈,10年确实有这么回事,那是他参加的第一个大型任务。   他们执行任务的地址和亦暖给的地址吻合,时间也吻合,可当时并没有解救什么被拐卖的孩子。   等等。   萧奕寒神情一凛。   那晚他好像是救了个被卖的小孩……   当时执行完任务,他看一个鬼祟的男人从一间包厢出来,他警觉跟了上去,那个男人一慌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   他冲进包厢救下了个七八岁准备自杀的小孩子。   萧奕寒心里“咯噔”一声,脑袋里有什么突然炸开。   周子力发现他气息不稳,想问些什么。   萧奕寒脸色黑的深沉,像是在克制什么,不发一言的加快脚步,大步消失在他视线里。“太奇怪了。”   周子力念叨着回了宿舍。   “神神叨叨干啥呢?”陆昭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周子力瞪他一眼,示意他把门关上。   门关上,宿舍三人纷纷停了动作,齐齐看向他。   周子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老大自从结婚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话怎么说?”   拿着哑铃锻炼的赵明义挑眉。   “这我绝对深有体会。”冯进程拍掌,刻意压低声音装模作样道:“老大出任务之前你们猜他做了什么?”   陆昭踹他凳腿:“猜个屁猜,赶紧说。”   “啧啧,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好意思说自己是侦察兵出生,丢人现眼。”冯进程砸吧砸吧嘴,慢悠悠说:“我一直以为老大只对演习,任务感兴趣,没想到还是我太年轻了,前段时间老大有空就拉着我让我教他拍照,你们说他一个老古董怎么会突然想着学这些年轻人的玩意。”   他停了两秒,等最淡定的赵明义都现出兴趣来他才继续。   “那百分百是因为嫂子啊!我猜啊嫂子一定是个大美女,其次嫂子从事的工作和摄影有一定关联,可能是摄影师,记者又或者是模特……”冯进程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胸有成竹道:“这老男人开窍了比你们这些年轻人会玩。对了,小周同志,你刚发现了什么。”   摄影,模特,苏亦暖,暖暖,S市。   这些关键词连在一起周子力似是触碰了什么开关,所有想不通的事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迷茫的眼睛里迸发出知道某种不为人知的光芒。   周子力没有说心里的秘密,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你们知道吧,我听人说这次执行任务,特警赶到时那帮毒贩全被老大一个人给制服了,其中有一个胖子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老大,浑身上下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哟,那脸比猪头肿,那嘴,估计以后是说不了话了。” 第39章   许久不用的手机回到手里, 空荡荡的微信界面有13条未读信息,置顶的是亦暖微信。   萧奕寒不常用微信,微信好友寥寥无几, 为了防止忘记这个通讯软件, 他特意弄了专门针对苏亦暖的提醒,只要她发信息, 手机在他手上,他能第一时间看到信息。   他先没注意别人发的信息,点开亦暖发来的。   暖暖:【你什么时候回来?】   暖暖:【记得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在家做好饭等你。】   空落落的心被人填满, 充足的,柔软的,让他沉溺,可下一秒, 随之而来的沉闷几欲让他窒息。   她竟是那个小孩, 那个十年前带给他从未有过冲击,小小年纪想自杀的小孩……   她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如果她知道一直寻找的人就在眼前会怎样?会开心吗?   沉稳如他, 这一分钟竟也觉得手足无措。   萧奕寒没想着马上告诉她真相,还有一些事需要确定。   现在是晚上十点, 她应该准备睡了。   对着输入框看了好一会儿,他极慢的回了信息。   奕寒:【周五回来。】   下一秒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暖暖:【任务结束了?】   奕寒:【嗯。】   暖暖:【有没有受伤?】   奕寒:【没有。】   奕寒:【你呢,背上伤口怎么样?】   那边一直显示输入中, 但过了好一会儿才迟迟发过来一条信息。   暖暖:【完全好啦, 你给的药很有用,谢谢。】   客气又生疏的字句,萧奕寒眼前马上浮现小姑娘笑着的脸,疏离淡漠的眸子, 耳畔回响起晚上脆弱无助的声音。   连同想起埋在深处的记忆,那个黑沉没有别的色彩的夜晚,那个不顾一切自杀的小孩。   他早忘了十年前的细节,却忘不掉那双绝望的眸子。那个小孩,那个本该是无忧无虑年纪的小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双看破世间丑恶的眼睛,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决绝的举动。   现在,那双绝望的眸子和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那双淡漠疏离的眸子重叠……   怜惜,懊悔,窒闷,数种情绪在胸腔来回扫荡,细密,没有边界的钝痛拉扯着他。   救她只是他的义务,后来她经历了些什么,怎么成长为现在的她,之前又经历了什么?   他无从知晓。   政审时调查的信息太单薄,那时他想着不用在乎她的过往,他们会有一个相互依偎的以后;可现在,他后悔,后悔当初没有调查的在仔细些,后悔十年前任务结束后不多放点心在小孩身上。   后悔是最没用的,它只会使人浪费精力在已经过去的事上,而无法做出改变。   萧奕寒及时打住那些争先恐后往外跑的悔意,他现在要做的是了解小姑娘后来经历了什么,他能做些什么弥补。   另有一条信息是上次托人调查的事。   :【信息已发你邮箱,记得查收。】   是上次看到亦暖背上伤痕,他托人调查的,那些关于苏亦暖过去21年的点点滴滴。   不知怎的,他手定在屏幕上方几毫米位置,迟迟点不下去,许久,其实不过几秒,他手指触到屏幕。   邮箱里躺着的邮件,像父亲牺牲时那张紧闭的棺木,那年他亲自推开棺木,目睹父亲冷冰冰的躯体。现在,他打开了那封邮件,那封记载着亦暖不为人知的过往的邮件。   苏亦暖,出生于1999年,三岁其母马莲其父苏诚车祸去世,后被小姨马梅,姨夫周正收养……   五岁,姨夫周正染上毒瘾,家里迅速衰落;六岁,周正三次进戒毒所无用,开始强迫马梅挣钱供他吸食,马梅逃跑,独留苏亦暖……九岁,家徒四壁,周正将视线转移到苏亦暖身上,开始寻找买家,几经转手,在十岁时被卖给当地毒贩……被救,周正意外身亡,苏亦暖无人领养,当地派出所将其送往福利院……   十一岁,从B市乞讨到G市投奔马梅……十三岁,校园暴力施暴者,被学校开除……十七岁,以全校第一,全省第三优异成绩考上S大……   瘾君子、家暴、孤儿、乞讨、校园暴力……   冷冰冰的文字,冷冰冰的照片,冷冰冰的叙述。   萧奕寒的身体亦是冰冷的,像是被人放进零下几十度的冰窖,他的身体连同灵魂快被冻裂,他的心口被人撕开一道大大的口子,冷风呼啸着,没有一点温度。   他的每一根神经饱受摧残,细密,无处可逃的痛楚缠绕。   一封邮件看完,天色大亮,鲜红的血液从掌心滴落,落地,溅起朵朵血花。   另一封邮件备注着【身世】。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轻到几乎没有,空荡的房间里氧气被人抽空,他喘不上气来。   半晌,他深呼吸,将堵在胸腔的闷气呼出,慢动作点开邮件。   上面是关于马梅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马梅在高中时意外怀孕,1999年生下一个女儿,由于年纪小,没结婚,她把女儿户口落在姐姐马莲家。   那个女儿就是苏亦暖。   马梅是苏亦暖亲生母亲,周正是她亲生父亲。   马梅抛弃她,周正卖了她……   而他,间接害死她的父亲……   轰隆隆的雷声在窗外咆哮,哗啦啦的大雨不留情面往下砸,使劲砸,砸出一个一个的坑,一个一个的窟窿,千疮百孔。   萧奕寒起身,出门,迎着暴风雨不避不躲,雨水打在身上,打湿头发,打湿衣裳,打湿……双眼。   他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头上的雨水沿着额头,眼睛,脸颊流进嘴里。   口,心,肺,每一处苦得发涩。   -   周五如期到来,萧奕寒没回来,说是有事。   他没回来亦暖周末打算住工作室。   今天工作室很安静,一楼有人照看,二楼她和两个师傅各居一偶。   缝纫机“噔噔噔”,布料像水似的,顺滑,平缓从针头下快速流过。   “暖暖我们先下班咯。”两个师傅收了工。   亦暖从工作中回过神,屋子里已经开了灯,外面还未黑,她起身活动筋骨笑着和两人打招呼,“嗯嗯,路上小心。”   跟着一起下了楼。   一楼店员收拾完相继离开,偌大工作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现在初夏,工作室院子里,墙角边,红色天竺葵开得正好,六七朵红色小花凑在一起组成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   天竺葵不像别的花朵那般娇贵,也没院子里其他花草值钱,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出现在了墙角,不起眼也就没引起人注意,自然没人想着把它除去。   平日里没人打理它,全凭它自由生长,没想,长的格外好。   亦暖蹲在花旁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花瓣。   最近一段时间,她总觉得萧奕寒有什么事瞒着她,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她生疑的事,或说了什么让她生疑的话,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类似第六感。   会是什么事?关于她的?拨弄花瓣的手顿住。   关于她的能有什么事?   亦暖联想到麻烦他查的事,想问,又觉着常常问会引起他的反感。那,会是关于那件事吗?   可如果真是那件事,又有什么好隐瞒的,除非……不,不可能!她心忽的往下坠,她立刻打住思绪,不愿意想不好的结果。   她强迫自己把思绪转移,放在前段时间脚踏两只船的事上。   上次帮她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奇葩。之后没有在出现过,网上任何有关她的不好的消息全都没有,甚至几年前,关于她不好的帖子也跟着消失。   类似上次那种子虚乌有的绯闻在她这算不上什么大事,类似的事她一年要经历几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热度比以往更高。但也为她带来不少热度,除去涨回来的粉丝外又涨了近十万粉丝。   很多从前没想过找她合作的商家现在想着蹭热度,纷纷找到她,工作接了不少,今年花出去的钱又都挣了回来。   不知不觉天蒙上一层黑纱,亦暖甩了甩蹲麻的腿拿了水壶给院子里花草浇水,浇完随便对付着吃了点晚饭又继续忙活未完成的工作。   九点整,旗袍大体轮廓敲定,只差最重要的盘扣未上。   她在落地镜前展开旗袍。   这是她单独制作的第一件,是一件蓝紫色织金蕾丝鱼尾改良旗袍,旗袍裙摆处点缀着闪闪发亮的小钉珠,她为这件旗袍取名为“坠落星河”。   如同她多年来的梦境,坠落……   抽屉里手机“wu~wu~”振动,是段允南打来的。   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亦暖自小深有体会。上次出轨事件后段允南对她不似开始那么热情。段母也是,以前一个星期打两个电话,让她多回段家,自上次事件后在没给她打过电话,亦暖猜想许是知道了传言,信了。   你看,人就是这么可笑,当事人说的没一个人信,别人空口无凭,全靠瞎扯的谁都信。   亦暖猜想他这次打电话来,大概是和萧奕寒有关的事,除此外想不到其他。   果不其然,和萧奕寒有关。   只是她对段允南大喊出的救命不解。 第40章 暖暖,对不起   段允南是第一个知道萧奕寒酒后性格的人,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血泪史。   在他高三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因为志愿的事和家里闹了矛盾,家里人希望他从军, 而他喜欢学医, 为此和家里吵了架,后他跑到萧奕寒部队诉苦, 硬拉着萧奕寒陪他喝酒。   萧奕寒喝下第一杯酒,年少无知的他不过碰了一下便被打断了几根肋骨,进医院躺了整整一星期!   那伤势怎一个惨字了得。   从不黑脸的段母看到伤势,第一次对萧奕寒黑脸。   自那以后段允南再不敢劝萧奕寒喝酒。   而这一次是萧奕寒自己主动喝的酒, 且还不止一杯。   今天下午突然接到萧奕寒电话,让他出来吃饭,谁知萧奕寒一来一个劲吃菜,当他问及两人婚前婚后财产怎么分配时, 萧奕寒啪的一下丢下筷子, 却是不说一句话,面目沉冷得厉害。   段允南识趣的闭上嘴, 没说什么关于苏亦暖的话。   萧奕寒又提起筷子,饭菜吃得又快又急, 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发泄。从小一起长大,段允南眼中的萧奕寒和段父很像,他性子一向沉稳, 克制, 像现在这样明晃晃发泄的姿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段允南真害怕照他这样不要命的吃下去,饭会把他肚子撑破。   两三个人的饭菜被他一个人吃完,他开始面无表情, 如老僧坐定。   段允南趁机叫来服务员结账,哪成想不过一转眼的档口,萧奕寒不知道从哪拿了瓶酒来,一口干了大半。   对他酒后伤害力暴增深有体会的段允南,聪明的不去碰他,可也不知道怎么把人拖回去,无奈只得给事件当事人打了电话。   凭着萧奕寒近段时间对苏亦暖上心的程度,段允南猜想她大概会是萧奕寒醉酒后的例外。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段允南一直觉着萧奕寒对苏亦暖多半是见色起意,或许还有一些出于她身世的怜惜。   现在他却看不懂了。   尽管嘴上不说,可在他内心里萧奕寒一直是他为之奋斗的榜样。   小时候萧奕寒是大院里的大哥,多调皮的熊孩子在他面前都得收起性子,乖乖听话;上学他是学校第一,是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进部队他是人人学习的榜样,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如女人,爱情,在段允南心中和萧奕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萧奕寒仿佛是一根不可逾越的标杆,高高立在那里供人瞻仰。   而现在,他亲眼见证这根标杆轰然倒塌,同芸芸众生一般,为一个女人改变,变成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普通男人。   段允南想,老萧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萧奕寒更真实,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活在别人口中高高在上的存在。   “老萧啊,小嫂子一会儿来接你咯。”   为了证明心里的猜想,段允南隔得老远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句。   一手老实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酒瓶,低着头,仿佛在研究酒瓶的人掀起眼帘凌厉瞟他一眼,复又低下去。他脸色平静极了,除了唇色发红,完全看不出一点醉酒的模样。   在段允南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时,萧奕寒忽然站了起来,凳子被推后发出摩擦。   段允南惊得下意识后退,忙伸手放在身前,嚷嚷着,“老萧!老萧同志!萧大爷!有话好好说,都是大老爷们别动手动脚的……”   萧奕寒看也没看他一眼,直直从他面前走过去,搬了张餐椅放在门边,接着双腿并拢规规矩矩坐下,双手严谨放在两边膝盖上,目光平视前方。   十足的老干部样。   段允南傻眼看完他一系列骚操作,怀疑自己成了个透明人。   所以,他这是要闹哪样?不让他出去还是咋滴?   苏亦暖来时开门一眼看见四平八稳坐在门边的人,不由得一怔。   他瘦了一圈,面部轮廓比上一次见面锋利,短发根根竖立,眉目间不经意流转着冷芒,嘴巴紧抿着,比第一次见到时更冷峻,更让她不知所措。   她立在门边,不知该近该退。   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里,萧奕寒面部锋利的线条肉眼可见的变柔,眼里冷芒褪去,里面带着细碎的光,嘴角已然扬起明显笑容。   撑着桌子打瞌睡的段允南感知到周围变化,睁开眼一眼看到立在门边的苏亦暖,“小嫂子你可算来了!”他激动站起,往前走两步,萧奕寒横眼一扫他立刻定住,讪讪道:“老萧喝醉了,脾气不大好。”   他说话时萧奕寒已经主动朝亦暖走去,牵住她空着的手。   动作,神情温柔得不像话,那像段允南口中的脾气不好哟。   段允南嘴角直抽搐,心里暗自腹诽“老男人动心等同换人。”   他挨的近亦暖鼻子里窜进一股子酒味,“他喝了多少。”   段允南伸手比划,“不多,一瓶不到。”   一瓶就醉?亦暖侧头看身边乖巧得异常的人,轻声问:“是不是喝醉了?”   萧奕寒两道浓眉抖了抖,无意识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仿佛在思考什么大事,鼻子还轻轻嗅着。半晌,摇了摇头。   “咳咳咳……”段允南被口水呛住,咳个不停,咳完看萧奕寒像看鬼似的,内心遭受一万点暴击!   那边歪头不经意卖萌的人冷冷扫过来,他马上屏气凝神,恢复段医生该有的稳重。   身侧紧贴的人不像个三十岁的男人,倒跟个小孩子一样,亦暖相信他是真醉了。   段允南问:“小嫂子开车来的吗?”   “没有。”   他提议,“我送你们回去。”   “不麻烦你了,这里离家近,我们打个车很快到。”亦暖看了眼时间,客气道,“现在不早了,段医生早点回去休息。”   “老萧他今夜吃得有点多,小嫂子你记得让他吃点消食片。”段允南交代。   出门时亦暖走在前面,萧奕寒紧拉着她的手跟在身后。   寸头,身形高大的男人亦步亦趋跟在穿着旗袍,身形娇小的女人身后,有种反差萌。   大厅里众人缓缓纷纷投过视线来,心底无知觉生起一丝暖意。   两人打车回家,上车萧奕寒坐的笔直,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坚定锁住前方一点,左手紧贴膝盖,右手紧拉住亦暖。   拉的有点紧了,亦暖亦暖放低声音,用商量的语气说,“奕寒,放手好不好?”   萧奕寒回头看她,瞳孔黑沉沉的,里面流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这些情绪丝丝缕缕缠绕在她身上,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无处逃避的孤寂。   一时哑了声。   他很快的转回头,手拉的没那么紧。   亦暖心空了一瞬,她把视线转向窗外。   车外灯光迅速划过,像一条披戴着璀璨星光的彩带。   进了家门萧奕寒突然从身后抱住亦暖,手抱在她腰上,抱的很紧,她腰被勒的生疼。   她僵住身子,没有拒绝,低低唤他名字:“奕寒。”或许是这次任务出了什么事?亦暖放松身子,双手附上腰间大手,柔声问:“怎么了?”   背后身体弓起,头抵在她瘦弱的肩上,短短的头发磨着她白嫩的脖子,“暖暖。”浑厚低沉的声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带着点沙哑和生疏。   “暖暖。”   他又极低地叫了一声。声线不稳,和在车里的眼神一样让亦暖感觉到难过,她嗓子哑了。   他低低的说:“对不起,暖暖,对不起。”具体对不起什么又不说。   空气仿佛定了一瞬。   苏亦暖垂放在身侧的手捏在一起,她很轻的笑了起来,问,“对不起什么?”   短短的头发在她脖子处左右摩擦,他迟迟不说话。   她想问什么,什么也问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边抱了好久,久到亦暖脚底发麻。她不舒服的扭了扭腰,侧头时不小心和他鼻子碰上,触电似的。   在她没有任何准备,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萧奕寒突然亲在她额头上,他嘴唇缓慢下移,停在唇上,辗转厮磨。   她联想起他口中的对不起厌恶快要从心底冲出,她干脆闭上了眼,准备就这么承受他的欲念,可他停了下来。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子抵着鼻子,两唇不远不近挨着,彼此呼吸交缠在一起,时间静止不动。   须臾,她双脚腾空,被他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   亦暖心慌得厉害,手不受控制抓住他衣裳,嘴紧抿在一起,没有一点反抗。   终究要来的。   整个的人被轻轻放在床上,她认命闭上眼。   身子被轻轻翻了个身,脸贴枕头。   她的手用力抓住床单,像抓住救命稻草。   旗袍背后拉链被一点点拉开,拉链声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很快拉链彻底拉开,火热粗糙的手指从脖子画到腰上,鸡皮疙瘩从腰上爬到脸上,头上。   他压了下来。   热气扑在背上,背上如同压了座大山,她被压的几近窒息。   “暖暖。”他又轻轻唤她名字,没有她以为的欲色。   “嗯。”亦暖从喉咙里发出破碎应声。   萧奕寒手定在一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就在烟头烫伤的地方:“疼不疼?”没有一点遮掩的心疼。   亦暖几乎以为他是问烫伤,他又极低,极心疼的问:“受伤为什么不给我说。”   亦暖前一秒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心底厌恶随之消失。   她温柔回答,“你在出任务。”   背上手离开,拉链缓缓拉上,亦暖松了口气,缓了缓又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第41章 奕寒乖乖洗澡好不好……   萧奕寒就这么坐在床边, 一句话也不说。   亦暖坐起身,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   今天的他太不对劲了。   亦暖凑近,摸索着, 试探的拉住他。   他马上扭头看她, 他的视线能够穿透黑暗。   亦暖和他对视,平和笑着:“不是说今天回不来吗?”   萧奕寒没说话, 只是看她。   亦暖晃了晃他的手,嗓音软软的:“你在骗我嘛?”   “没有。”他很快回答,答完这么一句又开始闭口不言。   亦暖起身,他拉的更紧。   “我去开灯。”   他还是不放手, 而是起身和她一起去开灯。灯亮起,亦暖仰头看身边的人,像看个孩子。   “去洗澡好不好。”她装模作样嗅了嗅,打趣道:“酒味好重。”   他盯住她, 确认她话里的真假, 忽然,他弯下腰, 额头又一次抵在一起。   “不喜欢?”尾音上翘,带着点撩人的味儿。   亦暖被他莫名其妙的转变惊的后退半步, 他紧跟着后退,额头又抵了上来。   “不喜欢。”他不死心的继续问,仿佛一个固执的孩子。   “嗯, 不喜欢。”   听到回答他站直了身子, 突然的就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孩子气的声音。   亦暖被他明晃晃,单纯无害的笑容晃花了眼, 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贴了上来,温热的手一笔一笔描绘她的眉目。   “暖暖。”撒娇的语调。   亦暖身子一颤。   他醉酒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奕寒对她的逃避很不满,眉头堆起褶子,委委屈屈唤她名字:“暖暖。”   她像是欺负孩子的坏人。   亦暖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醉了,无奈牵着他进了浴室,把水温调好。   “你乖乖洗澡。”   “暖暖陪我。”   “男女授受不亲。”   萧奕寒又开启了盯人神功,什么也不说,一个劲盯着她,做无声抗议。   他的眼珠黑沉沉的,当他盯住人时,会让人觉得害怕,现在有点不一样,眼珠还是黑沉沉的,可里面全是委屈。   还是个孩子!   亦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踮起脚轻轻揉他的脸,用哄孩子的语气哄他:“奕寒乖乖洗澡好不好,暖暖一会儿给你讲故事。”   “好。”   出乎意料的,萧奕寒同意了。   她猜的没错,喝醉酒的萧奕寒不能用平时的态度对待,得用哄孩子的招式哄他。   她给他在衣柜里找了睡衣,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淋浴门紧闭,玻璃门上倒映出模糊人影。   她敲了敲淋浴门:“衣服放外面了,一会儿记得把身上擦干在穿。”   床铺被刚才一闹,上面全是酒味,她身上也是。   等换了身衣服,被单换好他刚好洗完出来,衣服穿的整齐,头发还在不停往下滴水,肩上湿了一片。   “怎么不吹头发。”   “麻烦。”   他几步上前拉住亦暖。   亦暖只得牵着他重回浴室,插上吹风机递给他:“自己吹好不好。”   “不好。”   亦暖沉默片刻,最终妥协,“你太高了,蹲下,我给你吹。”   这次他很配合的蹲下,两手平放在大腿上,上身挺直,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标准的军姿,眼神却像个懵懂的孩子,仰头盯着她。   亦暖笑了起来,不是平常轻柔的笑,是真真切切笑开了怀,两颗隐藏的虎牙笑得露了出来,仿佛一个十五六岁无忧无虑的孩子。   萧奕寒如同被蛊惑,两眼呆呆望着她,手被蛊惑的抬起拉住她,“暖暖。”   亦暖清了清嗓子,压住笑,眼睛还是亮的,没了平日的木讷,“嗯,怎么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愣了下,笑隐没,变成那张刻在脸上的面具。   “我不是一直有笑吗?”   “不一样!”回答得急切,“我喜欢刚才的笑,像我这样。”他模仿着她刚才的笑,笑完讨好的摇晃她的手,“以后都这样笑好不好。”   她开了吹风机,在呼呼大响的声音里敷衍的说,“看你表现。”   萧奕寒双眼亮了亮,立刻答好,拉住亦暖的手收了回去,极乖巧懂事的模样。   他头发很短,不一会儿便吹干了,亦暖连着他衣服一起吹干,吹完某人还一脸意犹未尽,想让她多吹一会儿,又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只得乖乖起身。   “你乖乖把消食片吃了,我先去洗个澡。”亦暖在客厅找了消食片(上次从段家回来萧奕寒买的),倒了杯水给他。   萧奕寒接过药一把塞进嘴里,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和着药咽下。   等她洗完澡出来萧奕寒还没睡,脸朝着浴室方向,黑亮的眼睛大大睁开。   亦暖刚躺床上,萧奕寒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讲故事。”   亦暖呼了口气,没关灯,认命窝在他怀里。   “想听什么。”   “你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   亦暖僵住,身体发冷,开始发颤,她很快闭上眼,再睁开时麻木的没有一点温度,她的头贴在他胸口。   “你先回答我个问题。”   “嗯。”   “我拜托你查的事查到了吗?我被拐卖,救我的人。”   圈住她的手用力。   她问:“怎么了?”   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过了好久,从胸腔舒出一口长气,似叹似怨道:“这么想找他。”   “想。”万分肯定的语调。   他喃喃道,“找到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亦暖在他胸口蹭了蹭,“不会。”   结婚是她提出来的,只要他不提离婚,她不会主动提。   “有了眉目,过段时间会有消息。”   “真的?”   这么多年她一点消息也没有,突然的听见有了眉目反倒觉着不真实。   “嗯。”萧奕寒点头。   他有了两分清醒,控制着心里的愧疚,难过,装糊涂的回答她。   要不要告诉亦暖他是她要找的人,他犹豫不决,她太敏感,他生怕一不小心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等等罢,等她愿意信任他,再说也不迟。   他安抚拍她瘦弱的背,脑子里浮现一段冷冰冰文字“十一岁乞讨为生”,他眼眶发了热,下巴极轻的蹭她发顶,“嗯。”   这天晚上亦暖做了个梦,她梦到一个穿着军装,瘦高的男人牢牢抱住她,在他们身后是一片血海,一堆分不清是人或是动物的残骸,男人轻哄着她,赶走她的不安,恐惧,使得她麻木的心重现生机。   她知道是梦,所以竭力想看清这个人的脸,她的双手使劲拽他的脖子,强力将他拽低下头。   面前的脸逐渐清晰,刚毅不失温柔的脸,坚定且柔情的眸子,他的嘴里温声唤她“暖暖”。   亦暖猛一清醒,眼睛贴在什么上,一片的黑。   “醒了。”沉稳低沉的男音带着刚清醒的懒意和沙哑。   她手里照旧抓着萧奕寒衣服,这次抓地更用力,脑袋还没完全清醒。   “还要再睡会儿吗?”萧奕寒问。   她好想做了什么梦,心里酸酸涩涩,带着难过,她努力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觉得和萧奕寒有关。   “奕寒。”她无意识的用软糯嗓音唤他名字。   萧奕寒心尖发软,情不自禁低头吻在她发旋处。   如果亦暖抬头,她一定会看见一双满是情愫与怜惜的眸子。   幸好,她没看见,以她的性子,如果看见,十之八九逃避。   家里没菜,萧奕寒跑步顺便买了早餐回来。   “你先吃,我洗个澡。”   “我等你。”   萧奕寒绷着的嘴角松动,目光柔和。   “好。”   衣柜里他的衣服挂的整整齐齐,平日里多少会有些褶子,现在一点褶子也没有,被熨烫的格外平整。   浴室里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不见,地面有没干的水迹。   他洗澡的时间亦暖快速画了个淡妆,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个大晴天,早上要先工作室一趟,下午在南山寺还有一场拍摄,结束估计得天黑。   浴室门推开,萧奕寒擦着头发出来。   “换下的衣服你洗了?”   亦暖自然地回答:“嗯,怎么了吗?”   萧奕寒走到梳妆台前站定,严肃认真,说:“以后不要做这些杂事,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   亦暖画眉的手顿住,干脆放下眉笔,仰着脸笑着和他对视:“我是你妻子,这些不都是作为妻子该做的吗?”   萧奕寒说,“我和你结婚是想和你生活,想和你有一个家,不是为了有一个人可以给我打扫卫生,收拾家里。”   亦暖不解,“可我们结婚了,我给你做点事,或者你给我做点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看别的家庭也是这样,怎么到他这里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说的也对,但他不想勉强她做不喜欢的事,家务大多数人都是不喜欢的。   他缓和了语气,“家务不喜欢做可以不做。”   亦暖点头,“没有不喜欢,我挺喜欢做家务的,很有意思。”   这不是撒谎,她是真的喜欢做家务,做家务会让她觉得这里是她的家,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睡觉的地方。   亦暖想到昨晚某人醉酒的模样,比现在可爱多了,会撒娇,会卖萌,会听话,清醒的他过于严肃正经,比她无趣。   她想了想,狡黠的问:“你记得昨天喝醉的事吗?”   “嗯。”萧奕寒脸上很平静,耳朵悄悄爬上片片红云,拿在手里的毛巾扭成一团,正经道:“我不会喝酒,昨天是个意外,下次不会喝了。”   因为是坐着的缘故,亦暖很容易看见他耳朵上的红晕,心里不由得好笑“三十岁的老男人了,竟然还会害羞。”   她笑得眼睛轻轻眯起,像只小狐狸:“你知道自己醉酒是什么样子吗?”眼里难得出现不怀好意的光芒,整个人生动不少。   萧奕寒动了动手指,手不受控制落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软软的脸蛋,心满意足极了。   他镇定回答:“武力值上增,无人能近身。”这是知道他醉酒的人统一的回复。   担心的问,“有伤到你吗?”   亦暖摇头,“没有,我看到的你醉酒的样子和别人看到的不一样。”不常露出的小虎牙难得露了出来。   是二十岁小姑娘该有的明媚笑颜。   萧奕寒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心里难为情,他十分不想承认那个幼稚鬼是他,但难得看她高兴,他愿意配合,让她很开心一点。   他严肃问,“你看到的是什么样?”   亦暖假装想了想,转了话锋,没有把他昨晚醉酒的真实情况说出来,而是说:“少酌两杯是可以的,但尽量和熟人喝。”   “嗯。”萧奕寒乖乖答应。   “那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一句,你说过段时间带我回家,见家人。”   这是她说小时候故事时萧奕寒问她“什么时候带他见见家人”时她的回答。   “只记得这一句?”   “嗯。”他问,“什么时候回家?我提前申请假期。”   郑重其事的样子明显把见她家人放在了心上。   可苏亦暖不在乎他有没有将她的家人放心上,她只在乎让她调查的事是什么结果。   “过段时间。”亦暖停了一会儿,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过段时间小姨女儿结婚,到时候先去一趟G市再去B市。”   “好。”   萧奕寒上前,手放在她发顶轻轻揉着,像是在安抚。   安抚什么呢?她没有什么需要他安抚的。   她拿着眉笔的手用力,眼睛盯着梳妆镜边缘,“我上次麻烦你查的那个人真的查到了吗?你昨晚说有线索的。”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小心翼翼的。   萧奕寒揉着她头发的手停下,他收了回去。   镜子里他的脸一如既往柔和,却又带着点亦暖看不真切的忧虑,“嗯,查到了,过段时间告诉你。”   “谢谢。”   亦暖低着头,低而恳切的道谢。 第42章 玲姐   早上萧奕寒送她去的工作室, 没进去,在距离工作室两米远的地方停了车。   他们越来越像一对夫妻,一对外表看上去感情和睦的夫妻。   工作室外巷口停了一辆迈巴赫, 亦暖对车的牌子并不熟, 但这种车记得很清,彭诗雅在寝室不止一次炫耀过, 她男朋友是个富二代,开的就是这样的车。   想起彭诗雅她才反应过来,按照彭诗雅的性格被她摆了一道不可能这么安静才是,要是以前早闹了起来, 可能还会让她所谓富二代男朋友收拾她。   亦暖又怎么会知道彭诗雅最近可不止她这一处麻烦,她的富二代男朋友甩了她,家里知道了她被处分的事,天天打电话骂她, 在学校处处受人白眼, 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哪里还有精神找她麻烦。   今天的工作室格外安静,一楼店员个个噤若寒蝉, 亦暖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大家纷纷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准备上楼,被人拉住。   拉住她的女人凑在她耳边, 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说:“别上去,玲姐有客人在。”   “玲姐回来了?”受到感染,亦暖用和她相同的低音询问。   “嗯,今早刚回来”拉住她的女人欲言又止。   玲姐的客人?看这形态不像是什么简单的客人。   亦暖又问她:“有人泡茶上去没?”   她耸耸肩, 挤眉弄眼道:“谁敢啊!”   亦暖道了谢去茶室泡了壶茶,端着茶和杯子上二楼,玲姐办公室。   “扣扣。”   “进。”   是玲姐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冷,冷如实质。   亦暖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玲姐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待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男一女,穿着不菲。   中年男人面容和蔼可亲,从她进来嘴角便带着笑,看上去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中年女人面容阴沉,极不好相处的样子。   看得出来,在她进来之前屋子里已然陷入冷战。   她无声清了清嗓子,柔声细语道:“玲姐我泡了壶茶上来。”   玲姐转过身来,她的眼神和声音一样冷,甚至带着尖刺。   亦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嗯。”她可有可无看她一眼,很快的又背过了身。   亦暖依言把茶放桌上,对两个客人礼貌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招娣,小玲不是个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作为老人可以提意见,但不能强迫孩子。”   “强迫她,我这那是强迫她,你看看她一天都在做些什么,好好的公司不管,来开什么工作室,开工作室你倒是做出点成就来,屁声没有一个,净丢人现眼。”   出门时,她听到那对中年男女的对话。   亦暖没有走远,静候在门外。   大概十分钟,中年男女走了出来。   谈话应该没谈拢,中年女人面色阴沉地几乎能滴出水来,中年男人则保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亦暖想,这人一定是个笑面虎。   中年男人亲切友好地问她:“你是小玲的学生?”   “不是。”亦暖笑容得体的回他。   中年男人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跟在中年女人身后下楼。   也不知他最后那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怎么守在门外?”那两人前脚下楼玲姐走了出来,她不经意朝楼梯下望了望,问亦暖,“怕我被人欺负?”   亦暖只是笑,没有动作,说:“不是,想给你守着门。”   玲姐冷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着进去。   进到屋子里她拿起桌上的烟盒晃了晃,“介意我抽烟吗?”   她烟瘾一直大,但自从知道亦暖怕烟后,几乎从没在她面前抽过。   “不介意。”   玲姐32岁,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唯独身上带着32岁的经历,迷人又神秘。   旗袍是她的代名词,她为旗袍而生,旗袍也似为她而生。   穿上旗袍的她无坚不摧,一颦一笑皆是万般风情。   尤其是她穿着旗袍抽烟的样子,不知迷倒了多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亦暖一个冷心冷肺的女生难免都看得呆了。   随着火机迸发的火花,烟头渐渐变成一点猩红,玲姐深深吸了一口烟,而后缓缓吐出。   连着吸了好几口,一根烟很快到头,她才缓慢说:“刚刚那个女人是我血缘上的母亲。”   亦暖意识到她要说什么,摆正身子,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我十八岁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母亲。”她嘴角带着笑,笑得惨白。   “你知道代孕吗?”玲姐透过烟雾问她。   亦暖点头,对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料,心里头发凉。   “嗯……我就是代孕生下来的。”   “我没有母亲,只有父亲。”说完这么一句她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两个父亲。”   “我的父亲是同性恋,因为家庭需要他找了个女人代孕所以有了我,可他的家庭需要的不是女儿,是儿子。”   “10岁前我被养在别墅,别的小孩有疼她们,爱她们的父母,我没有,我只有两个厌恶我的父亲。”   “我10岁时父亲家里败落,我被遗弃……嗯,遗弃,毕竟不是他家想要的儿子。”   她又点了一根烟。   “我被福利院收养,半工半学长大,18的一天,下冰雹,院长说我母亲来找我了,那天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有母亲的。”   “我母亲叫葛招娣,是华国首屈一指的女总裁,她的丈夫是国际福布斯榜排名第二的罗霄。”   “18岁,一切都已经定型的时候,我对生活不在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她的出现是多余的。我已经不需要家人,也不需要关爱,她所谓的关爱只会让我窒息……为了逃离她的掌控我考了S大,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可她还是不肯放过我,说什么我是她和罗叔叔唯一的继承人,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孩子……而我是唯一和她有血缘的人罢了。”   话说完,五六个烟头散落在地,她的声音开始时带着颤,越说到后面越平静,到了最后,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她的经历让亦暖近乎感同身受,她忍不住问:“你当初帮助我是因为我像曾经的你?”   “呵~戏多。”玲姐又恢复了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样子。   她自然的想起了几年前和苏亦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小姑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过长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像块石头似的定在橱窗前,那双好看却木讷的眼睛紧盯着橱窗里的旗袍。   她记得当时自己问了句“想试试吗?”   小姑娘受惊似的逃开。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小姑娘会来一次,从开始的偷偷摸摸看,到后面光明正大的看。她不是固定看一件旗袍,只要是旗袍她都看。   “你喜欢吗?”这是她同她说的第二句。   这次小姑娘没有跑开,也没说话,黑沉冰冷的眼睛防备盯住她。   玲姐笑了起来,带着点暖意。   “你和我不一样,你眼底还有光,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善意,我对这个世界早已经失望透顶。”   亦暖被她说得愣住,还有光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冷酷麻木到无可救药。   或许她该庆幸的,在她的世界崩塌之前有个人出现,拉她出了深渊,让她黑暗的世界有了一线光芒。   如果不是他,她早死在十年前那天,即便那天勉强活下来,她也会死在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   和阿蛮合作将近半年,两人越来越默契,拍摄的速度和质量呈直线上升。这一次是简单的上新图,不需要太多的创意。   “听说南山寺很灵的,要不要去拜拜?”阿蛮助理问几人。   阿蛮第一个同意:“好啊,我正好给我爸妈求个平安符。”   “亦暖,你要不要给家人求一个平安符?”   “不用。”亦暖笑着拒绝,“我给你们看着,你们快去吧。”   几人进了寺庙,亦暖守在外面。   今天白天晴空万里,现在黄昏,彩霞满天,寺庙里养着的和平鸽时不时从头顶掠过,立在树上“咕咕”叫。   偶尔有风吹过,柔和的让人心软。   亦暖拍了张天空发微博,不多时有了几十条评论,实在无聊她开始一条一条回复。   第一批回完,刷新,又有了新的评论。   这时萧奕寒打了电话过来。   亦暖接通电话,坐在小桥上,仰着头,闭着眼,温柔的风从她脸上拂过,她的声音变得很柔,“奕寒。”   “工作忙完了吗?”萧奕寒问。   “忙完了,等阿蛮她们求好平安符就回来。”   “你有给我求吗?”   亦暖被他问的愣住,睁开了眼。她不信佛,压根没想过给他求。   “周子力母亲给他求了平安符,他出任务很少受伤。”   不知怎的,亦暖从他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了丝丝羡慕,不似他会说的话,用的语调,像昨晚喝醉酒的萧奕寒。   她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没有防备,明亮耀眼的笑容。   他和她一样没有家人,从来没人给他求过这些,或许他是想要的吧。   他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地,把她当家人,她应该回报的。   “他们人多,佛祖听不多来,我等他们求完再去。”   “好。”   等阿蛮她们出来,她买了把香,诚心把庙里所有神明跪拜了一遍,每拜一遍便在心里诉说愿望。   她的愿望有两个,一个关于那个人,一个关于萧奕寒。   所求不过两人平平安安,多的不敢求,怕佛祖觉得她贪得无厌。   拜完,彩霞收起最后一抹余晖,亮红色的墙失了光芒成了暗红色。 第43章 萧先生交过很多女朋友……   萧奕寒说来接她, 亦暖还以为他会把车停在山下,没想到他会亲自爬上山来。   她出寺庙时萧奕寒正和阿蛮交流,一起工作的几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杯奶茶在喝, 他手里单独提着一杯。   看她出来, 他马上走过来,不分场合牵住她。   他好像很喜欢牵她, 不管在哪,只要她出现他的左手总会空出来,牵住她。即使是在大热的天他也不嫌热,因为苏亦暖的手一年四季总是冰凉的, 与他截然相反。   “累不累?”他问。   亦暖摇头。   他把手里提着的奶茶递给她,她接过,没喝。   南山区寺建在半山腰,车不能开上来, 早上几人分工把道具搬上来, 现在要往下搬,有了萧奕寒的加入, 他负责搬最重的,比较轻的服装留给几人, 阿蛮背她的相机。   台阶很长,上来时还算简单,现在下去脚忍不住发软。   亦暖抬着纸箱子放慢脚步走在最后, 萧奕寒跟着放慢脚步。   他看着亦暖没有多少笑的脸, 低声问:“怎么了?”   亦暖没说话,闷声走路。   只是有点不舒服罢了,就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一样不舒服。   萧奕寒把她手里抬着的箱子接过去,亦暖抱紧, 不让他拿,两人僵持不下。   “受欺负了?”他问。   她摇头,想问他是不是对谁都一样。   问不出口。   她清楚自己不喜欢萧奕寒,顶多对他有好感,而现在的情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她自小所得不多,对她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萧奕寒对她的好已经让她习惯,而今天,她突然发现,原来他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好,他对谁都好。   “萧先生交过很多女朋友?”   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或许是为了证明他对她并非独一无二,以此来让自己减轻负罪感。   她问的语气很温和,脸上还带着点笑,像是平常的聊天。   这是一个送命题。   对别人是,对萧奕寒不是。   他用巧劲把箱子从她手里抱过去,又把奶茶拿走,下了个台阶放低身子和她正面相对,深邃坚毅的眼睛看着她,认真说:“没有,”他稍作犹豫,决定坦诚,“我没交过女朋友,你是第一个,我怕自己做不好,有在朋友那里咨询过。”   以前相亲对象说过他是钢铁直男,不讨女孩子喜欢,当时心想他这辈子估计不会结婚,讨不讨女孩子喜欢都一样。   和小姑娘认识后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生怕惹她生厌。   小姑娘小他十岁,不会袒露心声,两人结婚前又没有太深入的交流,如果他不主动不长久,为此他从已婚战友,网友那里明里暗里咨询了不少。   他学习摄影,逛微博,目的只是为了寻找共同话题,让彼此相处时不至于冷场。   他不愿意和小姑娘无话可聊,他希望他们有谈不完的话,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喜欢给她买奶茶是因为段允北说女孩子喝奶茶会感觉特别幸福,给别人买是出于礼貌,同时想让她们多多照顾她。   听了他的回答,亦暖眼睛里厌恶极快地褪去,心里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阿暖,怎么啦?”   两人在后面磨蹭得久了,阿蛮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的在下面问。   “没事。”   “你们先走,我们一会儿还有点事。”   亦暖和萧奕寒同时开口。   亦暖一开始误以为萧奕寒有忘不掉的白月光,后来相处久了发现是个误会,经过上次和段允北聊天后更加肯定他没有什么忘不掉的白月光,他只是很想要一个家。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把家装的那么温馨。   她手里东西都到了萧奕寒手里,空手有点过意不去。   “我拿点轻的。”   “不用,你好好走路。”萧奕寒避开她的手。   亦暖只得跟在他身旁,认真看脚下路。   走了一会儿她小声说,“刚才求了平安符,平安绳,一会儿给你。”   萧奕寒低头对她微微一笑笑,很满足的样子。   到了山下阿蛮等在那里,把东西交接完,大家分了手,各自回家。   今天拍摄的旗袍装箱子里放后备箱,萧奕寒先开了后座车门,从车子后座上拿出吃食递给亦暖。   “累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垫垫。”   “你吃过没?”   “我不饿。”   袋子里是一些S市特色小吃,都是些清淡的,亦暖分成两半,一人一半。   “一起吃点,今晚回家做饭要好半天。”   萧奕寒接过,“在外面吃就行。”   “外面不干净,而且我挺喜欢做饭。”   本来准备把拍摄用的旗袍拿回工作室,但萧奕寒说让她把家当家,不要像个外人,所以她准备把这些都带回他的家。   家里没菜,两人到小区附近超市买菜,下车时亦暖找了口罩给萧奕寒戴上,她说:“我最近名声不大好,戴上口罩以防万一。”   萧奕寒一把拉住她,“怎么了?”   网上的事他已经解决,怎么,还有人敢欺负她?   亦暖不在意的说:“做我这一行的竞争力比较大,圈子里红眼病也多。我前不久出了点小事,最近很多人都在盯着我,还记得上次我们来超市吗,那次被人偷拍了照,要不是有人提前拦截住,估计你要被我害惨了。”   亦暖看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点不耐烦。   没有。   他太平静了,像是没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个名声不太好的网红,只会给他惹祸。   段家如果知道了网上关于她的传闻,应该会给萧奕寒说才对。   亦暖转而又问:“奕寒不担心我给你添麻烦,或者说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你如果做错了事我会陪你承担后果,如果不是你的错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萧奕寒答非所问。   晚上煮的火锅。   做饭两个人一起,厨房里高大的身影和娇小的身影站在一起,戴着从超市买的同款围裙,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很般配。   亦暖洗菜,萧奕寒在旁边切菜。   他刀工很好,每块菜的大小切的一模一样,亦暖看了惊叹不已。   菜切了一半,客厅响起门铃,萧奕寒洗了手出去开门,亦暖放心大胆的一道道菜看过去,每一道菜切的都差不多。   她忍不住把不同的菜拿在手里,认真比较,像极了充满求知欲的小孩。   “你来做什么?”客厅里是萧奕寒嫌弃的声音。   亦暖探出身子去看,是段允南。   段允南见了她,掠过萧奕寒朝她走来,把手里提着的两袋水果递给她。   “小嫂子这是我一点心意。”   “谢谢。”亦暖客气道。   “小嫂子在做饭?”   “嗯,你吃过没?”   “还没呢。”   “那先坐会儿,我们今天吃火锅,一会儿就好。”   “奕寒,你陪他坐会儿。”   交代完回厨房继续忙活,萧奕寒很快跟了进来。   “我一个人能搞定的。”   “他经常来家里,比我自己还熟,不用客气。”   他又说了一句。   “以前我很少回来,他又在附近上班,所以把钥匙给了他一份,结婚后我把钥匙收回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菜先洗了些水果,洗完萧奕寒把水果切了端出去。   洗肉时头上扎着的一次性皮筋没有预兆的断开,头发散下来遮住眼睛,有发尖刺进了眼里。   “别动。”   萧奕寒拨开遮住她眼睛的头发,“扎头发的在哪?我去拿。”   “梳妆台下面第一个抽屉里。”   萧奕寒抽屉拉开看到一盒皮筋,挨着皮筋的一个盒子格外突出,盒子上写着男士手表。   亦暖洗了手准备自己扎,萧奕寒阻止道:“我给你扎。”   柔软顺滑的头发拢在手里,他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拿着皮筋,皮筋圈住头发,他不敢用力,只用了很少的力道,一圈圈把头发扎住。   这是萧奕寒第一次给人扎头发,没有一点实战经验,扎的还不错,只有点凌乱,比很多男性初学者优秀。   段允南第一次和两人吃饭,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两人相处,看得出来他们相处的很默契,知道对方喜欢的菜,吃饭也不忘照顾对方,感情应该不错。   可他又觉得小嫂子看老萧的眼神太奇怪了,里面没有情义,平静的和看他这个外人没多大区别。   这么明显的问题,老萧一个当兵的不可能察觉不到。   更奇怪的是老萧的表现,平日里沉稳内敛的人,饭桌上主动找话题,面容柔和,实在不像他认识了十几年的人。   萧奕寒送他出门时他问他:“你不觉得小嫂子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萧奕寒没说话,又恢复稳重内敛的样子。   显然,他是知道的。   段允南说,“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吃的人知道。”萧奕寒答。   送走碍眼的人,亦暖收拾桌子,他负责洗碗,分工明确。   忙完亦暖把萧奕寒先前看到的礼盒和今天求来的平安符平安绳一齐拿了出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家里格外热闹。   “前几天去商场拍照,看到这块腕表觉得特别适合你。”她把腕表拿了出来,“我给你戴上试试?”   萧奕寒不动声色问:“你这是礼尚往来?”   亦暖晃了晃戴了几个月的手镯,浅笑着回:“如果是礼尚往来,那你亏大了。”   这枚手镯很漂亮,平时不管搭旗袍还是汉服都很适合,戴着感觉也舒服,她是真心喜欢。   她给萧奕寒买的是爱马仕腕表,是她买过最贵的礼物。   她轻轻拉过他的手,细心为他戴上调整位置。   “你看看喜欢吗?”   萧奕寒抬起手仔细看了一遍,又伸手轻轻掐她两边脸颊,“很喜欢。”   他很少收到礼物,父亲在时不会记得给他买,父亲去世后住在段家,段阿姨会给段允南和段允北买礼物,而他,通常是给钱,让他想买什么自己买。   以前段允南总说羡慕他得到的是钱,可以买喜欢的东西。段允南不知道,其实他很想段阿姨也能给他买礼物。   萧奕寒很少有什么要求,因为知道要求多了会惹人生厌。   暖暖不一样,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家人,会主动关心他,会倾听他的要求而不会厌烦,尽管这种关心无关爱情,但对他而言,足够了。   亦暖有点苦恼的说,“你平时出任务不能戴,估计也只有休息能戴。”   “嗯。”   “平安绳呢?能戴吗?”   萧奕寒摇头:“不能。”   他所执行的通常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这些私人物什有明令规定不能佩戴。   “平安符可以。”   唯一能戴的只有这一样。   亦暖把平安符给他,萧奕寒将它放在贴近心口的袋子里。 第44章 言记者认识老萧   五月, 每天固定模式为艳阳高照,风带着点热意却不令人生厌。   体育场里一群穿着红色球服的高大男人,团团围住一个穿穿着7号蓝色球服的瘦高男人, 最外围同样穿蓝色球服的队员被一对一挡住, 无法突破重围拯救中间队友,场上僵持不下。   “袁队, 加油!”   “袁队,雄起!”   球场外加油声吼得人震耳欲聋。   正在这时穿着7号蓝色球服的男人如狼一般跃动,闪电走位,突破重重包围, 远远的,和篮板隔着几米的距离,手里篮球投出去,篮球仿佛成了一颗子弹, 带着势如破竹之势朝篮板飞去。   “哐”球准确无误投进篮筐。   球场突然静了几秒, 紧接着爆发出更加激烈,兴奋地喝彩。   “啊啊啊啊!!!好帅!”   “好球!!!!”   尖叫, 呐喊此起彼伏。   此时外场加油的人们已经忘了所属队伍,纷纷为刚才那个不知名男人的进球发出由衷的喝彩。   “萧奕寒, 加油!”   年轻女孩子破碎地尖叫把比赛推上高潮。   场上刚才进球的瘦高男人朝喊出他名字的女孩子看去,女孩子瞬间红了脸,眼神有一瞬闪躲, 很快红着脸, 双眸含着盈盈水光同他对视。   萧奕寒没想到在这里会有外人认识他,看了眼,不是认识的人,他蹙了蹙眉, 收回视线。   比赛继续,场上空前热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围了过来跟着先来的人呐喊助威。   当裁判吹响哨子,比赛终止。   两方人员合成一团,亲密打闹,并未因球赛输赢产生隔阂。   老袁,也就是红队,以两分之差输给萧奕寒带领的蓝队。   老袁笑得豪爽,一拳捶在萧奕寒胸口,“老萧啊,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在战场上比不过你,赛场上还是比不过你。”   萧奕寒挑眉,不置可否。   “袁队,萧,中校,喝水。”   是起先和萧奕寒对视的女生,此时她手里拿着两瓶水,连比外面水果店苹果还红,一双杏眼含着潋滟水光,始终不敢看萧奕寒。   萧奕寒朝对方点头,接过水,“谢谢。”恰到好处的礼貌,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言记者来了。”老袁笑容淡了些,“言记者认识老萧?”   言琴羞答答看了眼面容严肃的萧奕寒,红着脸细声答:“小时候见过一面,萧叔叔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萧中校也是。”   萧奕寒眉头极轻皱了一下,没人发现。   “哦,”老袁表示出感兴趣的样子,“还不知道言记者多大呢?看上去像刚出社会的小姑娘似的!”   “24,比萧中校小六岁。”   她的视线时不时看萧奕寒,话里话外没有一句不提他,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萧奕寒这个铁疙瘩有好感。   可惜,当事人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或动作。   言琴有点失落,这些年她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从青春懵懂到现在成熟懂事,萧奕寒一直是她爱慕的对象,也是她心目中永远的偶像。   “我打个电话。”萧奕寒对老袁说。   他朝言琴方向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往更衣室走。   “打给谁呢?”老袁在身后明知故问。   早上萧奕寒已经说过要带亦暖来参加他们的聚会,这会儿除了给她打还能是给谁打。   “我爱人!”   “我爱人”三个字掷地有声,含着不加掩饰的情义,像三颗炸弹重重投掷到言琴心上,把她一颗狂跳的心炸成一粒粒碎尘土。   她红着的脸唰一下子全白了,双腿不受控制后退两步,眼前冒着金星。   “他,结婚了?”失魂落魄的自语。   老袁刚才那一句本就是故意的,现在看人姑娘这万念俱灰的反应反而有点过意不去。   他尽可能用缓和,没有冲击力的话,说,“是啊,老萧结婚几个月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言记者,我们要一起聚个餐,你要是不忙不如一起?”他开玩笑似的说。“但可要先说好,聚餐的事你可不能写进新闻稿里。”   言琴勉强收拾好情绪,强撑着点头。   上次S市破获的跨国贩毒案便是由她执笔,她年纪虽轻,在新闻界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   上次和月明合作的还算愉快,尽管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结果双方很满意。   所以有了第二次的合作。   这一次拍摄灵感来源于亦暖第一次得表现,她们主要拍的是病娇旗袍美人。   主角是亦暖和一个在旗袍圈小有名气的小姐姐,阿锦。   剧情偏百合向。   亦暖扮演病娇御姐,阿锦小姐姐扮演御姐的宠物,也是她的情人。   此时亦暖正把阿锦壁咚在墙角,右手掐住她两边肉乎乎脸蛋,红唇轻启,呵气如兰,“还跑不跑了?嗯?”高开叉,贴身的旗袍把她好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胸部垫了棉花,显得愈发饱满。   阿锦被迫仰着头,小脸粉红,一双水眸泫然欲泣,她软着奶音撒娇,“不跑了,阿暖别生气好不好~”   两人之间暧昧丛生,周围工作人员纷纷屏气凝神,生怕破坏这美好的一幕。   这一幕拍完阿锦脸还红着,她双手捧着发红的脸,嗔道,“阿暖,你这么撩你男朋友知道嘛!”   亦暖配合的揉了揉她头发,想了一会儿,笑道,“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在萧奕寒面前可没那么放的开。   月明看着相机里的画面,头也不抬道,“你们俩可注意分寸哈,我可不想拍创作拍出感情来,到时候你俩对象怕是要把我吃了!!!”   阿锦故意软着嗓子娇声嚷道,“哼~谁规定有男朋友就不能多个女朋友的~”   亦暖刚准备说话,手里振动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   是萧奕寒打来的,她走到角落接通。   “收工了,一会儿回去,嗯……你记得少喝点酒。”   “我,我不去了……那我自己过去,你别接了。”   亦暖低声讲电话。   等她打完电话回去月明对着她这边抬下巴,示意阿锦看她,嘴里打趣道:“诺,人家男朋友在查岗呢!”   “这种男的太油腻了,不要也罢。”阿锦上前来挽住亦暖,“阿暖,你抛弃他我们私奔吧!”   亦暖腼腆一笑,脸微微发热,可不像刚才病娇御姐,她嘴上没有犹豫的拒绝,“那不行,我舍不得。”   “哈哈哈哈!!!某人碰壁了吧!”月明幸灾乐祸。   阿锦假装生气的放开了亦暖。   过了好一会儿她悄声问亦暖,“你和你男朋友什么时候交往的啊?”   “今年一月,和前男友分手一段时间后。”   阿锦说,“你们爱情故事一定很有趣。”   亦暖笑着回,“很平常的,开始我并不喜欢他,只是他在我需要一个家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家。”   亦暖想起了那天的情形,那个像是从天而降的人。   那天的情形太眼熟,好像多年前也曾出现过,那时候有那么一个人救她出深渊,而过年后的某一天,有一个人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没有征兆的,两张脸在脑海里渐渐重合,亦暖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心口跳出,脑海里有什么很快的划过,快的她抓不住踪迹。 第45章 奕寒爱人   萧奕寒今天和朋友聚会, 早上让她一起去,但因为提前有了安排没能去。   刚才打电话是让她去吃饭。   聚餐的地方在市中心,是一家家常菜馆, 打车过去40分钟。   亦暖下车给萧奕寒打了电话, 刚响起便被接通。   “奕寒,我到外面了, 没看到你说的那家店。”   包厢里大家正聊着天,萧奕寒电话响起,第一个发现的是言琴。   她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他,那怕知道他结了婚, 任抱着一丝侥幸。   “在外面等我,我来接你。”萧奕寒接着电话出门。   言琴跟着站起,很快又坐下。   老袁把水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言记者先吃点水果, 我们一群大老爷们也不会招待人, 你千万别客气。”   言琴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场面笑, “好。”   亦暖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真丝香云纱旗袍,领口为厂字型, 全开襟,低开叉,长至小腿肚。   因为拍的创作化的妆比较重。   萧奕寒第一次见亦暖浓妆, 两条眉毛不似平时那么弯, 眼睛周围涂得重,两边脸颊也红红的,像喝了酒似的,还有那头直发现在卷卷的像长筒卷。   他有点不适应, 眉头轻轻蹙了下,却没说什么,很自然牵住她。   家常菜馆在一条长巷里,长巷两边种着两排蔷薇,这个季节蔷薇开得正好,香味随着清风在空气里飘动。   穿过长巷,在尽头有一家古风韵味十足的家常菜馆,字写的繁体,倒是体贴环境。   进了店里她小声问萧奕寒:“这里有没有洗手间?”   “嗯,”   萧奕寒带她穿过院落,来到洗手间。   “包我给你拿着。”   “不了,我有用。”   进了洗手间,她很快的把脸上浓妆卸去,简单快速地上妆前乳、隔离、描眉、涂口红。   画完只用了十分钟,她还是觉得慢了。   假发固定在发顶,买的是老上海那种卷发,自己不好拆。   出来时萧奕寒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根烟,没点,嘴抿起,眼睛落在远处,像是有说不尽的心事。   听到脚步声,烟被收起,眉头迅速舒展开,身子转向她,自然朝她伸手。   她的脸变了,变成他熟悉的样子。   亦暖自然牵住他,温声解释:“今天拍创作,妆太重了,我重新弄了下。”   “嗯。”   “头发我拆不了,你能不能帮我?”   原来是假发!萧奕寒心底了然。   放开她,走到身后认真取下固定假发的夹子。   亦暖头皮很敏感,平时梳头发总被扯疼,萧奕寒昨天给她弄除了开始有点疼外,后面一点也不疼,力道控制的很好。今天拆假发也是。   苏亦暖实在想不到像他这样的硬汉动作会这样轻柔。   假发取下,她用大号发夹把头发夹住,前面留了两缕充当刘海。随身镜一看,年龄增了两三岁,刚刚好。   萧奕寒牵着她往包厢走,边走边说:“刚才那样也很好看。”   在他眼里只要是她,什么样都好看。   骗子,刚才看见她明明不满意。   亦暖温和笑着,问他:“有多少人?”   表里不一用在苏亦暖身上正好。   “十多个。”   “这么多呀,”她有点惊讶,“都是你战友吗?”   “不全是,大部分是老袁同事。”   “噢。”   他们一进包厢,热闹的众人纷纷停下朝他俩看过来。   萧奕寒左手戴着亦暖送他的腕表,亦暖右手戴着他送的手镯,两人牵着的手众目睽睽下也没松开。   大家发现和他们相处时萧奕寒老板着脸,不苟言笑,像个老干部的人,现在脸上线条柔和得像是另一个长相相似的人,那张薄唇始终呆着点上扬的弧度。   他身旁的女子和他肩膀平齐,穿着一身旗袍,身材婀娜,步履轻捷,白净漂亮的脸上带着柔柔笑意,让人好感顿生。   平时走路带风的男人刻意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配合着她。   老袁眼前一亮,第一个站起来,诚意十足的欢迎亦暖,同时做自我介绍:“嫂子,我是袁征,老萧战友兼好友。”他介绍完对在座的人示意,“大家都自我介绍介绍,让嫂子认识认识,说不定以后嫂子还会给你们介绍对象呢!”   老袁国字脸,身量和萧奕寒一般高,说话腔调浑厚大气,身上带着军人特有的浩然正气。   他说完紧挨着他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自我介绍,“嫂子好,我是赵前进,单身,需要嫂子介绍对象。”   “嫂子好,我是沈建宏……”   “我是罗阳”   大家一个跟着一个自我介绍。   很快轮到言琴。   她在这一堆糙老爷们里格外显眼,亦暖进来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她,开始还以为她是谁的家属,但她不时看向她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思。   她站起来礼貌自我介绍:“我叫言琴,”她突然的停了下来,仿佛接下来要说什么重大的事,十几双眼睛全看向她,老袁已经准备打断她下面的话。   她眨了眨眼,轻声说:“是萧中校迷妹。”   没有多余的话,只此一句格外轻的话。   她忍住了心里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她的家教教她做不出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同时她也看得出萧奕寒是真的喜欢他的妻子,他看他妻子的目光和她看他很像。   从他们进来,他的视线就没从他妻子身上移开,就连走路都在配合着对方,她只不过是一个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人,有什么资格去争……   言琴能想通,却说服不了自己轻易放下这段暗恋。   亦暖牵住萧奕寒的手用了力,笑的落落大方,言简意赅道,“我是苏亦暖,苏州的苏,不亦乐乎的亦,温暖的暖,是奕寒爱人,经常听奕寒提起大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我的荣幸。”   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的,捍卫主权的样子格外明显。   她说话时萧奕寒侧头目光柔柔盯着她,嘴角的弧度随着她的话假发,一双深邃眉眼盛满柔情。   亦暖似是被人看透一般,被看的想躲避。   这时老袁来了句:“我怎么看着小嫂子眼熟得很,特别是和老萧站一起。”   “人家这叫夫妻相,看着当然眼熟。”他身边的人打趣。   老袁仔细想了想,确实想不起在哪见过,也就当他俩真有夫妻相,导致他记忆错乱。   萧奕寒柔和的眸子里很快的闪过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我看嫂子是真的眼熟。”又有一个人说,“前段时间嫂子去过陵阳派出所是不是?”   亦暖闻言一愣,迟疑点头。   萧奕寒视线一下子变得凌厉,盯住说话的人。   亦暖拉了拉他。   其他人也看向说话的人。   那个人被众人看得压力山大,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说,“嫂子下次坐车可不能再带尖锐物品,上次是正当防卫,还好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要是真伤到人可就不好了。”   他没说具体的,在座的大多数人听得云里雾里。   恐怕只亦暖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什么。   前段时间她坐公交车遇上猥琐男,她直接用头上戴着的发簪划伤那个人,因此进了警局,她当时是先拍下证据才动的手,那个人伤的也不重,所以没被怎么样。   落了坐,萧奕寒没说话,脸上很平静,柔和轮廓线变得硬朗,锋利,嘴紧紧紧抿起。   亦暖知道,他生气了。   她凑在他耳边小声把上次的事解释了一遍,萧奕寒神情没缓和,不轻不重在她手上掐了一下,一副不赞同她做法的样子。   饭菜很快上了桌,没有酒水的应酬,大家实实在在吃饭聊天。   饭吃了一半,言琴有事先行离开。   她离开大家谈话更没了拘束,不知谁提起办案遇到的趣事,众人纷纷说开,开始说一些无关痛痒又能让人开怀大笑的案件。   亦暖安安静静吃着,时不时朝说话的人微笑,表示她一直在听。   “说起来前段时间那个案子还是得归功咱们萧队长。”一个年纪和萧奕寒相差不多的男人站起,朝他们这边走来。   “今天不能喝酒,我以茶代水,感谢萧队长给予我们缉毒大队帮助,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把那帮狗日的毒贩缉拿归案。”   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抬起茶水敬萧奕寒。   “叮当”有茶杯摔倒在桌上,发出不协调的声响。 第46章 亦暖脸在白炽灯照射下苍……   亦暖脸在白炽灯照射下苍白得厉害, 她嘴角扯出极轻,极僵硬的笑,“手滑了, 不好意思啊。”   大家没太在意。   一抹温热覆盖在手上, 她受惊般往回缩,目光惶恐看向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没看她, 他一只手端着茶杯,平静喝着茶水,一只手却是不容抗拒拉住她冷得如同冰块的手。   亦暖张了张嘴,半天, 又闭上。   她掩饰似的垂下了头,端起茶杯。   温热的茶进了嘴里变苦,苦涩从口腔里一路沿着咽喉进到胃里,苦得她发颤。   不知是谁说了句“我这辈子最讨厌毒贩子, 瘾君子……”   像是专对她说的。   她的手猛地发颤, 未喝完的茶几滴茶落在衣裳上,仿佛变成高温火花, 隔着衣服直直烫在她身上。   她忙放下茶杯去拿筷子。   筷子在和手作对,手怎么也提不起筷子;眼睛和她作对, 眼前的一切变成重影,怎么也看不清。   瘾君子的女儿……   诅咒一样的言语时刻缠着她,无论她怎么用力也甩不掉。   她快要分不清眼前的世界。   她听到呯呯嘭嘭的敲门声, 看到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朝她走近, 他高高举起的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凶狠扇下来!   脉搏在剧烈跳动,眼前是一道道眩晕的重影,身体本能的蜷缩,牙齿不停打颤, 嘴里泛起温热酸水。她马上闭上眼,心里祈祷“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暖暖。”   苏亦暖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闭着眼睛,睫毛因为恐惧而颤动,手快要把凳子抓烂。   萧奕寒温热的手覆在她寒冰一样的手上,她的手快速翻过,一把抓住他,指甲抓进他肉里。   “暖暖。”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睁开眼,眼前迷雾散去,面前是男人能驱散黑暗的坚毅脸庞,   “奕寒。”   她低低叫他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像在求救。   奕寒握紧她,任由她尖锐指甲刺进肉里,他脸上安抚的笑,温声说,“回家了。”   亦暖腿软的使不上一点力,好不容易起身,身子刚离开凳子又重重往下跌。   萧奕寒一把抱住,她大半个身子依偎进他怀里。   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在秀恩爱,现实是,苏亦暖使不上一点力,她身体里的骨头被人抽去只剩冰冷软弱的皮肉。   出了包厢,萧奕寒不知从哪找来外套围在她腰上,将人拦腰抱起。   亦暖身体彻底没了力气,像是从骨头上剃下来的肉,瘫软在他怀里。   她脑袋埋在他胸口,手紧紧抓住他上衣,抓进肉里。没安全感极了。   萧奕寒把人抱的很稳,一步一步坚定往前走。   他眼前浮现邮箱里的内容,心口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割着,每割一刀掉一块肉,出一层血。   十年前小姑娘缩在他怀里悲恸大哭,十年后那怕受了天大委屈小姑娘也只是缩在他怀里,默默承受。   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段姨和年纪小的小北稍有不顺心便会流眼泪,部队上女兵也会因训练累而流泪。   眼泪不过是常人的发泄口,说不得讨厌,也不会喜欢。   认识小姑娘后萧奕寒对女孩子又有了新的了解,她们也有可能是钢筋混凝土做的,坚硬且冰冷,眼泪似是不存在于她身上。   偏偏地,他对这个钢筋混凝土做的小姑娘束手无策。   多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希望看到一个人哭。哭一下吧,流一点眼泪也好。   不管受多少委屈都默默承受的模样让他痛心,又无力。   无力……多少年没有这种感受了?从大仇得报后没什么能让他无力。   也不对,认识小姑娘后无力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抱着她一路向前,走过灯火阑珊的街道,走过黑灯瞎火的长巷,走过嘈杂喧嚣的闹市……抵达温暖家里。   萧奕寒把人放床上,她的手没有一点松懈,反而抓得更紧,空洞的大眼睛紧盯住他,像是害怕他离去。   “暖暖乖,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她像个呆笨的孩子,迟钝放开手里紧抓着的衣服,麻木的眼睛里盛满绝望。   萧奕寒心口一窒,俯下身子主动握住她无力垂下去的手。   身子被人用力往下拉,他配合的故意跌倒,手臂用了大半力气支撑身体,不重不轻覆在她身上。   亦暖箍住他脖子,牙齿狠狠咬在他脖子上,不留一点情面。   钝痛从脖子上蔓延开来,这种发狠的咬法简直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萧奕寒愣是没哼一声,没动一下。他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轻柔抚摸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极尽温柔。   有温热的血流进嘴里,亦暖失去理智的大脑逐渐归于平静,嘴里是一股铁锈味,牙齿松开,他脖子上一排牙印沁出血,碍眼得厉害。   她愣愣看着,木讷说“对不起”萧奕寒温柔擦去她嘴角的血,笑着回“没关系”。   亦暖心里酸楚得厉害,眼睛干得厉害,喃喃问:“为什么?”   萧奕寒亲了亲她嘴角,“不为什么。”   亦暖抓紧他,双眼惶恐,紧紧盯住他,用近乎卑微到骨子里的声音祈求,“求你……别对我好……求你……”   温热的吻堵住她的唇,辗转厮磨,温柔克制安抚她的不安,她的脆弱。   她的身体还在不安的颤抖着,萧奕寒加重了力道,带着不容忽视的热情,让苏亦暖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他仿佛是在用行动告诉她,他永远不会离开。   火热唇舌在她嘴里攻城掠地,显露出在她面前从未有过的霸道,他在占有着她的一切,好的不好的。   亦暖萦绕不去的恐惧在他的热情下化做烟灰,无声无息飞走,身体上的重量让她分不出多的情绪去考虑别的。   常年握枪的手移到她脖子上,旗袍盘扣从领口到大腿被熟练解开,布满老茧的大掌控制着从上往下将她衣服剥落,旗袍一点点推至腰间,雪白的肌肤接触着冷空气,细密疙瘩冒出了头,贴着身体还有一层深蓝色丝绸吊带裙。   他细密的吻隔着丝滑布料一路朝下。   火热在身体上蔓延,亦暖扭曲着身子极力反抗无法纾解的欲.望,吊带滑落,被蹭着滑至胸口。   吻在小腹处打着转,亦暖慌了神,手紧拽着床垫不敢放松。   她的身体在他手下发颤,唇齿间忍不住发出痛苦闷哼。   奕寒火热的身子停止动作,他克制住快速从她身上撤下,将压在下面的被子拉起盖在她身上。   粗糙的手指描绘她颤抖的眉目,温热的喘息喷洒在她耳畔。   她忍受不住心慌闭上了眼,睫毛在高频率颤动。   低沉沙哑的嗓子压抑着急需释放的欲.望在她耳边安抚:“暖暖,没事,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这是他第几次在她耳边说这样的话……   亦暖记得以前和玲姐聊天时玲姐说,“现在这年代物欲横流,看你好看就撩,撩上就想睡,你这种慢热的性格注定孤独终老,如果有人愿意和你慢慢来,要么是性冷淡,要么是真爱。但我估计,百分之九十九是前者。”   他身体下火热还抵在她腰间,亦暖却分不清碰上哪一种。   她认真接触的男人只有两个,第一个是谢君旭,第一次见面撩她,第二次见面想睡她。   第二个是他,他说慢慢来。   慢慢来,什么叫慢。   他们这已经够慢,结婚三个月,他对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仅此一件。   她问他:“萧奕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萧奕寒抱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认真说:“你值得。”   “我不值得。”她激动反驳,颤抖的嗓音里带上了哭腔,惶恐。   她还不起,还不起他给的好,同样的她也要不起,她怕有一天醒来一切美好不过是一场梦。   萧奕寒抚摸她惶恐的眉眼,坚定道,“没有人比你更值得。”   温柔地吻落在额上。   有人说亲吻额头代表疼惜,他常常亲她额头。   亦暖心塌了一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   包扎伤口亦暖才知道她咬的有多深,有多重,差一点她便咬下了一块肉。   “为什么不躲。”   “不需要。”   亦暖收了声,轻手轻脚给他上药,她不知道她的眼里出现了内疚,不知所措。   上完药她小声叮嘱,“记得洗澡要注意,不要沾了水。”   “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安静得有些异样。   萧奕寒短袖早不知脱丢在哪,上身只穿件背心,在新的伤口下方肩膀上有一排小小的长条印子。   “这是什么?”亦暖指着印子问。   萧奕寒心跳慢了一拍,面上若无其事回答:“不记得了,大概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哦。”   -   又是离别。   这一次和前两次有很大不同。   亦暖给他理着衣服,温柔叮嘱:“要注意安全。”   “好。”   亦暖说:“我们暑假去G市,之后我带你回B市见我家人好不好?”   萧奕寒温热的唇落在她额头上。   “好。”   亦暖刚走,萧奕寒换了方向,坐上去G市的飞机。   他请了一周的假,这次他要去G市弄明白亦暖后背的烫伤,亲自去了解苏亦暖21年来的点点滴滴。 第47章 我没有父亲,没人把我交……   军人, 31岁,十年前毕业于国防大,肩上有类似牙印的痕迹。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不可能是的, 不可能的……   苏亦暖脑袋搅成一团,一会儿胀痛, 一会儿晕沉。   人对想相信的事会找无数借口说服自己,那怕这事与真相没有丝毫干系;同样的,对不想相信的事,哪怕铁证如山, 照样能找理由欺骗自己;   她希望萧奕寒是那个人,又害怕萧奕寒是那个人。   矛盾的心理让她不敢把摆在眼前的种种迹象理清。   -   工作室里定制旗袍的寥寥几人,她的第一件成果挂在显眼位置,无人问津。   也不能说无人问津, 问的人很多, 只是在听说是学徒做的后,大家没了兴致。   静觅工作室在旗袍市场属中高端定制, 来这里定制的非富即贵,大家多是冲着玲姐和工作室几位老师傅来的, 对她这种小菜鸟自是没什么兴趣。   “第一件成品能这样已经很不错,值得夸奖。”玲姐边整理旗袍边安慰。   “嗯,我会继续努力的, 争取不丢你的脸。”亦暖心里的失落一点没表现出来, 笑得温顺。   “你马上大四了,有没有想过毕业做什么?”   “找份挣钱的工作。”   玲姐停下,转身,“不想做旗袍了?”   亦暖笑笑, 半真半假回答:“想啊,可旗袍不赚钱,只能当爱好。”   玲姐好笑,瞪她:“掉钱眼里了。”   亦暖一本正经点头,“大概是的,钱太重要了,没它呼吸都困难。”   玲姐没说话她,认同她的说法。   本欲让她好好静下心做旗袍,可看她这样,怕是不愿意。人各有志,她从不掺和别人的选择。   谈话停下,亦暖又走了神,手里拿着的秀针这里一针那里一针,没有规律。   玲姐敲桌子,很不满:“你这是做什么,想着钱没动力了?”   亦暖连忙回了神,回针。   “怎么了?”   她笑着摇头。   “有事呢给我说,我没本事可我家里有。”   亦暖被她逗笑了,有了些许诉说的冲动,她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急需别人给予一点意见。   “玲姐,你相信缘份吗?”   玲姐略微思索,“遇上了信,遇不上不信。怎么,你遇上了?”   或许吧,亦暖只觉得心情很沉重。   “我十年前遇上一个人,他救了我,十年后如果我又遇上”亦暖说不下去了,心里一阵沉重,仿佛被人扼住喉咙。   如果萧奕寒是那个人,好像理所当然,如果不是,也能接受。   只是……她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瘾君子的女儿?还是十年前被拐卖的孩子?   可,如果知道她是十年前被他救下的人,他一旦去查,她的身世一定会曝光!   不!不能!   她马上遏制住想法。   沉重的枷锁囚禁着她,她动弹不得。   她六神无主,低声自言自语:“我希望他不是。”   可苏亦暖,找了十年,你真的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吗?   -   7.24宜婚嫁。   G市凌晨下了小雨,今早雨过天晴,一碧万顷。   昨天下午亦暖和萧奕寒开车来了G市,没去赵家。中午两人去了婚礼现场。   他们坐在左边角落里,同桌的人热情询问:“你们是女方朋友?”   亦暖笑笑,没说话。   来的都是赵家和男方家的亲戚,她不是亲戚,不是朋友,是个外人。   就像很多年前有人问赵家人她是谁,赵家人回答“领养的孩子”。   只是个连名字也不配被提起地领养的孩子。   主持人在上面主持,音响里响起婚礼进行曲,新郎站在红地毯尽头,他前方门打开,穿着洁白婚纱的赵胜男挽着赵正义进场。   她和他脸上都带着笑,笑得碍眼。   亦暖环视四周,很快在前方第一排,最明显的地方看到穿着旗袍的马梅,她身边围坐着几个人,都是赵家亲戚,亦暖上次见过。   马梅手里拿着块手帕揩眼泪,神情悲伤,倒仿佛是她亲女儿出嫁。   不,如果是她亲女儿出嫁,她不会是这样,她会很开心,毕竟送走了一个拖油瓶,一个定时.炸弹。   亦暖嘴角的笑加深,讥讽看了她最后一眼,视线转回到赵胜男身上。   赵正义把她交给新郎,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讲话,“今天,我把我女儿交给你,她从小优秀聪慧,做事认真,为人善良,待人亲和……未来,我不强求你能像我一样对她掏心掏肺,但希望你能一直爱护她,包容她,那怕她做了错事也希望你能认真同她讲,她能听得进去,请你不要吼她,更不要动手……你如果做不到,请告诉我,我接她回家。”   赵正义声音里带着哽咽,眼泪随着话掉落。   亦暖看不下去,她闭上了眼,现场热闹离她而去,她置身寒冷中,有人在她耳边讲话,很远,又很近,他说,“小暖,叔叔也是为你好,你想想,叔叔领养了你对你好不好?送你上学,供你吃穿,你囡囡有的你都有,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害了叔叔。”   亦暖身体轻轻发颤,手背覆盖上暖意,她反手紧紧抓住。半晌,她睁开了眼,望向萧奕寒深邃却也柔和的眉眼,浅笑着说:“我们不办婚礼了吧,我没有父亲,没人把我交到你手里。”   萧奕寒眸色变深,温和同她对视,他轻轻把她手心摊开,十指交叉牢牢扣住。   不需要多的话来解释,他懂她的话里的意思,她懂他的坚定。   “让你早点出门你偏要磨磨蹭蹭,现在来晚了吧。”   “你不会开车开快点,什么都怨我,你就没有一点错?”   来了对晚到互相埋怨的情侣。   亦暖坐正,却没看舞台上的一家人,她的手心是温暖的,心里平和,尽职扮演好旁观者的角色。   来晚的两人走到他们这桌,询问得知空位没人后两人坐下,女人正好坐在亦暖右手边空位上。   “你是,苏亦暖?”女人不确定询问,视线紧盯着苏亦暖,似是要看出朵花来。   她男朋友拐她:“你小声点,这不是在家里。”   “知道了。”   亦暖扭头和她对视,眼睛黑沉沉,没有一点光亮,“好巧。”   这个女人叫许知意,是亦暖初中同学,亦暖对初中那帮同学可谓是“印象深刻”,这些年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念着他们。   许知意笑得开心,自来熟的准备拉住亦暖,被萧奕寒不动声色挡开。   “这位是?”   她视线对着萧奕寒。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男人味的男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亦暖扭头看萧奕寒,他嘴唇抿起,面无表情。她礼貌同许知意介绍:“我老公。”   “你结婚了!”   “嗯。”亦暖含笑点头,对萧奕寒介绍:“奕寒,这是我初中同学,许知意,这位是?”   亦暖腼腆询问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许知意笑着说:“我男朋友,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我未来老公。”   萧奕寒对两人微微颔首,冷冷淡淡。   亦暖解释:“他性子比较内敛,你们不要介意。”   许知意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你们俩还挺般配的。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话也不多,长得一直是乖乖巧巧的,几年没见愈发好看了,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差点被你们毁了的人。   亦暖笑得愈发温柔。   “你老公是当兵的吗?”   “你怎么知道?”亦暖故作惊讶。   她凑近亦暖耳边,好似两人认识了很久似的,亲切咬耳朵:“除了军人很少看到这么man的男人,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啊。”   亦暖耳朵红了红,回头和萧奕寒对视很快收回视线。   之后两人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你知道吗,老班最近高升了。”   亦暖身体一凛,疑惑望她:“高升?”   “对啊!”许知意点头,“前几天听人说她去市里开会,教育局点名表扬,回来学校这边立马荣升她为教务主任……我至今还记得七年前她逼着我们说的话,做的事,没想到啊,她这种人也能做教务主任……”   许知意唏嘘不已,七年前班主任让全班人撒谎,将一个受害者被冤枉成施暴者,没想到现在班主任竟然成了教务主任。   她没想过对曾经的受害者道歉,在她心里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老师说什么是对什么就是对,老师说什么是错就是错,她只是在听老师的话,不能算有错。   “对了,我记得你后来转学了,那时候你还在不在?”   亦暖只觉得一股怎么也压不住怒火从脚底窜上头顶,身体里一股翻江倒海的暴戾在横冲直撞,撞得她想撕碎眼前的人。   亦暖咬紧后槽牙,摇头,“没。”   她咬着牙,笑得迷人,问,“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转学吗?”   许知意一愣,不清楚她问这做什么,这么多年的事,她们关系又不好,她怎么会记得。   “身体不好?”   “呵,”亦暖笑出了声,嘴很轻的动了动,呢喃了句什么。   “啊,你刚说什么?”   她说的太小声,许知意没听清。   只有一直关注她的萧奕寒听清她说了什么,她说“怎么会不记得”。萧奕寒搂住她肩膀,凑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对许知意他们微微颔首,“我们去洗手间,你们先坐。”   “好。”   看两人离开许知意男朋友问她:“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知意漫不经心回他,“七年前我们班有个女生被人欺负,欺负她的几个人家里有背景,我们初中班主任,也就是现在青禾中学教务主任柳玉兰不敢声张,逼着全班撒谎,让我们指控被欺负的女生,说她性格不好,经常欺负同学。后来这个女生被学校开除了,我没多久也跟着转了学。”   “谁这么倒霉?”   “唔,太久了不记得了,反正有这么个人。”   许知意记得这件事的具体经过,却忘了当年被冤枉的女生是谁,也忘了那个女生的样貌,只模糊记得那人长得阴沉,不爱说话,也因此才会受人欺负。 第48章 为什么坏人总逍遥法外……   身后声音渐渐变小, 直至听不见,亦暖脸上还在笑,笑得格外灿烂。   真讽刺啊!知道她名字, 知道她转学, 偏偏忘了她是当年被她们谎言“害死”的人。   呵!   萧奕寒把她拉到角落,拉进怀里, 低声说:“不喜欢笑就不笑,不喜欢相处就不要相处,你老公有能力,谁也不能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亦暖回抱住他。   她头埋在他胸口, 听着他的心发出有节奏的跳动,身体里的暴戾随着跳动的节奏归于平静。   她声音低低询问:“为什么坏人总逍遥法外。”   萧奕寒把她抱得更紧,“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军人,专抓坏人。”   “你会把坏人全抓起来吗?”   “会!”   是啊, 军人是专抓坏人的, 他们会把那些坏人全抓走。   “姐。”   后面有孩子在喊。   是小嘉,他大概是看到了苏亦暖, 所以特意跑了过来。   他跑过来抱住亦暖,仰着头问:“姐, 你怎么才来。”   亦暖蹲下,柔声说:“昨天有事,你上次摔的严重吗?痛不痛?”   “唔, 我都不记得了。”小嘉挠头, “大姐和妈妈昨天还在说你怎么不来呢。”   孩子不记疼,小嘉早忘了几个月前摔破头的事,一心只想着姐姐怎么才来。   亦暖拉了拉萧奕寒,他跟着蹲下。   她没回答小嘉问题, 而是对他介绍,“这是姐夫。”   小嘉迷茫眨巴眼,奇怪道:“他是二姐男朋友?和大姐的老公一样吗?”   亦暖揉着他发顶,“嗯,你也可以叫他萧哥哥。”   小嘉沉默了,猝然搂住亦暖脖子,搂的很紧,过了好半天他低声在亦暖耳边问:“姐姐以后有家了,不会再回我家了吗?”   亦暖被他问的愣住,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好久好久,她才回答他的问题:“嗯,我有了家人,有了家,以后,不回去了。”   她用的是去,不是来。在赵家她从来是个外人,包括小嘉心里。   小嘉大声哭了,抱着她哭的很伤心。   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她身上落,衣服湿了,紧贴着皮肤。   萧奕寒伸手想把他拉开,亦暖对他摇了摇头,她轻轻拍着小嘉,什么也不说。   她一拍小嘉哭得更伤心,边哭边说,“你有了家,以后就不会回来了……你有了家,就不会回来了……”   爸爸常在家里说二姐是捡来的,他的家不是二姐的家,二姐只是寄宿在家里,等她长大有了自己家就不会回来。   现在姐姐有了家,不会回他的家,以后再也没人会给他买零食,买玩具,讲故事……   小嘉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大声。   很快的这个角落吸引来许多人,包括赵家夫妻和新娘新郎。   马梅挤进人群,看清哭的人是她宝贝儿子,她心疼的一把把人搂进怀里,“宝贝,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她压根没看到抱小嘉的人是苏亦暖。   待看清时她说不出话来,只瞪大了眼看亦暖,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小嘉抽噎着在她耳边呜嚷:“呜呜……姐姐,姐姐,不回家了。”   跟在后面来的赵胜男笑着打趣他:“姐姐怎么不回家了,姐姐过几天就回去。”   小嘉使劲摇头,“不是你,是暖暖姐姐。”   马梅没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嘉嘉,你暖暖姐姐怎么不回家了?”   小嘉抽抽噎噎回答:“二姐,二姐说,她有自己的家,以后不回家了……呜呜呜……姐姐都要回家,为什么二姐不回家。我的家为什么不是二姐的家……”   -   赵家今天格外热闹,亲女儿结了婚,养女私下里和人暗结珠胎,闹得人尽皆知。   赵正义事不关己的坐沙发角上。   马梅怒火中烧,逼问亦暖“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妈字只短短开了个头,她忙转了话风“当小姨的。”   亦暖沉默的没说一句话。这是她多年来悟出的道理,在马梅面前不管对错不要说话,说了会被骂,不说也会被骂,何必自讨没趣。   “哑巴了。”马梅伸手指着她,因为愤怒手一直抖。   一直沉默的萧奕寒阴沉了脸,一把挡开她的手,不客气道:“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况且谁规定结婚要对小姨说的。”   小姨这个词从他口里出来带着说不尽的的讽刺。   马梅心里有鬼,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慌。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苏亦暖是不是对他说了?   她猝不及防停下,像是喉咙被人掐住,说不出话来。   一旁事不关己的赵正义看不下去开了金口,斥道,“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哦,”萧奕寒冰冷锋利的眸子像一把剑直直指向他,“请问,我说错什么了吗?赵校长。”   后面三个字家重力道,不知怎的带着说不尽的讽刺。   赵正义长者的面容一下子憋住,时红时青时白,他死死盯住苏亦暖,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亦暖平静温和的笑着,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家气氛变得凝重,连呼吸声也变得很轻,空气被冻住,甚至能听见有东西被冻开裂的声响。   赵胜男忙完婚礼赶过来时赵家陷入一片死寂,她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热情拉住亦暖,“暖暖怎么不早点带妹夫回来。”   马梅找回了些许魂魄,视线转向她:“囡囡知道小暖结婚的事?”   赵胜男笑着解围:“几个月前知道的,暖暖说她想过段时间在给你和我爸说,所以我才没提前告诉你们。”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马梅重归镇定,视线隐晦落在亦暖小腹,眼里一阵明明灭灭,心里有了算计。   她在心里打好算盘,清了清嗓子,摆着长辈的谱,“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亦暖极快打断她。   她对别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一向敏感,刚才马梅落在她小腹上,晦涩不明的视线她看得清楚。   “你还好意思问,”马梅压下去的火又涨了起来,她笃定这种时候苏亦暖他们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心里有恃无恐:“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不清楚!”   亦暖站了起来,冷冷笑着,话说的讽刺,用力:“小姨,我妈死的早,没人教我这些,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萧奕寒跟着站起来,呈保护姿态半抱着她。   “你你你”马梅气得脸色发红,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被气得发颤的手指着亦暖。   萧奕寒冰冷的眸子一扫,抬起的手失了骨头软了下去。   赵胜男不悦拧眉,上前给马梅顺气。苏亦暖老公可不像什么好人,对长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但她不预说什么,这是苏亦暖的私事,她没有资格掺和。   马梅深呼吸几口,总算顺了气,她紧咬着后槽牙,狠狠说:“不说别的,你们既然结了婚彩礼总该补上,囡囡结婚你姐夫家给的彩礼是18万,你也别说我哐你,你姐夫就在这,你可以问他……我们不要你给多的,给个十万八万意思意思就行。”   她每多说一个字亦暖心便冷一分,直到最后波澜不惊,可她还是觉得难堪,不是因为马梅,而是萧奕寒在这。   如果,如果他是那个人,他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她?   她的心被人狠攥住,身体开始不自觉发颤。她小时候被打的多,已经形成自然反应,每当极度害怕或者难过时身体会不自觉哆嗦。   萧奕寒心疼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在。”   她的神经猛地颤抖,猝然回头看他,有什么破土而出,这样的话,这样的声调,太熟悉。   她几乎肯定他就是那个人,可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闭上眼,身子逐渐止住颤抖,在睁眼时眼里平静得厉害,可还是止不住暗藏的忐忑。等马梅发表完一长串的话,她说:“我妈去世时留了一套房子给我,小姨不是已经把房子卖了吗?怎么?现在还要问我要钱?”   房子是大姨和姨夫的婚房,大姨和姨夫意外去世房子到了马梅手里,没几年父亲染上毒瘾,房子被他偷偷买了。   她不怒反笑,笑得阴森恐怖,如同鬼魅。   好的坏的都得笑,越是难堪,越是可怜,越要笑得肆意,只有你笑了想看你笑话的人才不会得逞。   马梅着急看赵正义。   赵正义显然是信了,正沉着脸看她,冷得厉害,她想解释又无从解释。   搅和了赵家的水,亦暖像个胜利者含笑退场。   萧奕寒一直搂着她,现在是夏天,她的身子是冰的,隔着衣服有冷气外溢,她的身体一直在小幅度发颤。   萧奕寒心疼极了,他恨不得不顾一切报复赵家,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可他尚有理智。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想做的事要做到万全之策,做到不留祸患。   在等等,让他们且高兴一段时日,等他们飞得够高再摔下来才会真真切切体会叫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第49章 往前看?你让我怎么往前……   他们还没上车赵胜男追了下来, 她说:“小暖,你今天不该说那样的话,也不该挑拨我爸和马姨的关系, 你知道的马姨是为了你好。”   亦暖没力气说话, 萧奕寒接过话茬,冷冷的, 不带一丝温度:“暖暖没有父母,这些年她读书全靠自己半工半读,她的彩礼为什么要给小姨,再者, 母亲的房子已经被她卖了,怎么,还不够?”   咄咄逼人的话萧奕寒很少说,这一次说的不留余地。   赵胜男无理可辩, 只无奈叹了口长气, 她想不清事情为什么会成这样。   昨天马梅还对她说希望亦暖能回来,今天却成了一盘死棋。马梅自己下毁的棋局。   她依稀间记着小时候转眼便能看见亦暖痴痴望着马梅背影的可怜样, 如今,她对马梅只有冷淡, 比外人还要冷上几分,大概是真的死了心……   这个夏天很热,光是站着人已经出了一身汗, 心里头被燥热的空气影响, 窒闷得厉害。   她问亦暖,“我们单独说几句可以吗?”   萧奕寒在赵家时的冷冽消了些许,他知道赵家只有这个人和最小的弟弟对他的暖暖有几分真心。   亦暖拉了拉他。他低头对上她干干的眼睛,他的唇没有预兆落在她眼睛上, 额头上,她的眼睛颤动得厉害,心跳乱了节奏。   “去车里谈。”他说。   她们进了车里,他把空调调到适合的温度,像个尽忠职守的守卫守在车门外。   “柳玉兰当上了教务主任。”赵胜男开门见山的说。   对柳玉兰,以前她有多尊敬,现在就有多厌恶。   刚才萧奕寒说了她只有五分钟,她讨厌萧奕寒的专制,霸道。但亦暖没反对,她只得遵守。   “我知道。”亦暖坐在车窗边,侧头看穿窗外。   萧奕寒直挺挺站在外面,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墙,为她挡住外面风风雨雨。   “戴欣蕊父亲最近高升成G市市委.书记,邹可馨今年大学毕业,在青禾中学实习,范红艳今年毕业保送国外传媒大学,戴佩然订了婚,对方是个兵二代。”   赵胜男大概说了这几家人的近况,她有一点没告诉亦暖,本来以邹可馨的能力是不可能进青禾中学的,一个月前,不知是谁改了本来的入选名单,这才有了她,还有戴欣蕊父亲也是一个月前才升的市委书记。   亦暖没说话,手捏的生紧,用了全身力气克制着情绪。   凭什么那些做尽坏事的人永远高枕无忧,受老天眷顾,受害者却要活在阴影里受人诟病?   亦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总喜欢让幸运的人一直幸运,不幸的人一直不幸,明明从来没做错什么,可偏偏,从来到这个世界所有的苦难都往她身上倒。   车里静默半分钟,赵胜男斟酌着,诚恳说:“小暖,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些,同样没办法狡辩这些年赵家和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但马姨也有她的难处,你……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些,不要总往回看,你要学会向前看,已经发生的事谁都没办法改变,我们不能被过往栓住……”   亦暖始终看着外面,她的眼里只有外面的人,等赵胜男说完,她问,“你觉得你最痛苦的是什么?”   没等赵胜男说话,也不需要她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考试不是第一名,语文差了几分,今天吃的饭菜不合口,还是零花钱不够用?我六岁就开始想今天要吃什么才能活下去,怎么样才不会饿死,不会被打死。为了找到她,我走了爬了几百公里,乞讨着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却说她是我小姨……我从来没做过,说过害人的话,偏偏每个人都巴不得我死,我不说话,不争不抢,以为这样不妨碍所有人,便不会被抛弃,可你们怎么说的,怎么做的,你们说我孤僻,阴沉,性格怪异,说我小偷,打我,欺我,辱骂我……我是不是生来就是为了当你们的出气筒,当你们辱骂的对象?”   亦暖回过头看她,她的眼神是虚无的,没有一点光彩,可光是看着,赵胜男已经要窒息。仿佛被本多床棉被压在身上。   亦暖嘴角噙着笑,笑得讽刺,“是不是所有欺我,辱我的人都有难处我就得乖乖受着,说也不能说,怨也不能怨?”   “赵胜男,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年对我说过什么?你说我抢你妈妈,说我偷你东西……明明那是我的妈妈,怎么就成了抢?明明是你自己借我的手机怎么就成了偷?往前看?你让我怎么往前看?我每天一闭上眼一堆人在我脑子里吵啊,骂啊,打啊,我只要一睡觉梦里全是冰,全是水,我被泡在阴冷潮湿的水牢里压抑到死……我也想死,可我又在想,我凭什么要死,明明是你们的错,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受罪?我不会死,我要好好活着,我要让欺我,辱我的人遭到报应。”   每一字仿佛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清晰明了又沉重,最后一段话说完她像个被逼疯的人冷不丁笑了起来,眼角笑出眼泪,她不在意擦去。   她把随身带着的包打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账本,账本里夹着一张银行卡,把东西交给赵胜男。   “劳烦你把这个给她,以后我不会回赵家,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她平静说下决绝的话。   话落下萧奕寒开了车门,五分钟到了。   赵胜男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赵家,赵家楼下她的丈夫正等在那里。   亦暖交给赵胜男的账本是她这些年在赵家花的费用。每一笔账目怎么来的,具体时间,地点,数目记得一清二楚,而那张银行卡是账本上的总费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赵家,这个困了她八年的地方,她以后再也不会来。等解决完G市的事,她也不会再回到这个让她恶心的地方。   亦暖坐上副驾驶,车子缓缓启动,驱离赵家所在小区,在小区外面停下。   车里静下来。   亦暖手拽着安全带,视线放在一个地方许久未动,过了好一会儿她问,“你怎么知道赵正义是校长?”   她的嗓子很干,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争吵。   萧奕寒倾过身子,把她拽紧的手分开,掌心红了一片,有月牙形,有安全带勒出的痕迹,“玄关处摆着奖状,上面有写。”   他轻轻摩擦她红了的手心,温声说,“别总伤害自己,我会心疼。”   因为低头,他的头发抵着她的下巴,她手动了动,放在他短而硬的头发上,“奕寒。”她在叫他名字,带着茫然。   “嗯。”   萧奕寒忍着不适,放松了身子,头低着,任由她抚摸。   “没事,只是,想叫叫你。”   今天已经晚了,他们决定在G市住一晚,还是上次那家酒店,两间房变成一间房。   天空被城市灯火映射出许多颜色,蓝色,紫色,洋红色。   去参加婚礼时亦暖穿的是常服,她在十分不喜欢的人面前除非是工作需要,不然她绝不会穿旗袍。   在她看来,在不喜欢人面前穿旗袍是一种侮辱,对旗袍的侮辱。   现在她换了旗袍,是玲姐送她那件她最喜欢的淡绿色蕾丝旗袍,她和萧奕寒第一次见面穿的便是这件。   她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发簪固定,脚下踩着淡绿色细高跟,一只手提着粉色口金包,一只手被萧奕寒牢牢牵住。   “一会儿吃完饭回去吗?”   最近,她总喜欢找点话题和他聊,聊什么都好,只要能多听听他的声音。   他看了看天,估计吃饭会用的时间,而后想起休假重回手腕的表,低头看了眼,“吃完还早,看电影么?”   “什么电影?”   “你喜欢什么我们看什么。”   “枪战片?”   “好。”   “你喜欢看电影?”   “无聊会看看。”   她站住,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他:“和谁。”   她控制语调,话虽生硬,声音很柔,不至于让人生出不喜。   萧奕寒坦然和她对视,“一个人。”   他没什么朋友,休息时不喜欢交际,如果不是进部队,他会成为一个宅男。   他的第一愿望不是当兵,是IT。可父亲去世,他不得不当兵。   英雄的儿子也得是英雄。   何况英雄牺牲,作为儿子必须得子承父愿。   亦暖又笑了,带着满意。   说不出所以然来的满意。   饭吃的很快,看电影时买了奶茶,爆米花,全是她一个人的,他不喜欢吃。   电影开场他抱着爆米花,她端着奶茶喝。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养出了喜欢喝奶茶的习惯,明明半年前她对奶茶敬而远之,常常点一杯只能喝三分之一,在喝会反胃,现在一杯刚刚好。   吃几颗爆米花喝一口奶茶,好不惬意。   “好吃吗?”   许是看她吃的欢快,萧奕寒问出了声,嗓音低低的,她被问怔住,转头看他的时候眨巴好几下眼。   “好吃吗。”   他又问,还靠近了一点。   温热干燥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亦暖脸和耳朵一下子红了,脑子里全是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想,想得还这么,这么……不健康。   艰难把嘴里咬碎的爆米花吞下,木讷点头。   “我尝尝。”   她握着奶茶和放在扶手的手一下子用力,心开始砰砰乱跳,脑袋罢工,放在脖子上停止运转,她竭力保持淡然,半边脸和耳朵在荧幕微弱的光下红的惊人。   她没看见萧奕寒掩不住的笑意。   萧奕寒拿了颗爆米花放进嘴里,“咔嚓”一声格外响亮。   亦暖扭头看他,他平静又正经的说:“还可以。”   “怎么了?”看她还是傻愣愣的,他不明所以。   亦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没有证据,仅凭直觉。   在赵家太沉重,他想着法的想让小姑娘开心,小姑娘害羞懊恼的样子格外好看。萧奕寒get一个有趣的点。 第50章 为什么喜欢牵我   前往B市前, 亦暖寄了个快递,寄件人许知意,收件人柳玉兰。   亦暖离开没一会儿萧奕寒又折回来, 他给快递员说寄错了, 有点东西需要改,他把亦暖寄的东西拷贝了一份, 晚上在系统后台又把寄件人一栏抹去。   B市,对亦暖是天堂,也是地狱。   如果每个人都得有一个家,那, 没遇到萧奕寒前,明华福利院是亦暖的家。   亦暖在这里住过一年,之后黑暗的日子也是在这里得以慰籍。   前年明华院长因病去世,现在的院长是这里以前的孩子, 比亦暖大十岁。   到了B市亦暖开启大采购, 给孩子们买一些贴身衣物,玩具, 学习用品。   “奕寒,你能帮忙买一些男孩子的贴身衣物还有日常用品吗?这些我不是很懂。”   “好。”   两人在挑选东西时很安静, 全程没一句交流,偶尔视线碰上微微停顿片刻,相视一笑又开始手里工作。   在挑选玩具时两人犯了难, 亦暖从小没什么玩具, 不知道该给孩子们买什么,萧奕寒童年贫瘠,整日除了学习便是训练,更是不懂这些。   最后还是销售人员给解决这个难题。   挑选完玩具萧奕寒突然冒出一句“以后要给我们孩子多买玩具, 他要什么买什么。”   亦暖直接被他的话吓傻了,呆呆愣愣定在原地。孩子,他和她的孩子……她从没想过。   钱是由萧奕寒付的,他说这是他第一次来,要带礼物,这些都是他准备的礼物。   这种事情如果是以前,亦暖会争上一争,决不让他付款,现在她没有。   大包小包的东西他一个人提,亦暖想帮忙被他不留情的拒绝,“你乖乖站这里看着东西。”   明知他是不想她劳累,亦暖还是听了,如他所说乖乖巧巧站在原地看他来回搬运。   最后一回他一只手提东西,一只手牵她。   他手心很烫,还有汗。   亦暖不解望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问走在前面的人:“为什么喜欢牵我?”   萧奕寒回头对她一笑,眼睛里亮着光:“怕把你弄丢了。”低沉,认真的语调,没有一点花言巧语的模样。   亦暖心里一涩,小声说:“那你牵紧点。”   “好。”   手被牵的更紧,更牢固。   车到了孤儿院亦暖反而不敢下去,他们已经在车里坐了十分钟,今天太阳很大,坐在车里很闷,甚至能闻到外面被太阳烤焦的味道。   “下去吧。”萧奕寒说。   “嗯。”   他们刚一踏进福利院立刻有人跑了上来,开心喊着:“暖暖姐回来啦。”   他这么一嚎,孩子们呼啦啦从各个地方跑出来,也有几个新来的孩子躲在角落不敢上前。   “暖暖姐姐。”   “暖暖。”   “暖暖姐姐。”   一群年龄不一的孩子把她围在中间,如果不是两人牵着手,怕是会被人群挤开。年纪小的孩子叫她姐姐,年纪稍微大点的叫暖暖。   “暖暖姐姐给你们带了礼物,我们一起去拿礼物好不好。”   “好。”   整齐划一的应答。   院长听了声响出来,她笑着嗔怪,“下次别带了,你还读书,不容易,孩子们有人关心着,我也在,不会有什么大事,倒是你。”   院长的话戛然而止,显然是知道一些她的事。   亦暖面对着她扬起轻快的笑,“我没事,网上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不在意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心最大了,这种小事我从来不放心上。”   她性子凉薄,对什么好坏的评价一向不在意,只是不想满身污点去遇见想见得人,所以努力做个别人愿意看到的温柔善良的人。   亦暖带着孩子们到了停在外面的车前,开心的孩子们一下子拘束起来,纷纷离车一段距离。   “这是这个,嗯,哥哥的车,哥哥是姐姐的对象。”亦暖有点磕绊地解释。   让一群平均年龄十岁的孩子叫萧奕寒哥哥,她有点臊的慌,毕竟年龄摆在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萧奕寒松开她,蹲下身去,收敛一身气场,带着淡淡的笑,像个邻家大哥哥,“我是暖暖姐姐家人,叫萧奕寒,你们可以叫我姐夫,或者萧叔叔。”   他低沉的声音格外温和,孩子们绷着的身体稍微放松。   他话说完,大家全看向亦暖。   她一点头,孩子们开始怯生生叫萧奕寒:“萧叔叔。”   没人叫他最愿意听他们叫的姐夫,但没关系,他知道这些孩子和暖暖一样需要循序渐进。   提东西的事分给了大家,亦暖负责从车里拿下递给他们。   萧奕寒站在旁边没有参与进去,他明白大家对他的排斥。   小部分排斥是因为他是个生人,但大部分是出在他和亦暖关系上。亦暖对他们太重要,他的出现让他们有了危机感。   从进到福利院,他看见了全新的亦暖,她脸上和眼睛里始终含着柔情,说话温声细语,做事温柔细致,不掺一点假意。   像一个散发柔软光辉的母亲,而这些小孩都是她的孩子。   看着这样的她,萧奕寒不由回想她对他态度的转变。转变是从看到他肩上伤疤开始的,她对他不再是疏离有礼,对他的种种关心也不再是出于责任,多了几分真心,还有平时相处中,她拘束了很多,变得小心翼翼。   要让她知道吗?知道他是她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如果不让她知道,她绝不会对他动心。   如果知道……照这些日子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躲避。   再等等罢……   分发完礼物,院长找到亦暖。   她带着愁绪,看了她半天,带着请求说:“你能不能劝劝小星,他一向听你的话。”   “他怎么了?”   院长口中的小星是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十七岁,在读高一。   刚才她只顾着分发东西,也没仔细观察,听院长这么一说,心忽的提起。   在她印象里,小星一直乖巧懂事,从来不会让人为难。   院长叹了口气,说,“他想辍学。”   辍学在福利院是很常见的事,因为条件有限,很多孩子都会选择辍学,早早进入社会。   小星从小聪明,是个读书的料,辍学太可惜,院长也不愿意小小年纪步入社会。   亦暖找到小星时他正在宿舍拿着内裤比划,看她进来手忙脚乱藏进被窝里,脸红彤彤地像个红灯笼。   亦暖也有点尴尬,她没想到自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   他的宿舍摆了两张上下床,住着四个孩子,现在是吃饭时间,其他孩子都在吃饭。   因为刚才的事两个人都有点不自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说话。   大概过了三分钟,亦暖缓缓开口,轻声问他,“怎么不去吃饭?”   “不饿。”他回答,脸还红着,眼神闪躲,深吸了口气,他定住视线,笃定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嗯?”亦暖还在想着怎么开口,他就来了这么一句,说的她一愣。   小星抿了抿嘴,头低下去,他络腮位置有一条红口子,周围长了点刚冒出一点头的黑色绒毛。   “我不想读书了,我想辍学。”他低着的头抬起,眼睛很亮,“我想挣钱!”   亦暖先停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才对他说:“读完书也可以,不迟。”   “迟了。”他站了起来,神情有点激动,脚下往窗户位置走了两小步,离亦暖远了些。   他看她,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又低下了头,身上弥漫着落寞。   亦暖心里跟着变得难过,她想小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他不愿意给她说,以前不管大事小事他总喜欢逮着空和她说,从去年开始,他越来越少找她,就算她打电话来,点名让他接他也是再三推脱。   或许是长大了,长大了有了想法,开始不愿意和人分享,这很正常的。   亦暖调整好心态,换了个问题,“你想靠什么挣钱?”   很温柔的语气,没有一点强硬,只是站在家人的角度上关切。   他好久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   亦暖耐心等着。   好久他才小声说,“进厂。”说完脸红了起来。   进厂这个词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是没出息的代名词,他经常听同学取笑谁谁谁的父母是进厂的,做的是流水线的活,钱挣不了几个,本事学不到,人还会变傻。   他不敢看亦暖,亦暖是他尊敬的人,也是他的榜样,他怕他说进厂亦暖会不赞同,或者像别人一样鄙视。   因为是在乎的人,那怕清楚她的为人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亦暖朝他走近,他动了动,想退,生生忍住。   亦暖走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柔声讲道理,“那会很累,挣的也不多,你读完大学一样可以挣钱,挣的比现在多,出路也会更多。”   小星没说话,他知道她说的对,可他仍旧想辍学,他想自己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不用倚仗别人生活,那样才会获得自由,才有资格追求他心目中的人。   他又深呼吸几次,像是被什么给压住似的,半晌,他才勉强有了一点勇气同亦暖对视。   “刚才那个人,”忍住心慌,带着不安,小心翼翼问,“他真是你男朋友?”   “不是,”亦暖微微顿了下,很快,没有迟疑的回答:“我和他领了结婚证,等我毕业办婚礼。”   她的回答不经意间带着点甜蜜。   这点甜蜜足以刺伤少年的心,他终究是太弱,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没办法帮助她,在她难过的时候没办法陪着她,在她辛苦的时候没办法替她分担……   空气变得悲伤,浓稠地悲伤压在他和她身上。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悲伤,像她和小星这样从小被抛弃的人,悲伤难以诉诸于口,只能靠自己说服自己。   她从小星宿舍出来,萧奕寒站在不远处。   她站住不动,定神看着他,像是很久没看到他一样。   萧奕寒迈着长腿,三两步朝她走来,自然而然牵住她,“怎么了?”   亦暖摇头,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好。”他不问是什么忙直接答应。   “帮我给这里的孩子上一堂课,关于男性生理知识的课,可以吗?”   “好。” 第51章 一个是瘾君子的女儿,一……   第二天一早萧奕寒给男孩子们上课, 认真讲了男生成长中会遇到的问题,在某个年龄阶段会发生的生理变化,还有一些囧事。   亦暖则给女孩子们上课, 同样是关于生理知识一块。   社会上有很多爱心人士会关心孩子们, 但他们多是在物质上给予帮助,在这些细节上很少有人关注。   大多数孩子都是懵懵懂懂渡过青春期, 身体上的一些正常发育会被她们误以为是生病或者异于常人,亦暖小时候这样过来的,她太了解了。   如果不是昨天看见小星腮帮处的伤口,和没剃干净的胡子, 她可能一时间也没想到这些。   下课亦暖点了外卖,有糕点,披萨,炸鸡, 各式各样的饮料。   外卖送到大家都在, 唯独萧奕寒和小星还在教室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亦暖敲门, 两人停止交谈。   小星扭头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记住你说的话, 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和你拼命。”   萧奕寒郑重点头,他没告诉眼前的小男生,目前还没一个和他拼命的人能成功。   即使这个孩子不说, 他也会对他的小姑娘好, 且只对她好。   亦暖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倚在门边笑着对两人说:“我点了外卖,你们俩再不去可就没了。”   小星走到她面前立住,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会好好读书, 考上S大。”   说完快速跑开,跑过拐弯的走廊,消失在亦暖眼前。   亦暖看着他跑开的方向扬起带着暖意的笑,“你们刚才都谈了些什么?我看你们表情不太对,还有昨天我劝了半天,他铁了心要辍学,怎么今天你一说他就改了主意。”   她笑,他也跟着露出笑容,“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亦暖一愣。   萧奕寒手指点了点她眉眼,认真道:“我会好好照顾你,我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承诺都不是胡言乱语。暖暖,试着相信我,好吗?”   亦暖下意识想逃,他就这样认认真真看着她,容不得她逃。   最终她仍没有给出肯定答案,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看你表现。”   -   夏天里的风和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欢喜。   烈日下一个穿着背心的大男孩,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调皮的大孩子拉着水管把水往玩游戏的众人身上喷洒出去,清凉的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水淋在身上,没有人抱怨,有的是永无止尽的欢声笑语。   这是亦暖第一次带人来福利院,她大概没想到,平日里成熟稳重的人,会和孩子们玩的这样好。   院长从室内走出来,刚还嬉闹的孩子纷纷停下,欢欢喜喜叫着,“院长妈妈。”   “你们不要欺负萧叔叔哦,不然暖暖姐姐会生气的。”   她温柔叮嘱,懂事的孩子们知道院长妈妈没有责怪,嘴里欢欢喜喜答应,等她一走又开始嬉笑打闹。   院长走到树下,和亦暖肩并肩站着,视线温和看着打闹的大人小孩,“他是个不错的人。”   亦暖扭头,正好看见她眼里的欣慰,目光重新放回操场上,“嗯。”军人都是不错的人。   两人安静看了好一会儿,院长突然问了句,“这么喜欢这里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亦暖怔住,在院长以为她不会回答时隐约听见细微的声音,像是自语,“院长说有家的孩子不会来这。”她下垂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嘴里发出轻笑,“我以为我是有家的。”   只是以为。   “你在这里乖乖的,什么也不能和姐姐抢,这是姐姐的家,你要让着姐姐。”   “你要听话,不然我不会留你。”   “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你妈妈,不管人前人后只能叫我小姨。”   苏亦暖10岁那年冬天,从孤儿院跑出来,找到母亲本以为是新的开始,不想成了被领养的孤儿。   亲生母亲逼她认她为小姨,小说都演不出的荒谬。   那里不是她的家,那个人不是她的家人,她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这些年的事,院长多少知道一些。院长没有多说什么,换了个问题:“你还在找那个人吗?”   “嗯。”   “找到了吗?”   “没有。”以前能够肯定的回答,现在变得迟疑,“有了一点线索。”或许很快就能确定。   院长说:“如果找到,你要做什么?”   亦暖回头看她,眼睛里透着茫然。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认真想过。   她没想过为什么要找他,找到他做什么,她只知道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   找到他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   下午,太阳快要落山。   亦暖带着萧奕寒来了王警官家,他是十年前参与任务的人员之一,也是见过那个人的其中一人。   当年她苦苦哀求十几天,是他心软告诉亦暖那些人里有国防大学生。   此时他们正站在他家门外。   “如果找到,你要做什么?”   耳边又响起院长的话。   在门外站了很久,亦暖抬起的手迟迟敲不下去。   如果他是他该怎么办?怎么做?怎么面对他?   一个是瘾君子的女儿,一个是军人……   心忽地下坠,如同常做的梦,坠入无底深渊,脑袋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盛夏里凉透了。   “我”   她回头看着萧奕寒,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忽然,她拉着萧奕寒想逃。   身后的门不合时宜打开。   “小暖?”带   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亦暖逃跑的身子顿住,僵硬转身,看见身后的人松了口气,“阿姨。”   出来的是王警官爱人,姓莫。   “来了怎么不进来?”她问,“这位是?”   “你好,我是萧奕寒,暖暖爱人。”萧奕寒带着礼貌的笑。   莫阿姨热情把两人请进家门,给两人倒了水,问亦暖:“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都不说一声?”   亦暖收敛住心神,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有几个月了,我还在读书,打算毕业在办婚礼,到时候在通知你和王叔叔。”   “噢,”莫阿姨了然。   “你难得来一次今天就不回去了,在这里吃晚饭再走,我让你王叔叔买两瓶酒上来。”   “不了,我们一会儿还有事。”   她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正说着话门从外面打开,王警官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莫阿姨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对他说,“小暖带了爱人回来,我正说让你买瓶酒上来呢!”   “小暖爱人?”王警官疑惑,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看到萧奕寒的瞬间他有两秒的怔愣,很快的回复常态。   他们说话时亦暖已经站起了身,见他看过来身体一阵发冷,被萧奕寒牵住的手猛地缩回,错过了他那一瞬间的怔愣,   她视线紧紧盯住王警官,急于从他那里确定什么。   王警官看见萧奕寒一脸平静,没有半点波动。   所以,不是,对吗?   亦暖心从高处掉落,迟迟落不到实处,说不出该庆幸还是难过。   离开时亦暖走得很急。   萧奕寒回头看了眼王家的位置,三两步上前牵住她。   晚上躺在床上,萧奕寒抱着她,头搁在她发顶。   他说:“带我去王刑警家是想确认什么?”   他怀里抱着的身体僵住。   他又说:“你以为我是你要找的人。”怀里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拍着她的背安抚:“这么想找他,嗯?”   “你希望我是那个人?”   亦暖咬住下唇,约莫过了十几秒才迟迟回答,“不想。”声音细若蚊音。   不仅不想,甚至是害怕。   怕他是那个人。   她突然不想去查,不想去找。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怀里的人睡着,萧奕寒一动,被抓住的衣服被使劲拽住。   怀里的人像是做了噩梦,身子忽的一颤。   “不要丢下我。”   他低下头,只见亦暖苍白的小脸上两道弯眉拧在一起,睡得极不安稳。   萧奕寒粗糙的手指缱绻抚平她拢在一起的眉心,在她耳畔似安慰,似承诺,“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她安静下来,他把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给备注【王刑警】的人发信息--   【今天的事谢谢您。】   王刑警:【不用客气。】   王刑警:【你明知道她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   【还不是时候。】   萧奕寒没告诉他,他在害怕,怕苏亦暖知道后逃离。   上次他没有回部队,而是去了G市调查了资料中的校园暴力,资料中说亦暖是青禾中学校园暴力的始作俑者,他不相信。   小姑娘肩上的烫伤,噩梦中的呼救都在向他传递真相,他有必要了解真相,还他的暖暖一个清白。   了解真相后他开始布局,他要让那些欺负他的暖暖的人付出代价。   除了调查真相外,他来到B市,远远的看过亦暖童年生活过的地方,那里已经拆迁成了废墟,福利院他也曾远远看过,之后他走过她流浪的路线,知道他的暖暖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从B市走到G市。   在刑警队,王刑警认出了他,拉着他激动地说,“有个小姑娘,当年你救的那个小姑娘,她一直找你……当年为了找你在局里哭着求了十几天,我不忍心只告诉她你是国防大的学生……她成绩很好,大学考上S大。”   萧奕寒心随着他的话揪在一起,木木的问:“是不是叫苏亦暖。”   “对,就是她。”王刑警激动得拉住了他:“你们遇上了?”   “遇上了,我和她结了婚,这次来是为了了解一些事情。”   这下王刑警简直是目瞪口呆了,但一想着当年小姑娘执着的劲儿,又觉得他们遇上是迟早的事。   须臾,他平复了情绪,笑着感叹了句:“没想到啊,十年前你救了小暖,十年后她嫁给了你!”   从王刑警那里,萧奕寒才知道他对小姑娘意味着什么,当年对他来说小姑娘不过是他任务中救下的一个普通人,可在小姑娘眼中,他是她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救赎,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小姑娘一定要找到他。   也许找到他成了让她在这个伤害她的世界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那她知不知道,她父亲的死和他有关?   或许,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当亦暖看到他肩上的印记,说要带他来B市时他已经猜到和当年的事有关,他早早的给王警官发了信息,劳烦他不要告诉亦暖他是当年的人。 第52章 咬的那么深,一定很疼,……   萧奕寒请了一个周的假, 亦暖本准备在福利院多待几天,不想,临时接到电话, S市有一场大型汉服秀, 合作过几次的小楼听风掌柜被模特放了鸽子,策划没有预备方案, 只能请求她去救场。   小楼听风才成立一年,这次的秀可以说是掏空了家底,却不想临时出现这样的情况。   要是以往,除非给的酬劳多, 不然她绝不会接,这次是个例外。   前段时间绯闻事件出来,很多合作的商家纷纷解除合作,小楼听风没有, 还在背后支持她, 亦暖不是一个会感恩的人,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接。   从见了王警官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她迫切需要做一些事转移注意力。   这件事来得刚刚好。   B市到S市三个小时的路程,亦暖脑子不停歇地转动了一天一夜, 神经更是绷得紧紧的,坐在车上疲惫得厉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地下停车场, 车里暖色灯光开着, 萧奕寒靠车站着,手里衔着根烟,没点,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没有一点表情,和他们第一见面很像,冷冷的,很难相处的样子。   她开车门,他马上把烟装好,绕过来。   “到了?”   “嗯。”   “怎么不叫我?”   萧奕寒替她拢好散开的外套,“刚到。”   “哦,那我们上去吧,一会儿还要彩排。”   “好。”   到了秀场掌柜的大松了口气,对她千谢万谢,紧接着亦暖立刻被人拉着去化妆,弄造型,试衣服,一时间倒把萧奕寒忘了个彻底,等在想起人来,距离上场不过十分钟。   亦暖环顾四周,没有萧奕寒影子,正准备打电话时萧奕寒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他把袋子里的面包撕开,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垫垫,你一天没吃饭,上台气虚。”   亦暖忙摇头,“不吃了,大概四五分钟,忍得住的。”   为了更好的展示衣服效果,马面腰带系得紧,她需极力吸腹挺胸,尽可能让自己端着。   萧奕寒不依不饶,直接上手把面包掰小块喂到她嘴边,“乖,吃一点。”   化妆间里已经有人在看他们。   也不知是化妆师腮红画得重还是害羞的缘故,亦暖的脸红红的,面若桃花,她用余光看了眼周围,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   吃完萧奕寒马上把吸管插进牛奶里,喂到她嘴边。   “喝一点解渴。”   她只喝了一口便摇头,“在喝衣服要被撑破了。”   亦暖今天穿的是明制婚服,马面裙本来就勒得紧紧地,刚才吃了点东西现在勒得更紧,她怀疑马面系带勒进了肉里。头上戴着几斤重的凤冠,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人仰马翻。   在这一刻,她算是知道古代结婚的女子为什么端庄了,大概是被衣裳首饰逼的。   萧奕寒这时候才有时间看她穿着。她穿的类似明朝电视剧里的嫁衣,头上顶着的高高的发冠,发冠上镶满他认不完全的珍珠,她小小的脸上眉毛又细又弯,像两轮倒着的上弦月,在眉心,眉尾还有脸颊上都点缀着小小的珍珠。   他有点不适应,仿佛他和她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亦暖马上到你啦,准备好没。”掌柜的又来催了。   “马上!”亦暖询问萧奕寒,“我马上要上场了,你在后台等我?”   “可以去看看么?”萧奕寒问。   他还没看过她在舞台上的样子。   亦暖点头,找到掌柜:“能帮我在前面安排个位置吗?”   掌柜爽快答应,“可以。”   “一会儿结束你记得来后台等我。”   “好。”   看出亦暖和男人关系不一般,掌柜特意把萧奕寒安排坐在前排,视野最好的地方。   T台下,两边坐满穿汉服的男男女女,萧奕寒一身运动装在人群里格外突兀,还好大家都在专心看台上模特,倒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随着音乐响起,T台上各个商家模特穿着不同形制服饰,一个接着一个上台。   古典的国风奏乐到达高. 潮,穿着盛装的亦暖缓缓从后台走上来,她左侧还跟着一个同款男装的模特。   她手里拿着把团扇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一双杏眼熠熠生辉,她走路的步子很小,走动间似是步步生莲,不时还和身侧男伴互动。   台上的小姑娘如同一个发光体,台下观众,不论男女都会被其深深吸引,萧奕寒甚至能听见观众席倒吸气和咽口水的声音。   聚光灯跟着两人移动,萧奕寒视线只有那个穿着嫁衣,端庄稳重的小姑娘。   她走得很慢,走动间配合着动作,衣袂翻飞,步步生辉。一颦一笑皆是女儿家的娇羞。   他的视线定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走动移动,在移不开分毫。   一见钟情皆是见色起意。   这一刻,他无比认同这一句话。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工作,仅有的两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穿上旗袍和现在这身他不知是什么衣服的小姑娘眼里有光,举止优雅自信,笑容明媚耀眼,和生活中永远麻木,疏离,八面玲珑的模样迥然不同。   他喜欢台上耀眼的小姑娘,怜惜生活里坚强隐忍的小姑娘。他希望他的小姑娘今后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中,能永远像在舞台上一样耀眼。   观众席上拍照声“咔擦”“咔擦”作响,萧奕寒亦是掏出手机开始拍摄。   手机是新买的,商家说适合拍照。   亦暖走完,他也没了坐下去的心思,找准机会从观众席上离开,早早等在后台。   活动结束,亦暖换了衣服,出了化妆间一抬头便看见萧奕寒挺直腰背站在走廊上,双手贴着裤缝自然垂放,脸上带着黑色口罩,露出的双眼炯炯有神,在一众疲惫不堪的人群中夺人眼目。   亦暖自然地走上前,伸手,等他牵。   他一手牵住她,一手指着凤冠,问:“这个不拆?”   长时间戴着几斤重的发冠,她的脑袋被压得发昏,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她伸手揉着酸痛的脖子,无奈道,“要的,妆娘正忙,要等一会儿。”   萧奕寒想了想,说:“我给你拆?”   “好。”   拆是挺好拆的,只是这个发冠太贵重,亦暖怕自己拆会把它给摔下来,萧奕寒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可以试一试。   两人进了化妆间,萧奕寒认真把她头上发夹取下,整个的动作温柔细致,和擦拭枪械一般无二。   拆完,萧奕寒低头,亦暖双眼迷迷瞪瞪,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可爱又可怜。   萧奕寒心疼的弯腰把人抱进怀里。   是熟悉的味道,亦暖在他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叫了声“奕寒。”   萧奕寒嗓子发干,喉咙上下滚动,低声应,“嗯,我背你。”   亦暖睁开了眼,挣扎着自己站稳,“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萧奕寒把人牢牢固定在怀里,亲亲她额头上贴着的珍珠,“乖乖的,不要闹。”   也不知是不是话起了作用,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萧奕寒把她放在地上,蹲在她面前,很快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背上,她的双臂环住他脖子,淡淡清香萦绕鼻端。   身后有惊叹声和拍照声,萧奕寒没管。   夏天的晚上,风带着点点热气,地下停车场却是常年阴冷潮湿。   到停车场亦暖彻底清醒。   他的后背和他的怀抱一样让人踏实,踏实得让她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温情。   他后面脖子上的皮肤比脸上还黑,亦暖伸手轻轻碰触上次被她咬伤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看不出被咬过的痕迹。   手缓缓下移,到了肩膀处。   萧奕寒脚步一顿,“怎么了?”   亦暖下移的手停了两秒,“我上次没看清是什么,再看看。”猝不及防的,把他肩上衣服往下拉,露出那排没办法消失的长形印记,“我怎么看着像牙印。”   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那排牙印,亦暖控制住颤抖的心,忍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难过,带着笑,低声问他,“是不是哪个小姑娘咬的。”   萧奕寒脸上表情有一瞬的呆滞,亦暖没看见,极快的,他压住心里情绪,平淡道,“不记得了。”   亦暖摸着印记,不死心道,“咬的那么深,一定很疼,怎么会不记得。”   她的声音在颤抖,在恐惧。   萧奕奕背着她定在原地,没说话。   沉默横在他们中间,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   半晌,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亦暖把头埋在他脖颈处,闷声说“记得。”脑袋里浮现的是十年前那场画面,那个穿着橄榄绿军服的男人,那个一直看不清面貌的人一下子变成萧奕寒。   她的眼睛突然湿了,环住他的胳膊猛地收紧。   萧奕寒恢复走动,把她放在车上。   她眼睛里闪着水光,他看过来她马上转开头。   萧奕寒抿唇,上了车,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又转开了头,看向黑魆魆的车外。   他没有发动车子,轻声说:“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话刚落,亦暖紧拽住安全带,手指发白,关节突起。   他没停,继续说下去,“两年前,在江南一个小镇,我送战友回故乡,你当时在拍照,应该是刚接触不久,动作不协调,表情僵硬。”他温柔抚摸她披散开的头发,轻笑出声:“和现在简直两样。”   “我看见你对着院子里的花草练习了一个下午。”   亦暖想不起他说的是哪次,只记得她刚踏进模特圈那段时间磨合期很长,身体很累,心里很充实。   她带着细碎哭腔,问:“后来呢?”   萧奕寒声音低了下去,似是有些失落:“当天下午我赶回部队,直到去年再次见到你。”   再次回想这些萧奕寒才恍然,大概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小姑娘上了心。   他的手越过中间空隙,放在她发顶,“暖暖,明天下午和我去见个人。” 第53章 像她这种人竟然还没被封……   亦暖没想到, 萧奕寒说的带她去见个人,是见他的父母。   萧父萧母的墓在半山腰,车只能停在山下, 走路上去半小时。   或许是在墓园的原因, 尽管天空很蓝,这里的空气始终带着散不去的阴凉。   清明节过去没几个月, 别的墓碑前还有些花束,萧父萧母的没有,应该是很久没人来了,墓碑前干净萧条。   亦暖把菊花放在墓碑前。   萧奕寒上香, 她安静站在一边,她不敢直视萧奕寒父母的墓碑,如同小偷害怕见到警察。   等萧奕寒上完香,她搭讪着问:“叔叔是怎么去世的。”声音很小。   萧奕寒自然的接了过去, “因公殉职。”他只简洁明了说了这么四个字。   他蹲在墓碑前, 亦暖侧开身子半蹲在一边。   又是沉默,唯一的两个活人都不说话, 墓地安静得厉害,连鸟雀声也没有, 似是怕惊扰了埋在这地下的人。   亦暖脑子里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   时间过得真慢, 一分一秒像是掰开了用, 如同好几个小时,又像一个世纪那么的长。   亦暖不经意同墓碑上的人对视,墓碑上的人面容严肃,双眼深邃犀利, 仿佛能看进人心里,看见活人内里的肮脏。   她身体控制不住后退小半步,堪堪忍住。   萧奕寒用帕子擦拭墓碑,柔声说:“爸,妈,我带小暖来看你们了。”   亦暖没办法在躲下去,她站正身子,温顺乖巧,却又缺乏底气的说:“叔叔阿姨,我是小暖。”   萧奕寒拉她蹲在他身边,他摸了摸她头发,提醒她:“我们已经结婚,要叫爸妈。”   亦暖怔住,一时间开不了口。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在她这里很陌生,她很多很多年没叫过,快要忘了怎么发音。   同时的,她不敢叫,觉得自己不配。   她想:如果,如果他们在地下有知,知道他们的儿子娶了个瘾君子的女儿会怎样……   她的心仿佛灌了铅,很沉,很重。   忽然的,很想哭,想放声大哭。   萧奕寒莫名说了句,“父亲是个很开明,很和蔼的人,别担心。”   萧父不是个开明,和蔼的人,相反的他嫉恶如仇,很死脑筋,认准了的事容不得别人更改。但他已经不在,萧奕寒不介意在这种事上撒谎,让亦暖放平心态。   他深邃眸子静静看她,里面含着鼓励,没有萧父眼中的犀利。   沉默十几秒,亦暖嗫嚅着,极低地叫了声:“爸、妈。”嗓音带着点涩然,带着点彷徨。   她强忍着心慌,尽可能直视墓碑上的人。   萧奕寒长得像萧父,一身正气,宽额浓眉,高鼻梁,还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深邃眼眸,看上去很不好亲近,容易让人望而生畏。   萧奕寒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但这样严肃的萧奕寒亦暖很少看到,自从结婚后,在她面前,萧奕寒从不板脸,嘴角总带着点笑。   像是证实他以前说过的话——看见她,他很开心。   萧奕寒牵住她的手用了点力,无声给她传递力量。   有什么在她荒芜的心田悄然滋生。   从墓园下来临近黄昏,白云成了薄薄的彩霞,在空中慢慢悠悠浮动。   亦暖手机调了静音,下来才打开。   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全是玲姐打来的。   她打回去,玲姐很焦急的问她:“你现在在哪?”   “在外面,怎么了?”   玲姐说:“现在马上和我去米国,去不去?”   亦暖定住,萧奕寒跟着停下,无声询问怎么了。   亦暖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点逃避,她对电话那头说,“好。”   挂了电话,她撇开了视线,不敢直视萧奕寒,“我要去米国。”亦暖对他说:“马上出发,回来时间不确定。”   萧奕寒沉默了几秒,“好,我送你去。”他什么也没问。   他送她到机场,陪着她安检,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和萧父更像了。   马上登机,亦暖以为他会沉默到底。   突然,他一把抱住她,抱得紧紧地,和无数次离别那样,他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道,“照顾好自己。”随即放开了手。   亦暖心口空了一块。   过了安检,她忍不住回头,萧奕寒站在人海里,看她回头,他挥了挥手,硬朗的脸上,线条出乎意料的柔和。   玲姐现在已经到了米国,亦暖赶后过去和她汇合。   飞机起飞,空中留下一道残影,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此分开。   -   昨天华裳九州很成功,小楼听风家最新出的几款汉服,在几个小时内销售一空。   今天中午,小楼听风官方号整理了昨晚的走秀合集发了微博,除此外,还单独发了一组狗粮。   小楼听风汉服:#汉服正当潮##华裳秀典#现场狗粮,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吃。狗头。@亦暖,摄影师:@有一只喵   图片. jpg   狗粮不是亦暖和男模特之间的狗粮,而是和一个不知名男人的狗粮。   九张图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均只照到男人背影,连个眉眼也没照全。   前四张图片是喂亦暖吃东西。   照片大概从在男人侧后方拍的,只拍男人硬朗的轮廓线。   四张连起来仿佛一段生动的微电影。   第一张:难受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面包递到女子嘴边,穿着华贵端庄的女子蹙着眉委屈摇头。   第二张:在男人威逼利诱下,女子妥协,就着男人的手吃面包,眉眼带着点小委屈。   第三张:男人递牛奶,女子鼓着腮帮摇头抗议。   第四张:抗议无效,她还是喝了牛奶,嘴唇上不小心碰上奶渍,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细心拭去。   后面五张是在各种不同的场景下,主人公均是两人。   第五张:观众席上穿着运动装的男人看着舞台上,眉眼温柔。   第六张:是舞台上正在走秀的亦暖。   第七张:女子走完秀,换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打瞌睡,脑袋一偏,男人一手稳稳接住,一手温柔为她取下凤冠。   ……   每一张都是两人秀场的互动,尽管看不清男人五官,但光从背影看,穿着运动服的男人身材伟岸,比例完美,不管是走动还是静立,身子直得像根标杆,不比模特差。而且,他身上还散发着模特缺少的男性荷尔蒙。   两人之间岁月静好的温馨互动,让一众看客看红了眼,流下单身狗的泪水。   其中,亦暖穿着汉服,一脸娇憨的样子更是被广大网友弄成了表情包,在大家手机里广为流传。   “这个模特小姐姐长得好古典啊,今晚看直播她一出场我呼吸都停了,生怕错过一秒。本来还觉得她和牧尘搭,没想到是有正宫娘娘的!!!酸了。”   “亦暖好可爱(爱心)哈哈哈,吃胖了衣服撑起来要被柜柜打的,小哥哥可手下留情叭~~”   “我也只配在网上看别人甜甜的恋爱了!!!呜呜呜,甜甜的爱情什么时候降临在我头上!!!(大哭)”   ……   也有一些患有红眼病的杠精,抓住亦暖几个月前的绯闻不放,认定这个人也是她“养的鱼”。   “小哥哥可要注意了,某些人习惯脚踏两只船。”   “啧啧,真恶心,就这样还好意思营销,也不怕翻车。”   “像她这种人竟然还没被封,汉服圈是找不到模特了吗?而且这女的长得真特么丑。呕……隔夜饭都给劳资整吐出来”   亦暖看到微博时已抵达米国和玲姐汇合。她看着照片中亲密的人,愣了好一会儿,眼里神色明明灭灭,一向平静没有波澜的心,上上下下起伏得厉害。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的相处越来越自然,越来越亲密。   这两天,她总在做梦,梦里梦外全是萧奕寒。一会儿萧奕寒变成了十年前那个人,一会儿他又变成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知道我们这次来米国做什么吗?”玲姐放下手里的咖啡,带笑问。   亦暖收起手机,摇头。   接到电话,玲姐语气很急,而她又很乱,根本什么也来不及想。   玲姐认真说,“这次是我们静谧成立以来第一次受国际时尚圈邀请,你知道的,旗袍是我毕生的梦想……我需要你把它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国内国外的人。”   “我,可以吗?”亦暖没有了勇气,只剩忐忑。   平时参加一些小型走秀还好,这种大型的。还是国际的,她想都不敢想!   玲姐郑重点头,鼓励道,“你一定行!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个旗袍是天生的一对,旗袍穿在你身上如同找到了她的另一半!”   她说的话夸张了,但并非信口开河。   她见过的所有人中,亦暖是为数不多的,能把旗袍韵味表现出来的人,她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气质,都好似为旗袍而生。   穿上旗袍的亦暖是一盏明亮而又耀眼的灯。   在玲姐的鼓励下,亦暖答应了,她知道,这是玲姐的机会,同样是她的机会!   旗袍是玲姐的梦想,亦是她的,旗袍是她另一种救赎,给予她冰冷人生些许暖意。 第54章 奕寒,我要找到他,一定……   到下榻的酒店没一会儿, 萧奕寒打来电话。   亦暖仰躺在床上,手机随着放在耳边。   萧奕寒温声问她:“在那边还习惯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米国气流比国内干燥,亦暖被这干燥的气流影响, 无端的, 莫名其妙的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心思。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她想念S市萧奕寒的家, 那里仿佛也成了她的家。   她忘了她的懦弱,她这几天的逃避。   她很想那个带给她温暖的地方,想那个,带给她温暖的……人。   她翻了个身, 脸埋在被子里,电话那头的低沉,温和的嗓音随着她的翻身消音。   空气一下子静下来,谁也没出声。   好长一段时间, 长到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无家可归, 漂泊不定的日日夜夜,她惶恐握紧手机, 不安呼唤电话那头,远在另一个国度的人, “奕寒。”   “嗯,我在。”萧奕寒没有一秒停歇的应答。   她慌乱漂浮的心有一刻安稳。   她控制不住心里的话,对着手机轻声呢喃, “奕寒,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吗?”问完心跳乱了节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华国,已是半夜。   萧奕寒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里神色明明灭灭, 几秒,又像是过去几个小时,他低声问,“为什么?”   亦暖说:“我的命是他给的,如果不是他不会有现在的苏亦暖……找到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奕寒,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坚定不容置疑的话。   “咔嚓”   什么东西突然断裂的声响,打断亦暖乱跳的心。   她的心静了下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须臾,萧奕寒轻笑着说了一句,“会找到的。”   挂断电话,这几天压在亦暖胸口的重担移开了大半。   萧奕寒会是那个人吗?她不在思索这个问题。   -   过后几天是脚不沾地的忙活,亦暖不需要做什么,玲姐让她最近好好休息,多散散心,但她很希望做些什么。   所以除了担任模特外,她还是玲姐助理。   等忙完得差不多,她被勒令一定要好好休息,不准有黑眼圈,注意的差不多,很快迎来关键时刻。   在临上台前一个小时,亦暖拨通萧奕寒电话。   她小声说,“奕寒,我,有点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上这么大的T台,面对的不再是一些简单爱好者,而是国内外知名设计师,容不得半点差错。   从前没有人可以诉说,现如今好像有了,她开始憋不住太多东西,总想着对他说上一二,那怕他没办法解决。但只要他愿意听也是好的。   萧奕寒没安慰她,而是问,“可以看吗?”   这次的秀国内有转播,亦暖告诉了他可以在哪个平台看,他说他会看,安慰的话一句也没有。   她心里有点难受。   挂了电话,刚准备把手机交给工作人员保管,手机进了条信息。   奕寒:“相信自己!”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定心丸,让她慌乱的心安定。   走上T台,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万众瞩目,浑身发光的苏亦暖,一个没有一点污点,完美无缺的苏亦暖。   她穿的是一身镂空鱼尾改良旗袍,高开叉,裙摆尾部拖曳在地,旗袍面料加了织金,走动间纤细笔直的长腿在布料下若隐若现,泛着金光的旗袍在灯光下,随着走动,流光溢彩。   她忘了曾经的苏亦暖,坚信这一次她会走得很好,比任何一次都要好,在这样的念头支撑下,她每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她脸上带着东方女性特有的含蓄,将东方女性的美呈现在各国人眼中。   从台下走到台上,又从台上走到台下,没有一点差错。   下了台,她还没回过神来,玲姐激动地一把抱住她,高声在她耳边说,“亦暖,很好,做的很好。”   她知道,她没有让玲姐失望……   快要僵硬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   抵达S市是下午六点,今天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机场里人不多,来接机的只有寥寥几人。   玲姐和团队还有事,亦暖一个人先回来。   昨天她给萧奕寒打了电话,说了今天回来。   萧奕寒在她去米国后回了部队。   她拖着行李箱,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跟着人群朝出口走。   她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大概是这几天消耗完了她的心神和体力,她浑身上下黯淡无光。   走到出口,出口外和她前面的人传来欢呼,走在她前面的人大步跑了出去。   亦暖脚步一顿,停了两秒,而后更紧地拉住行李,目不斜视的走出去。   她变了,又开始期待一些不该期待的东西,比如:有人接送。   明知道唯一会来接她的人回了部队,可还是止不住冒出期待。   苏亦暖你没救了。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暖暖。”   你看都产生幻觉了,真恶心。   她咬住嘴唇,头有往上抬的趋势,才上抬,又低了下去。   地上是一大片黑影,一双黑色作战靴出现在她眼底。   她猛一下抬头,本应该在部队的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她傻愣愣看着从天而降的人,嘴唇颤动,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萧奕寒坚毅的面容变得柔和,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又牵住她空着的手。   熟悉的温度从掌心传递至心尖,亦暖回握一下,松开,没有反抗。   她眼底的黯淡被一阵风吹散,露出里面隐匿着的点点星光。   她问:“你怎么来了?”   萧奕寒扬了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说:“接你回家。”   两人走了几步,亦暖又问:“你昨天不是还在部队?”   “嗯,今早请的假。”萧奕寒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行李箱,没有回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的假被他淡淡然说出来,没有一点分量。   上了车,像是得到了安全保障,疲倦感席卷而来,亦暖还有好些话想说,长长的哈欠掩盖住想说的话,脑袋靠在窗户上,眼睛一闭一合。   萧奕寒身子靠向她,她思绪已然睡熟,眼睛还倔强睁着,他的脸和她的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的睫毛很长,很浓,还很翘,瞳孔很黑,里面始终带着点亮光。像是做梦似的,亦暖木讷抬手,想碰一碰眼前人的眉眼。   耳边传来轻响,她的安全带系上。   “闭眼休息会儿,到家我叫你。”   亦暖迷茫眨了眨眼,捂着嘴又开始长长地哈欠,她听话闭上眼,几乎是几秒便睡了过去。   萧奕寒从后座找到新买的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车缓缓启动,平稳行驶上路。   到了小区,亦暖还没醒,她长睫毛阴影下一片青黑,看得出来去米国这几天辛苦惨了。   萧奕寒心疼地抚摸她的眉眼,她蹙眉,徐徐睁开眼,里面一片茫然。   “奕寒。”温柔的嗓子染上重重鼻音,像是在撒娇。   萧奕寒抚摸她眉头的手移到她的脸庞,“嗯,我在。”他压低声音,温柔应。   她迟钝地转头看看外面,又看看他,“到家了?”   “嗯。”   她拉开安全带下了车,脚步虚浮,人还没完全清醒。   萧奕寒先她一步下去,快步走到她身边。   亦暖主动挽住他,脑袋靠在他手臂上,又闭上了眼。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萧奕寒嘴角止不住上扬,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他轻声商量:“我抱你。”   亦暖无所觉的在他手臂上蹭了蹭,闭着眼软软拒绝,“不,我困。”   萧奕寒无奈,“那你跟着我。”   亦暖乖巧点头。   从停车场到电梯的路平坦,萧奕寒放慢了脚步,像蜗牛一样慢慢往前挪。   亦暖始终闭着眼,靠在他手臂上,脚跟着他的走动前进,遇到楼梯,萧奕寒说“有楼梯”,她会停下两秒,然后一步一步跟着他上楼梯。   电梯在一楼大厅停下,一个小孩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对还在电梯外面的人欢呼,“妈妈快点。”   睡梦中的亦暖被惊得身体一抖,拉住萧奕寒的手用了力。   萧奕寒马上轻拍,安抚,“暖暖不怕~”等她平静后,他转头看向刚才冲进来的小孩。   他本就高,在小孩子眼里像一座不可攀爬的大山那样,现在被他这样一盯,孩子害怕得眼里刹那间蓄满一眶泪水,等他妈妈上了电梯他害怕躲在妈妈身后。   年轻的女人自然看见了一脸严肃的萧奕寒,也看见了靠着他睡觉的苏亦暖,她对萧奕寒礼貌笑了笑,弯下腰温声安抚她家小宝贝,“宝贝,忘了妈妈给你说的啦!不能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哦。”她示意孩子看苏亦暖,“你看,姐姐在睡觉,你这么大声会吵醒姐姐的。”   孩子慢慢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等看清黑脸叔叔旁边睡着的小姐姐后,了然点头,但还是不敢从他妈妈身后出来,只拉了拉妈妈衣服,待妈妈蹲下后他悄声问,“姐姐很困吗?怎么在电梯里睡觉?”   “嗯,宝贝平时可不能随便在公共场合睡觉哦。”   “为什么呀?这个姐姐不也睡了吗?”   女人又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两人,笑着对孩子解释,“和叔叔在一起姐姐才会睡觉呀,因为姐姐很信任叔叔。”   小孩恍然大悟,“噢噢,那我如果和妈妈在一起也能睡吗?”   “唔,很困的话可以。”   “那,妈妈我现在好困呀,能不能睡觉觉。”孩子淘气地掩着嘴打哈欠。   电梯在六楼停下,母子俩下了电梯,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   萧奕寒侧头看向没有防备靠在他手臂上的小姑娘,想起了年前在他面前即使困得睁不开眼也不愿意睡的人。   眼里的柔情似一潭温泉。 第55章 奕寒,你做的很好,比大……   离开几天回来, 亦暖第一次从心里觉得这里是她的家,回到这个家里她所有的疲倦便跟着消失,从身到心的感到放松。   萧奕寒没在房间里,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 触觉不对。   起身一看,床换了。   大概是因为职业的缘故, 萧奕寒房间里是硬绷绷的木板床,没有床垫,她才离开几天,竟然换成了柔软的床垫。   她从小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 对床没什么挑剔,但如果有更好的,她也不会拒绝。   可为什么会想着换床垫呢?   坐着缓得差不多,她穿上鞋跑出去, 客厅里没人, 厨房里发出小小的声音。   萧奕寒背对着她在灶台上忙活,扑鼻的香味飘荡在厨房每一个角落。   她肚子里适时发出“咕噜”声响。   “等一会儿就好。”萧奕寒头也没回的说。   亦暖走到他身旁, 他手里端着碗在盛汤。   “你做的?”亦暖不确定的问。   她可从来没看萧奕寒下过厨,她刚搬来的时候, 家里锅碗瓢盆都还没拆过封。   “不是。”萧奕寒把盛好的汤往外面端,亦暖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和碗筷。   他把汤放下, 用小碗盛了一碗递给她, “中午请段阿姨家的保姆做的,我不会做饭,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去学。”   他从小在部队长大,父亲去世到了段家, 什么都会一点,偏偏做饭是一点也不。   以前也没想过去学,毕竟在家时间少,平时在部队吃食堂,回来要么外卖,要么去段家,上次听说她低血糖后,他动了学习的心思。   可惜,厨艺是他的黑洞,做出的每一道菜都成了周子力几人口中的黑暗料理。   “不用,”亦暖阻止他,“做饭这些我来就好了,你平时干干家里的体力活就很不错了。”   她说的自然,完全没细想这样的话有多亲密。   萧奕寒点头,目光柔柔放在她身上,粗糙的大手温柔理顺她凌乱的长发。   亦暖无所觉的喝汤,嗯,味道还不。   喝完,她笑着说,“好好喝,以后我去学学煲汤。”   萧奕寒嘴角上扬,“好。”   两人边吃饭边说些家常话,说着说着亦暖问他,“为什么要换床垫。”   萧奕寒淡淡道,“最近睡眠不好,换了试试。”   “那换了有用吗??”她顺着他的话问。   萧奕寒夹菜的动作一顿,夹了块青菜放进她碗里,等她吞下嘴里的饭菜他才说,“没用,你不在睡眠没办法好。”说这话时的语气正经极了,目光只是不经意的撩过她。   亦暖被口水呛到,筷子一不小心把碗里的饭给挑了出来,心跳得节奏快了些许。   萧奕寒早有准备的给她递了杯水,又给她拍背顺气。   亦暖看他,他一本正经,刚才的话仿佛不是他说的。   这情形莫名眼熟。   嗯,上次在电影院,他也这样,逗她!   “这么大个人。”他带着宠溺说了这么一句。   亦暖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忍不住瞪他。   这都是谁害的!   萧奕寒被瞪一眼反倒笑了起来,却是什么也不说。   吃完饭萧奕寒收拾餐桌,亦暖跟着去厨房。   “去看电视,我洗。”   “我不喜欢看电视,吃撑了想动动。”   “瘦了身体不好,你吃的太少了。”   萧奕寒看了眼她瘦得几乎能被风吹走的身形,深觉以后要好好投喂。   亦暖捏了捏自己脸,“胖了穿旗袍不好看。”   “可以稍微胖一点。”   亦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和男生讨论胖瘦永远是没有结果的。   萧奕寒洗碗很熟练,收拾起家里来有条不紊,很快的打扫完,他从卧室里拿了件薄外套披在亦暖身上。   “走吧。”   “去哪?”亦暖穿好外套,不明所以。   “消食。”   现在是晚上十点,这个点小区里没什么人。   花草香味随着晚风在空气里流转,蟋蟀在草丛里叫唤着,灯光在树叶缝隙里穿插,细小密集的蚊虫围着灯源飞舞。   两人牵着手,沿着石子路慢悠悠散步,风吹过时亦暖披散着的长发被吹到萧奕寒身上,她用的洗发水是青苹果味,混合着空气里的花香,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他目光轻柔放在矮了个头的小姑娘身上。   亦暖把手从他手心抽出。   他的心空了一瞬。   “我想挽着可以吗?”亦暖轻轻挽上他的手臂,两人比刚才贴得更近。   空空的心因为她一个动作变得满足,萧奕寒把她飘着的头发轻别在耳后。   “在米国这几天还好吗?”他主动找话题。   “每天都在忙,很充实。”亦暖目光追着朝光源飞去的飞蛾,“我开学大四了。”   面临每个毕业生都会面临的问题——找工作。   关于未来她从不做规划,不多想,她总觉着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也没有过往,只能活好当下。   大四,面临毕业,她开始不知道自己以后要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   萧奕寒看出她的迷茫,温声问,“有没有想过找什么样的工作?”   亦暖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   “找份喜欢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我想找份能挣钱的!”   她这些年的积蓄给了马梅一半,身上所剩不多,没有钱她没有安全感。   “你说人为什么要这么矛盾呢?”   她低下头,看向脚下被灯光照亮的路。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纠结萧奕寒是不是那个人,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是与不是都让她痛苦。   从B市回来,凭着直觉,她基本认定了他是当年的人,那怕王警官没有给出准确答案。   他给她的安全感和当年一样,在他身边她很安心。   “奕寒。”她极轻的唤他,有迷茫,有难过,低垂着的眼睛里带着点水雾。   萧奕寒一怔,几乎是瞬间定住,心高高悬空。   她侧过身半仰着头看他,嘴角是带着笑的,眼底隐藏的是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问:“你为什么会当兵呢?”   萧奕寒悬着的心并没有落到实处,相反的,更难受了。   他们都知道,她想问(想说)的不是这一件事。   他的手抚过她含着悲伤的眉眼,试图抚平那些不安和脆弱,“子承父业。”   亦暖抓住他的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浅笑问:“不是因为理想?抱负?”   萧奕寒摇头,“不是。”他嘴角带着笑,很淡,“父亲没去世前我一直在部队,见过了太过生离死别,同大院的孩子都说长大要像父亲一样成为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只有我想当医生。”   亦暖抿抿唇,说不出失望还是难过。   原以为当兵是因为心中的热血和抱负,才会选择这条路。   原来不是啊!   “很失望?”萧奕寒弯下身子轻轻捏她软软的脸蛋,手感很不错,他忍住,没多捏。   一向平静的心里多少有些彷徨。   很多年轻的小姑娘喜欢军人多是喜欢他们身上这身军装。   脱下这身军装,年轻的小姑娘对他们本人其实没有多少感情。   他知道亦暖喜欢军人是因为十年前被军人救,如果救她的是别人,她也会喜欢别人。   很庆幸,救她的人是他!   亦暖没摇头也没点头,他的心更加的不安,甚至带着点伤感。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亦暖蓦的拉住他。   两人停下,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柔软的唇吻在他粗糙的脸上。   一触即分。   她站在他面前,仰着头,认真说:“不失望,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喜欢的。”   “奕寒,你做的很好,比大多数人都好。”   萧奕寒心被什么击中,“轰”的一声迸发出璀璨的星火。   你做的很好,比大多数人都好。   因为是英雄的儿子,他必须得成为英雄;因为是英雄的儿子,他所有努力,辛苦都是理所应当。   别人完成任务会得鼓励,他比别人完成得更好,得到的却是“不愧是萧大校的儿子,有他当年的风范!”   萧奕寒并不在意那些称赞,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忿,凭什么他所有努力前面都得加个“萧大校”,就好似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父亲才会有,如果没有父亲他什么也不是。   “那你现在呢?现在还是想当医生吗?”亦暖重新挽住他。   即使心里波涛汹涌,他面上依旧冷静克制,他认真感受挽住他的手,胸腔里的心脏在有活力的跳动。   他说:“不想了,那时候想着当医生可以救人,长大发现并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亦暖笑着直摇头,“小时候想做的事,长大多会背道而驰,就像现在幼儿园老师问孩子们‘你们以后的梦想是什么呀’,孩子们会配合的说‘老师,我长大了想做老师’,等过两年,长大些你再问,他们的梦想又变了,或许变成了‘我想当科学家,医生,宇航员’。”   亦暖模仿着幼儿园老师和孩子的调调说话,搞怪的模样将他不自觉绷起的脸逗笑,眼里满是宠溺,前一刻酸楚的心这一刻软成一团。   “对了,你那些以前想当兵的玩伴,现在呢?应该没几个真的当兵吧!”   “没,除了被家里逼着从军的,其他大多选择了别的职业。”   “段允南是其中一个,当了医生。”   -   第二天,亦暖发现家里不只是换了床,阳台上还多了一个花架,花架上有多肉,有铜钱草,有天竺葵。   红色的天竺葵是她的最爱,家里多出的天竺葵便是红色,像一簇热烈燃烧的火焰。   她从来没给人说过她喜欢这些,就连平时发照片也很少特意说明,只简单拍了张花草发在微博上,萧奕寒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只是巧合?   下午的时候她问萧奕寒,“为什么要买天竺葵?”   他反问亦暖,“你知道天竺葵花语吗?”   亦暖摇头,她喜欢天竺葵不假,但从来没有认真查过相关资料,也没想过自己养。   他的目光变得温和,里面摇曳着清辉,“它的花语是,幸福在身边……我很喜欢它的花语。”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刻不离亦暖,似是专说给亦暖听的。   所以她是他的幸福吗?   亦暖心里又疼又闷,像是压了块巨石,怎么也挪不开。 第56章 不要总低头   假期流逝很快, 在学子们还未享受够假期带来的欢乐,便已经到了尾声。   这一个学期的开学是亦暖最开心的一次。   从前多少年,开学是她一个人拖着沉重行李走进学校, 和那些有家人相送的同学格格不入。   现在, 她终于也成了其中一员。   这一次亦暖可没让萧奕寒在学校远处停车,车一路开到校门外, 停了车,萧奕寒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手牵她。   两人进了学校,高颜值的组合引起不少人注意。   “这不是苏校花吗?她身边那个是她男朋友?”   “呵, 男朋友?还不知道是她养的哪条鱼呢。”   “你别吃不了葡萄说葡萄酸,上次的绯闻明显就是有人陷害。”   “要不是她不检点,会空穴来风吗?再说了,天天在学校穿成那样, 可不就是为了勾搭人。”   谈话的声音不高不低, 萧奕寒听得清楚。   亦暖只隐约听见几个不好的词汇,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如芒在背, 她想把萧奕寒牵住的手收回,想和他保持距离。   他却拉得更紧, 两人几乎是相贴着走,时不时他用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看她。   好似在宣示主权。   宿舍门没关,只有彭诗雅行李在。   萧奕寒没乱看, 把东西放下, 对亦暖说,“我去买点东西。”   “好。”   带的行李不多,也就几件衣服,不知不觉中她大部分的衣服, 首饰搬到家里,宿舍和工作室里的越来越少。   她的胸口变得很窄,路上那些人的话存在里面没办法消去,这样的话听过不少,以前她从来不在意,事后也会想办法报复回去,可现在她身体时冷时热,想哭又想笑。   萧奕寒听到那些话会也么想?会觉得她不堪吗?   她太在乎他的看法,以至于让自己活得狭隘。   可,这些不都是自找的吗?   萧奕寒回到刚才位置,说话的男生已经不在那里。   他拦住一直在那里的人,问:“你好,请问刚才在这里的那两个男生去哪了?”   他给详细描述对方长相,他描述的很详细,那人马上知道是谁,给他指了个大体位置,“应该是去了操场,你从那里过去就能看到操场。”   “谢谢。”   刚才非议亦暖的人确实在操场,正在围观人打球。   萧奕寒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身上凝聚厚重寒意,全没有在亦暖面前时的暖意,冷冽如一把利刃,大有种毁天灭地的气势。   不知怎地,打球的人停了下来,似有所感朝他这个位置看过来,他们还没看清什么,场外,一个男生被一道残影狠狠撂倒在地,一颗牙齿真真切切被打落,呈抛物线,飞到几米远的地上。   热闹的操场顷刻间鸦雀无声,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苏亦暖可不是你能说的人。”冷戾嗓音听者遍体生寒。   南宫言没听见他说的什么,此刻,他五脏六腑如同被巨力震碎,疼得他叫不出声,耳朵嗡嗡作响,就连灵魂也好似被人给攥住。   “妈的!当我们S大没人是不是。”   定住的人们这一刻好似才被解开,人声鼎沸堪比拳场。   萧看着一拥而上的人群,萧奕寒面无表情,半点没放在眼里。   但也没下死手,只避不出手。   一个个S大高材生像是杂耍场的猴子。   学校领导来才止住这场风波。   -   亦暖等了半个小时没等来萧奕寒。   书箐朋友给她拉着行李箱进了宿舍,看到亦暖双方简单打了个招呼,她朋友开始说起刚才路上看到的事。   “你们S大竟然也会出现这种事,啧啧,了不起。”   书箐推了推眼睛,把书整理好,没搭理他。   男生替她铺床,边铺边说,“你说,要是什么时候来个男的和我争你,我是要大打出手还是任由对方挑衅?”   书箐翻了个白眼,无所谓道,“你这白斩鸡的身材还是别了,被人打残废不划算,再者,你不缠着我我会很开心。”   男生还准备说什么,隔壁寝室一个女生冲了进来。   “苏亦暖你男朋友和人打架被保安抓了。”   亦暖心一跳,人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头也回往外跑,毫无形象可言。   书箐和男生同时愣住,互看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震惊,缓了一会儿,男生惊呼:“我天,你这是有牛逼哦!”   -   保安室里里外外围着一圈一圈的人,都是控诉萧奕寒罪状的。   南宫言已经被送去医务室。   萧奕寒身上的冷戾消失无踪,现在的他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   “停!”保安沉着气大吼一声,人群安静下来,他对着萧奕寒疾言厉色道:“你是哪的人?”   萧奕寒正打电话,听了保安问话没有立即回答。   保安隔着桌子仔细打量。   看这年纪,说是学生吧,老了;说是家长吧,年轻了;说老师吧,太不守规矩了……   不对,学校可是有少年班的,莫不是那几个天才少年父母?   想到这,他面部表情柔了些许。   他摸了摸鼻子,等萧奕寒挂断电话,还算温和的说,“一大把年纪了,还和些孩子打什么架,你孩子要是知道你这样还不丢人!”   他拿出登记表来,“你孩子是那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我没孩子。”萧奕寒冷冷的,脸黑了一层。   有人抢着说:“他是苏亦暖男朋友。”   “咳咳。”保安被呛到,他对苏亦暖有点印象,是学校系花,爱穿旗袍,性格很好,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他偷懒了眼黑如包公的萧奕寒,心里直叹可惜!   这么好一姑娘,怎么就被猪给拱了!!!   不多时院长从外面走进来,外面围着的人散了去。   平日里严厉的院长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和善,他没看别的人,径直走向萧奕寒。   萧奕寒走上前,礼貌和他握手。   “怎么来学校了?”院长笑着问。   萧奕寒说:“送我爱人。”   “你爱人?”院长一愣,有点生气,“什么时候结的婚?”   萧奕寒恭敬回答,“年前,还没办婚礼。”   看院长和这个外人聊的开心,不明所以的人们面面相觑,有人耐不住性子,插嘴,说:“杨院长,这人打了南宫。”   院长看看说话的人,又看看萧奕寒吧,收起了叙旧,问,“怎么回事?”   萧奕寒抿唇,扫视众人一圈,随后语速不紧不慢,却又强劲有力的说,“贵校学生嘴不干净,杨院长要是愿意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安排军训,以免日后进了社会丢了贵校的脸。”   “那感情好。”杨院长笑开了花,随后扫了众人一圈,挥了挥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要围在这。”   等人都走完,院长温声问,“那帮小兔崽子做了什么,能让你亲自动手?我可知道你把人肋骨给打断了。”   萧奕寒抿唇,神色冷冽,没有回答。   杨院长和他母亲是师兄妹,亦是很好的朋友,知道他性子沉稳,不会主动和人交恶,更何况还是和些孩子。   亦暖赶到时,萧奕寒正和院长在说话。   看他没事,亦暖松了心,停在门外,双手撑着膝盖,头上全是汗,心脏因为剧烈运动砰砰跳个不停,弯着腰大喘气。   萧奕寒轻轻给她顺气,柔声说,“一点小事,别担心。”   亦暖没说话,等缓过来急忙查看他的身体,确认萧奕寒没受伤后,她才礼貌和杨院长打招呼。   “杨院长。”   杨院回了个笑,打趣道,“就他那个身手整个S市没一个能伤到他。”   亦暖心底对他的话不赞同,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听说是操场上的学生围殴他一个。   杨院长上前,认真打量亦暖。   竟是个学生。   他还以为会是学校女老师,没想到会是个在校的大学生,看年纪也不会太大。   他不动声色问:“小姑娘是那个系的?”   “文学。”   看得出来,院长和萧奕寒是旧识。   他的打量让她站立难安。   许久,杨院长亲切笑着,说,“你妈妈是我老朋友了,小萧小时候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小两口啊以后可得好好的。”   “回的。”萧奕寒说。   亦暖笑笑没说话。   “你俩今天还有事没?没事去我家坐坐,我让你姨给你们做几道拿手好菜。”   “她今天开学,还有事要忙。”萧奕寒婉拒。   告别了杨院长,亦暖问他,“你不是去买东西吗?怎么”   萧奕寒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不是和她同龄的年轻人,很多问题亦暖不会问太细,以免伤了他面子。   就如现在,打架的事如果换成一个和她同龄的人,她很好开口,换成萧奕寒她不知道该不该问,所以没了下文。   萧奕寒沉默,两人走了好远,谁也没说话,以前这种沉默亦暖不会觉得怎么样,现在觉得很压抑,她不知该说什么缓和气氛,只能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萧奕寒不说一声的停了下来,她直直撞在他背上。   撞得她鼻子一酸,心里跟着酸了起来。   “暖暖”他转过身温声叫她名字。   温热的手抬起她下巴,亦暖愣愣看他,眼睛里全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惹他不快似的。   萧奕寒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揉她撞着的鼻子,“走路不要低着头。”   亦暖点头,她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仿佛眼前的人是她的全世界。   萧奕寒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和一帮孩子,”孩子这个称呼突然让他不舒服,像是他很老似的,他换了说法,“为什么和一帮毛头小子打架?”   亦暖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萧奕寒说:“想问什么直接问我,能回答的我全会回答。”   “有我在任何人不能欺负你,不能说你坏话,说了我不介意教训他们。”   任何人不能欺负你,不能说你坏话。   他是指在学校里说坏话的人么?所以他明目张胆教训人,只是为了维护她,让别人不敢在随意说她吗?   亦暖眼睛发热,她又低下了头,眼帘耸拉着,半晌,嗡声说,“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萧奕寒倾下身子,亲吻她额头,“真的也容不得任何人说三道四。”唇离开额头,他轻轻抬起亦暖下巴,迫使她注视他的眼睛,“不要总低头,你没做错什么,要低头也该是那些做错事的人。”   语气是和动作不相符的强势。 第57章 暖暖,我们是家人对不对……   亦暖不擅长询问别人的私事, 她对周围大多数的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永远当一个旁观者。   可,萧奕寒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逐渐的掺和进他的生活中, 萧奕寒也在掺进她的生活中, 她想知道萧奕寒的一些事,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   但, 她不愿意问。   怕惹他生厌。   没有一个人喜欢被人过多打听自己的事。   她也一样。   “陪我去买几身衣裳。”萧奕寒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想着买衣裳呢,平时也不见他提过。他的衣裳总是那几件简单的常服,和他人一样, 简单得没有一点修饰。   但她也不问为什么,而是细心问,“想买什么样的。”   像是被问到什么难题似的,萧奕寒沉思片刻, 目光带着点苦恼, 征询亦暖,“你觉得呢?”   这还是亦暖第一次看到这样捉摸不定的萧奕寒, 和他平时里的沉着冷静毫不相像。   这样的萧奕寒让她亲近,心里的距离近了些许。   她也没给男生买过衣服, 但平时看得多,搭配上不是什么大问题。   今天太阳很大,火辣辣的阳光格外刺人。   萧奕寒自动走在太阳底下, 他身量高, 亦暖被完全的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   亦暖呆看着护住她的人,漂浮不定的心归于安定。   学校周围没什么大型商场,都是些小店铺,卖的多是平价的学生装。   时间还早, 两人开车去市区。   路上萧奕寒主动讲起杨院长和萧家的关系。   原来萧母和杨院长是大学同学,后来两人又在同一所学校教书,关系一直处的不错,萧母去世后萧奕寒还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萧奕寒被萧父接去部队,渐渐的也就少了联系。   提起这些萧奕寒始终淡淡的,他好像对这些曾经的事,曾经的人没有太多感情,连同萧母。   唯独提起萧父时带上对父亲该有的敬意。   太冷漠了些。   但她又想,萧奕寒毕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不应该以年轻人的思想来想他。   他比一般的人沉稳克制,自然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就像他们平常相处,他从来不会说喜欢或者爱,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感受到满满诚意和用心。   她本就对人的情绪敏感,而他给足了她安全感。   亦暖在想这些的时候萧奕寒含糊提了句,“一会儿帮我挑选些显年轻的衣服。”   “嗯?”亦暖还沉在思绪里没反应过来,几秒,才应好。   既然是要买显年轻的衣服,那去潮流店在适合不过。   只是,到了店里又犯了难。   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别说是萧奕寒,就连亦暖看着都觉得难受,实在是没办法想象,一向严肃正经的萧中校,穿上这些嘻哈的,不符合风格的衣服会是什么样。   “这位先生的身材比例很棒,气质也好,穿什么都能撑得起。”   店员的眼睛是加过滤镜的,不管什么样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最好的顾客,最适合他们的衣服。   亦暖坚守了底线,没有因为好奇去买一些萧奕寒不适合的衣服,她为他挑选搭配了两套符合他的服饰。   第一套:简约拖地裤+浅蓝色条纹衬衫+纯白体桖。   第二套:黑色连帽卫衣+运动裤。   很简单的搭配,相比衣柜里那几件土到掉渣的衣服确实年轻得多。   亦暖问他,“要不要买两件冷天穿的?”   萧奕寒说,“天冷了我们在一起来买,现在不急。”   “嗯。”   “你要不穿上试试?我第一次给男生买衣服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亦暖有点纠结。   男人逛街和女人逛街是不一样的,男人永远不喜欢试,看上便付钱,女人总喜欢把好看的都试一遍,却不一定都买。   萧奕寒不想她失望,没什么犹豫的答应。   他去换衣间换了衣服出来,导购忙夸奖,“这位先生太适合这身穿搭了,您太太可真有眼光,比我们店里搭配师搭配的还好。”   他穿的是第一套衬衫。   本来有点别扭的萧奕寒因为对方简单的话,很快的接受了这一身从未尝试过的行头,眉眼染上轻快。   这样一来整个人确实年轻不少,像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   亦暖看得有点呆,这样年轻轻快的萧奕寒她很少见,有种脱离年龄的活力,像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暖暖。”他含笑唤她名字时,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唤着心上人。   她的心如同被人拨动的弦。   亦暖很快稳住心神,将他牵住的手抽了出来,认真为他解开一丝不苟扣起的纽扣。   她先解小腹处的纽扣,他里面是一件体桖,隔得近,他身体上散发的热气扑面而来。   男性荷尔蒙将她完全笼住,这段时间里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他们做了个遍,她对他的身体有了一定了解,知道薄薄一层布料下,他健壮的肌肉是怎样的分布均匀。   心里想着这些她脸上热得厉害,不知是被奕寒身体散发的热气影响,还是她自己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他太高了,她今天又没穿高跟鞋,踮着脚勉强能够着脖子下面的纽扣。   出于一种隐晦心理,萧奕寒没动,就这么直直站着任她操作。   亦暖缓边解扣子边说,“你以后穿衣服尽量不要扣扣子,这样敞开就很好,扣着扣子会显得不那么轻快。而且扣着会很紧,你穿着也不舒服,对不对。”   垫着脚太累,她身形不稳的左右晃了晃。   温热的大手扶在她腰间,像一块热毛巾覆盖在身体上,她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她动了动,想避开。   “暖暖。”头顶传来低沉暗哑的男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亦暖还不知危险,抬头看他想说什么。   萧奕寒喉咙上下滚动,眼神暗了暗,低头,薄唇亲吻在她涂了口红的唇上,辗转厮磨,   亦暖被亲的傻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这么明目张胆吻她,她就这么睁着眼睛傻盯着他。   “哇,好甜!!!!”   萧奕寒被惊呼唤醒,念念不舍放开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他薄唇上沾上红色,配以一身正气,活像个被引.诱犯戒的名门正道。   亦暖脸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红,身上也像煮熟了一样滚热。   惊呼的是导购,她一脸花痴看两人,被发现后坦然微笑,弄得两个当事人羞窘极了。   萧奕寒还好,心里在害羞最多红红耳朵,亦暖可是第一次在外面接吻,况且奕寒唇上还沾着她的口红,她第一次主动躲进他怀里,羞恼的说:“以后不许这样。”   女儿家特有的娇羞让萧奕寒情动,他红着耳朵抱住躲进怀里的人儿,没应好与不好。   出门时萧奕寒走在前面,亦暖红着脸,低着头像只鸵鸟似的跟在他后面,离店门有一段距离,她一把拉住萧奕寒,羞窘道,“把口红擦擦。”   奕寒伸手摸唇,手上染了红色。   亦暖看到更不好意思了,以前还好奇过女生化妆后怎么和男朋友接吻,现在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她忍着害羞从包里找到湿纸巾,踮起脚认真给他擦拭,眼睛盯住一点,不敢同他对视,擦完,她立马移开视线,准备退开。   这时候萧奕寒又低下头,她忙捂住嘴,直摇头。   萧奕寒深邃的眼睛里荡漾着清辉,粗糙的手摩挲着她的被凌虐过的红唇,“你嘴上也有,我给你擦擦。”   亦暖一个劲摇头,快速环顾四周,看到卫生间便跑着躲了进去。   萧奕寒在她身后笑得温柔,完全不像外人眼中的不苟言笑的萧中校。   亦暖躲进卫生间,被镜子里口红凌乱,面色潮红的人惊呆。   镜子里的人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全没有多年来的木讷,完全像是个陷入爱情的小女生。   她冷漠,如同死水的心湖被人打通,里面的水开始泛起波澜。   她想,如果恋爱对象是奕寒,貌似,不坏。   这样想着,心里涟漪变大,荡出一圈圈波纹。   -   今年大四,学业会很忙,亦暖准备回学校住。   萧奕寒明天也要回部队了。   临别前他去超市买了很多水果,零食。   给亦暖室友买的,这个点大家差不多准备睡了,他只拧到宿舍楼下。   “我不方便上去,你看看室友有没有时间,东西多,请她们帮忙下来拿一下。”萧奕寒说。   “我自己能提的。”亦暖作势要接,被他避开。   “乖~很重,我不想你累着。”快要溺毙人的宠溺。   亦暖脸又红了起来。   她忍着羞意和窘迫,给秋云发了信息,麻烦她下来帮忙拿。   听到是吃的,吃货秋云开心极了,满口答应。   挂断电话亦暖想说点什么,可是害羞左右着她,她什么也说不出口,连和奕寒对视的勇气也没有。   “你们宿舍四个人住?”等人的时间里,奕寒问。   “嗯。”   “是不是有个叫彭诗雅的?”   亦暖飞快抬头看他,很快又不自然低下头去,“有。”   她很想问他是怎么认识彭诗雅的,忍住了。   心口闷得厉害。   奕寒解释,“她不是值得深交的人,你平时住宿舍多留个心眼。”他没有不能说人坏话的自觉,直接了当把想说的话说完。   “嗯。”   他放下零食,揉着她的发顶,温声说:“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暖暖,我们是家人对不对?”   眼泪猝不及防占满眼眶,亦暖拉住他,头点了一半像是被人施了法,突然的定住。   他们是家人,光是想着她死寂的心已然活蹦乱跳,可在一瞬间里,无数顾虑压住她,使她没有自信应和他的话。   从小她期待有一个正常,健全的家,现在,奕寒全给了她。   大概是太幸福了些,她总觉得不真实,担心一切只是梦一场。   他又说,“家人应该风雨同济,你之前的人生我没机会参与,之后的我不想错过。”   他坚定的话使夜色温柔,清风撩人,她多年竖起的冰墙在这样一个夜晚轰然倒塌。 第58章 我想回家   回到宿舍好一会儿, 亦暖整个的人还处在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她的灵魂像是漂浮在黑夜天空中。   “阿暖”“暖暖”“苏亦暖!”   秋云接连喊了她好几声,一声高过一声。   “啊!”亦暖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秋云正一脸揶揄的看她, 平日里专注学习的书箐也在看她, 带着点八卦的姿态。   她克制住内心里的甜蜜,故作镇定道, “怎么了?”   秋云把包装袋里最后一点薯片碎屑倒在手心,仰头,一口塞进嘴里,卡兹卡兹咀嚼, 咽下,最后拍了拍手上零食屑,慢悠悠说:“恋爱中的女人呐,果然是智商为零, 以前冷静克制的苏亦暖怕是再也回不来咯!”说着转头朝书箐挤眉弄眼, “书箐,你说是不是。”   书箐推了推眼镜, 一本正经点头。   亦暖压住心里飘飘荡荡的心,恢复了秋云口中冷静克制的模样。   她柔柔笑着问, “你说的是这样吗?”   秋云站了起来,连忙的说,“别, 我觉得你刚才思春的样子挺好的, 更接近一个凡人,更好相处。”   同宿舍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和亦暖开玩笑。   从前的苏亦暖和她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她如同书本上的人, 日日看到,始终隔着现实,无法近距离接触。   除了一个名字,她所了解的苏亦暖还不如网上粉丝了解得多。   书箐也好奇的问,“你男朋友是哪个学校的?”   亦暖忽然间的心头一动,很想公布自己已婚的消息,同时宣布萧奕寒是她找了十年的人,想表达她和他的缘分是天注定。   正在外面传来响亮拍门声,离门近的秋云开了门,   进来的人是彭诗雅,亦暖所有想说的话止住,她笑着对秋云和书箐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秋云和书箐相继点头,各自做各自的事。   宿舍里又恢复以往相敬如宾的状态。   彭诗雅感受到因为她的到来冷下来的宿舍,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异常沉默的拿了洗漱工具进了卫生间。   一个暑假不见,她仿佛变了个人,脸上化的妆很浓,穿的衣服很少,很性感,人也更消瘦,由内而外散发出点风尘味。   不像个大学生,倒像街上染着五颜六色头发,和男人打情骂俏的站街女。   她刚走,秋云伸头查看,确定她不会出来后,她压低声音对两人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彭诗雅变瘦了,人也憔悴了?”   “没。”亦暖摇头,对不喜欢的人她向来忽视的彻底,压根没看对方什么模样。   书箐点头,说:“比上学期瘦了十斤左右,眼睛下黑眼圈深了两个度,走路漂浮。”   秋云看两人表了态度便继续说,“我听隔壁宿舍姐妹说,她看见彭诗雅和学校外一些混混走得很近,常常出入酒吧,有一次她还看见别人给了彭诗雅一包药。”因为是说人坏话她压低了声音,十分小心。   听在亦暖耳朵里,如同深夜鬼片背景音乐,让她心惊,背上直冒冷汗。   三人面面相觑,亦暖脸色煞白一片,秋云担忧的问,“亦暖,你怎么了?”   亦暖摇头,脑海里的神经像一根被人拧在一起的麻绳。   秋云不放心,“你真没事?我看你脸色不大对。”   亦暖勉强扬起笑容,扯谎,“可能今晚上吃东西伤到了胃,有点不舒服。”   “哦,”秋云了然,“那你要不要吃点药?”她知道苏亦暖胃一直不好,她经常看她吃胃药。   亦暖摇摇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那你早点睡,我不说了。”   “嗯。”   宿舍里安静下来,阳台外,卫生间里的水流声变大,隐约的,亦暖听见打火机的声音。   她神经倏的绷紧,因为恐惧嘴里冒出酸水。   盛夏里,她在身上盖了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身上还是止不住冒冷气,好似身上骨头都被人拆了下来丢进冰里。   秋云和书箐相继上了床,彭诗雅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她鼻子里闻到熟悉的,几乎是印在灵魂里,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味,她身体抽风似的发起了抖。   “暖暖你怎么了?”   秋云突兀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太阳穴在突突跳动,她眼前恍惚黑成一团,恐惧压迫着神经迫使胃里翻涌,胃里也冒出了酸水,一路倒回嘴里。   她回答不出话来,生怕一张嘴恐惧便会从心脏里跑出来。她咬紧牙关,双臂紧紧把自己抱住,身体紧紧绷着,不敢有一点动静。   “亦暖?”秋云试探着,小声唤了一声。   “估计是做噩梦了。”书箐低声说。   “今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做噩梦。”   “谁知道呢!”   亦暖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她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眼前是一张消瘦苍老的脸,那张脸上眼窝深陷,目光厌恶,看她像看一件随时可卖的物品。   她脑海里响起打火机的声音,和卫生间里的打火机声重叠,耳边有什么人交谈。   一个声音说,“给我吸点。”另一个没发声,但她听见了抢夺的声响,很快,打火机又响了一声。   床下有拖鞋在地面上走动,朝她这个方向来的,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嘴里酸水越来越多。   “啪!”   灯熄灭,她身体又是一抖。   黑暗里无数的鬼影朝她飞来,飞进她眼睛里,飞进她脑子里,飞进她身体里,她颤抖着把被子盖过头,在被子里开了手机,几乎不用思索,她找到萧奕寒微信发了信息过去。   -   现在是晚上十点,萧奕寒才从老袁家里出来。   他的微信基本是摆设,他不喜欢联系人,也没什么人会联系他。   结婚后,微信有了用处,是他和亦暖交流的地方。   手机发出特殊震动,他立刻知道是亦暖发的信息。   自从前段时间米国回来后,亦暖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缘故,却也不挑明了说,配合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姑娘不能用常人思维对待,她敏感,活得小心翼翼,不愿意提及过往。他想,如果他挑明自己是当年的人,小姑娘一定会提逃避,没有任何原由,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不愿意冒险。   小姑娘不会粘人,他们才刚分开没多久她就发了信息来,一定是有什么事。   亦暖:【我想回家】   她聊天喜欢在末尾加上个表情,这次的信息只简单的四个字,连表情也没有。   萧奕寒心慌乱一瞬,好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揪住,他快速回了信息:【我来接你】   那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萧奕寒快速开车朝S大赶去,20分钟后,车停在S大外面。   萧奕寒准备进学校被拦了下来,不是早上那个门卫。   “找谁?”门卫问。   “找我老婆。”   因为担忧,萧奕寒板着脸,薄唇紧抿,黑沉沉的眸子没有一点柔和。   门卫从心底升起点畏惧,他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呜嚷道,“现在太晚了,明天再来。”   萧奕寒不耐烦,但也知道不能为难人,他强忍住心慌拨通亦暖电话。   才刚通那边立刻挂断。   他心口一紧,发了信息过去。   奕寒:【我在校门外,乖乖穿好衣服,出了寝室给我打电话。】   他不确定亦暖会不会打,又发了一条过去。   奕寒:【外套在车上,我忘了穿,外面冷。】   现在是盛夏,夜里吹的还是热风,一点不冷。   过了五六分钟,电话没有,信息没有,萧奕寒面色愈发冰冷,看门卫的眸子像看敌人,里面没有一点情绪。   门卫身子哆嗦起来,只觉得眼前这人着实太吓人了些。   在他用目光凌迟门卫一分钟后,他手机亮起,亦暖打了电话过来。   冰冷的空气碎开,化成水。   “暖暖。”温暖,呵护的嗓音。   门卫看过去,只见他冷酷凌厉的面容,在一刹那间柔和得不可思议,连说话的语调也是小声小气的,像是个哄孩子的老父亲。   那边没说话,只有沉重呼吸。   萧奕寒声音更温柔,也更轻,“我来接你回家,不怕啊~”   那边迟迟没有回应,没有走动,萧奕寒呼吸变得很慢,很慢,心脏好似被人扯着,一阵阵揪痛。   他实在忍不住了,对门卫扬了杨手机,眼神不再凌厉,带着恳切。   门卫还来不及说话,他从包里掏出一块长方形东西朝门卫扔去,紧接着一个冲刺,手撑在电动伸缩门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门后,没有一刻停留的飞奔而去。   门卫以为他扔的是什么暗器,心惊胆战躲了过去,等再回头人已经失去踪影,他擦了擦头上吓出来的冷汗,忙捡起地上红色小本子,打开一看是军官证。   照片上是刚才那人,萧奕寒,中校。   他看到关键字。   许久,他郑重把本子合上,轻拍上面沾上的灰,将军官证妥善放在胸口衣袋里,叹了口气,“在学校里能有什么大事。”   亦暖听见了门卫惊恐的声音,以及别的一些分不清的响声,她忍着惧意从床上爬下来,书箐听见了声音,翻了个身看她,“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亦暖像个游魂似的,什么也没听见,她没说话,没换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怎么了?”   没人知道。   秋云认命起床,走出去在走廊上看了眼,看清她手里拿着电话,好像是在和谁通话。   她放了心,把门关上。 第59章 求你,别丢下我   十点半, 楼道里灯光通明,左边白墙泛着冷光,右边冷风一个劲往走廊上吹。   亦暖眼前蒙着一层黑纱, 什么也看不清, 脑袋一直昏沉,神经紧绷着再用力便会断裂, 身体不像是被她控制,反倒像她被身体控制前行。   她的身体还在冒汗,风一吹汗变冷,冷得冻人。   出了宿舍楼, 往前不过百米,不远处有人朝这边跑过来,她定住不动了,就这么木然看向跑来的人。   很快, 她被抱进怀里, 温热的体温驱赶走冷意。   萧奕寒用力抱紧怀里的人,让她清除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低头,亲了亲盖了一层凉汗的额头, “暖暖,我来接你回家。”   亦暖木然,空洞的眸子松动, 垂落的手紧抓住萧奕寒衣服, “奕寒”几乎是没发出声响的唤他名字。   萧奕寒没听清,只觉胸口慌乱散去却依旧堵得厉害,他轻轻拍哄怀里的人,声音温暖得能融化一切寒冰。   “暖暖, 是我,奕寒,我来接你回家。”   她极轻的动了动,“奕寒。”冰冷的手抓进他肉里,破碎的嗓音哑着又唤了一声。   如同濒临死亡的人呼喊救命。   萧奕寒心口一窒,心脏被人攥住,心跳变慢,鼻尖酸涩。   他用尽了理智才勉强克制住翻涌的心绪,让自己尽可能平静。   他松开了手,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拽住衣服的力道大得能把衣服拽破。   “求你,别丢下我。”沙哑的声音发出脆弱哀求。   萧奕寒心脏仿佛被人用锥子狠命凿出一个口子,一股热泪涌上眼眶,深邃如大海的眸子里起了风,海浪翻涌,松开的手改为更紧地抱住。   他嘴唇放在她耳边,他的嗓子很干,发出的声音温柔得能融化一切,“乖,我们回家好不好,回我们的家。”   怀里的人儿僵住,一动不动。   萧奕寒小心呵护着,没有一点不耐。   怀里的人迟缓点头,幅度很小。   他轻柔抚摸她的头发,用商量的语气说,“那我抱你好不好。”   她没动,他试探着把人放开,换成公主抱。   抱好,不用他说,亦暖双手牢牢勾住他脖子,头深埋进他胸膛。   门卫焦急等待,看他抱着人出来,关切问,“这是怎么了?”   亦暖头埋得更紧,身体又开始小幅度颤动,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萧奕寒哄着她,轻声回门卫的话,“吃坏了肚子,我带她去医院。”   “先登记下,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怀里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萧奕寒在她耳边安抚“别怕,一会儿就好”,哄好亦暖他平静道,“军官证你也看了,有问题随时去国防大找我,我叫萧奕寒。”   门卫想了一会儿,把妥帖收着的军官证还给萧奕寒,嘴上叨唠:“你这样可不行,军官证怎么能随便乱扔……当军嫂不容易,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媳妇儿。”   萧奕寒抿唇一句话也不说,由着他念叨,等军官证到了手里,看也没看收进怀里,没在听她继续说下去,抱着亦暖大步离开。   “嘿!这人!”   门卫摇了摇头,走回门卫室里继续打盹。   -   苏亦暖好似被囚禁在冰牢里,四处是湿冷的冰壁,碰那都能把她冻个半死。   萧奕寒抱住她时,冰冷褪去,温暖笼罩着身体。   她的人生是一条漆黑,阴冷,肮脏的隧道,萧奕寒是隧道尽头的光,是她穿过隧道唯一的希望。   抓住这道光,她才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萧奕寒一直抱着她,一刻也没有松开。   到了家里,他把她放在床上,轻轻拍哄,温声软语道,“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你要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亦暖没有立刻闭上眼,她不眨眼仔细盯住他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是在辨认他话里的真假。   确定他不是骗她后,她颤抖着缓缓闭上了眼,手还紧抓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的身体还在轻轻颤动,睫毛簌簌抖动,闭上的眼睛不时的睁开一条细缝查看外面。   萧奕寒没脱衣服,就这么抱着她躺在床上。   他思索着怎么安抚她的情绪,过去十分钟,他缓缓说了话,“送你回学校后我去了老袁家。老袁你认识的,上次一起吃过饭。老袁今年28,比我小两岁,他家里人在催婚。他没我好运,没有遇着想结婚的人……你还记得去年我们遇着的那次吗,那天我本来不愿意睁眼,可我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说——萧奕寒快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外面那个人,不然你一定会后悔。我控制不住睁开了眼,一眼看到站在雨幕里的你,那一刻,我心跳的速度加快,力量加重,三十年来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开始我没有什么不轨想法,毕竟我年龄摆在这,怎么也没脸追一个小姑娘,可,在酒吧又遇见了你!你知道S市有多少人口吗?”   萧奕寒不常和人说家常,这是第一次。开始他说的磕磕绊绊,说到后面越来越顺畅。   “7328万!”   “你看,这么多人,偏偏我们再次遇着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们是有缘分的,7328万人口中不期而然的遇见,还是三次。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遇着你后,我相信了……暖暖,我很感谢你的出现。从前我是没有家的,你出现后给了我一个家。”   萧奕寒像个老人一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他的声音低沉,和缓,让听者安心。   那些缠在身体上的鬼影在他的声音里一丝丝抽去,她紧绷的,跳动的神经渐渐平和,脑海里静得响起低沉悦耳钟鼓声,她随着钟鼓声睡去。   等她呼吸变得平稳,陷入睡眠,萧奕寒还是没停,继续源源不断说着话:“暖暖。只要是你,不管是什么样我都要,不要总担心我不要你,我永永远远不会不要你,如果你愿意,下辈子我还要娶你。”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从寂静深夜到天边泛白,萧奕寒一直说着话,说得嗓子冒烟也没停下。   天蒙蒙亮时,他亲了亲她冰凉的额头,虔诚如信徒。   -   亦暖醒来时天色大亮,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和睡梦里的男声合在一起,同样静谧得令她心安。   昨晚萧奕寒的声音陪着她入眠,她以为自己会做噩梦,结果一个梦也没有,好的坏的都没有。   拉开窗帘,细长密集的雨滴划伤了玻璃,玻璃上留下长条的口子,玻璃哭了。   客厅传来脚步声,很轻,不是萧奕寒的。   萧奕寒在家走路会故意放大声音,方便亦暖知道他在那。   她拉开卧室门,一个中年妇女正准备敲门,见了她和蔼笑道,“苏小姐醒了?饿了没有,早餐做好,多少吃点吧!”   亦暖看向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脸上笑容还没带上,她现在是冷酷,孤僻的另一个人,   她没有情绪的问,“请问你是?”   “你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妇人不好意思笑笑,“我是你段阿姨家保姆,你叫我李姐就好了,萧先生今早走得急,担心你身体让我过来照看一二。”   李姐在段家工作了十几年,对萧奕寒像对自己小辈一样。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萧奕寒第一次主动向段家寻求帮助——让她过来呆两天,帮他照顾他媳妇。   从他的态度上,段家人知道了他对亦暖的重视。   段母也知道自己前段时间误会了亦暖,这次想着要多多亲近,拉近下关系,不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好意思。   李姐因为一家人对亦暖的重视,自然的也把她当成一家人。   李姐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小寒说让你醒了给他打个电话。”   他走了……   亦暖心忽然的下坠,心里头难受得厉害,她垂着眸子不说话。   李姐看出她不高兴,柔声说,“小寒也是担心你,他说你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让我中午在叫你起床,还说让你醒了一定记得给他打电话。”   亦暖抬眼,脸上回复了以往柔顺,不确定道,“可以打电话?”   李姐笑道,“为什么不可以?”   “谢谢,我打个电话在吃饭。”   她小跑进卧室,拿着手机还没拨通,勇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她拿着手机没勇气拨通,眼睛就这么盯着手机,像是能盯出朵花来。   纠结了十多分钟,她的勇气越来越少,只能放弃。   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大大的三个字——萧奕寒。   她来不及顾虑太多,手已然接通,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的心又开始变得慌乱。   她昨晚的举动太不正常,是个人都会怀疑。   萧奕寒会怎么问?她又该怎么回才能把事带过去,让他不多想?   她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一点长进,上次无意听别人提到失了控,昨天只单单听说彭诗雅吃什么药,她已经脑洞大开的想到了许多。   她比乌龟还胆小,别人还未碰到,只是那么随口一提,她立刻魂魄离体,原形毕露。 第60章 我知道嫂子是谁了   “暖暖。”   沉稳, 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往外传。   她迟钝的不知作何反应,过了好半天才回应。   “嗯。”她的嗓音不稳,仿佛飘在半空中无法落地。   别问, 求你什么也别问。她在心里一遍遍祈祷, 手心,脑门, 背后惊起一层汗。   萧奕寒问,“才刚醒?”   “嗯。”   “吃饭了吗?”   “没有。”声音气虚的厉害,一点底气也没有,还很沙哑。   萧奕寒嗓子沙哑是因为说了一晚上话, 她什么也没说,连滴眼泪也没流,倒仿佛昨晚哭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导致嗓子变哑。   萧奕寒说:“一会儿记得吃饭, 我给你请了假, 想去学校下午再去,不想去在家待着或者出去散散心。”   亦暖握着电话, 静静听他说。   等他说完一句,两人变得沉默, 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那边是车行驶的声音。   就这么沉默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他又说,“你乖乖在家, 等下次回来我带你去散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   同一时间亦暖出了声, 声音里有她未察觉的彷徨和哭腔。   话出了口,她后了悔。   她这样会惹他生厌的,她从来没给他带来过帮助,一直以来只会增添他的麻烦。   那边安静了一瞬, 很快,萧奕寒坚定的说,“中秋,中秋前我一定回来。”   现在已经八月底,距离中秋二十多天。   二十多天,倒像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萧奕寒没问昨晚她为什么会失控,就像上次聚会,不问她为什么害怕,在G市,不问她和赵家的渊源。   可,人们常说喜欢一个人会想知道对方的一切,他对她很好,好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可他从来不过问她的私事……   为什么不问?是不关心吗?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问,她怕;他不问,她心慌;   “奕寒。”她略微急切唤他名字,急需确认什么,话到了嘴边被她咽下。   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不要惹他生厌,不要让他怀疑。   她沉默,萧奕寒沉稳的嗓音变得很低,很低,“对不起。”言语里的歉疚显而易见。   他想陪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子,可他不单是一个丈夫,更是一个军人,他有他的职责,他的使命,他没办法为了小家将责任丢在一旁。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不喜欢萧奕寒说对不起,一点也不喜欢,就好似他说了对不起,他们会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   像是被传染一样,亦暖心尖酸涩,鼻子酸涩,眼睛酸涩。   她视线下垂,盯着手机尾部,几乎是恳求道,“能不能不说对不起?”   她语调里的害怕传给了他。   萧奕寒一怔,温声应好。   -   周子力来机场接的萧奕寒。   从见到萧奕寒开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以至于两人呆在一辆车里十几分钟,话多的他愣是一句话也没说,眼睛从没在萧奕寒身上多停留一秒,每次都是急匆匆扫一下便移开。   他没办法把面前穿着年轻有活力的人,和老大那个古板无趣的老男人,看成是一个。   这差别太大了,和他们卧底时化妆,穿女装有的一拼,可化妆是提前有准备的,这个了没有。   如果他有胆量,他真想问问,“你和萧奕寒是不是双胞胎兄弟”,幸好他没胆量,不然明天估计得在军医院接受医生的关爱。   老大绝逼是收了刺激!!!   想想也对,嫂子这么年轻,人长的好,身材好,性格好,在学校一定很多人追,老大这个刚开窍的老古董受刺激也是正常的!!!   许是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太惹人嫌,萧奕寒先开了口,他很认真的自我检查一番,面无表情问:“我这样穿年轻吗?”   周子力喉咙被口水堵住,半晌,使劲点头,“年轻。”眼神可不敢乱看,只敢认认真真盯着前路。   萧奕寒一本正经问:“多少岁?”   周子力一个不防,实实在在被口水给呛到,咳嗽刚冒出头被身后人一盯,他生生咽下去,须臾,板起脸,如同汇报工作一样严谨,说:“20!”不打草稿的谎言没有一点诚意。   才怪!   衣服穿的年轻有啥用,您老绷着张脸,多年轻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老气!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面上眼神都没转动一下。   果然是和几个老油条待久了,撒谎分分钟手到擒来。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萧奕寒。   萧奕寒最了解手下兵不过,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敷衍,他从后视镜里认真仔细打量自己的穿着,尽管看不习惯,但确实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他试着缓和脸上硬线,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车像是被他吓到,踉跄一下。   他好不容易扬起的笑马上沉了下去,冷冷瞟了一脸震惊的周子力,不咸不淡道:“想英年早逝去战场,死在自己造成的车祸上可没人记得你。”   周子力不敢说话,皮绷得紧紧的,他动了动屁股,坐的更直,手里方向盘握的稳稳的,大气不敢出一个。   萧奕寒用眼神警告他好好开车,随即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很快,面无表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然而然变得柔和,那边接通,这边的人已然柔成一滩水。   平日里粗犷威严的嗓门更是刻意的压低,似是怕吓着电话那头的人。   “暖暖。”   车这次可没敢踉跄,周子力握着方向盘的手用了大力,心里头震惊到了极点。   这这这,柔情似水的人,确定是老大???确定是那个部队上以黑脸,不近人情闻名的老大???确定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袋狼???   耳朵不受他控制的支棱起,自顾自把后座人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萧奕寒挂断电话,挑了挑眉,淡淡问,“好听吗?”   周子力头摇的像小孩子手里的拨浪鼓,脸憋的通红。   不行了,忍不住了。   “老大,嫂子是不是苏小姐???”话说得又快又急,似是不想让人听清。   萧奕寒凉凉看他一眼。   他以为萧奕寒不会回答时,从后视镜里瞧见老男人点了头。   “嗯。”   周子力深吸了口气,单眼皮快被他睁成了双眼皮,他心里痒痒的,有一堆的话想问,可惜没勇气,不问吧,憋得慌。   萧奕寒没给他调节的时间,公事公办道:“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个视频可以用。记得发一份给我。”   “啥视频?”周子力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怎么老大说的视频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内部宣传视频!”萧奕寒凉凉看他一眼。   周子力茅塞顿开,“你不是说太假了?”   “适当美化没坏处。”他想了想加了句,“你记得给剪辑师说一声,我们是做宣传用,注意军人不是神,不可能刀枪不入,多注重写实……记住,语气要客气,温柔。”   周子力一个头两个大。   老大这结婚了刺激受的可不小,从前他从来说一不二,说不用铁定不用,这次竟然改了,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老大,对一个老大爷们温柔,你觉得正常吗?”   “谁给你说的她是男人。”   周子力忍不住争辩:“要不是个男人怎么会天天泡军事频道,怎么能剪辑得出这么大气磅礴的视频!我看过他不少作品,基本可以说每一个都能当成一场电影看,不然我也不可能找上他!”   萧奕寒少见的沉默,他目光变得深沉,周子力忙闭了嘴。   片刻,萧奕寒严肃问:“给酬劳了吗?”   “这个,”周子力有点脸红,“这哥们是个十成十的军迷,一听说我们是用来内部传阅他二话没说接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要钱!”   “她不要你就不给,你忘了党是怎的教育你的——坚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萧奕寒冷声说。   周子力哑口无言,须臾,小心翼翼问:“老大你觉得给多少合适?”   “两万。”   “两万!”周子力震惊,老大这是不把钱当钱了!!!   萧奕寒顿了顿,说:“我出,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剪辑师,如果对方问起你自己想办法圆。”   周子力觉得,老大这次回去脑袋百分百受了大刺激,刺激得神经失了常。   可怜的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   好不容易到了部队,他见证了门口战士和他一样膛目结舌的囧样,脸不自觉露出点骄傲,好似给别人说“看吧,你们还没我镇定”。   车停好,目送萧奕寒离开,他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向训练场,冲到冯进程他们几人面前,“我知道嫂子是谁了!!!”他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他可不敢在这群损友面前说老大受刺激的话,只敢透露点大家都好奇的大嫂。   训练的几人不约而同停下,齐刷刷看他,等待下文。   “你们还记得我去年说过的旗袍小姐姐不?”   “被你们捡回来部队来那个?”   周子力连忙点头,准备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分享出来。   “噢,知道了,旗袍小姐姐就是嫂子。”陆昭淡淡然道。   周子力准备说出口的秘密被噎住,不上不下堵在喉咙里,“你怎么知道?”   陆昭就这么看着他吃瘪,偏是不解释一句。   好心的赵明义给他解释,“前段时间老三看到老大手机,嗯,桌面是个穿旗袍的小姐姐。”   “老大那个老男人会用桌面这玩意儿?”周子力怀疑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又问,“这不可能,为什么我不知道,而且以我多年经验来看,老大不可能让你们看到!!!”   “啧啧,这就不懂了吧!”冯进程咋舌,“老大这是宣示主权呢!”   “宣誓什么主权?”周子力一脸懵逼。   陆昭似笑非笑道,“你这种单身狗不会明白。”   周子力猝。   这几人中以前老大和他一样是个万年单身狗,现在好了,老大也脱了单,就剩他孤零零一个,天天吃狗粮就算了,还要承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人身攻击……   几人对视一眼,有种报复的快感。   谁让老四这臭小子一直吊他们胃口,现在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爽! 第61章 奕寒,生日快乐,平安喜……   亦暖下午去的学校。   刚到学校就被门卫给叫住。   “苏亦暖同学, 早上有个奇怪的人跑学校来说是你叔叔,我询问了几句,对方啥都不了解, 像是个骗子, 你最近可得注意点哟!”   “好的,谢谢大叔。”   亦暖应道。   这件事只在她脑子里存了几秒, 很快的抛之脑后。   晚上,她故意的没走,想克服恐惧,事与愿违的彭诗雅没来学校, 听秋云说她昨天是来休学的,说家里有事。   秋云小声问她:“你昨天没事吧?我看你失魂落魄的。”   亦暖摇摇头,脸红道:“我老公来接我回家。”   “老公!”秋云声音高了两分,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人。   亦暖点头, 解释了自己已婚的事。   秋云啧啧称叹, “没想到啊!你竟然这么不声不响的结婚了!”   亦暖说:“遇到了对的人,早结晚结都是要结的!”   只要是他, 什么时候她都愿意。   这样想的T栀子整理W时候她心里的自卑闹腾着,嘲讽她“苏亦暖, 你一个瘾君子的女儿,怎么配得上他!”   亦暖强制用一层层土掩盖住自卑。   这天,她收到了一笔意外之财, 其实算不上意外之财, 毕竟是付出了心血的——是上次生病期间给人剪的视频。   接触模特这一块后,她学习了摄影和剪辑,早期申请了个账号专门剪一些和军人相关的视频。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对方钱,对方硬是要给她, 还说是领导下的命令,不能白嫖劳动成果。   之后的时间里她开始脚不沾地的忙碌,毕竟马上准备工作了,兼职的事需先放一放,前期接下来的工作她舍不得丢,只能海绵挤水似的挤出时间去拍摄。   忙着忙着中秋还没到,萧奕寒生日先到了。   农历八月十一,距离中秋没几天,这天周五,亦暖回的家。   准备入睡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结婚时萧奕寒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大部分人过生日都是过的农历,阳历很少见,阳历那天她也没想起来。   不知道他过的是农历还是阳历!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忙,也许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自卑。为此,她很少给萧奕寒打电话,通视频,每次聊天都是才开头便匆匆结束。   这是他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年,是她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没法忽视。   萧奕寒和往常一样,在晚上十点,接近十一点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如果有任务会提前发信息。   他给了亦暖百分百安全感,可她总担心一切是梦,有时候会从梦里惊醒,身边空空如也,恐惧压迫着她的神经,无时无刻。   现在是晚上十点,一般这个点萧奕寒还在训练场,没回宿舍,她害怕和他面对面,所以故意提前发信息过去。   苏亦暖:【在忙吗?】   心想等半个小时,如果他没回信息那就是没时间。   没成想,才过去十分钟,那边直接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萧奕寒察觉亦暖最近在躲他,大概的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上次状态太差了,萧奕寒生怕她有什么事,晚上会把手机带到办公室,以便她有点什么事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结婚后,一向冷心肠的萧中校变得谨小慎微了,除去部队上的事,其他大多数时间放在网上,每天查看,生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有不长眼的欺负他的小姑娘。   这是他这次回来后,亦暖第一次主动发信息,他担心出了什么事,看到信息马上打了电话过去。   手机传来声音,亦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定睛一看是奕寒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他好像在室外,他皮肤上带着汗,手里拿着块毛巾。   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黝黑冷峻的五官被灯光柔化,带着轻柔的暖意。   “暖暖。”低沉温和的嗓音。   “奕寒。”亦暖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试图冷硬的心又开始松动。   “嗯,怎么不开灯?”   “你等下。”   电话那头传来走动的声音,“啪”灯亮了,很快穿着橘黄.色睡衣的小姑娘出现在视频中,萧奕寒脸上带着温和的暖意,一天的疲惫看到她后稍有缓解。   她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有点乱,白皙的小脸上不施粉黛,没有穿旗袍时的温婉娴雅,多了几分居家的乖顺,看上去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压低声音,用清脆温软的嗓音柔柔唤他时,他坚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段允南常在他耳边念叨,说他是“老牛吃嫩草”,萧奕寒不得不承认嫩草很美味,他有些欲罢不能。   “有什么事吗?”奕寒问。   他知道,如果没有重大的事她不会主动联系他。   准备了一天的祝福,在看到他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亦暖垂着头沉默。   她这样的情绪萧奕寒很少看见,心忽的下沉,放松的嘴角绷紧,呼吸变得慢而绵长。   他用最轻的语调,哄道:“暖暖,有事一定给我说。”   亦暖没说话,片刻,在他愈发焦急时,她抬起头,脸上对他扬起灿烂笑容,露出他最喜欢的小虎牙。   “奕寒,生日快乐,平安喜乐。”   “我记得是八月十一,你是过的农历还是阳历呢?”   萧奕寒怔住,一动不动。   在家,他的生日是个忌讳,因为那天也是母亲忌日。   去了段家,段阿姨和段叔叔很忙,只是每年中秋时,才恍然记起他的生日过去了几天。   而每次段允南,段允北过生日,段阿姨在前一天就开始忙碌,段阿姨会亲自做一碗长寿面,会买蛋糕。   他们一家人围着蛋糕唱生日快乐时,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也越发的羡慕段家的温情。   这是第一次,有人记得在农历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那边的画面一动不动,亦暖小声问,“卡住了吗?”   “没有。”萧奕寒嗓子有点哑。   他担忧的眉眼舒展开,嘴角扬起笑,深邃的眼睛变得很亮,很柔,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柔情。   他用这双眼看她时总让她感到心安,好似她是他整个的世界。   萧奕寒问,“今天有没有收到一个快递?”   “嗯,收到了,你的,我给你拿了回来。”   “打开看看。”   “好。”   苏亦暖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上,离开视频通话次才把胸腔紧张的气息呼出。   她很快的在客厅找到今天的快递,切换镜头给萧奕寒看。   “要拆开吗?”   “嗯。”   拆开快递里面是印有【静觅】二字的包装盒,【静觅】在包装盒正中位置,两边分别是花朵和用笔触简单勾勒出的女子窈窕身姿。   静谧是玲姐的工作室名字。   苏亦暖大概知晓里面会是什么,手放在盒子上有千斤重。   “打开了吗?”电话那边在问。   苏亦暖连忙收敛心神,手心不停往外冒汗,小心打开包装盒,里面是一件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蓝紫色织金蕾丝鱼尾改良旗袍,旗袍上的小钉珠闪闪发光,光照进她荒芜的世界。   前段时间,大概在开学前后,玲姐说有人买了【坠入星河】,当时因为压了一堆事,忙得根本没时间询问买家的事,没想到,竟然是萧奕寒买的。   她的第一件旗袍最终又回到她的手中,缘份便是这般妙不可言。   “暖暖,生日快乐,平安喜乐。”   同样的祝福从他那里说出,带着满腔柔情,低沉温和的声音似是黎明前第一缕阳光,破开黑暗,破开冰冷。   一股热意从荒芜的心底上涌,涌至眼眶,嗓子涩涩的发不出声。   没有华丽的蛋糕,没有祝福的生日歌,只是一句简单的祝福,让两颗两颗孤独的心慢慢靠近,温暖彼此。   -   自上学期陷害苏亦暖后,彭诗雅仿佛开启了倒霉模式,先是买水军陷害苏亦暖的事被学校知道,因为苏亦暖军嫂的身份,她被学校记过;后又被爆出插足别人感情,被包养,苏亦暖一番含沙射影下,网上,学校处处是对她的□□。   走到哪里仿佛都有数双眼睛盯着她。   有好事者人肉到她家里,让家里人都知道了她在S市的事,两个老人打了电话来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身边熟人多在落井下石,前段时间合作的商家纷纷黄了。   数件糟心事压在身上,压得她看不到一点希望,她从前规划好的美好未来,现在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希望,她的生活没有了喜乐,只有悲苦。   难得有几个关心她的人,也都被她的愁眉苦脸,负能量给劝退,现在不管事网上好友还是生活里,关系好的朋友都在绕着她走。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直不离不弃的好友,例如谢君旭。但谢君旭只知道教育她,她现在要的是和她一起谩骂世界,谩骂那些她看不爽的人而不是教育她的人,她不愿意和谢君旭交流。   身边没了可以倾诉的人,心中的苦闷得不到疏解,她只能混迹夜场,在那里凭借她的外貌,身材,以及这段时间积攒的忧郁,很快的吸引到许多愿意倾听,愿意安慰她的人。   她嘴里编造的剧本引起男人们的怜惜,她在夜场如鱼得水。   开始她尚能分清真实虚假,即便被夜场男人们的花言巧语哄得心花怒放,她也知道恪守底线,不越雷池半步,但随着被拒绝得多了,这些本就是来寻求刺激的男人已经没了耐心。   夜场多的是失意寻求刺激的人,这个不行大不了换一个。   捧着她的的男人越来越少,尝过被人捧着的滋味后,谁有愿意回到无人问津的日子呢!   彭诗雅慌了神,为了留住这些男人,她开始放下底线,愿意和人有进一步的交流,很快的她的床伴换了一个又一个。   烟酒,肉.欲令她沉迷,短短一个暑假她的外表更加明艳动人,她的穿着比从前更露骨,性感;她嘴里说的不再是未来,学习,而是那个男人能让她快乐;她不再是明艳动人的少女而变成了游戏人间的风尘女子。   她认识的人不在是学校毛头小子,不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她认识的都是些寻求刺激,在生活中失意的男人。   这种男人不会教她变得优秀,只会拉着她堕入酒色的世界。   夜场混得久了,她免不得沾染上陋习,在一次醉酒下她喝了同伴加了料的酒水,这触及了她最后的底线,她和同伴闹翻,发誓要脱离酒色的世界,回到她原本的生活中去。   可原本的世界已经成了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别人嘴里说的最近学校发生的事,某某某在跨国集团担任什么样的职责,类似这样的话她完全插不上。   原来的世界成了她不了解的世界,她成了这个世界的外人,仿佛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宿。   这时候,苏亦暖走上国际的消息传到她耳中,两厢对比下,在心理,神经双重刺激下,她遵从内心,回到属于她的世界,只有在吸食毒品那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还是以前骄傲的她,一切生活,学习,家庭带来的痛苦都会随之消散,她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人一旦放弃挣扎,那便是彻底没了救。 第62章 战友   中秋, 团团圆圆的日子,早在半个月前各个商铺,小卖部摆上五花八门的月饼。   亦暖想起去年中秋假期, 她和萧奕寒的相遇有些恍然, 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难料。   当时她可没想过会和那个黑着脸, 一点也不好相处的军官有过多的接触,后来一次次的相遇又好似是命中注定……   每一次!每一次!她有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出现,中秋车抛锚,酒吧遇险, 无家可归……还有,十年前。   奕寒,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什么呢?   这么久她还是想不通, 以前想着找他, 只是为了让自己有理由继续苟延残喘,现在找到, 她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成为他的枕边人……她对他没有一点好,他却把她放在心尖上。   萧奕寒开着车, 侧脸轮廓线流畅,深邃的双眸认真盯着前方,薄薄的嘴唇轻抿, 不笑时严肃冷硬, 在她眼里却不似第一见面时那般不好相处,相反的,他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   亦暖目光不算炽热,他开车的空隙抽空回头, 嘴角微微上勾,似冬日里高山冰冰雪融化,露出底下掩盖住的生机,成了她的希望和救赎。   “怎么?”   亦暖摇头,手放进包里,握着包里的礼物,好一会儿呼出一口气,“我有礼物要送你。”她把包里盒子包装起来的礼物打开,是一块底下吊着紫色渐变流苏的平安扣吊坠,平安扣寓意平安,流苏是她用线一圈圈缠绕,缠绕999圈后染色得来的,是她的私心。   “生日礼物。”   萧奕寒脸上笑容更加明显,眼神也更柔,他笃定道:“你自己做的。”   “嗯。”她有点怕她做的不好,他会不喜欢。   “我很喜欢。”萧奕寒一只手接过,开心问:“是挂在车上吗?”   “嗯。”他没有勉强,亦暖松了口气,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乡下,”   “有个朋友在老家开了农家乐,风景不错,带你去散散心。”   “哦。”   亦暖转了头,窗外风景在倒退,她嘴角的笑变得苦涩。   她这算什么呢?一次次贪得无厌,明知道应该及时止损,不能给他的人生增加污点,可偏偏的,一次次沉沦在他给的温暖里。   苏亦暖,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他是什么身份?   你的存在只会给他光明的人生带来污点!   心口仿佛被人用塞子堵住,胸腔的呼吸越堵越多,全压在一处,她被这口气堵得几近窒息。   萧奕寒把礼物认真装进裤兜里,右手落在她放在膝盖的手上,热气包裹着她,堵在她心口的塞子被他打开,气息变得顺畅。   她扭头看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不放过一点细节。   他长相属中上,皮肤黝黑,和时下流行的奶白小鲜肉不一样,他头发很短,短的几乎能比拟光头;他额头饱满,眉毛很浓,常年没有修剪有点杂乱,眼睛是双眼皮,深邃如同大海,里面瞳仁黑沉沉的,带着点点光亮,里面时时流露出对生活的向往;和她不一样,她的眼睛大而没有光,心里,也是没有的。   他身上带着的是生机,她的是死气,永远的没有一点生机的死气……   现在是早上十点,外面太阳正缓慢上升,天上没有云朵,天空蓝的像块幕布。   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车里开了空调,26度。   她的心似是泡在盛满冰的柠檬水里,冰凉且酸,身体也是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没有光的眼睛里涌上水雾,眼前的人变得模糊,快要看不清。   谁的手机在振动,包裹住她的温暖移动,她一把拉住又松开。   萧奕寒抿了抿嘴,接通电话,手从新回到她交握的手背上,她的手比刚才凉,萧奕寒蹙眉,放在上方的手握住她,用了点力。   电话是段阿姨打来的,大概的问他怎么不回去过节。   “最近比较忙,想出去散散心,嗯,小暖在的,不用担心,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太多的起伏,也没有多少感情在。   通话很快结束。   亦暖小声说,“今天中秋,我忘记买月饼去段阿姨家了。”   她没过过中秋,快忘了在这个日子应该买点礼物去亲戚家。   萧奕寒捏了捏她冷冰冰的手,“没事,回来补上。”   “嗯。”   亦暖又低下了头,眼睛红得厉害,好几年前干涸的泪泉冒出了头,她快要止不住。   “暖暖,”他温和叫她名字。   温热大掌离开,她的心空落落的,有冷风在里面呼呼的吹。   离开的手落在她下巴上,轻轻捏住,半强迫她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流淌着柔情,她的心更难受。   奕寒,别对我好了,别对我好了。   有什么快从眼睛里往外跑,她急忙闭上眼,闭上眼的一刻两滴泪珠从眼里沿着脸颊滑落,隐没。   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停在一条小路上,旁边是一株梧桐树。   萧奕寒解开安全带,俯过身子,轻轻的,几乎没有一点力道,吻在她眼帘上,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她麻木的心在快速颤动着,淹没心脏的冰水温度升高。   他的唇离开,两只手捧着她的脸,“怎么了,嗯?”   她不说话,闭着眼,眼泪只掉刚才两颗。   他叹了口气,又说,“你最近怎么回事?”   温柔的询问,没有一点责怪。   听在她耳朵里,和责怪没有两样,亦暖说不出话来,只是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她告诉一遍遍告诉自己“苏亦暖不能哭!不能哭!”她的心在流泪,脸上一滴也没有,她苍白得嘴唇紧咬着,不让心里的泪跑出来。   萧奕寒双手擦过两条泪痕,掰开她快要咬破的唇,他的心变得难过,轻柔将她抱进怀里,贴在他胸口位置。   他坚硬的下颌线吻着她的发顶,示弱的说,“最近,我总觉着你在躲着我,暑假我们还好好的,生日也好好的,我想了很久想不通为什么,问了段允南,他说女孩子心思最是敏感,容易胡思乱想。”   “我一定做了什么让你多想的事,所以你才会躲着我,对吗?”   亦暖拼命摇头,不敢开口,怕泄露那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脆弱。   她的身体因为难过在颤抖。   萧奕寒明白她转变的缘由,只是不想拆穿。   他小心守护着她的自尊,却忘了那样环境下成长的她有多敏感,那怕他不拆穿,她还是会多想。   “我如果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一定要和我说,你知道的,我啊,属于大家常说的钢铁直男,你要不说我不会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改,你说了我一定会改,你有什么心事也要和我说……暖暖,我们是一家人,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你难过。”   萧奕寒轻轻放开她,转而扶住她两边瘦弱的肩膀,温热唇舌轻柔舔舐她的嘴角,祈求般,说,“暖暖。你不要躲着我,我只有你。”   他是真的只有她。   多少年了,父亲在时他勉强有个家,父亲去世他再也没有家,是她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个家,让他体会家的温暖。   他知道,他和她之间有许多不可调节的地方。   如果他是二十岁,或许在得知她身份时他会迟疑,会彷徨。   但幸好,他现在三十一岁,心性稳定,有一定能力,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挫折退缩,遇到困难,不管是多大的困难,他前三十年的阅历让他拥有勇气去面对,去解决。   他坚信只要肯解决,困难会解决,这是他一直信奉的事。   他现在有能力保护好他的暖暖,同样有能力铲平她过往的不堪,但最重要的是她能打开心结,愿意直视过往,不要一味迷失在死胡同里。   -   战友家农家乐开在旅游景点,这里山清水秀的,每逢节假日,来旅游的人不少。   他们一来萧奕寒战友和他的老婆孩子全迎了出来,仿佛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人高马大的男人看到萧奕寒嘴笑得直裂开,一把上前把他抱住,高兴得大喊了一声“老大!”   萧奕寒嘴角同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眼里带着暖意,男人放开他,他牵住亦暖对来人介绍,“这是你嫂子,苏亦暖。”扭头对亦暖介绍,“这是石耀,我战友。”   “嫂子。”石耀热情又礼貌的喊了一声,接着叫他的老婆,孩子同亦暖打招呼。   她老婆没好气嗔怪他一眼,也不知道介绍介绍她名字,“嫂子,我是林娟。”把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牵出来,“涵涵,叫嬢嬢呀。”   小姑娘露出小半张脸,羞答答叫了声嬢嬢又躲到她妈妈身后。   亦暖温柔笑了笑,蹲下身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发夹送她,“涵涵好可爱呀,这是嬢嬢做的小发夹,涵涵喜欢吗?”   小姑娘悄悄看了两眼,大眼睛亮亮的,拉了拉她妈妈衣服,想要又不敢要的小模样。   林娟摸摸她编着的两个小辫子,“喜欢就接着呀,记得谢谢嬢嬢哦。”   她又打量了亦暖两眼,确定她不是哄她玩的才接下,脆生生道,“谢谢嬢嬢。”   “不客气呀。”   萧奕寒看她和孩子的互动,眉眼柔情似水。   站在他身边的石耀打趣道,“老大和嫂子也快了吧。”   亦暖僵了僵,抬头看了眼萧奕寒,他也在看她。   她似是被电了一下,极快的收回视线,耳边听见萧奕寒淡然说,“还早,不急。”   石耀急道,“怎么不急,老大你都三十好几了!”   林娟赶忙拐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他顺着她的眼神看亦暖,亦暖脸上平静,依然带着笑,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不明所以。   林娟瞪了他两眼,挽着亦暖上二楼。   “嫂子从S市回来一定很累了吧,先休息会儿,这边晚上会在下面广场上放烟花,比市里热闹得多,到时候和萧哥一起去看看。”   -   萧奕寒和亦暖去休息,石耀开始说着对萧奕寒的崇拜,把以前说过无数次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样的话林娟听了无数次,耳朵听起了老茧,基本能够一字不落说出来,但还是给面子的继续听着,时不时点头符合两下。   以前石耀不管她敷衍不敷衍都能自在说下去,今天可不行,他崇拜的人就在他家里,他一定要林娟亲口附和两句,他把林娟手里的菜拿开,不快道:“嘿,你有没有听我说!”   “听了,听了。”林娟把菜拿回来,没好气道,“这么崇拜他你干脆嫁他得了。”   本来是开玩笑的话,没想到石耀这个憨憨一脸正经道,“我要是个女的我一定嫁。”   林娟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他魁梧的身材,不加掩饰的嫌弃,“就你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石耀气得直跳脚,见林娟没搭理他,他歇了下来,感叹道,“以前我们都以为老大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了,没想到啊!嘿嘿,老大总算是解决了终身大事!”   “还真别说,老大和嫂子就这么站一起可真登对!”   林娟点头,酸道:“嗯,确实登对,你看见没有,萧哥看嫂子那眼神,啧啧,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哪像你,就一莽汉。”   “人家这是刚结婚了么,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我对你不也那样。”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看着我就像看个肉包子似的,脑袋里天天装些黄色废料。”   石耀没羞没臊抱住她,哈巴狗似的磨蹭:“瞎说,我现在看你不也像看肉包子。”   林娟嫌弃挣扎,“呸呸呸,你才肉包子。” 第63章 告白   石耀家农庄外,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下走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是村里广场。   吃过晚饭,广场中央堆放着的, 高高的柴堆点燃, 大火刷一下子燃开,天空被映照成薄红色。   “嬢嬢, 嬢嬢,我们去广场玩好不好,一会儿广场上会放烟花,可好看啦,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求你啦!”   才一个下午,亦暖和涵涵小朋友已经玩到一块,小姑娘拉着亦暖胳膊, 可爱撒着娇, 两根小辫子随着她的撒娇左右摇晃。   “好呀!”亦暖温柔答应,起身, 跟着她往外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 萧奕寒站了起来,和石耀打了声招呼,很快跟了出来, 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空着的左手。   家里有客人在, 林娟和石耀走不开,林娟在后面大声叮嘱,“涵涵乖乖跟着嬢嬢,不要乱跑, 晓得不?”   涵涵回头对她妈妈做了个鬼脸,“晓得啦,晓得啦!”   “这孩子……”林娟无奈摇头。   她家小宝贝最是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害羞也就开始那分钟,过了那分钟,完全是本性暴露。   石耀端着碗从屋外走进来,把碗放在柜台上,望了眼渐行渐远的三人,回头对老婆说,“还别说,他们三走一起倒真像一家三口。”   林娟一把拧住他腰间结实的肉,“你要喜欢把你女儿送他们养好了。”   “那不行!”石耀马上虎着脸,“要孩子自己生去,想要我家小棉袄不可能的。”   “那不是你偶像吗?”   “甭管他是谁!”   “呵呵!”林娟冷笑两声,收回手继续算账,“也不知道是谁哦,天天我老大这也好,那也好的。”   石耀把碗放好,回来说,“嘿嘿,再好那也不能送女儿不是,他们自己又不是不会生……以前老大没结婚的时候,我还琢磨着,以后他要真不结婚,等我们家宝贝长大了给他养老送终,现在总算是盼着他结了婚,身边也有了个知冷知热的!”   林娟撩起眼皮瞪他一眼,这死男人还真是啥都敢说,让她家小棉袄给别人养老!也不怕她会和他闹。   石耀无所觉的叹了口气,手撑在柜台上,眼神带着追忆,低声说,“当初要不是老大,我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林娟记账的手顿了顿,须臾,柔声道,“晚上煮点夜宵,他们回来也该饿了。”   石耀重新扬起笑,高声道,“好嘞!”   -   操场一样大的广场上人潮汹涌,小鬼头拉着亦暖像泥鳅似的在人群里闯荡,萧奕寒护着亦暖避免人群撞她身上,亦暖眼睛不离小姑娘,生怕她被人撞着。   在广场挨着山的方向有一座七层高的塔,前两层是开放的。   “嬢嬢,我们去上面看,上面看得清楚。”   小姑娘急吼吼的边说边拉着亦暖爬楼梯,五岁大的小姑娘上楼梯还很费力,爬了两台小姑娘已经呼哧呼哧喘气,头发沾着汗水。   这个时间点,上上下下的人多,亦暖把她给抱了起来。   “呀!”小姑娘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两只手搂住她脖子。   “嬢嬢抱你上去好不好呀?”   “我自己能爬的”小姑娘要面子的说,说完眼珠子转动,甜甜道:“但是嬢嬢要是想抱我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哒!”   亦暖伸手宠溺弹了下她小额头:“小机灵。”   刚上到第二层,一个女人看到涵涵小朋友,打趣道,“小静涵都多大了还要你妈妈抱,羞羞脸。”   静涵从亦暖怀里挣扎着下地,仰着小脸,对说话的女人郑重其事道:“婶婶,这不是我妈妈,是亦暖姐姐。”   女人也看清了抱着涵涵的不是她妈妈,两人身材也不像,刚才只是看一个女人抱着亦暖,便觉着是林娟。   她不好意思的对亦暖道歉,“不好意思呀,你眼睛不好把你认成娟子了。”   亦暖柔声说:“没关系。”   萧奕寒后脚跟了上来,站在她们身边。   他气场太大,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女人目光。   她问:“你们是?”   “是苏嬢嬢和萧叔叔。”涵涵率先回答。   亦暖跟着回答,“我们是石耀朋友,中秋过来玩的,我叫苏亦暖。”她牵住萧奕寒,“这是我老公,萧奕寒。”   她声音很轻,很柔。   萧奕寒跟着打招呼,被亦暖牵住的手反过去握紧她。   那人友好笑了下,大致看了两人几眼,说着场面话,“我是石媛,你们名字真般配,一寒一暖,人也般配,郎才女貌!”   “谢谢。”   两人道谢。   去年,开车的军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不以为然,现在,心里有丝丝缕缕的甜。   又说了一些场面话,涵涵小朋友跟着石媛去找她家的孩子们玩,独留奕寒和亦暖站在二楼。   从楼上往下面看,下面的人像是放进热锅里的水饺,上下翻滚得厉害。   广场外围形形色色的小摊上围满了人,喧哗声一声高过一声,这种环境里亦暖竟觉得心里十分安宁。   她又想起了下午车里的事,心里带着满足,回头看身边的人,在灯火映照下,他黝黑的脸带着浅浅红光显得愈发柔和。   他也转过脸来,温柔的目光和她的在空中相遇。   触电似的,她闪躲着收回视线,低低唤他:   “奕寒。”   “嗯。”   她上前抱住他精壮的腰,耳朵放在他心口处,轻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除了这张脸好看些,没别的优点,可你对我的种种好,并不似看中这张脸,比我好看,有气质,有背景的女子大有人在,你完全没必要找我这样的人……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她头发披着,又长又直,到腰处,耳边发上别着自己做的景泰蓝发簪,脸上画着淡妆,身上穿的是生日他送的旗袍——坠落星河,外面披着银白色流苏披肩,旗袍上小钉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被衬得如同一个发光体。   萧奕寒把她搂紧,淡淡馨香涌入鼻息,他深邃的眸子里是无人窥见的动容,片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认真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怀里身体怔住,亦暖闷声回,“如果是你,我信。”   萧奕寒低头亲吻她发顶,认真道,“暖暖,我对你一见钟情,也一见忠你。没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见你后,我想有一个家,一个你和我的家……你很独立,又能挣钱,做事认真负责,对孤儿院的孩子们尽心尽力……你的这些优点是别人所没有的,我承认开始对你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但后来真正了解你以后,我对你已经不单单是有好感,我很开心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我很幸运,在刚刚好的年纪遇到你。”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很多时候他喜欢做而不喜欢说,他一直认为用嘴说出来的话,没有实际行动得来的结果更具说服力,但他知道,小姑娘太没有安全感,他除了多做,还需要多说。   就像段允南常说的:只有多说,对方才能知道他的心意。   亦暖心里酸涩,眼睛同样涩涩得难受。   问的时候,她真怕他会像别人一样,说她温柔,善良,漂亮……这些虚假的赞美她听得多了,那些人口中的她并不是她。   苏亦暖,你找了他十年,现在,他就站在你面前,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比你想象中的温暖,你为什么不能放下从前,好好的,好好的,当他一个人的暖暖。   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你的过往,只要你不说,你只是萧奕寒的妻子……   长期压抑在她心头的黑云散开,拨云见日一般,她荒芜的心里照进阳光。   亦暖从他怀里抬起头,他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她双手拉住他两边手臂,踮起脚,借着他的力亲上他嘴角。   温热柔软的唇瓣带着好闻的果香,在他嘴角印下一吻,萧奕寒心软得一塌糊涂。   十点整,广场上放起烟花。   随着烟火声响起的,是她清亮柔软的声音,“萧先生,未来,请不要放弃苏亦暖。”   萧奕寒抱住她,像个孩子似的用力点头,坚定答应:“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我萧奕寒永远不会放弃苏亦暖。”   亦暖在他温热带着阳光的怀里露出不加掩饰的笑,笑得露出了可爱的两颗小虎牙,长年木讷的双眼亮着光,里面水波浮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年不一样,今年十五,皎洁月光洒落在每一处角落,月光下,漫天烟花此起彼落,在空中开出五颜六色花朵。   苏亦暖的眼里是璀璨星河。   回去的时候静涵小朋友在萧奕寒怀里睡得很熟,林娟接过,笑道:“嚷嚷着出去看烟火,结果自个儿倒睡着了。”   石耀凑过去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先抱她上去睡,我送嫂子他们去楼上。”   “嗯,”林娟瞧出奕寒和亦暖不同来时的氛围,小声叮嘱石耀:“你可别打扰嫂子他们休息,快些回来扫地。”   “晓得呢!”   亦暖被她瞧得红了脸,羞涩拉住萧奕寒。   -   亦暖常年不更新的朋友圈和微博多了条动态。   农历八月十五,月亮很美,风也温柔。   配图是她站在护栏旁,皎洁月光下,漫天烟花绽放,她穿着旗袍,眉眼温柔看向拍照的人,嘴角带着柔柔笑意。 第64章 官宣:我的暖暖   很快的, 微博上一堆粉丝日常吹彩虹屁。   “啊啊啊啊!!!!绝美老婆[好喜欢][好喜欢]”   “暖暖比月光皎洁,比风温柔!!![爱心][吻]”   “屏保又有了[狗头]”   “哦!天呐!!!这是什么神仙,也太太太美了叭!!![色][色][色]”   也有聪明的问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文案, 配这图片………………等等!!!我貌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暖暖!!你四不四谈恋爱了!!!(我不听!我不听!暖暖是我的)”   “楼上, 根据窝2.0视力来看,暖暖眼睛里有个男人, 很帅的男人!!!”   这一层很快有很多人留言,都是在找她说的男人。   亦暖也盯着照片看,还真看到了一个特别特别模糊的轮廓,若是那人不说, 看着只是个黑影罢了!   见不会真看到萧奕寒长相,她也就放了心。   亦暖打出“我有对象啦”的字,又一一删去,说不清为什么, 好似是不愿意和人分享萧奕寒的存在, 怕被人惦记,又似是怕他不喜欢。   萧奕寒洗了澡出来, 小姑娘穿着睡衣端坐在床上,眉头轻蹙。   “怎么了?”   亦暖退出微博, 抬头便看见他不加掩饰的上半身,脸腾地一下涨红,眼睛极快移开, 胸腔里仿佛安上了弹簧, 心脏在上面活蹦乱跳。   她别扭的小声说:“你怎么不穿衣服。”   脑海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身材,脸止不住的发烫,发红,这不是亦暖第一次看他的身材, 但,是她第一次感到害羞,以前因为不在意,所以连害羞的情绪也没有。   现在不一样,他是她爱慕的人。   人鱼线,八块腹肌……   男人的身体摸着会是什么样的触感呢?   害羞的同时,心里忽然的,涌出想摸摸的冲动。   脸烫,心更烫,隐隐有从身体里跳出来的趋势。   “穿着不舒服。”萧奕寒淡淡说。   他粗略打量自身,并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平时在部队都是些大老爷们,大家习惯光着膀子训练,没什么忌讳。   和她在一起他一直衣冠整齐,说话也是,次次荤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生怕吓着她。   现在,大概是不想隐藏,想让小姑娘了解更真实的他。   他就这么光着上半身走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房间温度逐步升高,空气变得稀薄,亦暖觉着有热火在灼烧,心跳的更快,身体本能的想逃,她生生忍住。   她的脸快熟了,贝齿不由自主轻咬着嘴唇。   布满老茧的指腹轻柔摩挲被她咬得发红的唇,直至她放松,牙齿饶过嘴唇,他才收回手。   “害羞了?”低沉的嗓音带着无意识的撩拨。   亦暖不敢看他,红着脸一个劲摇头。   长发随着她的晃动来回的扫来扫去,他的心被头发扫得心悸,想抓住晃动的头发,让它不要在挑战他的定力。   空着的手微微弯曲,忍住了冲动,深邃的眸子却是暗了暗,手轻抬起她下颚,唇印在她藏着果香的唇上,火热的舌头小心翼翼的舔舐。   亦暖闭上了眼,睫毛颤抖得厉害,一时间竟是忘了如何呼吸。   他的火热的舌撬开她的唇齿,滑进嘴里,邀她共舞。   她的呼吸被他占了去。   亦暖心跳得厉害,身体彻底软了下去,双手无力抵在他胸口,火热的躯体下是“扑通扑通”的心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被吻得快要窒息,萧奕寒嘴唇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干燥的唇此时敷上一层水光,在白炽灯下反射着光。   亦暖靠在他胸口处,嘴微微张着喘气,手紧抓着床单,床单变了形,耳边是他乱了的心跳,羞涩让她不知所错。   “暖暖。”暗哑撩人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她的心和身体抖了抖。   “看我。”   她被他蛊惑,懵懂抬头看他。   他温柔的眸子里是她,只有她。   她快要被溺毙在他温柔的眸子里。   他又亲了下来,轻轻触碰便离开。   他的手轻轻摩挲她被亲的发红的唇,眸子里藏着克制。   他压抑着冲动,哑着声音,哄:“给我擦头发好不好,不喜欢吹风机。”   亦暖懵懵懂懂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萧奕寒笔直坐在床沿,亦暖半跪在床上,轻轻柔柔擦拭他短短的头发,手不时揉弄他湿润的短发,狂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   萧奕寒闭着眼,孤寂冷硬的心又软又酸。   31年,除去上次醉酒,第一次有人这般温柔对待他,在他还不知事母亲去世,父亲常年在部队,难得回一次家也有忙不完的事,后来父亲去世,到了段家,段阿姨对他很好,可那种好,是对客人的好,不是亲人。   这样的温情,想了,念了有多少年?有十五年了吧!终于,他得偿所愿。   纤细柔软的小手在他发间穿插,他的每一根发丝随着她的触碰激动的发颤,他的坚硬的心变得酥软,里面填的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   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用心感受这难得的温情。   房间里流转的是温暖的气流。   不知不觉,发梢上的动作停下,“好了”温婉的女声在耳边轻声的说,头上擦拭的动作停下,萧奕寒心空了一瞬,来不及调整心绪,手已经分说的把亦暖拉进怀里。   身体失去重心,亦暖下意识闭上眼,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倒进了温热的怀中,她手边是坚硬的,滚烫的肌肤,她刚消下去的热气又涌了上来,热得直冒气。   “暖暖,看我。”撩人的嗓音在耳畔拂过,她慢慢睁开了眼,入眼是萧奕寒含笑的眸子。   他粗糙的指腹,在她娇嫩唇瓣上摩挲,目光缱绻,柔情似水。   亦暖身子往他怀里缩,心里头小鹿乱撞。   萧奕寒托着她身子向上,他低下头,轻柔吻住她柔软唇瓣,两颗心靠在一起。   两人继续着没做完的事,这一次的吻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激烈,他和她的身体,心,都是热的,热的能融化一切。   “暖暖……”   “暖暖……”   他一遍遍,一遍遍,在寸齿间,在心里,低沉温柔,唤她名字,好似怎么也唤不够。   亦暖被吻得软了身心。   萧奕寒闷哼一声,压抑又唤她:“囡囡”   亦暖惊得想缩回手,不经意抬头,他太阳穴“突突突”跳动,深邃的眼里此刻布满红色血丝,额头,鼻尖冒着细汗,他的身体因为压抑直颤栗。   萧奕寒紧扣住她的身体,毛绒绒的脑袋埋在她脖颈上,剧烈喘息,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两人身体都在颤抖。   待到喘息停止,萧奕寒定在她已经肿了的红唇上,一脸餍足。   亦暖羞得无地自容,脑袋埋进他不着寸缕胸肌上。   “呵呵~”身体随着他的轻笑震动,亦暖脸更红,埋的更紧。   她羞恼嗔道,“不许笑。”   “嗯,不笑。”萧奕寒亲了亲小姑娘发顶,宠溺道。   他的身心都是愉悦的,同时他这颗孤寂,空落31年的心也有了归宿。   他轻轻将她托起,随后把褪至腿弯的马裤拉上,抱着她去了浴室。   身体失重亦暖惊得急忙搂紧他。   他把亦暖放在洗手台上,打湿了手帕,轻轻擦拭她手心。   亦暖一晚上脸上红色一直未消,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擦着擦着,萧奕寒动作停了下来,亦暖偷偷抬眼,他正盯着她红了的手心,眼神不再清明,她低头,眼睛睁的大大的!   她又想起刚才的事,手惊得直往后缩,头摇的像拨浪鼓。   她想,从今晚以后她再也没办法直视她的手,还有他……   萧奕寒一把抓住她退缩的手,高大挺拔的身子半蹲下去,脸在靠近,他执起温热的手抚摸在他硬朗的脸上。   亦暖以为他又要做那事,又羞又怕,忍不住委屈道,“疼~”   萧奕寒顿了两秒,很快凑近,亲吻她红了的手心,眼帘上撩,嘴里含糊不清道,“囡囡。”   亦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敢应,他极尽温柔亲吻她发红的手心。   她被烫了下。   萧奕寒又叫了一声,“囡囡。”更亲昵,更温柔。   他说:“以后你有我,什么都不要怕。”   亦暖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漫上眼眶,她哽咽着应,“嗯。”   他们依旧没有做到最后。   躺在床上,萧奕寒把人扣在怀里,低声道,“回家补偿我,欠的都要补上。”   亦暖没敢搭话,生无可恋的直往他怀里钻。   萧奕寒心里满满的,怜惜亲吻的她额头,轻轻拍哄道:“睡吧。”   待到耳边呼吸平稳,他低头查看,小姑娘手紧拽着他两只手臂睡得安稳,眉目舒展,没做噩梦。   他动了动,拿过床头手机,点开朋友圈一眼看见亦暖最近动态。   他眸子柔软,将照片保存,跟着发了条朋友圈:   我的暖暖。配图是亦暖发的那张。   萧奕寒几年难得更新的朋友圈,突然发了条动态,有他微信的多是些部队精英或者亲戚朋友,他这条官宣的视频一发出去,众人还以为被盗了号,点开一看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很快朋友圈下一长串的留言。   周子力:【我就知道,嫂子是苏小姐!!!】   萧耀祖:【孙媳妇?什么时候带回来。】   宫鸣:【未来表嫂?】   陆昭回复周子力:【白痴】   陆昭:【恭喜老大脱单,希望老大从此洗心革面,改善黑脸,多笑,多善待众生。微笑】   赵明义:【恭喜老大脱单,希望老大从此洗心革面,改善黑脸,多笑,多善待众生。微笑】   冯进程:【恭喜老大脱单,希望老大从此洗心革面,改善黑脸,多笑,多善待众生。微笑】   ……   萧奕寒含着笑,难得好心情的一一回复。   萧奕寒回复周子力:【白痴】   萧奕寒回复萧耀祖:【过段时间】   萧奕寒回复宫鸣:【已领证】   萧奕寒回复陆昭:【……】   ……   回复完留言,退回聊天界面,十几个的未读信息,萧奕寒在前面看到【空白】发来的信息,首先点了进去。   :最近有一个叫唐建国的在找她。   S:底细   :第三件。   萧奕寒略微犹豫,事要是算第三件,那么他和王晨便是两清。   这事他完全可以自己查,但前段时间收到风声,边境那边近期有大行动,这次回去会很忙,没办法第一时间查。   S:好   两清便两清。   空白名为王晨,是亚洲黑客排行榜排名第三的黑客,排名第一是萧奕寒。   他和王晨在一次国际黑客赛上认识,当时王晨初出茅庐,在赛上得罪了人,他知道对方也是华国人便出手帮助一二。   对方欠了他人情,答应替他做三件事,上次调查亦暖身世是第一件。   替他在网络上保护亦暖两年,是第二件,调查唐建国是第三件。   和空白聊完,萧奕寒一夜没睡,耐心回复其他信息。   大部门都是随时关心着他终生大事的长辈,也有些不了解的好奇他怎么悄无声息有了媳妇。 第65章 萧中校果然抱得了美人归……   清晨六点, 天刚蒙蒙亮,九安镇上养的公鸡扯开嗓子高声打鸣,鸟雀在枝头上吊嗓子, 勤劳的人们已经起床开始忙活。   石家农庄走廊上不时传来压着的咳嗽声, 细小的交谈声。   萧奕寒睁眼,刚一动, 怀里安睡的人儿也跟着醒了过来。   “还早,再睡会儿。”他轻声哄着。   亦暖呆呆看着眼前古铜色胸膛,脑袋不甚清明,许久, 迷迷糊糊摇头。   细长的头发随着她的摇摆晃动,一下,一下挠在萧奕寒心口,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动, 引起身体的颤栗, 口舌干痒,喉结不自在的上下滚动。   房间里温度逐渐升高。   亦暖身子僵住了, 眼睛睁大,一动也不敢动, 昨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脸上温度随着房间温度上升,抓着萧奕寒的手放也不是, 不放也不是。   萧奕寒下巴抵在她发顶,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克制的呼唤,“囡囡~”热火充斥在房间每一处。   亦暖咬了咬唇,重现昨日动作。   一阵电流涌过,萧奕寒只觉脑袋有片刻空白,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在抵达前所未有的高峰,刹那间冲上云霄。   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喘息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热,抱着她的手加重力道,恨不能把怀里的柔软融进自己骨血之中。   一切结束,亦暖已是精疲力尽。   萧奕寒平复喘息,在她耳边呢喃:“下午回家。”   亦暖自是知道回家代表什么,她没说话,不自在的转过身把被子拉高盖住脑袋。   萧奕寒宠溺笑着,起床,熟稔把她发红颤抖的手清干净,整理好自己,轻轻把被子拉开,露出她红彤彤的脸蛋,温热的吻印在她额头上。   “我去锻炼,你休息会儿再起。”   亦暖没回话,闭着眼当鸵鸟。   关门声消下去她才睁开眼,房间里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她缩成一团,莫名的感到害怕,对他们未知的未来……   -   难得的,石耀又一次和他的队长一起锻炼,两人沿着河道一路慢跑。   石耀第不知道多少次,对上他尊敬的队长那莫名其妙的笑,心里一阵发憷。   他看了半天萧奕寒也没个表示,他忍不住问:“受刺激了?”   萧奕寒斜撇他一眼,没搭话,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变。   “你和嫂子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萧奕寒嘴角的弧度加大了,露出点牙齿,“明年吧!”   “好,到时候叫上兄弟们,大家一起痛痛快快喝一场,算算和老袁他们有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大家过的怎么样!”石耀开心说。   “各自在各自领域努力,都挺好。”萧奕寒说。   -   石家的农家乐院子里种了好几株桂花树,这个季节桂花开得正好,方圆几里飘着香味。   亦暖抱着涵涵坐在桂花树下,边给她编辫子边回答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嬢嬢你和叔叔为什么要结婚呀?”   “因为萧叔叔喜欢嬢嬢,嬢嬢也喜欢萧叔叔呀!”   “和爸爸妈妈一样吗?”   “嗯。”   “那你们也会生弟弟吗?”   亦暖好笑弹了弹她额头,“人小鬼大。”   涵涵笑嘻嘻道:“是爸爸说的呀,爸爸天天说他喜欢妈妈,要和妈妈给我生小弟弟。”   “石静涵!”去地里摘菜回来的林娟听到她女儿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的发出河东狮吼。   涵涵小可爱往亦暖怀里缩了缩,扮鬼脸,“又来了,”看见老爸从远处走过来,她挣扎着从亦暖怀里下来,朝爸爸跑过去。   石耀蹲下,张开怀抱等她。   冲进老爸怀里,她娇憨的嘟嚷:“石耀你管不管你老婆的。”   石耀把人抱起,颠了颠:“我老婆做的都是对的。”   静涵小可爱揪着她老爸两边脸威胁,“你这样会失去你的小宝贝的。”   石耀佯装不在意的回:“失去大宝贝还有小宝贝。”   林娟没好气看两人打闹,回过头对亦暖说:“让你们见笑了。”   亦暖看见萧奕寒流露出的向往,身体僵住,她没有别的表情,只笑着说,“涵涵很可爱。”   “等你再和她呆两天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到时候你会知道她啊简直是个小恶魔。”   亦暖没接话。   萧奕寒走到两人身边,牵住她,他的手心很烫。   “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困,这里早上很安静,想起来呼吸新鲜空气。”   石耀接话:“嫂子要是喜欢以后经常来。”   亦暖笑着答应。   他们一家三口进了屋里,亦暖对萧奕寒说:“衣服放床上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   九安镇远离城市,山清水秀,镇上居民热情善良,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石耀家后山上有一片自家种的石榴林,这个时候石榴已然成熟,有的裂开了嘴露出里面红色玛瑙一般的籽。   萧奕寒摘了个最红的,把皮剥了递给亦暖,“尝尝看,很甜。”   亦暖第一次吃自己种的石榴,以前都是买的外面卖的,籽大硌牙,她不喜欢。   自己种的很是香甜,连籽都是清脆的,虽然硌牙,但她很喜欢,不由得笑眯了眼,像极了偷吃成功的小狐狸。   萧奕寒眸子温柔,低声问:“甜吗?”   亦暖刚一点头,唇上,嘴里马上被人占领,不过十秒他便退开,脸上一本正经道:“嗯,确实香甜。”   亦暖红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里面盛满羞意,还有些许红肿的嘴轻轻张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亦暖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人,上次在商场接吻可没把她羞死,这次他又来!越来越大胆,那还有半点冷面军官的威严。   萧奕寒弯下腰,坚毅俊朗的脸出现在她眼底,低声问:“不喜欢我亲你?”   亦暖红着脸赶紧摇头,生怕他误会。   萧奕寒低低笑出声。   下午两点启程回S市,临走时林娟在地里摘了许多自己种的蔬菜瓜果,还有自己用柴火秋的腊肉给他们带回去,来时空荡荡的车回去时塞满了石家的心意。   林娟挽着亦暖,亲热道别,涵涵小朋友跟着送他们,她拉了拉亦暖,“嬢嬢我有东西给你。”   亦暖配合蹲下,脸上马上印上软乎乎的亲亲,“mua~”   亦暖笑眯了眼,温柔捏了捏涵涵婴儿肥的小脸蛋,“有时间来嬢嬢家玩好不好呀?”   “嗯哪,一定哒,嬢嬢以后也要来我家玩哦,我带你去摘草莓,桔子,苹果,石榴……”为了让亦暖下次还来,静涵说了一堆好吃的。   亦暖一一应下。   萧奕寒在一旁看着他和涵涵小朋友的互动,不由联想到他们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心里一阵慰贴。   石耀作为一个过来人,不难看出老大心思,在他旁边说:“老大你也抓紧抓紧,有个女儿软乎乎叫你爸爸,那人生才叫圆满。”   萧奕寒没说话,也没点头,他看得出来,亦暖现阶段并不想生孩子,他从来不会强迫她。   -   还没到家便接到段阿姨打来的电话,知道两人回来,让晚上过去吃饭,俩人买了月饼便过去了。   段家今天摆上了麻将桌,桌上坐着四个人,段阿姨,段允南,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看他们来了,麻将停下,段阿姨亲热招呼俩人坐下,“小暖会不会打麻将?”   前段时间她对亦暖的冷淡,倒好似是她的错觉。   亦暖轻柔说:“没有学过。”   她对赌博一向避之不及,从没想过去学。   段允南在一旁说:“让老萧教教嫂子。”   萧奕寒接话:“不了,你们打,我们在旁边看看。”   牌桌上年轻的女人笑着插话:“萧中校不防打两圈玩玩,让我们赚点钱花花。”   她便是去年和萧奕寒相亲的对象——丁雪莱。   她母亲和段阿姨是闺中密友,今天特意带她过来拜访,没想到遇上了萧奕寒。   她还记得上次萧奕寒对她说的话,一眼的,她认出他身边的人正是当时在窗外拍照的女人,不由多了句嘴:“萧中校果然抱得了美人归,恭喜恭喜!”   众人疑惑看向她,她但笑不语。   亦暖视线在萧奕寒和她之间徘徊,萧奕寒轻声在她耳边解释了和丁雪莱之间的关系,亦暖心里松了口气。   最终奕寒上了牌桌,段允北也被允许上了牌桌,牌桌上是段允南,段允北,丁雪莱,还有萧奕寒。   段阿姨和丁雪莱母亲去了厨房,萧奕寒给亦暖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他身后,看他打。   亦暖安静看着,什么“幺鸡”“一筒”“八万”“糊了”“碰”听得迷迷糊糊,看得也是迷迷糊糊。   萧奕寒第一把便赢了钱,亦暖看不懂,但听到他赢了,不由眉开眼笑。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亦暖,一改牌桌上的严肃,温声道:“赢钱了给你买旗袍。”   亦暖笑着答应。   “老萧,你啥意思,看不起我们是不是,等着,我们三个一定让你输的一干二净。”   “就是,萧中校口气未免太大了。”   “奕寒哥你忍心让我输钱吗!”   桌上三人笑着打趣。   麻将继续,亦暖乖乖坐他身后。   等到吃饭萧奕寒已经赢了几百,几人心不甘情不愿转账,很快收到的钱萧奕寒转给了亦暖。   亦暖没拒绝,开开心心收下。   晚饭段叔叔没来,听说最近很忙。   吃过饭又打了几圈麻将,丁家母女和亦暖他们一起告辞。   出了门丁雪莱站在亦暖面前,笑着对她说:“去年远远见过你一次,当时和萧中校相亲,他说‘如果在一分钟前我会毫不犹豫和你结婚,但现在对不起’,当时看他还是单相思,没想到现在抱得美人归了!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上次相亲本来想着年纪到了,既然家里催得厉害,那干脆找个适合的结婚得了,现在么,我想我还能再等等,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喜欢的,像你们一样两情相悦的。人只有一生,一生这么长,随便找一个人那得多没意思。”   丁雪莱这话说的潇洒,同时也在向她母亲表达她的打算。   亦暖听了心里一震,心里酸涩夹杂着丝丝缕缕甜蜜。 第66章 奕寒,疼   夜色渐浓, 亮着暖黄色灯光的房间男女交缠,喘息。   萧奕寒忍住身体上的冲动,隐忍克制询问亦暖, 待到她同意, 方才敢行动。   亦暖小时候喜欢拿着塑料袋,顽皮的用手指将塑料袋戳破, 那是一种很有成就感,很有趣的游戏,是她灰暗童年难有的乐趣,现在, 她仿佛成了那个被人戳破的塑料袋。   猛一下,她的脸变得煞白,冷汗直流,上下牙在打着颤, 长发成团黏在额头上, 身体被横冲直撞的力道折磨得痉挛。   如果万物皆有生命,那时她戳破的塑料袋是否也像她一般痛苦?   萧奕寒忍住想要强动的身体, 小心翼翼亲吻她因疼痛变凉的额头,哄道:“囡囡, 不怕啊~不怕~”   他忍耐着不动,脸上豆大的汗水成串往下滚落,滴在亦暖脸上, 眼睛上, 他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温柔。   粗粝的手安慰她因害怕颤抖的身体,温热的唇缓缓下移,舔舐她咬紧的唇瓣。   亦暖透过水雾看见萧奕寒额头上沁出的汗, 心里有什么轰然塌陷。   人的脆弱只愿意在关心她的人面前流露,亦暖本来不觉得有多疼,忍忍就能过去的,可萧奕寒一哄,她马上忍不住哭着把疼痛喊出来,好似要把过往21年的疼痛全都宣泄出来。   她一直哭着,说不出哪里疼,萧奕寒便僵着身体,竭力压抑住身体的痛苦,温柔哄着。   她哭了多久他便哄了多久。   时间一点点流逝,亦暖心里的疼痛在他的安抚下减缓,泪水还在往下。   一次结束,没有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愉悦,就像是和人说话,说了一半,另一半被生生截下那样吊着人。   “囡囡,睡吧~”萧奕寒温声哄着。   他身体脸上只有怜惜,柔情,没有愉悦。   这是萧奕寒的第一次,作为一个31岁第一次开荤的老男人,又怎么能轻易满足,可他不愿意亦暖疼,一点也不愿意。   他宁愿忍下自己的欲望,也不愿伤害她一分一毫。   亦暖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也知道男人在这方面如果不尽兴,对身体不好,对情侣之间的感情也会有所影响,她知道萧奕寒怜惜她,不敢多要,可她更怕他不尽兴,从而疏远她。   她强忍羞耻,从他怀里爬起。   “怎么了?”萧奕寒问。   亦暖红着脸坐起,半晌,她双手撑在萧奕寒身上,顷下身子,长长的头发倾泻而下,散落在萧奕寒身上,学着萧奕寒先前取悦她的模样去取悦他。   像是插头插上电源,一瞬间通了电,电流缠绕在每一根线上,难以言喻的快.感冲击萧奕寒理智的神经,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沦为笑话。   “嗯~”喉咙里发出的支离破碎,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他发出的,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春.色。   萧奕寒喘着粗气,眼尾处泛红,深邃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囡囡,别闹。”无法镇定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亦暖没停,继续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萧奕寒眯着眼看去,平稳的心如被人投入石子,圣人也经不起心上人这般诱惑。   他强健的双臂用力,亦暖猛一扑倒在他胸口,接着是一阵天翻地覆。   萧奕寒红着眼,抬起她下颚,隐忍着做最后问答:“囡囡想做什么?嗯?”   亦暖停了下来,红着脸呢喃:“你知道的。”   萧奕寒深邃的眸子犹如黑洞,里面似有世间万物,又似只有她一人。   他说:“这次疼也忍着。”   之后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管亦暖怎么求饶,他一直没停,一点不留情面。   皎洁月光穿过高高的楼栋,倾洒进屋子里,照清一室旖旎,月亮羞得躲进云朵里里,独留这对痴情男女缠绵不休。   -   用三天不能下床这话来形容亦暖昨晚有多疼夸张了些,但与事实并无多大出入,至少第一天她是真真切切下不来床,连手也抬不起来,全身酸痛得厉害。   萧奕寒端着粥和小菜走进卧室,深邃的双眸亮晶晶的闪着光,嘴唇高高扬起,一脸的神清气爽。   反观亦暖,额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星星点点的印记,一副惨遭凌虐的模样。   见萧奕寒进来她马上想缩回脑袋,当个称职的缩头乌龟。   萧奕寒不给她躲起来的机会,把粥和小菜放下,细心抚起她。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而后将粥抬起小心吹冷,喂到她嘴边。   亦暖低垂眼帘愣愣看向嘴边的粥,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眶干涩得厉害,嗓子也是。   萧奕寒关切问:“没胃口?”   亦暖摇头,含住了粥,温热的粥顺着肠胃流进肚子里,给身体带来温暖。   萧奕寒嘴角微微勾起,指节分明的右手换了筷子,夹起一筷微辣爽口的凉菜喂到她嘴边。   亦暖温顺接住,嘴里多了喜欢的辣味,不再是单调到没有味道的粥。   之后便是有规律的两勺粥一筷子凉菜,吃完萧奕寒没急着出去,坐在床边轻轻揉着她吃撑的肚子。   “要再睡会儿吗?”他温声问。   亦暖摇头,虽然身体使不上力,可一点也不想睡。   萧奕寒想了想,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亦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没反抗,任由他把她抱起。   萧奕寒抱她到客厅,把家里单人沙发移到阳台花架旁,又在书房拿了两本书出来,放在沙发上,随后把亦暖从客厅沙发抱至阳台沙发上。   阳台上花架最前面一盆是天竺葵,这个时节天竺葵没了花,叶子还很茂盛,是深绿色,第二三层是三四盆多肉,这段时间她静心照顾着,多肉长得还不错。   现在临近中午,他们家在十楼,明媚的阳光刚照进家里,家里镀了一层浅淡的金光,温热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人变得懒洋洋的。   萧奕寒说:“晒着太阳看会儿书。”   亦暖点头,拿起属于她的一本。   她手里的是一本漫画,叫《往后余生》,是几十年前出的,一次偶然在玲姐那里看到,当时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后来高价在网上买了一本。   漫画讲述的是一个叫罗笑笑的漫画家,和叫庄旭的军人的故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故事篇幅不常,她已经看过不下三次,可每次看都会不由自主受画上人的感染,总忍不住相信这世上会有像漫画里男女主人公一样无私爱着对方的人。   看到男主出任务女主担心的时候,亦暖不由从书里抬起头看向一旁坐在凳子上的萧奕寒。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很帅,萧奕寒也一样。   他手里拿着一本编程书在看,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平日柔和的脸不经意变得严肃,可她不觉得不好亲近。   许是她目光太强烈,萧奕寒想不注意都难。   他从书里抬起头,伸手理头凌乱的头发:“怎么了?”   亦暖摇摇头,半边脸轻轻蹭他手心。   萧奕寒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把书放下,起身离开。   亦暖心里划过失落,收敛心神继续看书,什么也看不进去。   很快萧奕寒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摘下来的提子,提子上还有水珠。   原来是去洗水果,她心里的失落消散。   萧奕寒喂了颗提子给她,她张嘴接了过去。   提子外面的皮有点涩。   “看累了吃点水果。”   “嗯。”   萧奕寒又开始认真看书,亦暖静不下心来,把漫画放在一边,抽了两张纸盖放在腿上,拿起提子开始慢慢剥皮。   剥完自己舍不得吃递到萧奕寒嘴边。   萧奕寒一怔,张嘴吃下,无意间她的手碰到他湿涩的舌头,手快速缩回,脸上发热,心跳加快。   过了好一会儿,她悄悄看萧奕寒,萧奕寒眼睛放在书上,没有多余动作,她稍微放宽了心,等到心绪平稳后继续剥提子,萧奕寒一颗,她一颗的吃。   -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中秋过后第三天,萧奕寒又要回部队。   亦暖能下床了,一定要送奕寒去机场。   初秋的早晨,空气带着点凉气。   萧奕寒为亦暖把散开的外套拉好,温声叮嘱:“在家照顾好自己,这次要回去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工作的事不要急,去找你喜欢的工作,挣钱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亦暖安安静静听他说,时不时点头应和,乖顺极了。   萧奕寒说了好一会儿,把她抱进怀里,静默几秒,低沉说:“暖暖,不要讨好我,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不需要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没有讨好。”亦暖小声反驳,“我,想让你开心。”   萧奕寒轻轻捧住她的脸,认真说:“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呆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   时间久了,你会厌弃的。   她不是一个正能量的人,她脑子里所能想的多是一些负能量的事,不由得,她想起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男人是下半身思考动物,得不到时对你千好万好,得到后便不懂得珍惜。”   明知道萧奕寒不会是这样的男人,可还是会害怕,会担心。   她拉住捧着脸的手,大杏眼盯住萧奕寒深邃的眸子,轻声呢喃,“你永远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对,永远不会。”萧奕寒眼神坚毅,语气坚定的说。   “会一直对我好的,对不对?”   萧奕寒耐心回答:“嗯,会一直对你好,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身份。”   亦暖心底酸涩又甜蜜,她嘴角扬起点笑,踮起脚尖,萧奕寒配合低下头,她柔软馨香的唇软糯吻在他嘴角,“我会乖乖在家等你,你不要受伤。”   -   “苏亦暖同学,又在等你对象电话呢?”   一个小时里,秋云看见亦暖把手机拿起放下,拿起放下十几次,在她印象里苏亦暖温柔有礼却也理智疏离,好像不管对谁都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像一般女生一样患得患失。   她知道的苏亦暖只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和彭诗雅发小,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明显看得出苏亦暖不喜欢彭诗雅发小,尽管她不会拒绝对方要求,说话温温柔柔的,对人也细腻,可这种温柔是有定量的,过了这个量,没有别的多的情意。   她还以为亦暖是天生理智,不会像一般女生一样陷入恋爱的陷阱,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没有遇上对的人。   亦暖放下刚拿起的手机,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萧奕寒回去当天给她说过近期出任务,大概要一两个月,回来会第一时间给她电话,可她还是忍不住每天看几十遍的手机,生怕错过重要的消息。   秋云向来口直心快,但本质是个很好的人,她不解的问亦暖:“你为什么不在学校找一个,兵哥哥虽然好,但是一年四季不在身边,你生病啊或者有什么大事小事的对方都不在,没人分享喜悦和难过,谈了跟没谈一样,每天还为对方提心吊胆的,多惨啊!”   秋云说完还叹了口长气,倒像是自己深有体会一般,其实呢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她的世界只有美食。   “这样很好啊,我挺喜欢这样的相处,生病我可以自己去医院,大事小事我能自己解决,而且我不怎么喜欢和人分享我的事。”   秋云不确定的问她:“你确定你真的喜欢他?”   亦暖被问住,她对萧奕寒更多的不是喜欢,而且一种依赖,她坚信这个世上萧奕寒是唯一一个不会抛弃她,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叮”手机又进了条信息。   亦暖马上把刚放下的手机重新拿起。   哎!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哟~男的哪有零食来的香。   秋云摇头感叹,随手把珍藏在柜子里的零食打开。   86+187********:【我知道你的秘密。】   失落淹没亦暖,不知又是哪个无聊的人发的信息。   她反手拉黑,放下手机看书。   眼睛是放在书上的,心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好。” 第67章 和苏亦暖是什么关系   这个秋季, 有人意得志满,有人万念俱灰。   除了开学那几天,彭诗雅再没去过学校, 她沉沦在迷幻的世界, 她被这个世界束缚住手脚,无法从这里挣脱。   灯光昏暗的包厢里, 开着震耳欲聋的DJ,五六个年龄不一的男男女女衣衫不整,随着DJ使劲摇头晃脑,直把脑袋里的脑髓摇得哗哗作响, 完整的脑髓被摇散,他们没了脑子,变成只会疯狂的废物。   他们的手脚,腰背尽情地左右摇摆, 放肆抚摸自己或者别人。   包厢门打开, 一名穿着花衬衫,梳韩式中分头, 左耳打了耳钉的年轻男人拖着个形如枯槁,面色发绿, 如同死狗的老人进了包厢。   他把老人像丢破抹布一样随手丢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的东西,在老人眼前晃悠。   低头搭脑的老人仿佛是受了刺激, 从地上弹起, 伸手抢夺,年轻男人手极快举高,老人扑了个空。   重重摔倒在地,年轻男人一脚踢在他身上, 老人像是被打断骨头的死狗,被踢出老远,嘴里发出低而弱的呻吟。   舞动的男女没有受这一幕影响,依旧沉迷在唯吾独尊的世界里。   彭诗雅随着众人尽情舞动,摇头晃脑。药力褪去她浑浑噩噩瘫倒在沙发上,一双眼空洞无神。   “你说你认识苏亦暖?”   听见熟悉的名字,她勉强打起一丝精神看去,坐在另一头沙发上的是她现在的金主,也是同校校友,家里有钱,有背景,平日常给大家提供玩乐的地方,这次的趴便是他准备的。   在他脚边瘫躺着个像烂泥一样的人。   “你说你认识苏亦暖?”南宫言,也就是年轻男人问。   地上瘫躺着的人努力睁大浑浊的眸子,试图看清说话的人,他目光呆滞恍惚,空落落没有个实处。   南宫言不耐烦又踹他一脚,扬了扬手里东西,恶声恶气:“还想不想要了”   这一句话好似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地上要死不活的人有了点力气,挣扎着,歪歪扭扭匍匐到南宫言脚下,一双老眼乞怜着,眼巴巴望向他手里的东西。   那般模样和摇摆着尾巴讨好主人的狗一般无二。   鸡皮疙瘩爬上南宫言皮肤上,他恶寒的狠狠哆嗦,“老东西,离老子远点!”脚上发泄似的用力踹在老人身上,手里透明袋子包装着的粉末,朝人群中央抛去。   老人像恶狗看到骨头般兴奋,要死不活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猛一下窜了出去。   只剩一层干巴巴皮包着骨头的手捡起白.粉,急不可耐开了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口子,把白.粉放在鼻子下,深吸一口,发绿的脸上现出点迷醉,回光返照似的。   为了能留住那一瞬的快感,他沉醉的差点忘了换气。   “呵。”南宫言厌恶皱眉,再不愿多看一眼,生怕污了眼。   看着没有一点自尊心可言的老人,彭诗雅有片刻清醒,她好似看到了自己。   南宫言无视中央群魔乱舞的众人,径直走向彭诗雅,淫.秽邪肆的目光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扫视。   南宫言一手撑在沙发边,不顾及她的身体,和周遭环境,只顺着心意发泄。   纵使胃里翻涌,恶心一阵高过一阵,她的身体却是软成一滩水,没有一点的挣扎。   她早已忘记反抗,挣扎。   南宫言咬住她耳朵,对着耳蜗吹气,恶意满满:“爽了吧!”   彭诗雅嘴里发出腻人的娇吟,双手陷进沙发里,当南宫言看她时,她眯起眼,放着电,丝丝缕缕的魅.惑缠在他身上,她的人和她的心分割开,不是一个整体。   两人无视包厢里其他的人,公然在沙发上调情,一轮热潮过去,彭诗雅喘息着问,“那人认识苏亦暖?”   南宫言轻蹙眉头,瞥向人群中央,趴在地上飘飘欲仙的人,语气嘲弄,懒散道:“哦,我差点给忘了,你和苏亦暖是仇人。”   彭诗雅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无力闭上。   南宫言语气很快变得不耐烦,说:“这个老不死的在学校外面堵了几天,遇着个人就问认不认识苏亦暖,这不遇上了我,我好心把他给带来了,没想到还是个老毒鬼。”   彭诗雅扭头看了眼衣衫破烂,不堪入目的老人,没办法和苏亦暖联系在一块。   她问:“你想做什么?”   南宫言眼里闪过算计,嘴上不在意道:“我能做什么,无非是好奇苏亦暖那样清高的人,怎么会认识这个老毒鬼。”   嘴上这样说着,他心里可是巴不得抓住苏亦暖把柄,好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他肮脏的大脑里闪过苏亦暖穿着旗袍的窈窕身姿,那细得他一只手便能圈住的柳腰,那白嫩细腻的皮肤,笔直纤长的腿……光是想着已觉身体火热,口干舌燥,身体的火热汇聚在某处,他没有一点克制的,狠狠的在彭诗雅身上发泄。   他和彭诗雅是一个月前在朋友组的局上认识,知晓彭诗雅和苏亦暖是室友后,他包养了她,把对苏亦暖的恨与欲发泄在她身上。   彭诗雅知道这人以前追过苏亦暖,开学那天还被苏亦暖对象给教训了一顿 ,照他小肚鸡肠的性子,怕是想做什么阴险事。   她还没想清楚南宫言会怎么报复,便被他暴戾占有。   她哀泣着求饶,然而不管她再怎么求饶,南宫言只会越来越暴戾,不见一丝怜惜。   “婊.子,慢了你能享受。”   一场只有欲的情事在包厢里进行着。   -   唐建国没想到,在十几年后他会再看到苏家那个小女儿,那个他以为早已经死了的小女孩。   大概在三四个月前,他偶然的在网上看到一个网红,觉得眼熟,在一听名字,可不就是他早死的“好兄弟”的女儿——苏亦暖。   他在网上搜了有关她的消息,本来看她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没啥什么大出息,他也就没有别的心思,可没想到,过了不久,他竟在电视上看见了她,网上说她走上了国际舞台。   国际舞台!这可是他这个连小小B市都没走出去过的人不敢想的,没想到啊,当年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现在竟这么有出息,真是造化弄人!   在感叹造化弄人的同时,他脑子里迅速生出一个绝佳的计划——或许他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一笔钱财。   现在的女孩子虚荣得很,最怕别人暴露她们不堪的家世。   再说,苏亦暖既然走上国际舞台,那她势必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害怕别人知道她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只要她害怕,那么他就知道该怎么从她身上获得钱财。   如果她不配合,或者不给,他一定要她好看,他会把她的家庭,她的过往放在网上,瘾君子的女儿!从小靠捡破烂长大的人!这样的家庭能养出啥好人!到时候看她还能怎么嚣张。   他不信她一个靠网友吃饭的人会不怕。   打定主意后,他给苏亦暖社交平台发了许许多多私信,按照他想的,苏亦暖一旦看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他。   可是,他连着发了半个月信息,一直没有回应,他找不到她的私人联系方式,没办法,为了他的钱,他决定来S市找她。   S市很大,大的他光找苏亦暖学校就找了两天,找到学校后他更加笃定他的钱财有望,他已经确定好他要多少钱。   他要五万!!!拿到钱他先买点好药满足自己,剩下的留给他家小儿子娶媳妇用,他儿子现在16岁,也该娶媳妇了。   想得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常年沉醉在毒瘾中的他,早已经没了精气神,活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他对S大保安说他是苏亦暖叔叔,对方连理都不理他,他纠缠的久了,引得对方不满,直接给报了警。   偏偏的,因为要找到苏亦暖,他一时兴奋磕了点药,在警局犯了毒瘾,直接的被关进了戒毒所。   进戒毒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这次他学聪明了,他不再明目张胆问门卫,而是在学校周围蹲点,逮着人就问认不认识苏亦暖。   终于,在这天,他遇上个自称是苏亦暖朋友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个好人,和他还是同道中人。   苏亦暖既然认识这样的人,那么她身上绝不会干净!!!   “爽够了,该给劳资说说你和苏亦暖是什么关系了吧?”   包厢里人走得差不多,只剩南宫言,彭诗雅和唐建国。   唐建国闭上眼享受够了,知道对方没了耐心,勉强打起精神,说:“我是她叔叔。”   南宫言眼神一闪,来了兴趣,半搂着彭诗雅坐直身子:“哦,什么叔叔?”   “她爸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小时候小暖最喜欢往我家跑。”提起那个早死的好兄弟,唐建国心里一派平静。   当年就是他撺掇苏亦暖爸爸吸的毒,卖苏亦暖是他出的主意,买苏亦暖的买家也是他推荐的,那天他也去了,在外面等着,苏亦暖爸爸便是死在他面前。   “哦,那你不去找她爸爸。你找她做什么?”   “她爸早起了,”唐建国又觉得这话不对味,解释道:“她爸十年前被条子给害死了。”   被条子给害死!   南宫言眼里冒出精光,呵呵,看来苏亦暖那婊.子也干净不到那去。   他问唐建国,“你找她什么事?”   “我,我”唐建国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别是诓人吧?”倚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彭诗雅插嘴。   南宫言不耐烦瞥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彭诗雅心里涌起苦涩,闭了嘴,头歪朝另一边。   南宫言说:“你要是敢诓老子,你信不信劳资让你有去无回!”   唐建国默了片刻,在心里细细盘算一番,他小心翼翼问,“你们和小暖是什么关系?”   南宫言嘴角一勾,腿搭在前面桌上,嗤笑道,“仇人。”   一听是仇人,唐建国放了心,心想“既然是仇人,那我有苏亦暖把柄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但他不愿意把真实目的说出来,让这些人看低了他,他在心里编好了台词,脸不红气不喘道:“我好几年没见她了,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呸,老东西。”南宫言猛地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朝他身上吐了泡痰,“你当大爷好骗是不是?就你这鬼样子,像是来看人的?还给劳资打什么感情牌,再不说实话可别怪我不帮你。”   知道遇到了厉害茬,唐建国死了心,把他的盘算和目的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南宫言心里有了计划,一个让苏亦暖成为他床上玩物的计划。   -   凌晨三点,酒吧里陆陆续续有喝醉的人从里面晃出来,一个二个如同丧尸般不会走路,撞在墙上,感觉不到疼,跌跌撞撞爬起来继续走,有的干脆直接的躺在了地上,以天为被,地为床。   “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这天气躺地上睡怕是会出人命。”   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坐着两个穿便衣的警cha。   穿黑色夹克的年轻警cha心软道。   “一会儿会有人处理,不要打草惊蛇。”另一个回答。   “哈……”说话的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这已经一两个月了,他们蹲守的那个女的天天往这里跑,也不知是哪来的精力。   年轻的刑警忍不住发闹骚,“师傅,你说袁队大费周章的让我们守在这,为的什么?这女人吸毒把她抓进戒毒所不就好了,你看她接触的都是些小啰啰,想钓大鱼也钓不到啊!”   年纪偏大的刑警闭着眼,懒懒回答:“上次让你调查她身边那个男的,调查的怎么样样?”   “这女人就是个交际花,身边男的三天换一个。”说到这他看见从酒吧你出现了一个眼熟的人,正是他们讨论的人。“师父,出来了!”他低声到。   老刑警睁开了眼,吩咐到,“一会儿跟紧那个男的。”   为什么要跟男的?年轻刑警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   男人送走了女人回到郊外别墅,老刑警说,“回去了。”   “不守了?”   “嗯,继续说说,你调查的结果!”   年轻警察正襟危坐,把调查到的结果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男的叫南宫言,父亲是远洋集团董事长,母亲是市教育局宣传处处长,他本人就读于本市S大,喜欢结交朋友,他身边朋友什么样的都有……但他本人在学校还算听话,身边虽然有很多瘾君子,他自己从不沾。”   “那女人也是S大吧!”   “对。”年轻刑警回过点味来,“这两人都是S大的学生,S大可是出了名的学府,怎么尽出些……”   老刑警吁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些高校年年宣传远离毒品,可你看看,我国每年大学生吸毒的占比可不少!你再看看每年我国有多少警察是死在这些毒贩子,瘾君子手上……这到底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还是学校管理出了问题?”   年轻刑警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大学生思想成熟,自我管束能力远远超过大部分人,怎么反倒不懂毒品的危害?”   “不懂?”老刑警苦笑,“懂和做是两回事。”   现在很多年轻人吸食毒品都是为了追求刺激,他们可不管什么危害不危害的!   68. 暂停更新 初冬,树叶慢慢深黄,在人还……   初冬, 树叶慢慢深黄,在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凋落,枝繁叶茂的树干变得萧条, 白天和黑夜换了时常, 天气跟着变冷,短袖换成长袖, 再换成毛衣。   热闹的学校里,大四的学姐,学长,忙得不可开交, 已经实习的,找工作的,准备考研的……国庆过后,白天在学校快要找不到大四的学生。   亦暖最近在找实习的公司, 导师推荐了好几个, 没一个是她想去的,她自己对未来一片迷茫, 兼职又被耽误下。   工作糟已经让人头疼,生活也没见处理好, 萧奕寒最近出任务,联系不上,她心里慌的没个安宁, 晚上噩梦一个接一个, 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她抱着书从教学楼回宿舍的路上,遇上许久不见的周宇,他穿着干练的西装,梳着背头, 赫然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周宇似是故意的在等她,看到她几步走过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脸上的笑都带着点陌生。   这是继元宵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彼此过了几分钟,周宇打破沉默。   他问:“最近,还好吗?”   亦暖笑着,场面话张口就来:“挺好的,学长看上去比以前更精神了。”   周宇脸上的笑变得熟悉,绷着的身体放松,他说:“嗯,工作了,每天有了奔头,人也就跟着精神了。只是现在摄影的时间越来越少,基本没有,出了社会没爱好,真不假!你呢?我听说你还没找到实习的地方,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我认识人事主管,你要是愿意随时都可以。”   “不用了,劳你费心了,我已经有了想去的地方?”   “是哪?”   “现在还没确定,说了要是中途岔子没去成多尴尬。”   周宇点头,表示了解。   书箐从食堂回来,手里提着饭,经过两人时和周宇打了个招呼,又对亦暖说:“给你买了饭。”   “谢谢,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回来。”   “好。”   书箐进了宿舍楼。   周宇问:“你还没吃饭?”   “嗯,最近忙着找工作,没什么胃口。”   “你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这话一出两个人静了下来。   亦暖有点诧异,没想到他会知道。   她肠胃一直不好,贫血厉害,以前为了不耽误工作她都有按时吃饭,工作的时候很少出现胃痛,只是偶尔的头晕。   忽的,她想起有一段时间,出去拍照周宇总会多带一份早餐,包里也会随时备着糖果,每次他问她,她都说自己吃了早餐,糖果只偶尔吃过几颗。   早餐带了大概两个月的样子,糖果一直带着,只是从他交女朋友后她从来没接过,怕让人误会。   竟然,是特意给她带的吗?   亦暖微微怔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凉风吹过,他梳的整齐的头发被吹落下了一绺,垂在额头上,他脸上的笑轻松了些。   “你一直要强,有什么事也不愿意说,有一次我在学校看见你捂着肚子疼了半天,脸都疼白了,我跑去买药回来你人已经走了,后来我总担心你哪天忘吃东西胃疼,包里随时备着胃药,糖果,胃药太明显了,我怕你知道会躲着我,一直没敢拿出来,糖果还骗你是我前女友喜欢。”   周宇笑的有点苦,他忍住心里的失落,看着亦暖,轻声说,“这次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知道的,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现在只是想对我的感情做个了解。”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动了心,可我那时候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不能不对她负责,后来她和我分手,我想,我总有机会追你了吧……可我没胆量,我怕你拒绝,太怕了,以至于做了很多错事,我那段时间频繁换女朋友,其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可惜,我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亦暖,你喜欢过我吗?那怕一点也好。”   亦暖摇头,眼睛里连点感动也没有,她沉默半天,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从来没想过恋爱,自然把别人对她的好感忽视,后来,如果不是周宇那些女朋友总爱敌视她,她压根不会想周宇会喜欢她。   周宇苦笑了下,叹息着说,“呼……我早该想到的。”   “你,现在还和上次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嗯。”   “我看他年纪不小了,你”   “他对我很好,我和他结了婚。”   亦暖打断他的话,她不允许任何人说萧奕寒不好。   周宇愣住,一脸不敢置信,他认真看她,她的眼神带着点温柔,不像是做假。   他缓了一会儿,苦笑着说,“当时看你们相处,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没想到,会是真的……”   “那,祝你幸福,”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找我,做不成情侣做朋友总可以吧!”   亦暖笑着,一如既往的礼貌,疏离,他发自肺腑的话她没有一点的表示,没有一点的感动。   她的心,对别人,比铁还硬。   周宇难掩失落,挥了挥手,“亦暖,再见!”   亦暖笑着说:“再见!”   周宇走了几步,最终,忍不住回头,身后空无一人,苏亦暖早已离去,没有一点留念。   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   苏亦暖……再见,也许,再也不见。   书箐正慢条斯理吃饭,宿舍里饭香味扑鼻。   “刚才谢谢。”   书箐是个很认真的人,上到学习,下到吃饭。   她微微颔首,头也没抬。   宿舍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秋云最近在实习,彭诗雅自开学后再没回来过,听说是休学了。   亦暖刻意去忽视她的存在,不为自己增添烦恼。   她手里里收到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86185********:【明晚上八点夜遇酒吧888包厢不见不散 你最好来 不然 我然别怪我不通情达理】   除了这条,手机里还有近十条类似信息,是这几天陆续发来的。   +86185****6353:【我知道你秘密】   +86185****3368:【你有个老熟人想见你 今晚学校小树林见面】   +86185****3366:【你竟然不来 信不信我把你秘密曝光】   +86185****5375:【唐建国认不认识】   是几个开头三位数相同,尾号不同的电话换着发来的信息,她一封没回过,也没当一回事,对方发一封她拉黑一个号码。   她眼睛盯着唐建国这个名字,很耳熟,模糊中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书箐吃完饭,出去丢了垃圾回来,问站在桌边发呆的亦暖,“你最近见过彭诗雅没有?”   “啊?”亦暖还在想唐建国是谁,没听清她说什么。   书箐重复一遍。   亦暖说:“没有。”   书箐皱了皱眉,坐下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个电话,没人接,她眉皱得厉害,手指快速打字,发了条信息过去。   +86183********:“我是书箐,你最近还好吗?”   那边没有回,她站起了身,看了眼彭诗雅床铺,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没底。   “叮”   手机来了信息。   彭诗雅:【挺好的,谢谢。】   书箐深呼了口气,知道她没事就好。   她在手机上打了字,大概意思是问她最近在哪。   那边没有再回复。   亦暖也收到了条信息,没有备注。   +86185********:【最近小心】   莫名其妙的信息,亦暖解读成她最近会找她麻烦,让她小心。   她知道是彭诗雅发来的,大一开学的时候彭诗雅主动给她的电话,当时她说“以后有事随时找我呀!”   那时候她和彭诗雅关系不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彭诗雅对她还算可以,经常叫她一起吃饭,一起去教学楼,偶尔的还会买些零食送大家。   两人第一次发生争执是大一下半学期,彭诗雅扔了件穿过的羽绒服给她,她说的话亦暖至今记忆犹深,她说:【你一年四季穿一样的衣服不冷吗,我送你一件吧!】   当时她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侵犯,把彭诗雅的举动认为是在侮辱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搭理过彭诗雅。   再次回想这样的话,亦暖心里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第二天是周五,下课亦暖没去夜遇酒吧,回了家,七点的时候那个号码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是段视频。   她心里似是有所预兆的狠狠跳了两下,喉咙发干,发痒。   她点开了视频。   “小暖,我是建国叔叔,你不记得我啦,我以前抱过你的。”   八秒短视频,上面是一个面容憔悴,形同枯槁的老人,他脸上带着的笑如同变态杀人时发出的笑。   亦暖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湿淋淋的打湿了衣服,脸色煞白煞白的,仿佛被人放干了血,只剩下一层苍白的皮。   两脚踉跄着退后两步,膝盖撞在茶几上,身体忽的没了重力,跌倒在沙发上。   手机从手里掉了下去,摔在瓷砖上,“啪嗒”一声脆响。   她好似也听见了心脏裂开的声响。 第69章 她死了!昨天!死在酒吧……   “袁队, 老陈他们传来消息,南宫言今天晚上八点,在常去酒吧交易。”   “马上集合。”   “是!”   S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紧急集合声响起, 三十秒, 身穿便衣的警官们集合完毕,袁征言简意亥把本次行动传达。   “所有人, 立刻出发!”   “是!”   警笛声在黑夜里划破长空,心中有鬼的人不由慌了神。   -   从染上毒瘾那天起,彭诗雅已经想到她的结局,她没有勇气走进戒毒所, 而在一次次迷失中期盼被抓而得到救赎。   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她浓黑粘稠的世界涌进一抹光亮,很快的这抹光亮熄灭,她知道从这道门走出去将面临的是万人的唾弃, 是父母年老失望的眼, 是亲戚朋友的落井下石……   她最后一点的自尊迫使她冲出人群,冲向不远处窗台, 在尖锐的叫喊声中,跃然而下, 她混沌脑海中一片清明,长时间缠绕在心上的藤蔓断裂,这一刻她是自由的, 没有一点拘束。   -   夜色浓黑粘稠如沼泽, 一切的美好陷入这沼泽便是在劫难逃。   黑夜下的灯红酒绿照不亮脚下路,来往的男男女女是游荡在沼泽上没有灵魂的孤魂。   “夜遇酒吧”霓虹灯环绕着字,一个大大骷髅头在字左边,狰狞笑着, 准备吞噬这些游荡的孤魂。   苏亦暖也变成了孤魂,前面的门成了通往地狱的门,里面往外散发着腐蚀万物的恶气。   往前一步,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幻灭!   “奕寒,奕寒,萧奕寒……”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没有人从天而降,她的心从惶恐,忐忑到静如死水。   她握紧包里的发簪,尖锐簪脚抵在手心,只需要稍微用一分力,手心必定流出鲜红温热的血,她抬头,同哪个狰狞的骷髅对视,茶色瞳孔里暗流翻涌,眼底深处是令人心惊的森冷,阴郁。   她面无表情踏进地狱的门,门内鬼哭狼嚎,群魔乱舞,各色灯光交织闪烁,照在她脸上形成斑驳光影,时明时暗。   一身灰色卫衣,紧身牛仔裤,脸色冷戾,不像是来找乐子的,像是来捉奸的。   门外,年轻的警官坐直了身子:“刚刚进去那人!”   “怎么了?”年长的警官问。   他摇了摇头,说:“总觉得她来的奇怪。”   年老的警官见着机会给他上课,不经意的分析:“你有没有认真看她的动作,神态?”不需要对方回答,他独自说下去:“她刚才是导航来的,走到门边时后退了小半步,之后怔愣了半天才进去,显然是被人逼着来的……酒吧这地方来的不一定全是坏人,但你要学会辨别对方有没有刻意演戏,从而诱导你,干我们这一行的要学会多观察,多分析,不能光看表面。”   “那,刚才那人?”   “今天这个时间点她来的不对劲,一会儿多注意。”   “好。”   -   “嗨美女!第一次来?”有人前来搭讪。   亦暖不冷不淡看了对方一眼,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如同看空气。   那人无趣撇了撇嘴,端着酒走开。   来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清高!   亦暖没急着上去。   站在一楼角落里观察四周,猝然,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牛仔衣的男人上楼,那人目光状似不经意扫视一楼,她下意识背过身子,心跳骤然加快。   过了几分钟,她转身,那人消失在了二楼。   “他怎么会在这?”亦暖轻声呢喃,心跳乱了节奏。   刚才那人,是上次一次吃过饭的老袁,亦暖记得清除,当时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警cha,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找乐的,他出现在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打消了上去的念头。   悄然环顾四周,在吧台,门口,舞池这些地方都有人站着,看上去像是随意的站姿,可仔细一看,那些人站的很巧妙。   门口处的一个女人朝她笑了笑,她忙收敛心神。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这些人是警察,做坏事的人怕遇到警察,她也怕,她怕的这次来这里是发信息那人设的局。   从某种角度来说,苏亦暖真相了。   她来这里是南宫言设的局,目的是为了毁掉她。   她最近的不理不睬,以及拉黑让南宫言自尊心受挫,所以才会直接发了唐建国视频给她。   今天他在这里举行一场大型聚会,暗地里除了交易外便是拉苏亦暖下水。   亦暖身边多了个人,是刚才站在门边的女人。   “美女第一次来?”   音乐太吵,女人不得不扯开嗓子询问。   她的声音气势足,嗓音偏中性,带着点沙哑,应该是长期大声说话造成的。   亦暖可有可无点头,心神集中在一起,警惕应对。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她抬起下巴指向吧台位置。   亦暖摇头,说:“我来找人。”   她的声音很小,在嘈杂音乐下一点也没有。   那女人好心多了一嘴:“噢,那你赶快找到人回去吧,这里可不适合你来。”   这人会唇语,亦暖明了,对对方的身份更有了一点把握。   “谢谢。”   她道了谢,对方端着酒杯离开,回到刚才位置,那里还站着个男人。   两人凑在一起,凑的很近,女人笑得多情,似是调情,可亦暖觉着两人应该不是常来酒吧的人,调情的动作过于僵硬,喝酒也喝的不够痛快。   “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一道尖锐女声划破长空,高过震耳欲聋的音乐,群魔乱舞的人似是被按了暂停键,只是暂停了几秒,人群又开始疯狂扭动。   “嘭”   又一声巨响,类似电视里枪声。   亦暖第一时间看向门的方向,刚才那两人不见了,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很快从各个地方涌出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他们手里举着证件和枪,堵在各个角落。   “警察,不许动!”   二楼有人朝一楼开枪,有人中了弹,鲜血喷溅,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尖叫的尖叫,逃窜的逃窜,有从楼上往下跑的人,跑了一半看见一楼的警察又急忙往回跑……酒吧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亦暖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两个色号,不知是谁大喊了声“蹲下”,她急忙应声蹲下,一颗子弹从头上飞过,她身后三米远的大理石石柱上多了一个孔。   劫后余生的恐惧压迫着神经,背上一身冷汗,心跳变慢,慢的几欲停止。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其实不过过去两分钟不到,音乐不知何时被关,几百人的酒吧噤若寒蝉。   从二楼,老袁押着个男人下来,亦暖恍惚间抬头,只觉眼熟。   她的脑袋成了钟,被人敲了一下,钟声不断回荡。   -   酒吧里的人都要接受审查。   在酒吧外面,挨近垃圾堆的地方,远远围着一圈人,透过这些人,亦暖看见有穿深蓝制服的警察在封锁现场,那地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死了的人。   她的心猝然的,下坠,无止境下坠。   -   从警察局出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天黑得随时能吞噬掉点人。   和她一同出来人还在咒骂,骂自己点子背,骂别人,也骂警察。   亦暖缩在人群后,出了警局身体凉的厉害,冷风吹在身上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她刚才仔细观察过,唐建国没在这些人里,他没被抓,那他一定会再次找上她。   他找她做什么?   她又想起了在酒吧里被老袁押着的人,那人她见过,和她一个学校,学校开大会的时候远远见过几次,他好像是学生会的。   亦脑袋昏沉的厉害,耳朵里的钟鸣还在作响。   她的心悬挂在悬崖上,被人肆意凌迟。   这一晚上,她陷入梦魇中,她梦见自己被一条冰冷凶残的恶蛇缠住,蛇对着她吐蛇信,明知是梦,可她睁不开眼,喊不出声,脖子也被缠住了。   蛇越缠越紧,她快被勒的窒息。   醒来,身上出了一层盗汗,像是在皮肤外层裹了一层保鲜膜,冷汗覆盖在上面无法蒸发,身体酸痛得厉害。   她起床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惨白的不像个活人,像个濒临死亡的人。   她穿着单薄睡衣站在阳台上,冷风狂乱吹着,穿乱了发丝,头发像秋天地里无人打理的杂草,眼前是一片荒芜开裂的土地。   还没停的雨落在她身上,她像是僵硬了的尸体,一动不动任由风吹雨打。   唐建国的出现在她好不容易修缮的世界丢了个炸.弹,地底下埋藏的污秽,不堪全被炸了出来,地面上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花草被泥土掩埋,被炸.弹炸得支离破碎。   昨天那个人是跳楼吧!   跳楼会疼吗?   跳楼!   这个词吸住她所有注意力,她看向笼罩着薄雾的楼下,手扒着窗户,心里意动。   “暖暖”   恍惚间听到温柔的呼唤,她被死亡蛊惑的神经,被突如其来的呼唤惊起一个激灵。   冷风还在吹,空荡冰冷的屋里只有她一人,喊她的人并不在,刚才只是她的幻觉。   阳台瓷砖上积了一滩水,水波中倒映着半人半鬼的怪物。   -   中午,亦暖接到学校电话,让她马上回去。   她的心又开始狂乱跳动。   办公室里,除了她,书箐和秋云都在,她们低垂着头。   她进来时,俩人同时抬头看她,恍惚的视线看见她时有了焦距,俩人想对她说什么,张了嘴,哑巴似的什么也没说。   那两张漂亮的脸此时惨白如鬼魅,眼睛红肿,身体在不受控制哆嗦。   在她们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官,女警官昨天见过,是那个和她说话的人,男警官不是那个和她逢场作戏的人。   她怔愣片刻,很快恢复镇定。   那双藏在衣袖里,死死握紧的双手谁也没看见。   昨天的事和她们宿舍有关?会是什么事?   那人也认出了她,有些诧异,很快对她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亦暖笑不出来,只能温顺点头。   “是你!”   一旁男警官对着她惊讶道。   他是一直蹲守在酒吧的年轻警官。   昨天就觉得这人可疑,没想到今天又遇着!她还和死去的女人是室友,且关系不好,这人绝对有问题!   年轻的警官对毒贩嫉恶如仇,猜测苏亦暖和毒贩有关后,看她的眼神成了看不法分子的眼神——厌恶,凶狠。   是副陌生的面孔。   对方眼神里的厌恶让她怔愣,她从未见过这人。   女警官温声对书箐和秋云说,“你们先回去,别有什么心理负担。”   两人点头,走到门边又都担心的回望亦暖。   亦暖在想男警官是谁,没看见她们担忧的目光。   门刚关上,男警官厉声呵斥:“你和彭诗雅是什么关系?”   亦暖心脏狂跳,快要从心口跳出来,从脚底升起寒气,身体里的血液迅速冻结。   这些人找她们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握紧手,稳住心神,冷静答:“室友。”   “她死了!昨天!死在酒吧!”   男警官死死盯着她,像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亦暖身体晃了晃,腿一下子软了,脸上好不容易有的一点血色再次褪尽,连唇色也是白的,白的吓人。   女警官瞪了眼男警官,忙扶住亦暖,轻声安抚,“她昨天在酒吧跳楼,你应该有看到。”   亦暖猛盯住她,瞳孔紧缩,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男警官插嘴,“她最后一通信息是发给你的,你说是什么意思!”   “陈警官,请你注意态度。”女警官厉声呵斥。   她扶着亦暖坐下,“你先坐一会儿。”   转身示意男警官和她出去。   亦暖只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胸口的气堵住,胃里开始翻涌。   她扶着桌子忍不住干呕,头晕得厉害,眼前黑成一片。   缓和下来,她颤抖着解手机锁,半天才解开,信息栏是彭诗雅发来的未读信息。   【对不起。】   她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崩断,凳子一歪,她摔倒在地上,肚子里疼得厉害。   开门声响起,俩个警官走了进来。   女警官急切扶住她,担忧道:“同学,你怎么了?”   亦暖闭着眼,微弱呢喃:“奕寒。”   她惨白的脸上冷汗直冒,像生命垂危的病患。   “你说什么?”女警官心颤了颤,凑近问。   被称为陈警官的人把亦暖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示意她看。   她看了一眼,将亦暖扶起安坐在椅子上,“同学,昨天你出现在酒吧,时机太过巧合,我们需要你和我们去警局做笔记。”   亦暖白着脸,许久,久到被称为陈警官的男人又要发脾气,她才微不可见的点头。   -   警察局里,女警官给亦暖倒了杯水,问:“你和彭诗雅关系怎么样?”   亦暖心神恢复些许,木讷的双眼盯着水杯里的水,“不好。”她的声音和水一样平静。   “怎么不好?”   “我和她以前有过过节,你们应该查过。”   警官沉默片刻,问:“你知道她吸毒吗?”   亦暖顿住,背后有寒风吹来,握住杯子的指节凸起,泛白,她摇头。   “你认识南宫言吗?”   南宫言?亦暖在脑子里回想一遍,迟疑摇头。   “名字耳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   一旁做笔记的男警官插话,“他追过你你会不熟?”语调讽刺。   亦暖抬头看他,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几次三番针对她,且没有一点遮掩。   她心里被压得没有一点喘息的余地,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嘲弄,“追我的人很多,我是不是每个都要认识?这位警官,您要是对我有意见可以明说,没必阴阳怪气要针对我。”   “你”男警官一巴掌拍在桌上,站了起来,脸色黑沉沉的,能滴出水来。   亦暖无动于衷,就这么冷冷瞧着他。   又有一个警官走进来,他隐晦看了眼苏亦暖,低声对女警官说了什么,给她递了部手机。   那人走了出去。   女警官翻看手机后问:“你确定不认识南宫言?”   “不认识。”笃定的回答。   “187********,这个电话是你的吧!”   亦暖心里的弦绷的快要断裂,她面上仍旧平静,声音低了一分,“是。”   女警官看向她握着水杯的手,她的食指指甲就在刚刚断开了。   女警官脸一板,厉声斥:“你们一直有联系,还说不认识?你去酒吧是不是去找他?”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接连几个问题像几个炸弹在她头上炸开。   亦暖平静看她,本该是温和的茶色眼眸这一刻冷得吓人,“我不知道警官为什么会笃定我和他有联系。但这一个月来,我经常会收到不知名人发来的信息,如果您说的有联系是对方单方面发的信息,那么我无话可说。”   “什么信息。”   “对方说知道我秘密,”亦暖微微停顿,“昨天他换了个手机,给我发信息,让我晚上八点去夜遇酒吧,888包厢。”   女警官变脸似的缓和了情绪,“方便给我看看吗?”   亦暖把手机递给她,那条视频昨晚她已经删了,手机里只有对方这段时间发的信息。   两个警官传递看完,手机递回她手里。   “他知道你什么秘密?”   亦暖没回,女警官又问:“第一次给你发信息你没去,这次为什么会去。”   身体想动,她控制住,连视线也没一点偏移,冷静道,“几天前彭诗雅给我发信息,让我最近小心。”她抿唇,继续说,“前几天她母亲给我们宿舍打过电话,说联系不上她,两个老人很担心,请我们帮忙找找,我虽然和她关系不好,但好歹一个宿舍住了四年,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亦暖说的并不是假话,前段时间彭诗雅父母确实给她和书箐她们打过电话,请她们帮忙找找彭诗雅。   男警官冷笑一声。   在这不大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第70章 不能死在这,要回去,他……   见问不出多的来, 女警官送亦暖出去,她边走边说:“这段时间需要你配合调查,希望你能有时间。”   “嗯。”   亦暖脸色依旧白得吓人。   外面风很大, 空气里都是冷冽的气流, 她的嘴唇冷成了紫色。   走到挡风口,女警官停了下来, 转身面对着她,叹了口气,道:“陈警官父母是被毒贩害死的,他并不是针对你。”   亦暖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死的, 掐进手心的指甲一直没有离开,她笑着,笑得讥讽,怒极反笑, “所以, 您的意思是我和毒贩有关他才会这么对我?”   毒贩,毒贩, 为什么总把她和它联系在一起!   她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活在它的阴影下,被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快要失去理智。   从不远处快步走过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官, 其中一个朝他们这里瞥了一眼,随即面色一变,走了过来。   “嫂子!”   是老袁。   亦暖这边一触即发的“战争”被他破开。   他两步走到这边, 大概是审训有好的突破, 疲惫中隐有藏不住的轻松。   他疑惑:“嫂子,你怎么在这?”   “袁队!”   女警官恭敬对他敬礼,随即解释了亦暖在这里的原因。   亦暖下意识想逃,不想让他知道她和昨天的事有牵连。   她咬着牙忍住逃跑的冲动, 竭力在僵硬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容。   她身上风干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她们正站在风口,风一吹,全是冷汗的身体被冷风吹得发颤,失去主心骨似的,身体在左右地摇晃。   女警官眼疾手快扶住。   她脸上的汗成了水,成颗往下掉,一双本该温柔的眸子此刻呈现一片灰暗。   老袁顾不上别的,急道:“怎么了?”   亦暖笑着摇头,“没事,我有点贫血,休息一会儿就好。”   老袁带她去了接待室,很快女警官拿了面包牛奶进来。   “嫂子你先吃点垫垫,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亦暖感激笑了笑:“不用。”   她实在没胃口。   老袁坐在一旁,一脸的关切。   她不得不多少吃点,不然浪费别人一番好意。   今早没吃东西,面包牛奶都是冷的,吃进胃里刺激着本就脆弱的肠胃,胃里仿佛有千百万根针,一下一下扎着肉。   她脸白的不能再白,嘴唇和手因为疼痛发抖,脊背慢慢往下佝偻。   老袁走了过来,带着急切,问:“还是难受得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亦暖白着脸,咬着牙摇头,“不用,缓缓就好。”   缓缓就好,多少次生不如死的疼痛她不是缓缓就过来的。   可是,这时候,她多希望奕寒能在身边,或者能打通电话来也好,只要听听他的声音,这一切的疼痛,折磨,她都能咬着牙挺过去。   “你可千万别逞强,老萧要是知道你在我这里出了事,一定要把我这里给掀了。”   老袁说的认真,仿佛萧奕寒真的会因为她把这里掀了。   “真的没事,回去睡一觉会好的。”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发颤。   缓了好一会儿,疼痛渐渐过去,她又无比自然,熟练的笑了起来。   亦暖拿着被捏成一团的面包安静咀嚼,没有一点的声音,她雪白的脸上,脖子上汗黏着发丝。   老袁还记得第一次见亦暖时的情景,当时的她可比电影里的大明星漂亮,有气质,尤其和老萧站一起,那是说不出的登对。   名校高材生,性格温顺贤惠,对丈夫也是一等一的好,这可不正是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心目中的另一半。   私下里,他们几个兄弟也不由感叹老萧有眼光,找着个这般优秀的媳妇。   可现在,看她这副坚强的模样,老袁只觉得这姑娘太招人疼了些。   他一个糙汉子,也不由得起了怜惜之情。   坐得无聊,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打火机一响,亦暖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他马上停了动作,将烟收起,搭讪着,说:“忘了,嫂子不能闻烟味。”   亦暖疑惑看他,他解释道:“上次聚会老萧提前给大家打过招呼,说你不能闻烟味。”   亦暖手里的东西差点拿不稳,她极快的低下头,一瞬间里红了的眼眶没人看见,面□□上出现几个深坑,吃面包的速度变快。   老袁提起,她才恍然记起上次聚餐确实没有一个人抽烟,她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纪律严明,不想,是他提前打过招呼。   还有萧奕寒,自上次教她抽烟后,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每次拿着烟在手里转动几圈,看见她,马上收起。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身上是有烟味的,偶然的也会看他背对着她抽烟,味道还不小,然而最近他身上的烟味越来越少,不仔细根本闻不到。   眼泪在她眼睛里摇摇欲坠。   老袁看她沉默,便笑着说起萧奕寒一些趣事:“老萧对女人和男人从来没例外,只要犯错一样的惩罚。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女兵犯了错误,他让人女孩子在大太阳下晒了整整一下午,晒晕过去他照样面无表情……领导找他谈话,说:女兵不比男兵糙,适当温柔点,他当时板着脸反问,战场上敌人会因为她是女兵宽容她吗……因为这事,当时部队上好几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同志歇了心思,还有人放出话来,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和他恋爱。”   “我们几个就经常打趣,他这样的性子这辈子怕是不会有女人看上他,注定守着枪过一辈子,没想到啊,老萧会遇到嫂子这么优秀的人。”   “你们结婚这段时间来老萧可变了不少,爱笑了,人也更随和了,对了,明里暗里不知道在我们面前炫耀了多少回,嫂子,你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单身的姐妹,有机会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你家老萧是知道我们为人的……”   温热的液体落在面包上,亦暖身体变得僵硬,咀嚼的动作停下。   亦暖动作缓慢的摇头。   老袁察觉了气氛的不对劲,想了想,说起了有关彭诗雅的事。   他说:“嫂子,你放心,你室友的事我这边都清楚,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也不必害怕,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路。”   通过南宫言,他们还抓到了一伙针对校园的毒贩,这事说来还得谢谢苏亦暖,要不是因为她,老萧也不会知道她室友有问题,让他这边多多关注,自然的也不会逮着这么一条大鱼。   但他谨记着老萧的嘱咐,千万不能让小嫂子知道他知道她室友的事。   见亦暖没动静,他又说:“小陈他这人太年轻了些,审问由着性子来,回头我一定说他,让他给你道歉。”   要是让老萧知道嫂子被人当成了毒贩同伙,还被吓着了,照他那护短的性子,小陈怕是要被削掉一层皮!   小陈又是他手下的人,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工作,老萧回来,怕是连他也难逃被削的命运!   -   亦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不知道在玄关站了多久,等清醒了一点,她很快的跑进卧室,拉开衣柜,衣柜里挂着的军装狠狠刺痛她的眼,刺痛她的心,她狼狈跌倒在地,眼泪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股脑往外跑。   她悲恸大哭,嗓子哭得生疼,脑子哭得缺氧,哭着哭着开始捂着肚子不住干呕。   -   华国边境,夜色笼罩大地,凉风吹过荒草,荒草晃动,昆虫隐匿在荒草丛中低声鸣叫。   一颗子弹没有预兆朝鸣叫处射去,接着是一阵无声狂扫,栖息的鸟雀从睡梦中惊醒,扑棱着翅膀,嘶鸣着飞远。   “开什么枪,找死!”   “哥,第,第一,次,怕。”   “闭嘴!”   低低地交谈声在黑夜里作响。   五六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成年男人呈保护姿态围着中间的男人,个个神经紧绷,人人手里拿着一把抢,一双双眼睛谨慎扫视方圆几公里内动静,耳朵高高竖起。   被护在中间的男人脸色是不正常的白,五官英俊却少了男人的硬朗,更偏向女性的阴柔,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瞳孔颜色浅,当他用这双眼睛盯住人,总让人联想到森冷阴毒的毒蛇。   男人问:“几点?”   他身边的人看了眼手表,恭敬答:“九点。”   男人冷笑一声:“葛老头耍我呢!”   “布谷”   “来了!”   围着男人的众人神色一凛,很快的这边有人回应同样频率的鸟叫,河对面有微弱灯光亮了一秒,这边回应同样灯光。   河对面三个穿侗族服饰的男人乘着艘小木船过来,中间的人看上去五十出头,长得慈眉善目,让人没办法将他与阴险狡诈的毒贩联系到一块。   护在他两侧的是亚洲赫赫有名的雇佣兵,都曾上过国际通缉榜第一。   男人从保护圈中走出,站在老人面前,不耐烦道:“东西呢?”   老人神色悠闲的扫视一圈。   对方脸色愈来愈差,他才不紧不慢道:“年轻人,急躁可要不得。”一面说一面示意左边的大汉把手里箱子递给对方。   男人撇了眼,随即从他身后走出一个青年,手里提着个箱子。   双方交换箱子。   开箱,双方人马屏气凝神,几十双眼睛一齐看向箱子,在防备对方的同时还需注意周围动向。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没问题。”   “没问题。”   异变在这时发生,两颗子弹分别击中拿箱子的两人,雇佣反应迅速的避开,另一个可没那么好运,手腕生生挨了一枪,手里的顺势箱子脱落。   “有埋伏!”不知谁大吼一声。   背后气流划开,危险破空而来,手拿箱子的雇兵佣机警躲避,反手掏出枪,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肩膀中弹。   被围困的双方掏出枪,凭着直觉朝开枪处扫射。   老人那边,未受伤的雇佣兵淡定将他护在身后,眯眼,抬手,瞄准一处,扣动扳机。   子弹朝前方百米处荒草丛射去。   荒草晃动,雇佣兵几息间连开几枪,荒草像草球似的在地上打滚。   对岸有破空声,两面夹击!   被护着的老人朝加入战斗的合作伙伴喊道:“走水路。”   男人目光沉冷,看了眼奋力抵抗的弟兄,又看了眼连具体位置也确定不了的敌人,发狠的朝荒草丛扫射,身子弯下准备捡起地上箱子,一颗子弹击在箱子边缘处,击起的利石划伤手臂,鲜血直流。   老人又喊了一声,跟着雇佣兵朝水边撤退。   双方人马越来越少。   这时,比人高的荒草丛冒出四个穿着草皮,脸上涂满油彩的军人。   拿箱子的雇佣兵在前后夹击下渐渐现出弱点,在他对抗荒草这边时,河对岸子弹破空,击中他膝盖,他身体晃动,并未倒下。   “袋狼。”拿箱子的雇佣兵用撇脚中文说出两个字,冷静的眼里渐渐有了退意。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支部队便是华国令人闻风丧胆的袋狼特种部队,而对岸狙击手毫无疑问是以队名为代号的袋狼!   那个被奉为神话的狙击手。   千米内百发百中,无一枪落空,五年前在国际狙击手比赛中一战成名!   而袋狼这支特种兵六年前在一场跨国贩毒案中为人知晓,六年里成长为令毒贩闻风丧胆的存在,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见过袋狼五人真实样貌,知晓对方名字,年龄。   就连代号也只听说领头人为袋狼,除此外,外界对这支部队一无所知。   枪战来的快去的快,穿皮草的特种制伏毒贩。   想要水遁的几人被子弹逼着退回岸边。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风声停歇,飞禽走兽销声匿迹,天地陷入死寂。   被压制住的雇佣兵看向对面,目光凶狠,大声道:“袋狼,老朋友,不出来见见?”   回答他的是照样吹动的风,和潺潺流动的水。   岸上特种兵浓重的油彩后面色凝重,心里头有不好的预感。   -   亦暖心中惦念着的人,此时在华国边境,一棵通天大树上生命垂危。   萧奕寒隐匿在高枝上,与树木融为一体,一条通体发黑的蛇缠绕住他左臂,蛇头无力垂落,而他手肘上方15公分的地方有两个圆孔,有黑色血水从作战服中渗透。   就在刚才,这条蛇缠住他,咬了他手臂一口,若非如此那一枪打在箱子旁的子弹便是落在毒贩身上。   这蛇许是把他当成了食物,在咬了一口后又准备咬在他脖子上,若非战事去的快,他怕是要葬送在这边境。   然而,现在也好不到那去,这蛇有毒性,他眼前出现了幻影,身子不稳的在树上摇晃,下一秒便有可能从这几米高的树上栽下去。   与此同时,逐渐迷糊的脑子里浮现出现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那张脸上,那双眼睛悲痛欲绝。   不能死在这,要回去,他的小姑娘还在家里等他,他还没为她清除祸患,还没来得及看小姑娘笑。   凭着个念头,强撑着从树上下去,在距地面一米高的地方,双臂失去力道,人无力下坠,昏死在树下。 第71章 谋杀   21年的冬天, 气象台报导这一年是近十年气温最低的一年。   阳历11月7日,立冬。   这天,S市下起了大雪, 雪花不是一朵一朵的, 而是一团一团,有八重樱那样大。   一小时不到, 高楼林立的城市白了头。   晚上八点,很多商店关了门,平日里睡在地下通道的乞丐,捱不住这样的天气, 纷纷找了新的去处。   呼啸的冷风像开了刃的刀片,直往人脸上招呼,偶尔有几个出行的人,赫然全副武装的模样, 手上戴着加绒手套, 头上戴着绒冒,耳朵戴耳罩, 脸缩在围脖里,只露了双眼在外面。   亦暖刚从医院回来, 一手提着一袋子药,一手撑着伞。手上,脸上没有一点遮掩, 在这样的天气成了一个异类。   她的脸很白, 比白茫茫的雪要白,嘴唇是深沉的紫,露出来的皮肤青紫交加,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冰, 没有一点温度。   左拐右拐的,走到距离医院两条街的地方,她拐进了一条狭长胡同。   在她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一个身材消瘦、步履拖拉的人一瘸一拐跟着。   见她进了小巷,消失在拐角处,他想也没想跟着走进小巷。   “跟着我做什么?”   刚拐过小巷一道冷冰冰的女声响起。   唐建国吓了一跳,嘴里发出惊呼。   发现是苏亦暖他马上放松下来,把脸上黑漆漆的口罩取下,露出一张苍老萎靡的脸。   冷风一吹他清鼻涕直往下淌,他用手背擦去:“小暖,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建国叔叔,以前你这么小的时候,经常跟着我家大丽一起玩的。”   唐建国用揩鼻涕的手比划着说。   亦暖冷眼看他,嘴角紧抿。   唐建国,以前周家的邻居(亦暖随姨父姓),当年,如果不是他给周正夹着白/粉的烟,周正不会成为后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不是他,或许周正会是一个好父亲。   现在,他竟以这样一副故人的嘴脸站在她面前。   亦暖厌恶移开眼。   唐建国独自说了半天话,把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南宫言被抓后他没了去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S大附近街道上,他怕警察找他,也不敢贸贸然去找苏亦暖。这次要不是太冷了,实在过不下去,他也不敢铤而走险。   今天,好不容易打探到苏亦暖住所到他便跟了来,一路跟她到医院。   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曾经,是亦暖避之不及的过去。   “小暖,叔叔前不久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真有出息,要是你爸爸”   “别给我提他!”亦暖蓦然大声打断。   唐建国被她冷冽的语气吓得闭了嘴,愣愣看她半晌,后知后觉发现苏亦暖看他的眼神很冷,比今天的温度冷,似是恨不得杀了他……   在看去,她眼神只是冷了些,和家里那些个子女看他一样,除了冷漠和厌恶并没有什么杀意,刚才大概是他看花了眼。   厌恶,她一个瘾君子的女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惹急了他把她那些身世发网上,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说来最近还有件奇怪事。   前段时间他在网上发过一些苏亦暖不好的言论,本来想以此引起苏亦暖注意,哪能想到,他发的那些消息发出去永远没有一个点击,他在别人信息下回复关于苏亦暖的消息永远发不出去,闯鬼似的!   但这并不重要,只要苏亦暖怕,他就有办法让她乖乖给钱。   把对方看得和他一样低,唐建国眼神变了,不在是刚才的畏畏缩缩,他心里觉得苏亦暖给他钱是应该的。   他知道她的秘密,她绝对不敢不给钱,因此,他没必要为此多做无用功,只要她给了钱他会让她好看,要是她不给,那就别怪他不念旧情。   他笑得狰狞,“你现在既然能上电视,一定不想被人知道你的身世,只要你给我钱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身世,如果你不给,我会把它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瘾君子女儿,你说如果别人知道你是瘾君子的女儿你会怎么样?”   亦暖身体本就不好,现在站在雪地冻了一会儿身体抖如筛糠。   唐建国误以为她是害怕,笑得愈发嚣张:“我知道你现在结了婚,你一定不想你婆家人知道你家的事吧,你想想谁家会希望娶一个瘾君子的女儿做媳妇!”   瘾君子的女儿!瘾君子的女儿!瘾君子的女儿!   她这辈子注定摆脱不了这个身份吗!   苏亦暖身体徐晃,背倚靠在冰一样的墙上,提着药,握着伞的两只手握的死紧,不算锋利的伞柄划破手心,有血水沿着伞柄滴在地上,雪白的地上开出朵朵红梅。   她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点声音来,问:“你要多少?”   “五万”唐建国急忙开口,生怕她反悔,“不,十万!”   他感觉冰冷的身体升起了温度,心虚的语气变得坚定:“少了十万我马上把东西发网上。”   他常年被毒品侵蚀的大脑只知道钱,谎话在他这里张口便来。   亦暖不怕他在网上散播,这么多年过去,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不多,只要马梅咬死了说她是她侄女,就有转圜的余地。   她只怕萧奕寒会知道。   瘾君子侄女比女儿好听,可始终和毒品有关联。   她微微低头,哽咽道:“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唐建国看她低声下气的样子,知道自己目的达到,木着脸,威逼:“我在这等你,你现在回去拿。”   握着伞的手,血流的更加欢快。   亦暖抬头,苍白的脸上带着胆怯,眼泪挂在眼眶里迟迟不肯掉落,“明天可以吗,明天我一定给你。”   唐建国想了想,说“转给我。”   “金额太大,转账会被警察知道。”   唐建国黑着脸,“那我今晚怎么办!”难不成要他再饿一天,“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亦暖抖着手伸进包里,把包里装着的八张一百一百的钱拿出。   唐建国面色一喜,马上去抢,亦暖被吓了一跳,手松开,钱散落在雪地上。   唐建国跪倒在地,忙不迭捡雪打湿的钱,有几张钱上有亦暖染上她温热的血。   唐建国得了钱马上跑了,亦暖站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慢慢走出去,她脸上胆怯和眼泪消失,只有无尽冷意。   她今天穿的一身黑色羽绒服,头发凌乱披着,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站在路边打车时吓惨了好几个路人,有几辆车在她面前停下,看见她这似人非人的样子被吓得够呛,哪里还敢多停。   “草!大晚上遇鬼了。”有司机被吓得当场骂出声。   亦暖冷冷盯住他,司机心里一紧,脸色一白,一轰油门车开了出去。   走到家门口她手抖了半天,明明就在衣袋里的钥匙,怎么也拿不出来,手背又肿又刺的痛。   家里很黑,空调没开,很冷。   亦暖没开灯,没开空调,手里提着的药和检查报告散落一地。   她就这么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冷冰冰地上,身上时冷时热,脑袋成了录影带,一会儿播放十岁前的记忆,一会儿又跳到今年。   她分不清十岁前噩梦般的经历是真的,还是今年的经历是真的,或者说,两者都是假的,都只是一场梦。   肚子开始刺痛,她冰冷的眼神有一刻松动,很快变得更加冰冷,同样冰冷的手覆盖在肚子上,里面仿佛有了心跳。   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坐在沙发上用尽力道把自己抱成一团。   萧奕寒打电话来时,她不知呆坐了多久,电话响了好几次才迟钝接起。   “暖暖。”   熟悉的声音响起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奕寒……   她哑了,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在心里回应。   萧奕寒那边静了片刻,很快,轻声问,“暖暖,怎么了?嗯?”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大一点会吓着她。   亦暖闭着眼,竭力压住心里情绪,试图让声音变得轻快,平静,不让电话另一头的萧奕寒察觉她的不正常。   许久,她缓慢,艰难发出了声:“你出任务回来了?”   “嗯,前两天刚回来,一直忙,今天才抽出空来。”   “受伤没有?”   “没。”   “奕寒……”   奕寒,我这几天一直在叫你,一直一直叫,你有没有听到。   我好想你,想你能陪在我身边。   亦暖眼眶里的眼泪成颗往下掉,鼻子里被堵住,如果在出声,一定会被他察觉的。   她捂住话筒,闭了嘴。   两边同时静了有几秒,很快萧奕寒低沉温柔的嗓音透过电话传过来,轻轻哄道:“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就回来……囡囡,别怕。”   亦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凶猛冲破围栏,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牙齿也因为身体和心理的原因跟着上下抖动,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她脑袋出现缺氧,眼前黑漆漆的客厅变成重影,她今天下午又没有吃饭。   这两天她总忘记吃饭,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贫血严重,肚子里的孩子容易流产……   是的,她怀孕了,一个多月……   上次从警察局出来,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有问题,她经期一向不稳,上个月没来她也没在意,可是最近几天频繁出现恶心,呕吐的情况,就如现在,哭着哭着胃里又开始泛恶心。   话题终止,谁也没说话,外面的雪渐渐停了。   -   远在H市军医院的萧奕寒走到窗边,包扎着纱布的手掉在脖子上,外面白茫茫一片。   他轻声问:“暖暖,S市下雪了吗?”在天气的影响下,他的声音带着落寞,和说不出的难过。   亦暖只顾着控制情绪,没听清他语气里的反常。   好一会儿,她擦不干眼泪,就这么任由它往在流,鼻子还是堵得厉害,哽咽的声音除了沙哑没有多大反常,“下了,特别特别大。”大的快要把这个城市的人压垮。   “你那里下了吗?”她一张嘴眼泪纷纷跑进嘴里,苦涩蔓延到心尖。   “嗯,下了,很大,很大……”   “你是不是受伤?”   如果不是受伤,他打来的一定是视频通话。   但也幸好,他今天打的是语音。   “没有大伤,只受了一点小伤。”   蛇毒已经清除,没有什么大伤。   亦暖忍不住问他:“奕寒,如果,我做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她语气很轻,很轻,轻到没有力道。   萧奕寒没有立刻的回答,亦暖快要喘不过气来,手放在屏幕上,准备挂断电话。   他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先和我商量可以吗?如果是不得不做的,让我去做。”   苦涩从嘴里蔓延到喉咙,肠胃,有所收敛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她被满嘴苦涩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暖暖,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说,不管什么样的事,只要你想做,我给你做,你要开开心心的,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奕寒,我怎么舍得给你的人生染上一点的污点。   喜欢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   她在还不喜欢他时整个人,整颗心,早已经埋进稀泥里,开不出花,只会腐烂。   她每日惶惶不安,生怕有一天他会知道她的身世。   一个是部队上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个是瘾君子的女儿……怎么看也不应该走到一起去。   现在,唐建国出现了,以后还会有第二个唐建国,她不能在自欺欺人,她应该在没人发现的时候赶紧离开,不要继续弄脏他干净的道路。   可,她提不动脚,光是想着离开,她这颗早已麻木,尚且完整的心便碎得不能在碎。   亦暖猛的挂断电话。   她痴呆仰躺在沙发上,由着眼泪泛滥,她受伤的手捂住脸,捂得紧紧的,泪和血混在一起,伤口刺痛得厉害,她雪白的脸上沾上血水,一片血红,血水从脸上往下淌,隐没在衣间,铁锈的血腥味往鼻子里闯,她忍不住匍匐在沙发上干呕。   呕吐完,她像具破败的洋娃娃瘫倒在沙发上,她嘴里压抑不住发出低低地,支离破碎的呜咽。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阳台窗沿上白色的雪照进屋子,她看见没有搬进室内的花草,磕磕跘跘跑出去,天竺葵和五六盆多肉冻成翠绿色,再也没办法抢救。   她身体刹那间失去支撑,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   萧奕寒这几天心慌得厉害,总担心亦暖出了事,本来受了伤他是不愿意让她知道,怕她担心,可眼皮跳的实在厉害,所以才下定决心给她打电话,听到她说第一句话,他马上知道,他的直觉没错,亦暖真的出了事。   她声音里的虚弱,语气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颤音,与恐惧,他全察觉到,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忍住所有情绪,装作平常的样子和她聊家常,直到她说“奕寒,如果我做错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他的心高高悬起,在战场上临危不惧的他变得无措,慌乱,害怕。   她一定遇见了大事。   电话被挂断,他马上给亦暖发去信息。   “不管发生什么,你有我。”   他查了定位,知道亦暖在家里。   他给段允南打去电话,那边没接,他一个接一个的打,打了三个,那边总算接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段允南焦急问。   今天雪太大,地面结冰,S市出现多起车祸,医院里救护车都派了出去,医生更是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萧奕寒打电话来的时间,他刚做完一台手术。   “最近,麻烦你给我照看着亦暖。”   他的语气是段允南从未听过的恳求。   许是出了什么大事,段允南屏气凝神,忙问,“小嫂子怎么了?”   萧奕寒没说,他心跳地格外沉重,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快要喘不上气,他想马上回S市,可雪太大,H市已经发布通消所有航班,运输的通知。   要想回去还得等大雪结束,况且他现在手没好。   他请求道:“允南,你现在忙不忙,能否马上去我家里一趟。”   段允南一震,看了眼忙成一团的医院,这个时间点他根本没办法走开,可是又不能让萧奕寒担忧。   萧奕寒握着电话的手一紧,指节泛白,显然也知道段允南的为难。   他迅速转动脑子,寻找可靠的人。   “你先忙,我知道找谁。”   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找到许久没联系的莫少白,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切入主题:“忙不忙?”   莫少白,S市第一豪门莫家现任当家的,也是当年和萧奕寒同一批的特种兵,后来受伤转业,继承家业。   近两年莫家在高速发展中,他一心拼事业,和以前兄弟很少联系,突然接到萧奕寒电话,且对方语气严肃,他立刻意识到出了事。   坐正身子,肃声应:“不忙,有事尽管吩咐。”   “马上去一趟我家……”   萧奕寒简单明了说出请求,莫少白也没墨迹,让保姆把做好的饭打包一份,迅速开车去萧家。   莫少白在萧家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迟迟没有反应,他给萧奕寒打电话,让萧奕寒发苏亦暖电话给他。   里面电话铃响起,迟迟没人接听。   莫不是晕倒在了家里?   莫少白不再敲门,迅速看了眼周围监控,回头间,瞧见门把上有未干血迹,他伸手将血迹摸在手上,血还未干。   他目光一凛,迅速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对着门缝插了进去,“吧嗒”一声,门被打开。   房子里黑漆漆一片,他迅速进了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和客厅相连的阳台上有微弱呼吸,借着雪光他看清晕倒在地板上的人,二话不说忙上前抱人。   太轻了,像一根干枯的木棍。   -   苏亦暖觉得自己快死了,身体已经冻僵,只有脑子能运转,她想马上从地上起来,却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不知冻了多久,她被抱进一个冰冷怀里,“奕寒。”她轻声唤道。   抱着她的人一顿,她彻底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下午,在医院。   门外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很是凌乱。   她手上扎着针,在输葡萄液,身上换了病号服,受伤的手被人处理过。   昨晚有谁进了家里,带她来了医院。   是个陌生的人,绝不是萧奕寒。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身体恢复些许力气,她直接上手把手背上输液针头拔掉,血珠争先恐后从血管中往外冒。   门外护士来去匆匆,神色肃穆,没人注意到她,她脸色还很苍白,额头上一层的冷汗。   在走廊窗口位置,有个穿西装的男人,逆着光亦暖只大概看了眼,对方一身正气,很像萧奕寒。   想到萧奕寒她心猛地往下坠,苦涩从心底漫上来,她极快的走开。   回到家把检查报告收好,亦暖找到那根刺伤过人的发簪,把发簪拿上,换了身衣服,她去了和唐建国约好的地方--夜遇酒吧。   这里已经被查封,没有营业,两人在彭诗雅自杀的地方会面。   亦暖到时唐建国已经等在哪里,像个老鼠一样蜷缩在垃圾堆后,和各种垃圾融为一体。   “钱!”   她一来唐建国马上跑上前来,抢过她手里的包,翻找半天一无所获,包里的东西被他一股脑全倒在地上,污水把东西全部染脏。   亦暖冷冷看他,藏在冰冷下的是不易察觉的恐惧,见到唐建国,她本能恐惧。   她的手握紧藏在衣袖里的发簪,目光锁在他脖子上,大动脉位置。   她朝唐建国走了两步,手里的发簪露出了头,胃里突然的反胃,她一手捂着嘴,拿着发簪的手放在肚子上,哪里有她的孩子,她和萧奕寒的孩子。   她一旦刺下去,面临的是闹狱之灾,以前她从不怕死,现在,她畏惧死亡,一旦死去便只剩孤零零的尸骨,再也见不到萧奕寒,一旦刺下去她会成为一个和唐建国一样的人……她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她还得考虑这件事会对萧奕寒造成的影响,对她和他的孩子造成的影响。   军人家属杀人势必会影响他的前程,他们的孩子也许会成为和她一样的人,一辈子背负骂名,一辈子活在别人阴影下。   心被人狠狠攥住,攥得死紧。   唐建国见自己被耍,气急,反手一巴掌打在亦暖脸上,他没有留一点余力,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夜色中十分清脆,亦暖被打得摔在地上,小腹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扬起头,突然的发笑,笑声刺耳,凄厉。   好似在朝笑唐建国的愚蠢,又似是朝笑自己的懦弱。   唐建国被她突然的发笑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心里发怵。   眼前的人简直不像个人,而像是个披头散发的鬼,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被他打的地方高高肿起,嘴角有血往下淌,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   她抬手,拉住他的手,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又打在她脸上,指甲划破她的脸颊。   “玛德!你个□□!有病!”   唐建国脚踉跄后退,咽着口水骂道。   这人疯了,真的疯了!!!   他转身想跑,苏亦暖一把抱住他双腿,嘴里悲恸哭喊着莫名其妙的话。   “叔叔求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明天,明天我一定把钱给你……求你不要给奕寒说,求求你……”   这样喊着还不算,她还把头往墙上撞,一下一下不留余力的撞,直撞得头破血流。   鲜红的血糊满她的脸,她像是索命的女鬼。   唐建国被她疯狂自残的行为吓破了胆,使劲抓住她,想阻止她的自残。他不小心抓破她的衣服,黑色指甲抓紧她肉里,苏亦暖疼得受不了,哭得更大声,声音更凄厉,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唐建国怒斥:“要死死远点,不要死在劳资面前!”腿使劲挣脱苏亦暖。   突然的,他脚被拉着踢在苏亦暖肚子上,她哀嚎一声,手上的发簪刺在他腿上,小腹上,唐建国猝不及防被刺痛,脚下直往后退,不慎踩在一个玻璃瓶上,身子不稳直直向后倒去,在他脑袋下是一颗尖利的钢钉。   -   上次苏亦暖从警局离开,老袁出于关心,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今晚突然接到她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边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怒骂。   老袁拿着手机跑到技术部门,急不可待吩咐:“快,给我定位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   千万不要出事,要是出事他怎么给老萧交代!!!   技术部的警官看他心急如焚,急忙接过手机,快速定位。   两分钟,一个世纪那般长,老袁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技术部的人噤若寒蝉。   “夜遇酒吧”技术人员才刚说完,手机被抢走,一道残影冲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许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一切归于平静。   老袁疾行身形一顿,双手想也不想,直接撑在楼梯栏杆上,身子一跃从二楼跳到一楼,站稳,马不停蹄开了车朝夜遇酒吧赶去。   往日灯红酒绿的酒吧此刻荒凉破败。   老袁停下车,潮湿的空气里飘荡着血腥味,在暗巷口,血腥味更重。   暗巷外的灯光照进巷子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蜷缩在阴影里,长发遮住面容看不真切。   老袁心口一窒。   他走近,女人身体颤抖得厉害,在她脚边有一滩鲜血。   老袁尽可能放低声音,涩然道:“嫂子,我是老袁,老萧兄弟,你别怕……”   他想扶她。   亦暖身体颤抖得更厉害,身体贴着墙,使劲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的对面,垃圾堆上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男人。   老袁朝那边走了一步,耳边有一点声音。   他急忙回来,蹲下,“你说什么?”   亦暖轻轻转头,露出长发后的脸。   老袁看清她此时模样,倒吸口气,瞳孔紧缩。   “憋个苏一涵(别告诉奕寒)。”她嘴角受伤,话说的费力又不利索。   这么一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说完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倒朝地上倒去。   老袁急忙扶住,她身体冰冷刺骨的寒意冻得他下意识松手,人快砸地上,他极快的又扶住。   离得近他看得更清楚,她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带着血迹,脖子上,手上,到处是淤青,衣服被人为撕坏。 第72章 但愿他永远不要知道……   黑夜, 第一人民医院三楼,401病房外直挺挺站着两个人,分别是西装革履的莫少白和着便装的老袁。   两人敛容屏气, 双眼紧盯前方紧闭的门, 这一层楼,因为他们俩的存在静得可怕。   不多时, 病房门打开,一名女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成医生怎么样!”老袁急声问,嗓子嘶哑得厉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果,如果真出了事, 他该怎么给老萧交代!!!   成医生摘下口罩,深呼吸两口气,平复胸腔怒火。   成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女医生,年龄在二十五六, 她对犯罪分子向来嫉恶如仇, 这次更是触碰到她的底线,如果可以, 她真想把欺负里面女人的犯罪分子大卸八块!!!他怎么能,怎么能对一个孕妇下这样的死手!   老袁和莫少白因她的反应怔住, 不约而同想到最坏的结果,两双手紧握成拳,紧绷的神经几欲断裂。   过去一分钟, 她勉强压住心里的怒火, 咬着牙说:“病人多处软组织挫伤,头部有瘀血。”   说到这里,成医生停了几秒,双眼火光四起, 须臾,她闭上眼,沉声道:“病人有流产先兆。”且以后难有孩子。   后半句是病人私事,她没有对两人说。   “流产?”   老袁愣住。   莫少白还算冷静,怔了片刻,冷静问:“保得住吗?”   成医生略一沉默,声音很低:“百分之十。”   苏亦暖宫寒,贫血严重,能怀孕已属不易,现在受到刺激胎位不稳,已然见红。   “孩子能不能保住最重要的取决于孕妇情绪。”成医生好心建议:“如果可以请警官为她找个心理疏导。”   一个女人,经历这样的事,再强大也会留下心理阴影,况且……   成医生看了眼病房里仍在沉睡的人,心中对她感到心疼。   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   -   空气再度沉寂,两人坐在病房外走廊上,沉着脸,谁也没说话。   许久,老袁电话响起。   他走开两步,压低声音接。   很快他又走了回来,他还没说话,莫少白先开了口:“这事先不要告诉老萧,也不要告诉段家。”   老袁沉默,坐回长凳上,哑声道:“这么大的事谁也不告诉?”   莫少白抬起眼皮看老袁,他的眼神很冷,眼底深处藏着让人心惊的暗涌:“昨天,老萧给我打了电话,说嫂子状态不对,麻烦我去他家看看。”   “我送她到了医院,接个电话的功夫她独自离开,回了家里,之后又去了案发现场。”   老袁身体一顿,扭头,瞳孔微缩:“你的意思?”   莫少白抿唇,缓慢道:“事情也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一切不是偶然,那这一切必有人在背后策划,那么,这个人会是谁?老萧仇人?苏亦暖仇人?或者是……自导自演?   老袁被这大胆的猜测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连忙摇头否定。   他想不出她的动机是什么。   他印象中的嫂子温柔贤惠,决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机,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事,更何况她还怀了孕,没有一个母亲会连自己孩子也算计。   再则,老袁相信萧奕寒的为人,连带着作为他老婆的苏亦暖,他也无条件的相信。   莫少白看他纠结,转了话题,“那个人怎样?”   老袁心里堵着,竟是说不出话来,他看了莫少白好一会儿,眼神带着些许茫然,许久,无力道:“死了,失血过多。”   莫少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紧,西装裤上出现两块明显皱褶。   老袁忽的站起身,疾行两步,回头对他说:“我回趟局里,这里离不开人,你先在这里守着。”   “好。”   -   “死者腹部,大腿分别被利器刺伤,利器不够锐利,不足以构成致命伤害,应该是受害者自卫时刺伤的。致命伤在脖颈处,为钢钉划破大动脉,流血过多所致。”   老袁心口一跳,攥紧手,沉声问:“意外?”   法医道:“根据伤口来看意外几率比较大。”   “死者指甲内留有受害者皮肤,血液中含有海洛.因,他在死亡前一小时内注射过毒品……”   老袁忽的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极快的,在法医看过来时他又恢复原来模样。   他并不平静的脑海里响起前几天同事告知他的话。   “苏小姐昨晚在夜遇酒吧,她手机里有南宫言发的信息。”   前天,她和被捕毒贩接触,昨天和瘾君子接触,答案呼之欲出……   老袁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心里一阵燥热,额头上出了汗,手心被汗打湿。   他给警局打了电话,“派人调查苏亦暖和南宫言以及死者是什么关系。”   -   亦暖醒来,来了个心理医生,大概的问了她几个问题,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上下唇抿紧,眼神空洞无光,像个只有躯体而无灵魂的木偶。   心理医生走了出去,对站在走廊上等待的人摇头。   老袁嘶哑着问:“什么情况?”   医生低声说:“她拒绝合作,陷在自己世界里,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如果可以,这段时间最好让她家人陪在身边,多引导,让她能够自己走出来。”   老袁一口气提着,吐不出来,只讷讷点头。   他轻轻开了病房门,里面的人没有一点动静,她保持着早上醒来的样子,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眼珠子连转动都没有。   不一会儿警局来了人。   是上次的审问亦暖一男一女两个警官。   老袁单独和女警官说了几句话,叮嘱两人:“不要逼的太紧,多照顾对方情绪。”   年轻的男警官不满他说的话,这女人明摆着和毒贩有牵扯,凭什么照顾她情绪!   但领导发了话,他没反驳,只在行动上阳奉阴违。   “说说吧,你和那些毒贩是什么关系,昨天死去的那个是不是你的接头人。”   进了病房,男警官不由分说给苏亦暖扣了个帽子,笃定的神态好似在说:别想着隐瞒,我已经知道你是个毒贩子。   亦暖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头垂在膝盖上,空洞的眼睛面向窗外。   男警官不满她的态度,手里记事本重重敲在床挡板上。   亦暖身体忽的颤抖,紧缩成一团。   女警官拉住男警官,示意他别太过分。   谁料这人好赖不听,认定亦暖有错,直接站了起来,厉声呵斥:“像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亦暖身体剧烈颤抖,抱着膝盖的手指泛白,她缓缓转头来。   她半张脸惨白,半张脸淤青,额头包着白布,眼神空洞,像个活死人。   男警官不知怎的退后半步,女警官瞳孔微微紧缩。   她空洞眼睛里里迅速泛起水雾,泪水冲破眼眶往下淌,无声无息的。   开门声响起,老袁大步走进来,蹙眉,冷冷对男警官道:“有你这么询问受害者的?”不等对方辩解他又说:“出去。”   男警官狠狠瞪了苏亦暖一眼,不情不愿走了出去。   老袁代替男警官位置,板着脸,公事公办的询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声音不自觉的放轻。   老袁心口压了块巨石,本来因着和苏亦暖关系并不愿意亲自审问,可看年轻警官只想着立功,不会顾及她情绪,他又忍不住动恻隐之心。   这人是他好兄弟,好战友的爱人,他怎么能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就算她真有问题,那也要有证据。   亦暖还在流泪,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这么悄悄的,无声无息的流泪。   老袁一个大男人,看着她没有声息的眼泪心口酸涩,他大概知道老萧为什么把她当宝一样宠着了,这小姑娘太招人疼了。   正因如此,他更迫切的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问题,不然他的好兄弟势必会被她所影响!   女警官关切递了块手帕给亦暖,“擦擦吧!”   亦暖身体颤抖,往后缩。   女警官叹了口气,收起帕子,柔声细语,道:“不要哭了,你要当妈妈了,你怀了宝宝,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孩子,你总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眼泪停了一瞬,她含着泪水,空洞的眸子动了动。   老袁见她有所动静示意女警官继续。   女警官心里呼了口气,柔声道:“孩子最能感受到妈妈的喜怒哀乐,你总哭孩子也会难过……”   眼泪渐渐止住,女警官又把帕子递了过去。   她苍白的手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碰到女警官,冰一样的温度刺了她一下,女警官收回手,忍不住揉了揉被冰刺痛的地方。   亦暖捏着手帕,没有擦。   老袁放缓了声音,轻声道:“老萧最近执行任务回不来,你不要担心,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说,我会帮你。”   女警官诧异看了两人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打开笔记本做笔录。   老袁见她情绪安稳了,试探着问:“可以给我们说说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吗?”   她空洞的眼神转向他,似是在辨认他是谁,许久空洞散去些许,她垂着眼帘,盯住白色被子。   好一会儿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他让我去。”   老袁坐直身子,“为什么要你去?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身子绷得紧紧的,在身体外竖起一圈铁墙,隔绝一切外来伤害,眼睛半闭着,深紫的嘴唇开了裂,缓了许久,费力的说:“昨天,他跟踪我,让我给他钱,钱不够,他让我今天给他。前段时间南宫言给我发信息,问我认不认识唐建国。”   现在是晚上,但并不是她受伤的那晚,她已经昏迷了三天,这几天老袁已经调查清楚唐建国身份,大概的也知道对方和南宫言关系。   她的话说的没有轮次,想到那里说到那里。   老袁问:“你给了多少?”   “五万。”   她回答的很慢,每次老袁问完要过近一分钟,她才回答,每说完一句总要喘半天气。   老袁微怔,前两天从唐建国身上搜出两张带血的钱,经过查证上面的血是苏亦暖的。   他对女警官示意,女警官了然,起身走了出去。   “他要多少?”   “十万。”   “你为什么要给他钱?”   这次她没说话,老袁注意到她身体发颤,苍白的手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明显,似是长在皮肤表面。   -   过了十分钟女警官回来,把手机递给老袁,老袁看完上面内容,从进门一直握着的手放松。   取款记录,信息,时间,完全吻合。   他低下头,语气缓慢而生硬,说:“唐建国死了。”说话间目光一直放在亦暖身上,只见她身子晃动,手收紧,裤子死死抓在手里,好不容易停了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顺着脸颊隐没在凌乱发中。   她眼帘始终半掩,让人看不真切具体情绪。   许久,她动了动,一只手放进被子里,微弱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   女警官会唇语,看清她说的什么,给老袁复述一遍:“她说只想告诉你。”   老袁点头,女警官留下笔记本走了出去。   病房中一片寂然,她眼帘完全闭上,额头上包着的白纱沁出丝丝血迹,惨白的脸冒出了汗,身体瑟缩的厉害,抓住衣服的手在发颤,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显孱弱,仿佛随时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老袁移开眼,他怕自己心软。   耳边有微弱的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循环反复十几次,停下,微弱到随时可能停止的声音响起:“我以前,没被收养的时候,他住在姨父家旁边,是姨父好兄弟。”   尽管她竭力压抑,也没办法彻底排除心底的恐惧,她微弱的嗓音里带着止不住的不安,恐惧。   老袁要凝神才能勉强听清。   他的心高高提起,好似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是一件黑暗故事。   “我父母去世的早,很小的时候被小姨收养,姨父”她快要说不下去,话戛然而止,泪水流得愈发汹涌。   沉重而又微弱的喘息在病房里回荡,病房成了炼狱。   老袁忍不住回头,只见她闭着眼,左手使劲抓着胸口衣服大口大口喘息,仿佛是要将压在胸口的巨石移开,一青一白两边脸颊早看不出以往精致面容,肌肤上冷汗涔涔。   “你”   老袁忍不住想打断。   她喘息着,说:“姨父是个,是个,瘾君子……”   “从小对我并不好,小姨,离开后,他把我卖了……前几天,唐建国给我发信息,他说,如果我不给他钱,他会把我的家庭放在网上,让全天下人知道……我这些年兼职赚的钱前段时间还去小姨的后,剩的不多,昨天我凑足了五万,他说不够,让我今天必须把剩下五万给他。”   说完这些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十几分钟过去,谁也没说话,窗外的寒风吹进了病房,老袁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把他整个的冻住。   嗓子干得厉害,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许久才勉强从喉咙中挤出点字:“你,是不是十年前……”带着小心,怜悯。   她睫毛颤动,没有睁眼。   老袁停了好一会儿,低声说完:“十年前,老萧救下的人是不是你。”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   老袁几乎确认,她就是当年那个被家人卖了,小小年纪绝望自杀的小孩。   怪不得一直觉得熟悉,那双眼睛,即便在怎么变,那眼底依旧是化不开的漆黑,好似看不到一点的光亮。   呼吸哽在喉咙处,老袁心变得沉重。   又寂静了十几分钟,老袁倒了杯水放在床边,低声说:“你,好好休息。”   他要走,亦暖一把拉住,她手指骨节凸起,泛着不正常的灰白。   他的衣服差点被扯坏。   她垂着头,卑微乞求,“别告诉奕寒,求你,别告诉他。”   一阵热意涌上眼眶,老袁安抚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一定不说。”   拉着他衣服的手放松。   “谢谢谢谢”   她一个劲道谢,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袁走出去,病房里只有亦暖沉重的喘息。   她空洞的目光一直盯住一点,半天没有一点动静,好似石化。   老袁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沉重没有因此有所减少,回过头低声吩咐女警官:“你马上去B市一趟,务必调查清楚唐建国与苏亦暖资料。”   “好。”   老萧知道她的身世吗?   老袁不敢下决断,老萧父亲因为瘾君子死去,他对毒贩和瘾君子同样深恶痛绝,如果知道苏亦暖这样的身世……   但愿他永远不要知道……   -   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少天。   又到了深夜,人浸泡在浓稠夜色中,被黑色缠绕无处可逃。   亦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这几天她一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睡醒。   她好像死了,又好像还有一缕魂魄残留在人间。   这次醒来,她认出了白天。   窗外天色大亮,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户,起身才发现她已经不在医院里,而是在她和萧奕寒的家里。   奕寒回来了!   她来不及穿鞋,掀开被子直接跑了出去。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烟,浓烟争相恐后往她鼻子里跑,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喉咙里好似被细沙碾磨过,火辣辣的疼,脑袋咳的缺氧,昏昏沉沉的。   沙发上坐着个人,浓烟后的人坐姿笔直,面容冷酷,手里夹着根烟。   察觉她的到来,他抬眼,面无表情看过来。   他的目光冰冷如一把冰刃,直刺进她心里,她被冰刃逼退两步,张嘴想叫他名字,他不耐烦移开了眼,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垂下眼帘,无措站在原地。   萧奕寒薄唇吸了一口烟,烟从鼻子里,嘴里飞出,成了一团飘渺烟雾。   “醒了。”生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没有一点温度。   她被冰冻住,动弹不得。   他把桌上几页纸扔了过来,冷冷的说:“醒了把字签了。”   亦暖惊惶抬头,只愣愣看他,眼里惶恐犹如实质,她拼命摇晃脑袋,不敢看扔在脚边的纸张。   她想转身逃走,不听他接下来的话。   可,她的双腿似有千斤重。   她只能用眼神一遍一遍的祈求,奕寒,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求你别丢下我。   可冰冷讽刺的话还是从他嘴里说了出来:“苏亦暖,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连我们孩子都算计……当年,我就不应该救你!”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像是窗外“轰隆隆”作响的惊雷,一道一道劈在她身上,心上,她的身心彻彻底底破碎,没有一处完好。   他站起了身,挺拔的身形比山还高。   他朝她走过来,她的世界随着她的走动,地动山摇。   “不管你签与不签,我不想在看到你。”决绝的话在她耳边炸开。   他没有一点留恋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想拉住他,却连他衣角也碰不到。   “砰”玄关门重重关上,窗外电闪雷鸣。   她如梦初醒,哭喊着追出去:“奕寒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利用我们的孩子!我没有!”   她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外面电闪雷鸣,雨水像炸.弹投向地面,地面炸得四分五裂。   她的世界只剩一片废墟,破败,凄惨,再没有那个叫萧奕寒的人。   “我没有……奕寒我没有……”   “苏小姐,苏小姐你快醒醒。”   亦暖张开了眼,眼睛里一片水雾,脑海里还在回放着萧奕寒离去的画面,嘴里发出遏制不住的哭咽。   她以为早已经麻木,死去的心,又开始疼痛,仿佛被人用尽了刑具,一下一下凌迟,疼痛无边无际。   “只是梦,没事的只是梦。”   小护士第一次见到哭得这样伤心的人,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笨拙说着没有用的安慰的话。   她的安慰没有一点用,她还在哭,哭得天昏地暗。   小护士见安慰不了人,心里被她哭得悲伤难忍,也跟着哭了起来。   大晚上的,她们的哭声凄惨,悲恸,像闹鬼一样。   楼上楼下的医生,护士,家属,病人全聚集在通道上,劝慰的话谁也说不出口,有些感性的人也跟着哭了出来。   “做什么,一大晚上不睡。”一队医务人员走了过来,把人群疏散。   医生呵斥护士:“病人哭,你跟着哭什么。”   护士哭得直打嗝,说不出一句话。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越过护士,走动亦暖面前,看她这幅模样知道是陷在了梦魇中,对跟在后面的人吩咐,“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她怀了孕。”有知道苏亦暖病情的医生急忙开口。   他们还没讨论出个结果,苏亦暖悲恸的哭声戛然而止。   人哭晕了过去。   这个晚上医院被她的哭声弄的鸡犬不宁。 第73章 八年前青禾中学校园暴力……   唐建国的资料很简单, 女警官花了一天的时间调查清楚,又去走访了唐家附近的邻居,知道苏亦暖姨父家的情况。   女警官把资料交给老袁。   “资料和受害人所说一致, 另外, 唐建国老婆孩子早几年和他断了关系,听说他死了, 她老婆和我一起来的。”   “嗯。”老袁应了一声,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女警官想了想,摇头,“唐建国在他老家不管是街坊警局还是亲戚朋友, 没一个说他一句好话,就连他儿子提起他都是一脸厌恶。”   “嗯,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是。”   女警官走后, 老袁点燃烟, 连着抽了几根,直到医院打来电话才停下。   医院来了电话, 老袁听到苏亦暖哭晕的消息,立刻赶了过去。   老袁先去看了病房里的人, 才一个星期的时间,她脸上仅有的一点肉消失,干巴巴的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脸色呈灰白, 赫然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老袁忧心忡忡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无奈道:“病人精神和心理受到刺激,临近崩溃,她的这样的情况不利于生产, 而且以她的情况来看,以后很难再怀孕。”   老袁耳边嗡嗡作响,医生走了,他木木愣在原地。   透过病房门窗,他看见苏亦暖躺在病床上,像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   “老萧,你尽快回来。”   老袁给萧奕寒打了电话,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   -   自上次给亦暖打过一通电话后,萧奕寒再没打通过她的电话,每次打都是关机。若非莫少白给他打来电话,说亦暖感冒,在医院,而他的手一直没好,怕她担心,不然,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回了S市。   可即便这样,他心里慌乱一日胜过一日,心脏不上不下悬着。   “老萧,你尽快回来。”   接到老袁这样一通电话,他右眼皮狠狠一跳,不上不下的心直往下落。   因为天气原因,H市飞机,高铁,长途客车全没开通,萧奕寒顾不上太多,第一次利用职权,让周子力用部队的车送他回S市。   昼夜不分的赶路,用了两天一夜,在第二天夜里总算煎熬到S市,路上这两天,从各个方面,他大概把事情了解清楚,知道亦暖出了什么事。   亦暖的情况他在了解不过,发生这样的事他们竟还瞒着他!想着从别处得来的只言片语的消息,他的心,已经痛得窒息!   亦暖还在沉睡,从上次哭晕后她再也没醒来过。   萧奕寒带着一身风霜进了病房,一眼看见病床上躺着的瘦的只剩骨架的人,心被狠狠凿了一个口子,钝痛没有间隙的缠绕,让他痛得几欲惨叫出声。   她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就这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露出的皮肤白得透明,仿佛随时有消失的可能。   他嘴唇颤动着,想唤醒床上的人,嗓子涩涩的,没有一点声音,想碰碰她,又生怕伤着她。   他拖着沉重的腿靠近,黑沉的瞳孔放大,还没痊愈的手发抖,完好的手紧握成拳,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仅几个月没见,他的暖暖,乖巧柔和的小脸没了光彩,只剩一层枯黄的皮包着骨头,额头上还包裹着纱布,那怕睡梦中眉目依旧紧缩,嘴唇紧抿。   萧奕寒心口疼得几乎要窒息,除此外,愤怒快要冲破他冷静的心。   他松开了紧握的手,不带一点力道抚摸上她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以往光滑细腻的触感,凸起的颚骨如同枯萎树木上的疙瘩,硌手得厉害,他干燥的眼眶涌上一阵热意。   “暖暖,我回来了。”   他红着眼轻声唤着,目光悲痛缱绻。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就连呼吸也是时有时无,随时可能消散。   萧奕寒弯下腰,脸颊温柔靠在她干瘦的脸上,她的骨头抵在他脸上,他小心翼翼道歉:“暖暖,对不起……”   周子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遍遍哽咽着对躺在床上的人道歉,乞求原谅。   他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好似死了的人,心口不由得感到难过,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很难受。   床上这个人瘦的完全脱了像,和他记忆里温柔淑雅的苏小姐一点不像。   来的路上他急着开车,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只从老大一天比一天冷峻的脸上猜测出了大事。   他瞥见老大眼里闪过泪花,想了想默默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老袁焦急站在病房外,见他出来低声问:“怎样?”   周子力摇头。   老袁看了眼病房里,眼神闪烁。   “哎!”   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压在这死寂空气里无法散去。   -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楼梯口,萧奕寒立在背光处,刀削般的五官在黑暗中冷峻肃穆,深邃眼底潜伏着的野兽在无声复苏。   他的声音和他的无关一样冷冽,不带一点温度,他双手紧握成拳,随时有可能朝老袁脸而去。   这是老袁认识萧奕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发怒。   老袁受着他的怒火,保持缄默,手里的烟放在嘴里一口接一口,楼道里烟雾弥漫。   静默的空气让萧奕寒暴怒的情绪渐渐回归冷静,他垂下了头,一瞬间里冰冷褪去,颓废,沮丧打破他一贯的冷静沉稳。   他清楚,老袁和莫少白不告诉他是为他着想,他是军人,即便是知道亦暖情况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回来,老袁如果一早说了实情,会给他增添烦恼。   第一次,第一次他对军人的身份产生迟疑。   父亲去世,所有人都说他应该当兵,好,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当了兵。   可现在,他迟疑了,把生命献给祖国就不再属于个人,在做任何事之前国永远在家之前。   他说过会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可现在,他的暖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承受着苦难,他却一无所知。   萧奕寒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当一个逃兵,他不想在以国为重,他只想保护他的暖暖不受伤害。   老袁接连抽了三根烟,眼盯着他明显不同寻常的手,“你的手怎么回事?”   萧奕寒没把手上伤放在眼里,无力道:“受了点伤,养几天就好。”   两人再次陷入沉寂,许久,萧奕寒蹲下,嘴角下塌,带着苦涩,沉声问:“医生怎么说。”   老袁心里一紧,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几乎是没有声音的说:“她精神和心理上受到刺激,极有可能产生负面影响,我给她找过心理医生,她不愿意配合……医生说,她这种情况建议家人多陪着。”   “你们的孩子”老袁小心观察他的神色,看他还算冷静,才说下去:“孩子保住的几率不大,你们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   萧奕寒用手捂住眼睛,说:“把调查结果告诉我。”   他这样子像哭了似的,老袁盯着看了好几眼,一直不出声。   萧奕寒把手放下。   没有老袁以为的眼泪,老袁松了口气。   他就说,老萧这种铁打的汉子怎么可能哭。   他把快要抽完的烟丢下,用脚尖碾灭,有点犹豫该怎么说。   萧奕寒平静道:“和她身世有关,对吗。”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话语。   老袁一怔,停下了动作,“你知道!”   萧奕寒抬眼看他,眼神波澜不惊。   老袁准备藏在心里的话被他这么一瞧,没了藏下去的必要。   他把这段时间调查的结果,苏亦暖和唐建国的关系说了一遍,他尽可能客观叙述,不去掺杂各人情感。   萧奕寒听完,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不语。   老袁见他沉默,以为他想起了萧大校去世的事,小声说:“她过得也不容易,而且她姨夫不是她,你”   “我知道,你别告诉他我父亲当年怎么去世的。”萧奕寒低声打断他的话。   萧父并非死在战场上,而是为了抢救一个被迷幻要跳楼的瘾君子牺牲。   英雄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抢救一个不该抢救的人身上……   年少时他确实因为父亲的死对瘾君子和毒贩同样厌憎,现在三十几岁,该懂得的都懂了,该看透的也都看透了,又怎么会不理智的不分对错去厌憎。   况且,那个人是暖暖,他的暖暖,他自责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她的出生嫌弃她。   “好!”老袁答应。   他一个糙汉,说不出煽情的安慰,拍了拍萧奕寒肩膀,状似轻快的安慰:“你看你们也真是有缘分,十年前你救了他,十年后她嫁给你。”   萧奕寒除了开始的愤怒外,他的情绪一直很平静,平静的不正常。   老袁看不懂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一直不是一个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   萧奕寒沉默站起,上了两节楼梯,回过头,面无表情道:“你们刑警队是招不到人了?什么样的人都收,连公私都没办法分清,这样人你是准备招来对人屈打成招的?还是准备送人头?”   老袁被怼的无话可说,嘴角直抽搐。   护短就护短,说什么他的招的人不行,要知道这个小陈在警校各方面优异他才招来的,谁知道,会是这样一个容易把自身情绪带到工作中的人。   经过这事,就算他不说,老袁也不打算在让这样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呆在刑警队。   没几天,年轻的陈警官调到了别的部门锻炼。   如果后期有所成长还有机会重回刑警队,如果一直这样,那么,怕是在警局呆不了多久。   -   萧奕寒并不似他表面看上去平静,他心里风暴肆意扫荡,他的心被风刃一刀一刀划开,血淋淋的伤口永远得不到愈合。   老袁他们以为一切真如调查结果那般,只是意外,他却清楚,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前几天,也就是受伤之前,亦暖在微博上找过他,当时他的微博账号在王晨手上,她让让王晨入侵唐建国手机给她的手机发了条信息。   昨天他登录微博看到。   还有孩子的事,她在此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怀孕……   现在结合老袁的话来看,一切都在她计划中,唐建国的死,他和她的孩子……   她自小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性子极端,很多时候做事首先考虑的是她自己,这很正常,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自己。   萧奕寒不在意她手上沾上血,他不是迂腐良善之人,在他看来唐建国罪有应得,但,他不得不在意,她利用他和她还未出生的孩子……   饶是他再冷静,也没办法接受她想利用他们的孩子,或者说利用别人除掉他们的孩子……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萧奕寒回了病房,克制着心底剧痛,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心,低低询问,“暖暖,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我,我说过的,不管是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做。”   他的嗓音里缠绕着丝丝缕缕不为人知的悲伤,他亲了亲亦暖冰凉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你这样……我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走进你心里,明明你就在我眼前,我却永远被隔在你的世界之外。”   “暖暖,我也会难过,也会累的,试着相信我好吗。”   亦暖紧闭的眼睛里流出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萧奕寒沿着泪痕亲吻,苦涩的眼泪进了嘴里,流进胃里,胃也是苦的。   “别哭,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萧奕寒温柔整理她因为沉睡凌乱的头发,他黑沉沉的眼里暗色渐浓,“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不要怕……”   -   阳历11月11日,这天,G市一夜之间换了天。   一则有关G市市委.书.记戴明达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时实新闻压过这天的电商热搜。   人民网:   [cp]#G市市委.书.记戴明达以权谋私#时任G市市委.书记戴明达今日于办公室被双规,其任职期间收受贿赂高达2.4亿,2013年利用职权,纵容子女校园暴力……   http://……   随后网络上有知情人士爆出2013年青禾中学一起校园暴力事件,事件揭发当年学校校长,班主任,施暴者父母连同学生包庇施暴者,将受害者污蔑成施暴者。   而其中施暴者父母的一员便是现任G市市委.书记戴明达。   此外一条视频引爆全网。   视频场景是在一间女生宿舍,视频中一个长发遮住脸的女生被三名女生围着。其中一个将她头按在凳子上,一个强行拉开她的校服,一个将点燃的烟头按在她身上,因为疼痛,她拼命挣扎,身体抽搐,嘴里发出绝望的求救,那三个女生好似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这条视频的人看得心惊胆战,视频长达两分钟,而这只是三十秒的内容。   视频继续播放着,长发的女生被几人拽着头发拖着走向阳台,拿烟头的女生从床上拿了个衣架。   之后视频画面一直在抖,拍视频的女生呼吸变得沉重,远处隐约有水流哗啦啦流淌的声音,衣架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女生们诅咒谩骂的声音以及微弱的求救声……   光是看着画面,网友已经被视频中女生的绝望感染,心尖发颤,手脚冰冷,有相同经历或者家中有同龄孩子的父母哭得泣不成声。   无数经历过这样校园暴力的人纷纷发声支援--   忘不掉的伤:十三岁那年,我同样经历过同样的校园暴力,我以为十几年过去我会忘记……表面上,我确实忘记了,我看上去过得很好,那些伤痛并没有在我的外表留下痕迹,我依旧会哭,可我不会笑,因为当年那伙人,她们说我笑起来丑死了……我被校园暴力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笑起来不够好看……现在,看到这样的视频,我不由的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也有路人同情--   小晓笑:呜呜呜……救救孩子吧!!!求求你们做个人!!!   水边野草:这几个人我认识,拿烟头的人是戴欣蕊,是戴明达独女,按住人的叫范红艳,扯衣服的叫邹可馨,现在在青禾中学当老师……   做你暖阳:楼上,你知不知道被打的女生叫什么?我看着她好眼熟,像我喜欢的那个旗袍小姐姐苏亦暖。图片.jpg   ……   ,视频发布半小时,转发,播放,留言破万,一小时破十万。   青禾中学,市委.书记纷纷上了热搜。   紧接着视频中的施暴者也被挖出了身份,分别是市委.书记戴明达千金戴欣蕊,青禾中学校长千金邹可馨,G市豪门千金范红艳,受害者为她们同班同学苏某。   半小时后,电竞圈一名当红主播转发此条视频,并附言对不起。   星火燎原:对不起@苏亦暖。@林林林:2013年G市青禾中学校园暴力,官官相护。   随后,“星火燎原”又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2013年,那天班主任柳某(时至今日我不愿意称这样的人为老师)急匆匆来到教室,召集我们班除去苏亦暖外所有人集合,她告诉我们苏亦暖打了班上的女生,做错了事,有教育局的会来调查,到时候大家记得帮助我们班被打的女生,不要让“坏人”逍遥法外。   苏亦暖是谁,我们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我对她仅有的印象是她上课总坐在角落里,平时也不爱说话。   我们忘了有这个人。   教育局来调查,我们按照老师教的说了,从那天后,我们班有一个女生因为校园暴力被学校开除,可我们一直不知道她是谁,她具体做了什么错事……   苏亦暖,对不起……   星火燎原这条微博一出,粉丝纷纷跟着他的艾特找到受害者微博,他们翻了对方微博,难以想象,照片里那个穿着旗袍,笑容温柔可亲的小姐姐竟会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经他这么一来,苏亦暖粉丝也知道了自己女神是校园暴力受害者,纷纷哭着在她微博下留言。   “呜呜呜……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女神曾经,遭受过那样的伤害……”   “呜呜呜,这么温柔的暖暖,这么好的暖暖,她们怎么能伤害她,怎么能!!!”   “以前暖暖说她不喜欢学校,学校是她的噩梦,我以为暖暖是被学校支配的恐惧,现在才知道,原来,噩梦是这个……暖暖,不要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   “星火燎原”是赵胜男姑姑家的孩子,在赵胜男订婚的时候见过亦暖。   发了那条微博后,他马上私信一个头像和昵称都是系统原带的人。   星火燎原:【你和苏亦暖是什么关系?】   很快那边显示已读,但并没有回复他的打算。   几天前,这个人找到他,让他今天在微博上把13年他们班对苏亦暖做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本来,按照他现在的人气,他是不愿意发这样一条对自己无益的微博,尽管他心里对亦暖有所愧疚,但他也知道,一旦发了,难保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再者,他当初也只是听信了老师的话,相比较那些施暴者来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这个人找到他,黑进他电脑,例举他主动说出来和别人说出来的后果。   在今天,看到网上有关戴明达双规,以权谋私的新闻,他觉着这事一定和这人拖不了干系,不然报导上为什么会特意把带戴明达女儿校园暴力的事说出来,而且时间还这么巧,正好是那个人让他发微博的这天。   很快的青禾中学校园暴力的视频出来,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布的局。   再三考虑后他选择主动说出来。   萧奕寒找上“星火燎原”的原因很简单,他是个名人,粉丝也多,只要他出来说话,那些当年参与这件事的说谎者就会被扒出来。   他一向不支持网络暴力,但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必要的时候只有采取非常规手段才行。   知道亦暖身世后,萧奕寒一直在暗中行动,收集八年前青禾中学校园暴力的资料,让那些参与者尝尽甜头,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那些人正从天上丢落在地上。   泼在亦暖身上八年的脏水,现在完全的清洗干净。   当初欺负过亦暖的人,即便是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在社会上,她们已然成为社会的败类,再不会好好的活在属于她们的舞台上。   而那些让亦暖背负骂名的人,萧奕寒一个没放过。   -   很快教育局成立调查小组,对13年青禾中学校园暴力一案进行调查,那些涉及在其中的人员纷纷停职查办。   这些人里有赵正义、柳玉兰、邹可馨等人。   那个已经退休的青禾中学前校长,邹可馨的爷爷同样受到牵连。   他曾经的荣誉不在,他现在是教育界人人厌恶的存在。   这些亦暖都不知道,此时的她还在昏迷中,萧奕寒带着她去了部队。 第74章 你喜欢小孩吗   亦暖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起初, 她的世界漆黑冰冷,后来逐渐变得温暖,难闻的药水味跟着消散, 鼻息间是如阳光般的气息, 耳边有谁在不厌其烦的念叨,她恍惚睁开了眼, 刺眼的光刺的眼睛生疼。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入眼是上层床的木板,她躺着的床很小,上下床, 床铺上垫着两三床棉花,很软,软得她没办法坐起身。   好不容坐好,不远处, 几步远的地方有推门声, 她绷紧了身子,抱住自己蜷缩在床头。   “暖暖。”极亲切, 温暖的呼唤,和她沉睡时在梦里听到的一样。   亦暖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 蜷缩的更紧。   三十多岁的男人与二十岁的男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懂得藏住所有情绪,哪怕心底风起云涌, 面上仍能若无其事。   萧奕寒从S市回到H市, 状态平静,没有一点被影响,还能周全的实施计划。   对亦暖,他像是忘了她做的那些错事, 耐心当着二十四孝老公。   萧奕寒眼里划过落寞,很快的又归于平静,他把手里端着的粥放在一张木凳上,蹲下身子,仰头浅笑着同她对视。   她的眼泪哭干了,眼睛里没有泪,呆愣愣望着他温柔眉眼,似是不认识他。   萧奕寒抬手,想抚摸她,她浅色瞳孔猛地一缩,身子开始颤抖。   “暖暖,我是奕寒。”他的声音很干,带着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艰难。   亦暖睫毛上下抖动,视线慢慢聚焦,聚在他眼睛上,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她看了害怕。   萧奕寒低低叹了口气。   叹息似是一把锤子锤在她心上,心脏传来沉闷的钝痛。   他伸手抚摸她干瘦的脸,眼里的疼惜不加掩饰,“没事了,囡囡,没事了。”   说完,他亲吻她裂开的唇角,温柔舔舐。   等到他的唇离开,她眼里仍是空洞的,没有一点光,像是昏暗无光的地牢。   许久,许久,她嗫嚅着唤了声:“奕寒。”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一句话,空洞无光的眸子里绝望在蔓延。   她的视线似是透过他看向别处,喃喃道:“我叫了你名字好久好久,你一直没出现……你自己说的,只要我在心底叫你名字,你一定会出现。”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仿佛失望透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萧奕寒眼里温柔破碎,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坚定说:“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亦暖一动不动,像块没有生机的,冷冰冰的石头。   他们僵持不下,谁也不愿意退步,周围静得令人心慌。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亦暖视线聚焦,她闭上眼,极慢极慢道:“我做了个梦。”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萧奕寒轻声问,“什么梦?”   她的呼吸变得若有似无,抱住膝盖的手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连用力都显得艰难。   一抹温热将她没有力气的手握住。   她颤了颤没有抽开。   就当是,最后的任性吧!最后的任性……   “我梦到你不要我了,你说你讨厌我,说后悔认识我……”   她想让自己镇定,不起波澜的把话说出来,结果才开口又哽住,她以为干涸的泪腺又开始泛滥,那怕闭着眼,泪水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如果她睁眼,一定会看见萧奕寒深邃的眸子里含着的悲伤和自责,但她不愿意睁眼,不愿意面对他,她知道,一旦面对她,她会变得贪婪,会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奕寒,你不了解我,一点也不了解,我的人生早已肮脏不堪,我的世界一片漆黑,你不该踏进来,不该弄脏你的路。”   萧奕寒捧住她脸的手抖了一下,极快的稳住。   “喜欢这种事来的快,去的也快,你现在对我好,说喜欢是因为你不了解,等你了解了你一定会放弃我”就像梦里那样,对她失望,对她冷漠,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样的场景,她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次,干脆的,在他还未说出口前,在他还没抛弃她之前,自己识趣的离开。   不去纠缠,不去消耗他对她最后的好。   她的眼泪流的很凶,泪水把脸变成瀑布。   萧奕寒心里的疼痛不比她的少。   她的身世,她的过往,是他们之间的沟壑,他一直在等,等着她主动说出来,只有主动说出来才能直面心里的恐惧,才能走出那段过往。   现在,她主动说了出来,他心里无声松了口气。   “囡囡,能不能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不想从别处得知,我只想听你说,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   亦暖不敢睁眼,双眼仍然紧闭,睫毛颤动如同振翅飞翔的羽翼,她的转动的思绪僵住,身体完全麻木,整个人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萧奕寒放开了手,因为半蹲着的缘故,他比她矮了一截,他双手撑在床冰冷的铁架上,踮起脚,吻去她源源不断的泪水。   “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他的声音如同深海鲛人发出的低吟那般蛊惑人心,亦暖被蛊惑着,颤抖着睁开了眼,他的脸一如往日温柔,没有她梦中的冷酷,但在心里,这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风一吹便会惊起成片波澜。   审讯警官厌恶的目光浮现在眼前。   奕寒,奕寒,如果你知道了苏亦暖是瘾君子女儿你还会喜欢她吗,还会对她好吗!   不会的,一旦知道真相,你一定会抛弃她,毫不犹豫的抛弃!如同每一个抛弃她的人那样!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的什么?是为了体会被一个又一个的人抛弃么!   苏亦暖想笑,脸上面皮麻木的只能抽搐。   好,你想知道,那我全告诉你,全告诉你,让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人有多不堪,这样,你便会对她彻底的死心。   被你抛弃,这个世界便没了留念,就如很多年前想的结局一样,找到你,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便可以安然赴死。   想到最坏的结果,长时间来堵成一团的气被打通,气顺了,她看他的眼神平静没有波澜。   “我是瘾君子养大的,当过乞丐,骗过人……也害死过人。”   她还是不敢把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   又有什么必要呢,只要他去查,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她那里是瘾君子养大的人,分明是瘾君子女儿,身上流淌着让人恶心的血液,是个满嘴谎言的小人……   她又闭上了眼,终究是没勇气直面他厌恶的眼神。   耳边的风成了刀子刮在她脸上,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不到两秒。   长长地叹息在耳边响起,她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失控,鼻子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我不在意。”   幻听!   神经绷到了极致,听完他的回答,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这次很快醒了过来。   “醒了,先吃点东西。”   萧奕寒把她扶起,放在床头的粥还冒着热气,他垂着眸子吹冷,喂到她嘴边。   她分不清前一刻醒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那些话她对他说了没有,她恍惚中听见的“我不在意”是不是幻觉。   她没了勇气,不敢再问。   安静喝着粥,暖洋洋的粥进了胃里,冰冷的身体有了一星半点的温度。   喝完,他把碗筷放在一旁。   她低着头也没办法躲避他灼人的视线。   “囡囡,看我。”   心颤抖,她看向了他。   他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捏住她低下的下颚。   因为生病的缘故,亦暖脸上一点肉也没有,眼睛显得愈发的大,下巴尖尖的,像个锥子。   “聚餐,学校,G市,你情绪的转变我看的清楚,不问是想让你亲口给我说。”萧奕寒第一次在她面前板起脸,他深邃的眼睛像个旋涡,牵住她恍惚的视线。   “你说的这些,我全知道。”   一道惊雷劈在她僵硬,混沌的脑海里,混沌被劈开,刻意逃避的视线终是清醒定在他身上。   他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情绪,没有一丝厌恶。嫌弃,她看不懂。   “我喜欢你这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都喜欢,我不在意你的过往,我只会因为你的过往难过。如果十年前,我多放点心思在你身上,多关注你一些,后来你那些艰难的时刻是不是会稍微好些。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会保护你,不是骗你的假话,全是我心里所想。这一次是我的错,我没有及时出现,没有保护好你,从今天开始,不管什么时候,我会一直在你身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都知道,一直都知道!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她的身世?   “我会把坏人抓走。”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一定要做的事,让我去做。”   所以他一直知道她想做的是什么,而他说的那些话并非一时兴起。   亦暖不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的脑子里一片的空白,定定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身体一动不动。   他粗粝的指腹描绘她呆了的眸子,“暖暖,在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   亦暖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她的脸离开他的手,眼睛再次阖上。   “即使我是……瘾君子养大的,身体里流着肮脏的血,你也不在意?”像是梦里的询问,没有一点力道。   “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来不会把两者混为一谈!”   现实里的回答坚定不容置疑!   这时候,萧奕寒一直在亦暖耳边强调的话起了作用。   那一遍遍的“你值得”洗了她的脑,让她觉得她真的值得他对他好。   可是--   “奕寒,”   “我好累。”   好累好累,累得每多呼吸一次都是觉得困难。   我不想在这样活下去,不想了。   -   醒来好几天,亦暖一直没出过门,连手机也没开,每天醒来便开始发呆,一呆就是一天。   等精神稍微恢复一点,她才想起开机。   一开机,手机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像掉进沸腾热水里似的。   信息闪的太快,只模糊看见很多句“对不起”,很快有电话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G市的号码。   接通,她还没开口,那边传来强行压抑着的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话,亦暖将手机稍稍拿开,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苏亦暖!”   那边怒声叫她名字,和记忆里的人重合,是“熟人”啊!她亲爱的班主任,那个亲手将她推进火坑的人。   -   七月份的时候柳玉兰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当年她威胁苏亦暖的录音。   上面的寄件人信息是错的,她去快递站查,上面根本没有这个人。   她想过是苏亦暖做的,因为当时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然而找不到证据。   提心吊胆过了几个月,那个幕后的人除了寄来录音外没有其他的动静,因着工作繁忙的原因,她渐渐忘了这回事,然而就在这时,八年前的事被人报了出来!   她被学校停职查看,她工作的同事,她带过的学生,她的亲朋好友纷纷避她如蛇蝎,她一转身,背后全是说她坏话的人,甚至有的会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直接说。   网上校园暴力的事演绎的越来越火,青禾中学彻底火了!同时火的还有三个施暴者和她这个班主任。   甚至连她孩子也知道她做的事,有一天她的孩子睁着大眼睛问她“妈妈,老师说不能随便欺负同学,为什么妈妈的学生要欺负姐姐。”   孩子清澈的大眼睛,天真的话语让她找不到反驳的话。   很快,她的家庭因为这事出了问题。   婆婆带着女儿回了老家,老公开始住在公司不愿意回来。   这几天,她一直试图联系苏亦暖,然而对方电话一直关机,她找到她的微博,微博上有粉丝留言,大家都找不到苏亦暖,她从一个月前就突然的消失在了网络上,有苏亦暖同校的同学也说很长一段世间没有看到她。   今天终于打通了苏亦暖电话,柳玉兰本来准备道歉的,可到了嘴边的第一句话却像当年一样成了质问。   她想起了八年前的哪个冬天,她看见苏亦暖脸上的伤,对她说“有事一定要找老师”,有一天,穿得单薄的苏亦暖敲响她的门,露出被烟烫伤的伤口。   她本来打算替她主持公道的,可是,那几个人她惹不起……所以,她接受了对方给的好处,冤枉了那个向她求助的孩子。   她问她:“为什么要和同学发生争执?”   回忆猛然袭来,柳玉兰对苏亦暖道歉,她说:“对不起。”   亦暖笑出了声,清清浅浅的笑声在电话里随着电流流动。   “老师为什么要道歉,老师没做错什么,像我这样的孤儿活该被欺负。”   电话很快的被挂断,很快又有新的电话进来,同样是G市来电,是赵胜男,亦暖挂断,那边发了信息过来。   86+157********:阿姨看了网上信息,很担心你,你现在还好么?   她把信息删除,没搭理。   上了微博才知道柳玉兰说的是什么事。   在几天前,G市市委.书记因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被双规,其中提到13年的校园暴力事件,自然而然的也提到她这个“施暴者”。   微博上有几百条艾特信息,有安慰,有道歉,私信上被占满,整页整页的“对不起”,这些信息有以前的同学,有不知名的人。   事情真相被揭露的时候,犯错的人总想着道歉,她们好像以为只要道歉就会得到原谅。   很可笑。   亦暖只是麻木看着,荒芜的眸子中尽是讽刺。   她找到有关戴明达被捕的讯息,冷冷看完,很快的她看到那段视频,那段她被打的视频。   -   萧奕寒这几天回来的很早,天一黑他准时到家。   今天家里安静的可怕,平时,虽然亦暖不出门,但一到天黑灯总是开着的,今天一点灯光也没有,他心一紧,加快了脚步。   “暖暖。”   开门,他立刻叫她名字。   简单的单间里,没有应答,卧室里有细碎声响。   他走了进去,声音变得清晰,“婊.子,”“j人”等辱骂的词汇伴随着殴打声传进他耳朵里,他找的人成一团黑影缩在床角,微弱的光打在她苍白脸上,她单薄的身子在发着颤。   萧奕寒心口一窒,喘不上气来,他三两步走过去,轻轻把她手里的手机抽走,关掉画面,把人抱进怀里。   “暖暖,不看了,我们不看了。”   亦暖呆滞好长一会儿,手慢慢抓住他衣服,几天没修的指甲隔着厚实的军装,死死抵在他肌肤上,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   萧奕寒心脏被紧紧攥住,眼睛酸涩,轻轻拍哄手下只有骨头的身躯,疼惜的说:“哭吧,暖暖,哭出来,不要憋着,哭出来。”   滚热的眼泪打湿萧奕寒衣服,很快的变冷,湿冷的贴着身体,他没动,一手圈住人,一手在一下一下轻轻拍哄着。   “暖暖,不怕啊!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骗人!”亦暖哭着,泪水进了嘴里,话说的有点模糊。   “他们骗我,连你也要骗我,你说过的,只要我叫你你一定会出现,我那天叫了好久,好久,你一直没出现,你和她们一样,只会骗我!!!”   萧奕寒牢牢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囡囡,在信我一次,最后一次!”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亦暖没说好与不好,她脑海里全是那些负面的情绪,她哭出了声,哭着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做错了事要我来承担,如果不想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不想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点都不想,对不起,呵呵,他们是不是以为说一句对不起我受的伤就可以痊愈,他们对我做过的错事就可以被原谅,恶心,恶心透了……”   萧奕寒一直抱住她,任由她发泄情绪,哭得累了,哭着哭着她发泄似的一口咬在他衣服上,嘴里发出凄惨呜咽。   她哭的太凄凉,太悲惨,哭声泄露出去,门外有人在敲门。   萧奕寒没管门外,任由她哭着。   “老萧!老萧!有事好好说,不能动粗啊!”   “这萧队长怎么想的,对自己老婆也能下狠手。”   “老萧,你再不开门我我去找政委了!”   门外围了一圈人,大家被亦暖哭声惊扰,以为是萧奕寒家暴。   “老吴你快去找政委,这样下去可不行!”   “好好好,我马上去!”   萧奕寒听见了对话,他轻哄着怀里的人,“囡囡乖,我去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亦暖抓的更紧,嘴巴含着衣服,哭着问:“你不要我了,可我只有你了,你不要不要我……”   萧奕寒眼睛里的水珠快要掉下来,他快而坚定的回答:“我要你,只要你。”   他把她抱了起来,抱到客厅,放在椅子上,这里临时住进来,连张沙发也没有。   “你乖乖坐一会儿,我一分钟回来。”   亦暖水淋淋的眼睛看了他半天,泪水还在往下掉,确认他没有撒谎,她轻轻松开了手,他一动,她又快速收紧。   萧奕寒擦了擦她满是眼泪的脸,又亲了亲她额头,她慢慢松开。   萧奕寒开了门,出去解释亦暖做了噩梦,很快人群散了,不到一分钟他便回来,把人抱着进了卧室。   没开灯,黑暗里他坐在床沿上,亦暖坐在他腿上,依偎在他怀里。   萧奕寒一手圈住人,一手擦拭干了的眼泪,温声哄着:“乖乖睡一觉,我会一直陪着你!”   没了眼泪的滋润眼睛干涩得厉害,她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哭得缺氧的脑袋昏昏沉沉,伴随着他沉稳的嗓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窗外又下起了雨,这个冬天不是雨就是雪,冷得厉害。   胸口的湿冷的一片,萧奕寒怕她睡得不舒服一边抱着人,一边把外套脱去,上了床,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医生说等她哭出来,哭出来心里才会好过,不然网上的这些消息萧奕寒早删了,怎么会让她看到。   萧奕寒低下头,黑暗里看准她的脸的位置,怜惜的从发顶吻到干裂的嘴边,湿热的水滋润她干涸的唇。   这天晚上,下了一夜小雨,亦暖没做梦,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天色大亮,她还在萧奕寒怀里。   “你不去上班?”她声音沙哑,沧桑,不好听。   萧奕寒闻言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柔声道:“一会儿去,头疼不疼?饿不饿?渴不渴?”   一连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亦暖埋进他怀里,沉默好一会儿,闷声说:“我想回S市。”   萧奕寒身体僵住,却是没有反驳,只是声音低了一些,“在这里不好吗?”   亦暖没说话。   萧奕寒看着她的发顶,心里难受的紧,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下午,萧奕寒又带了温热的鱼汤回来,这几天他总是变着法子带一些鸡鸭鱼肉回来,鱼汤味道鲜香浓郁,她喝了一口又开始反胃,忍不住跑进卫生间干呕。萧奕寒熟练的端了水来,轻轻给她顺背,她干呕停住,水马上喂到嘴边。   是了,她每天孕吐这么厉害,他怎么会不知道。   亦暖含着眼泪的眼麻木看他,眼底隐藏着冷漠。   萧奕寒把杯子移开,轻声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知道。”   萧奕寒不明所以:“知道什么?”   亦暖垂下头,低声问:“你喜欢小孩吗?”   萧奕寒端着水杯的手用力,很快又放松,他给她把盖住脸的头发往后拨,淡淡道:“不喜欢,太吵。”   亦暖飞快抬头看他,他神色平静,没有波澜,她忍不住又问:“真的不喜欢?”   萧奕寒认真道:“嗯,不喜欢,有你就够了。”   她心里放松了,可又有一种抓不住的情绪快速的划过。   晚上,临睡前亦暖对萧奕寒说:“我想后天回去,我大四了,经常请假不好。”   萧奕寒抱住她,应好。 第75章 为什么是我,别人不可以……   “你确定了?”   79集团军司令部, 单调的办公室里只有书桌,和一套有些年头的皮沙发。   办公室门开着,外面站着个警卫兵, 办公室里只有两人, 说话的是第79集 团军总司令庄岩,而他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得力干将萧奕寒。   萧奕寒正襟危坐, 坚定道:“是!”   庄岩收起脸上和善的笑,严肃道:“家里原因?”   显然,他对萧奕寒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有所了解。   萧奕寒目光没有闪躲,他不愿让任何人误会他的决定是受亦暖影响, 不愿他们因此对她有偏见。   “您知道的,我进部队第一天就说过不想当兵。”   “可你当了兵,一名出色的特种兵。”平静的叙述,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受家庭的影响, 庄岩性子很好, 会给自己手下的兵适当的鼓励,可这种坚定的认可是极少的。   他正色道:“你不比你父亲逊色。”   萧奕寒并直地双腿动了动, 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他直视面前的人, 他一直以来的榜样,紧抿的嘴角松动,“谢谢!”   这是他听过最好的夸奖。   “司令,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人只有一辈子,我想做一次自己,而不是萧大校的儿子。”   空气流动的速度很慢, 庄岩站了起来,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肩膀,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这样的话我曾经也说过,当时我妈,”一个近五十的人还叫妈妈未免不符合年纪了些,他改了称呼,“当时我母亲说,我是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的父亲是我的标杆,我可以超越他,但不能被他压倒,永远活在他的光辉下。”   他轻快笑了笑,“不怕你笑话。我至今未超越我的父亲,但我也不曾因为是他的儿子而敏感。”   “您的父亲是庄将军?”萧奕寒不确定。   庄岩眸子柔软,含着孺慕之情,“嗯,是他。”   庄旭,华国特种部队第一批特种兵,亦是华国特种兵建立者,三十九岁便是华国上将,但却在四十岁那年宣布退居二线,他一直是所有军人的楷模,同时也是军中神话。   神话一直存在于人们心中,不存在于谈吐中,两人并没有谈论太多关于庄旭的话题。   庄岩没有说多余的挽留的话,只在最后说了句:“你和他很像。”   他的父亲,庄旭,会在四十岁退居二线便是因为他的母亲,他至今仍能记得几十年前,他母亲突然昏迷的半年,父亲颓靡的状态。   也正因为这样,在选择保卫国家后,他放弃组建自己的小家。   萧奕寒不懂他说的像是那一方面的像,但能和他心中高不可攀的神有些许相像总不算坏事。   他告别时,庄司令多说了句,“几个月前,我一个亲戚给我来过电,询问10年有没有特种兵去B市执行任务,当时是不是有一个叫萧奕寒的特种兵解救了一个小姑娘。”   萧奕寒神色微动,他知道,庄司令说的几个月前是苏亦暖从国外的那段时间,从国外回来她对他的态度转变他自然是了解的,也猜想她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她会认识庄司令亲戚。   缘分,缘分!   他和她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十一年前,那个闯进他世界的小孩,注定的会在十一年后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弱点!   -   司令部和萧奕寒所在部队并不在一处,开车来回需要两个小时左右,回家前萧奕寒转了弯,去了楼下二大队队长家,从他家倒了小半杯白酒。   在楼梯间把酒一口闷下,脸和身体在冬日里热火朝天,在楼梯口呆了半个小时,醉意上了头,他醉醺醺回了家。   萧奕寒喝酒了,又成了个孩子。   看见亦暖收拾衣服,他不管不顾贴在她背上,火热的唇亲在她后颈裸露的肌肤处。   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浓烈的酒味萦绕在鼻端,亦暖不适的蹙眉,停滞片刻,没有挣扎,“怎么喝酒了?”   轻轻柔柔的嗓音似清风拂过,没有一丝责备。   贴着皮肤的滚烫的唇撒娇似的蹭着,把她高领毛衣蹭下去,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皮肤上。   许是口干,萧奕寒无意识伸出舌头舔舐嘴唇,他忘了他的唇还贴在亦暖脖子上,他舌头伸出来便舔在了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火热的,湿濡的痕迹。   亦暖不只身体颤抖,心也在颤抖,身体莫名变得空虚。   萧奕寒埋在她带着清香的后颈上,闷闷不乐的嘟嚷:“不开心!”   她转过身,滚烫的额头抵在她残留着浅粉色疤痕的额头上,高大的男人刻意弯着腰同她平齐。   他脸同脖子都是红的,呼吸是热的,像热烈燃烧的火炉,他深邃的眼睛里此时泛着红血丝,里面有一层淡淡水雾,薄薄的嘴唇不开心的撅起,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   亦暖好不容易竖起的冰墙轰然倒塌,学着以前他哄她的语气轻哄:“怎么不开心了?”   萧奕寒没说话,他的平日里没有多少情绪的眸子,此时全是悲伤,亦暖的心被他的悲伤覆盖,心脏紧缩,眼睛里有了水意。   冰凉的手放在他滚烫的脸上,柔声道:“别不开心。”   萧奕寒蹭了蹭她掌心,带着细碎颤音,自责道歉,“暖暖,对不起,对不起。”   上次喝酒道歉是因为没保护好她,没早一点认识她,这次是依旧因为没有保护好她。   亦暖知道他道歉的意思,眼底冰冷松动,轻言软语安抚:“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自己,不要自责。”   他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从始至终他一直在护她。而她,从未真正替他做过什么,为他想过什么,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萧奕寒没说话,脑袋又埋在她脖颈处,埋的很紧,她盘起的头发变得凌乱,   下雨了,雨是滚烫的,滴落在她脖子上,大片的灼伤。   一冷一热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谁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在苏亦暖心里,萧奕寒永远是坚不可摧的模样,她甚至以为他是神明,不会脆弱。   原来他是脆弱的,而他的脆弱是因为她。   过了十几分钟,她忍着心慌,带着温度的声音如同夏天的晚风,亲切温和:“奕寒,为什么是我,别人不可以吗?”   萧奕寒握住她两边肩膀的手更紧,她的肩膀一沉。   “不可以,除了你谁也不要,我只要你,暖暖,只要你。”   他的坚定融化她心上的坚冰,推倒她筑起的高墙,从唐建国出现后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想过他会对她态度的转变,可他给她的是从一而终的坚定,好似,他的世界真的非她不可。   那怕知道了她一直试图掩藏的过往,知道她的不堪,他对她的态度从未改变。   在这个世界,她从来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唯有在他这里,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亦暖把肩上沉重的脑袋移开,温柔擦拭他坚毅脸上泪痕,眼底冰冷早已不见,有的是不确定,“是知道我的身世同情我?”   “不是!”萧奕寒红着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坚定,“上次聚会,你的反应让我担心,我怕问了触及你的伤心事,所以才会去查。”他大手覆盖在她手背上,心里忐忑,小心道:“我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喝醉的他像个单纯的孩子,所有情绪全表现在脸上。   他轻声祈求:“暖暖,给我个家好不好,像段家一样温暖的家。”不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后半句他未说出口,悲伤的目光迅速瞄了一眼她的小腹,心疼的厉害。   亦暖没有发现那稍纵即逝的目光,她垂着头,静静的思考。   最后她还是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   第二天,她还是走了,没有一点留恋的离开。   她住了几天的地方,随着她的离开变得空荡。   萧奕寒给段允南打了电话,请他查查□□妇科医院有没有口碑好的妇科女医生,得到答案后他亲自联系对方,希望对方12.1号能坐诊。   不知他承诺了什么好处,总之,这位在国外交流的女医生空出了12.1号,答应亲自坐诊。   段允南觉着萧奕寒有点奇怪,他今天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点颤音,像是梗咽。   怎么会,老萧同志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的人,怎么会哽咽呢。   这么一想,段允南觉着一定是他听错了。   -   回到S市亦暖去了学校,学校没有因为被抓了几个人,死了几个人有什么影响,一切如旧。   唯一被影响的只有她们寝室,彭诗雅的床铺搬空,秋云没以前那么爱笑了,书箐经常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她回来,秋云和书箐惊呆了,她们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小心开口:“暖暖,你怎么了?”   亦暖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瘦的脱了相,两只眼睛格外的大,像要鼓出来。   “前段时间生了场病。”   “好点没。”两人关切询问。   “嗯,好的差不多了。”她忍不住问:“最近,学校怎么样?”   秋云和书箐低了头,宿舍里鸦雀无声。   片刻,书箐低声说:“前几天,彭诗雅父母来学校整理她的遗物,阿姨在学校哭昏了过去……”   秋云梗咽接话:“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走了叔叔阿姨可怎么办!”   谁也说不出话来。   晚上熄了灯,秋云躺在床上,轻声说彭诗雅事件的后续。   “听说我们学校有很多人被抓了,也不知道都有谁,那几天各个高校都有警察到学校宣传毒品危害的知识……你们说,彭诗雅她明明知道毒品危害,为什么还要去碰,她走了,叔叔阿姨可怎么办。”   秋云念叨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书箐翻了个身,面对着亦暖这边,压低声音说:“秋云最近天天做噩梦,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被吓着。”   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似的,秋云突然使劲踢了下床,嘴里发出短促,尖锐的惊叫。   书箐笑出了声,沉重的笑声。   夜晚很长,寝室里冰冰凉凉,亦暖一晚上没睡好。   这次回来,亦暖和是室友的关系亲近了些,平日里会一起去食堂,一起学教室,和人相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一天,秋云从外面回来,时不时看向亦暖,带着同情。   关于13年校园暴力的事,因为亦暖在网上的名气,学校自然有人知道,秋云前段时间因为彭诗雅的事没有注意,最近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她没想到同住四年的室友有过那样可怕的经历。   亦暖放下电脑,笑着说:“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没花。”   秋云忙低下头:“没。”   她生怕让亦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强忍住了好奇心。   亦暖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没有问出口。   不久,亦暖接到一封邀请函,同学聚会。   “星火燎原”给她发来信息,解释这次同学聚会是同学们组织的,想当面给她道歉。   “星火燎原”是赵胜男姑姑家的儿子,小星,亦暖前几天才知道。   13年亦暖初中同学,那场校园暴力的围观者。   亦暖将东西丢在一旁,没有理会。   12.1号,这天,她去了医院。   前段时间在网上预约了妇科,她想把孩子打了。   她没有父母,不知道父母有什么意义,不懂怎么当好一个母亲,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她没有选择,她不想她的肚子孩子像她一样,来到这个世界。   而且,她害怕这个孩子的到来会分走萧奕寒对她的爱,她是个很自私,贪婪的人,她想萧奕寒只属于她一个人,那怕是她和他的孩子也不能分走他。   医生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做了检查,医生低头下看报告,问:“你贫血严重吗?”   “嗯,挺严重的。”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单子,“有家人陪你来吗?”   亦暖摇头,坐直了身子,“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抬头看她,正色道:“你胎位本就不稳,加上你身体的原因我个人是建议你做人流的,但是,”   亦暖绷紧了身子。   “你宫寒,贫血偏严重,能怀上已属不易,以后要想再怀不上很难。”   她一早就想过不会再要孩子,可现在听了医生话,脑袋不免嗡的一声,心跟着变得沉重。   医生等她情绪缓和才又说:“你如果确定好,下午就可以做手术。”   她的手不知不觉放在肚子上,肚子里好像有心跳,她蓦地站了起来,匆匆忙忙给医生打了招呼,随后疾步走了出去。   医生看了眼狼狈离开的人,眸子动了动,那位萧中校只说请她坐诊今天,如果有一个叫苏亦暖的来做人流希望她能亲自做手术,现在人走了,大概是改了主意。   她摇了摇头,继续忙碌。   -   亦暖停在医院门口,手不由自主放在肚子上,低着头,看着平平的腹部,自言自语呢喃:“你想来到这个世界吗?想让我成为你妈妈吗?”   隔着厚厚的衣服,手下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她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了工作室,工作室今天格外热闹,才进门便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又吃糖!医生不是说了你血压高不能吃糖!”   接着是一道比较小的反驳,亦暖没听清。   她进了院子,在一楼看见两个相对而站的老人,一男一女。   两个老人也看见了她。   老妇人走上前热情询问:“小姑娘是过来买旗袍呀?”   亦暖还没说话,她已经开始给她介绍挂起展示的旗袍,亦暖恍恍惚惚的跟着她看了好几套。   一旁精神矍铄的老人阻止老妇人,“你没看出来人家小姑娘不是过来买衣服的,大概是来找谁的。”   老妇人仔细打量,小姑娘明显魂不守舍的样子,确实不像来买衣服的。   “小暖。”   亦暖回头。   玲姐从楼上下来,她对两个老人说:“姑姑这是我徒弟,苏亦暖。”   “噢,噢,原来是玲玲徒弟。”老人家连连点头,笑得更加欢喜。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亦暖也跟着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   她跟着玲姐上了二楼,玲姐给她倒了热茶,俯过身子捏住她干巴巴的脸,左右打量,不满道:“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亦暖捧住热茶,眼睑下垂锁在茶杯上。   玲姐在另一边坐下,默然片刻,难得柔和,“是因为网上的事?”   因为学业的原因,亦暖已经一两个月没来工作室,看到网上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联系她,结果了无音信,后来从别处知道她去了部队才放了心。   亦暖愣愣看着杯子里的浮浮沉沉的茶叶,半天才慢慢回答:“不是。”又呆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第一次在玲姐面前示弱。   “玲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的。   玲姐一时无措,这还是亦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以前她一直和她一样,像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   玲姐上前,轻轻抱住了她,“是不是网上那些人欺负你?告诉玲姐,玲姐给你报仇,”   在看到网上消息后,她利用葛家的关系把那几个施暴者报复了一遍,在国外的那个女生被学校开除,青禾中学也来了场大换血,校长,主任,老师该下的她一个没放过,赵正义也在其中。   当然,这里面不只她一个人的手笔,萧奕寒也参了一脚,当年那三个女生,他请人警告了一番。   亦暖并不知道这些。   她抱住玲姐,深呼吸,控制着不让眼泪往下掉,待到呼吸平稳,眼泪止住才缓慢的说:“我怀孕了。”   玲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一下,很快的反应过来,她知道她结婚的事。   她说:“你不想要?”   抱住她的手收紧,亦暖艰难道:“我不知道,本来,我打算不要的,今天到了医院我觉得害怕,就像是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舍不得,可是,”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母亲,我怕他会怪我,怪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   她以前常常在想,如果有的选择,她一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她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因此怪她。   玲姐听懂了她的顾虑,叹了口气,“傻妮子,你老公对你好吗?”   亦暖没有犹豫的点头,萧奕寒对她很好,这点她从来不怀疑。   “你能确定他会一辈子对你好吗?”   “嗯。”   萧奕寒对她的承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的坚定,坚定到在不知不觉中在她心底扎了根,让她坚信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一直对她好。   玲姐抱住她的手改为扶住她两边肩,她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他会一直对你好,你们的孩子是爱的结晶,宝宝怎么会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会愿意吗?   亦暖依旧不确定,准确来说,从始至终,她真正担心的并不是孩子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而是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个母亲,萧奕寒会不会一直对她好。   玲姐说:“别想了,晚上去我家吃饭,姑姑手艺很好,你有口福了。”   亦暖心不在焉的答应,没询问玲姐怎么突然多了个姑姑。   关了店门,爷爷,奶奶,玲姐和亦暖四个人一起回玲姐家,玲姐开车,亦暖坐副驾驶,两个老人坐后座。   奶奶很热情,上了车笑眯眯的和亦暖说话,亦暖不喜欢自来熟的人,这次大概因为对方是个老人,倒没有反感,反而生出亲近之意。   奶奶问了她和玲姐怎么认识的呀,是不是很喜欢旗袍呀,现在是不是还在读书呀……   她问这些的时候她身边的爷爷板着脸,眼神却是柔柔的,一直放在她身上。   奶奶问了这些,觉着两人关系近了,便又问:“小暖暖有没有对象呀,奶奶给你介绍好不好,奶奶认识很多兵哥哥,长得帅,有腹肌”   “咳咳”   车厢里霎时间响起爷爷响亮的咳嗽。   奶奶气呼呼瞪他,不满道:“不要打扰我说话。”   爷爷气急了,心里头还有点吃味。   以前年轻的时候喜欢看他腹肌就算了,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想这些,老不正经。   心里这样想着,老爷爷嘴上不饶人道:“你不要说,你说话吵到我了!”   “我说话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别听!”   “有本事你别说!”   “有本事你别听!”   两位老人就这句话争执了半天,谁也不让谁。   这样的拌嘴不是吵架,是一种乐趣,亦暖看了出来,不由带着点向往。   “爷爷和奶奶感情真好。”她轻声说。   玲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两人,目光变得柔和,脸上的笑变得真切。   她不喜欢自己母亲,但对庄家这边的人很是亲近,在他们身上,她能感觉到家的温暖。   “嗯,爷爷奶奶感情一直很好。”她也很羡慕这样的感情,可惜了,这辈子注定遇不上,即使有幸遇上也没勇气追求,想到这里心里免不得酸涩。   玲姐扭过头看亦暖,说,“你以后会很幸福!”很真诚的话,带着祝福,带着笃定。   亦暖怔怔看着她认真的脸,心里涩然。   “小暖暖呀,你还没告诉奶奶你有没有对象呢!”   爷爷奶奶的争吵以奶奶的“你再说我生气了”终止,爷爷有气发不出奶奶开心了,又开始和亦暖说话。   亦暖回过头,脸上带着温顺柔和的笑:“我结婚了。”   “啊!”奶奶明显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她喜欢的小姑娘会这么早结婚。   她很快又笑眯眯的说:“哪家小伙子这么有眼光,早早的把漂漂亮亮的小暖暖拐到了手!”   亦暖脸微微发红,有点尴尬。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可称不上好看,连清秀都算不上。   之后又针对结婚这事说了许多,知道萧奕寒是当兵的奶奶更高兴了,直呼当兵的眼光都好,慧眼识珠,说这话时顺带的夸了把自己。   这次老爷爷没有和她争论,很认同她的话,顺带的对亦暖口中无所不能的丈夫有了点好奇,便问她:“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   亦暖回答:“在H市当兵,叫萧奕寒。”她想奕寒这么优秀,老人大概听过他名字。   果然,老人是知道他的,认真的称赞了几句,但不知怎的,之后的语气,带着点惋惜。   晚上吃饭,亦暖又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奶奶叫罗笑笑,开始还以为是重名,忍不住询问后得知对方正是她唯一喜欢的漫画家“笑笑。”   那本《往后余生》的画家!而那本漫画讲的就是她和爷爷的故事!   世界上的缘分总是这么的奇妙,如她和玲姐,奶奶,奕寒! 第76章 我的一辈子毁了,再没办……   亦暖回到家, 温热的饭菜摆在桌上,李姐正等在家里,看她回来她才离开。   许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吓到了萧奕寒, 从部队回来后, 他不放心亦暖一个人在家,特意的给段阿姨打了电话, 希望李姐周末能来家里照顾她。   所以每个周末李姐都会过来,晚上再离开。   亦暖总觉得欠了段家的人情,而且,奕寒把她看得太娇弱了些, 三番两次给他保证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也没用,在这件事上他特别的坚持。   很快又接到了萧奕寒电话。   从上次醉酒后,他仿佛变了个人,变得特别唠叨, 一有时间便给她发信息, 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天气冷了不能吃冷的, 特意的在网上给她买了暖手的寄来,补品更是不断, 再加上李姐的悉心的照顾,她瘦下去的肉在肉眼可见的往回长。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堵在心里的事松了些, 亦暖心情还算不错, 等萧奕寒日常询问今天过得怎么样后她忍不住打趣:“萧先生,你是不是到了更年期,好啰嗦啊!”   她自己或许没察觉到,她的声音软绵绵的, 很是轻快,带着点撒娇的调子。   那边沉默了,亦暖以为他不喜欢她这样说,毕竟他是真的挺在意年龄的,以前还因为别人叫叔叔生过气,特意让她给他打扮得年轻些。   她还没来得及认错,萧奕寒说了话:“嗯,更年期了……暖暖会不会嫌弃我年纪大。”   低低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好似伤了心。   亦暖愣住,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类似慌乱的情绪,她连忙摇头,温柔道:“不会,我刚才说着玩的,奕寒一点也不老,再说了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呀,我喜欢年纪大的!”   话才说话,亦暖懊恼的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   苏亦暖啊,你个大直女,你会不会说话的,话说的前后不搭!   萧奕寒轻轻笑出了声,很低,有点沉闷,他问:“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   亦暖笑着把遇到玲姐姑姑的事说了,也说了奶奶是她最喜欢的漫画家的事,萧奕寒安静倾听,时不时应合一两声,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可她总觉得他今晚情绪不高。   说了一半,她担忧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萧奕寒握着手机站在冷风口,嘴唇紧抿,深邃的眸子带着浅浅的悲伤,冷风好似吹进了心里,心口被冷冽的风刮得又刺又疼。他想他和她的孩子大概不在了。   “嗯,今天遇着点小问题。”和平常一样沉稳柔和的声线,没有透露心底一星半点的悲伤。   亦暖轻声问:“解决了吗?”   “解决了。”   “那别难过了。”   萧奕寒低低应了一声,很快的,他语气带着点急切的唤:“暖暖。”   亦暖耳朵莫名发痒,握紧了手机,“怎么了?”   “想你了!”   脸蹭的一下发热,心跳骤然加快,整颗心像是泡在蜜罐中,甜丝丝的。   “我也想你。”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   她的手心全是汗,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样,想赶快把电话关了又舍不得。   电话那头显然的被她的回答取悦,发出低低的,撩人的笑声。   亦暖用力握住电话,不让它从手心滑落,不安询问:“奕寒……你永远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会。”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   萧奕寒同样握紧了手机,他闭上了眼,把眼底连同心底的悲伤压制住。   没什么好难过的,有她就够了,有她就够了!   他一遍遍劝慰自己,可心还是疼得厉害。   -   大四上半学期过得很快,下了几场雪,在一天比一天冷冽的气温下过去。   放假前几天,萧奕寒打了电话来,希望亦暖能去部队,她拒绝了。   怀孕四个多月了,在她有意无意的拖延下,孩子已经没办法打掉,现在已经显怀,但因为冬天穿的厚,她又偏瘦,所以看不大出来。   她不想让萧奕寒现在知道,具体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亦暖决定去参加同学聚会,她要让像许知意一样记不起当年被她们冤枉的人是谁的人,好好记住她的脸,记住她这个人,无时无刻记着她们当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要她们永远记得她们做过的错事,永远不得心安。   萧奕寒知道她要去G市,不放心,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定要允北陪她一起去。   允北知道了亦暖遭受过校园霸凌的事,年轻的小女孩总是心软又富有同情心,萧奕寒请她陪亦暖去G市,她没有拒绝,一口应下。   她比上次来家里安静了许多,乖乖巧巧跟在亦暖身边,主动替她拿东西,找座位,和她聊一些平日里有趣的事。   高铁上,她把包里买的零食放在小桌子上,高高兴兴和亦暖分享:“嫂子,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零食,你尝尝看。”   亦暖没拒绝,吃了两个就没了动作。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她最近饿的厉害,偏偏又什么都不想吃。   “不喜欢吗?”允北失落的问。   她现在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嫂子了,性格好,长得漂亮,又坚强。   亦暖不好意思笑了笑,温柔解释:“我不是很喜欢零食。”   近一段时间,她的温柔有了温度,不在像以前那样隔着一层,让人觉得疏离。   允北笑了起来,“好吧,那我自己吃咯!”   “嗯嗯。”   她吃东西的时候亦暖头面向窗外,看着倒退的风景,想着即将面临的人,面临的事,心里一派平静。   到了G市,办好入住,允北央求亦暖带她去吃G市小吃,两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G市小吃很多,素春卷、豆腐圆子、臭豆腐等数不胜数,光是简单的土豆就有十几种不同的做法和吃法,还有允北从来没吃过,但在疫情期间早有耳闻的鱼腥草,G市人叫折耳根。   允北跟着亦暖在小吃里放了许多折耳根,结果吃了一口整张小脸皱在一起,扒着垃圾桶干呕,过后苦着脸给亦暖吐槽:“这是人吃的吗,像树根一样,好奇怪。”   亦暖但笑不语,折耳根的美味外省的人是没办法体会的。   第二天下午,亦暖让允北在入住的酒店等她,自己一个人去。   她今天画了精致的装容,头发披着,羽绒服里穿的暗红色正绢旗袍,旗袍上有牡丹暗纹。   她到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这些人里,她只认识几个,可她们做的事,她会牢记大半辈子!   她将外套脱下,婀娜的身姿,绝美的脸蛋,温婉疏离的气质,一瞬间里吸引了大部分人目光,同时在众人心里留下一道印记。   “这人谁啊?这身材绝了!”   “老朱,这是我们班同学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不认识啊!难不成是咱们班谁整了容?”   “话说,那个苏亦暖不是个旗袍模特吗?是不是她?”   亦暖浅笑着,听了一会儿众人议论才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苏亦暖。”   知道她是苏亦暖后,众人霎时间鸦雀无声,一个个像见了鬼似的睁大了眼。   有人拉着她落了坐,有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有人做出虚伪令人作呕的愧疚,有人事不关己的当来看戏……却是没有一个人道歉。   什么特意为她举办的聚会,为了给她道歉,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话,同时也成为让他们心安的籍口。   席间,为了揭过他们做过的错事,转而说起了戴欣蕊三人,以及青禾中学的现状。   戴明达被抓后戴家迅速被查,他老婆和女儿本打算去国外,结果没了钱寸步难行,戴欣蕊外婆家怕受到牵连不敢随便接济,再加上戴欣蕊是校园霸凌的主谋,她原先工作的单位将她开除,家里经济彻底没了来源。听说她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家里听说了她的事,让男方和她分了手,戴欣蕊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异变,吃安眠药自杀,被救了回来,人却变得疯疯癫癫。   范红艳更惨,在国外不知得罪了谁,被打得半死,全身上下每一处完好的地方。   邹可馨进学校本来就是靠的后台,多年前的事情曝光,不仅她自己,连带着让她进青禾中学亲戚也倒了霉,前校长,也就是她爷爷,经营了几十年的名声彻底丑了。   一个寝室五个人,唯一没有影响的只有当时的旁观者--戴佩然。   而柳玉兰,他们曾经的班主任,听说才刚刚升迁就出了这样的事,工作是一定保不住的,而且她老公还和她提出了离婚。   果然是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许知意也在这些人中,认出苏亦暖是前段时间在赵胜男婚礼上遇见的人,她尴尬的直往人群后面躲藏。   亦暖偏偏不如她意,特意的叫住了她,“知意,好巧,你也在这!”   本来就是同学,她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许知意心里怨恨苏亦暖特意提到她的名字,脸色不虞,很快掩住情绪,搭讪着应,“好巧。”   她又说:“你变化好大,和以前两样,上次都没认出你来。”   这话说的带着恶意,好似说她以前和现在天差地别,是不是整过容。   大家看她们的目光都变了。   亦暖不在意的笑了笑,她双腿交叠在一起,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唔~我相信你不是唯一一个没认出来的人……我啊,以前不会打扮,刘海都盖住了脸,性子又孤僻,和班上同学都聊不来。”她轻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们又怎么会跟别人说我有暴力倾向,经常欺负同学呢!   周围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变了脸色,有人不耐烦道:“当年的事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们只是听了老师的话。”   “你当时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整天阴沉沉的,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她坐直了身子,认真听着这些人的话,脸上的笑没有一点改变,甚至愈发迷人。   如果没有人将八年前的事曝光,在这群人心中,大概连苏亦暖是谁都不知道,甚至忘了他们对她做过的事。   原来,在他们心里,他们也是受害者呢!真是……可怜得很。   亦暖从来没想过这些人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当初选择成为一名网红,除去赚钱外,最重要的一点,网红有粉丝,有舆论引导力。   她要做的一直是站得高高的,然后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曝光在大众视野下,让他们亲身体会千夫所指的感受,让他们成为这个社会的渣宰。   本来按照她的计划,她准备在两年后曝光这件事,到时候她的粉丝有了一定的基础,而且那时正逢青禾中学五十周年校庆,这是她送给青禾中学的礼物,也是她送给那些人的礼物。   没想到,戴明达出了事,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毕竟在她计划中,要给那三个人沉重打击可是很难的,毕竟她们都是有后台的人。   “够了,你们要不要点脸。”   亦暖正看这些人唱戏看得起兴,一个年轻的男生打断了嘀嘀咕咕的人。   李星,也就是赵胜男姑姑家的孩子,他站了出来,环顾这些明里说道歉,暗里给自己找借口的人,脸色愈发难看,他率先鞠了个躬,给亦暖道歉。   “苏亦暖对不起!”还算真诚的道歉。   亦暖仿佛没听到他的道歉,她还在笑,笑的明媚,讽刺,看他们就像看一群跳梁小丑。   她漫不经心看众人,然而被她视线扫过的人只觉毛骨悚然。   看完一圈,她浅笑着,说:“你们没错,你们能有什么错呢,你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老师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老师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最后被开除的人是我,到最后每天被噩梦惊醒的人还是我,梦里,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时间久了,连我也快忘了我到底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   “你们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自认为正确的话,能有什么错呢……”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如诉如泣,“可是我的一辈子毁了,再没办法变好……”   说完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不再管里面的人因为她的话造成的影响。   出了包间,隔绝虚伪的人群,空旷的走廊上,她特别想萧奕寒,她知道,哪怕全世界的人伤害她,他不会,有他在,所有的风风雨雨都会绕开她,所有的苦难都会不攻而破,所有伤害她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就如同这次的事情一样。   她认识的人不多,有能力扳倒戴明达,做这些事的除了玲姐只有他。   开始,她以为是巧合,后来,仔细一想,前段时间他说过的,他早知道她的身世,那一定的也会知道她经历的事。   现在,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遭到了报复。   亦暖打算给萧奕寒打电话,告诉他,她想他,想去找他。   电话还没拨通,她看见了特意等在外面的两人,戴佩然和赵胜男。   两人在说什么,看到她便停止了交谈。   戴佩然,她和班上那些旁观者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三年前她把她被校园暴力的视频发给她,前段时间把视频放在网上,洗清她多年来的冤屈。   戴佩然是过来道歉的,比起里面那些虚伪的人,她倒是诚实得多。   她说:“对不起,当年我不应该当个旁观者,如果,如果我帮你说一句话,或者挺身而出”   亦暖平静打断她的愧疚:“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做的很对,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理由帮我出头。如果当年遭受这些的那个人是你,我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亦暖太了解了。   她现在谁也不恨,但是,她也不愿意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亦暖想了想,说:“前段时间谢谢你。”   戴佩然诧异看她:“谢什么?”   “视频不是你发的?”亦暖不确定道。   “不是你发的吗?”戴佩然惊讶:“我以为是你发的,着视频我只发给你过。”   除了她们俩谁还会有这个视频?亦暖脑子里一时理不清头绪。   两人思来想去,想不到其他的人,便揭过了这事。   亦暖看向她挺着的肚子,目光变得深沉,“你要当妈妈了?”   戴佩然气质变得柔和,没有一点攻击性,低声道:“嗯,下个月预产。”   亦暖移开了视线,看向自己肚子的位置。   戴佩然看她低垂着眼帘,看不懂她的情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也跟着沉默。   旁边,一直沉默的赵胜男开了口,“小暖。”   亦暖冷淡对她颔首,没有别的表示。   酒店门口走进来个高大的男人,劲直走到戴佩然身边,搂住她腰,温柔问:“忙完没有。”   戴佩然脸红了红,对亦暖介绍道:“这是我老公,林朗。”   亦暖笑着打了个招呼。   戴佩然老公礼貌笑了笑,凌厉的眉眼在看戴佩然时变得柔和。   他们很快离开。   亦暖远远的听见男人温柔的询问和戴佩然娇俏的嗔怪。   “女儿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我想要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两人消失在视线里,她还没回过神,赵胜男叫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你找我有事?”   她对她说话的语气冷冷淡淡的,像对个陌生人说话。   赵胜男心里一梗,却是低声下气的道歉:“爸爸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亦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盯着她,赵胜男额头冒了汗,眼神收敛,没了亦暖从小看到大的自信,飞扬。   看来赵正义的事,对她的影响很大啊!可那又能怎样呢,做了错事总得承担后果。   在赵胜男快要坚持不下去,她才缓缓开了口,淡淡的,没有喜,没有悲,“他只是做了对他有益的事,没必要为此说对不起,你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见她真的要走,赵胜男忍不住加大音量,企图留住她:“看到网上的视频阿姨担心得生了病,爸爸也知道了你和阿姨的关系,两人吵了架。”   亦暖顿住,回头看她,“你是来找我问罪的?”   “我。”   她目光中讽刺太明显,刺的赵胜男说不出话来。   几秒,才呐呐道:“阿姨很想见见你。”   亦暖重新转过身,平淡道:“你回去告诉她,她女儿死了,死在她把他丢给那个魔鬼的时候,被生生的折磨致死。”   “小暖。”   赵胜男在背后怎么喊她也没有回头。   今晚遇到的这些人,真是可笑啊!   马梅是不是认为,她想见她她就会乖乖回去,不想见她便把她远远抛开!   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既然她当初选择自己离开,现在就不应该在说想她的话。   -   微博   苏亦暖:2013年冬天,天很冷,比今年还冷,那时我初一,不知道为什么,同寝室的女生会突然对我发怒,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突然的拽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拽下来,拽到地上。   这不是第一次,却是最狠的一次,在此之前她们喜欢捉弄我,往我床铺上扔垃圾,塞软体虫子,在我睡熟后将我一次次弄醒……我没有父母,小姨一家收养了我,我不能给他们添麻烦,我只能忍耐,一次一次的忍耐。   从床上拽下后皮带,凳子,手机轮番往我身上招呼,猩红的烟头燃烧着摁在我肩上,我闻到了火烧肉的味道。   后来她们把我拽到卫生间,两个按着我双手,一个按着我头发,把头按进水里。   水漫进了口鼻,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紧到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死了,死亡的恐惧给了我勇气,我拼命挣扎,打伤了她们,不知是谁拿按着我的头使劲往墙上撞,我昏了过去,醒来我成了施暴者。   班主任,老师,同学,她们全都说我打了人,说我欺负同学……我被学校开除……   在之后的很多年,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甚至在梦中我一会儿会变成施暴者,一会儿变成挨打的人,可不管怎么变,疼的人一直是我。   前段时间,我去了G市,在哪里遇见了曾经的同学,她说以前我们班有女生因为校园霸凌被开除,那件事是班主任让她们撒的谎。   我就站在她面前,她记得事情的具体经过,记得所有一切,唯独不记得当年因为她们谎言被开除的人是谁。   八年过去,忘了我的存在,她们每个人都过得很好,可我,我再也没办法变好,我用了八年去治愈那些伤,没有任何用处。   半夜里我时常从梦中惊醒,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去人多或者人少的地方,别人在我耳边大声说话我会被吓一跳,有人抬手我的身体会下意识瑟缩……   图片是八年前验伤报告,上面清除记录着她当时遭遇的种种。   发完,亦暖关闭了留言功能,好的坏的留言,在此刻都是那么的多余,她不愿意去看。   她找了上次微博帮她的神秘人,请对方将八年前柳玉兰和她的对话,在今天凌晨以知名人士的身份发出去。   之后给萧奕寒发了信息后,她关了机。 第77章 着我汉家衣裳,嫁你一身……   第二天一早, 亦暖让允北自己回了S市,她连夜买了去H市的高铁。   高铁进入H市,天空飘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逐渐盖住一切事物原有的面貌, 留下一片洁白。   亦暖打车到了部队门口,没有直接进去, 等在外面。   她打着伞,黑色的伞面覆盖着一层雪。   萧奕寒出来只看见一个穿得厚实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部队外,伞打的很低, 遮住了大半个头。   “萧队长!”站岗的士兵敬礼的声音中气十足。   在想事情的亦暖被吓了一跳,缓缓回过身,萧奕寒正大步走过来,他面容冷峻, 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她常见的柔和, 黑沉沉的,又冷又凶, 望者心惊胆战。   最近,是萧奕寒三十一年中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在难熬, 他还是耐着性子把温柔的一面留给他的妻子,每天有时间便给她发信息,打电话, 让她知道他有多需要她, 他克制着内心的悲伤,尽可能不让它流露。   在部队,他要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好,所有私人的情感掩埋在冷峻严肃的面容下, 士兵们只道萧队长最近更严厉了,却不知道痛苦淹没了他的心。   他的孩子,他还没见过面便失去了他。   他喜欢孩子,他曾经幻想过他和亦暖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能是个女儿,可能是个儿子,她/他会在他和暖暖的培养下成为优秀的人。   以后长大会谈恋爱,会结婚,他和亦暖会从爸爸妈妈晋升为爷爷奶奶,那时候他可能已经白了头,变了样,亦暖依旧是他心中最美的姑娘。   太美好的想象总经不起现实的风浪,知道亦暖不惜伤害自己身体达到目的,他大概的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可,他还是忍不住为她辩解,认为她不知道自己怀孕,因为不知道才会做出那样的计划。   然而,藏在衣柜里的孕检报告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他头顶,他再也没办法逃避。   或许,在知道自己怀孕,她便做了这个计划,利用他和她的孩子做苦肉计,达到送唐建国进监狱的目的,没有谁能忍受一个孕妇遭到暴力……   他不能怪她狠心,只能怪自己在她受伤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在她经历那些黑暗时没有及时出现,她的狠心是她的保护色,他怎么能怪她……   而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只能压在心底,夜深人静时在黑暗中独自开解。   伞面抬高,熟悉的面容露了出来。   萧奕寒脚步停下,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冷冽的目光还来不及转变,因着惊讶蹙起了眉,让人误以为他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这一次,亦暖没有犹豫的奔向他,扑进他温暖安稳的怀抱中。   他向她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的一步由她补上。   柔软的身子扑进怀里,萧奕寒下意识抱住。   怀里的人说了话,他抱着亦暖的手加重力道,感受着她的体温。   目光下移,只看见她黑色发顶。   他的孩子没有了……一阵热意涌上眼眶,他把军大衣拉开,包住她,闭上了眼,下颚抵在她发顶,忍着悲伤温声问:“怎么来了?”   亦暖在他怀里轻声回:“想你了。”   雪白的雪还在往下飘,飘在他一个人身上,亦暖被他护在怀里。   站岗的士兵忍不住偷偷瞟了眼紧紧相拥的人,牙酸得厉害。   实在是想不到啊!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萧中校竟还有这般柔情的时候。   亦暖从他怀里抬起了头。   在他面前她太矮了,每次只能仰头看他,而他总配合的弯腰。   这次,他没有弯腰,只低着头。   他心情不好,从见面亦暖便察觉到了,本来打算私下说的话,她决定现在说,她拉了拉他贴着皮肤的温热的衣服,悄声道:“奕寒,你低下来点,我有话对你讲。”   萧奕寒沉默着弯下腰,亦暖抱着他脖子,凑到他耳边,温柔道:“我怀孕了。”   “嘭”的一声巨响,五颜六色烟花在他脑海里开了花。   冷静沉稳的萧中校傻了,整个人傻傻愣住,瞳孔微微放大,一脸不可置信。   他听见心口在瞬间里“砰砰砰”跳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意又涌上了眼眶。   半晌,他眨了眨眼,哑着嗓子,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跳动的心放慢了频率,生怕跳的快会错过接下来的话。   亦暖脸上泛着柔光,拉着他僵住的手放在小腹上,加大音量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奕寒,你要当爸爸了!!!”   几天来的苦闷,悲伤在一瞬间里泄去,泡在心口的苦水流出,注入新的糖水,他的心泡在其中,愉悦,畅快,幸福填满胸腔的空洞。   萧奕寒一把将亦暖抱起,无法克制的喜悦浮上面容,长时间来严肃刻板的脸变得柔和,紧绷的下颚线放松,嘴角高高扬起,抱着人大步朝家走去,也不管一路上遇到的人们如何打趣。   进了家门,一脚把身后门踢关上,把怀里的人儿放在地上。   亦暖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被压在门上,呼吸被人占了去。   仿佛是为了确认,萧奕寒吻的又快又急,抱住她的力道很大,一只手从羽绒服下钻进里面一层,放在紧贴着小腹的旗袍上,手下好似有微弱的跳动。   他的心跟着跳动。   亦暖没有挣扎,双臂老实环在他脖子上,乖顺由着他确认。   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时,他放松了力道,腰弯着,头抵在亦暖脖颈处,火热的呼吸隔着厚厚的衣服仍能感觉得到。   “暖暖。”   “嗯。”   “谢谢,谢谢。”   他的声音带着细碎哽咽。   亦暖身体僵住,很快放松。   是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不说,不给她压力。   亦暖红了眼,手放在他短发上,轻轻抚摸。   “奕寒。”   “嗯。”   “你会更喜欢我,还是孩子。”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没有。   奕寒头抬起,站直了身子。   亦暖看见他红了的眼。   他深邃坚毅的眉眼直视她,认真且坚定道:“你,孩子是因为爱你,爱屋及乌。”   亦暖抱住他精壮的腰,侧耳倾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奕寒,谢谢。”   在看见他红了的眼时,她庆幸没有把孩子打掉。   -   亦暖睡着了,小小的人贴合在他怀里,萧奕寒手放在她肚子上,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心里头从未有过的满足与甜蜜。   他小心低头轻吻她发顶,低声呢喃:“暖暖,谢谢。”   -   这次来部队亦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部队的人看她,不,应该说看她和萧奕寒的眼神变了,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惋惜,然而每次她认真去辩认时,对方又收回了视线,让她没办法看清,很多时候总是欲言又止。   亦暖试着去询问,总被三言两语揭过。   她去问萧奕寒,萧奕寒也是闭口不谈。   这不像他的风格,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谁也不说,她也没办法。   在过年前几天他们回了S市。   一回到S市奕寒便被段叔叔叫去家里。   段叔叔脸色不太好,亦暖想跟去被奕寒阻止了。   段允南还在医院,段允北去朋友家里玩,客厅里只有她和段阿姨。   “阿姨,您知道他们是谈什么吗?”亦暖小声询问。   “不知道,你段叔叔这段时间一直神神叨叨的,怕是有什么事。“段阿姨也是一脸的不解,“应该是关于小寒的,他没对你说过?”   亦暖心里一沉,沉默摇头。   萧奕寒从来不给她说自己的事。   她一直被他保护的很好,他知道她的所有,她呢?她从未去心过他的事,总用部队纪律严明来为她的不关心找借口。   说到底,她对他上的心不如他对她的一半。   谈了一两个小时,从书房出来双方脸色很是沉重。   吃过晚饭,回家的路上亦暖很沉默,沉默中带着难过。   萧奕寒试图找话题,她一句也不搭,回到家,她头也不回进了卧室,萧奕寒跟进去她正坐在床边发呆。   他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向她红了的眼眶,许久无奈叹息着抱住她,小心翼翼问:“暖暖,如果我不是军人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亦暖从来不知道,原来萧先生也有不自信的时候,而她,是他不自信的源头。   萧奕寒对她的好,对她的爱从来明目张胆,毫不保留,她却瞻前顾后,一味享受,从不主动。   这次去部队,是她唯一一次主动,主动久了会累,亦暖深知这一点,可从来没有站在萧奕寒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她认真思考奕寒问题,第一反应是不会,随即又想到,她要找的只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无关对方身份,职位。   膝盖上一重,她低下头。   奕寒放在两边的手收紧,手上经脉凸起,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他把头靠在她膝盖上,轻轻磨蹭,像个全副身心依赖她的孩子。   心里的不确定转为确定。   亦暖眼中,心里从未有过的坚定,她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温柔且坚定道:“会,只要是奕寒,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萧奕寒深邃黑沉的眸子一亮,他没有立刻动作,默然片刻,又说,“我转业了,以后不再是军人。”   说这话时一直注视她的眼睛。   亦暖很平静,其实一直有所预感,只是不确定罢了。   她笑着说:“以前你出任务我总担心你会受伤,我也想过最不好的结果,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跟着你一起走。”   萧奕寒深邃的视线里是不赞同,亦暖亲了亲他,继续道:“现在好了,不用担心啦,以前你是所有人的大英雄,以后你只是苏亦暖,还有我们孩子的大英雄,我开心还来不及。”   -   回来第二天,萧奕寒带亦暖去了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还是亦暖上次来检查时遇到的那个。   奇怪的是上次挤不完的人,这次只有他们。   医生说亦暖贫血严重,一定要小心照顾,不能有一点的马虎,萧奕寒愉悦的心蓦然紧绷,两人出了医生办公室,他说有事又回去了一趟。   办公室里,他艰难问医生:“对大人有伤害吗?”   女医生看了看他,这个年纪轻轻的中校,守护国土安宁的军人,温和安抚:“好好照顾,有我在会没事的。”   亦暖正等在门外,看他出来主动牵住他,浅笑着说:“我们去买年货吧!”   她的浅色瞳孔里是柔和的光,里面是对他没有保留的依赖。   萧奕寒沉默,拉住她不动,许久,在心里做了决定,涩然道:“我们不要孩子了。”   亦暖看着他,没说话,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   萧奕寒心口一疼,粗粝的手温柔抚摸她冰凉的小脸,上次受的伤早已痊愈,前段时间因为李姐的照顾,脸上肉长了回来,比已经更加圆润。   他忍着心里的难过,平静的说:“暖暖,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你身体不好,这个先不要。”   不会有了。   亦暖在清楚不过。   这会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前段时间,她想着打掉孩子,现在,孩子的父亲想打掉孩子。   他们的孩子,没有父母的期待,真的会幸福吗   亦暖盯着他,眼泪没有预兆往下掉,越掉越多,没有一点声音。   萧奕寒只顾着给她擦眼泪,没有一点妥协。   亦暖哭了一会儿,冷声说:“晚了,宝宝四个月,有了胎形。”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   萧奕寒担心,几步上前把人抱起,不顾她的挣扎一路抱着走,她挣扎的厉害了他便说:“伤着孩子。”   亦暖马上停止挣扎,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T栀子整理W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使性子。   上了车,萧奕寒把人往车上放,给她系好安全带,随后在网上搜索得知,四个月确实形成了胎形,不能流产。   他扭头看亦暖,亦暖把头扭开。   萧奕寒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沉默开车。   他期待孩子的到来,可以想象有了孩子,他们的家会更加温馨。   可是……如果孩子的到来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危害,那他选择不要。   萧奕寒开车去的小区附近超市,到了地下停车场亦暖没动,耳边呼吸平稳,睡着了。   他拿了根烟叼在嘴上,没点。   他又在网上查了一些孕期注意事项,其中一处特别重要“孕期孕妇情绪化会直接影响到胎宝宝的心理健康,这种影响甚至一直会持续到宝宝长大,孕妇容易出现抑郁”   他倾过身子,把她脸转过来,长长的睫毛上有几滴水珠摇摇欲坠,他心一紧,难以呼吸。   亦暖睁开了眼,睫毛上的水珠掉了下来。   萧奕寒心往下沉。   他亲去掉下来的泪水,低声道歉“暖暖,我错了,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原谅我好不好。”   亦暖愣愣看他。   萧奕寒继续说:“以后我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亦暖又哭了起来,有微弱抽噎。   萧奕寒无措捧着她,“别哭了,医生说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亦暖眼泪还挂在眼帘上,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她深呼吸,控制住泪意,呜咽着说:“我们都想过不要宝宝,他要是知道了怎么办,他一定会难过的,我们不是好爸爸妈妈。”   萧奕寒抱住她,轻轻安抚:“那我们给宝宝道歉好不好,宝宝会原谅我们的。”   “嗯。”   亦暖把萧奕寒手放在肚子上,她的手挨着他的放在一起,温柔道歉。   “宝宝妈妈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妈妈特别特别喜欢你。”   萧奕寒简单的多,直接就是简单粗暴的“对不起”   -   春节这天,路上人迹稀少,家家户户宅在家里。   这个春节是他们俩第一个春节,萧奕寒一早拒绝了段家邀请,决定两个人自己过。   早上六点萧奕寒起床打扫卫生,之后又开始布置家里,把对联贴在门两边,倒福字贴在每一扇门的正中间,红色的小灯笼挂在窗帘上。   家里红红火火好不热闹。   下午两点亦暖开始在厨房里准备年饭,萧奕寒在一旁打下手。   九个菜花了四五个小时,有G市特色菜,也有S市特色菜。   粉蒸肉、折耳根炒腊肉、糖醋鱼、五元蒸鸡、干蒸八宝果饭……   亦暖不怎么孕吐,但特别喜欢吃酸的和甜的。   饭菜吃的不多,饭后水果吃了不少。   萧奕寒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孕妇要多吃水果,为此托人从各处买来水果,隔三差五就有新鲜水果寄来。   往年亦暖从来不看春晚,今年因为有了家,春晚成了必不可少的节目。   家里各处的灯大开着,亦暖挨着萧奕寒坐在沙发上,同盖一床毛毯。   萧奕寒眼睛放在电视上,时不时的喂亦暖水果。   亦暖早上十二点才起床,本来想着起的晚今晚能熬到跨年,结果才吃完饭又开始犯困,春晚看了三个节目,眼睛睁也睁不开。   耳畔呼吸平稳绵长,萧奕寒微微侧头便看见靠在肩头的人儿,心软成一片。   他打算把人抱在进卧室,亦暖半梦半醒中软乎乎抗议,“我不困”,眼睛半合半开看电视。   萧奕寒无奈,只得抱了床被子出来,让亦暖睡在他腿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窗台上有一层浅白色,温暖的室内,两道浅浅的呼吸缓慢流淌,春晚无声播放,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柔和,双眼认真看着春晚,一只手轻轻拍哄着睡在腿上的小姑娘。   23:59.   主持人倒数着10、9、8   萧奕寒轻轻推醒熟睡的人,亦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萧奕寒笑着柔声道:“马上跨年了。”   亦暖清醒了过来,忙坐直身子,跟着主持人倒数。   萧奕寒抱住她,细心把人包在被子里,把电视声音打开。   柔和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嘴里跟着倒数:“3、2、1”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跟着电视里说完,亦暖回头看他,乐呵呵道:“萧先生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万事顺意,平安健康。”   她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藏在嘴里的小虎牙冒出了头,白白的闪着光。   萧奕寒目光一暗,低头噙住她的唇瓣,她柔软馨香的唇瓣是世上最美味的美味。   客厅里暖黄色灯光笼罩着两人,浅浅的呼吸变得沉重,绵长。   不知亲了多久,萧奕寒放开,亦暖衣衫半褪,圆润细腻的肩头在他掌心里,一双眸子泛着水光,面色潮红。   他呼吸变得不稳,带着微微喘息,沙哑道“囡囡,今晚把你送给我,嗯~”   亦暖红着脸点头,小声叮嘱:“你轻点。”   萧奕寒深邃的眸子光里芒万丈,那还有冷硬军官的样子。   窗外风雪不停,室内沙发上一对璧人交颈缠绵,时急时缓,时快时慢的喘息与窗外风雪相应和。   -   大年初一吃饺子。   大早上亦暖起来弄馅料,萧奕寒去外面跑步回来,跟着一起包饺子。   两人都是第一次包,看着视频一步一步来。   萧奕寒虽然不会做饭,包饺子倒是很有天赋,亦暖就惨了,包的饺子总是煮散开。   最终她包的进了他的肚子,他包的进了她肚子。   中午的时候,没怎么打过招呼的邻居一家来家里拜年,亦暖高高兴兴把家里的小吃摆满,每来一个孩子便欢欢喜喜把糖果塞满孩子的包。   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习惯板着脸的萧中校,今天也难得露了笑脸。   下午,段家打了电话来,让过去吃晚饭。   李姐放假回家过节,晚饭亦暖和段阿姨一起做的。   吃过晚饭萧奕寒给段家人说了亦暖怀孕的事,这可高兴坏了一家人,允北兴匆匆跑进卧室,把压岁钱拿了出来,说是要给小侄女买小裙子。   段允南在一边打趣,万一是个小侄子她是不是就不买礼物了。   “侄子也买!”允北财大气粗道,笑嘻嘻凑到亦暖身边,看着她平平的肚子,小心翼翼问“嫂子,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呀。”   亦暖看了眼另一边含笑的奕寒,轻轻抚摸肚子,“儿子,”顿了一秒,“女儿都喜欢。”   允北又问奕寒。   奕寒笑着说:“儿子,以后和我一起保护你嫂子。”   临走的时候萧奕寒单独和段阿姨说了几句话,出来后亦暖明显察觉段阿姨有些不开心。   “你今晚给阿姨说了什么?”   奕寒手不规矩的解亦暖旗袍扣子,含糊道:“麻烦她点事。”   亦暖打开他的手,他也不恼,温声哄着:“囡囡,你老公吃了三十几年素,好不容易开荤你行行好,嗯~”   他最近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哄她时结尾喜欢带个“嗯”字,尾音千回百转,次次撩拨得她心跳如鼓。   “伤着宝宝。”   亦暖试图反抗。   萧奕寒舔舐她因害羞变粉的皮肤,模糊不清道:“我查过了,三个月后不影响,而且”他含住亦暖耳垂,蛊惑道,“囡囡也想要的对不对。”   亦暖无从反驳。   这段时间,她那方面的欲望挺重的。   在他的温柔的安抚下,她的身子软成一滩水,早忘了自己想问什么。   -   今年是亦暖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大年初二,奕寒战友陆续来家里认门,就连石耀一家也来了,涵涵小朋友知道亦暖有了小宝宝开心得不得了,回家的时候还闹着小妹妹生的时候一定要来。   大家都觉得亦暖肚子里的是个女儿,亦暖心里不安,等人走了拉着萧奕寒再三确认,“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萧奕寒说:“都喜欢,不管是男是女在我心里你永远排在第一。”   听了他坚定的回答,亦暖心中稍安。   她不是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常听人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她怕萧奕寒会更喜欢女儿。   奕寒说,他这次回来不回部队了,他答应了他的老师在国防大任教一年,之后直接转业,因此假期多了。   两人商量后决定在假期把婚礼办了,萧奕寒认识的人多,而且去年他已经查过婚礼相关的事宜,所以现在不会很赶。   在此之前两人需要做的就是拍婚纱啦!   拍婚纱,亦暖不喜欢婚纱,她想拍汉服和旗袍,萧奕寒没有异议。   亦暖两套衣服,一套旗袍,一套汉服。   萧奕寒穿的军装。   由于他不习惯拍照,在摄影师面前放不开,亦暖向朋友借了相机,打算自己拍。   萧奕寒担心亦暖身体,想等天气暖和,亦暖想起去年他千里迢迢去G市,说给她一个家的场景,一定要在雪地里拍一套。   萧奕寒舍不得让她留有遗憾,答应在雪地里拍汉服的。   汉服穿的明制,上面绣着织金凤凰。   自己拍照萧奕寒除了开始放不开,后面在亦暖的引导下越拍越有感觉,不管是笑容还是动作都很自然。   看照片时亦暖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着我汉家衣裳,嫁你一身戎装”,那时候的她一定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穿上汉服嫁给她最信赖的萧先生。   第二套是等天气暖和的时候去影视城拍的。   亦暖穿的坠落星河,头上带着头纱。   她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亮晶晶的,照亮了萧先生的整个世界,萧先生也跟着笑了起来,暖暖的,似暖阳。   拍完,亦暖神秘问萧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谁设计的?”   萧奕寒很早以前就知道是她设计的作品,当时的店员说过设计师叫亦暖,但他还是配合的问,“谁?”   亦暖开心道,“我呀!”   “我厉不厉害?”   萧先生跟着她笑,带着钟与有荣焉的笑容,认真夸赞:   “囡囡最厉害,当时店里摆了许多旗袍,我一眼看中这一套。”   这是实话,当时看见这件旗袍,一下子想到了亦暖。   亦暖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等红绿灯的时候,萧先生认真道:“暖暖,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赚钱也没关系,有老公养你。”   亦暖心里酸涩,沉默片刻又恢复笑容,欢快道:“那我做喜欢的事,萧先生可要好好赚钱养家哦。”   萧奕寒笑着揉她头发。   所以,他们的性格是和名字一样的,不过,寒是亦暖,暖是奕寒。但没关系,有了彼此,他们会做对方的暖阳,互相依偎,互相陪伴,走过漫漫前路。 第78章 完结:我的萧先生   婚期定在2.13。   结婚这天比过年热闹, 来了许多许多人,萧家这边有:萧家的长辈,亲戚, 萧父萧母的朋友, 同事。   苏家这边没有亲戚,只有孤儿院的弟弟妹妹, 院长又是来不了,让小星带着几个大孩子来。   还有一些是亦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   赵胜男,亦暖本来没打算通知,奕寒给她做了思想工作, 她才同意寄去请帖。   不可言说的,她心里有微弱的期待。   理所当然的……落空。   马梅没来。   来的只有赵胜男夫妇和小嘉。   赵胜男说马梅病的厉害,来不了,还说赵正义托她向她道歉。   上次的事情出后, 赵正义也没逃过, 他被学校卸任了。   道歉,每个人都在道歉。   可是有什么用呢?   伤害已经造成, 没办法愈合的。   今天是她和奕寒大喜的日子,她没有把那些不想关的人放在心上。   小嘉最开心了, 带着石耀家的涵涵欢喜的跑这跑那。   婚礼上,亦暖站在舞台中央,萧奕寒开了门, 他的身后是耀眼的光, 一如十一年前,他带着光踏进她的世界。   他一步一步坚定不移朝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   他说:“不需要别人把你交给我,我会自己朝你走来。”   亦暖控制不住红了眼, 眼泪挂在眼眶上不肯掉落,梗咽着扑进他怀里,那个温暖的,安稳的怀抱,永远只属于她的怀抱。   “你会丢下我吗?”   这样没有营养的问题她不知问过多少次。   “不会,永远不会,我只要你,除了你谁也不要。”   这样坚定的回答,他回答了无数次,从一而终的坚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眼泪开始往下掉,开始是一串,后来是好多好多串,成群结队往外跑。   这是亦暖最后一次哭,后来萧先生再也不会让他的小姑娘掉一滴眼泪,他做到了他的承诺,而他的小姑娘会永远向向日葵那样面对阳光,积极生长。   -   亦暖一直觉得萧先生谈过很多恋爱,尽管他不会记得在纪念日买礼物,在每一个节日准备惊喜,可他对她太好了,好到那怕她只是蹙一下眉头,他便知道她想做什么。   就拿怀孕来说,怀孕后亦暖情绪特别敏感,比一般孕妇敏感得多,情绪反反复复,经常性的会因为一点小事多愁善感,而奕寒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并且解决。   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从来不会让她产生他不在乎她的错觉。   婚礼后,在他战友哪里,亦暖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憨憨事,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为了了解怎么样才能讨老婆欢心,他频繁的和战友老婆联系,以至于,在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癖好,为此,众人纷纷远离他,他还被上级叫去谈话。   后来知道他结了婚,众人才松了口气。   还有他手机里存着的那些《恋爱秘籍》,《如何与小十岁的女朋友相处》、《直男改造指南》等等简直数不胜数。   更别说在网上发过的求助贴了。   三十岁的男人,经历过了大风大浪,或许没有二十岁的男人浪漫,不会说甜言蜜语讨人欢心,不会在每个节日准备玫瑰和烛光晚宴,但他如果愿意对你上心,那么你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   开年后,亦暖知道了萧奕寒大年初一那天,对段阿姨说了什么。   他请求段阿姨能让李姐到他们家来照顾亦暖,他人虽然在B市,但也没办法时时在她身边,重新在外面找保姆他不放心,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李姐身上。   李姐在段家工作了十几年,看着他长大,李姐的为人他在清楚不过,只有请她照顾亦暖他才会放心。   在他磨了段阿姨几次后,段阿姨松了口,答应让李姐来家里照顾亦暖。   除了开始一个月的不习惯外,李姐确实把亦暖照顾的很好,检查的时候连医生都说她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   一转眼亦暖已经怀孕八个月,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像是吹胀了的气球,外面包裹着的皮绷得紧紧的,看着特别恐怖。   晚上睡觉翻身都难,平时走路慢慢吞吞的。   在大四的下半学期她休了学,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在家呆着,和李姐学习做煲汤,做菜,手机也是极少玩的。   这天亦暖煲了萧奕寒喜欢的排骨汤,笑吟吟对李姐说:“我一会儿去给奕寒送饭。”   李姐乐得看年轻人感情好,答应后又千叮万嘱的让亦暖不要坐公交车,一定要打车去,走得累了要找地方休息,不舒服了马上给她打电话等等。   她想陪着亦暖去,但每次都被拒绝,也就没在问了。   亦暖才下楼萧奕寒电话便打了过来,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李姐不放心,所以给他打了电话。   他说的和李姐说的一样,让她一定不能在坐公交车。   上个星期她坐公交车去的国防大,路上不小心被人撞了下,一瞬间里肚子疼得白了脸,把稳重的萧先生给吓个半死。   家里到学校不远,坐公交车才两块,打车却要四五十,太浪费了,可又不想让萧奕寒担心,最终还是听他的话打了车。   S市四月份已经很热,以前不爱出汗的亦暖怀孕后特别容易出汗,出租车师傅看她是孕妇又不敢把空调开低,到国防大门口,她仿佛刚从水里出来似的,汗泠泠的。   车一停下,等在校门外的萧奕寒忙过来开门,小心翼翼扶她下车,像搀扶个老人似的。   他头上是未干的汗,学校训练场建在半山腰,他刚才在训练场,接到电话直接跑下来的。   “累不累?热不热?”   他关切问着。   亦暖连连摇头,试图离他远一点。   她身上现在一股汗味,难闻极了。   萧奕寒无所察觉的样子,熟练从包里找了块干净帕子来,细心擦拭她头上的汗。   他没有带纸巾或者帕子的习惯,最近因为亦暖经常出汗的原因,他特意准备了几块帕子揣兜里。   亦暖别扭的说:“我身上都是汗味。”   她声音本就温温柔柔的,在他面前卸下了防备,温柔中带着软糯,没有一点力道,像只撒娇的小猫儿。   萧奕寒凑近闻了闻,笑着说,“香香的,我刚才训练回来,这才叫臭。”说着故意抬起胳膊,散发胳肢窝处的汗味。   果然,呼吸间都是股汗臭味,亦暖胃里开始不舒服,蹙起了眉。   萧奕寒很快的撤开,没有让汗味熏到她,牵着她慢慢悠悠往学校里走。   门卫看到打趣道:“小嫂子又来给萧教官送饭呀!”   亦暖笑着点头,来的次数多了,脸皮跟着变厚了不少。   进了学校,奕寒轻声说,“下次不要送了,学校饭菜挺好的。”   家里到学校不远,可他总担心这条路上她会出什么意外。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冷静自若的萧中校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亦暖轻声抱怨:“我天天在家好无聊的。”   奕寒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手,“明天休息我带你出去转转,下午我早点下班,你在宿舍等我,一会儿我来接你。”   “好。”   国防大里最近总会出现这样一幕温暖有爱的画面——新来的冷峻刻板的萧教官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牵着一个身材臃肿而面容精致的孕妇,慢吞吞走在通往寝室的路上。   路的两旁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把他们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比一辈子还长。   人们眼里看到的仿佛是一对互相依偎的夫妻相从两鬓黑发走到两鬓斑白,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从未分开过。   -   奕寒带亦暖回了学校分配的宿舍,知道亦暖会来,宿舍是单人的。   亦暖在家里刚吃过的饭,看奕寒吃她又跟着饿了。   奕寒准备的有碗筷,倒了点汤给她,她喝完又给她分饭菜。   亦暖吃了两口,忍不住小声嘟嚷,“宝宝一定是个大胃王,怀了他我食量变得好大,吃成个大胖子了。”   奕寒轻轻笑了笑,附和道:“嗯,宝宝在长身体,吃的比较多,等宝宝出来,囡囡会变瘦的。”   听他这么一说亦暖开心了,嘴角的笑怎么也控制不住,这样总不会觉得是她贪吃了吧,但又忍不住小声撒娇,“我要是胖了怎么办”   奕寒宠溺捏了捏她明显变胖的小脸,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不胖,这样刚刚好。”   亦暖不满道,“胖了你一定会嫌弃我的。”   她现在连最喜欢的旗袍也穿不上了,每天看着衣柜里漂亮的衣服却不能穿,这种感觉太让人难过了。   这样的话题最近两个月亦暖总是揪着问,奕寒立刻放下筷子保证,“不会,囡囡不管是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   亦暖心里的郁闷被驱散。   吃完饭,萧奕寒从别处抱了一堆的水果零食回来。   “饿了记得吃点水果垫垫,有事给我打电话,觉得无聊的话出去转转。”   “嗯。”   得了保证他才离开。   但还是不放心的去隔壁请人帮忙照看一二。   萧奕寒宠妻的名头在学校教师之间早已传开,大家都知道严肃刻板的萧中校有个小娇妻,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碎的。   亦暖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又开始犯困,这里的床虽然是架子床,但铺的很厚,很舒适。   她躺下去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萧奕寒见她白天睡得多,现在不困便牵着她去小区里散步,这个时间点小区人挺多的。   看着高颜值的小夫妻两个,总有善意的人过来打招呼,关切的询问一两句。   萧奕寒好脾气的一一回答,走得累了两人便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刚坐下亦暖惊呼了一声,萧奕寒紧张的抱住她,连忙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亦暖呆了呆,随即眼睛亮晶晶看他,“宝宝踢我了。”说着把他手拉放在高高挺起的肚子上。   奕寒刚放上去,手心下有强劲的跳动,他忽的有点胆小,忍住想把手往回收的动作,静静感受手下的小生命跳动。   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这种情况,奈何两个新手爸妈每次都会被惊到,像是第一次面对一样的惊奇。   晚上回到家,李姐睡了。   奕寒打水给亦暖洗脚。   这两个月她身子臃肿,洗澡洗脚什么的都不方便,每次都是萧奕寒亲自给她洗,他也不嫌弃,洗得格外细致,力道轻得像棉花一样。   亦暖却是次次面红耳赤,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奕寒蹲在地上,轻柔执起她的脚放进花瓣泡的温水里,等泡了一会儿认真搓洗,动作很轻,很柔。   他低垂眉眼,认真细致的模样总让亦暖不安的心变得安宁,好似找到了归宿。   亦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对她好到这种地步。   “奕寒。”她轻轻唤他名字。   萧奕寒微微抬头,疑惑看她,他深邃却也温和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亦暖嘴角含着笑摇了摇头。   洗完脚,他抱着她回了卧室,调好灯光才去洗漱。   萧奕寒回来时亦暖已经睡着了,他打开手机,看见亦暖新发了条微博,他拿着手机走远才看内容。   亦暖:我的萧先生。   配图是一双大手细致清洗脚丫子的照片。   这是亦暖第一次发关于萧先生的微博。   粉丝们知道他们的女神结了婚,却一直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高矮胖瘦,什么职业,这还是第一次看女神秀恩爱。   评论区很快有了近百条留言。   奕寒点开评论,一条条看下去,嘴角的笑怎么也消不下去。   “萧先生一定是个很温暖的人,暖暖现在比以前爱笑了,眼睛里盛满小星星!!!”   “萧先生要好好照顾我老婆啊!!!”   “百年难得一见,我家暖暖竟然也学会了秀恩爱,呜呜呜~~~~”   “求萧先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   “求萧先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1”   “……”   “求萧先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10086”   萧奕寒满足了,关了手机,躺床上,从身后拥住熟睡的人儿。   -   第二天吃完早饭奕寒带暖暖去逛街。   两人去了母婴店。   婴儿车,尿不湿,玩具,这些已经买了很多。   耐不住两个新手爸妈逛街就想买,所以又去店里转了一圈。   东西请人送货上门,两人出商场没几步看见隔壁写字楼围了一圈的人,嘈杂的声音隔了老远也能听得清楚,从那边跑过来的人说有劫匪抢劫。   亦暖下意识看奕寒,他面容平静,身侧空着的手却握在一起。   亦暖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指着不远处的奶茶店,笑着说:“你去看看吧,我在那边奶茶店等你。”   “暖暖。”萧奕寒犹豫。   亦暖轻轻推他,“去吧,记得别受伤,”   萧奕寒抿紧唇,没急着过去,牵着她到了奶茶店才离开。   他飞快朝事发地跑去,写字楼外围了一圈人,警察已经到了,正和里面劫匪交涉。   萧奕寒迅速观察地形,目光在对面大楼上看了一眼,回头又看了眼大楼里,随即转身原路返回。   亦暖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轻巧,她想,她大概疯了。   不然怎么会主动让萧奕寒去危险的地方。   听见后面桌的人说劫匪手里有枪,她脸上惨白一片,胸口像是压了块铁石,手无意识抓住自己两边腿。   奶茶店里开了空调,很是清凉,唯独她头上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淌,心跳的速度时快时慢。   服务员察觉她的不对劲,看她是个接近临盆的孕妇便关切的上前询问。   不管她问什么,她面前的孕妇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白着脸,汗水打湿头发。   服务员焦急叫来店长。   几人接连询问下来一无所获,不由得变得不耐烦。   萧奕寒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扒开人群,走到亦暖面前,轻轻抱住她。   她的身体很凉,没有一点温度。   萧奕寒轻轻拍哄着她微微发颤的背,低声下气道歉:“暖暖,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不会再丢下你了。”   亦暖动了动,从他怀里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艰难问,“有没有受伤?”   萧奕寒眼里一片痛色,亲了亲她额头,“没有,有警察在不要担心。”   -   大概是白天受了惊吓,回到家亦暖没胃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萧奕寒不放心,一直守着没敢睡去。   十点她突然从梦里惊醒,大口大口喘气。   萧奕寒连忙抱住她,轻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不怕啊!”   “奕寒。”她在他怀里害怕的呼唤。   萧奕寒知道的,亦暖的世界只有他,所以才会一遍遍询问他会不会丢下她。   正因如此,在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将生命献给祖国后,他选择转业,把他的生命给了他的小姑娘。   可今天,出于军人的本能,他丢下了他的小姑娘……   -   怀孕的人容易饿,而又经不起饿。   亦暖被肚子里的饥饿折磨醒,睡觉前才吃的饭,现在又饿的心慌。   卧室里有微弱的灯光,是奕寒特意为她留的,她不再纤细的腰上搭着身后人的手,若是动了,他势必会醒。   亦暖忍着饥饿,一动不动。   “饿了?”   她没有动作,身后的人却是醒了,初醒的人嗓音沙哑得厉害。   亦暖来不及说什么,腰上的手松开,身后的人起了身,她忙拉住。   “不饿。”   萧奕寒揉了揉她头发,自己穿好衣服又给她找了外套披在身上。   “想吃什么?”   今天看电视的时候有看到酸辣粉,现在听他这么一问脑海里冒出红辣辣的酸辣粉,嘴里想着酸辣粉的香味盐水不停往外冒,肚子配合的响起了“咕噜”声。   萧奕寒失笑,牵着她到了客厅,给她盖好毯子,又问了一遍,“囡囡,想吃什么?嗯~”   他每次低声唤囡囡时,亦暖在倔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软化。   “酸辣粉。”   萧奕寒想了想,在手机上搜了教程,看了一遍便记住了,收起手机对她说,“乖乖坐一会,我很快回来。”   厨房里传来细碎的声响。   亦暖手指动了动,拍了张照。   温暖灯光下,她只露了半张脸,茶色眼里盛满温柔,嘴角轻轻扬起,笑的温暖,厨房门没关,剩下半张画面是远处厨房里穿着背心,腰上围着浅绿色碎花围裙的大汉。   亦暖把照片配了文字发了微博。   “以前总问萧先生为什么对我好,萧先生说‘因为是你’,我说我不值得,萧先生说‘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我对自己一直是不自信的,我认定了自己永远是被抛弃的一个。和萧先生结婚时我总想着要不了多久我们会离婚,衣服不敢多买,家里家具不敢多买,不敢多花心思去布置,担心离开时会麻烦会不舍。   那个时候萧先生还没转业,几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总要带回来许多东西。   空荡荡的房子一点点被填充成满满当当的家。   我有了家,萧先生给的家,我所有的自信源于萧先生对我坚定不移的选择,不加掩饰的偏爱。我甚至都没想过我和萧先生会走到现在,我们即将拥有属于我们的宝宝,未来还很长,而我,坚信我的萧先生会一直在!”   怀孕后亦暖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柔软也煽情,动不动的会发一些鸡汤,也会发一些和萧先生的日常,不知不觉的,萧先生成了各位男士学习的榜样,也成了各位女同胞的择偶标准。   萧奕寒端了两碗面出来,“家里没有粉,煮的酸辣面。”给亦暖放好,又去拿筷子和汤匙递给她。   他不饿,之所以煮两碗是为了陪亦暖一起吃。   他不会做饭,这段时间有李姐在,耳濡目染下知道一些原理,做的不算好,也不算差。   亦暖慢慢喝了口汤,味道浓郁,她开心的眯起了眼,“很好吃。”   萧奕寒跟着变得开心。   -   在预测产期只有一周的时候亦暖住了院,萧奕寒请了假陪着她。   医院里每天有孕妇进去,出来。   痛苦凄厉的叫喊随时能够听见一两声。   每每这时候,萧先生总会紧张,眉头紧紧蹙起,嘴唇抿得紧死死的,牵着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他自己悄悄去做过分娩体验,尽管那种痛,比起以前执行任务所受的伤来说微不足道,可他却是第一次感到害怕。   亦暖选择的顺产,到了生产这天,亦暖做好会痛不欲生的准备,然而真到她的时候疼是疼,但不至于疼得痛不欲生,只偶尔的控制不住震出几声。   反观奕寒,冷静自持的他额头上满是汗,握住她的手心里湿淋淋的汗成了水,亦暖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亦是分不清痛的是她还是他。   他在她耳边,一遍遍极尽温柔的抚慰,“囡囡,不怕,不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深邃的眼底藏不住的惶恐,握着她的手用尽了力道。   亦暖想说:奕寒,不疼,别担心。然而张嘴倾泻而出的痛呼让半跪在床边的人红了眼,极力克制着的身体开始颤抖。   “用力,再用力!”医生的鼓励和他的担忧让亦暖憋着气用尽了浑身最后的力气。   最重要的宝贝从她身体里出来了。   撕裂的疼痛如潮涌,眼前黑了一瞬。   萧奕寒猝的恐慌起来,脸颊紧挨着她冰凉的湿濡的脸,汗水直往下淌,红红的眼睛里,眼泪跟着淌了出来,惊颤而嘶哑的嗓音不稳的唤着,“囡囡,囡囡”   亦暖恍惚了一瞬,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手动了动。   萧奕寒连忙把她的手放在脸上。   她微弱到快要消散的“奕寒,我想回家”随着婴儿嘹亮的哭声和医生的“是个男孩!”一同响起。   萧奕寒流着泪,亲吻她苍白冰凉的脸,泪水进了嘴里,没有影响到他铿锵有力的回答:“好,等你醒了我们回家。”   全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