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纵火》 作者:果冻橙   文案:   多年以后,阮胭和陆矜北已经分手。   一次酒局,合作人喝多与人吐槽:“你说咱们陆总,要什么美人没有,这些年非得在阮胭这颗树上吊死,   要我说这姑娘长的也就那样,难不成真下了迷/魂药,才让陆总念念不忘。”   这话不知被谁传到陆矜北耳里,第二天合伙人就失了业且惨遭封杀。   -   纽约五年,阮胭就是个工作狂魔,生病也不能耽误她工作。   注重养生的老板对此很不解:“yan,你赚的钱一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还这么拼?”   “有人会嫌钱多吗?”   阮胭说的轻松,晚上却吹着冷风看月亮,失眠整晚。   因为,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我要自己攀月。   久别重逢/校园爱情/双向成长/慢热/一个人格吸引的故事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胭,陆矜北 ┃ 配角:徐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丑小鸭逆袭记。   立意:。 ========= 第1章 “回国”   二零二零年三月,阮胭结束纽约五年的工作生涯,启程回国,担任和颂中国区高奢执行董事。   四月份,正式入职。   其实早半月前,处于休假中的阮胭已经在处理和颂中国区分公司的工作了。   纽约这5年,“工作狂魔”这个称号不是白来的。   周一早上八点,阮胭开车出门,一边和秘书徐立电话交流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约翰一直希望和颂能够进军中国的奢侈品品牌,并且占据一席之地,所以欢瑞旗下的第一季度合作品牌方,我们一定要拿下。”   “到公司后,你想办法与欢瑞联系,主推我们巴黎时装周秀场新款。如果还不行的话,和颂春秋高奢的代言可以给他们。”   “好的,阮总。”   欢瑞徐立已经在联系了,但据他打听的消息,有些棘手:“有个事,得告诉你一声,华策也在争取和欢瑞合作。”   华策旗下涉猎太广,IT发家,赶上互联网热潮,这几年从地产,到影视再到高奢,都有它的身影,素有业界“常青藤”之称。   二月份欢瑞刚出了爆剧,所以华策也想来分杯羹,这并不奇怪。   几乎徐立话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徐立急了:“阮胭——”   “我没事,徐立。”阮胭一个急刹车后,嗓音轻缓,“到公司再谈,我先挂了。”   挂完徐立电话,望着与前车只差几厘米的车距,阮胭太阳穴凸凸的跳,来不及反复的去想“华策”这两个字,便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没事吧?”   车上坐着的是一位女士,后座的孩子受了不小惊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正在哄,顾不上和她说话。   见这情况,阮胭递了张自己的名片过去:“您的车如果需要检修和保养,可以给我打电话,钱我出。”   留下了名片后,阮胭才上车离开。因为这个小插曲,到达公司时,几乎是踩着点到。   作为新老板正式入职的第一天,分公司经理带着部门主管在楼下大厅迎接,他们本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老板少不得敲打几句。   谁知道,她很低调,浅黄西装,白色小皮鞋,跟在上班的员工后面打卡进来,差点认不出。   看见大厅里的人后,走近笑了笑:“大家辛苦,徐秘书帮大家订了上午茶,一会儿就送到,你们都回去工作吧,九点半到十五层开会。”   电梯门口,徐立在等她,“今天路上没事吧?”   “你看我好好的,有什么事。”阮胭笑着打趣那些人:“他们似乎很怕我。”   徐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要不是跟在你身边五年,说实话,我也怕你。”   短短五年时间,阮胭能从最底层的职员一步步爬到主管,特助,再到中国区分公司执行董事。光鲜背后,其中的艰辛,实在太多。   凌晨三点的纽约,你见过吗?   阮胭见过。   其实徐立知道,阮胭完全不必回国接手分公司这个乱摊子,可以去已经上市的瑞士区担任执行董事,环境好,业绩不错,年薪也更高。   但不知道阮胭和约翰交谈了什么,约翰让她回来了。   徐立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他进公司起就跟着阮胭,五年的革命友谊下来,修炼的默契早非常人能比。   她去哪儿,他跟哪儿。   九点三十五分,各部门主管以为阮胭是个好拿捏的,毕竟一上来就低姿态请了上午茶,悠哉悠哉进了会议室。   二十分钟过后,九点五十五分,无一不落的黑着张脸出来,尤其是财务主管,没忍住发了火。   “这女的是正常人吗,让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前交报表,当我们是电脑机器,不用吃也不用睡吗?”   另一位主管见还在会议室附近,劝解道:“行了,你少说两句,别让她听见。”   说起来,财务主管心里一直憋口气,前执行董事私底下和他透露过,他一走,接替的很可能是他。   可谁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能不气嘛?   阳光穿过15层的透明玻璃,斑驳的光洒在阮胭俏生生的鹅蛋脸上,她全程笑着听完,走到他面前,然后拍了拍财务主管肩上的灰尘,这一动作,却让人不由自主的由畏生寒。   她语气很轻,却分外有重量。   “你们可以打听打听,我视察过的分公司,财务报表都什么时候要。这人嘛,总得对比对比,才知道别人对你到底多仁慈。”   “跟过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好,就是对下属要求高,你要是有本事,升职加薪不是什么事,要是没本事”,阮胭扫了周围一眼,“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徐立,给主管泡杯菊花茶,降火。”   一众主管你看我我看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骂的说不出话来,脸都丢尽了。   他们走后,阮胭才又开口:“和欢瑞那边联系过了?”   说起欢瑞,徐立沉思几秒,皱眉道:“他们老总指名要你去谈。”   “可能就是想见见我,你不要多想。”   “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阮胭独立惯了,只要一个人能办成的事,坚决不麻烦别人。   “我还不是怕你再撞上?”   阮胭沉默了一秒,眸里的情绪转瞬即逝,随后没心没肺的笑:“不用担心我,我那会儿在想怎么从华策手里抢来案子,论国内市场的影响力,我们真比不上。”   “等我见了欢瑞的人再说吧。”   “行,有事喊我”,出去前,徐立指着办公桌上的咖啡道:“都快胃出血了,还大早上喝咖啡,我给你换热牛奶。”   “那我,谢谢徐阿姨?”阮胭出了一个招财猫的手势。   “你啊——”   十点半,阮胭准时到达欢瑞,秘书领着她往会客厅走。   “华策的陆总打电话过来,找王总有点事,他刚走没多久,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坐这儿等等。”   阮胭走神几秒:“知道了。”   会客厅上放着几本财经杂志,封面刊印大都是金融界的知名人物,阮胭盯着其中一本看了许久,最后又低下了头。   中途吹了一阵风,书架上的杂志簌簌作响,被风裹着来回翻,封面上左上角的那行小字——华策董事陆矜北,也渐行渐远的湮没在风里。   等到十一点半,王总还是没回来。   秘书过来很抱歉的说:“王总他刚打电话过来,中午回不来了,说您要是着急,可以到南麓会所找他。”   谈生意,哪里有一帆风顺的,这种吃闭门羹的事,阮胭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遇到了。   思考几秒后,阮胭闭了闭眼,做了决定:“半小时后,我会到南麓会所等王总。”   ***   南麓会所坐落在帝都市中心,寸土寸金,隶属华策旗下。   最高层的套房,落地窗开阔明亮,视野俱佳。   此时,一人一狗坐那儿晒太阳。   待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楼下时,身旁的那只狗先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来,往落地窗前跑,嗷嗷的叫。   阿拉斯加似乎不明白,它为什么过不去,频频朝自己的主人回头,还过去咬他的裤腿。   陆矜北也睁了眼,懒得理那只蠢狗,白了那一大坨一眼:“你着什么急,指不定人家早忘了你,眼巴巴的见她做什么,回来。”   阿拉斯加才不听呢,见主人不动,咻的一下,跑到沙发上叼了张照片过来。   阮胭的。   还是五年前的照片,那会儿她还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留着长发,笑容甜甜的。   可你看现在的她,连走路都是脚步飞快,哪里还有之前一丁点的影子。   陆矜北从阿拉斯加爪子里夺了照片,看了一眼后,放回钱夹:“你安分些,指不定我心情好,过几天让你见她。”   也不知阿拉斯加到底听没听懂,总之是不那么躁动了。   陆矜北这才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俯视楼下那个小小的她。   五年不见,阮胭长高了几厘米,五官也长开了许多,更好看了。唯一一点不好,让陆矜北很不满,怎么瘦的干巴巴的,这个认知让他眉头硬生生皱了半分钟,身上也徒增几分戾气。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因为找不着停车位,很认真的在和保安交涉。   “怎么还那么笨。”   不知在说人,还是在说狗。   没过一会儿,保安笑着接过车钥匙,阮胭笑容清浅,向门口走去。   离门前还有十米远时,阮胭脚步暂停,抬头往上望。   一双杏眼,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望了过来,撞进他的眸子。   一如五年前,往事不堪回首。 第2章 “八目相对”   走进南麓会所那一刻,阮胭很清楚,有些事有些人由不得她不去面对。   南麓会所设施环境一流,穿着旗袍的侍应生拐过幽静长廊,领着阮胭前往包厢,在“诗经雅礼”前停住。   阮胭抬手敲门,里面的人很快应道:“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阮胭竟然松了一口气。   一番客套后,没等阮胭提及合作案,王中毅笑称这顿饭不谈公事。   “尝尝,大红袍。”   “好。”阮胭双手接过,先是闻了闻,后又轻轻摇晃,尝了一小口放下,之后再没动过。   王中毅见她懂茶,再看她坐姿端正,脊背瘦削挺直,眉眼间丝毫不见畏惧,尽是坦然。   一个不到二十五岁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做到这番处事老成,不简单呐。   “小阮,认识华策的陆总吗,要是他不忙,没准我们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了。”   纵使今天已经听到这个名字不下两次,阮胭的心里依然掀起了波澜,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这些年我都在纽约,自然没机会见到陆总这么优秀的人。”   王中毅一想也是,阮胭以前一直在和颂总部,很少回国。   “没关系,改天我帮你引见引见。”   这自然又是客套话,而另一层意思,由不得阮胭不去深思——王中毅是否在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欢瑞和华策来往密切。   从南麓会所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王中毅公司还有会,两人在门口道别,各自驱车离开。   阮胭戴着耳机和徐立通电话,简单说了欢瑞的态度后,两人商量接下来可行的办法。   她太过全神贯注,自然没注意到挣脱狗绳的阿拉斯加疯了一般狂追着车跑,差点奔向危险的马路。   “徐立,你现在马上联系其他影视公司,选择商业价值高的艺人,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欢瑞现在倾向华策,这是真。但我总觉着,王中毅也不一定会放弃海外市场,而能帮他开拓好莱坞资源的只有咱们和颂。”   “OK,我明白,路上小心。”   “好。”阮胭摘掉耳机,结束通话,在前一个路口左转弯,沿着与刚才反方向的道路向前驶去。   不巧的是,两分钟后再一次途径南麓会所,有老人正在横穿马路,阮胭只得减速停车。   4月份的天气,温度已开始节节攀升。阮胭又最怕天热,再加上车里有些闷,抬手降了半扇车窗,这才呼吸到新鲜空气。   可阮胭迟迟没有回神,愣在了那儿。   他穿着黑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脖颈上,扣子七零八落的开了几颗,手里夹着根烟。   还是从前那副吊儿郎当什么事也入不了他眼的感觉。   旁边的阿拉斯加似乎挨了训,极有眼色的,委屈巴巴的趴在不远处,朝主人哀怨的看着。   它的主人貌似有点坏,砸着烟灰朝它鼻子上落,呛的狗直往远处跑。   他似乎并不在意,也没看狗。在原地又猛吸了两口烟,脖颈上的喉结上下一动,在阳光下闪着好看的光泽。   “嘟嘟———”   后边的车传来刺耳的鸣笛声,阮胭回神,这才注意到自己挡了路。   后车的司机都探出头不悦的瞧她了,似乎下一秒就要骂出声,阮胭说了声抱歉。   重新打火,让出车道。   这时,陆矜北似乎也百无聊赖的朝对面看了一眼,两米来高的绿化树挡了个严严实实,只露了个转角的车屁股在那儿。   ***   日子从来都是如常过,时间也从不因某个人而停止不前。连续两天高强度的加班工作后,周三下午,阮胭回家补眠,只等参加晚上公司内部的欢迎宴会,正式宣布她任职。   说是内部宴会,但和颂惯例,会给其他合作方发放请柬。也算互换商业信息的一个渠道。   这件事徐立在办,阮胭没顾上过问。   天公不作美,去的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阮胭听见天气预报夜里或有暴雨将至。   可糟糕的天气似乎一点也没影响这场宴会的觥筹交错,更有不少合作方带着底下艺人出席。   因为他们的加入,差点成了一场比美大赛。   阮胭在里面,就显得平凡了。   比她漂亮的女明星大有人在,身材前凸后翘的更是数不胜数。   但没有哪位女人与她一样,穿插在一群男人中间,挂着得体的笑容,依次握手打招呼。   巧笑焉兮,如鱼得水。   这样的美人,身上体现的聪慧与知识,有时更让人有征服欲。   欢瑞的王中毅也带着自己千金到场,阮胭与他碰杯,道:“王总,王小姐。”   “又见面了。”   王中毅刚才见阮胭给到场的合作方都贴心准备了礼物,都是投其所好。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摸清别人的喜好,这也是难得的本事。   惊讶的同时,又多几分赞赏。   “对了,这是我女儿王诗儿,说起来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整天光知道玩。”   他说完又看向身旁的王诗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父形象,道:“还不快和阮总打个招呼。”   王诗儿望了宴会一圈,似乎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所以和阮胭打招呼时,也是心不在焉的。   阮胭对此并不放在心上。   相互打完招呼,王中毅携着女儿走远,阮胭不小心听到王诗儿抱怨:“爸,矜北哥怎么没来啊,你不是说他肯定会来吗?”   "所以我女儿是为了别人来的,而不是陪我?"   ……   阮胭没听清父女俩后面又说了什么,只是仰头一口饮尽手里的酒,没有一丝甜味,苦的很。   酒店外狂风肆虐,吹的枝干来回摇动,树影婆娑。紧接着豆大的雨滴刷刷而下,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从宴会厅的里面,都能窥探到这场风雨到底有多猛烈。   阮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抽空看了好几眼,公关部正式宣布她担任中国区执行董事,所以大多是列表里的亲朋好友发来祝贺她升官的。   阮胭刚准备敷衍回复几条,便听前面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   眼下宴会已进行到中间,阮胭也不由疑惑,还会有谁来。   可这一望,手机差点没握住。   有人小声呼叫了下:“是陆总,陆矜北来了。”   有一种人,似乎生来就有一种魔力 。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会沦为单调的背景板。   漂亮的女秘书拿着他的大衣,紧跟其后。陆矜北一来,不少人簇拥着敬酒打招呼。   都知道这年头钱难挣,再加上陆矜北深居简出,不轻易露面,所以谁不想借此机会和华策攀上关系。   但在场的合作方,一时之间不免感叹,还是和颂的面子大,请的动陆矜北亲自出面。   不过转念一想,和颂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数一数二。这次能派总部的得力助手赴任,可见和颂对中国市场的野心。   没准为此和颂的老总专门与陆矜北打过招呼呢。   要不然,谁能请的动?   王中毅见陆矜北三言两语打发了恭维的人,上前道:“还以为你不来了。之前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个人,走,带你认识认识。”   “小姑娘了不得。”   陆矜北也没问是谁,或许他早就知道是谁,只是抬手从侍应生那里接过一杯红酒。眸光深的,谁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倒是阮胭,僵硬的被王中毅拉到他面前:“小阮,这就是华策的陆总。”   四目相对,陆矜北平静坦率,阮胭面色无异。   真如从未见过一般。   随着两人站到一处,心细的人发现,陆矜北系的领带颜色,与阮胭裙子的色系一模一样,倒是凑巧。   王中毅见阮胭没说话,又给陆矜北介绍了阮胭的身份。   可两人谁也没听清他在讲什么。   天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陆矜北漫不经心的转着酒杯,没有打量,也没有探究,在等阮胭开口。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逼人就范。   “陆总好,我是和颂的阮胭。”   她比预想中平静,礼节性的伸出细白的手腕,“初来乍到,以后多多关照。”   陆矜北仰头饮尽那杯酒,嗓子里溢出来一句话。   沾了酒,低低的。   “阮董事年少有为,这句关照陆某担不得,先失陪了。”   说完,他朝王中毅点了下头,单手插兜离开。   似乎只是看在王中毅的面子上才打个过场。   他人一走,王诗儿和王中毅说了什么,提着裙摆离开。   王中毅看着女儿的背影,“小阮呀,陆总脾性一向如此,冷惯了,他不是针对你。”   阮胭大度的说了句:“没关系,我理解的。”   ……   陆矜北的到来,让这场平平无奇的晚宴增光不少。王诗儿过去找他聊天,两人独处将近十分钟,让在场的女明星们好不艳羡。   十点一刻,阮胭和徐立提前离席,后面是内部员工的狂欢时间。   酒店外面,大雨倾盆,夜色冷寂,阮胭再一次见到陆矜北。   室外比宴会厅要冷许多,女秘书贴心的上前把大衣披到他身上。阮胭一时想起,方才有人小声议论陆矜北招的秘书,全是胸.大腰细那一款。   那些清汤寡水的,脸蛋不漂亮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   阮胭收回目光,转头朝徐立说:“我们走吧。”   徐立和阮胭打着一把伞,两人一起向停车的地方走,多年以来的默契让两人的步调异常相似。   女秘书身材火辣,脸蛋完美,看了眼地上落着的烟蒂,随后又把雨伞朝陆矜北这边移了移,亲昵自然。   四人八目相对,陆矜北转头和秘书说了什么,逗得人家笑了。   阮胭转身就走,没再看一眼。   只有雾蒙蒙的夜色还在原地。 第3章 “他的暧昧”   时间倒回二零一三年九月,那一年苍城的天尤为闷热。   老天爷就跟逗人玩似的,阴沉了两天眼看就要下一场瓢泼大雨解解暑,立马急转直下又冒起了大太阳,热的人受不了。   阮胭下午第一节有公选课,和江橙刚出宿舍楼,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连水泥地都被烤的冒了烟。   “这都快入秋了,天还这么热,真不准备让人活了。”江橙一边走,一边与阮胭吐槽这鬼天气。   “我现在开始羡慕苏青了,她这学期下午都没课,不用遭这罪。我不行了,到前面得去超市买瓶冰水。”   “好。”   阮胭也怕热,但因为从小在南方长大,这个温度还能忍受,但总归不那么舒服。   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她和江澄都是经管学院的,苏青是计算机学院,还有个音乐学院的蒋西柚。   下午的这节公选课,除了苏青,她们三个都要上。只是蒋西柚一大早红着眼出去了,不知道跑哪儿了。   身边正好过去一茬绿油油身着军训服的新生,有几个直盯着阮胭看。   今天天气热,阮胭出门时只穿了白T和短裤,露出白花花的长腿,又细又白。再加上她五官小巧,皮肤白皙,往那一站,立马吸足眼球。   “有学弟偷偷看你呢”,江橙推了推阮胭手臂,“你别说,这一茬新生质量还挺高的。”   “不过没……计算机那个帅。”   阮胭光顾着看脚下坑坑洼洼的路,没听清江橙后面说了什么,随口问道:“不过什么?”   江橙一看阮胭这神情,就知道她忘了,“苏青是不是和咱们说过,他们计算机系要来一个交换生。就他,叫什么陆矜北。”   “刚来两周,靠着一张脸风靡全校。除了你这种不怎么混学校各种吃瓜群的,谁不知道计算机来了个大帅逼。”   江橙话刚落,超市门前传来男生之间的哄闹声,一群人三三两两说笑,开着什么不入流的玩笑,正在下台阶。   “操,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橙示意阮胭往后边看,“走最后那个,看到没,就留寸头的那个,就是这位。大家都叫他矜爷。”   “这样不会显得很老?”   江橙:“……”   阮胭抬头去看的时候,陆矜北正好也朝这边看过来,丹凤眼一眯,十足十的痞里痞气。   有女生被看的脸红,差点尖叫。   他似乎并不在意,惹了多少芳心。   颠了颠烟盒,从里面掏出根烟,打火机嘭的一声擦着,猩红向着指尖。   猛的吸了一口。   不知道前边的人回头跟他说了句什么,   他抬眼不咸不淡的瞥了眼阮胭,然后低低骂了句什么,给了那人一脚。   阮胭从他们旁边经过,往超市走。   听见他身边另一个男生开玩笑:“矜爷,女朋友今天下午怎么不黏人了,上午不还落花带雨的找你。”   “用不用给人家打个电话,一起过去?省的到处查岗。”   “多事儿。”他很轻的嗤。   夹杂着烟味。   ***   灭绝师太的课,一向人满为患。   阮胭抱着书进去的时候,后排座位已经满了,只有第一排还空着。   江橙苦瓜着脸,“再找找”,她真不想做第一排,不能玩手机还不能睡觉,简直就是天大的煎熬。   “欸,你看蒋西柚,她旁边还空着个位。”   阮胭和蒋西柚一直是江水不犯河水,不过江橙和她不对付。   也没什么,主要就是蒋西柚事精儿,公主脾气,不会换位思考。宿舍生活不起争执才怪。   阮胭替江澄问:“旁边有人吗?”   蒋西柚似乎在和人聊天,听到头也没抬,只是下意识点头。   随后又看了眼手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下变得无比高兴。   等注意到面前站着的人是阮胭,她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小公主心情不错,也没在乎江澄的臭脸。   “现在都没人了。我有急事,你们一会儿帮我交下作业,拜托拜托。”   ……   江橙那句“一会儿老师点名怎么办”还窝火的留在肚子里,蒋西柚人一溜烟儿跑出了阶梯教室的门。   “我去!皇帝不急太监急。”   江橙一屁股坐下,问阮胭:“你猜,她干嘛去了?”   阮胭无聊的转着笔,“还能干什么,见男朋友了呗。”   “牛逼,一猜一个准”,江橙又说,“再猜猜男朋友谁?”   “肯定猜不到,就你刚见到那个。”   阮胭从包里翻了颗薄荷糖,一边含着,一边听江橙说八卦。   “你肯定不知道吧,昨晚咱们学校的表白墙炸了?”   阮胭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江橙耸耸肩,“自然是因为帅哥呗,能让一个学校表白墙掀起波澜的,这还用想。”   “这男人和女人之间,说白了也就那点事。昨晚隔壁校上咱学校表白墙发了一背影,说是想求这小哥哥的联系方式。那背影,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陆矜北。”   阮胭试着咬了下薄荷糖,咬不碎。   又想起那股烟味,似乎被薄荷糖冲淡了些。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可有意思了”,江橙笑着,“你说这人长得帅,就是有资本,刚来两周,女朋友前后换了三个,这三个呀,昨晚凑一起,在下面吵起来了,你说男主角魅力大不大。”   “最后人家面都没现,一点也不关心三个女人为他掐架。还是舍友出来调和,轻飘飘的,一句矜爷睡了。”   “昨晚蒋西柚可是和我一样熬到两点钟。”   “哦。”   怪不得,今早宿舍门禁一开,蒋西柚就出去了。   两人没唠多久,上课铃响。   灭绝师太拿着点名册进来,都知道这是要点名的前奏。   教室里不免传来骚动声,全是给舍友发消息让赶紧过来上课的。   谁知道灭绝师太只是随机点了几个,然后开始讲课。   江澄:“我打把游戏,帮我看着点老师。”   阮胭嗯了声,灭绝师太这课,她还挺喜欢的。   这节课是公选课,好几个学院都能选一起上的,人多也杂。课堂上不乏阮胭这种好好听课的,也不缺戴着耳机打游戏和睡觉的。   讲到税收那章,灭绝师太忽然停了下来,似乎觉得课堂太过沉闷。   “我们找一个同学,来讲讲税收归宿和供求弹性的关系。”   话一出,教室下面坐着的人齐刷刷的低头,刺啦刺啦的翻书声。   都在找答案。   江橙从游戏页面上歪过头,小声问阮胭:“胭胭子,老师什么时候讲过?”   “上上节,看左边红色标注的。”   江橙立马一目三行的看完,“真是救了我的命,灭绝师太可千万别抽到我。”   坐在她们后排的几个人,见阮胭记了笔记,戳了戳她们胳膊,双手佛十:“同学,能借我拍个照吗,上节课没来。”   阮胭把笔记往后移了移。   江橙看着前面着急忙慌的人,感叹道:“有个学霸舍友就是好啊,平时作业不用做,期末考试还给划重点。”   阮胭觑了眼,“用不用再替你考个试?”   “我也想有这种好事。”   ……   “陆矜北同学在吗,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灭绝师太从花名册上抬头。   下面坐着的人一致明显的松了口气,紧接着是起哄声。有人大声说——陆矜北不在,人家陪女朋友上课去喽。   课上的人哄然大笑。   江橙嗤了声,“上个屁,明明是一起逃课。”   阮胭笑:“你生什么气?”   “我气自己不敢明目张胆的逃课。这天热的累死个人。下节课我不陪你了,再待一会儿,我怕会中暑。”   “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陪我。”   “……”   学生没来上课,不过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灭绝师太只是在名字上画了个圈,接着又喊一个:“陆胭。”   “既然陆同学不在,那让这位同姓氏的陆胭同学替他回答一下吧。”   江橙问阮胭,“学校里有和你同名不同姓的,怎么没听谁说过?”   “不知道。”即使有,也不出奇。   “陆胭同学也不在吗,这两人是约定好一起旷课?”   连抽两个都不应。灭绝师太的眉已经开始皱了,又在这个名字下画了个圈。   上学那会儿,课堂上总是不缺瞎起哄,“老师,说不定人家是情侣。”   又是一阵骚动,看好戏的人还吹了声口哨。   灭绝师太很明显被这话弄的没那么严肃了,清了清嗓子:“如果有认识这两位同学的,告诉他们一下,旷课三次平时分归零。下次课一定要到,继续点他们两个。”   “老师,花名册是不是打错了”,江橙举手,笑得甜甜的,替阮胭出声。   打错名单的也不是没出现过。   “我们经管学院有个叫阮胭的。”   灭绝师太疑惑的看了眼,又戴上眼镜仔细的去看花名册,这次没念名字:“经管学院,学号2011010765,是哪位同学?”   阮胭不得不从座位上站起来,接受万众瞩目的目光。   托某人的福。   “老师,是我。”   随着阮胭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少女的眼,清睖睖的,看的人腿软。   有人在下面低估了句,“操,真特么纯。”   “怎么没见过这姑娘。”   “哪个学院的啊?”   “腿真特么直。”   “你叫阮胭啊,估计是教务处打错了,我回头跟他们说一声,修改过来。那就只有陆同学没到,舍友在的,记得提醒他。”   “你们两个名字倒是都起的不错!”   灭绝师太想起刚才的哄闹声,加了句,“刚才说人家情侣的。得道歉啊。”   课上于是又轰堂大笑。   ***   大三的专业课很密集。   阮胭下午还有一门选修课,江橙没选,回去补眠。   许是天气热的厉害,再加上老教授完全是在读PPT的方式,阮胭听的昏昏欲睡,最后直接放弃,趴在了桌子上睡了一觉。   新生似乎在绕校园跑,口号过后,跑过去的地方扬起一片灰尘。   随着教授那句“下节课再讲”,一片掌声欢呼,阮胭去图书馆照着PPT补了这节课的笔记。   再出来,天都快黑了。   她给江橙发消息,问她用不用帮忙带饭。   江橙就跟只等着她说出这句话一样,刚发过去,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阮胭在等江橙发过来要吃的东西,本来低着头看手机,却忽然听到一声嘤咛,女人的。   声音,太媚。   来自不远处的小树林,正是情侣最常幽会的地方。   星月交着辉,周围静悄悄的。树叶被热风吹着,发出沙沙声。   阮胭隔空对上一双深凹的眼,轻挑,又漫不经心。   猩红映在他的脸上,盖住眼睑,双眼皮褶皱,忽明忽暗。   火光被风吹着,一下晃到阮胭脸上。   似乎,烟味也传过来。   只一眼,阮胭就认出了这是谁。 第4章 “阮妹妹”   阮胭去食堂打包了一份凉皮,带回去给嗷嗷待哺的江橙。   江橙吸溜了一口凉皮,大呼爽爽爽,看了下时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出图书馆了吗?”   阮胭趴阳台上吹凉风,楼下响着集训声,没听清。   “嗯?”   “底下有帅哥吗,趴那儿瞅什么呢——”,江橙凑过去,探着脖子直往底下瞧,没见着什么帅哥,“我刚才说啊,从图书馆到宿舍,请问你是龟速走回来的吗?”   “图书馆……啊”,阮胭动了动阳台上那盆快浇死的仙人掌,“欣赏风景呗。”   “去去去,净说瞎话,咱这破学校,看了两年还没腻”,江橙懒的理她,又说,“你快去洗澡吧,趁着现在宿舍没人。”   “也不知道蒋西柚什么时候回来,用不用给她留门。”   阮胭取了干净衣服,临进卫生间,又想起什么。   清泠泠的眸,肩胛骨映着白炽灯。   “给阿姨说下吧。”   蒋西柚会晚回。   “行啊,我现在就去。别让阿姨睡了”,江橙走了几步又回来,趴在浴室上,哈巴狗一样一脸讨好。   相处久了,阮胭还能不懂她什么意思。   “凉皮没吃饱呀?”   “知道还说出来,讨厌死了”,江橙恶作剧的捏了下阮胭肉感极好的脸,拿起她的学生卡就往外冲,边跑边说,“要怪就怪我的胃消化系统太强。”   “哦,还有我离家出走的卡。”   ……   第二天中午,阮胭和江橙一起去食堂打饭,蒋西柚刚起床出门,衣柜翻的噼里啪啦,试了一件又一件。   江橙瞅着人远去,小嘴开始忍不住叭叭,“胭脂,你猜小公主昨晚几点回来的?”   阮胭含了颗话梅,注意到蒋西柚穿的裙子是裸粉色。   “几点?”   “半夜十一点!你都不知道进来声音大的,我差点没从床上起来骂死她。”   阮胭那个点早睡着了。   “不过你没见着小公主黏糊那个劲儿,坐底下疯狂按手机,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都给我整醉了。”   “要我说,矜爷这种男人完全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分的时候有蒋西柚哭的,就是不知道吧,下一个运气不好的,栽矜爷身上的是谁?”   “江橙”,阮胭盯着地上,“你刚刚踩到了鸟屎。”   “啊啊啊——?”江橙立马住嘴,蹦了起来   “骗你的。”   “你变坏了,胭脂。”   转眼就到了一食堂,两人点了餐,江橙翻了半天口袋。   “操操操,我不会也把你的卡也掉了吧。”   阮胭见江橙没找着,回头与食堂阿姨说不要了,拉着她就走。   “走,带你吃串。”   江橙极其自责,听到吃串串也兴奋不起来。道歉了一路。   阮胭听的脑壳疼,指尖弹了下江橙,“天没塌呢,多大事。”   “来,给我笑一个。”   江橙被这话逗乐了,也知道阮胭是真的不在意,就没那么自责了。   眼见串串店就在前头,拉着阮胭,大手一挥,“走走走,我请客。”   两人进去的时候,串串店已经人满为患,只有靠门口的地方留着个位。   来这边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来,这会儿又是饭点,不免闹哄哄的。   江橙点完单戳了戳阮胭胳膊,“胭脂,扭头。”   “蒋西柚也在这儿呢。”   阮胭一转头,就看到了人群中那道靓丽的裸粉色。   蒋西柚小鸟依人,羞答答依偎在男朋友身边。   “我说今天打扮那么漂亮,出来见谁呢。”   他们在这家店,自然也点的串。阮胭看到蒋西柚用自己筷子给陆矜北从汤底捞了片羊肉,放进他盘子。   男人夹着烟,桌边掸了掸烟灰,转头在蒋西柚耳边说了什么,惹的她脸红的不行。   江橙看了会儿,想起个八卦,朝阮胭勾勾手指:“我听苏青说,矜爷报道那天,他们学院的领导亲自到校门口去接,然后领到宿舍的。”   “啧啧啧,这关系硬的,听说还是从帝都过来的交换生。”   提到陆矜北,江橙似乎有什么说不完的话,串串都堵不住滔滔不绝的嘴巴。   “你知道他们计算机系是怎么传矜爷的吗,哦不,现在不只是计算机系,全校恐怕都知道矜爷找女朋友的标准。”   “嗳!”,江橙一拍筷子,说单口相声一样,“要听吗,要听吗?”   阮胭笑了笑,没说话。   “我跟你说,矜爷喜欢胸.大腰细屁股大,身材前凸后翘那种,蒋西柚不就是这样子的,明白了吧。”   说到这儿,江橙还拿阮胭打了个比方,“比如啊,你这种的就完全和矜爷没可能,他压根看都不看一眼。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抱着烙骨头吗?”   许是江橙说的实在兴奋,坐在他们后面那桌也给听到了,笑的前俯后仰。   阮胭没理他们,让江橙闭嘴。   临走结账时,隔着一排排桌位,阮胭又看到了那片羊肉,从始至终——都没被动过。   /   周五那天,阮胭一上午的课。   回到宿舍时,江橙在床上躺着打游戏。   “胭脂,你记得退补选哦,过了今天就退不了了。”   “好。”   退补选是两个校区同时进行,所以时间排的赶。   阮胭怕自己一会儿忘了,打开电脑,登上选课系统。   估计是选课的人多,阮胭输入自己的学号密码,系统一直卡的进不去。   江橙腿竖在墙上,问阮胭,“能登进去不,我看群里有人说,系统崩了,登进去竟然会显示别人的信息。”   “卡着呢。”   阮胭把电脑放在一边,打开听力做了一套六级卷子,等对完答案批注后,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去看电脑。   登是登进去了,可显示的是——计算机学院。   吃串见到的那个。   退出去重新进,几次之后,显示的还是那个。   奇了怪了。   江橙从床上下来,哒哒哒跑过来:“进去了吗,进去了吗,让我瞅一眼你的课表。”   啪一下,阮胭快速合上电脑。   江澄说,“进不去呀。”   “嗯。”   阮胭盯着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转眼周五过去周六来了,阮胭去图书馆自习。   快十点的时候,手机嗡嗡嗡的响。   江橙的电话,语气兴冲冲的:“胭脂,刚刚苏青问我你的校园卡是不是找不着了,这不他们学院一个男生正好捡到了,让咱们去取。”   “不过他现在人在网吧。”   阮胭问:“校门口那个网吧?”   “对的,就离图书馆正门最近那个。”   “你别来了,我去就行。”   阮胭人在图书馆,过去十来分钟的事。   江橙说了句不行不行,她这就起床戴着口罩出门,被阮胭很轻的一句,“你不是还没起床?”堵了回去。   出了图书馆,又过了条马路,阮胭站到了网吧门口。   网管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一直频频往二楼瞧。   看一眼,脸红一次。   阮胭人都进去了,小姑娘才回神:“同学你好,出示下身份证。”   “要几个小时的?”   “我不上网,来找个人。”   “哦”,小姑娘看见她书包上贴的校徽,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甜甜的,“你也是京大的学生呀。”   阮胭听到了那个“也”字。   小姑娘愣了会儿,恍然明白,“你是不是来取校园卡的,他们在二楼。”   估计是打过招呼了。阮胭点头,说了声谢谢。   二楼有个独立的麻将房,门一开,扑鼻的烟味闷进喉咙,呛的阮胭眼睛都红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有人吹了声口哨,不嫌事儿大的开着玩笑:“阮妹妹来了啊。”   “来取卡啊。”   开玩笑的人,阮胭都不认识。   但他旁边的人,黑色棒球帽遮住锋利五官,一双丹凤眼戏虐的笑,除了陆矜北还能是谁。   阮胭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麻将桌上,自己的学生卡安静躺在那儿。   没理这些明显不是一个路子的人,阮胭走到里边,注意到还有一只胳膊肘压着她的卡。   “麻烦让让。”   “矜爷,阮妹妹跟你说话呢——”,有人笑道。   陆矜北没看阮胭,只是不紧不慢的点了根儿烟。   方才那人的话,就像是对着空气放屁。   有那么半分钟,他才长手一勾,看了眼学生卡:“阮胭啊。”   他音腔拖的慢,那双眼,却沾着放荡不羁的笑。   见阮胭没动,他长腿一伸,瞥了眼阮胭,“不要啊?”   阮胭伸手去拿,他坏透了,故意没松开。   包厢里一阵哄堂大笑,“矜爷,够了啊,别逗人小姑娘。”   陆矜北也看了阮胭一眼,“真这么不禁逗?”   见阮胭没什么反应,他似乎失了兴趣,学生卡被长指抛下,转了几个圈重新落到麻将桌上。   阮胭拿起就走。   烟味浸染上女孩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   空气里多了甜味。 第5章 “见我动过好学生?”……   九月中旬,炎热了半个月的苍城迎来一场大雨,气温急转直下,立马有入秋的征兆。   外婆打来电话的时候,阮胭刚洗完澡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水珠沿着脖颈往下沉,黑色吊带裙下面,一条沟儿若隐若现。   “阮阮呀,这几天天气不寻常,又降温了,你记得多穿两件衣服,冻感冒了可不行。”外婆年纪大了,记忆力大不如前,但每次天气大变,都会打过来电话提前通知她。   “您外甥女好着呢”,阮胭一边擦头发,一边和老太太唠嗑,都是些学校里发生的再普通不过的事,老太太听的认认真真。   电话那边似乎有咚咚上楼下楼的杂音,阮胭问:“老太太,您在家里整什么呢,怎么乱糟糟的?”   问到这儿,外婆笑了下说:   “家里二楼不是一直空着吗,前几天有人上门问能不能出租,小伙子看着挺有礼貌的,面相也好。不是什么坏人,我就给租出去了,现在在装修呢。”   阮胭有些担心,家里平时外婆一个人在住,表弟姜子鹏在上职高,只有周末回来。   “你还会看面相啊?”   “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知道打听打听对方是什么人,万一是坏人,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外婆在电话那边咯咯笑,“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图谋的啊,人孩子好像是大学生搞创业的……什么计算机,我也不懂。”   “反正这事已经定了,我做主。”   外婆也倔,决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动。要不然也不会在父母离婚后,一咬牙把她带在身边养大,一养就是二十年。   “手里边还缺钱吗,不要一直省着花,该买什么买什么。”外婆每次打电话,必定要唠叨这些。   “有呢”,阮胭说,“你记得每天吃降血压的药啊,老太太,别人不心疼你,我心疼你呢。”   “记得的,记得的。”   阮胭最后又嘱咐了外婆两句不要惯着正处于叛逆期的姜子鹏,这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转眼又到周一灭绝师太的课,去上课前,江橙还要和阮胭打赌,一包小辣条赌陆矜北来不来上课。   江橙说他一定来,除非矜爷想挂科。   阮胭说他不来。   最后江橙赌输了,陆矜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最近蒋西柚心情不好,回寝室摔了很多东西,稍微谁碍着她点儿事,就开始阴阳怪气。   江橙最受不了内里横的人,直接怼她:“有本事去外面找别人生气啊,把气撒舍友身上当什么英雄好汉!”   气的蒋西柚直说了好几个“你你你——”,最后摔门而出,声音震天响。   蒋西柚一走,宿舍顿时安静许多。   江橙白眼一翻,搬了把椅子坐阮胭边上,“我前几天怎么说的来着,被我给说正着了吧。这才两周不到,就分了。”   “真是铁打的矜爷,流水的兵哦。”   阮胭没吭声,只是笑了笑。做卷子做的头昏脑胀,她站起来到阳台上看了会儿雨,这会儿雨不大了,变成了毛毛细雨。   路两旁不少人刚下课回来,打着伞从食堂打了饭拿回宿舍吃。   阮胭换了件卫衣,和江橙说了句晚上给她带饭,没等江橙问她要去做什么,就已经拿着伞出了宿舍门,直奔校门口。   比她大一届的学姐,在校门口见到阮胭过来,打着伞过去,不好意思的说:“阮胭,真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下这么大雨,我实在找不到人,要不然经理真的要扣我这个月工资提成。”   “没关系。”   学姐以前给她介绍过家教,也算帮过她,而阮胭最不喜欢欠人情。   两人一边走,学姐一边和阮胭说具体要做的工作。   “商场开业酬宾嘛,其实也简单,只要套着玩偶在门口站一会儿,如果有人拍照配合一下”,学姐看了眼阮胭,少女的脸色平静,也很淡漠,莫名的与这天青色烟雨很配,她欲言又止:“就是可能会闷儿,你能忍受吗?”   阮胭耸耸肩,“我人都上车了,这时候跑来得急吗?”   学姐说晚了晚了,上了狼窝跑不了了。两人相视一笑,进了校门口的地铁站。   因为是下雨天,虽说商场开业酬宾,所以人不是很多。   阮胭穿着玩偶在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迈着步子来回的走,时不时的挥挥手,配合一下拍照。   活儿倒是轻松,只是确如学姐所说,在里面待的久了,会很闷,闷到喘不过来气。   中途休息的时候,学姐过来给她送了盒酸奶和小蛋糕。   好在这会儿雨停了,两人坐在花坛边,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   “阮胭,你是不是学习挺好的呀,像你们这种好学生,光奖学金一年就能拿不少吧。”   “还行,不过代价是掉头发。”   “那还是算了吧哈哈哈,我都快秃没了。”   学姐哎了一下,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那是只有女生才懂的八卦信号。   “听我舍友说,你们这一届来了个交换生,长的还挺帅的,迷的咱学校还有隔壁校的女生不要不要的,你见过没?”   “他啊,不认识。”   阮胭吸了口酸奶,黑不溜秋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坐多久,学姐被经理一个电话叫走,临走时说下次请她吃饭。阮胭坐在花坛上,慢慢吃小蛋糕。   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外婆说的一样,最近天气不寻常。下过雨之后,先是出了会儿大太阳,之后大片大片的云朵来袭,遮住艳阳,天空一点点暗了下去。紧接着,狂风肆虐,吹的花坛里的玫瑰花来回摇曳,枝叶声簌簌作响。   阮胭的兔子头套,倏地被大风吹走,吹到了树下的垃圾桶旁边。   她稍显笨重的过去,准备捡起来,刚一低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出现在视线里,头套被他拿在手里。   是陆矜北,离他不远处,是他们一起玩的那群人,闹哄哄的说着吓人的鬼故事。   应该去玩了密室大逃脱。   阮胭看着陆矜北手里的兔子头套,倔强的没开口,她看见自己的头套在他手里跟个玩意一样来回转,兔子的耳朵来回摇晃,擦过他下颌。   也不知道为什么,阮胭这时候视力极好,甚至还看见自己沾在头套上的一根头发,风一吹,无声无息的落在他的黑色卫衣。   他还是那一副惫懒又欠揍的坏模样。   后面的人在叫他,还朝这边探头:“呦,矜爷,什么风让你走不动了?”   一阵疯狂大笑。   他低笑了声,没理那群作怪的人。   高大的身影往前一站,遮的阮胭严严实实,后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   天气就跟作怪似的,上一秒还在狂风肆虐,下一秒日光重现,刺眼的光线闪过两人的面庞。   阮胭什么也看不见。   几秒过后,脸上冰凉触感擦过,头套落在她头上,紧接着传来矿泉水瓶沉入垃圾箱的声音。   阮胭知道是自己的头套挡了他的路,道了声谢就离开。   那群公子哥从她旁边经过时,有人在开她的玩笑,阮胭听到了。   “我昨晚见着丢校园卡姑娘了,想上前跟人家要个微信,你知道人家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直接走人?”   “不是,你再猜,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用的诺基亚大哥大啊!”   “噗,你们肯定都想不到,人姑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当场放了段清心咒,非常认真的说,已经看破红尘准备去雷峰塔当尼姑了,我特么差点还真就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应该叫阮妹妹了,应该叫阮姐了,这理由牛逼牛逼”,傅砚池朝陆矜北说,“矜爷,学着点,以后哪个小姑娘再跟你告白,你就说你要出家当和尚。”   陆矜北在旁边听着,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着后,丹凤眼一眯,朝阮胭看了一眼。   傅砚池注意到他的视线,痞痞的说:“看上了?”   “滚蛋,别扯这种玩笑”,他嗓子里溢出低低的笑,“你什么时候见我动过好学生。”   傅砚池并未多想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有人在起哄接下来谁请客的问题,他的脑子已经顾及不上思考。   阮胭听到了,想不听到也难,因为他们就从她前边经过。   一下午的时间过的也快,后来天晴了,商场门口的人流量逐渐增多,拍照的人应接不暇,而且都是小孩子,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才结束。   进了学校后,阮胭给江橙发微信,问她要带什么饭,她很快到食堂。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还在睡觉,还是去洗澡了,两分钟过去都没回。   阮胭看了眼不远处的食堂,绕了远进了静湖旁的小树林。   因为下过雨,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气息,今晚来这边的小情侣很少,可能怕冷。阮胭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她脚步停了下来。   手指往包里摸了摸,掏出根烟,点着后,阮胭看了好几眼,犹豫要不要真抽。   脑子里两个声音在盘旋,不要有味道。   另一个声音说,试试呗。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抬近,刚抽了一口,就听到一声慵懒到骨子里的笑,吓的她手里的烟没握住,掉在地上。   阮胭也没去捡,头也没回,抬步就走。   后面的人步子大,没几步就追上来,越过了她。   昏黄的路灯下,树影摇曳。   陆矜北回头,往前走了几步,他的影子就那么全兜住她。他一只手越过阮胭肩膀,长胳膊一伸,台阶上落下的外套被他拿回手里。   从外面看,他像是环住她。   阮胭再次闻到烟味,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白色卫衣下的那张小脸皱成一团,鼻头也红红的。   他却只是笑,然后走远。 第6章 “柔软”   阮胭拿着饭回宿舍的时候,江橙刚从床上下来,她一从这儿经过,江橙鼻子灵的立马嗅了嗅她的卫衣领子。   “你衣服上怎么烟味这么重?”   阮胭低了低头,自然也能闻见卫衣领口的烟味,又想起小树林里的那声不着调的笑。   “胭脂,你发什么呆呢?”江橙拿着筷子一拍桌,指着自己不太敢相信的说,“你不会真的有情况,瞒着我吧?”   阮胭从包里找了颗薄荷糖,问她:“你觉着呢?”   江橙‘可云’上身,先摸了摸自己的双臂,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极其丰富,阮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哪怕矜爷转了性,哪天开始围着一个女生转,我也不信你这棵万年铁树能开花。”   江橙以前也疑惑过,阮胭长相清纯,人畜无害。按理来说这类长相最容易激起男生的保护欲,怎么可能母胎solo到现在。可后来,当阮胭用一个又一个奇葩理由拒绝那些追求者后,江橙就明白了——不是没人追,而是阮胭根本没谈恋爱的心思。   阮胭含糊的嗯了一声,脱了卫衣拿去洗。   之后的日子过的再平常不过,蒋西柚在外面住了几天后也搬了回来,只不过不再与江橙说话,苏青每天奔跑在实验室与宿舍两点一线。   江橙一如既往的熬夜睡懒觉,阮胭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待着。   九月二十号这天,导员给阮胭打电话,拜托她点儿事。其实也简单,一个老师家的孩子马上要会考,想找个家教。   阮胭给江橙说这事的时候,她正准备换衣服过去。   “让你带初中生物?”   “嗯啊。”阮胭趴阳台上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刮风刮的厉害,她又在白衬衫外面加了件紫色针织衫,尤为衬她的肤色,跟一串紫葡萄一样。   江橙摸着下巴,疑惑道:“导员不应该找生科院的学生过去吗,他们比咱们更专业呀。”   “我问了,导儿说他们系出野外了。”   “哦,我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他们需要去长白山野外实习”,江橙扬了扬眉,八卦的问,“咱们学院哪个老师的孩子,学习怎么样,小帅哥吗?”   “不是,苏青他们学院的。”   “计算机系,那不就是矜爷他们学院??”   阮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陆矜北也是计算机学院的。   江橙明显对钱更感兴趣:“有课时费吗?”   阮胭:“想的美。”   从宿舍赶到计算机系的教学楼,走路过去需要十几分钟。阮胭戴上口罩,匆忙出门。   外面的风果然很大,吹的阮胭头发都乱了,幸好她戴了口罩,不然嘴唇要干裂。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校园里没什么人,大家都窝在宿舍睡懒觉,路上冷清清的。京大的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阮胭选了最近的路绕过去。   计算机学院阮胭来的不多,只有大一的时候上信息技术这门课来过。绕过大厅后,旁边全是实验室。阮胭听到里面有闹哄哄的声音,应该是学生在做实验。   她经过后,实验室的门嘎吱一响。   电梯正在上行,阮胭无聊的盯着数字发呆,看见从6层下来3层,又直接上去了。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站在这里后,根本没有按电梯。   她懊恼的撇了撇嘴巴,刚准备上前,一只手率先按下。   对方个子很高,在阮胭头顶笼下一层阴影。   她的视线里,看见那双手,很干净的手指,指骨分明。   空气中夹杂着熟悉的淡淡烟草味。   就是故意呛她那个。   他按完之后,走到电梯前,指骨刮了下鼻尖,插进兜里,眼里似笑非笑。   阮胭甚至毫不怀疑,他在取笑她。   少女露出来的一双杏眼水灵灵的,低头时的细颈白皙秀颀,看着人时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但背影清冷倔强,就像被谁欺负惨了,也不敢反抗。   软的要命。   陆矜北眼里依旧慵懒淡漠,只是贴合在裤缝上的指节微不可见的曲了一寸。   电梯转眼就下来,阮胭率先进去,按了五层,然后站到了最里边。   陆矜北单手插兜,紧跟着进来。   明亮光洁的电梯镜面上,清晰的显现出两人的模样。   阮胭只是无意中视线扫过陆矜北,却与镜面上的泛凉的眼撞了个正着。   他掀了掀眼皮,好整以暇的笑,拉了拉棒球衫的衣领,换了个姿势,大大方方给她看。   阮胭却低头,再没看一眼。   电梯合上前一秒,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旁边实验室赶过来。   上来的人多,陆矜北往里走了走,没过一会儿,就与阮胭挤到了一处。   他正好挡着她,也挡着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烟味与少女的发香交杂在一起。   阮胭的呼吸快了一秒。   里面有人认识陆矜北,打诨道:“矜爷,一会儿你顺便和老刘说下今天的实验结果呗,我上周考试不及格,不敢见他。”   陆矜北对着阮胭,他丝毫不觉这是事:   “谁是组长谁去说。”   电梯里傅砚池也在,拍了拍那人肩膀:“哈哈哈哈,等你见了老刘,他肯定骂人不带脏字的先把你批一顿,批的你开始怀疑自己就是个学术垃圾。”   “还会说你考59分,还是他在你试卷上十分努力的结果!!”   “卧槽,还真被你说准了!”   傅砚池:“你真考了59?”   “特么我还骗你不成??你当我是矜爷,次次考试雷打不动的60分飘过,我有那么好运气吗?”   “矜爷那不是运气好,人家是精准狙击!”傅砚池大笑两声,看笑话不嫌事大,“兄弟,你没救了,老天爷也帮不了你。”   电梯里哄闹声与笑声不断,他们已经从考试说到了激烈的NBA球赛,而阮胭闷在最里面,空气稀薄,手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一片闹哄哄中,电梯忽然左右晃动,阮胭一个不稳,身体向前倾斜。   胸前的那团柔软,毫无壁垒的碰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又有弹性的回去。   逼仄的暗光中,两人目光同时对上。   ……   从电梯出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好在阮胭戴着口罩,又低头出来,没什么人认识她。   阮胭攥了攥发黏的掌心,来不及过多思考,找到学院老师的办公室后,推门进去。   刘老师提前看过阮胭照片,从电脑旁热络的走过来:“阮老师吧,快进来快进来。”   “孩子在里面呢,马上要会考了,他生物落的有点多。我听你们导员说,你高考成绩特别好,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或者学习习惯呀,你多教教他。”   她又朝隔开的房间喊道,“谢诗蕴出来,老师来了。”   没人应。   刘老师尴尬的笑笑,直接推门进去,拍了拍坐在书桌上打游戏的小黄毛。   “你再打一局,信不信妈妈把网线掐了。”   小黄毛都听习惯了,“妈妈,你每次都这么说,一次也没见你掐过。就算你掐了,我还可以用流量。”   “我这次来真的。手机收起来,老师都在外面等着了,谢诗蕴你自己说像不像话。”   小黄毛在这方面挺有自觉,家教很好。放下手机后,站起来乖巧的叫了声老师好。   刘老师出去后,阮胭一边翻他的错题,一边说:   “你叫谢诗蕴啊。”   小黄毛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无奈,“老师,我还有一个英文名字,叫jasper。”   阮胭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让叫你大名?”   小黄毛歪着脑袋,“漂亮姐姐,你知道吗,这是我奶奶给妹妹起的名字,结果全家人谁也没想到生出来是我这样一个男孩子。”   他捂着自己心脏说,“我觉得我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因为没人疼,也没人爱。”   阮胭咳嗽了两声,及时叫停小黄毛堪称奥斯卡的精湛表演,开始给他讲错题,并见缝插针考察他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   半个小时后,小黄毛开始打哈欠,昏昏欲睡。   阮胭看了眼手机,心里叹了一口气,喊他的大名:“谢诗蕴,我陪你打一局游戏。”   小黄毛一下来了精神,瞌睡虫一下跑完了,“老师,你还会打游戏啊?”   阮胭拿手机登账号,“我看着不像吗?”   小黄毛摇头,“一点也不。”   结果就是阮胭带着小黄毛一路开挂,杀死全部僵尸,小黄毛拿到了最喜欢的装备,他激动的抱住阮胭手臂,“老师,呜呜呜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玩游戏这么厉害的人。”   阮胭随口一问,“第一个是你爸爸吗?”   “不是,爸爸太忙了”,说起这个人,小黄毛一脸崇拜,“一个大哥哥。”   “说我什么坏话,谢诗蕴,这么开心”,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矜持敲了下他额头。   小黄毛一听这声音,立马大叫,“矜北哥,我都说多少次,不要叫人家谢诗蕴,叫我jasper。”   “长本事了呵,jasper。”   小黄毛晃头晃脑,朝阮胭介绍,“老师,他是我跟你说的,打游戏很厉害的哥哥。”   又朝陆矜北炫耀,“老师刚带我打游戏赢了呢。”   阮胭没说什么,只是一开始对陆矜北出现在这里感到惊讶,现在看来两人关系很好。   反倒是陆矜北瞥了眼阮胭还未关闭的游戏界面,靠在门板上,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声闷笑从胸腔里溢出来:   “你老师还会打游戏,真看不出来。”   ……   陆矜北找刘老师有事,他没待多久,刘老师从外面回来,阮胭带着小黄毛继续复习,把知识掰碎当成故事一点点的讲,小黄毛听的有意思,越听越认真。   这节课结束,已经快十点,陆矜北还在。 〔殪崋〕   阮胭听到刘老师让他有空给家里回电话,他妈妈很担心他。   陆矜北说:“您同意的,您给我妈打回去。”   刘老师见阮胭出来,没接陆矜北的话茬,但明显不同意他这话,白了他一眼,之后给阮胭拿了水果酸奶,让她带回去。   阮胭与小黄毛说了再见,从办公室离开。   刘老师朝陆矜北说,“做家长的,哪会真生自己的孩子气,你也要体量体量你妈,她强势惯了,突然出来你这么一个随心所欲不服管教的主儿,肯定接受不了。”   陆矜北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咬在嘴里,却没抽,“刘姨,我们家的事你不懂。”   “行行行,我不掺和”,刘老师见他目光望向窗外,阮胭刚走到靠近大门的槐树底下,紫色针织衫的少女身段娇好,清纯秀气,她呀了声,警告道,“你可别打这姑娘的主意,人家是好学生,年年拿国奖。”   “知道”,他咬着烟,眼神又懒又痞,不知在回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阮胭一直觉得背后有道目光,一回头,和四楼窗户前的那双眼对上,他咬着烟,笑的痞里痞气,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病态的白。   阮胭就跟有感应似的,那晚的烟味仿佛席卷而来,从胸腔到喉咙,无一例外。   在树下咳红了眼。 第7章 “好学生也抽烟吗”   周一下午,阮胭叫上江橙一起去上课,蒋西柚窝在床上睡觉,一动不动没有要去的样子,也不吱声用不用请假。   阮胭不喜多管闲事,自然不会主动去问。   两人还没吃饭,打算先去食堂。因为是饭点,大家都要赶下午的课,人有点多。江橙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朝阮胭招手。   “这里,这里。”   阮胭端着盘子过去,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男生走过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同学你好,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江橙看了周围一圈:“没位置了啊。”   “你坐吧,反正也没人。”   “谢谢啊。”傅砚池大摇大摆坐下,觉得对面这姑娘眼熟,几秒后一拍脑门,笑了:“这不阮妹妹吗?”   “不,阮姐。”   江橙惊讶死了,问道,“你们认识?”   阮胭面无表情:“不认识。”   傅砚池呵了声:“认识。”   两人异口不同声,江橙给整懵了,“不是,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傅砚池看了眼阮胭,直接坐下:“得,那我重新介绍下自己,计算机系二班傅砚池,你们电脑有问题,可以找我。”   “江橙。”   阮胭见这么正式,应和道:“阮胭。”   傅砚池扒拉了两口米饭,想起网吧的事,觉得阮胭这样的乖学生估计不习惯,于是道了句歉,随口一提的事,他向来能屈能伸,见好就收。   “那个,阮妹妹,上次他们开的玩笑有点过了啊,你别放心上,我们这群人一直这样,不是针对你。”   一直这样啊,他见到每一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揪着的心倏地松了,但又有种怅然若失。   “没关系,下次不要这样了。”   三人吃完饭,江橙一听傅砚池也要去上灭绝师太的西方经济学,于是提出一起去。路上的时候,傅砚池打了个电话,问电话那边的人过不过来上课。   江橙小声与阮胭说,“你觉不觉着接电话这男的,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极品,看来帅哥的朋友还是帅哥。”   其实傅砚池本身长的不差,很有阳刚之气,一看就是那种很会哄女孩子欢心的人。   阮胭虽然没听清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是他。她踢了踢林荫道下的小石子,说道:“还行吧。”   江橙笑着楼她臂膀,“还行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见过人家,要不要这么敷衍?”   “……”   阮胭心里想,说不定还真见过。   傅砚池打完电话,见两个女孩欢声笑语,本来就是不拘一格的性子,自来熟的打趣:“你们不会在说我什么坏话吧?”   江橙连忙摆手,阮胭笑着不说话,傅砚池也不纠结,没接着问。   食堂离教学楼走路也就十分钟的事儿,三人进去时,只有前排与后面倒数两排空着。阮胭与江橙进了第六排,傅砚池坐她们后一排,还在旁边占了个座。   江橙一回头瞅见问:“你还有同学要来呀?”   “快来了”,傅砚池敲了个响指,一直朝门口看,“待会儿你就见到了,保证给你个惊喜。”   “去去去。”江橙扭过头,开了局游戏自己打。   他们说的话,阮胭自然也听到了。所以陆矜北吊儿郎当的进入教室的时候,她在一阵女生的尖叫中显的异常平静。   “妈耶,傅砚池和矜爷认识啊”,江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嘀咕,“果然老天爷都是偏爱的,矜爷这颜值简直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帅死我了!”   “嗳,胭脂,你觉得矜爷下一个女朋友会是谁,我听苏青说舞蹈学院的校花最近在追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要是小公主知道矜爷来上课,不知道会不会在宿舍哭死。”   蒋西柚当然不会哭死,因为十分钟后,她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掐点进来。   托陆矜北的福,不仅蒋西柚来了,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女生,人数达到空前虚高的出席率。   灭绝师太讶异过后,看了眼钟表,在课前问,“在座的同学都选了这节课,没有走错教室吧?”   “没有没有。”   “老师,我们就是来上您的课,讲的可有意思了。”   “我们可太喜欢这门课了。”   ……   灭绝师太一眼看到下面颜值出众的某人,再看课堂里的男女比例,就有点恍然大悟了。   “虽然大家可能不是为了我的课而来,但我仍然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听,西方经济学这门课比较枯燥,但是你要相信,读过的书迟早会有一天帮到你。所以我一直在我的课上强调,希望大家多阅读,在如今浮躁的社会里,都能沉下心。”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先点名。陆矜北同学——今天来了吗?”   这个名字一出来,下面就笑出了声:   “老师,我可以证明,他今天来了。”   “后面坐着,长的最帅那个。”   “所有女生偷瞄的那个。”   ……   开玩笑的是他们学院认识他的人。   “差不多行了啊。”陆矜北笑的肩膀抽动,舌尖抵住下颌,瞥了他们一眼,才不紧不慢的应了声到。   “陆矜北同学是吧,第一次课你没来,阮胭同学算是替你背了锅,起来回答了我的问题。这次我没叫错名字吧,阮--胭?”   下面有些人玩心大还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了声陆胭,课堂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阮胭只能顶着无数双眼神压力,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没有喊错。   傅砚池在后边笑的抽筋,清楚来龙去脉后,学别人叫了几声陆胭,阮胭没搭理他,倒是江橙白了他好几眼。   讲台上灭绝师太讲的激情澎湃,江橙听了二十分钟就不行了,帽子一戴,趴桌上很快入睡。阮胭一直记笔记,期间还看到不少女生偷偷在拍陆矜北。   这样的人似乎出现在哪里,即使什么都不做,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中间休息的时候,阮胭见陆矜北出去后,蒋西柚立马也离开自己座位。   江橙趴桌上乐了:“呦,小公主这是想复合呀,我看八成没戏。”   阮胭没接江橙的话,拿起保温杯,说道:“我去接水,你的杯子给我。”   “哦哦,谢谢亲爱的。”   阮胭点了下她的头,说了句别贫,带着两个杯子去走廊上的饮水机。   江橙喜欢喝凉的,阮胭的胃受不了,即使大热天,也只喝热水。   阮胭静静的看着水流缓慢往下流,接了一杯后,又去接另一杯。却不想,听到转角的阳台上传来争吵声。   说是争吵,其实也算不上,几乎大部分都是女人的哭闹乞求声,没等阮胭有所反应做出避一避的动作,里面的人已经哭着跑出来。   是蒋西柚,她跑的快,冲进卫生间,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这副样子。   阮胭拧了拧眉,等再转过头,就看到陆矜北在窗户边抽烟。   他单手插兜,神情淡漠的望着楼下池塘,随后注意到饮水机边上的阮胭。   几秒过后,他下意识的掐了烟,走了过来,经过阮胭身边时,他停住回头,嗓音带着染了烟味后的低哑:   “喂”,他指向饮水机,“水溢出来了。”   阮胭立马低头,快速抽走卡,水流声停止。再回头的时候,走廊里早没了他的身影。   中途的休息一过,灭绝师太抱着一沓试卷进来,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忧。   江橙立马朝阮胭拜了拜,“天灵灵地灵灵,胭胭子,你一定要保佑我不挂科。”   阮胭被逗乐了,“行了,你的书呢。”   “啊啊啊——”   江橙还没反应过来,阮胭抽走她的课本,快速的翻到其中几页,用黑笔划住。   “估计就从这几道里面考,你待会儿翻翻。”   江橙摸着额头说:“我一下觉得自己稳了。”   傅砚池见阮胭给江橙画重点,试探的问:“阮姐,要不你也给我画一个?”   阮胭说行啊,等着傅砚池拿书,可他一直没动。   后边陆矜北嗤的一笑,“别看了,他没带书。”   江橙一开始还有点怕陆矜北,但这时候是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傅砚池,你点儿也太背了吧,空手来上次课,结果就撞上了考试哈哈哈,能看的出来,灭绝师太爱你有多深。”   “卧槽,那我也不想啊,这时候现借课本来不及了吧??”   这边两人吵吵闹闹,阮胭却对上了陆矜北的瞳色很浅的眸子,他在看她。   又或许,是她的错觉。   阮胭低头,把自己的书给了江橙,“你用我的,我记住了,用不着。”   “牛逼牛逼,胭脂你厉害,论考试我只服你。”   “傅砚池小可怜,给给给,你用我的书吧,我有胭脂的。”   ……   结果灭绝师太一句话把全部人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   “我们闭卷考试,同学们把书都收起来。”   底下一片哀嚎,灭绝师太却笑,还说题目很简单。   江橙愤恨的把书塞进抽屉,“灭绝师太说的简单,能信吗?不是地狱难度,就是登天难度。”   事实也的确如此,被学生们一届又一届的称为“灭绝师太”,还是有原因的,这张卷子难度很大,甚至大部分都已经超过了课本范围,是老师课上推荐过的经济学著作。   阮胭待图书馆的时间居多,这些书自然都看过,所以题目对她而言,不算很难,只是写的有点累。   一个钟头的卷子,不过半小时她就答完,检查的时候,江橙苦恼的咬着笔头,卷子上空了一大片。   而陆矜北已经从座位上起来,去讲台上交卷了。   他是第一个。   阮胭检查完,也交了卷子。   奇怪的是,在她之前,除了陆矜北,没有一个人上前交卷子。   他的字迹很大气,与阮胭的清秀小巧不同,他很擅长连笔,习惯在那一‘撇’末尾加重。   一共十道题目,他只写了六道,细看之后,就会发现他写的那几道题目与阮胭答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阮胭与原文答的一致。   而他,则是加入了自己的见解。   阮胭垂了垂眸子,从教室出来,却在楼道里见到陆矜北,他还没走。   估计在等傅砚池。   阮胭推开门,继续往下走,没过一会儿,她听到咣当一声,楼道里的脚步声渐近,没几秒就超过她,走到前面。   背影沉寂一秒,阮胭低头盘算,待会儿去食堂吃什么,顺便帮江橙打一份凉皮。   她胡乱的想着,冷不防的撞上一个坚硬后背,她皮肤本就薄,又嫩,额头不一会红了一片。   无端的惹人疼惜。   陆矜北转过来,低低的笑,“撞疼了?”   阮胭揉着额头,倔强的没说话。   秋天里的热风吹过荷塘,拂过绿叶,簌簌作响,清露落在羞答答的花苞上,一下羞红脸。   他似乎想起什么,风卷着他的声音,饶有兴味的,落在阮胭白皙耳肉,染了绛红的耳畔:   “好学生也抽烟吗?”   楼道里现在没有人进进出出,但不代表一会儿下课也没有人,阮胭并不想在这里耗着,换句话说,也许是逃避。   尤其陆矜北的目光太具侵略性,让她无所适从,有种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肉,等着被宰一样。   她头疼的开口,“你让让?”   陆矜北看了她一眼,目光已经从耳畔,落到少女的白皙细颈,似乎一只手就能捏断。   而且他明显懒的动,阮胭往左移,他也跟着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阮胭当然不会如他的意,一咬牙从他咯吱窝下钻了出去。   而等陆矜北反应过来,往后看的时候,人早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他留在原地,笑出声来。 第8章 “逮人去”   那晚,阮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江橙听到她翻身的动作,发微信给她:   [你怎么了,失眠了?]   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尤为刺眼,阮胭闭了闭眼,又睁开,才适应这抹光亮。   [没事,可能晚上咖啡喝多了。你也不要熬太久,对身体不好,早点睡。]   江橙很快又发了一条:   [知道啦,我现在还不太困,一会儿就睡。对了,你说神奇不神奇,小公主今晚回来竟然没有闹,这是复合有望?]   阮胭想起下午在走廊上听到的,蒋西柚哭着闹着希望复合,可陆矜北只是冷眼旁观,最后说了句要自重。   但阮胭没和江橙说这码事。   ***   周一到周五,似乎总是过的格外漫长,当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早就按耐不住燥热,飞快的冲了出去。   阮胭收拾好书包,与江橙一起去小南门取快递。   却不想,再次碰见那群人。   傅砚池与陆矜北都在,他们旁边,还跟了一个年龄看起来很小的女孩子,牵着一只体型很大的阿拉斯加纯种。   不过那只阿拉斯加看起来一点也不听话,拼命的想挣脱狗绳,往陆矜北身上扑。   江橙闻到八卦的气息,瞅着那边说:“刚听说舞蹈学院的系花在追人,矜爷今天就又换了,不会真这么快吧?”   阮胭自然也看见了,而且还觉得陆矜北和旁边女孩子关系应该不错,他们说话的神情很放松,一看就认识许久。   她垂下眸子,不再看那边,“走吧,不是还要去取快递?”   “哦哦哦,走走,去晚别关门了。”   她们往前走的瞬间,那只阿拉斯加突然挣脱狗绳,向马路这边飞奔而来。   它通体的白,因为跑的快,看起来像一个滚动的大雪球。   江橙没有养过狗,吓得直接叫了一声,阮胭还好,没有喊出声。   眼看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伸出爪子朝她身上扑来,阮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小时候在胡同住着的时候,被邻居家的狗咬过,还是外婆带着她去了狂犬疫苗。长大后,别说体型这么大的阿拉斯加了,就是一只小黄狗,阮胭见到也要绕路走。   所以这时候,她是真的紧张,慌乱中湿漉漉的眼神,下意识的朝陆矜北望过去。   他看到了。   “旺财,回来!”陆矜北一声怒喝,阿拉斯加似乎能听主人的愠怒,就那么伸着舌头,堪堪停在离阮胭半米远的地方。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阮胭轻吐一口气。   陆矜北又喊了声“旺财”,阿拉斯加跑过去后又回来,飞快的舔了下阮胭的脚腕,喷她一脸热气,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甩着尾巴大摇大摆回去。   倒是一直跟在陆矜北旁边的小姑娘,满脸歉意的跑过来:   “你们没事吧,是不是吓着你们了,别怕啊,我给旺财打过疫苗的,而且它不会咬人,就是见到陌生人,有点兴奋。”   阮胭见陆矜北蔫坏蔫坏的,用烟蒂呛阿拉斯加,似乎是在惩罚它。   “没关系”,她压下那股子心悸,先问江橙,“还好吧?”   江橙拍了拍胸脯,“没事没事,一开始有点害怕,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体型这么大的。”   小姑娘很有礼貌,再次道谢后才离开。   隔着一条马路,傅砚池也瞧了阮胭她们,咬着烟笑话。   “喂,你们胆子这么小呀,这就吓着了哈哈哈。”   江橙白了他一眼,拉着阮胭就走,没有听到后面姜涧朝对陆矜北的抱怨,舅舅你家的狗怎么跟白眼狼一样,我养了这么多天都没亲近过我,现在在马路上见到一个陌生人,就去亲人家女孩子的脚腕,你说它是不是只喜欢漂亮的小姐姐呀,可不对呀,我也不丑呀。   傅砚池开玩笑:“姜涧朝,你不丑谁丑,要不要照照镜子?”   姜涧朝气的伸出拳头准备揍他,“你知道不知道女孩子只允许自己说自己丑,不允许别人说吗?”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公主,行不行?赶紧把你的跑车开过来,带你兜风去。”   ……   前面路口等绿灯时,阮胭不期然看见姜涧朝与傅砚池在斗嘴,而陆矜北在槐树下抽烟,风掀起他的面容,本来很有棱角锋利的一张脸,这时候却显的温和许多。   他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磕了磕烟灰,整个人惫懒又放松。   阮胭取快递回来再路过小南门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红色跑车呼啸而过,扬起一片灰尘。   周六下午,阮胭按照之前约的时间,去给谢诗蕴上课。   地方在苍城山下的一片别墅住宅,阮胭转了两趟地铁,又步行二十分钟才到。刘老师早早在家门口等着了,一见阮胭亲切的拉着她进屋。   “路上挺远的吧,今天我正好有点事,过不去学校。所以才让你过来,等到下周我们还是在学校,你过去方便。”   阮胭笑了笑,委婉道:“还好,不是很远。”   刘老师去厨房拿水果,“你先上去吧,谢诗蕴在二楼。”   阮胭点头,推门进去时,小黄毛已经乖巧的坐在书桌前,旁边放着手机,课本没掀一页。   “老师,你来了?”   他这副表情,阮胭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小鬼,你想提什么要求?”   小黄毛一笑,给根杆子就往上爬,“今天我做完作业,老师能陪我打一局游戏吗,矜北哥最近都很忙,他都不陪我打游戏了。”   哦,忙呀,还能忙什么,阮胭不是不知道,昨天不就看见了。   “行啊”,阮胭拿了张卷子,“你要是能在半小时内做完,我就陪你打。”   “老师你说话算话?”   阮胭脸不红心不跳,“当然算。”   当小黄毛只用了二十五分钟做完卷子后,阮胭快速接上,红笔批完不停歇的分析他的错题。   谢诗蕴快哭了,“老师你明明说话不算话。”   阮胭哦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那是另外的时间呀,上完课我陪你打。”   回到学校时,将近晚上□□点,校门口小吃街上,卖酸辣粉的老奶奶已经在收拾摊位,小孙子帮忙把板凳搬到车里。   阮胭以前经常光顾这家店,不为别的,只是想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听说老奶奶的儿子在工地上摔死了,包工头害怕的连夜卷着钱跑的没影,他们想打官司也找不着人。   儿媳妇后来跟人跑了,留了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孙子,老奶奶这些年靠卖酸辣粉给孙子攒学费。   阮胭走过去,锅里热气汩汩,逐渐模糊她的脸庞。   “奶奶,我要三份。”   老奶奶手脚勤快的下了粉,放了很多菜和料进去,笑呵呵的问,“姑娘,吃香菜吧?”   “嗯,我不忌口。”   老奶奶又让孙子歇会儿,不要忙这些,赶快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去。   摊位旁摆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小孙子的作业本,阮胭看了一眼,有一道鸡兔同笼的题目空着。   就着路灯,阮胭在草稿纸上给他讲完这道题,字迹清秀又工整,小男孩听的恍然大悟。   “谢谢姐姐。”   “不用谢”,阮胭奖励了他一颗薄荷糖,“是你聪明,一点就通。”   临走时,老奶奶唠叨着不要阮胭的钱,谢谢她帮忙给孙子讲题,阮胭笑着说不用,把钱放下就走。   酸辣粉对面的烧烤店里,原木色的桌上错乱的放着五六打空啤酒瓶,全是他们今天喝的。   傅砚池喝高了,打嗝道,“矜爷,你知道你西方经济学那门课,退补选的时候,不知道系统崩了还是怎么回事,登上去一直显示你没选这门课,后来我又给你选了一次。”   “真特么是个灵异事件啊。”   “该不会谁登上了你的账号了吧。”   “嗳,舞蹈学院的系花一直在问我你的课表,你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没意思我就不回了。”   陆矜北仰头喝了口酒,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心不在焉道:   “谁?”   “得,我知道了。”傅砚池想,人家好歹在你眼前晃悠两天,连个名字也没记住,系花知道不得哭死。   “不是,你看什么呢,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傅砚池用力睁了睁眼,探过头想看清楚,只看到飘着的红布上写着“酸辣粉”三个字。   “想吃酸辣粉?”   昏黄的灯光下,阮胭穿着贴合身体曲线的白毛衣,配了一条高腰的阔腿牛仔裤,很有耐心的在跟小男孩讲题目。   她低头莞尔一笑,毛衣往上窜了窜,腰间的细腻白皙入眼,巴掌大,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   陆矜北笑了笑,寡冷的丹凤眼深不见底,随后一仰头,单手勾起椅背上的棒球衫,站起来就走。   “账我结了,我先走。你们慢慢喝,待会儿送他们回去。”   傅砚池问,“不是,你干嘛去啊?”   陆矜北望着消失在胡同拐角的人,眯了眯眼:“我啊,逮人去。”   没等傅砚池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陆矜北已经抬步走了。 第9章 “矜爷是不是在看你呀”……   小吃街的后面,是一条窄巷子胡同,因为是民国时期遗留下来的文物,所以一直被保存至今。   阮胭提着三份沉甸甸的酸辣粉,沿着巷子右边一直往前,出了巷子,就是京大的小南门。   胡同口有几个骑着摩托车的黄毛伙子,靠在电线杆上吸烟,说着一些不入流的荤段子,咳嗽后直接把痰吐在地上,用鞋一蹭。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京大的学生,身上的社会人气息太浓。   他们猥琐的笑着,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阮胭,其中一个人吹了声口哨,“妹妹,这么晚了去哪儿呀,我们送你啊。”   阮胭瞥了一眼,没出声,脚下脚步加快,她一走快,后面的人紧跟上来,亦步亦趋的跟着。   巷尾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阮胭稳了稳心神,在口袋里拨下快捷键,如果她出事,江橙第一时间会知道并且报警,还从包里摸到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刮眉刀,紧紧的攥在手里。   走到中间的时候,风声夹杂着紧凑的出拳声,她听到后面传来求饶声。   不一会儿,沉稳且有力量的脚步声渐近,阮胭来不及回头看清面容,刮眉刀的刀锋已经率先对上他的脖颈。   陆矜北看了眼粉色小巧的刮眉刀,举起双手,仰头道,“是我。”   看清来人后,阮胭重重的松了口气,握着刮眉刀的手放下,朝后看了两眼。   陆矜北说,“别看了,人早跑了。”   他太高了,背影把巷尾的光完全遮住,一张脸在暗光里浮盈流动,目光却极具侵略性。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巷子里桂花的甜香,也吹乱了阮胭的头发,她低头撩起耳边碎发,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今天谢谢你。”   “谢我啊”,陆矜北上前一步,舌尖抵着下颌,转头一笑,“可我并不想你谢我,你说怎么办?”   阮胭咬了咬唇,不说话。   他似乎能读懂人心,“在心里骂我啊。”   “没有。”   “那你在紧张什么,怕什么,我又不动你。”   “我没紧张”,阮胭固执的抬起头,眼神清亮又干净,撞进他深邃坦荡的眼底,方才的话显的一点分量也没有。   风一吹,什么也没有了。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舍友还在宿舍等我。”   “等会儿,有车。”   阮胭还没反应过来,陆矜北已经拉着她一个转身靠在墙上,给拉货的小三轮让出道来。   车灯一闪而过,两人目光相接。   倔强的,凉薄的。   陆矜北的手垫在阮胭后脑勺的地方,长臂一伸,把人圈在怀里。因为这个动作,两人离的很近,阮胭的唇瓣,避无可避的擦过他的喉结。   一片冰凉,遇上温热。   两人俱是一怔。   阮胭的耳垂更是肉眼可见的变粉又变红,蔓延到半张小脸上,咕哝道,“你松开,我真的要回去了。”   陆矜北低头,指了指自己扣子上缠绕的头发丝,示意女人去看。   “你要是怕疼,就先别动。”   阮胭不动了,任由陆矜北上手,去解发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的,发尾的几缕盘扣子上绕了好几圈。   “咬的还挺紧”,他长指找到发根,一圈圈的往回旋,有些错乱的缠在一起,他又出奇的有耐心,一根根分开。   其中有一下扯到阮胭头皮,疼的她呲了一声。   “怎么这么娇气”,他无奈的笑了笑,一口大白牙黑暗中尤为明显,然后上前又离的近了些,“疼了跟我说,我轻点儿。”   “嗯。”   他烟瘾有些重,叼了根儿烟出来,却没抽,“刚才见你从地铁口出来,去给谢诗蕴家教了,他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没有,他说你忙。”   至于忙什么,阮胭自认两人的关系,还没熟悉到需要挑明的程度。   最后一根头发从他指尖穿过,被风吹到阮胭的肩胛骨上,隐进毛衣下面。   “那他没说我忙什么?”   阮胭看了他一眼,又移开,没接这话茬,抬步就走。   她走的快,就跟后面有狼一样。   倒是陆矜北,看她走远了,才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双手笼着,给烟点上火。   他站在原地抽烟,看了眼女孩手里的酸辣粉,又转移到瘦长的背影上,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指骨敲了下自己额角,胸腔里缓慢的,溢出低低的笑。   阮胭走到南门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看到巷子里的淡黄色烟雾,笼在他的面容上,模糊了那张脸。   唯有那双眼,犀利又寡冷的,直直的望过来,惊的阮胭立马低头,缩进毛衣领子。   ***   回到宿舍的时候,江橙眼巴巴的站在门口,哭唧唧的说:“胭胭子,你怎么才回来,我打你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吓死我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阮胭看了眼手机,上边好几个未接来电,她开了静音,一直未听到。   “我这不是好好的,别担心我。”   阮胭把提着的酸辣粉递过去,“拿着,给你带了好吃的。”   “哇塞,还有这么好的事,胭脂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晚饭?”   江橙瞬间忘记刚才的担忧,迫不及待掀开酸辣粉的盒子,一时之间,醋香味弥漫整间屋子。   阮胭把苏青那份放到她桌子上,见她不在床上。   “浴室下不来热水,苏青在水房洗头发呢”,江橙辣的在嘴边扇风,眼睛一转,又想起个事。   “对了胭脂,周一有场篮球赛,咱们学院和计算机学院团体PK,你要去看嘛?”   “我听傅砚池说,他和矜爷都要代表院系出战,去嘛去嘛?”   阮胭盯着她,“你什么时候和傅砚池关系这么好了?”   江橙愣了下,咬着粉条含糊不清道,“还行吧,关系就那样,只是有时候一起打几把游戏,一来二去混熟了,今天他还问我去不去吃烧烤呢,我才不去,他们一大堆男生,我一个女生去多没意思。”   阮胭一只手托着腮,“这么说,傅砚池是在追你咯?”   “噗——,胭脂你别在那儿给我瞎扯,怎么可能,他是看上我哪儿点,图我不洗澡,还是图我又矮又壮,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吧。”   阮胭用发绳扎起头发,就往浴室走,白炽灯在根根分明的长睫上跳动,她敛了敛眸子。   “我就不去了,有事。”   阮胭的“有事”本来只是托词,却没料到,周一上午一个电话导员把她叫了过去,说她心细,帮着党务那边的老师补几份材料,这一忙就忙到十来点钟。   恰好外婆打来电话,她戴上耳机,漫无目的走在校园里。   “胭胭,这几天在学校还好吧,没感冒吧?”   电话那头有缝纫机转动的声音,阮胭头疼的问,“老太太,您这又忙活什么呢?”   “二楼不是租出去了嘛,收拾的时候翻到了你的旧衣服,你都穿不上了,扔了怪可惜的,我就给剪碎,给你做几张鞋垫。”   “现在你从网上买的球鞋呀,鞋垫都不透气还捂脚,哪儿有自己做的舒服。”   阮胭哭笑不得,“您别累着自个的眼睛。”   “知道的呀,知道的,对了胭胭,你们国庆节什么时候放假呀?”   “后天。”   老太太离开缝纫机,走到客厅挂着的日历上,找只笔把后天圈了出来,她最近记性不大好。   “行,外婆记住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老太太。”   不知不觉,阮胭就走到篮球场附近,里面的盛况自然是看不到的,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生们包围。   她听到咚咚的打鼓声,还有不绝于耳的助威声。   外婆问,“你们学校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活动?”   阮胭说:“有场篮球赛。”   外婆一听不行,“那你还跟外婆唠什么,快去看热闹呀,咱们门口上幼儿园的英子,都知道打篮球的小男生可帅可帅啦,你还不去转转,没准遇上自己看对眼的呢,不要一直闷着自己,好不好的呀。”   “老太太,您还挺懂。”   “你快玩吧,我要挂了。”   老太太嘴上说着挂电话,却一直没舍得挂,阮胭当没看见,任由手机通着。   她本来只想安安静静的经过篮球场,去食堂打包一份饭,带回去宿舍,谁知道穿着啦啦操队服的江橙一个大嗓门,疯狂朝她招手,“胭脂,快过来。”   江橙一身的红,太过引人注目,阮胭不得已过去。   篮球场上焦灼一片,阮胭被江橙拉到站台上,一眼就望到被围攻的人,白色运动短裤,长腿矫捷有力。   他弯着腰,篮球在他的手下灵活的转着,前后,左右,不停的拍打,两眼聚精会神,似乎在寻求突围的机会。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一会儿向左拐,一会儿向右拐,冲破外围的两层防线后,极快的来到篮下。   一个后仰跳投,篮球在空中划着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的打进篮筐,而从进球到落地,他只用了短短的几秒。   一阵比一阵高的欢呼响起,不知道谁趁乱喊道“陆矜北,我喜欢你——”,又湮没在此消彼伏的的鼓点节奏中。   江橙不由发出感叹,“矜爷这动作确实帅啊,那招后仰和NBA球星都有一拼!”   “我本来以为傅砚池已经打的不错了,结果矜爷一上场,比分立马从1:2拉到2:7,你看现在还有我们学院什么事吗?”   阮胭沉默。   随着一声哨响,裁判员宣布中场休息,篮球场上的队员纷纷停住进攻,回到自己阵营原地休息,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陆矜北下场后,随手撩了下短袖擦汗,那一下露出来的腹肌,引得全场女生吃了兴奋剂一般不停尖叫,更有不少大胆的女生上前递水。   江橙从场地上取了两瓶水,扔给阮胭。   “矜爷这福气,我们没有,可不得自食其力。”   阮胭握着水,问道:“你不给傅砚池送吗?”   江橙看了眼对面的傅砚池,立马又拉下脸,离阮胭远了些。   “谁要给他送啊?!”   “行,不送就不送。”   江橙咦了声,“胭脂,我怎么觉着矜爷在看你?”   “你看错了,他在看后边。”   江橙回头一看,明白过来,后边站着一个浓颜系美女,身材一等一的好,似乎是法学院的系花。   给陆矜北送水的女生很多,但他一个也没接,反而下了场,朝经管学院这边走来。   江橙激动的说,“矜爷这要找谁,不会真看上了法学院的系花吧,不过确实漂亮,我要是个男的,二话不说上去要微信。”   ……   阮胭完全没听江橙在说什么,隔着人群与他的目光对上,汗水洒在他的俊脸上,冷白皮在阳光下分外惹眼。   她下意识的握紧矿泉水,转身就走。 第10章 "喜欢你的人肯定不包括……   国庆前一天,阮胭拖着行李箱回去。外婆早早的搬张小板凳,在家门前缝鞋垫,一边等一边与邻里街坊唠嗑。   对门的沈阿姨见到阮胭回来,笑着说又变漂亮了,还告诉她沈轻漾后天从北京回来,到时候让他俩出去爬爬山,别老成天窝家里边玩手机。   阮胭一一打过招呼,没收了老太太的针线。   “都说了外面凉,不让你等,偏偏要去门口吹风,冻感冒了怎么整?”   老太太心大的嚷嚷道,“我身体好着呢,甭担心我,倒是你在学校怎么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天天和江橙吃垃圾食品。”   阮胭指着自己,在老太太面前转了一圈。   “您仔细瞧瞧,我没胖?”   她在学校一直上体重秤,最近与江橙下了几次馆子,胖了两斤,腰上摸着都有肉了。   老太太嘟嘴,不满道,“就是瘦了。”   “行行行,我不跟你拌嘴。”   阮胭进自己房间换了件舒适的白T牛仔裤,出来后才注意到二楼装修了一下,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放着的一排电脑。   外婆一边淘米,一边对她说:“前天小伙子跟我打电话,这两天他们就会过来,说要利用国庆假期做数据分析……我也不大懂。”   “我还看了下他的学生证,是京大的,兴许你们还认识。”   老太太随口一说,阮胭却笑:“我们学校这么大,本科生加上研究生,少说也有两万人,就算见过,估计也不认识。”   “不过我就回来住几天,不影响。”   老太太蒸上米饭,又去院子里的小菜地拔了几根蒜苗,“晚上给你青椒肉陷儿的饺子。”   他们苍城的习俗向来如此,逢年过节包饺子,来了客人也是包饺子。   阮胭啃着苹果,蹲在墙角问,“姜子鹏他们学校放假了吧,这几天不回来?”   “他呀,回你舅那儿了,估计嫌我唠叨,他跟你借钱没,你手里也没几个钱,甭给他。”   “没,他最近挺老实。”   姜子鹏的脾性随了舅妈,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还有点叛逆,买身衣服随随便便都要上个千把块,平时没少花老太太的退休金。   阮胭低头看了眼微信,与姜子鹏的转账记录还停留在昨天,这孩子也没别的,五回找她有三回是为借钱。   ***   十月二号,微雨。   滴滴答答的雨水敲在外面的地砖上,院子里的菜叶子也压的耷拉下头,远处青山翠雾,烟雨朦胧。   阮胭趴窗台上看雨,外婆在厨房烧菜,从窗户上都能看到老太太忙碌但乐此不疲的身影,还放着京剧,跟着咿呀呀的哼。   有那么一会儿,老太太顶着大嗓门喊道:   “胭胭,你去超市买瓶醋呦,要那个老陈醋,糖醋里脊没醋不行呀。”   阮胭笑着应声,在及膝长裙外套了件米色针织衫,拿了手机和钱包匆匆出了门。穿过胡同,往前走两百米,就有一个小超市,掂了瓶紫菱老陈醋往回走的时候,两辆摩托车飙风而过,停在巷口。   傅砚池摘下头盔,率先朝阮胭招手,“哈喽,阮妹妹。”   乍的听到这名字,陆矜北眉头皱了皱,随后抬头,望见一百米远前的少女。   她打着一把伞,低头看路,避开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眉眼沉静温婉,像一副天青色水墨画。   黑色的长裙下,露出来一小截又细又长的脚踝,上面戴着根红绳。   看见他们后,她似乎有些意外,随着走近,这才温吞吞的开口:   “你们要去干什么吗?”   陆矜北看了眼傅砚池,问他怎么回事。   傅砚池大笑,“那什么,这都是缘分。”   他朝阮胭解释,“矜爷跟我一直想开发一款针对老年痴呆的软件嘛,你们前边不正好有个养老院,我就一直在附近转,看看哪家能出租,想着到时候研发也方便。”   “可不正好,我打听的时候,是你奶奶吧,她说二楼空着能出租。”   “这样啊”,阮胭不看陆矜北,纠正傅砚池,“老太太是我外婆。”   “外婆就外婆,不差什么”,傅砚池敛了痞气,“不过你们一定得信我,真不我故意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你外婆家,还是后来装修的时候,过来一次,见客厅贴着你满墙的奖状,我一看,上面写着阮胭两个字,欸,明白了。”   阮胭听了,也只能心里暗叹一个巧字,老太太之前电话里讲租给了计算机系的几个小伙子,她没当回事。   昨天回来还与老太太闲聊,京大这么多学生,她怎么可能认识。结果今天就在家门口撞了个正着。   看来有时候,还是不能把话说的太满。   这会儿雨下的小,陆矜北抵墙根儿站着,他穿了一身黑,也没打伞,一直让他们站着也不是事儿。   阮胭握了握伞柄,轻声说:“你们跟我进来吧,在里面第二家。”   走了几步,她想起路口停着的摩托车,犹豫了几秒,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转过头问:   “你们的摩托车放路上没关系吧,需要放进院子里吗?”   她说这话时,与陆矜北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就紧跟在她后面,眸子黑的跟墨一般。   “扔那儿就行,上锁了。”   “嗯。”   阮胭低下头,刚准备向前走,却听他的嗤的一笑,轻而易举的上前扶正她的手,又移开。   “你伞歪了。”   他觑了眼女人被雨打湿的肩头,细细的肩带,贴合在上面。   “进去吧,外面冷。”   阮胭看了眼自己的手,方才的温度似乎还留存上面,她垂了垂眸子,压下从心底冒上来的不安。   ……   带着他们两人进去后,外婆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先看到阮胭,拧着眉唠叨,“让你买个醋,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锅里的菜都要糊了呦。”   傅砚池最先喊出声,“奶奶,您看谁来了。”   老太太抬了抬老花镜的胳膊腿,努力的瞧了几眼,之后高兴的一拍大腿,“阿池,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今儿下着雨,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你们等着啊,我立马去加几个菜。”   路过陆矜北旁边时,她哎呦了声,“小伙子长的可真俊呐。”   陆矜北笑,返回摩托车拿了礼物过来,傅砚池扛了下他手臂,笑的坏坏的,问他什么时候买的,他怎么没见着。   “你当我跟你一样,缺个心眼”,陆矜北损了傅砚池一句。   “不愧是我矜爷,怪不得迷的那些女孩颠三倒四,一个一个喊着都要做你女朋友”,傅砚池瞥见阮胭,知道她脸皮薄,话又收敛几分,“当然,这些人里面肯定不包括阮妹妹。”   要傅砚池说,他们两个的磁场,完全不合。   一个乖巧安静,一个浪荡散漫,这要能擦出火花,他的名字倒着写没问题。   陆矜北轻呵了声,眸光转向阮胭,散漫又放荡,像是开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   “是么。” 第11章 “少女心”   客厅里贴了满满一墙奖状,蜡黄的纸张和字迹彰显着些许的年代感,风一吹,掀起蜡黄边角,呲啦呲啦的响。   不一会儿,外婆将菜端上桌,煮了一锅饺子汤,招呼他们吃饭。   陆矜北很有礼貌的说已经吃过了不劳老太太费心,但老太太是什么人,倔起来一条胡同能走到黑。   “吃过了也能再吃点儿啊,你们不吃,就是不给我老婆子面子,看不上我做的饭,房子我可不能租给你们了。”   阮胭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饺子汤,外婆临时加的,她喜欢热闹。   “外面挺冷的,你们骑了这么久的车,坐下来喝碗汤暖暖胃吧。”   外婆也推着他俩入座,“快坐快坐,做了这么多,吃不完也浪费。”   再推辞倒显的矫情,陆矜北大大方方,与傅砚池一起坐下。   外婆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到陆矜北碗里,“尝尝,这是老婆子的拿手好菜,胭胭从小就好这口。”   他看了阮胭一眼,“喜欢吃甜的啊。”   阮胭低头嚼米粒,不说话,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吃甜的么。   倒是外婆笑眯眯的说,“那可不是,这丫头从小还挑食,不吃蔬菜光吃零食,瘦的跟个柴火一样,娇气的可难养了。”   阮胭不乐意外婆提她小时候的事,“老太太,我现在都比你高了,多少年的事了,还天天拿出来讲,不怕别人笑话你。”   “你就是再比外婆高,在我眼里,也一直是孩子。”   老太太说完,又催他们多吃菜。   这顿饭没有阮胭臆想当中的尴尬,反而其乐融融。   傅砚池很会哄老人家开心,哄的老太太开心的不得了,陆矜北话不多,但每次都说在点子上。   自从舅舅舅妈离了婚,阮胭已经很少见老太太这么高兴过。   而且,她以为陆矜北不会动碗里的糖醋里脊,上次在串串店,蒋西柚用公筷夹过去的羊肉,他就一口未动。   出乎意料,他吃了,然后,阮胭就看到他的眉头皱了皱。   似乎味道不合他的意,但是他还是将碗里的糖醋里脊全部吞下,估计是怕老太太看到伤心吧。   快吃完的时候,傅砚池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   外婆体力不撑,早回房间休息了。   阮胭慢吞吞的咽下最后一口饭,站起来收拾碗筷,外面飘着雨,犹豫几秒后,没去取屋里的伞,沿着白墙边快速冲进厨房。   厨房上的青色瓦片长满苔藓,雨水流经原绿,滴答的清脆,没入石头铺成的地砖缝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隔着雨幕,白色玻璃窗,他望见阮胭。   女人低头在洗碗,细细的水流冲刷着葱白的指尖,弯腰的缘故,再加上她太瘦,背后的蝴蝶谷向上凸起两个弧来。   再往下,腰身纤细,裙子下露出一截小腿,刺眼的莹白。   落下来的头发似乎挡住了视线,她停下来,撩起碎发放到耳后,却在转头的时候,不经意望见窗外的人。   似是惊讶,她无声的呀了下,极其清纯的长相,无端的给人摧毁的冲动。   陆矜北低头不知咒骂了句什么,随后转身背对着人,任由冰凉的雨水落到脸上。   那股子燥热,得已慢慢缓解。   阮胭不明所以,擦干净碗之后,又把厨具洗了一遍,回了自己房间。   这样的下雨天,最适合睡午觉。   但不能睡的太久,否则晚上要失眠,阮胭订了两点的闹钟,醒来后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消消乐,又和江橙聊了会天。   外婆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放英语听力。   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没开灯,只有屏幕的一丝丝光亮,折射在阮胭的小脸上,乍的一看,跟躲在暗中的吸血鬼一个样。   吓了外婆一跳,“大白天的怎么拉着窗帘?”   “我懒得动嘛。”阮胭撒娇。   “阿池和矜北都上去工作了,你还在下面睡懒觉”,外婆过去掀被子,“快起来,我泡了壶菊花茶,你给他们两个送上去。”   “我这老寒腿,爬不上去呦。”   没等老太太的手伸到被子里,阮胭跟泥鳅滑不溜秋的爬下床。   “老太太,到底他们是你的外甥女,还是我是啊,我怎么觉着,你刚认识人家,心就偏了呢。”   外婆点了下阮胭的额头,乐呵呵的笑,“那也没办法,谁让人家两孩子不仅长的好,还会说话。”   又把茶壶塞过来,“快上去吧,一会儿别凉了。”   “嗯。”   阮胭端着一壶茶上去时,陆矜北正在替傅砚池检查错误程序。   傅砚池瞪着一堆乱码,烦躁的揉了把头发,忍不住哀嚎:   “卧槽,怎么这么难,我码了这么久,不会得重新来吧,千万别那样。”   “你坐着歇会儿,我看看。”   陆矜北一只手夹根烟,一只手放在鼠标上,盯紧电脑屏幕。   上面那一串的黑色代码,阮胭看不懂,只是轻声开口,“外婆让我给你们送壶茶,泡的自己家种着的菊花,你们尝尝。”   “谢谢谢谢”,傅砚池正急的口干舌燥,仰头灌了自己一杯,清清凉凉入肺,削减了不耐,“不错呵,挺有菊花味。”   阮胭没打扰他们,放下菊花茶就离开了。   临下楼时,她听见桌上的手机一直响,足足响了两分钟,陆矜北才不紧不慢的接通。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他最后有些不耐,转头问了傅砚池一句这边地址,收了线。   一束光倏然冲破天际,下起太阳雨,刺眼的光芒穿过阮胭眼前,她嫌亮,偏头躲了躲,正好望见陆矜北侧脸上的那道光,还有他低头专注的神情。   这时候的他,脱去了骨子里的散漫不羁,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下来后,外婆又开始在缝纫机前咣当唠咚。   “送上去了?”   阮胭点头,搬了张凳子看外婆绣花样。   外婆问,“阿池和矜北他们是本地人吗,看着口味不太像。”   阮胭想起江橙之前提起过,说陆矜北来的时候,学校领导都亲自出来接了。   她下意识的去抠指甲,“不是,北京来的。”   “呀,北京那么好的一地方,跑苍城来上学啊?”   阮胭摇头,与外婆解释,“他们是交换生,大三交换一年,明年就走了。”   “这样啊,怪不得阿池只租了一年。”   ***   晚饭的时候,外婆一直朝阮胭使眼色,喊他们下来吃饭,只不过阮胭拿了本小王子读,一页一页的翻,当没看见。   外婆拿她没法子,站楼下叉着腰大喊,“你俩快下来吃饭。”   傅砚池从窗户里探出头,“奶奶,我们订外卖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俩了。”   老太太不乐意,“你俩这孩子,守着家里呢,订什么外卖,既浪费钱还不健康,下次不许了啊。”   傅砚池大笑,比了个OK的手势,老太太这才放过他。   ……   见他们不下来吃饭,阮胭看书看的突然困了,伸了个惬意的懒腰,也没往楼上瞅,自己去厨房端了饭菜,招呼老太太吃。   中途他们一起下楼去取外卖,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傅砚池一个人。   老太太嫌弃外卖盒子不健康,去厨房拿了碗筷,又问他,“矜北这孩子人呢。”   傅砚池明显顿了下,随后吊儿郎当的笑,“没事,搁外面呢,有人找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样啊……”   阮胭埋头吃饭,一不小心吃撑了,溜达了好几圈,也无济于事。   外婆笑话她,“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找的,你怪谁?”   阮胭捂着肚子笑,“还不怪你啊,老太太,谁让你做的煎饺那么好吃。”   “呦,还怪上我了”,外婆笑着,把厨房垃圾递过来,“去外面转两圈,消消食,没准好受点儿。”   “您就是想让我去扔垃圾吧。”   没等老太太出口骂她,早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阮胭丢了垃圾后,沿着胡同胡乱的走,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往哪个方向走,路的尽头通到哪里,再从哪条路穿回去,都熟的不能再熟。   天色渐暗,雨却停了,青色屋檐在往下滴水,湿透鞋面。   阮胭的脚步顿了一下。   胡同口的路灯旁,停着一辆黑色宾利,他们在说话。   陆矜北旁边站着一个保养极好的女人,短发,中山装,两人有着极其肖似的眉眼。   只一眼,阮胭做出判断,应该是他的母亲。   一个言辞犀利,一个漫不经心。   她母亲似乎对他很生气,有教养的忍住了破口大骂。   他支着双臂,神情要多散漫多散漫,“陆女士,你消消气,骂我有什么用呢,你自个不也知道,我根本不会听你的,不是么。”   陆林希突然电话来访,要谈公事,来不及与陆矜北说教,启车离去。   黑色宾利呼啸而过,溅起泥点子。   陆矜北望着一个方向,眯了眯眼,“出来吧,别跟那儿躲了。”   阮胭愣了愣,从电线杆后出来。   她没有要窥伺什么,也没有好奇,装不出来的平静,出乎陆矜北的意料。   就像他也没有问过阮胭,为什么与外婆住在一起。   两人沿着胡同往里走,一路无话。   没有风,没有灯,前前后后这条路,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重一轻。   到门口时,陆矜北让阮胭先进去,他要抽支烟。   厨房搁着的外卖早就凉了,面都陀成了一团,不能吃了。   阮胭倒掉后,又去冰箱里翻出来冻着的青椒肉饺子,开火下锅,煮熟后盛到盘子里,又往小碟子里加了醋,一并放到餐桌上。   她告诉自己,只是人道主义的关怀而已。 第12章 " 怎么就更疼了呢”……   陆矜北在胡同口抽完整支烟,晾了晾身上的烟味,才推门进来,路过堂屋,直接上了二楼半层,他似乎想起什么,转身朝下面望了望。   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堂屋正前面,旁边还放着蘸料。   盯了一会儿,他下楼,坐到餐桌上,用筷子夹了一个送入口中。   青椒肉馅的,肥而不腻。   他蘸了点儿醋,接着吃了第二个,不知不觉,一盘饺子大约得有二三十个,被他吞入腹中。   去厨房洗干净盘子后,他上楼接着干活,下午那会儿,他给错误代码挑了出来,傅砚池正在赶程序。   见他上来,问道,“陆姨走了?”   陆矜北点头,插兜看他敲代码。   在北京的时候,他们针对老年痴呆症的软件已经试行一次,但因为资金问题,被迫中断。   傅砚池一边敲代码,一边问:“厨房的外卖,见着了吗,你去了这么久估计早冷了,要不要再订一份?”   对方迟迟没应。   傅砚池回头:“想什么呢?”   陆矜北想起他在外面抽完烟,进来关门的时候,靠西边墙角的房间,灯刚好熄灭。   “没什么”,他笑,傅砚池却搞不懂。   ***   十月二号,阮胭赶早出门,去书店窝了一天,太阳落山才回来,走到家门口,她站了大约有一分钟,踮着脚往二楼瞅了瞅,看见窗户关了,才掏钥匙开门。   不巧,门同时从里面推开。   傅砚池叼着烟像出来,捂着自己心脏大叫,“操操操,阮妹妹你吓死我了。”   陆矜北望见门口的阮胭,朝傅砚池说,“把你烟掐了。”   傅砚池狐疑的看了陆矜北一秒,掐了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   阮胭握着铜质的钥匙,微凉。   她看向傅砚池,指了指里面说,“我先进去了。”   “嗯呢,快进去吧。”傅砚池往边一站,让出道儿来。   路过陆矜北旁边时,阮胭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脑子里禁不住的想,他到底抽了多少支。   她走到院子里,外婆在厨房忙碌,门口传来他略显沙哑的声音,朝傅砚池说的。   “——走吧。”   十月三号到五号,阮胭去给谢诗蕴上了两节课,过去的时候,听刘老师说小黄毛上周生物测验考的很不错,非常感激她。   阮胭问谢诗蕴想要什么奖励,小黄毛支着头若有所思,随后试探的看了眼阮胭,“老师,要不你再带我打局游戏?”   阮胭敲了敲他的额头,“当然可以啊。”   “你别骗我,老师,我都被你骗的有阴影了,我幼小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万次伤害。”   阮胭噗嗤一笑,随即登了账号,“我现在就陪你打。”   谢诗蕴一打开游戏界面,就开心的嗷嗷叫,“等一下啊,老师,矜北哥也在,我邀一下他,让他跟我们一队。”   “矜北哥打游戏可厉害了,这下我们肯定会赢。”   小孩子的崇拜大抵就是这样,无论见到谁,都要忍不住的说一次,再说一次。   阮胭盯着手机界面,等他进来。   不过三五分钟,陆矜北进来,他跟谢诗蕴解释说刚才有事。   谢诗蕴开玩笑讲,他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麻烦老师跟着他一起等。   这下,轮到陆矜北那边顿了下,他周围似乎有说话声,随后一阵脚步声,估计是找了个僻静的地儿,他才问:   “你老师也在?”   小黄毛看向阮胭,“对啊,老师奖励我考试考的好,所以才陪我打游戏。”   隔着手机,阮胭都能听见他在取笑她。   “你老师还挺懂赏罚分明,不错。”   游戏开始后,阮胭扛着枪往深山老林里走,陆矜北跟她后面,捡了把98K,问阮胭要不要。   阮胭说不要,他说好,然后就把98K扔给了谢诗蕴。   一路打死几个人,出了林子后,阮胭进了房子里。   她刚在箱子里看见一款狙击枪,结果被别人捷足先登。   是陆矜北。   他拿走之后,继续问阮胭要不要。   这次阮胭没理他,转头上了二楼。   打到最后,每捡一把枪,不管阮胭要不要,陆矜北都要问。   谢诗蕴着急,“哥,你直接给我不就得了,为什么每次都要问我老师啊?”   “你老师啊”,陆矜北望着阮胭的头盔,“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我们要保护她。”   ……   一局游戏结束,大家各忙各的。   最后检查了一遍谢诗蕴的假期作业,阮胭从谢家出来,又倒了两班地铁,夜色渐暗的时候,才走到家门口。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胡同口排队买油条。   “矜北在家呢,我做了点豆腐脑儿,配油条正好。”   阮胭拉着她胳膊,“我陪你。”   老太太笑着催她,“现在粘上我了,但不行啊,锅上熬着烫呢,你得回去看着点锅。”   “行,那你回来慢点。”   还是那条胡同口,还是上次那个女孩子。   隔的远远的,阮胭又见到了那只阿拉斯加。不过这次他很乖的,蹲在陆矜北面前啃骨头。   姜涧朝他吐苦水,“舅舅,你家的狗实在太叼了,我天天在家里给他喂进口狗粮,也没见他啃的这么欢啊。”   陆矜北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发,看了眼天色。   “不早了,估计要下雨,你带着它先回去。”   姜涧朝 :“你今晚不回去了?”   陆矜北:“嗯,晚上跑程序,得有人看着。”   “啊”,姜涧朝纠结来纠结去,眼巴巴的说,“那舅舅,能不能让旺财在你这儿待一晚啊,我同学叫我去唱K,今晚我不想回家。”   “你妈知道吗?”   “……”,夜不归宿这种事怎么能跟家里人说。   姜涧朝去拉陆矜北的外套下摆,“舅舅,你就通融一下呗,我去的地方很安全的,经理早认识我,他不敢让我出事的。”   “别撒娇,这招儿对我没用”,陆矜北往边移了移,抬头瞥见往胡同里面走的纤细背影,“也不是不让你去,这儿有人怕狗,放不下。”   那天在小南门,她眼神里的求助,他不是没看见。   ***   阮胭推门进去时,二楼的灯还亮着,家里却没有一个人。   厨房里的灶台上冒着热气,逐渐模糊了少女的一张清秀面庞。   她低头看着锅,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刚才在胡同口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是他的新女朋友么。   阮胭不知道,或许是的。   那他又为什么若有似无的来撩拨她,还是说他浪荡随性惯了,对谁都是这样。   更可怕的是,阮胭觉得自己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从未有过的感觉。   门咣当一声,拉回了她的胡思乱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锅都快熬干了,她连不跌的去揭锅,却忘记了这时候的锅盖到底有多烫。   陆矜北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铁质的锅盖摔在地板上。   阮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拉着拽到洗手台边,他握紧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任由冰凉冰凉的水冲上去。   她闻到他口腔里的烟味。   “傻站着当活菩萨吗?”   受伤的明明是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陆矜北反而比她更生气似的。   他皱眉,又问:“疼不疼?”   阮胭很不习惯示弱,十分的痛,她也会说成三分。   “还好。”   “你就嘴硬吧”,他嗤了声,“家里有药膏吗?”   有是有,但被外婆放在了哪里,阮胭也不知道,她说:   “用牙膏也行。”   陆矜北又去浴室拿过来牙膏,“抬手。”   阮胭以为他只是帮自己挤出来牙膏,毕竟她一只手不太方便。却没想到在她伸出左手后,他瞥了一眼她,随后直接捞起被烫到的右手,放到自己跟前。   她愣了下,然后听他朝自己说:   “忍着点儿疼。”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是在小南门,帮她解缠在他扣子上的头发。   阮胭皮肤薄,平时稍微磕着碰着,都要疼一会儿,就更别说被烫破一层皮,还起了小燎泡。   他的手指刚挨上她烫着的地方,阮胭就疼的差点掉出眼泪,她仰着头往上看,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刚涂了一只手指,陆矜北就扔了手里的牙膏,“你站这儿别动,我出去一趟。”   “嗯。”   话虽是这么说,阮胭知道,他是没耐心了。   老太太提着黄澄澄的油条回来的时候,阮胭正自己挤牙膏,往指尖上涂,疼的她咬着自己的舌头好几回。   一听见拐杖声,阮胭立马把手伸到背后。   “外婆,你回来了。”   老太太放下油条,哼了声:“藏什么呢,我都看见了。”   “你说说你到底会干什么?”   她回屋翻出烫伤膏,给阮胭一点点涂抹在指尖上。   “老太太?”   “忙着呢,别喊我。”   “你生气了。”   “疼的又不是我,我生什么气。”   “你心疼我呗。”   陆矜北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祖孙俩人拌嘴但又和谐的画面。   老太太在给阮胭上药。   他指腹捏了捏手里的烫伤药膏,看了一眼后,扔进外套口袋,双手插兜上了楼。   阮胭在厨房里,看见门前一道影子经过。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烫伤的指尖,怎么就更疼了呢。 第13章 “这下知道我有没有女朋……   阮胭事先不知道陆矜北会留宿,所以当老太太让她拿一床被子送到二楼的时候,她还反应不过来。   “他今晚不回去?”   老太太往前伸了伸耳朵,光顾着看电视没听清。   “你说什么?”   阮胭笑,“算了,您继续看吧。”   “嗳,注意烫着的地方别碰上水。”外婆后知后觉想起,着急的搁后边嘱咐。   阮胭上到中间,从楼上探出半个头,“您太啰嗦了,老太太,早点看完回房间休息。”   “知道知道,看完这集我就去睡了。”   老太太也嫌她啰嗦,赶着她去干活,“你看看矜北缺什么,下来再给他拿。”   “嗯。”   阮胭抱着被单进去的时候,陆矜北正盯着电脑屏幕,在改程序,手边夹了一根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抽两口。   二楼中间隔成了两个房间,外面是工作室,放着五六台电脑,再往里面走,是一个小卧室。   她没进去,问电脑桌前坐着的人,“东西给你放哪儿?”   陆矜北灭了烟,烟灰缸里躺了很多烟头,又加了一个,不多不少。   许是抽了烟,他嗓音有点哑,“给我吧。”   阮胭过去送到他手里,她的手指离开被单时,不小心与他的掌心碰上。   似有薄茧,发烫。   陆矜北把床单被套随手扔在电脑桌上,他接着点了一根烟,望着阮胭离他两米的身影,玩世不恭的笑: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是老虎?”   你的确不是老虎,是杀人的刀。   阮胭说“天热儿。”   一阵风扑面而来,窗纱吹的簌簌作响,沙子迷了阮胭的眼。   陆矜北明知故问,“现在还热吗?”   阮胭摇头。   他干净的指骨夹着烟, “怎么,那么怕我啊。”   “没有,你想错了。”   阮胭抬起头,一双清棱棱的眼,就那么直直的撞进男人眼中。   陆矜北舌尖抵了下左侧脸颊,低头磕了磕烟灰,声音夹杂在风中。   “是么。”   就在阮胭以为这场谈话接近结束时,他突然站了起来,身影逐渐逼近。   一张脸,在离阮胭几厘米的地方停住。   “不是怕我,那就是在躲我,你躲我做什么?”   阮胭偏了偏头,躲开他的视线,嘴硬道:   “我没有。”   他笑,低头闻了下女人散落在肩头的发香。   “还说没有,你现在不就在躲我吗?”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粉色的面颊上,荷尔蒙的味道太过浓烈。   阮胭朝后退了一步,他紧跟上前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倏的一下身体碰到被风吹过的冰冷墙角,她才发现,把自己送入了绝路里。   他一只手撑过来,挡住白炽灯大面积的光亮,阮胭整个小小的一只,被他丝毫不差的圈入怀中。   阮胭倔强的去推他,“你别这样。”   陆矜北指腹碰了碰她的白皙细颈,软的要命,一双丹凤眼染了一丝欲。   “我怎么样。”   “你有女朋友了。”她抬头,倔强的盯着他,似是在提醒他。   但这句话一出口,阮胭就后悔了,好像自己很关心他的情感现状一样,她抿了抿唇,眉宇间一丝懊恼闪过。   陆矜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随后仰头一笑,很轻的捏了下白皙细颈的软肉:   “听谁嘴碎说我有女朋友的。”   阮胭不说话,没人跟她说,她亲眼见到的。   她仰起头,不愿继续揪着这件事。   “你松开我,我要下去睡觉了。”   他丝毫不当回事,“那我要不松呢,你说说准备怎么办?”   阮胭看了眼他胳膊肘下的空隙,只是一眼。   ——还未等她做出什么动作,陆矜北一只手擒住她的胳膊,一个反手把她压在墙上,然后整个人毫无缝隙的靠过来。   他的胸腔,再一次抵上柔软。   阮胭有些喘不上来气,耳朵一不小心发了烫。   “这下没机会了啊”,他低低的笑,顺毛似的摸了摸阮胭的头,“你乖点儿,省些力气,一会儿就松开你。”   阮胭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她自己或许不知道,这种眼神,清澈的瞳仁中带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又纯又欲。   逼仄的空间内,他声音突然哑了,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等我打个电话。”   阮胭不理解,他接电话,为什么非要她在这里听着,更不理解,他捂她的眼睛做什么。   不过好在,因为这个电话,他去桌上拿手机,暂时松开了她。   没过一会儿,那头有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声响起。   “舅舅,大半夜的,你给我打电话干嘛,难道要我陪着你一起熬夜吗,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女孩子的皮肤伤害,到底有多大。”   阮胭听出来了人声,是那天在小南门与她道歉的女孩,也是今晚在胡同口刚见过的。   陆矜北朝电话那边说了句没事,让姜涧朝继续睡。   两人对视一眼,他很痞的笑了下:   “这下知道我有没有女朋友了?”   自己的心思,似乎被他一眼猜中,完全避无可避。   阮胭很想逃,或者找个洞干脆钻进去,再也不见人算了。   可他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觑了眼女人动了一小步的那只脚,溢出一声闷笑来:   “最后一次了啊。”   ***   国庆假期结束,十月七号下午,阮胭提着老太太煎炸的鱼干与豆腐返校,分给江橙与苏青。   蒋西柚也在,她也搬了回来。   阮胭把小鱼干放到她桌子上的时候,蒋西柚正在敷面膜,朝她说了声谢谢。   江橙一口吃掉鱼干,嘎吱嘎吱的响。   蒋西柚听见了,本来回头想骂人,结果见到江橙就盯着她咬鱼干,于是硬生生把话咽进肚子里。   那个时候,阮胭在想。   其实蒋西柚也不坏。   后来几周,阮胭再去上课,没碰到过一次陆矜北。   有时候与外婆通电话,会听到她夸他能干,不仅修好了电视机,还修了网线。   有时候她懒的去图书馆,会窝在宿舍做英语卷子,江橙会跟傅砚池一起打游戏,从他口中,阮胭得知,陆矜北这个月都很忙。   软件开发走到最后,都是需要资本介入的。   他最近在上海,与人谈事。   十一月底,苍城天气大变,寒潮来袭。   外婆打过来电话,提醒阮胭加衣服,别冻着自己。   阮胭又在毛衣外加了件牛仔外套,“知道的,你记得按时吃药,今年的体检是不是快到了,我请假陪你去呗。”   外婆上了年纪,血压血糖偏高,一直在用药。   阮胭不放心,每年都会催她体检。   “不用不用,你顾着自己学习就成,我一个老婆子,这点事还是能自己做的。”   电话那头又是脚踩缝纫机咣当咣当的声儿。   “你快忙去吧,我给你缝了一双鞋垫,下次回来你垫上。”   阮胭语气无奈,“老太太,真的会有人穿这种鞋垫吗?”   绣上一朵大红花,旁边再配两个绿叶,真是要多土有多土。   老太太埋汰她,“你就知足吧,别人想穿这种原生态的,还穿不上呢。”   阮胭笑,“是是是。”   日子就这么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六号这天,学校的论坛炸了。   也没别的,不知道是谁拍到阮胭从豪车下来的照片,原po就是想吃个瓜,却不知道下面的风气怎么变了,有些人在下面阴阳怪气,头头是道的分析——阮胭估计被包养了。   这场风暴来的无影无踪。   阮胭平时不玩QQ不混论坛,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见到自己被几个人指指点点。   心细如她,哪儿还会缺根筋儿当什么都没发生,立刻问江橙。   江橙知道瞒不住,一五一十告诉她。   其实哪里是什么包养,明明是刘老师家的司机送她回来的。   “操,要让我知道是谁披着皮在这儿碎嘴,我提着刀立马过去。”   出事的时候,江橙已经第一时间上号澄清,可也有人不信啊,说她狡辩。   阮胭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骂我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江橙咦了下,“胭脂,你先别注册账号,我现在再看的时候,帖子已经没有了,我刷新一下,再看看。”   “好。”   “妈耶,真的!真的全都没有了,在你帖子里发过言的号还被永久禁言了。”   “你说会不会学校不想见事情闹大,所以才把你的贴子删了,不过也不对呀,咱们学校论坛,我就没见领导整治过,完全放飞自我。”   其实也不怨学校,因为这个论坛一开始就是由在校生建立的。   阮胭嗯了声,握着电话不经意的一瞥。   看见陆矜北提着电脑从南门进来,眼下一片乌青,浅色瞳仁里,红血丝异常严重。   “喂喂喂,胭脂,你还在听吗?”   阮胭回神,心口突然被堵的满满的。   “我信号不好,先挂了。” 第14章 "我的盖世英雄”   阮胭怀里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回来的概率原理,看着他从南门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忙了,忙到冒出来的胡茬也没剃。   陆矜北走近,抬手敲了下她饱满的额头,微凉。   “站着发什么呆呢,不会看见我走不动了吧。”   阮胭握紧了怀里的书,不理他的浑话。   “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嗯。”   他没说从哪里回来,阮胭也没有刨根问底。   今天的风儿有些大,扬起细细的灰尘,直往人眼里吹,顺带着连女人的头发丝也被扬起,又吹乱。   陆矜北摘了帽子,扣阮胭头上,在她发顶转了半圈,又给扶正。   帽檐遮住剧烈的狂风,也挡住女人的白皙额头。   陆矜北欣赏了一会儿,还比较满意。   这条林荫道上现在没什么人,但她这么戴他的帽子不合适。   学校里爱慕他的女孩子并不少,万一认出来,她怎么说的清。   阮胭刚准备掀开,就被他一只手按住帽子。   “别动,你头上有只蚂蚱。”   她轻唔,“啊?”   女孩子对虫子的恐惧似乎天生就存在,陆矜北这么一说,阮胭果真站着不敢动,身体还不由自主的绷紧。   “在哪儿呀?”   也许是她表情太过认真,惹的陆矜北禁不住笑,他啧了声。   “怎么这么乖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远处的池塘里一个月前开着一池荷花,眼下不过一月过去,雨水打落,嫣红的花瓣凋零,溺在池塘里。   阮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十一月初的季节,哪里还会有活蹦乱跳的蚂蚱。   白皙颈部渐渐染上一层红,阮胭没有说话。   头顶的帽子,却是没再摘下来。   “那个,论坛的事情,谢谢你啊。”   虽然他没说,阮胭也没问,但心里就是有种直觉,是陆矜北做的。   所以这句道谢,总是有必要的,她不喜欢欠着别人。   他舌尖抵着上颌一笑:   “又口头上谢我啊,这样是不是太没诚意,阮——胭。”   他叫她的名字,叫的很慢,却又很清楚,风一吹,带着他口腔中夹杂的烟味,声音扑面而来,久久的散不去。   她仰起头,少女细长的颈部线条分外好看。   “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他指骨敲了下额角,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抬步就走,声音留在后面。   “请我去食堂吃顿饭,当你谢过我了。”   风拂过阮胭面庞,掀起他的背影,她还有些愣着,没想到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绷紧的神经,倏地一下松了。   陆矜北回头,望着杵在原地的人影,笑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跟上。”   “哦。”   ***   穿过一坞惨败的荷花池塘,日光亲吻过池面,透过年老的松树枝干,慷慨的洒在两人的背影上。   一长,一短。   陆矜北走在前面,阮胭跟在后面,两人中间,隔了大约一步的距离。   两人去的一食堂,眼下还不到十点,不是饭点,所以食堂的人不是很多,阮胭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   阮胭没让他去,这张脸实在太招摇,难保不会引起什么轰动,她不想成为话题中心的女主角。   望了眼五花八门的窗口,阮胭选了一家小碗面,他估计一晚上没睡,吃点面食,有汤有料,暖暖胃。   国庆节那会儿,在桌上一起吃饭的时候,阮胭就发觉他的口味比较淡,太辣的和太咸的,他不是不吃,但动筷的频率明显很低。   所以她又和阿姨说了忌口的,五六分钟的功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回来。   陆矜北正在接电话,他指了指桌子,意思是放这儿就行。   傅砚池的电话,阮胭听见他大声嚷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么快就从上海回来了,你不是说至少得后天吗,结果怎么样,对方同意融资吗。”   “还得谈。”   这意思就是没定准。   傅砚池也知道急不得,“行吧,那你现在在哪儿。”   陆矜北说:“食堂。”   “卧槽,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八百年不去食堂一次,今天怎么想到去了。呦,什么风把你这尊佛吹过去了……”   “多话,挂了啊。”   随着人声掐断,陆矜北转了下碗里的汤勺,清脆的碰撞声音响起。   少女把头转向窗外,似乎极其专注,看别人在足球场上踢足球。   只不过刺眼阳光下,少女太过浓密的,鸦羽似的睫毛一眨一眨,轻易之间就将那点心事暴露在日光下。   陆矜北莞尔一笑,也望着外面的足球场,“球赛,好看吗?”   阮胭闷音道,“还行吧。”   看了什么,她却全然记不住,也看不懂。   问完这句,周围片刻沉寂,阮胭见他动筷。   他吃饭的速度并不慢,却让你觉不出来着急,就像那股子玩世不恭的痞坏之外,总带着优雅的矜贵气息。   阮胭看了一会儿,拿起包里的概率原理,翻到夹书签的那一页,开始读。   这本书是灭绝师太课上提及过的,而且着重强调期末考试会考,所以阮胭才借来读。   只不过里面涉及太多高数,对于数学成绩一直不怎么好的她,着实晦涩难啃。   陆矜北吃完面,胃里暖烘烘的,一抬头,就见捧着书本的女人皱着眉头。   觑了眼书的封面,他问:“读哪儿了?”   阮胭又翻了一页,从包里掏出笔,用铅笔在没看懂的地方划了条线,准备回去上网查一查,做完这一切后,才想起什么,茫然的抬起头: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得,这是钻进去了。   陆矜北打了个响指,随后长手一勾,抽走阮胭的书,他看了一眼用笔划线的地方。   “有纸吗?”   阮胭递给他一张纸和笔。   他下笔在旁边写了几个公式,之后又翻完整本书,在其中几页上折了个角,把书塞进粉色书包。   “给你划完重点了啊,回去快点看完,剩下时间玩儿去。”   说这话时,少年神情张扬恣意,似乎就没什么他不会的。   他端起盘子,见阮胭还愣着,随后捞起书包,挂自己胳膊上,顺手拍了下她的发顶。   “小孩,我们要走了。”   阮胭抬头,对上他散漫浪荡的神情,随后含含糊糊的应了声。   ————   那个上午,刺眼日光映在我和他的眼中,我望着他,他也望向我。   后来异国他乡,我每每想起那个上午,便觉得,他的目光,就是别处的黎明破晓,红日初升。 第15章 "她现在不能成为你的女……   周末的时候,江橙本想与阮胭一起试吃新开的一家粤菜,但阮胭得回去看看老太太的体检报告,这顿饭只得往后延。   阮胭回去就快中午,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香气扑鼻。   随手从盘子里拿了块糍粑,阮胭刚吃进口中,差点烫的她说不上话。   “慢点吃,没人给你抢。”   老太太又把红糖拿过来,“蘸着这个吃,别再烫着自个的喉咙。”   “知道知道。”   阮胭瞅了二楼一眼,门开着,却没看见人,装作随意的问:   “老太太,家里就你一个人在呀。”   “除了我,你还想有谁在呀”,老太太转过头看她一眼,又用筷子抽了下油锅,“不过啊,今天上午矜北在这儿来着,他刚走没多久,家里人给他打电话,说是养的狗有点厌食,得回去看看。”   “哦。”   应该就是那只阿拉斯加吧,可以看的出,他们关系很亲密,估计从小养到大。   老太太指了指灶台上的一筐蘑菇:   “今儿天气好,你吃完,去把蘑菇晒到房顶去,快放坏了。”   “行。”   阮胭洗干净手,抱着蘑菇上了二楼,旁边有个□□,她爬上去后,把蘑菇一只只晒在房顶上。   下来的时候,途径那个小房间,脏衣篓里扔了很多衣服。   阮胭凑过去闻了闻,有些都放的有味道了。   也不知道是他太忙,还是忘记了,没顾上洗。   阮胭顺手提溜下去,和自己的衣服一起,给洗掉了。   陆矜北牵着狗进来的时候,阮胭正在用水冲衣服上的泡沫。   阿拉斯加一见阮胭就兴奋,如果不是陆矜北抓狗绳抓的紧,它肯定还会和上次一样,上自己的身。   “别怕,它不咬人。”   “嗯,我知道。”   但该怕还是怕,尤其阿拉斯加,对阮胭的喜欢太过狂热。   阮胭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陆矜北点了下阿拉斯加的鼻头,把它栓在院墙上。   “旺财,别吓唬她,她胆儿小。”   这话阮胭听见了,低头默不作声的洗衣服。   “它在这儿呆一晚,明天姜涧朝来接它。”   “好。”   知道不咬人之后,阮胭的心稳当了点儿,可右眼皮止不住的跳,她用胳膊肘扛了下脸颊,才不那么跳了,又低头揉搓手里的衣服,拧干净放进空盆。   “把我的也洗了啊?”   带着点懒散的声音倏然在阮胭头顶响起,差点吓她一大跳。   阮胭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就想洗掉晾干再给他放回去,没想到会被捉个正着。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陆矜北似乎只是那么一问,很快转了话头,“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怎么了?”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看来早已忘记自己右手被烫过的事实。   陆矜北没说话,直接自己上手,从盛着清水的盆子里,捞起她的。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自己的指尖,就像被电着了一般,酥酥麻麻的,阮胭往回缩了缩。   他低头看着已经养好的指尖,“别乱动,我检查检查好没好。”   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亏他还记得,阮胭颇不自然的说:   “已经好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嗯。”   陆矜北看完后,松开她的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盯了下盆里的衣服,问道:   “衣架在哪儿,我去晾。”   “在浴室,我去拿。”   他接过衣架,一件一件挂上晾衣绳,阮胭见到自己的的衣服,与他的混杂在一起,就像自己与他有了交集一般。   ***   吃过晚饭,阮胭监视外婆喝完药,又去厨房洗干净锅碗瓢盆,这才出来。   院墙的阿拉斯加朝她叫了两下,扒拉着狗腿往前移了移,又被拴在脖子上的绳子掣肘住,它有些委屈的舔了舔自己的毛发。   阮胭朝他笑了笑,对它的恐惧少了许多,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它的头,又立马伸了回来。   阿拉斯加像受到什么暗号似的,拼命的往她怀里挤。   阮胭又摸了下它的头:“好了,我要回去了。”   站起来的时候,一抬头就能望见二楼,陆矜北正在忙,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进了屋,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   却没想到洗到半中间,一件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阿拉斯加从门缝挤了进来,还叼走了放在篓里的胸.罩。   只要一想它叼着自己贴身衣物在院子跑,阮胭就受不了,也没顾的上冲身上的泡沫,套上衣服就立马出来,追着他跑。   阿拉斯加在花坛边,阮胭走过去,眉眼透着急迫,还刻意压低了音,不想吵醒外婆,也不想……让陆矜北听见。   “给我,旺财。”   “这是女孩子的衣服,你不能玩儿。”   她伸手去它嘴里夺,却被阿拉斯加一头甩开,喷了一脸热气。   阮胭真的很想走人,无奈自己的胸罩被他咬着玩儿,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   “旺财,你还给我,好不好,我明天给你买骨头。”   硬的不行,阮胭开始来软的,可惜阿拉斯加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玩的乐此不彼,完全不听她的话。   过了会儿,阿拉斯加许是玩累了,瞅了眼原地站着不动的人,把咬着的东西丢在花坛里。   阮胭面上一喜,还没走近,阿拉斯加立刻看准时机,逗人玩似的重新叼了回去。   它欢快的甩着尾巴转圈,还朝楼上叫了一声。   楼上有什么吗?   阮胭跟着抬头,火光映入她的眸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矗立在暗光中。   陆矜北一只手搭在阳台上,正低头往下看。   那双眼,轻而易举的看穿她的窘迫,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过几秒的功夫,他下楼,呵斥了一顿阿拉斯加,从他口中夺出来胸.衣。   细细的肩带下面,一排牙印。   他一只手递过来,深凹的眼里染着笑。   “给。”   阮胭窘的差点说不上话,从他手中抽走自己的胸.衣,转头就往屋里走,实在太尴尬了,长这么大,她的贴身衣物就没被异性动过。   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不洗澡,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阮胭恨不得全然忘记刚才的事情,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子强硬的力道拽了回来。   他磕了磕烟灰,“我话还没说完,跑那么急做什么?”   阮胭竭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点,就当刚才什么什么也没发生,转过头看他:   “什么,你说。”   他目光轻佻的穿过松松垮垮的吊带裙,凑到阮胭耳边,痞里痞气道:   “旺财刚才给你咬坏了,改明儿我赔你一个新的。”   “……”   刷的一下,阮胭的脸从头红到尾,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能把这种话说的稀松平常。   ***   自从那一晚的事情发生后,阮胭一直在避着陆矜北,甚至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往学校。   十一月中旬,博览会在苍城召开,找了很多京大的学生做志愿者,阮胭也在其中,这一忙就忙到月底。   也是这次志愿者活动,阮胭结识了英文学院的一位男同学,当时两人都在前台负责指引工作。   想不到活动结束后,他对阮胭展开了猛烈追求。   第一周,送花送水。   第二周,一早去图书馆帮她占座。   第三周,开始在阮胭宿舍楼下等。   阮胭明里暗里说了很多次,对方都跟没听懂似的,她也没法子,只能开始躲着他。   所以为了躲他,这几天一直没去图书馆,待在宿舍学习。   江橙洗漱完,路过阳台往楼下瞅了眼,回头笑的贼眉鼠眼:   “胭脂,我觉得你这追求对象貌似在憋大招啊。”   “我看看。”   阮胭趴阳台上往下看,这位英文学院的男同学在宿舍楼下摆蜡烛,这是要做什么,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   江橙双手抱胸,问道:   “喂,待会儿他要大庭广众下跟你表白,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阮胭用指甲戳了戳半死不活的仙人掌,“实在不行,凉拌呗。”   “这一招真阴啊,你说谁给他出的这主意,就那么笃定你会顾及他的面子,迫于周围那些个看热闹的人,跟他在一起?”   阮胭耸了耸肩,“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迫于压力跟他在一起。”   “不会吧”,江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还真被人家的一腔真心感动到了?”   “想什么呢”,阮胭往里走,从抽屉里找出眼罩,“我上床睡一觉,有情况喊我。”   他和之前那些追求者是不一样的,阮胭能感受到,如果是搭讪的,她可能一两句直接堵回去,但这位不一样,好歹有过一起工作的经历,一点面子也不留,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阮胭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只知道她睡的正香,梦到了外婆给自己的做的糍粑糖糕,她还没吃一口,就被江橙给摇醒。   “快,你快起来吧,下边开始喊你了,你要再不下去,宿管阿姨要开始骂人了。”   “行”,阮胭立马下床,换件衣服就和江橙一起下楼。   阮胭一下来,这位男同学就被自己的舍友往前推了一小步,他的周围摆着爱心形状的蜡烛,怀里抱着花,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宿舍楼下的这盏灯配合的灭掉了。   很有氛围感。   他拿着麦克风,“阮胭,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喜欢看你认真工作的样子,还喜欢你笑起来甜甜的样子,我想每天都给你买早餐,下雨天送你回宿舍,我这人不怎么会哄女孩子开心,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努力做到。”   “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在一起,我会带着你慢慢了解我,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他捧着鲜花走到阮胭面前,周围的人大声起哄喊着在一起,搞的阮胭骑虎难下。   “你不该这样的,我很难办。”她眉眼微凉,带着骨感美。   “我知道的,可我就是想试试,万一你心软答应了呢。”   阮胭叹了口气,刚准备接过花,然后当着他面说清楚。   只是没想到,背后一道狂妄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那人独有的霸道:   “抱歉,她现在还不能成为你的女朋友。” 第16章 “在一起。”   陆矜北的气场太过强大,一出现在人群里,那就是让人鸦雀无声的存在。   因为他的到来,围在外面的人自发让出一条道。   陆矜北走近,靠着身高的优势,从阮胭背后抽走怀里的花,还了回去。   他无视起哄的热闹场景,抬了抬眼,视线扫过告白的男生,无端的给人压力,周围噤了声。   “人,我带走一下。”   大庭广众下,他带走阮胭,而且全程牢牢牵着她的手,不由她挣脱。   江橙看的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说,“刚才矜爷是在跟我说话吗?”   傅砚池也看的够呛,“是啊。”   在场的人,除了江橙与阮胭关系好,没谁值的上这句话。   江橙问他,“喂,胭脂和矜爷这是什么情况啊,他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傅砚池呲了声:“你问我,我上哪儿问谁去,我也是一头雾水好不好,谁知道他俩什么时候搞一起的。”   “傅砚池,你就承认你是个废物吧,天天和矜爷走一起,连这点眼力劲儿也没看出来。”   “那你不是?”傅砚反怼回去。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江橙朝周围的人摆手,“大家都散了吧,再不回去宿管阿姨要查寝了,快散了快散了……”   大家一看女主角都被拉走了,也没什么意思看下去了,不过一会儿走光,不过都是带着满满的八卦回去的。   再说阮胭,一路被陆矜北拉着,走到操场旁的空旷地方,没人了才停下来。   陆矜北从烟盒里掂出一根烟,捧着打火机点着后,去远一点的地方抽。   走之前,让阮胭用这根烟的功夫,想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阮胭找了个凉椅坐下,看见风中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意识的去抠指甲,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自己出来,不会给别人错觉吗,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是说他自己一点也不在乎。   也是,像他这样散漫的人,有什么值得他在乎,也许他只是恰巧想帮自己解个围,毕竟外婆对他照顾颇多。   阮胭其实也感觉的到,他对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不一样,但那到底是挑逗,还是兴趣,亦或是喜欢。   她不知道。   一支烟的功夫很快过去,陆矜北走过来,向凉椅这边弯了弯腰,低头看着阮胭的眼睛:   “小孩,想通自己哪儿做错了吗?”   阮胭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有什么错么,如果有的话,或许不该那么晚下楼,这样就不用遇到陆矜北,自己一个人也能解决好这件事情。   “我该早点下楼的,没想到会给你添麻烦,刚才谢谢你啊。”   空旷操场,孤男寡女,两人这么说话也不是个事,而且她觉得,今天的陆矜北有些奇怪,说不上来哪不一样,就是给阮胭一种错觉,这会儿不是谈话的时机。   他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貌似在生闷气,但气什么呢,阮胭不知道。   她受不住这样灼热的目光,从凉椅上站起来,指了指宿舍的方向:   “不早了,待会儿宿管要查寝,我先回去了。”   说这话时,少女微仰着头,露出白皙的颈部线条,再往下,肩胛骨明亮。   见她要走,陆矜北当然不许,一个用力,拽住女人的纤细手腕,拉进坚硬的怀里。   “又想跑,我上次是不是说过,最后一次了,你今天没机会了。”   阮胭想起上次在二楼,她上去给他送被罩,他不许自己再躲他。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呢,喜欢吗。   陆矜北不许阮胭再闪躲,发烫的手心贴在她的后颈,捏了一下,似是被气笑了:   “你是真的傻,还是给老子装,有些事,非得我说的那么明白。”   阮胭低头跟个鹌鹑一样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怕自己会错意。   “行,那我把话挑明,省得你自己缩在乌龟壳里一直出不来”,他低头去看她,“阮胭,我们试试。”   他这话一出,阮胭就有些发愣,的确太出乎意料,她没有料到,他会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陆矜北熟练的捻起一小撮女人的发丝,“怎么,还反应不过来?”   “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   陆矜北往下低了低头,棱角分明的脸逐渐逼近,那双丹凤眼就跟会说话似的,轻而易举勾了人的心魄。   “有什么突然的,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阮胭躲开他灼热的眸子,倔强的摇头,“才没有。”   “听话的小孩,可不能说谎。”陆矜北用了巧劲儿,掰过来她的头。   “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你一开始躲我做什么,那你误会我有女朋友吃醋做什么,还有你后来给我洗衣服又是做什么?”   “你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错觉。”   “阮胭,你骗的过别人,骗不了我,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我陆矜北,而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你早一巴掌给过去了,不是么。”   他总是轻而易举读懂她的内心,穿过心理防线,使得人前一向逻辑满分的她,无措的说不上来话。   她很轻的叹了口气,抬起微凉的眼,妥协道:   “陆矜北,你应该转行当心理医生。”   “是么,那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他坦坦荡荡的看着他,眉眼放纵又恣意。   阮胭才不合他的意,“我考虑考虑。”   “那你就在这里考虑吧,给你三秒钟。”   “太短了。”   “一,二,——”   随着他念起数字,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根本不受控制,脑子空白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   数到三的时候,话还未落,陆矜北已经亲了上去,贴着阮胭的唇,嗓音格外萎靡:   “这下没机会了啊。”   也许是在外面待的久了,两人的唇都泛凉。可当碰到一起的时候,又幻化成火热。   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五号,他们正式在一起。   江橙是第二天通过逼问阮胭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傅砚池听说的时候,那天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了一遍,发了个朋友圈。   时隔半个月,阮胭去给谢诗蕴上家教的时候,小黄毛知道自己和陆矜北在一起后,高兴的差点把卷子撕掉,希望以后两个人一直陪他打游戏。   阮胭说,“先不要告诉你妈妈。”   谢诗蕴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们的秘密。”   “老师,所以你们这是搞地下恋吗?”   “……”   蒋西柚刚听说阮胭和陆矜北在一起的时候,不由分说的给了她一巴掌,阮胭没还手。   江橙不服气,准备与蒋西柚干一架,阮胭翻了一页书,轻声道,“算了。”   从那以后,蒋西柚就从宿舍搬了出去。   十二月初,苍城几年难遇的下来场雪,初雪那天恰好是冬至,阮胭与陆矜北都没在学校。   外婆煮了一锅饺子,还做了一大桌的菜,说喝了饺子汤,不会冻耳朵。   陆矜北后来接了个电话,挂了后他心情一直不佳。   阮胭给他剥了一个橘子,细细的除去上面白色的脉络,塞进他嘴里,然后自己也咬了一口,酸的不行。   “怎么了,投资有问题吗?”   “没事,别担心。”   陆矜北指腹噌过阮胭嘴角的黄色橘子汁,又拿纸巾给她擦干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过来,让我抱一抱。”   阮胭听话的过去,任由他抱着,对着自己胡作非为。   两人避开外婆,偷情似的,在家里闹了一下午,将近晚上那会儿,陆矜北从姜涧朝家开过来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送阮胭回学校。   苍城飘了一天的雪,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落在青色屋檐蒙了层白,压着厚重枝干垂下腰来。   两人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阮胭不是一个每时每刻都要打听男朋友行踪的人,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一般不怎么主动找陆矜北。   知道他忙,怕耽误他的工作。   也怕他会烦。   更怕不知道哪天,自己就会与蒋西柚一样,被他甩开。   她总是清醒又迷惘,不知道其他谈恋爱的女孩子是不是跟她一样,会在爱情里越陷越深,她贪恋着这份温暖,又心无定处。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又清醒,自己和他之前交往的那些女孩子有什么不同吗,或许是更乖巧了点,更懂事了点,所以才打破他两周之内必定分手的循环。   记得有一次苍城博览会,她作为志愿者要一早赶过去,本来阮胭都说了不用他送,坐地铁过去就行,却没想到一下楼,就看到靠在摩托车上,耷拉着眼皮的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遇见熟人,不想跟他们解释自己,所以他到路口的时候,就让阮胭下了车,然后看着她进去。   阮胭走到入口,回头望了一眼,有身着西装的精英人士用着京腔跟他说话,他漫不经心的听,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多少,一股子懒散放纵。   也是那时候,阮胭才正视这件事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就像地上城与天上月,听江橙提过一嘴,他和傅砚池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   在一起后的某一天,江橙曾经问她,“如果有一天矜爷要和你分手,你准备怎么办,你知道的,他不是那种长情的人。”   当时她怎么说的,似乎无所谓,“分就分呗,我还能怎么样,说不定是我甩的他。”   但也只有自己清楚,那种无力的酸涩感。   雪无声的落在她的睫毛、头发上,阮胭仿佛一个银装素裹的圣诞老人,滑稽的不行。   她贪恋他怀里的温度,却还是懂事的从他兜里伸出手,“你快些回去吧,外面冷死了。”   “赶我啊”,陆矜北重新拉回来她的手,又用外套裹住她,“那可不行,我得再收点利息。”   说完,他的吻来势汹汹,狂风拍船,船帜无力的随他飘摇,只能跟着他的方向摆动,却又追不上节奏。   陆矜北干净指骨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低低的笑:   “学了这么久,怎么还不会换气。”   阮胭窝在他怀里,身体不经挑逗,颤栗的不行,一张脸沉寂在苍茫的白雪后,无端的染了胭脂。   她要走,陆矜北却不许。   他说,再抱一会儿,他这个师傅得把学生教会儿,要不不称职。   那是属于他们的二零一四年,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第17章 “异地”   二零一五年的钟声悄然响起, 跨年那一天,阮胭躺在陆矜北的腿上看跨年晚会,他抱着笔记本改程序。   阮胭刚看完一个男团的舞蹈表演, 江橙的消息就轮番轰炸过来:   【妈妈耶, 我儿子太好看了,你说他一个大男人, 也太会扭了吧,不行不行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李巨基,妈妈命令你, 快来和我睡觉!!!】   阮胭瞅了眼屏幕上最中间的C位,就是江橙最近的新宠,宽肩窄腰大长腿。为了他高位出道,这丫头不仅熬夜给他刷数据, 还斥巨资买了五六打的矿泉水。   确实挺帅。   她也是这么回江橙的, 然后江橙愈发努力的发过来很多她爱豆的机场生图。   【能跳能唱会演戏,全能爱豆你值得拥有, 星星眼.jpg】   【这颜值能扛吧!】   【他初舞台表演的时候,我就看好他了, 老母亲终于留下了欣慰的泪水,儿子你真争气。】   阮胭对选秀无感,也很少看综艺表演, 很多时候get不到他们的梗, 所以也只能配合的回了句。   【帅!】   【跳舞好看!】   【爱了!】   阮胭跟一个无情的奖赏机器一样,从头夸到尾。却没发现自己头顶,早出现了一道阴影。   “看什么呢,我瞅瞅。”   陆矜北长胳膊一伸, 拿走她的手机,瞥了眼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全是江橙爱豆的生图,还有几张尺度稍大,男爱豆只穿了条泳裤,露出性感的胸肌与腹肌。   他直接无视还在坚持不懈发照片的江橙,给手机关了机,扔一边沙发上。之后才看向阮胭,揉搓着她软软的耳垂:   “天天和江橙聊天,聊的就是这些啊,你可真给我长本事了呵。”   “痒~”,阮胭笑着,在他腿上来回打滚,躲开他使坏的手。   陆矜北把她从沙发上捞起来,他劲儿用的大,阮胭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以“跪坐”的姿势在他怀里了。   “来,不是想看吗,都不用看了,直接给你摸。”他强势的握着阮胭的手,钻进黑色卫衣里面。   触到他肌肤的时候,烫的人发颤。   她连忙摇头,伸进他衣服里面的手握成了拳头状。   “不了,不了。”   陆矜北却不许,眼里透着兴味儿,还凑过来欣赏阮胭近乎羞愤的表情:   “你刚才不是看的挺欢的,小孩。现在让你实操,怎么就不行了?”   “那不一样!”   “嗯,怎么个不一样,你给我说说。”   察觉到陆矜北还在继续往下,阮胭脸红的彻底不能见人,头埋得低低的,闷着音给他解释,却无力反抗。   “那只是图片,对爱豆的欣赏,没有任何亵渎的。”   “那也不行,要欣赏也只能欣赏你男人,懂吗?”陆矜北又痞又拽的警告她。   两人一开始,也是规规矩矩的。   忘记是哪次了,他亲了自己后,阮胭发觉他身体不同寻常的烫。   他低头说了什么,阮胭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彻底,跟一只小仓鼠一样,趴他的肩上半天说不上来话,却也任着他去了。   在这件事上,她是吃了当时心软的亏。   二零一五年的春季学期,阮胭跟了一个导师做科研立项,周六日几乎全贡献给了实验室。   忙起来的时候,能一周都不联系陆矜北。   江橙笑话她心大,“你还真不怕矜爷被别的女孩追到手,到时候一脚把你揣了,你可去哪里哭吧。”   阮胭那会儿忙着记数据,心不在焉的说:“怕也没用啊。”   “别记了,我问你个事,很严肃的。”   江橙拽过来她,盯着她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这姑娘跟没事人一样,丝毫不知道目前所处的境地,恨铁不成钢道:   “不是,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啊,眼看六月底,这学期就要结束了,矜爷不得回北京的,你怎么办,还真异地啊?”   天气热的直冒汗,阮胭用皮筋儿扎成丸子头,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朝她说:   “异地不行吗?”   江橙一拍双手,很有经验的样子:“行啊,为什么不行,但你知道多少感情败在异地上吗,本来大家都谈的好好的,但一异地,你就会开始疑心,对方有没有劈腿啊,有没有变心啊,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你懂吗?”   “不过,我也给你俩想了个法子,你研究生去北京读,不就得了。”   去北京读吗,那样离外婆太远了。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与江橙子的话冲击进她的脑海,阮胭看的眼睛疼,她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   头一次顺着自己的心情,什么也没考虑,一把关上实验室的门往外走。   她和江橙去了校门口的奶茶店,等单的时候,江橙本来在看小说,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内容,朝阮胭勾了勾手指。   “喂,胭脂,你和矜爷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阮胭把小票都揉乱了,才挤出一句话,“你问这个干嘛。”   “哎呀,我好奇呗,我刚才看小说,里面写霸总一夜七次”,江橙眨了眨眼,八卦的意味十足,“矜爷怎么样,第一次到底疼不疼啊?”   阮胭给自己倒了杯凉水,降了降火,“江橙,你脑子里的黄色垃圾,该倒了。”   “切,不想说就不说呗,你当我不知道你端午假期有一晚没回来,你可别说你俩去酒店,盖着棉被纯聊天儿去了。”   “……”   的确是没纯聊天,但也没做到最后一步。   六月底,陆矜北开发的软件正式上线,引起不小的轰动,成为了罹患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福音。   阮胭也给外婆下了一个,得空就看看老太太一天的行动轨迹。   这也只是它的定位功能,除了这个,当系统自动检测到老人迷路后,还会自发的向外界寻求帮助,大大减少老人走丢的概率。   为了庆祝软件上线,他们计算机学院在酒店开了个包厢,同时也是陆矜北与傅砚池两人的践行宴。   阮胭到的时候,场子已经喝开了,三三两两的一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个人醉的不省人事,对着她上来就问,“呦,这是哪儿来的美女,长的还挺纯。”   傅砚池一巴掌拍醒他,“醒醒,认出来这谁没,要是矜爷听见你开这种玩笑,指不定怎么整死你。”   对方哎呦了声,睁睁眼后,讪讪的笑,“对不起啊,我可能有点醉了,我去门口吹吹风。”   阮胭往里进,让出门口的道。   可还没走到最里面,就被一群不认识的人起哄,高呼着让自己喝酒,几乎全是他们学院那几个。   傅砚池在旁边盯着,看他们倒的是啤酒,就没说话,这种场子讲的就是一个“热闹”,阻止几次也没什么意思了。   陆矜北又过了半个小时才来,阮胭被围在中间灌酒,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跟见到主心骨一般,不由得弯了弯唇。   他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酒,一仰头全喝完,狭长的丹凤眼扫了周围一圈:   “怎么,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属啊。”   “矜哥,我们哪敢啊,我们是按照惯例一致对待,来迟了不得喝酒,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矜北摇头,懒懒散散道,“你们说不管用,得我家属点头才管用。”   “行行,阮妹妹,你说哥几个刚才有没有欺负你,你喝的酒,不是啤的就是兑了白水的,你可不能当没看见啊。”   陆矜北眼里夹杂着笑,看向阮胭。   阮胭扫了周围一眼,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看样子一点都不会说谎,却在最后点了点头。   ——“卧槽,阮妹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   “早知道就该直接给你上白的。”   “兄弟们要被你这顿点头害死了,知道么。”   “操操操,所以今晚又要熬夜做程序了吗???”   包厢里热闹的很,陆矜北跟傅砚池说了一声,今晚的开销全记他账上,他带阮胭先走。   出了酒店,外面已经华灯初上,水泥地被烤了一天,冒着热气,没有空调屋舒服。   但却静谧,没有包厢里的吵吵闹闹。   她的肚子突然在寂静中,掺杂着蝉鸣,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阮胭下意识的去捂。   “饿了?”   陆矜北笑了,然后扫了周围一圈,全是小吃店,让阮胭先挑一家,进去垫垫肚子,待会儿再吃晚饭。   阮胭发窘的指了家炸鸡店,点了份汉堡王套餐。   等餐的时候,陆矜北的烟瘾犯了,“你先在这儿吃,我去外面抽根儿烟。”   阮胭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汉堡端了上来,她小口啃了一块夹在中间的鸡肉,望见陆矜北杵在公路边的柏树下,点了一根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抽。   猩红晃在他的脸上,陆矜北一转头就能看见橱窗后面的阮胭,短裙下一双细长白腿,在他眼前来回晃荡。   他低头,肩沉下去,吸进去一口很凶的烟。   阮胭全然不知道吃个汉堡的功夫,都会让人起这种邪念。   从炸鸡店出来的时候,除了捧着一杯店家赠送的酸梅汁,还给陆矜北买了瓶冰矿泉水。   刚巧,他来了个电话,阮胭一边喝果汁,一边等他接完。   估计是家里的长辈吧,他们说了五六分钟,陆矜北罕见的有耐心,还配合的开了句玩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抬头看了阮胭一眼,笑道,“等再过一阵子,她胆子小,会吓着。”   恰巧路边过去一辆洒水车,阮胭被迫离他远些,给车让路,没听见这句话。   而等洒水车过去,踩着湿地面回来的时候,他捞过她的腰,指腹在雪纺裙的布料上来回揉捏,指了指她喝的酸梅汁。   阮胭还没抽出来吸管,不知道是不是嫌她的动作慢,他没有耐心的直接来了一口,舌尖扫过她的口红印。   电话那边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后天。   后天啊。   后天,他就要回北京了吗。   嘴里的酸梅汁,忽然就更酸了。 第18章 “半夜进他的房间意味什……   陆矜北回京前一天, 阮胭跟实验室的导师请了半天假。   外婆说要为他践行一下,准备做齐她的拿手好菜,所以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   见老太太出去了, 阮胭才偷偷摸摸上了二楼, 准备帮他收拾收拾。   他在这儿住了大半年,房间里杂七杂八的堆满他的东西。   阮胭用手掀开他的行李箱, 里面林林总总没几件,她乌黑的眼睛望向他,“其他衣服不带回去呀?”   “那边都有。”   阮胭点点头,一想也是, 他这样身份的人,应当什么都不缺,出行估计只带着那张脸都没问题。   陆矜北靠着墙,看着阮胭蹲在地上, 把他行李箱里仅有的几件拿出来, 又给一一的叠整齐。   女人低垂的眉眼分外温婉。   外婆买菜回来的时候,两人在二楼的阳台上说话。   阮胭听到钥匙插开锁的声音后, 立马拉着陆矜北往边靠,躲开正对着院子的地方, 怕老太太一进门看见。   陆矜北被阮胭推到楼梯间的拐角,男人指腹捻起她的碎发,欣赏了一秒女人脸上的焦急。   “怕被撞见呢。”   他的眸光太过深邃, 阮胭不自然的低低应了声。   “我没跟老太太说我们的事儿。”   陆矜北仰头一笑, 又俯身过去,目光落在女人嫣红唇上:   “阮胭,我长这么大,可没跟别人偷偷摸摸过。”   老太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是往屋里走,一转头就能看到楼梯间的他们。   她摇了摇他的胳膊,顾不上那些矜持,把他拉低些,踮起脚尖啄了下男人冰凉的唇:   “我们先不下去,好不好。”   她怕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   这时候的她,眼里带着祈求,跟猫儿一样,乖的不可思议。   “阮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会撒娇”,陆矜北磋磨她的后颈,“不过,你这贿赂可不够。”   他刚说完,滚烫的唇舌已经席卷她的口腔,长驱直入。   仅仅一个吻,阮胭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   ……   第二天早上十点,陆矜北直飞北京,阮胭一早去了实验室,没去送行。   江橙知道后,为此数落了很多天。   “胭脂,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人家女朋友的自觉性呀,矜爷回北京你还不去送,不挽留挽留,说不定矜爷一心软,就不走了呢。”   阮胭还在实验室,没脱白大褂,埋头盯着电脑上的数据:   “我有那么大魅力吗,再说了,我这不忙着嘛。”   江橙压根不信,“你就找理由吧,实验多做一天,好像就能立马出来结果似的。”   阮胭拿起实验台上的矿泉水,抿了一口,盈盈杏眼看向江澄,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好吵哦,吵的我的数据都不出了。”   江橙:“……”   为什么不去送呢。   江橙其实说的不错,她就是胆子小,怕控制不住,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软。   陆矜北没跟她提过家里的事,但是阮胭也不是傻狍子,什么都猜不出来。   他去博览会送自己,都能碰到苍城的地产大亨上前寒暄,就别说冬至那天,他随随便便开了辆宾利出来,车牌号还是连着的88888。   京圈姓陆的,也就那一家,上网查一查,就能知道八九不离十。   他们那种家庭,不是阮胭可以去肖想的。   而陆矜北,也只不过是短暂的在苍城这座小庙里停了一下,等他回到北京,一切重回正轨,自己又是什么。   所以有时候,阮胭也痛恨自己的清醒,因为太清醒,都用不着陆矜北亲口提“分手”两个字,早已心照不宣。   但她又幻想着,结果可能不一样。   她会习惯性的打开聊天记录,想给他发消息,盯着空白一片的对话框,删了又敲,敲了又删,对自己说何必呢。   也会每天睁眼的时候,查看天气情况时,往下一滑,就是北京的温度。   两周,一个月过去,他一通电话也未打过来。   阮胭盯着日历上的数字想,这就是心照不宣的分手了吧。   她照常吃饭,照常上课,在保研材料上交的最后一天,写上了“京大”两个字。   导员专门把她叫过去谈心,按照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去人大、复旦,甚至可以冲一冲清大,保本校其实有点亏,让她再想想。   出了学院后,阮胭也没去食堂,沿着学校的林荫路漫无目的的走,路过篮球场上的时候,有一场比赛,她停下来观摩了一会儿,看见别人成功进球后,眉眼弯了弯。   去年的这个时候,陆矜北也在这里打篮球,他球技甩别人一大截,他一上场,哪里还有其他人的事呀。   底下女生的尖叫无数,他却在看她,那个时候,她愣愣的反应过来——他大约看上了自己,私心却不想和他沾上一丁点关系,所以回头就跑。   那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阮胭说不清楚,或许第一眼就看上了,之后种种,只不过是在和自己做思想斗争。   倏地,有人从背后拽着自己的卫衣领子,环住锁骨,往后带了带。   一道压迫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站那儿半天,也没发现。”   阮胭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待她回头,望见陆矜北那张脸,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真的来找她了。   陆矜北单手插兜,俯了俯身,道:“见到我,傻了啊。”   阮胭由一开始的怔愣,转变成星星点点的惊喜,眉眼的弧度从见他那一刻起,就没弯下过,甚至走几步路就要回头看看他。 〔銥誮〕   陆矜北没有因为她的依赖,高兴多少,反而冷不丁看向她,秋后问斩似的。   “阮胭,我以为你早就忘记我这个男朋友。”   “没有。”阮胭傻笑。   再没有别人比自己清楚,陆矜北来找她,意味着什么。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小没良心的。”   阮胭笑而不语,甩开他,嗖的一下跑了,陆矜北先是愣了下,之后在原地低低的笑出声。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着他的影子。   陆矜北带阮胭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没办手续,直接上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阮胭半夜敲响他的门,光滑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客厅暖白的灯光下,笼了一层白色烟雾,愈发衬得肌肤纹理细腻。   卷而翘的睫毛眨着,就那么看向他。   男人穿着浴袍,靠在门口,先是看了她一会儿,后来抽了根烟,有那么几分钟后,才开口:   “你知道半夜进一个男生的房间,会发生什么吗?”   阮胭不自然的点头。   陆矜北抱着人进去后,一脚踢上门,方才门外优雅贵气的模样全然消失殆尽,唯有对猎物的凶狠。   “阮胭,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待会儿别哭。”   陆矜北陪了阮胭一晚上,临走前去看了看外婆,下午又直接飞北京。   阮胭本该送他去机场,无奈有心无力,在套房里躺了一天,缓和的差不多。   外婆打过来电话的时候,阮胭刚被酒店的司机送回学校。   “胭胭,你上次跟我说的读研那事,定了没。”   “嗯,还在本校读。”   几乎刚说完,老太太紧跟着叹了口气,“怎么不去北京,矜北不在那儿吗。”   阮胭找了个凉椅坐下,走路磨的那里发疼。   “老太太,你怎么忽然这样问。”   对面哼了声,“你继续瞒着我吧,现在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你当我老婆子眼不中用,看不出来你和矜北在一起了。”   阮胭一时语无伦次,既有羞涩,也有讶异。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外婆。”   “早的很,我也不是没有年轻过”,老太太又说,“丫头,我身体好着呢,你不用顾忌我。”   “你现在这么年轻,想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干杀人放火的事,外婆都支持你,我就盼着我们胭胭,平平安安的,别委屈自己就行,知道不。”   “嗯,”,阮胭莞尔一笑,对着电话撒娇,“这段时间忙完,我回去看你,老太太,还要吃你上次做的糍粑。”   “你个小贪吃鬼,要吃自己做去……”   这通电话在和老太太的拌嘴中结束。   两周之后,阮胭找了导员一趟,有关保研,最后决定去北京。   十一月底,保研结果出来,人大的导师联系阮胭,让她没课就先过来。   真正要去北京的时候,外婆先舍不得了,她戴着老花镜一直瞅北京的天气,说什么太干了太冷了,嘱咐了一大堆,还趁她睡着之后,塞包里一张银行卡。   落地的那一天,恰好是陆矜北的生日。   阮胭闲着也没事,等他来机场接自己的时候,在附近逛了逛,选了一条暗蓝色格纹的领带,花完了一个暑假做家教赚的钱,准备送他当生日礼物。   下午三点落的地,陆矜北说他公司有个会得晚点儿到,让阮胭垫垫肚子,别饿着自己。   店里买完领带出来,已经四点左后,她拉着行李箱,孤零零的坐在机场大厅,又等了两个小时。   机场人潮涌动,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阮胭一直坐在这里,不时的朝着入口张望。   就在阮胭准备放弃等他,拖着拉杆箱出了大厅,自己打车过去后,却迎面撞上入口处的男人。   陆矜北后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女孩子。 第19章 “勾人勾的紧”   机场里工作人员提醒旅客登机的声音不时响起, 阮胭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嗡嗡作响。   说了什么,全然听不清。   她的视线里, 只剩下入口处鼻梁高挺, 眉骨清敛的男人。   还有他身后跟着,一个娇娇悄悄的女孩子。   阮胭不由自主的, 攥紧拉杆箱。   陆矜北走近,自然的接过阮胭手里的箱子,见她愣着,抬手敲下女人白皙饱满的额头:   “搁这儿发什么呆, 也不嫌冷,在外面站。”   他并没有弄疼她,阮胭瞥眼身后的女孩子,又转向他, 睁着一双乌黑发颤的眸子, 站在原地倔强的不动。   陆矜北见这样子,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弯下腰来, 胸腔里溢出破碎的闷笑,声线压的很低:   “醋上了啊。”   他仰头远离时, 舌尖若有似无的啃噬过她的小巧耳垂,暧昧动作掩盖在阮胭的发丝下,旁人发现不了。   作为当事人, 肯定知道他干了什么, 阮胭轻抿了下干涩的唇,然后不自然的低了低头,露出一小寸白皙后颈。   上面干干净净,初次的暧昧痕迹全然消散。   陆矜北仰了仰头, 目光从莹白离去,给阮胭介绍了下:   “伍宛白,发小。”   听见陆矜北喊自己的名字后,伍宛白这才从手机屏幕上抬头,暗暗打量阮胭,眼里闪过同为女人的惊艳。   要说阮胭多么漂亮,那倒谈不上,她们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美貌。   而让伍宛白惊诧的,来自于阮胭身上干净出尘的气质。   多一分反而媚,少一份显的俗。   关了手机,伍宛白走过去和阮胭打招呼,“hello,欢迎来北京。”   “谢谢。”阮胭笑了笑,礼貌性的伸手回握,也为方才自己的胡乱猜测感到抱歉。   陆矜北望了两人一眼,没让她们过多的交谈。   “走吧。”   阮胭乖巧的跟着陆矜北,一直离他不远不近,陆矜北察觉之后,步子刻意放缓,等她走近。   伍宛白注意到之后,垂了垂眸子,然后又扬起近乎单纯的笑:   “阮胭姐,你可是唯一一个让矜北哥带过来给我们见的女朋友哦。”   阮胭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的,是第一个带过来给朋友见的么,也许吧。   但那又怎样。   伍宛白的言外之意,难道不是想提醒自己,身边这人太过丰富的情史吗。   陆矜北觑了眼伍宛白,神色并无多大变化:   “多嘴。”   伍宛白笑了笑,似乎早已习惯陆矜北训她。   “矜北哥,我不惹你生气了,行不行,要不待会儿你不给我搭车,这可怎么办。”   陆矜北直接说,“自己解决。”   伍宛白噗的一笑,“你让我上哪儿解决去,我卡全被冻结了。”   “你可怜可怜我呗,看在我专门回国给你过生日的份上,搭我一程。”   陆矜北指了指身边的人,“这话你不该问我。”   伍宛白立马顺着竹竿往上爬,轻摇她胳膊,“胭姐,你帮我给矜北哥求求情咯。”   阮胭望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想收回来却又忍住,浅笑着说:   “他逗你玩的,不会不带你。”   “那我就放心了。”   伍宛白面上笑着,心里却嘀咕,阮胭怕是不知道矜北哥从来说一不二。   他说自己解决,多数情况下,那就是真的,并不是玩笑话。   记得大前年,他们一伙儿去瑞士滑雪,她一个女孩子,跟傅砚池他们比起来,技术实在太拉踩。   所以伍宛白就把目光瞄向了陆矜北,可怜巴巴的让带下她。   那会儿,他正低头检查工具,闻声抬了抬头,漫不经心道:   “不让你来,你非得来,宛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跌倒了那就受着。”   那趟滑雪,她也确实摔的很惨,甚至有几次他就从自己旁边经过,也没有伸手捞一把。   这就是他,散漫的外表下,内里透着彻骨的冷。   -   这次他开的是一辆是迈巴赫,车窗半降,阮胭坐在副驾驶上,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高楼大厦,灯红酒绿。   北京很忙,连走在道上的行人,脚步也极其的快。   路过街头时,伍宛白会叽叽喳喳的说给阮胭,这一片都有什么可玩儿的,可吃的,让她有时间可以去转转。   阮胭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点头说好。   车子堵在高架桥上的时候,她回头看陆矜北,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飘忽不定,浮在木筏上的自己,就那么沉寂于他的笑里。   许是赶飞机累到身体,去向会所的后半程,阮胭困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中发觉有人靠了过来,给自己放低座椅后,又在身上盖了什么东西。   但是她实在困的不行,就连刺耳的鸣笛声也挡不住袭上来的睡意,脸颊习惯性蹭了下他的掌心,然后歪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沉睡。   卷而翘的长睫毛,在瓷白脸上映下晕影。   北京已是立冬的季节,寒风吹着枯黄树叶,簌簌作响,扛不住肆虐,只能摇摇欲坠,忍着痛剥离树干。   阮胭睁眼醒来的时候,就见车里黑漆漆的,没有亮灯,她茫然的望向外边,见着一抹猩红,随着风忽明忽暗。   陆矜北背对着车身,他在抽烟。   阮胭收回目光,准备解锁下车,身体刚向前倾下,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她低头去捡,是一件材质上好的蓝靛丝绒毛毯。   车里的动静并不小,陆矜北听见后,转身望着一脸惺忪的女人。   “醒了?”   “嗯。”阮胭叠整齐毛毯,又压了压翘起来的边角,才放到一边。   陆矜北打开车门,眼神往会所门口抬了抬。   “傅砚池他们在这儿组了个局,上去看看吗,要是还困,直接回去也行。”   一觉过去,阮胭差点忘记这一茬,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们那伙人应当在里面给他庆生,她其实有些困,但不想扫了他的兴。   “去啊,我也好久没见傅砚池了。”   甫一进去,就有身着旗袍前凸后翘的女服务生引着他们上楼,全程低头,可见服务绝佳。   包厢定在四楼,阮胭跟着陆矜北进去的时候,傅砚池他们在里面打□□,伍宛白也在。   阮胭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有钱人玩的都是以万为单位,百八十万说扔就扔,眼都不带眨一下。   或许陆矜北之前打过招呼,这群公子哥对阮胭都客客气气的,没开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让她坐下玩。   阮胭看向长身玉立的男人,“不了吧,我不会。”   说这句话时,穿着及膝长裙的女人并没有因为自己不会而拘谨无措,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和之前,那些个女的不太一样。   伍宛白抬头望见陆矜北眼里的光,一杯冷酒下肚,不是滋味。   陆矜北拖了把椅子,让她坐下,扫了周围虎视眈眈的一圈人,笑道:   “随便出,输了我兜着。”   他这话一出,阮胭以为是开玩笑,所以当傅砚池把牌发到自己手里,她习惯性的转头看他,等他指点。   陆矜北却没动作,“说了由你,刚才听什么去了,看哪张顺眼,出哪个。”   这话一出,周围人对视一眼,闪过讶异与玩味。   阮胭顾着看牌,全然没发现。   从麻将桌上下来后,他们转战酒局,陆矜北就不让阮胭继续待了,拨了一个电话后,经理过来恭恭敬敬的领阮胭去往顶层。   那一晚上其实发生很多事,阮胭都不知道。   比如伍宛白不停的喝酒,红着眼说:   “矜北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能不能看看我,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陆矜北当时正准备走,后面的人还在起哄他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回去金屋藏娇吗。   谁也没料到伍宛白会不合时宜的吐出一句话。   陆矜北停住脚步,收了笑,周身片刻泛起冷意:   “你喝多了,宛白。”   话音落地,他推门出去,门外抽了支烟,静默片刻后,推了推长廊里的窗,散去一身烟味。   顶层的套房很大,除了卧室外,还有茶室,书房。   阮胭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粗略的扫了几眼,从行李箱里找到干净衣服,进了浴室。   滚烫的热水冲刷过女人瓷白娇好的身体,透过暖白的灯光,若隐若现的,映在磨砂玻璃门上。   一个小时后,阮胭擦着头发,出了浴室的门,一眼看到立在沙发前的俊美男人。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阮胭见他开始解衬衣扣子,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后,随后是皮带。   他一步步走近。   下一秒,画面似乎定格住。   阮胭被他压向一面落地窗前,身后是满座城市的璀璨光影,手心不一小心碰到男人的结实胸膛,发烫一般。   白色毛巾就那么无声无息,掉落在贵重的毛毯上。   他用手动了动那处,撩起女人额头上的湿发,吻了吻。   “怎么勾人勾的这么,紧。”   当时的阮胭,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你侬我侬的这晚之后,给予当头一棒。   他要订婚了。 第20章 "让我抱你一会儿”   凌晨, 北京下起细密的雨,后半夜里雨势加重,冰冷的雨点拍打在落地窗前, 映着暖白地灯, 模糊一双人影。   阮胭细白的指尖间接性的颤栗,一寸寸的划过玻璃, 最后又因实在无力,缓缓下垂。   一室靡乱。   第二天再睁眼的时候,是被雨后初晴的日光给晃醒的。   她被折腾的身体散了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身边的被褥发凉,陆矜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起了。   葱削似的指尖带着倦意,从蚕被里伸出来,因为这个动作, 蚕被滑下圆润肩头, 漂亮的锁骨下方,全是印着的红点子, 经过一夜的发酵,看起来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阮胭瞥见后, 面色不自然的发了烫,她找了条披肩围着,才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江橙和外婆打过来的。   一一回过去后,又找到遥控器,深蓝色窗帘缓慢向上升,掀开日光。   从会所的最顶层, 可以俯视整座城市,奔流不息的车子收入人眼,也就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陆矜北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他套了件家居服,衬的整个人多了几分清隽,“醒了也不吱个声,一个人在里面玩什么。”   “你没有去上班吗?”阮胭转过头,以为他人早走了。   昨天听傅砚池说,他们做的软件,一步步走上正轨,招来不少合作方想买专利。   他都没应。   “送你去学校后,再过去”,陆矜北走近,抬起一只胳膊,往下去揉阮胭的细腰,问道,“还疼吗?”   他大约知道自己昨晚要的太狠。   但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却让阮胭这种脸皮薄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抿了抿缺水干涩的唇,阮胭抬手拉了拉流苏披肩,“不疼了。”   “我看看。”   “……不用…了。”   “你害羞什么,你身上哪儿我没见过。”   “这不一样,陆矜北,现在是白天。”   他一脸坦荡,“白天又怎么了?”   “……”   他最后还是坚持要看,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膏,伸手进去涂抹在里面,冰冰凉凉的。   阮胭捂着脸躲在棉被里,直至上完药,也不想出来见人。   陆矜北连人带被,直接抱过去洗手间,估计嫌她动作慢,还给牙膏挤了出来。   “这回行了,我不看你,抓紧时间洗漱,我半个小时后去送你。”   “嗯。”   说的是半小时,结果阮胭紧赶慢赶的收拾,准备出门时,陆矜北却气定神闲的坐在餐桌前,让她先过去用餐。   “不走吗?”   “你的胃要紧。”   阮胭注意到,这会儿他已经换上了衬衫西裤,最上面一颗扣子,松松垮垮系在上面,透着骨子里的不羁。   顶级的骨相,再加上智商情商双高。   怪不得能让蒋西柚哭着闹着也不要分手。   “又搁心里骂我”,陆矜北放下手中平板,干净指骨敲了几下桌面,迫使阮胭抬头。   “才没有”,阮胭看了眼他,又瞥见平板上密密麻麻的股票走势图,尝了口土豆丝煎蛋,“我是夸你贴心。”   估计对每一任女友都是这么体贴吧。   “得,嘴里没一句中听的话”,陆矜北抬手抹去阮胭脸上的沙拉酱,又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指,扔进垃圾桶。   “吃好了,就来给我系领带。”   他手边放的那条领带,是阮胭在机场免税店买的那条。   -   去报道的路上,阮胭一直在回江橙消息。   橙子:【怎么办,下周就是研究生考试,好担心自己考不上,你走了之后,都没人带我去图书馆了。】   阮胭:【别怕,考不上就再来一年,而且你还没考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   橙子:【不行,我真的不能想我考不上的场景,我妈指定逼着我考公。】   阮胭:【体制也不错,安稳。】   橙子:【围城,你懂吗??】   阮胭:【其实我以前就想跟我外婆一样,当个老师。】   橙子:【那现在呢?】   阮胭:【赚钱。】   橙子:【哈哈哈哈,最后一句是因为爱情吧。】   阮胭:【你想多了。】   陆矜北看了阮胭一眼,少女侧着脸和人聊天,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笑的近乎纯粹。   终是没忍住,他长手一伸,夺了阮胭的手机,直接发了段语音,“江橙,你有这功夫去背背马基原理,都比在这儿和她聊天强。”   然后关机,没理阮胭。   到人大报道后的几天,两人也一直没通电话。   倒是那天在校门口接她的博士师姐,望了眼消失在巷口的豪车,想起方才车窗半降,看到的模糊侧脸。   “阮胭,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阮胭见到师姐眼里的艳羡,盯着自己鞋尖儿道,“我哥。”   “哦哦,走,我带你先认认宿舍去。”   研究生生活与在京大,阮胭觉得区别不大,只不过待在实验室的时间久了些,时常会听到很多八卦。   他们会讨论股票走势,也会讨论来自隔壁电影学院与清大的八卦。   从他们口中,阮胭才知道原来陆矜北在清大那一届学生里,是个传奇,附近这几所学校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清大每一年的转专业限制非常严格,金融与计算机更是难上加难,这两个学院的学生每到期末更是生不如死。   陆矜北直接横跨了计算机与金融,修了双学位。   至于他为什么会去苍城,据说是因为他母亲不满意他搞IT,认为他纯属浪费时间、不务正业。   还搅黄了他在北京的资金链。   他骨子里天生的散漫,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所以在苍城逆风翻盘,搞的风生水起。   一个月后,北京发生了件新闻,陆氏耗资五千亿投的高档小区因为发生工人坠楼事件,股票下跌十个百分点。   事故发生后,记者即使到第一现场报道,了解这起坠楼事件究其根源,来自原用材料。   项目书上白纸黑字写的瑞士进口无甲醛原材料,却在之后检验过程中,证实不是。   此事放在平时,的确不值一提。   一是报道,二是竞争对手肆意夸大。   这次灾祸更像挖了大坑,就等着陆氏往里跳,陆氏之后,矛头直指大院里的老一辈。   烂尾楼立即叫停后,陆氏牵涉其中的高管全被约谈,老爷子清廉了一辈子,也被叫去喝茶。   有媒体在陆家老宅拍到陆林希半夜气急攻心,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短短不过几天,陆矜北暂时接替陆林希的职位,入主陆氏。   实验室的师哥们关心的重点是这次陆矜北接手陆氏之后,他们买的股票会不会起死回生。   师姐们对此毫不关心,连实验都晾在一边,准时蹲着记者会直播,就是为了欣赏那人的绝佳皮囊。   召开记者会那晚,等到宿舍熄灯,平时作息规律的阮胭,一点困意也没有。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很担心他。   阮胭也是学经济的,课上提到过不少恶意竞争的案例,而这次几乎很短时间内,来不及做出公关反应,舆论全部压向陆氏。   更何况,证据摆在眼前。   更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暗中较量。   新闻上说他母亲和外公接连住院,再加上公司的棘手的事,现在等待他的就是一团乱麻。   想安慰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貌似一切的话语,这个时候都无济于事。   近乎很轻的叹了口气,阮胭趴在床上,怔怔的看着月亮。   头一次,觉得自己太渺小。   没有用。   帮不上忙。   皎洁月色映在她卷而翘的睫毛上,少女青色的眼皮底下一层晕影。   似一个没有生机的洋娃娃。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宿舍中,倏然亮了下。   【下来陪我呆一会儿。】   光亮一闪而过,阮胭来不及细看,匆忙跑到阳台上向下张望,看见腊梅树下的黑色豪车。   车灯亮着。   直接在睡衣外套了件白色羽绒服,拿起钥匙轻手轻脚出去,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阮胭又跑回去,从行李箱翻出来一袋败火的胎菊,这是上次外婆塞进来的。   给带了下去。   很小的一包,密封在塑料袋里,却盛着她的一汪心意。   这次不是他自己开车过来,司机见到阮胭后,有眼色的下车抽烟。   陆矜北推开一侧的门,“上来坐,外边凉。”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林荫道上的一盏灯,透过开的红艳腊梅,铺洒进来。   阮胭看见男人眼睛里的红血丝,深凹的丹凤眼,略显疲态,那股子放浪形骸全然消失不见。   此刻压他身上的并不是只有一个财团,更重的是,开国延续至今的名门陆家。   阮胭问,“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陆矜北也没了逗她的心思,轻阖着眼,往下拽了拽不舒服的领带,“没有为什么,想你了就过来了。”   没提及一个小时后,他就要出发前往上海,压根没有休息这一说。   阮胭侧过身,手指轻柔的去捏他的太阳穴,“你闭会儿眼。”   “嗯。”   外头的风声簌簌作响,吹的腊梅枝头来回摇动,车里静悄悄的。   陆矜北似乎睡着了。   阮胭停了动作,去外面问司机,“你们待会儿还有行程吗?”   司机叫忠叔,陆家的老人,裹着寒风,面色不豫,“凌晨两点飞上海。”   “好,那我待会儿喊醒他。”   “公子睡着了”,他眼里闪过讶异,对陆矜北压缩行程,专门空出两个小时也要来这儿一趟的不满,稍稍消失,“他这几天一直没合眼。”   “嗯,我知道。”   简单聊完几句,阮胭上了车,必须得赶去机场的时候,才把他叫醒。   陆矜北揉了揉额角,“我睡着了啊。”   这是一个陈述句。   “嗯”,阮胭伸进羽绒服口袋,掏出那包菊花,“开会的时候,泡水喝,降火。”   明明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陆矜北看着却笑了。   他跟着阮胭下车,又说,“让我抱抱你。”   红色的腊梅树下,两人相拥在一起。   陆矜北拾起阮胭头发上的梅花,摸着女人的发顶,突然开口,“你搬去山水别墅跟我一起住吧。”   阮胭在他怀里仰头,瞳仁清亮,又望见他的疲惫,终是不忍心让他失望,“好。”   外面刮风刮的厉害,陆矜北给阮胭羽绒服拉到顶端,“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风呼啸的吹,红梅落在女人的发顶,一片纯白。   像极他们第一年的下雪天,雪中一抹红。   那个时候,陆矜北随性放荡,不知天高地厚。   阮胭红着脸,被他用大衣裹在怀里教怎么换气。   ……   去机场的路上,陆矜北在看这次去上海要洽谈的招标。   “刚才你跟她说的?”   这话问了半晌,忠叔才反应过来陆矜北的言外之意,公子是在怨他不该多嘴吗。   他还没回话,陆矜北放下文件,望向窗外,声音薄凉不带温度。   “去青烟那儿领罚吧。”   忠叔一下肃正神色,“知道。”   至于阮胭,搬去山水别墅不过半月,就见到了陆矜北的母亲——陆林希。   一个出身高贵,骄傲却又犀利的女人。 第21章 “他要订婚了”   阮胭进宿舍的时候, 恰好遇见从外面回来的博士师姐,提着逛街的衣服袋子站在拐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 你回来了啊, 这么晚。”   风吹着宿舍的门帘来回的响,拍打在玻璃门上, 一下一下的敲着人的神经。   阮胭张了张唇,“你看见了。”   说的是陈述句。   师姐捏着薄薄的手机,最开始的讶异过后,再看向阮胭之时, 目光里含着探究。   “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   阮胭转头上楼,“没关系。”   师姐跟在后头,看见少女挺直的脊背, 以及清秀脸上淡淡的表情。   像极了从青石小巷缓缓走出的少女, 只肖一抬头,天青色入人眼, 倾泻一地月光。   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来学校帮阮胭搬东西。   当时答应他的时候, 阮胭是有片刻的心软,以为要等他从上海回来。或者到时候他工作忙的忘记了这茬,两人心照不宣的揭过此事。   就当那晚, 他什么也没说, 她也没应。   可惜现实不是这样子的。   来接阮胭的是忠叔,他帮着把行李箱放入后备箱,才坐到主驾启动车子。   伸手递给阮胭一个盒子后,忠叔从后视镜看向阮胭:   “公子说阮小姐忙起来会忘记吃饭, 让我带了几样糕点过来,先垫垫。”   “嗯,谢谢。”   忠叔移开眼神,抬头看前方的路,只觉得这女孩话不多,也不知道平时怎么跟公子相处的。   阮胭并不知道忠叔在思量这些,昨晚送走他后,几乎一夜无眠。   早上也来不及去食堂吃饭。   她掀开精致的桃木盒子,隐约有很淡却很好闻的熏香传入鼻中,盒子一共分三层,层层揭开,分别是一小碟冰花酥,山药饼,还有碧绿瓷碗里的宫廷奶酪。   还没凉,发着热气。   阮胭指尖捏了一小块山药饼,贝齿轻咬后,似有桂花香。   每一道,她都尝了一块,已经有些撑了,放下后,支着头没什么心思的望向外面街道。   车里太过寂静,驶出城区后,忠叔和阮胭闲聊了几句。   “阮小姐,家里是哪里的呀?”   “苍城。”   忠叔哦了一声,明白两人在苍城认识的。   “来北京几天,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天太干。”每次用洁面洗完脸过后,脸部马上会干。   “确实,风也大呵,不过待久也就习惯了。”   “嗯。”   忠叔说,“您做稳喽,我们前面有个急坡。”   阮胭点了点头,车下坡后,越矩的问了句,“您一直在陆家工作吗?”   “那可不是”,忠叔笑了下,“从我父亲那一辈,我们就在陆家了,我父亲当年啊,还跟着老首长一起从过军。”   阮胭很快反应过来,老首长应该就是陆老爷子,膝下仅有陆林希一个女儿。   而陆矜北,跟的他母亲的姓。   山水别墅,除了忠叔外,还有一位陈姨,平时负责这边的衣食起居,她上来问阮胭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缺什么东西的话,也可以告诉她。   柜子里放着一排没拆吊牌的衣服,都是阮胭没见过的牌子,但从材质上能看的出来,价格不菲。   没动,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个女朋友留在这儿的。   每天清晨忠叔会开车准时送她去学校,晚上再接回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两周,陆矜北忙的脚不沾地,上海的行程结束后,还要飞香港澳门一趟,解决点儿私事   陆林希是在一个周末来山水别墅的。   许是大病初愈,与一月前报道里出现的她相比,整个瘦了一圈,但精神还不错。   她毫不掩饰的打量正在浇花的阮胭,“不请我过去坐坐吗?”   “您客气了。”   进门就注意到了,不过阮胭一直没动,眼下便放下水壶,跟陆林希一起进了花房。   没过多久,陈姨端来一壶茶,陆林希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说,“你也别干坐着,尝尝大红袍。”   “好。”   阮胭抿了一小口茶,然后就放下,等着陆林希开口。   她今天来,不是白来一趟的。   陆林希倒不着急,慢吞吞喝完一杯茶,欣赏了一会儿花房里开的正艳的金粉、靛蓝玫瑰,才起了话头。   “阮胭,是吗,父母幼年离婚,跟着外婆长大,你舅舅叫姜庭,在苍城一个律师事务所给人家看门,你表弟叫姜子鹏,在职高待着呢。”   她保养极好的美甲轻轻敲着桌板,背诵全文一般,说完阮胭的家庭情况,一字不落。   末了还捏了捏眉心,似是疲乏,“我没记错吧。”   阮胭松开握着茶杯的手,突然就松了口气,不由得的笑。   陆林希问,“为什么笑呢?”   “我何德何能,牢得动您把我扒了个干干净净。”   “我这样公然说出你的背景,不会难堪么。”   “以前或许会,但我现在不会”,阮胭目光平静的望向陆林希,“您知道我小时候最怕什么?”   陆林希喝了口茶,连她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耐心听面前的少女回忆过往。   “我小时候最怕开家长会,还有填写各种表格,怕别人知道我是一个爸妈都不要的孩子,怕老师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我,那种感觉,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可是读到初中的时候,我已经能平静的和老师说我爸妈各自组建了新家庭,我外婆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我可以自己当自己的家长。”   阮胭顿了下,看向陆林希,“所以您尽可放心,这些不会让我觉得羞于启齿,因为早已习惯。”   陆林希当然不会因为阮胭几句话就忘记自己一趟的目的,笑话,她又不是慈善家,可怜的人那么多,还能一个个都救上来。   “所以阮小姐,是在跟我打感情牌吗。”   阮胭不忘给陆林希续上茶,“你要觉得是,那就是吧,左右我多说什么,也不会改变您的想法。”   “看不出来,挺能说会道,平时也是这样哄矜北开心的吗?”   哄的晕头转向,只差个名分。   “没有,跟他在一块的时候,我比较安静。”   阮胭实话实话,陆林希明显不信,还呵了声,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   他会低下姿态哄女孩子开心,怕是在做梦。   能用一句话解决,绝不多说一个字。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陆林希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我和他外公打算,让他尽快订婚。”   阮胭低头,听到那两个字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攥紧茶杯,不想暴露自己的失态,语气也尽量平静,“什么时候。”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不是么。   “下个月。”   “哦。”   陆林希看着阮胭不咸不淡的样子,本来准备的说辞几乎全没派上用场,其实按照她之前的性子,说到这里算仁至义尽。   “阮小姐,我其实犯不上见你,没这个必要,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家庭,就算结婚了,也不一定会定下来,外面养个情人玩乐消遣,回家同样是好丈夫,那都很常见。”   “但你愿意当个见不得人的玩意吗。”   陆林希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你好好想想吧,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阮胭看着那张名片,久久缓不过来神。   他真的要订婚了吗。   他知道吗。   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还是懒的出面,才任由他母亲来解决这难堪的一切。   来北京的第一天,她在南麓会所见到那群公子哥,他们讨论澳门赌场最近添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又说哪个场子来了个新坐台的。   后来,陆矜北的砝码被她输的干干净净,可他丝毫不当回事,还笑着问自己要不要继续玩儿。   下把他教她。   阮胭当即摇头。输的那些钱,都够在苍城买一套百八十平的住宅。   陆矜北笑她胆子忒小。   你看他们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在苍城,还能骗骗自己,就是一段普通的校园恋爱而已。   可二零一五年的北京呢。   阮胭抬手抹了把被风吹干的眼泪,发现手机一直在震动。   备注——陆矜北。 第22章 “我们可能要分手”……   昏黄的夕阳穿过玻璃房, 将落日余晖洒进来,一室静寂、暖白。   手机的震动声接连响起,阮胭仰仰头, 把眼泪逼回去, 按了接听。   “喂。”   陆矜北低沉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闻见话音后, 才开口,“这是哭了,谁惹着你了。”   阮胭的声音很轻,“你。”   他笑道, 知道不是这样,却依然配合。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惹着你了。”   “怎么,一个人在山水别墅待不惯吗。”   “嗯, 住不惯。”   随意应和着,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胭弯了弯腰,指尖捻起薰衣草的紫色花瓣, 香味进鼻,却无多大感觉, 心里泛酸的厉害。   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话至嘴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问了又能怎样, 死缠烂打吗。   不是她的风格。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想跟你说点事儿。”   “想我了。”   “嗯。”   “你这是什么敷衍的话,要是我在你身边,指不定怎么罚你。”   “……”   “估计后天回去”,陆矜北又说,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一会儿让陈姨给你用鸡蛋敷一敷,我可不想回去,见到一个小熊猫。”   “嗯。”   隔着电话线,阮胭听见那头的呼啸风声,也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   “还在忙吗?”   陆矜北嗯了声,声音稀松平常,“处理点事。”   阮胭乖巧的回道,“那你忙吧。”   “回去给你带有趣的小玩意儿,要是觉得没意思,拉上同学出去逛逛街,床头柜里有张卡,你拿去用。“   “小孩,你要习惯花男朋友的钱。”   他压根问都不问,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阮胭更不知道该怎么回。   ……   “打完了?”傅砚池过来,收了调侃的笑,往废弃工厂瞅一眼,“没招。”   里面的人是承包那栋高档小区的包工头,发生坠楼事件的前一天,这人卷着钱从北京消失的干干净净。   很难不让人猜测,他是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受到指使跑路。   这趟澳门之行,也是为了捉到这人。   陆矜北转过头,清隽面容掩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刚才与女人通电话的好脾气也全然消失殆尽。   深凹的丹凤眼里,细碎流光闪过,像在说什么无伤大雅的话。   “不招是吧,那就送去给青烟,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傅砚池笑道,“这怨不得我们,机会明摆在眼前,可人家就是不接,咱们也没办法是不是,我明儿给送过去。”   这事敲下来后,傅砚池起了另一话茬。   “矜哥儿,昨天听我家老太太讲,老爷子最近在忙活你订婚的事。”   陆矜北从烟盒里掂出根烟,目光晦暗不明,“嗯。”   傅砚池啧啧两下,并不惊讶,“看来是真的,那阮妹妹呢,她要是哭着闹着不想跟你断干净,或者把你俩的关系往外一整,就现在这媒体盯梢的程度,你能顶得住?”   “用不用兄弟我替你去跟她说说这事,也别让小姑娘太伤心。”   “砚池”,陆矜北指尖夹着烟,零星烟火在夜色里摇曳,他打断旁边这人,“两者有什么矛盾吗。”   傅砚池愣了半晌,才听出这话的意思,眼里也由一开始的震惊,转为笑,“真放心上了啊,这是准备养着的意思?”   陆矜北抬步往外走,“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容易啊。矜爷”,傅砚池毫无自觉,连连摇头,“能让你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回头,着实厉害。”   抵京那天,阮胭已经从山水别墅搬走。   陆矜北上楼后,没见着她东西的影子,问忠叔,“她人呢。”   忠叔没敢说实话,“阮小姐说学校最近有点忙,回去住几天。”   陆矜北胸腔里溢出冷笑来,他坐在沙发上,抬手抽了领带。   “忠叔,你在我们家多少年了。”   忠叔头皮一硬,“五十年了,少爷打小起,就是老奴跟着。”   “忠叔,你别这样折煞我,我打小没把你当佣人看过,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陆矜北看向他,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最近这几天谁来过这儿。”   忠叔深吸一口气,低头说,“是夫人。”   陆矜北很深的看了忠叔一眼,“没有下一次。”   随后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想起澳门那晚,她带着哭腔的样子,估计就是那天吧。   原以为是学校的麻烦事惹着他了,一语成谶,还真是自个。   夜色渐重,陆矜北揉着额角笑,这下哄人可有些难喽。   黑色迈巴赫在路上开的极快,交警看到车牌号,几乎不怎么阻拦,不过一个时车程,就到人大。   结果扑了个空,阮胭前一天晚上回苍城了。   -   苍城比北京靠南,十一月底,只空气里发了凉,白天单穿一件卫衣薄裤,夜里加个厚外套就成。   阮胭买凌晨机票赶回来的,江橙一脸焦急的踱着步,在机场大厅外等着,一见她出来,立马上前帮忙提着行李箱,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上车我跟你说。”   江橙朝司机说,“直接去一附院。”   阮胭指尖冻的没什么感觉,上车后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也只是徒劳。   江橙电话里说老太太晕倒后,她足足怔愣了半分钟,才回神。   老太太有高血压,以及轻微脑梗,这些年一直吃药治疗,情况还不错。   却没想到这一次进了急救室。   阮胭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在抖,“现在,怎么样了。”   江橙回握住她近乎发颤的手,心疼的说:   “胭脂,你先别着急,外婆现在没什么大碍,已经出了急救室”,她磕磕绊绊,组织不好语言,“但是脑梗这个东西,医生现在不确定会不会有后遗症。”   “嗯,我明白。”   阮胭转头望向窗外,将近凌晨三点的街道,空荡荡的寂静的可怕。   现在不能软弱,还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处理。   “姜子鹏呢,他现在在哪儿?”   江橙叹口气,“在那伙人手里,他们拿不到钱,不会放人。”   阮胭很轻的哦了声,“让他继续待着吧。”   左右也死不了。   外婆晕倒这事,还要怪在姜子鹏这个不成器的混账上面。   阮胭本以为这个表弟,也就是随了母亲的性子,花钱大手大脚,再加上前年舅舅舅母离婚,给他带来的冲击不小。   有时候他给自己要钱,一回两回,也就过去了。   但却没想到,姜子鹏才十八,就敢碰高利贷这种东西,硬生生被别人坑的套进去二十万。   他手里当然没钱,也不住学校,自个躲的远远的,以为能万事大吉。   不料对方直接闹到家里去,老太太一听他欠了二十多万,当场气的没缓过来,晕倒在地。   -   凌晨的医院,楼道里异常安静,路灯映在白杨树上,树影婆娑。   病房在五层,阮胭进去时,老太太还睡着,身体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管子,旁边的心跳仪发着滴滴的音。   江橙把她往旁边的空病床上推,“胭脂,你刚下飞机,要不先睡会儿,这里我看着,外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奔波一路,憔悴上脸,一张脸的惨白要命。   阮胭强撑站起来,“我去把费用缴清。”   江橙抱了抱她,“钱不够跟我说,我朝我爸妈借点儿,拿来给你急用。”   “谢谢你,江橙。”她很认真的说。   “见外了,快去,回来睡会儿。”   “嗯。”   而关于陆矜北的一切,江橙识趣的没提。   老太太是第二天上午醒来的,脑梗的后遗症很明显——失语。   床上躺了一天,没吃饭,没吱声,只是一直哭。   阮胭望着她佝偻的背影,低头红眼。   即使自己再不喜欢姜子鹏,但无法改变,他都是姜家这一辈唯一血脉。   对于外婆来讲,肯定不想孙子背上牢狱之灾,要不然怎么下去见外公。   阮胭妥协了。   出了医院后,她直奔银行,把卡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几年的奖学金还有家教攒的钱,各种加一起,零零总总小两万。   在二十万这个数目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拿着钱等公交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刚去北京那一晚。   二十万不过他们一局砝码,自己面前却是一座大山。   你看啊,他们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江橙知道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要不,你问矜爷借点,你给他写欠条,之后再慢慢还。”   “江橙,我们可能要分开了。”   说这话的时候,阮胭很平静,就像是认清了什么似的,低头轻叹,“这个时候要他的钱,算什么呢,补偿费么。”   “你别跟他提。”   再说他现在忙的焦头烂额,哪里顾上这些。   江橙低头叹了口气,“分了也好。”   “我之前不知道矜爷身份的时候,挺赞成你们在一起,可记者会爆出来那会儿,我在电视上见到他,那会儿我就想劝你尽早抽身。”   “他这种家庭的人,都是到了年纪找个家庭背景差不多的,强强联姻,没有结果的。”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校长是矜爷姑父。”   “嗯”,风吹乱头发,贴在近乎苍白的脸上,阮胭垂下眸子,心里不是滋味。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她从凉椅上站起来等下一班公交,得去把姜子鹏从那伙人手里捞回来。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得信我,江橙,等我回来。外婆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   “知道,你路上小心,记得开录音。”   夜色中少女身影单薄,阮胭朝背后挥了挥手,再也无话。   这些天东奔西凑,加上自己的、老太太存的,还有江橙的私房钱,才不过十万块钱,又朝邻居借了点,七七八八,差不多二十万。   阮胭按照他们之前给的地址,导航过去,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几个哈喇流子摆一张桌子,坐白炽灯下喝酒。   他们见到钱后,自然不会轻易放人,尤其来的还是个漂亮年轻女孩。   轻佻目光直往人身上钻,几人相视一笑,“来来,陪哥几个喝一杯,人立马给你带走。”   年久废弃的仓库里头,墙皮都快掉没了,露出来的红色砖墙,透着逼人的湿气。   阮胭当然不会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瓶啤酒下肚,青色的玻璃瓶即刻松碎,她快速捡起一块碎片,直指自己脖颈,目光透着与这个年纪极为不符的决绝。   “钱已经给你们带过来了,姜子鹏在哪儿。”   放高利贷这伙人吃惊过后,又松松垮垮的笑,“啧,这么有骨气!”   “真不怕死啊。”   怕死吗。   没有人不怕死。   但现在这会儿,容不得去想这些,她只知道不拿自己要挟他们,指不定还怎么狮子大开口。   她没犹豫,抵着脖颈的玻璃碎片往里压了一寸,立马见了血。   “还不放人吗,如果我半个小时后还不出去,立马会有人报警,到时候我会说你们故意伤人,你说警察会听你们的,还是听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其中一人数了数钱,不耐烦朝他们招手,“得得得,放人放人。”   “别真把警察招过来。”   十分钟后,阮胭见到手脚被捆着的姜子鹏,好久不见天日,他吓的都快哭了。   “姐,姐,你可来了。”   阮胭甩开他往外走,“别叫我。”   背影沉寂一片发凉夜色。   阮胭攥紧的手心里一片湿汗,血水混着冷汗,有些触目惊心。   姜子鹏看见阮胭脖子上的划痕,一跺脚朝里骂,“这帮孙子干的?”   “别说话,我怕忍不住掐死你。”   姜子鹏明白自己这次犯大错了,关着的这段日子,也是悔不当初,不该鬼迷心窍占便宜借钱。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阮胭目光发凉,“你一句错了,能让老太太从病床上起来吗?”   “奶奶?”姜子鹏一怔,“她怎么了。”   “在医院。”   小时候舅父舅母忙,姜子鹏也是外婆拉扯大的,混账是混账,但一听老太太在医院,也顾不上什么,打车急忙赶回去。   阮胭没跟他一起走,在路边的树下吐的天昏地暗。   她几乎不怎么喝酒,可刚才在里面,又快又猛的下肚两瓶。   这会儿胃受不住,叫嚣着往外涌。   寒风刮脸而过,阮胭吐的白水都快出来,沙子吹进眼中,迷了眼。   你看这生活,就是这么操蛋。   这一晚,手机里铺天盖地的全是帝都陆家与伍家订婚的消息。   阮胭一个人蹲在路边,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哪里都不是终点。 第23章 "苍城那间房,你来吗”……   帝都陆家与伍家联姻的消息一出, 陆氏的股票一夜上涨十个百分点。   本以为坠楼事件投进去的五千亿全打了水漂,随着伍家加持进来,陆氏的资金链短时间内得到解决。   阮胭在新闻上看到伍宛百与他同框的照片, 除了心底的怅然若失外, 发自内心的也为他高兴。   他应该不用同前一个月一样,日夜不阖眼的来回奔波。   她看在眼里, 都觉得累。   这些天阮胭一直待在医院,许是见到姜子鹏安然无恙,老太太的精神状况强了许多,日头好的时候, 会推她去下边的草坪晒晒太阳。   医生私下里与她说,老太太的失语能力可能短时间不会恢复,甚至可能半身不遂,建议去上海的医院接受观察治疗。   阮胭说好, 麻烦医生替她联系一下。   陆矜北打过来电话的时候, 她正好回家帮老太太拿换洗衣服。   阮胭看了眼来电显示,抱着衣服在原地愣了几秒钟, 屋外的风吹的指尖发凉。   “喂?”   女人清浅的音腔传进来,挠在陆矜北的心上。   “什么时候回苍城的, 怎么不打声招呼,晚上一个人坐车租,怕不怕。”   跟他相处的久了, 越会发现, 陆矜北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与沉溺人前的放荡懒散并不一样。   阮胭知道,他对自己,和对蒋西柚是不一样的, 但这个不同,到底又有多特殊,谁也不知道。   况且——他已经订婚,如果自己还捻不清的跟着他,算什么。   情妇吗,还是小三。   就像他母亲说的,即使陆矜北没有提分手这两个字,但自己愿意当个见不得人的玩意吗。   有一天他腻了,喜欢上别的女孩,那么她应该怎么办。   阮胭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有这么魅力,让他经年不忘。   难道真的要等到彼此厌弃的那一天,再来结束两人的过往吗。   而且这么多年的受教育经历,她无法接受自己心安理得的做一个人人喊骂的第三者。   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说清楚吧。   总会有这一天的,不是么。   只不过长短而已。   爱情也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的喉咙干干的,说出这句话时,如鲠在喉。   “我有事跟你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这么着急见我啊,这怎么办?”他低低的笑,似乎故意曲解她的话。   他总是这样恶劣,无时不刻不在撩拨她的心弦。   可是不能再继续下去。   阮胭捂着嘴巴,压抑自己近乎发颤的嗓音,“陆矜北,我们——”   月光泛着银白,透过纱窗,拉长少女单薄的影子,倾泻了一地。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电话里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陆矜北什么也没听清。   “嗯,刚才说什么。”   “没”,阮胭背抵着墙,看了眼自己跳动厉害的心脏,指尖往下捂平。   没人知道,急刹车响起的时候,她的手指都在抖。   她清了清音,咽下去刚才的话,又问,“怎么了,刚才撞着了吗。”   隔着电话,都能知道他说这话时到底有多痞。   “担心我啊。”   陆矜北与司机说了什么,他推开车门,下了车,手机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歪着头,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笼着打火机,擦的一声点燃,又轻轻甩了下。   他声线透着彻头彻尾的懒散,却也不经意之间,蛊了人的心智。   “不是有事跟我说,苍城那间套房,来么。”   这话什么意思,阮胭哪里能听不明白,但这会儿她的关注点不在这儿,秀气的眉头弯了一个弧,“你来苍城了啊。”   哄女孩子的话张口进来,他说的随心所欲,又放纵不堪。   “不是想我想的紧么,这不挤出时间来了。”   其实,到底谁想见谁呢。   “现在搁哪儿,我让司机去接你”,后半句,他说的气定神闲,闷笑两声,“家里老太太在,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呢。   不是没听出他的话外音。   陆矜北还不知道老太太住院的事情。   或许他一句话的事,就能让全帝都最有名的医生过来给老太太诊治。   但是阮胭仅有的自尊不容许这样,都是要分开的人了,这样麻烦他还可以么。   屋外月色高悬,寂静鸦白,女人很轻的应道,“嗯,我过去。”   但不是为了那档子事过去的。   挂断电话后,阮胭给姜子鹏发了条消息,让他晚上守着老太太,自己有急事赶不回去。   回房间换了条淡紫色碎花长裙,外面披一件同色系的长开衫。   阮胭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原地转了一圈,发觉面色太白,看上有些瘆人,只好又从抽屉里翻到一支放了很久的口红,往唇上涂了涂。   精神看着,似乎才好点儿。   这才出门。   司机等在巷口,也许事先见过阮胭的照片,见胡同里人影渐近,亮了亮车灯。   阮胭随即上车。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有半个小时,去酒店的这条路,她去过无数次。   不为别的,只因两人还在苍城那会儿,去的次数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大多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他会忍不住对自己动手动脚,但两人实质性的突破,却是在他回京后跑来学校见她那一晚。   她主动的,却被他折腾的很厉害。   外面的车水马龙一闪而过,阮胭两只手趴在窗户上,吹着冷风。   扑朔迷离的灯光晃入人眼,也不知道经过哪家街头酒吧,里头重金属的摇滚乐嗨爆全场,依稀能听到舞池里的闹哄。   她支着头想,其实自己在陆矜北身上,一直是勇敢的。   勇敢的,出乎自己意料。   用江橙的话说,她是一个非常保守的人,保守到想把第一次留到新婚宴。   可遇到陆矜北。   明明知道两人不可能,还是把自己给了他。   明明北京离苍城那么远,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还是去了。   ……   “阮小姐,到了。”   司机的提醒倏然在车厢响起,阮胭愣着回了回头,发现车已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前头就有一部电梯,刷卡直上顶层。   她没再犹豫,指尖按下最上面的数字。 第24章 "终章”   顶层的走廊铺着轻柔地毯, 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吸顶灯的暖白光下,映在女人清瘦背影上。   阮胭长睫轻眨, 抬手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 穿着浴袍的男人来开门,带子系的松松垮垮, 刘海还在往下滴水,隐约窥的见里面血脉喷张的肌肉线条。   阮胭抿了抿唇,指尖不自然的捏紧裙摆。   陆矜北修长手指搭门柄上敲了下,随即侧身, 转向一边。   “进来吧。”   她轻点头,“嗯。”   门重的一下阖上,阮胭从他身边经过,陆矜北却没松开她。   把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身上的体香随着钻了进来, 他低头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如果换做以往, 阮胭可能会脸红、害羞。   但今天不一样。   可还未等她说些什么,细密的吻接踵而至, 轻而重的,隔着一层布料落在她的白皙肩颈,沿着侧脸、耳畔往上——   陆矜北一手搂着她的细腰, 惩罚似的咬了咬女人的耳垂, “这些天就这么不想我。”   阮胭偏头去躲,他的吻落在耳廓后面,一片湿热。   她说,“最近有点忙。”   他直起身, 没再有越矩的动作,修长的手指捏起吊带裙,往上拉了拉,遮住大片大片刺眼的白。   “忙什么,毕业论文啊。”   阮胭抬头望向他,清澈的瞳仁撞进男人化不开的黑眸,她又低下头,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没提家里的糟心事,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嗯,要交稿了。”   可分手两个字压在嗓子眼,似有千万的重。   明明下了决定,可是一见他,竟然一时不知从哪里讲起。   我们分手吧。   因为你要订婚了。   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   这样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充斥着在她的脑袋里,胀的发疼。   出口的那一刻,自己也未料到,下意识的会是那么一句。   “陆矜北,我给你煮碗饺子吧。”   阮胭私心里想让他记住自己,逢年过节吃饺子的时候,总能想起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陆矜北吊儿郎当的笑,捏了捏她的脸,全然不知她的内心在做什么挣扎。   “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真修炼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知道我没用晚饭?”   阮胭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肌肉的滚烫传到她的脸颊,紧接着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我猜的。”   “嗯,需要什么,给客房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这么冷的天,别自己去超市买。”   陆矜北没再闹她,看了眼玄关处震动不停的手机,松开她的腰。   “我开个会,完事出来,陪你一起吃饭。”   “好”,阮胭推他,硬生生挤出点笑来,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哭。   “知道啦,你快去忙。”   “话没说完呢,急什么”,陆矜北眼神往真皮沙发上抬了抬,“要是实在待的没意思,就去拆拆礼物,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沙发上放着很多盒子,阮胭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这都是送给自己的吗。   陆矜北敲了下她的额头,“傻了啊,小孩。”   “上次不是答应了给你买礼物,忘的一干二净。”   “没有,我以为你随便说说的。”   想起上次电话里,他还在澳门,提到给自己带礼物。   当时以为就是一句哄女孩子开心的话,随便听听就过去,却不知道,他说真的。   陆矜北听到她这话,却停下脚步,高大身影矗立白光中,下颌轮廓覆一层暖白。   懒散的丹凤眼里,多了几分较真。   “阮胭,我从来不说空话,你得信你男朋友,是不是。”   从没轻易给任何一个女孩许下承诺,她是第一个。   阮胭望着他往书房走,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仰头望过来,她急匆匆转身。   藏起眼底的脆弱。   ……   两分钟后,她走到沙发边上,盘腿坐下来,开始拆那七八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除了几盒酥纸裹住的杏仁饼、凤凰卷、老婆饼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老虎机,木漆盒、青铜制品。   都是澳门街头常见的小玩意。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时间去弄的这些。   最下面是一个首饰盒,盛着一条价格不菲的项链,吊坠上镶着一颗蓝宝石,灯光下,折射出清透的光。   看了两眼,她最后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从地上站起来,叫了客房服务,让他们送小麦粉,以及鲜肉、青椒、大葱等馅料。   工作人员态度恭敬诚恳,不过十来分钟,门铃响起。   餐车上多放了一盒小蛋糕。   工作人员说是一位男士打过来的,让送来。   阮胭望了眼紧闭的书房门,低头笑了笑。   随后,拿起旁边的勺子,尝了一小口。   蛋糕是刚做的,松软可口,明明一点也不腻,阮胭吃着吃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食物硬生生的堵住喉管,咽不下去。   -   陆矜北开完会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安静一片,厨房的灯亮着。   他推门进去。   阮胭那会儿正在下饺子,冷不丁的听见推门声的时候,惊的盘子差一点甩出手心。   陆矜北上前几步,扶稳女人的手腕,“吓着你了啊。”   锅里的水汽上涌,氤氲了她的面庞。   阮胭仰头看他,“你忙完了呀。”   “嗯。”陆矜北接替她,站在锅边,往沸腾的水里下饺子,下完之后,盘子往琉璃台上一搁。   他又说,“把你手给我。”   阮胭:“嗯?”   “得,算了。”   陆矜北直接拽过来她,放在水龙头下,揉搓女人指尖上沾着的面团。   他出来的时候,自然看到沙发上那些盒子被动过的痕迹。   “礼物,有喜欢的吗。”   阮胭任由他用毛巾给自己擦干净手,怔怔的看了他几秒,才想起那条蓝宝石项链。   恐怕得几十万吧。   真的挺可笑的,早前几天,她还在为了二十万发愁。   可他单单就是送一条项链,重的让她承受不下。   想到这里,阮胭不留痕迹的缩回来自己的手,“太贵重了。”   陆矜北指骨敲了下额角,无奈的笑笑,“阮胭,我以前可没被送不出去礼物犯过愁。”   “你要是不喜欢,也行,明天我让人扔出去,省得放在这碍事。”   “所以你是在威胁我?”   他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俯下身,凑近她耳边,“所以你要不要接受我的威胁?”   “锅糊掉了。”   阮胭叫了声,趁着陆矜北回头的功夫,立马从他胳膊肘下跑出来。   陆矜北过去挠她的咯吱窝,挠的女人接连喊痒求饶,才一把抱着放到琉璃台上。   “以后敢不敢忽悠我了?”   阮胭明眸善睐,仰了仰头,示意陆矜北往灶台上看。   “饺子真的快要煮破了。”   接着,她开始指使他,“你别愣着,倒是快捞起来呀。”   “行”,陆矜北往上捋了捋白衬衫的袖子,用勺子开始捞到盘子里,放凉了,才给阮胭。   “喏,醋。”   陆矜北出奇的有耐心,又找了个碟子专门盛醋。   “还要蒜吗?”   阮胭张口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摇头,“会有味道。”   “怕什么,我又不嫌弃你”,他说,“喂我一个。”   阮胭眨了下眼,明知故问,“锅里不还有吗?”   陆矜北自己上手取了一个,“阮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装傻充愣的本事。”   “……”   一盘饺子,两人很快你一个我一个,见了底。   陆矜北接过去盘子,问道,“吃饱了吗。”   “没”,阮胭揉了下自己的小肚子,晃着白花花的小腿,故意说,“我还想吃酸辣粉,还有麻辣香锅。”   “明天带你去。”   “我不,我现在就要。”   “晚了,今天该我了。”   这话出口的下一秒,阮胭身上的那条淡紫色碎花裙,咔嚓一下,在他手中撕碎。   身体倏地接触到空气里的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许是知道明天的结果会是什么,她开始发小脾气,“陆矜北,我不想在这儿。”   男人低低的笑,一只手在她白皙肌肤上来回作乱,不一会儿变成淡淡的粉色。   “那你告诉我,想去哪里。”   “阳台,沙发,还是浴室,餐厅?”   “乖,选一个。”   “我可以不选吗。”   陆矜北在她耳边说了句话,随着阮胭的面上起了一层烟粉色,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抱到卧室,扔进了床。   她稍微抬了抬脖颈,视线里,男人一只腿半跪在床沿,抬手解领带,随后是手表、皮带。   衣服落了一地。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阮胭接近透明的脚趾开始不由自主的蜷缩,又慢慢变红,然后在床单上缓慢的、抓出一道折痕来。   一响贪欢。   就当是最后的欢愉。   两人后半夜转至浴室的时候,也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只听一下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一个白金色的戒指滚轮到浴缸边沿。   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似的。   阮胭更加用力抱着他,踮起脚尖去吻他。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   咬破了他。   陆矜北撩起她耳畔的湿发,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胸腔里溢出闷笑来。   “笨蛋,怎么都永远学不会呢。”   ……   也不知到了凌晨几点,阮胭累的手指都抬不开。   陆矜北白皙指骨伸进被子下面,套了件睡裙过去,从床上起身时,望见她眉头的皱痕,抬手给抚平。   这才捡起地方的衣服,和一团团的卫生纸。   拿着打火机,烟盒去了阳台。   他很确定,阮胭听到了订婚戒指掉落的声音。   那一秒的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情绪极其波动,不然不会反常的主动。   接连抽了几根烟后,他眸子愈发清明,阖上阳台的玻璃门后,给傅砚池打了个电话。   “伍家投进去的三十个亿,尽快抽出来吧,明天我回京,约上银行行长吃个饭。”   他一句话,使得傅砚池的瞌睡虫全跑没了。   “不是,矜哥,事情不是都办好了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准备接伍家的这笔资金了?”   “你和宛白不是下个月订婚吗,这个节骨眼上,我别告诉我,只是这么简单。”   陆矜北说,“字面意思。”   订婚的事,他想往后缓一缓。   “……”   傅砚池接着说,“那个银行行长上面可是王家的人啊,他能同意贷款吗。”   “砚池”,陆矜北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望着万千灯火,“人总有弱点,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   傅砚池: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挂断电话进来的时候,陆矜北一身凉气,他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低头把烟抽完。   等身上的温度不那么冰了,才上了床,一把捞过床尾快要掉下去的女人入怀,她冰凉的脚掌触到他的皮肤,陆矜北抬手握住她的脚踝,源源不断的热度传到血管里。   阮胭睁开眼的时候,陆矜北已经睡着。   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户那条缝洒了进来,他极具辨识度的侧脸轮廓,因在睡梦,眉眼间的张扬恣意消减不少,添了许多平和。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再留寸头。   阮胭却不由自主想起,初见那天,他夹着烟,深凹的眼皮褶皱,就那么很深的望过来。   滚的她转身就走。   现在想想,竟然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阮胭摸了下他冰凉的唇,随后往上,很轻的一个吻,落在他的眼睛上。   就这样吧,把最美好的留在记忆里。   她下床,忍着极度发酸的身体,留了一张便利贴。   陆矜北,我走了。   祝你前程似锦。   ===   当一个人对你说出前程似锦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在跟你告别。 第25章 “时光不曾为谁留(1)……   二零一五年的十一月二十三号这天, 苍城下了场暴雪,满城的白茫茫,似乎也在向这人间无声的告别。   陆矜北醒过来的时候, 身边的床铺早发了凉。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揉了把杂乱的头发,捡起地上的浴袍披在身上, 出了卧房。   在客厅和浴室转了一圈,没见到阮胭的身影。   只好给她打了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里,他望见沙发上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最上面还贴着一张橙色便利贴。   他不由得低笑了。   多大了, 还搞这些小花样。   不过很受用。   他吊儿郎当的走过去,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股睡醒没多久的惺忪惫懒。   却在看到橙色上面的字条后,表情为之一变。   电话里也随之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的女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 随后揉着自己头发,似是不可思议的笑了笑。   别给开这种玩笑。   又重拨过去, 这回不是关机,直接是空号。   两分钟后, 他回卧室找了根烟出来,吸进去的第一口,因为太急, 呛的他接连咳嗽。   他一边抽, 一边给司机打电话,“备个车。”   再之后,他把揉成一团的纸展开,足足看了两分钟那么久, 似乎才看清上面每一个字的含义。   “阮胭,你很好。”   他轻轻的喃了声后,目光一冷,丢进垃圾桶。   -   因为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路上难走,从酒店到那条胡同巷口,开了有一个多小时。   他去了阮胭家里,抬手敲门。   没人应。   出来扫门前雪的邻居看到陆矜北,没认出来他是之前租过这家房子的人。   “小伙子,你找谁啊?”   陆矜北转身,望着对面的大婶说,“阮胭。”   “哦,找胭胭啊,你找她有什么急事不,这丫头现在估计待医院里呢,家里老太太生病了,走不开。”   他笑了笑,似乎不相信,往前走了几步,耳朵靠过来。   “您刚说谁住院了?”   大婶扫把往雪堆上一扔,往自己冻得通红掌心哈了口气,白雾从她嘴里冒出来。   “哎呦,怪我没跟你说清,老太太是胭胭她外婆,老人嘛,上了年纪身体禁不住扛,总会出什么小毛病。”   高利贷那伙人来家里闹,他们这些街坊邻居得自然都看到了,但大婶不知道,面前长这么俊的小伙子和阮胭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没说的这么细。   陆矜北朝大婶说了句谢,按照她给的医院地址,驱车前往。   医生告知,就在刚才七八点钟的时候,医院正好有批药送往上海,阮胭带老太太一起走了,转到上海的医院。   外面天寒地冻,一夜积起的暴雪足足有三四厘米那么厚,一脚踏上去,盖过裤管。   出了医院后,陆矜北没上车,搁路边一根儿、接一根儿的抽。   烟蒂落了一地。   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   当了别人一年多男朋友,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一声不吭。   到底是她失败,还是自己失败。   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人的发梢、眉眼。   他的电话响了。   陆矜北夹着半截烟,看也未看屏幕,按了接通。   “喂,什么事。”   紧接着,陆林希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矜北,你现在在哪儿呢,快回来吧,家里出大事了。”   陆矜北换了个姿势,一只腿微蜷着,靠在电线杆上,仰了仰头。   “什么事。”   “你外公被审查局的人带走了”,陆林希骄傲惯了,从商这么多年,风雨见了不少。   但说到这儿,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今个一大早,上面的人收到了你外公贪污受贿的证据,我刚听到风声,没来得及赶过来,就接到家里小香的电话,审查局的那个狗腿子局长,亲自来的。”   小香是一直照顾老爷子的佣人。   陆矜北眯了眯眼,神情严肃几分,“证据怎么个回事?”   陆林希在电话那边摇头,也是一头乱麻。   “这哪儿知道,估计是王家那边出动作了。”   “审查局那帮人不敢对老爷子真动手,你现在什么也别做,等我回去。”   母子俩即使有过矛盾,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也不是置气的时候。   陆林希似抓住了主心骨,“行,我在家里等你。”   “嗯。”   挂了电话后,陆矜北接着抽完那支烟,看了眼医院,随后胸腔里溢出一声自嘲的笑。   手机一直不停震动。   全是陆家人发过来的消息。   他没再停留,驱车赶往机场。   一个月后,帝都出了件惊天动地的新闻。   原本传的沸沸扬扬,以为陆老爷子指定下马的事儿,有了逆转。   事后证明为王家蓄意构陷。   王家也一蹶不振,原本打的铁算盘失了空。   江城一把手的位置不仅没捞着,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被指任勾结什么外国间谍罪。   这些说来简单,成了论定的事,但这背后到底需要出多少力、走动多少关系、耗费的人力、财力、心力,数也数不清。   陆家从这摊子事抽出身的时候,发小们在南麓会所组了个局,一是庆祝,二是聚一聚,散散晦气。   帝都已是深冬,低调的迈巴赫停在会所门前的时候,极有眼色的服务生上前为他泊车。   陆矜北把钥匙扔了出来,裹着空气里的寒气,进了旋转门。   经此动荡,他整个人变的更冷。   以前骨子里的冷,是隐在散漫浪荡下的,他会笑着跟你开冷玩笑。   但现在——   他不会开什么玩笑,直接不废一句话,从来哪儿的,送哪儿去。   别搁眼皮子底下碍眼。   人世间的成长总是来的格外快,但大都不是自己主动要求去成长,而是被这糟蛋的生活逼的。   无奈、却又现实。   陆矜北提着外套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喝高了。   傅砚池朝他招手,“矜哥,这儿。”   他今儿特地从家里的地窖取了一瓶珍藏两百年的葡萄酒,给陆矜北倒满。   “你知道我昨个遇上谁了?”   陆矜北喝了口酒,“谁。”   傅砚池一敲桌子,“王家的小舅子,昨天在饭局见到我,一口一个傅爷,叫的敞亮,还求我能不能给他们融个资。”   “老子给他融个屁的资,当初往死里整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当我是个傻缺,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动了你们家,我们家还远吗。”   “嗯。”陆矜北仰头,一杯冷酒下肚。   傅砚池觉得稀奇,“呦,谁惹你这尊佛了。”   但他想想最近也没什么烦心事,王家一倒台,上来巴结陆家的人指不定有多少。   光是他奶奶粘连着,最近都见了不少访客。   所以傅砚池自然而言想到苍城的阮胭,“该不会是,阮妹妹和你闹脾气了吧。”   陆矜北沉默,不发一言。   只是在听到某个名字后,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傅砚池呵呵的笑,“你还不了解女人吗,肯定是你这么多天不搭理她,跟你闹小脾气呢,买个礼物哄一哄,说两句软话,这事就过去了。”   “听我的,准没错。”   陆矜北转了下高脚杯,目光看着杯里紫红色的透明液体,打断了他。   “已经分了。”   “分…了”,傅砚池大叫了一声,引得在里面打牌的其他人频频往这儿看,他朝那边笑了笑,说没什么事继续玩儿,才又看向陆矜北,一脸淡漠。   傅砚池说,“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   陆矜北睨他一眼,似乎在嫌弃他的聒噪。   “不是,你俩谁提的分手?”眼下,他也猜不出来。   陆矜北指骨覆在眼睛上面,挡住头顶的刺眼灯光,似是不舒服的抽出来领带,语气很轻的回了句。   “她。”   “卧槽”,傅砚池心里叫了声绝,不过可没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这些交往过的姑娘,从来都是这位说分就分,不留一丝余地。   她们哭着、后面跑着求不要分开。   也有几个,认清这位主的凉薄,见好就收,现在也搁影视圈混的风生水起。   但这是唯一一次,别人甩了他。   傅砚池没忍住笑了出来,“因为你订婚的事,跟你分呗。”   “不对啊”,他又摇头,“你不是准备把伍家的钱挪出来,这下一步,打的不是作废婚约的主意?”   陆矜北闭着眼,似乎想起什么,兀自笑了下。   “伍家的钱搁那儿吧,不用动了。”   傅砚池还懵着,反应了半晌,才懂话里的意思。   而陆矜北拾起沙发上的外套,抬步往外走。   她压根一点不信他。   忙个劳什。   二零一五年末尾,也就是元旦那几天,陆矜北专程去了趟上海。   从苍城回京的时候,他托上海的朋友安排个信得过的医生,照看下老太太。   这次过去的时候,朋友说,老太太的病情有了好转。   还说上个星期,陪在老太太身边的外甥女,申请了国外的全奖,一年制,出国读书了。   那会儿,陆矜北一边听朋友说,一边从裤袋里取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根烟。   后来和朋友吃完饭,返回住处,停车的时候,佣人过来问他后备箱放着的礼物怎么处理。   全是一些进口的补品、以及一个精巧的首饰礼盒。   他停在原地,背影沉寂在如水夜色里,面色僵一秒后恢复镇定,话音随之而来。   “您自个拿去用吧,如果用不上,找个地儿扔了也行。”   时光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消失停滞不前。   生活也在继续,转眼就到二零一六年。   江橙误打误撞考上一北京学校,准备过去读研。   傅砚池经此一事,被家里人强制要求进了公司锻炼。   他们之前做的软件公司,赶上了互联网最后的一波热潮,那一年的冬天于香港挂牌上市。   自此,华策背靠陆氏的大树,成为互联网大头,开始进军影视、医药。   二零一七年,随着陆矜北在一场商业会谈的视频曝光,公众开始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华策董事感兴趣。   也是那一年,但凡他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会上娱乐报纸。   据不少人统计过,光是他的绯闻女友,一七年就有五六个。 第26章 “时光不曾为谁停(2)……   从北京回来的那一年, 阮胭提前申请了毕业与退学。   导师知道后,在电话里问为什么。   那时候,阮胭站在医院空荡荡的白色走廊里, 身后的电梯, 每隔一会儿,就会出来推着患者往急救室跑的医护人员。   那一刻, 生命的脆弱和无力使她心酸。   她闻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老师,我家人生病了,我手头需要钱, 很多。”   老太太这次生病住院,即使医保能垫付一大部分,但是给阮胭敲响了警钟。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赚钱。只有钱, 才不会在病痛面前无能为力, 才不会因为单单的二十万,几夜成宿的失眠。   “好的, 我知道了。”导师并没难为她。   阮胭诚恳的道歉,“对不起, 老师。因为我,浪费了您今年招生的一个名额。”   “嗯,我能理解。”   电话里导师的语气很冷漠, 一度让阮胭以为导师只是很有风度的没有发火。却不想一周后收到他的邮件, 是一封qs前十的大学推荐信,一年制,还是全奖。   除此以外,他再没说别的。   等于说, 让阮胭自己选择。   也是那一年末,她做了决定,决定带老太太去纽约,在郊区租了一带院子的红色小房子,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工作的生活。   二零一七年,读研的第一年,阮胭进和颂实习。   同年末拿到学位证,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也因实习的优秀表现,成功留和颂工作。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她的手里渐渐有了一部分积蓄,带着外婆从郊区搬到纽约近市区。   许是纽约这一年没有姜子鹏那些烦心事打扰,老太太身体恢复的不错,每天早上还起个大早,给阮胭做早餐。   还埋怨这里比不上苍城,蔬菜贵的要死的喽,不仅吃不上家里种的新鲜蔬菜,还找不到菜市场在哪里。   阮胭舔了下自己指尖上留余的果酱,又咬了一小口面包片,望向窗台上浇花的人:   “老太太,您这叫什么,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是不是。”   外婆一把放下浇花的桶,“我一个老婆子这么大年纪,还需要见什么世面,要不是你来爱美瑞克读书,我才不来呢。”   “呦,您自个都会说爱美瑞克了,搁哪儿学的”,阮胭啃着面包片,摇了摇头,“不过您说的一点也不标准,出去别彪英文哦。”   “你这丫头,一天不和我顶嘴,是不是过不去。”   “没有呀,我实话实说。”   阮胭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餐桌上的小米粥都没顾上喝,拿起包就走。   “老太太,我不跟你说了啊,上班来不及了。”   “看你这猴急的样子,让你早起十分钟,跟要你命似的”,老太太去厨房拿切好的水果,塞她包里,“午休的时候,记得吃。”   “别为了减肥,不吃饭,你胖点儿好看。”   “知道啦,啰嗦。”   -   刚进公司的第一年,阮胭也只是一个打杂的新人。   而得到总监的赏识,来自于一个捡漏。   和颂一七年的战略计划有一项是在澳大利亚建立连锁式的温泉酒店,这项工程投入太大,需要与澳方那边的地产商合作。   而这次澳洲地产大商脾气出了名的难琢磨,原本定的同事去谈的时候,因为迟到了两分钟,不仅没谈妥,还惹怒人家。   总监带着阮胭他们过去道歉的时候,这位地产商没给一点面子,直接说不见。   本来以为彻底黄了的事情,阮胭后来回去跟总监说,“我试试吧。”   总监当时以为她疯了,“yan,你不要以为你是名校毕业的,觉得自己有几把刷子,来跟我这种玩笑。”   见过眼高于顶的人,还没见过她这么狂的。   “再说了,这位澳洲地产前几天已经在和对对家公司接触了,他们开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扳回来这一局?”   阮胭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儿来的底气,“如果我让地产商改变主意了呢?”   总监认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自不量力,直接下了大话。   “行啊,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年终奖翻五倍。”   后来,这个事还真让阮胭办成了。   地产商不见她,好啊,她去见他。   先用了三天蹲点,摸清了这位地产商平日会去的场所,在一个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   每天早上七点在小区里跑步健身,八点吃早餐,九点听新闻,十点约见下属,十一点和情人出去外面用午饭,下午三点会去高尔夫球场,打一下午。   又用三天时间不分黑夜白昼的学打高尔夫,与同事借了张高尔夫球场的贵宾卡,这才进入到里面,见到了那位地产大商。   他貌似极其喜欢高尔夫运动,但技术欠佳。   阮胭拿着球杆,在他旁边,给人捡了一下午的球。   地产大商理所当然的接,不知道的,还以为捡球的小姑娘是他秘书。   只是在接近黄昏时,他收了球,接过阮胭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汗,这才开口。   “小姑娘,你是和颂的人吧,我说过了,不会和你们合作的。你就是再给我捡一周的球,也没有用。”   阮胭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道:“没关系,我也是一名高尔夫运动爱好者,只是想和您切磋下技术。”   “好吧。”   后来一周,只要这位地产大商出现在高尔夫球场,阮胭一定也在。   捡了一周的球后,地产大商盯着阮胭背影若有所思,他皱着眉问,“你平时没工作吗。”   “有啊”,阮胭递了瓶凉水过来,“不过我为了见到您,已经提前做完了。”   地产商喝了口水,觉得温度正好。   “我可不会和一个不守信用的公司谈合作。”   “你误解了,我不谈合作”,阮胭适时说明情况,“不过上次约见,的确是我司的失误,那位同事路上车子抛了锚,他为了准时见您,在马路上跑了半小时,当然还是迟到两分钟。”   “陈总,我可以请求您给我三个小时吗,带您体验下我们和颂在纽约的温泉酒店。”   地产大商嗯哼了声,“我如果不去,会怎么样?”   阮胭笑了下,“不瞒您说,我的同事已经带您honey过去了,如果不出意外,honey过会儿打给您,喊您过去。”   口中的honey,是这位陈姓地产大商在纽约的新欢。   澳洲地产商看着响起的手机,不是自己的新宠,还能是谁,倒是气笑了:   “小姑娘,挺有手段。”   “陈总,过奖。”   阮胭说不谈合作,真的一个字也没提,只是带陈总体验了和颂位于景区的高端私人温泉酒店。   都是天然的温泉,引得景区里的泉水,从设计到服务,全都没得挑。   这一块和颂能在全美做到第一,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连甜品,也特地请了米其林的大师来烘培。   有些东西,你说不管用,得让对方亲眼见到别人和你的差距,知道无论别人给你多丰厚的条件,那都换不来。   和颂与前些天约了这位澳洲地产商的对家相比,谁能让他以后在澳洲市场这块肥肉上走的更长远,立见分晓。   五天后,地产商亲自约见和颂的总裁约翰,两人敲定大方向后,他指明要阮胭过去谈。   约翰给总监致电传达这条消息时,总监还以为听错了,差点惊诧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深深的望了阮胭一眼,随后快速记下一个电话号码。   也就是这次开始,约翰开始亲自带阮胭。   同年,徐立进公司,两人开始四年搭档生涯。   从一七年到二零年,阮胭作为约翰的智囊团核心成员,为他制造无数利润。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多个日夜。   纽约的凌晨,她在办公桌上亲眼见到过的,没有二分之一,也有三分之一。   那是一八年,自澳洲这件案子之后,阮胭再一次替和颂搭上纽约大通银行这条线,两者对一家新上市的新能源电池项目达成融资并购意向,而这项合作,在短短三年内,创造了收购价的三倍利润。   人出了名,总会伴随着很多闲话而来。   阮胭不止一次在茶水间听到,那些人怎么议论她。   有人说她怕是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迷了约翰的心,所以才会让约翰给她这么大权力。   还有人说她不要脸,为了获取资源信息,纽约富豪圈的那些富太太,都能厚着脸皮跟人家攀上关系。   有一次,被约翰听到,他全程接完热水,加进去枸杞,这才抬了抬金丝眼镜,朝七嘴八舌的人望过去。   场面一时安静,给他上出道儿来。   约翰走了几步,才回头笑道,“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高估我的魅力,怎么就觉得人家阮秘书,年纪轻轻一小姑娘,看的上我这个糟老头子。”   茶水间的员工全都噤了声,大boss这句话,明显是偏袒阮胭,怎么觉着还是自己老板…爱而不得?   虽然老是老了点,快五十的人了,但是注重保养啊,看上去和四十岁没差别。   约翰继续笑得和善,“愣着干什么,还需要老板请你们去工作吗?”   这群人心底松了一口气,低着头从旁边离开回到自己座位。   结果第二天,这些人一个不差,年终奖全被扣掉了。   阮胭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给约翰整理资料,“你不用这样,这些闲话我听听就得了,不会放在心上。”   约翰摇头,“那可不行,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人,我不能让你分心在这种谣言上。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在创造价值。”   ——   纽约五年,也不是没见过陆矜北。   一九年回苍城探亲,因为没有买到白天直达的机票,阮胭只好买了两张在帝都中转的。   江橙听说的时候,特地请了一天假,租了车去机场接她和老太太。   那会儿是夜晚,租的车中途没了油,江橙开进加油站,下车和工作人员说要加多少毫升。   阮胭坐在后排,没下车,旁边的老太太因为长途飞行撑不住睡着了,她俯身过去给老太太盖毯子的时候,从半降的车窗外,在对面的停车场,见到陆矜北。   夜色深重,他只穿了件白衬衫,下身一件黑色西裤,靠路虎车上抽烟。   过了会儿,车里副驾上探出来一个女孩的头,穿着浅蓝色丝绒长裙,长相清纯又乖巧。   女孩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又坐了回去,安静的等他。   江橙加完油,上车的时候,还问阮胭,“你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几年不回来,北京变化可大了,一年一个样。”   “嗯”,她关上车窗,挡住视线里的忻长身影,之后若无其事的问,“江橙,我们订的酒店在哪里?”   “是不是累了,马上啊,我开快点儿。”   “嗯。”   两分钟后,江橙的车与那辆路虎同时驶向主干道,一前一后,擦肩而过。 第27章 "时光不曾为谁留(3)……   二零一九年, 阮胭回国探亲的前一个月,陆矜北在苍城有个行程。   因为暴雨,路上耽搁了半个小时。   他到会所的时候, 苍城的太子爷申明远已经在等着了。   平常仰仗申时明那些合伙人, 不由得问,“申总, 您大老远的把我们叫来,是等哪位啊,这么久了,到底来不来了, 不来我们可转场子走了。”   申时明喝了口威士忌,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又没说非让你们在这儿等,是不是这个理。”   合作方见申明远都心甘情愿的等着, 甚至对方打来电话, 说要稍等片刻,这位被别人奉承惯了的太子爷难得的没甩脸。   这心里, 就开始挠痒痒了,禁不住去猜主位上空着的到底是谁。   一伙人当然想不到, 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申明远“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啊,申总, 您给我们提个醒。”   申明远吮的一笑, 见他们猜够了,才揭谜底:   “还能是谁,帝都陆家那位呗。”   “这位怎么有空来苍城,不是平时忙的脚不沾地吗。”在场的合作方没见过陆矜北真人, 但帝都陆家的名号却是听过的。   一五年那会儿,据说当时一手策划王家掉马的是这位手腕强硬的陆小公子,当时也才二十三岁。   俗话说的好,有的人你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但凡家里有这么硬的关系,谁不想走个捷径一顺百顺。   但这位——他们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不仅没走家里的老路子,自己创的公司还搞的风生水起。   华策一五年上半年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软件公司,从一六年开始暗中发力,先是借助陆氏的融资,与医院合作,共同建立了阿尔茨莫海症重点实验室。   从那之后,华策每一步对市场的预估都让他们甘拜下风。   别人在玩互联网时,人家已经把互联网玩完了,进军房地产。等资本反应过来房地产有钱可赚时,人家已经卷着翻十来倍的钱,投了医药、新能源。   所以上位者的眼光极其重要。   申明远和陆矜北关系还算可以,他母家那边是帝都的。   他朝一伙人说,“陆总给京大投资了一栋楼,过两天有个动土仪式,邀他过去。”   “这样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陆总是不是在京大当过交换生,也就是那一年,做软件发家创了华策。”   申明远嗯了声。   这些合作方也是人精,不知谁打听到,当年陆矜北在京大时,和经管学院一女生、破天荒的谈了一年多恋爱。   所以——陆矜北从京大参加完动土仪式,在苍城的第二晚。   这些猴精似的合作方,没给申明远打招呼,不声不响的送了个人进去。   他住的还是之前那套房,长期划在他名下,没租给过别人。   进门,洗澡,去书房处理堆积的工作,一个小时后将近凌晨,才回卧室。   掀被的时候,看见里面的盛况时,他皱了皱眉。   一秒过后,被子重新覆在里面的女人身上,挡的严严实实。   陆矜北转而背过身,没看床上的女人,开了灯后,给申明远打了个电话。   他话里带怒气:“送女人都送到我床上来了,你可真行。”   申明远一愣,“啊,有这事?”   陆矜北叉腰道,“别搁那儿装傻,赶紧把人给我整走。”   “真不是我干的”,过了会儿,申明远在那头坏笑,“要我说,别人送来恭维你的,受着呗。”   “都当和尚多少年了,还真挂念上了,为一姑娘,值吗。”   申明远也是后来听傅砚池提过阮胭一嘴,站在他们这些发小的角度,那叫什么,不识抬举。   这会子凌晨时分,这位苍城太子爷自然也是温柔乡里泡着,你侬我侬,不理解陆矜北这些年的守身如玉。。   他的语气明显下沉,“明远,别什么都往她身上掺。”   “欸,行,我不提。”   申明远那边在和人调情,吞下去喂的草莓后,这才说,“八成是我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合伙人搞的。”   陆矜北没说话,申明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自己身边的温香软玉,摇头感慨。   “这姑娘从你房里出去,肯定落到他们手里,指不定要怎么遭殃,‘花样’多了去了。”   要说玩的花样,他申大公子真是比不上他们一星半点。   陆矜北听见后,也只是低低的笑,没有一点温度。   “明远,我是多管闲事的人吗?”   换而言之,无论床上这姑娘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冷情。   申明远最后还是派了人过来,但陆矜北又让人原封不动的回去。   也是挂完电话,他回过头,第一眼还以为是她,愣那儿半分钟。   陈之南看着面前的男人,比学校里的任何男生都要帅,尤其是气质,有点冷,又有点随性。   她怯生生的喊人,“先生。”   陆矜北先是没说话,后来低头找烟盒,过了半晌,才找了根烟儿抽上。   烟雾在房间里徐徐上升。   他坐在单座沙发上,夹烟的手挡了挡光亮,这才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坐在床上,乖巧回答,“陈之南。”   他点了点头,朝陈之南看过来,侧脸和记忆中那人有七八分像。   但也只是长相,气质哪哪都不一样。   陈之南比不上她。   无需看第二眼,他就下了定论。   正巧那会儿申明远叫上来的人来敲门,陆矜北出去。   他朝里看了眼,随后叹了口气。   “不用了,给我再开一间房。”   这是他第一次见陈之南。   第二次是在北京,陈之南穿着蓝色丝绒长裙,被人灌的烂醉,着急忙慌的拦了他的车,她朝后看着追上来的人,请求他,能不能稍她一程。   他应了。   车开到半路,他让司机找个地儿停下,下去抽了半小时的烟。   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   陈之南坐在车里,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   又过了半月,一次聚会,傅砚池拿了张照片过来,“从航空公司一朋友那儿整回来的。”   陆矜北看了眼。   抓拍的人是阮胭。   在大兴机场,她回头去找人群里的老太太,似乎瞧见老太太和人聊的欢畅,眼睛眯成一条缝,淡粉色的唇瓣轻微上扬。   照片里,穿的是一件黑色西装,里面搭了一条淡黄色的吊带长裙,露在外面的锁骨肌肤白的刺眼。   陆矜北只看了一眼,就把照片阖上。   他揉着额角,笑道,“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傅砚池瞥过去一眼,切了声,“你就承认你栽了又能怎么样。”   陆矜北仰头喝了口酒,“过去了。”   傅砚池笑,“你问问自个,真过得去?”   “这几年你身边还缺漂亮姑娘,也没见你多看哪个一眼。”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要是真放不下,重新追回来不就得了。”   “你现在也不是什么也给不起的人了,阮妹妹她——”   陆矜北朝他看过来。   傅砚池比了个‘嘘’的姿势。   “行,就说人姑娘当初为了你订婚的事跟你闹,可你这不也没订成吗,你这些年对伍家补偿的也够了,去年花了大价钱拍回来的那块地,他们家二叔一找你说要,你二话不说就给出去了。”   “明眼人都知道,你这是看在当初悔婚的面子上,对不起伍家,对不起宛白那小姑娘。”   “走了。”   陆矜北打断他,随后站起来,弯腰捡起卡座上的西装外套,连带那张扣着的照片。   “那你倒是去不去?”   “忙。”   “行了,算我闲的蛋疼。”   --   三天后,陆矜北没去公司,自己开车去了苍城。   从帝都到苍城,自驾在路上得七八个小时,所以到苍城的时候,也就下午五六点了。   姜涧朝开着红色超跑来接,“舅舅,你不就是让旺财搁我这里住几天吗,还亲自过来做什么,直接用你的私人飞机把这狗崽子给我运过来不就行了吗?”   旺财一见姜涧朝,就朝她汪汪叫,似乎待在她身边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再冲你小姑姑没礼貌的大喊大叫,不给你骨头吃”,姜涧朝蹲下摸旺财的头,吓唬它。   来苍城这一趟,似乎只是为了送过来旺财。   只是回去的时候,他特意绕了个弯,经过了那条胡同巷子。   七八月份的晚上,风里也带着燥热,树上蝉鸣一声接一声,叫在人的心上。   陆矜北开到胡同口,停了会儿,他坐车里,慢慢给自己点了根烟。   大约得有个二十分钟,有人敲了敲迈巴赫的玻璃窗。   陆矜北夹着烟,降下车窗,看了过去。   打球回来的姜子鹏,指了指胡同口那地方,“先生,您停车不能停这儿,堵着出不来人了。”   “嗯。”   陆矜北一只手搭在窗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随后启动车子,往前开让出道来。   就在车子驶出胡同口的那一秒,里面的第二户人家开了门,白裙黑发的女人提着垃圾袋从里面出来。   而刚刚还跟他搭话的小男生,转眼之间,与她抱在一起。   陆矜北吸进去的烟味一下呛在喉咙里,咳嗽个不停。   油门没停,车尾驶过巷口。 第28章 “时光不曾为谁留(4)……   1.   苍城那一晚后, 陈之南打听到他第二天的行程后,特意来谢他。   那会儿他刚忙完,校领导说要请吃饭, 他给推了。   在京大读过一年的书, 对校园也是熟悉不过。   出了南门后,他在胡同口, 给助理打电话,让把车开到这儿来。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前面的小摊上取着烤串,奶茶,还有栗子从这儿经过, 准备回学校。   他靠在电线杆上,一眼就看到“酸辣粉”的招牌,还是那家人,红布上面的字依旧磨的看不清了。   老奶奶鬓角白了许多, 旁边的小孙子也从孩童长成少年模样, 下粉的动作甚至比老人还要熟练。   画面太过熟悉。   他下意识去裤兜里掏烟。   似乎看见五年前,阮胭蹲在地上, 就着路灯,笑着给当时很小的男孩子讲题目。   她是一个既笨又倔的人。   明明提着三碗酸辣粉那么费劲儿, 掂的细白手腕上都勒出了一条印儿,也一声不吭。   还自作聪明的以为,一把修眉刀, 就能把别人撩倒。   笑话。   想到这些时, 陆矜北胸腔带动肩膀下沉,发出低低的笑音。   就是这个时候,见到陈之南的。   她跑的急,几步过来, 喘着气,“陆先生,您忙完了?”   陆矜北注意力却在陈之南背的帆布包上,上面有个京大的校训。   他说,“你也是京大的。”   陈之南以为他在看自己,耳根上起了一层红,“嗯。”   陆矜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低头想事情。   没注意陈之南在偷偷看他。   没有人可以抵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尤其这个人还救过自己。   陈之南亦是如此。   她紧张的捏了捏裙角,鼓起勇气问,“陆先生,上次的事我还没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陆矜北压根没听,慢了半拍,才抬了下眼皮,应付人似的。   “你说什么。”   陈之南摇头,目光暗下来,“没什么。”   十几分钟后,车到了,助理下车,亲自为他推开车门。   陆矜北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以做告别。   走到车跟前,他转过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会做饺子吗。”   陈之南那会儿足足愣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   “会一点,和妈妈学过。”   “嗯。”   因为一碗饺子,陆矜北带陈之南回了住处,还是那间套房。   只不过进去的时候,陈之南发现,里面的布置全变了样,从地毯到床铺,窗户全开,像是散味道似的。   当时的她并未多想,以为陆矜北只是身处异地,想吃一碗饺子,所以一进门直奔厨房。   一碗饺子对陈之南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从小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家庭。父亲总唠叨女孩子迟早要嫁人,不会做家务的话,嫁过去会被婆家嫌弃。   所以从小学开始,已经要求她煮饭、学做菜。   这么多年,手艺还算熟练。   不过一个小时,一碗猪肉大葱的饺子就上桌了。   陈之南端出去的时候,陆矜北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他手里夹着一张看起来很旧的照片,只是在看见自己时,又放进口袋。   她站在旁边,看着陆矜北动筷,但是他只吃了一口就停下。   再也没动。   刚出锅的时候,陈之南就自己尝过,味道不差的。   想了想,她问,“不合您口味吗。”   “要不,我重新做一碗吧。”   “你做不出来那个味。”   说这话时,他望向窗外,目光沉静,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后来,陈之南被司机送回学校。   舍友见她从豪车上下来后,还追问她是不是在跟有钱人谈恋爱。   当时陈之南什么也没说,心底却偷着乐。   她以为自己终究,有点特殊的。   可后来见到那个人,才发现,那两年不过是痴心妄想。   2.   北京转机那一晚,阮胭睡眠状态极差,不仅醒过来很多次,第二天还因为感冒发烧直接住医院去了。   睁眼的时候,江橙在床边坐着,削了个苹果扔给她。   “你这是水土不服吗,刚回到祖国妈妈的怀抱,就送了你一场感冒当惊喜。”   阮胭小口咬了下果肉,甜味溢进嗓子里,没什么力气的问,“老太太呢。”   “被我强制要求待在酒店呢”,江橙往上抬了抬床,又在阮胭后背塞了个枕头。   “老太太一个小时一个电话,问我你什么情况,紧张的呦。”   阮胭笑着说,“那我待会儿给她回个电话。”   “行”,江橙去提自己的包,“我回酒店给你拿几件衣服,要是不舒服,按铃叫护士。”   “嗯。”   阮胭点了点头,看见地上的挂牌后,喊住她。   “你走那么快干嘛,有东西掉了。”   “怎么了?”   江橙低头去看自己的包,拉链开着,再往前看,实习挂牌躺在地上。   背面朝上,左上角印着华策logo。   江橙一把捡起来,手捂住那块地方,往病床上看。   阮胭啃了口苹果,神色并无多大变化。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还是说,江橙橙,你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真是被你迷的性取向都快变了,怎么办,大美人?”   江橙笑着应和,闹了会儿,见她一点也没放心上,这才放心的出了医院。   白的空荡荡的单人病房里。   随着门关上,阮胭眼里的笑,消失的干干净净,啃了半个的苹果也被她放在床头柜上,没心思吃了。   外面阴沉的天空,与她的心情一般无二。   不知道别人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分手又是什么感觉。   但她总会不由自主忆起那两年。   一年前在纽约,她替约翰拉拢了大通银行,那次合作,她全程代他去谈,偶然结实大通银行一位高管的儿子,叫亨朴。   比她小五岁,还在上大学。   也不知道亨朴看上她哪里,总之,阮胭就合作事项与他父亲谈了一下午后,当时亨朴坐在他们后面那桌喝咖啡。   从那之后,他开始热烈追求她。   下班,上班的路上都会见到他戴着墨镜,靠在限量版豪车的身影。   有一次,他给阮胭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的进口玫瑰花,全放在法拉利后备箱里。   那会儿,熙熙攘攘的华尔街街头,阮胭想到的是——   四年前,也是一次表白,陆矜北从她背后抽走旁人送的玫瑰花,大庭广众之下,又把自己带到操场。   他一句话没讲,晾了她十几分钟,说要先去抽根儿烟。   阮胭后来想起,总会不自觉的笑,那会儿他肯定是生气了。   或许有些人在分开后,只记得彼此的坏。   可她每每回想,却总想起他的好。   3.   二零一九年七月,和颂旗下一合作的航空公司在澳洲出了事故,阮胭被调遣过去处理这件事,并且整管分公司。   这些年澳洲分公司的那拨人,吃着澳洲温泉酒店老本的红利,没干出一点业绩,约翰为此很生气,派阮胭过去,那就是想真刀实枪的动他们。   飞堪培拉登机前一小时,亨朴来给她送行。   他打量阮胭许久,直至快把人盯成筛子。   阮胭当时坐在候机厅,阳光透过一整面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平添温柔和煦,握着报纸,翻了一页,没看他。   亨朴不见外的挨着她坐下,夺了她手里的报纸,看了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还给她,才开口。   “我追你这么久,都没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回去想了下,问题不出我这里,应该是你这儿。”   阮胭觉得他完全就是在玩,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亨朴往她身边靠了靠,闻到很淡的香水味,“怎么,觉着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阮胭有感应一般,笑意盈盈的歪过头,动作却是把他推到一边。   “赶紧回学校,别让你爸知道翘课,冻结了你的卡,事先说好,这次我不会借你钱。”   “没人对你的钱感兴趣”,亨朴拢了下自己外套,丝毫不惧怕冻结黑卡,伸了伸大长腿,偏头看阮胭。   “你就是个胆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办公室最下面的抽屉里,放着什么东西。”   阮胭握着报纸的指尖一顿,随后若无其事,“你打开看过。”   亨扑靠在椅背上,笑道,“也没什么,就一堆我看不懂的财经报刊呗。”   “哦”,阮胭合上报纸,“我要登机了。”   “你这是不想让我说吧。”   “没有。”   亨朴随意又放荡的开口,戳开最后一层窗户纸。   “放不下就重新去追呗,总比成天收集那些报刊管用。”   “你就是把印过他的报刊全收集个遍,正主知道吗。”   阮胭目光平静,望向他,“你想多了。”   “是吗?”   亨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所以我说你是胆小鬼,见都不敢见,你不是谁是。”   “……” 第29章 “时光不曾为谁留(5)……   4.   澳洲整顿一行, 分公司的情况远比想象中要糟糕。   上任的第二周,阮胭下达裁减员工的指令。   常驻分部的高层也没想到新来的特助会做的这么绝,一个公司的人走了一大半, 靠一个新来的, 还是个女的,能维持下去?   那可真是笑话。   所以签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痛快, 只等着阮特助亲自上门再把他们请回来。   可谁叫他们遇到的是阮胭。   她这人没什么不好,就是倔的很,决定了的事,即使一条道走到黑, 也绝不回头。   所以初到澳洲的八月份到九月份,她参加了无数的晚宴、酒局,就为了拉拢投资。   忘记是哪次了,她从酒局上下来, 喝的胃里难受, 很小的一只,蹲在马路边, 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身边经过一对热恋的情侣,他们牢牢的牵着手, 只看了一眼,她的胃里逐渐酸胀。   她不由自主的想,如果当时没和陆矜北分手, 他们现在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可惜这个世界上的事情, 永远都是——没有如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脱了细高跟,光脚走到附近的便利店, 买了一沓的啤酒出来。   然后坐在花坛边上,一罐接一罐的,冰冷的液体下肚。   不过一会儿,五六个易拉罐歪歪扭扭倒在她的脚下。   夜风吹乱女人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神智。   或许真醉了。   阮胭低头,去风衣口袋里找到手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电话几秒就被接通,她却没怎么顾着看,对着黑了屏的手机,慢慢的打了个很响的嗝儿。   她夸奖自己,“我是不是很厉害?”   那头没音。   夜风里,阮胭双手捧着手机,跟对面说悄悄话,电话线的那头,也一直默默的听。   后来说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去的。   只是一夜宿醉后,脑子昏沉的厉害,昨晚做了什么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持续了一夜的通话记录,安静的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5.   十二月份,将近年末,远在苍城的老太太给阮胭致电,催促她去解决人生大事。   “胭胭,你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   彼时,她和徐立在办公室谈事。   看了眼徐立,阮胭走到落地窗边,脖子往后仰了仰,揉着发酸的脊椎,这才问。   “看到了,怎么了。”   “也没什么”,老太太说,“我也看了照片,长的挺俊的,他人现在在澳洲读博。”   “老家也是咱们这地的,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一直读书读到现在。”   阮胭坐在落地窗边上的沙发上,“所以您打的什么主意?”   “嗳,你这丫头,非得让我说的明明白白是不是,我是让你去见见。”老太太扯着嗓子,一口定音。   话筒的音量不低,徐立自然听见,看热闹不嫌事大。   阮胭没理他,搪塞道,“老太太,我忙。”   “你忙什么,工作少做一天就能处理完吗?”外婆振振有词,“你现在马上都二十五了,还真准备等到三十岁才开始打算。”   “反正我都答应人家了,你不去也得去。”   “老太太,你都答应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是通知你,好不好的呀,就今天下午三点。”   “地址发我。”   如果见一面,能宽慰老太太的心,又何尝不可。   挂完电话后,徐立看她换高跟鞋,摸着下巴笑,“需要我开车送你过去吗?”   “这倒是不用,你就留在这里当苦力”,阮胭把竞标书扔给他,“我回来之前改完。”   -   约的地方是一个茶餐厅,中国菜口味。   只是一顿饭而已,阮胭想快刀斩乱麻,却未料到对方竟十分认真,把自己的人生履历打印在一张A4纸上。   最后一条,入职意向写的是华策企划部。   她眸光微顿,掠过几个字眼,随即若无其事的翻过去,继续往下。   他咳嗽了下,介绍完自己后说:“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所以我计划博士毕业后回国工作,前段时间,我已经收到了一个offer,业界很有名气的一家公司,工作地在北京,职业发展应该不错。”   “你最近几年都计划在澳洲发展吗?”   阮胭喝口茶,轻点头。   博士皱了皱眉,“这样的话,如果我们确定在一起,未来几年要面临异地风险。”   察觉对方似乎想的长远,阮胭用几秒组织了下语言,尽量不打击他的自尊心。   “我想,我们还不必考虑这么长久。”   博士纠正她,“我是奔着以结婚为目的去的,这些自然要考虑进来。”   “我大约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表弟,我认为我们两家人抗风险的能力比较低,我肯定需要进大厂赚钱。”   “所以我希望自己的伴侣,在孩子出生后,能够进入体制内,确保家庭的下限稳定。”   “等等”,阮胭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介绍我给你的人,没说我现在做什么工作?”   博士抬了抬眼镜,“公司职员,有什么问题吗。”   “行,我知道了。”   后来,阮胭把相亲经历说给江橙听时,她快把人家博士给骂死。   【你就应该告诉他,家里不仅有几套房等着收租,而且年薪不下五百万,赚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不用他养,他要是想跟你结婚,行啊,辞职在家专心带宝宝】   【老太太上哪里介绍的人,年纪大了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大男子主义忒厉害】   【他恐怕不知道,梦寐以求想去的大厂老板,其实是你前男友】   阮胭见到那几个字眼,不知道该怎么回。   过了会儿,江橙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该提他】   【没关系】   江橙删删减减许久,最后一股脑儿发了串语音过去。   【其实吧,我有时候想想,你们两个挺可惜的,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打拼有多辛苦,我一直看在眼里。矜爷也是,虽然这些年公司发展不错,但你不知道,他脾气越来越摸不准,我有时候见他都哆嗦。虽然你说没关系,但我能不知道你吗,要是真放下了,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单着。既然放不下,你就没想过回国试试吗,或许还是没有结果,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许等你们再见,你会发现他变了,或者你变了,都不是对方想象当中的人了,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安心与过去告别,,总比现在不上不下的好】   阮胭听完没回,趴方向盘上久久没动。   亨朴说她是个胆小鬼,确实没错。   5.   二零一九年的第三季度,华策一直在清点资金,准备进军国外市场。   第一炮瞄准的是纽约。   有次傅砚池喝醉,不小心与一位海南的合作方说漏嘴,八成是追女人去了。   这位海南的合作方自然对阮胭这号人不清楚,可是什么事情都经不住细察,不过半月,照片便传到这位手中。   一次圈子聚会,他私下与人吐槽,“你说咱们陆总要什么美人没有,这些年也没见跟哪位长情过,难不成是真的吊在姓阮这姑娘这棵树上去了。”   又指着茶几上的照片,品头论足:“要我说,这女孩纯是纯了点,长的也就那样,难不成真的活儿好,够野,才让咱们陆总这些年念念不忘。”   话落,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闪过你懂我也懂的表情。   如果有机会,他们更想亲自体会下这位陆董事的女人。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不知被谁传到陆矜北耳里,第二天几位海南合作方就被断了财路。   后来知情人对“阮胭”这个名字一概三缄其口。   很多年以后,有人采访陆矜北,那会儿他功成名就,家庭幸福,已经从公司转到幕后。   记者问,“您当初为什么会产生把华策推向国外的想法呢?”   他面对镜头,回答的滴水不漏,“野心。”   6.   二零二零年元旦过后,阮胭在澳洲大刀阔斧的搞大动作。   熬夜赶工作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有几次直接住进医院。   为了搭上澳洲的空调大商,她私下里还用了些手段,反手将了对方一军。   那是一次饭局,这些空调大商本来定的当天签合作,可是最后关头对她动手动脚,还在饭桌上,油手已经伸到了她的大腿根部。   暗示性的意味明显。   阮胭借口去洗手间,从座位离席,出来后跟徐立打电话,让叫几位小姐进去。   等她们进去后,不过半个小时,一组混乱不堪的底片发到手机上。   她又一并发给照片里的人。   约翰知道后,亲自打电话过来问这件事情。   “yan,其实这个项目,我们也可以搁置的,转投其他方向也不是不可以,你这么做,会让自己很危险。”   “而且我听徐说,你最近工作有些走火入魔,为什么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是我当初带你的时候就教给你的,你怎么忘了。”   阮胭当时在电话里说的异常轻松,“老板,有谁会嫌钱多吗?”   当天,失眠整晚。   如果你问她当时在澳洲为什么那么拼?   回答也是两个字——野心。 第30章 “你心肝儿回国了”……   二零二零年三月, 澳洲任职结束,阮胭启程回国。   约瀚问过为什么,因为中国区这两年发展不景气, 回去任职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阮胭莞尔一笑, “在外面待的太久了,我想回去看一眼, 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约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里永远欢迎你。”   四月份,中国区内部欢迎宴会结束。   江橙发来消息祝贺。   【你一上任的公告出来,咱们大学群里现在都讨论你呢, 夸你能干,给母校长志气了。我猜,估计明天学校就会出喜报,标题我都给想好了——恭喜我校杰出校友阮胭女士任职和颂中国区分董事。】   【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以后肯定会大有作为, 明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却很想哭,真的, 作为朋友,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阮胭进门后, 也没开灯,抹黑去了厨房,倒了杯凉白开, 一口闷掉, 嗓子不那么干,才有空回江橙。   【半夜不要胡思乱想,我过的很好,真的】   【嗯】   【对啦, 今天陆总也去了,见到了吗】   江橙现在待华策实习,对这些事自然清楚。   阮胭放下杯子,心里空荡荡的。   【见到了】   江橙问,【我采访一下,有那种见旧情人分外眼红的感觉吗】   【没有】   【没意思,我白期待一晚上】   阮胭想起在宴会上,两人互相打招呼,她礼节性的伸手,他淡漠点头,之后再无交集。   与陌生人没两样。   其实这样也好,本来就该如此。   她回江橙,【过去了】   对话框里一会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没有。   阮胭放下手机,没再看。   拽下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裙子,光脚踩在地板上,衣服落了一地,进了浴室。   滚烫水流冲刷过茭白曼妙的身体曲线,冷风拂过的身体,才逐渐回暖。   从浴缸出来后,阮胭抬手抹了把模糊镜面,细白指尖停在上面。   清棱棱的眼望向里面的自己。   全身干巴巴的,该有肉的地方没肉,的确与他前凸后翘的女秘书不能比。   想到这儿,她低头垂了垂眸子。   回国前,也不是没幻想过两人遇到的场景。   甚至还梦到过,他质问自己,当年为什么走的干脆,然后抱着自己说终于回来了。   但幻想就是幻想,它是虚幻的。   现实就是,他们两个就像三八线,汇不到一起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融入寂静黑夜。   阮胭躺在床上,枕着自己手臂,翻来覆去好几次,一丝睡意也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看表,上面显示已经凌晨三点。   怕这样下去耽误明天的工作,轻叹一口气后,翻出抽屉里的褪黑素,仰头吃了两颗。   这才堪堪入睡。   一觉到天亮。   -   第二天到公司,王中毅约她见面。   其实也没什么,还是说欢瑞三四季度合作品牌方的事,他在商界这么多年,都快活成人精了,阮胭也不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其实他就是想鱼和熊掌兼得,既想要华策旗下的中国市场,又眼红和颂的国外影响力。   而且他还怕得罪华策那边,提出让和颂与华策交涉,如果达成一致,欢瑞可以与华策与和颂同时合作,并且与和颂分成降低一个百分点。   阮胭全程听完,放下茶杯,不似上两次那般好说话。   “王总你和陆总关系匪浅,我还指望您和华策去谈。而且王总,虽然您旗下的艺人风头正盛,但是和颂也并不是只有欢瑞一种选择。”   “……你。”   王中毅面色不豫的离开后,阮胭捏了捏眉心,喊徐立进来。   “你约下华策那边,和他们谈一下,愿不愿意与和颂合作,一起占据欢瑞的第三季度品牌方。”   影视圈更新换代太快了,她并不看好欢瑞的第四季度,和颂需要的只是眼下一个热度,进入中国老百姓的眼球。   方才与王中毅说的那些,只不过不想把底牌亮给对方罢了。   和颂确实选择不少,很多影视公司盯着和颂的海外影响力这一块,但是现在最快最准的接近目标,只有欢瑞,他们一部爆剧抬红不少人,只要他们下半年的剧本不是很拉跨,肯定不少人争着买,上星那是板上钉钉。   而剧里面演员佩戴的包包、耳环、手链,这些本身就是对品牌方的最佳宣传。   “尽快吧。”她说。   “行”,徐立见她面色苍白,“昨晚没睡好吗。”   阮胭往后仰头,闭上眼,揉了揉发酸的颈椎:“可能时差还没倒过来。”   徐立隐约觉得不是时差,与昨晚有关。   他问,“你和华策的陆总认识?”   阮胭依旧闭着眼,只不过卷而翘的睫毛眨了下。   “怎么突然这样说。”   “直觉”,徐立两指并拢,指下大脑,“昨天你在宴会上,走神了两次。一次为陆总出现,一次为陆总和王诗儿说话。”   她闭眼轻喃,“所以男人也有第六感吗?”   徐立没说话,只是握着茶杯看向她。   “别这样看我”,她抬手挡了挡脸,遮住眸子里的暗淡,“你别多想,校友而已。”   “我也没想多。”徐立不是那种深究的人,只是出于担心,多问一嘴。   他放下一张行程表,“十五号那天上海有个秀场,邀请了你。”   “还有,亨朴说他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手机估计关着机,没接到,他可能要来中国玩几天。”   说起亨朴,阮胭就头疼,“这小祖宗交给你,我不想管,他毛病好多。”   徐立答应的痛快,“没问题,加班费记得转过来。”   --   落地上海那天,徐立没跟过来,秀场那边有安排车来接。   到酒店后,阮胭连续处理几个小时工作,又和徐立通了电话,询问了下华策那边的意向。   不论她与他过去怎样。   和颂迟早都要与华策牵线,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公事就该公办。   而且那,已是过去。   徐立在电话那边说,“陆总最近也不在公司,在外面出差,需要回来后才能给我们消息。”   “好的,我知道了。”   “这几天上海有雨,你出门记得带伞。”   “嗯,谢谢。”   挂完徐立电话,阮胭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只好回房间换了件及膝长裙,打算下去餐厅吃饭。   到那儿后,却被告知已经过了用餐时间。   好在酒店对面就是快餐店。   她准备直接过去。   过马路的时候,靠近绿化带一侧,前后堵的水泄不通,交警也在,貌似是撞着了。   其中一辆还是豪车,因为有人在对着它疯狂拍照。   透过人群缝隙,阮胭恍了眼,车牌号是连着的六个八。   她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很快收回目光,进了一家粤式小餐馆,看过菜单后,点了一碗很简单的竹生面。   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待会儿继续工作而已。   离这僻静的餐馆角落不过五百米的地方,陆矜北下车抽烟,申明远在配合交警问话。   半小时前,司机与一辆闯红灯,横冲过来的出租车相撞。   幸好,人无大碍。   半支烟抽完,申明远也过来了。   陆矜北看了眼车那边,问他,“处理完了?”   “嗯”,申明远也掏了根烟,用打火机点着,“出租里坐的是乡下来的农民工,急着去医院给孩子看病的,所以才闯了红灯,刚让司机陪着上医院了。”   “嗯。”   两人刚才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在等代驾。   申明远想起上周看到的新闻,“我听傅砚池说,你心心念念的心肝儿回来了。”   陆矜北瞥过去一眼,神色不虞。   “好好说话。”   “我这不就是好好说”,申明远摊了摊手,颇为无奈,“你心肝,我有说错吗,说了你还不承认,要不进军纽约做什么。”   “明远”,陆矜北单手插兜,神色清寒,“我去纽约,是因为华策在中国区已经做到了瓶颈。”   “再不开拓国外市场,就要走下坡路。”   “行”,申明远也不反驳,只是说,“矜哥儿,但不能说,你自己没一点私心吧。”   陆矜北看着半截烟在指尖燃着,没说话。   申明远笑着戳破,“我看你心里就是憋着气儿,怨人家姑娘一声不吭的分手,不信你。”   “是我,我也咽不下,但是兄弟,就得劝你一句,你心肝旁边跟了个工作五年的合作伙伴,男人能不懂男人吗,他要是没一点私心,甘心屈于一个女人后边,小心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矜北想起和颂欢迎宴会那晚,默了会儿,低头吸进去烟,“说完没。”   “没”,申明远偏过头,示意陆矜北往前边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心肝儿。”   陆矜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阮胭站在餐馆门口,只穿一条素色长裙,露一截细白脚踝,上面系着个根红绳儿。   跟以前一样的习惯。   她仰头望着天,似乎在懊恼什么。   陆矜北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转身掐了烟,去车里取了把伞,朝申明远说,“你过去一趟,和餐馆的老板说一声,让他们帮忙送过去,不要提到你跟我。”   “送个伞,心思都绕这么多,还说不是你心肝儿,就那么怕人淋着?”   陆矜北觑他一眼,“去不去。”   “我去还不成。”申明远笑着接过去,把这事儿办了。   阮胭吃完面,结完账,推门出来,天上已经飘起毛毛细雨。   望了会儿天,她眉宇间似有片刻懊恼,方才怎么就忘记徐立的话,没带把伞下来。   好在老板娘人很好,见她久久未动,热心的递了把伞过来。   沉甸甸的。   那把伞的下面,刻着专门订制的两个字母,一般人不易发现。   阮胭道谢后,轻握伞柄,走回酒店。   雨天本就难走,再加上挡人视线。   所以没注意到,右后方落在她瘦削后背上的,一道很沉的目光。 第31章 “为他回国值吗”   临去秀场前的一个小时, 阮胭接到亨朴的夺命call。   这人一出火车站,钱包没看住,被人偷走, 连带里面的护照一起, 现在寸步难行。   阮胭无奈叹了口气,吩咐司机中途调转车头, 接上他后,两人一起前去秀场。   秀场是在一个剧院里临时搭的T台。   车子驶进停车场,亨朴先下车。   阮胭提着裙摆,细高跟踩在地板上, 足尖轻点,从车上下来,搭上他伸过来的绅士手。   她说,“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 亨朴朝入口处张望, 也不知瞥见什么,多看了几眼。   阮胭理好裙摆, 仰头,眨了眨眼。   “在看什么?”   “没什么, 快走吧。”   亨朴回过神,整个人往她跟前移了移,准备挡住些什么。   可无济于事, 她还是看见了。   地方那么空旷, 即使进出的人不少,阮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离入口处一百米的豪车旁边,陆矜北单手抄兜,站在车边。   侧脸沉在暗光中, 整个人也透着股愈发让人看不透的老练。   他身边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面容娇好。   手里提着一个礼盒,似乎是带给他的礼物。   他还没去接。   阮胭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那个女孩,是回国探亲那次,坐在他副驾驶那个。   她还没说什么,亨朴先沉不住气,为她抱不平。   “为了他回国,值吗?”   阮胭收回目光,转而问他,“我今年多少岁?”   亨扑挑了挑眉,不明白她怎的突然问起年龄。   “二十五。”   阮胭去拍他的肩,宽慰他道:   “所以我不是十八岁的少女,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回国,是因为外婆年纪真的大了,一直待在外面我不放心。”   但你要说没一点私心么。   那也不全是。   亨朴嗯哼了声,把自己的手肘递过来,两人一起进场。   “你总是说的一套一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些心思,我可没忘记你抽屉里那些照片。”   阮胭盯着自己脚尖,“你知道的,有些东西需要时间。”   ……   转眼就从停车场到入口处,四人站在一条水平线上。   阮胭挽着亨朴手臂,陆矜北和陈之南站在一处。   场景与上次欢迎宴会,无比相像。   阮胭抿了抿唇,没说话,亨扑却是朝那边颔首示意,也不管对方到底认识不认识自己。   陆矜北掀起眼皮,朝这边望过来。   准确的说,她一下车他就注意到了。   尤其她今晚还打扮的极为好看,裸粉色的长裙更衬一身冰肌玉骨。   可是,白的让人刺眼的,细白手腕,此时却在别的男人臂弯。   他的烟瘾又上来,习惯性的去摸裤兜里的烟盒。   亨扑目光直视那边,在他与陈之南身上旋转两秒:   “输人不输面,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亨朴,你不用为我这样”,她望向那边,目光清澈平静,“没必要。”   她说话的时候,因为声音轻,亨朴又个子高,所以只得低头听她讲。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足够亲密。   陆矜北低头点烟,目视他们进去。   在原地站了会儿,抽完手里的烟,准备上车的时候,才发现陈之南还站在刚才与他说话的地儿。   他揉了揉额角,似乎忘记了她。   “你还没走。”   陈之南抱着领带纸盒的手心紧了紧,朝进场的地方望了几眼,又回过头小心翼翼的问,“您和她认识吗?”   陆矜北夹着的烟指尖顿了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他低笑,却没说话。   她们的事情,没必要说给外人听。   上车前,他朝后望了眼,“你也回吧。”   陈之南掂着礼盒,没再送,他刚才已经拒绝,   她应该识趣点儿,所以只是说,“代言的事情,谢谢你。”   陆矜北眉头微拧,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陈之南却只当他事情太多,忘记这茬,不然的话,就像她经纪人说的,她的咖位拿不到这个代言。   她摇头,离车边远了些,给他让出道儿来。   “没事,陆先生,再见。”   他轻嗯一声,一踩油门,开出去。   —   阮胭甫一进去,就有主办方亲自过来迎接,把她领到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上。   他们不认识亨朴,但他是阮胭带过来的人,对他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看了会儿,亨朴觉得没意思,昏昏欲睡。   阮胭看了眼座位前放的走秀模特介绍,以及她们身上当季新款的亮点解析。   排在最后的是,是陈之南。   她睫毛眨了下,想起刚才一瞥,看到的女孩子侧脸,不由多看两眼。   陈之南长的漂亮,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尤其那张脸,极为上镜。   他喜欢胸大腰细的女孩子,陈之南两项都占。   从回国探亲算起,有一年多了,他们交往的时间还挺长的。   以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江橙还笑着说,自己打破了他身边女友,不超一周的纪录。   那会儿,她还在心里窃喜。   自己貌似是他身边特殊的一个存在。   当然,她一直也很清醒,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身上有特殊的地方,可以让他念念不忘。   所以分开后,他身边会出现新的女人,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但理智是理智,心里还会不由自主的心酸。   说到底,五年过去,早就应该走出去的,到底还是她停在原地。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是对于她来讲,年少时遇到太惊艳的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异国他乡,对她示好的男性也不是没有,相反很多。   但是每每见面,她都会忍不住的拿他比较。   所以啊,年轻的时候,还是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往后余生才能过的心安,知足。   ——   秀场中间休息的时候,亨朴旅途劳累,在座位上睡着了。   阮胭怕人着凉,在他身上盖了一条毛毯后,自己提着裙摆去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陈之南,在对着镜子补口红。   从镜面里,她瞧见了阮胭,余光瞥过来好几眼。   阮胭察觉出她落自己身上的视线,却并未开口说什么,任由水流冲刷过莹白指尖,又用面巾纸擦干净,这才推门出去。   “小姐,您的耳环掉了。”   一道清脆的喊声,自耳后响起。   阮胭转过身,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耳环。   陈之南蹲下去,刚才那句话也是她说的,捡起那只粉色碎钻的耳环,伸手递过来。   “这东西小,丢了不好找。”   阮胭接过来,道声谢。   她并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与他的些许关系,而对她抱有恶意。   甚至还会为他身边有了知心冷暖的人,感到开心。   陪在他身边的人,跟他结婚相伴一生的人,都可以不是她。   虽然她会为此黯然神伤,但这不重要,她希望他幸福。   陈之南却并不这么想,许是女人之间的直觉作祟,她发觉,他在她身上停驻的目光太久。   而这样的目光,却从来没有过一秒光顾过她。   一年前从京大艺术系毕业后,陈之南出演了一个成本很小的网剧,后来去北京参加庆功宴,她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   机缘巧合,她认出来他的车,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又救了她。   也是那一次,她从他的车上下来,被狗仔拍到,圈里开始传言,她是他包的情人。   看到这则花边新闻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她的名字和他掺在了一起。   她以为对于这样的桃色新闻,他可能会来质问自己,是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自己的委屈,不是的,她事先也不知道。   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或许根本不关心这些。   可是这样的他,又更让她忍不住的沉迷。   因为这个传闻,欢瑞那边的经纪人看上了她。   从那之后到现在,满打满算小一年的时间,经济人一直以为她和他是有过一夜关系的,所以一直让她主动点。   所以这次去日本拍摄代言的服装品牌时,品牌方送了很多新款过来,她一眼看中这条深棕色领带,觉得很适合他。   后来经济人打听到他在上海的行程,正好她在这边有个秀,一直嘱咐她,一定要送出去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没收,情绪甚至出现轻微波动。   女人的直觉,从来都准的很。即使他并未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与他到底认识与否。   但是,陈之南已经对这个看起来太过平静温婉的女人,产生了碾压心理。   所以在阮胭收起耳环,再次往外走时。   她笑着出声,企图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不一样的情绪来。   “阮小姐,您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人有点像?”   阮胭眉头轻皱,记起方才在名单上看到的,面前的这个人,貌似姓陈。   但是她似乎,并没和她介绍过自己。   但是让她更不耐的,并不是名字,而是她话里提及的长相。   很不礼貌,甚至带着挑衅。   她不想去深究原因,歪过头,看向镜子里也看着她的女人。   几秒过后,阮胭语气很淡的出声,她本不想这样说的,但面前这个人,实在不喜,   “这位小姐,所以您是对着我这张脸整的吗?” 第32章 “深更半夜去见他”……   陈之南一秒变脸, 镜面里的脸变为极为难看。   身处娱乐圈的人,恐怕最怕别人诟病的,便是这副皮囊。   阮胭没再去看她, 也没说别的话落井下石, 轻轻推门出去。   她与陈之南像吗。   或许皮囊会相似,但骨子里的东西, 完全不一样。   一点也不骄傲的说,陈之南比不上她。   从卫生间出来时,亨朴已经醒了,耷拉着惺忪眼皮, 在外面的长廊上等她。   他朝里面望了眼,“去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哪里打怪兽去了。”   洗手间里面的人,没出来。   阮胭往前走, “没什么, 遇到个不讨喜的人。”   亨朴笑了两声,抬手给她提裙摆。   “能让你这样好脾气的人, 说出不讨喜这三个字,真是不一般。”   “我脾气很好吗?”   “你自己没一点自觉?”   “我就当你在夸我。”   两人一边说话, 一边回到座位,第二场秀已然开始。   亨朴长手一勾,递过来她同色系的手包, “刚才你去洗手间,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好。”   阮胭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徐立,半个小时前打过来三通电话。   微信上还留了一条言——看到了,回我电话。   低头与亨朴说了一声, 她压着胸口,第一排绕到秀场后面,途径不少人,频频朝她这位新上任的执行官问好。   有些人眼里,闪过惊艳。   看着女人背影,久久没回神。   以往工作场合,阮胭穿着都是以干练的纯色西装为主,很少穿礼服。   因为要来参加秀场,里面不乏知名影星与模特。   所以才简单的盘起头发,上一层淡妆。   她的气质很好,本来就是清水出芙蓉那一挂的,纽约五年的工作经历,不仅没让她的眼中增添世事,反而整个人身上萦绕着一种极为平静淡薄,山高水长的氛围。   在座的人不由开始感慨,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看来是真的存在。   不同于台上这些的模特,靠着自己的容貌与身材赚着年轻钱,还得向资本臣服。   而刚刚过去的这位执行官,本身就代表着资本,这类女人,也会在岁月里格外收到优待。   因为有足够的底气。   从秀场舞台到后台,短短的两分钟,阮胭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走过去,会遭那么多遐想。   主办方的侍者路过,她随手拿了杯红酒,朝人点头道谢后,才给徐立拨回去。   很快被接通。   她沾了酒的嗓音,有点低,“怎么了,立立?”   “又喝酒了?”,徐立在那边笑了两声,夹杂着文件纸张的翻阅声。   “这么大个人了,你心里没点数吗,去之前,我是不是安置过你,不用饮酒的场合少喝酒,还想再喝一个胃出血,半夜送你进急诊室里?”   “下次我可不管你。”   “知道啦,徐阿姨”,阮胭抿了抿唇角,心里一暖,“我有分寸的,只是喝一口。”   “嗯,过会儿我给亨朴说下,让他看着你。”   “他看我,我看他还差不多。”   阮胭又喝一小口,这些年在纽约养成的习惯使然,不沾酒,竟然不习惯。   “是不是公司里有什么急事?”   “嗯”,徐立说,“刚才陆总秘书给我回电话了,说陆总明天要去杭州出趟差,估计一两周回不来。”   阮胭眉头皱了下,放下酒杯,神色肃了几分。   “欢瑞打算什么时候与华策签约。”   “内部消息,据说是下周。”   “下周,那是不能再等了”,阮胭想了片刻,“他,现在在上海,能查到下榻的酒店吗?”   “谁?”徐立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不知道为什么,时隔五年,叫一声他的名字,对阮胭来说,都有点艰难。   她闭了闭眼,换了个称呼,“陆总。”   “哦”,徐立叹了口气,“其实他们那边发了地址过来。”   阮胭握着手机,沉默两秒。   徐立又说,“我分析了下,他秘书告诉我这位最近无法抵京,紧接着就把上海的地址发了过来,我很难不把两者联想到一起,其实这位想见你。”   “你上次跟我说的可是校友,仅此而已。”   两人要没点儿什么,徐立不信。   阮胭想起陈之南,拢了拢风吹乱的头发,“即使之前有过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地址发我手机上吧。”   “深更半夜,一个成熟男人邀你过去谈事,很难让人不怀疑居心。”   “徐立,他有女友的。”   “是吗,那我要怀疑他的人品了。”   阮胭下意识的反驳,“他不是这样的人。”   “行,左右是你自己的事,只是出于朋友,我得提醒你两句,地址发你了,你路上小心。”   “谢谢。”   “没关系”,徐立揉了揉额头,“可能也是我想多了。”   “嗯。”   与徐立挂完电话,阮胭又和亨朴发了条微信,才打车去他下榻的酒店。   城市的霓虹灯光洒在小巧白皙的脸上,映着茫然。   他想见她吗。   貌似也不对。   他们有很多次见面机会,也早打过碰面。   那是想说什么话吗。   也不对,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或许真的只是,谈工作上的事。   毕竟,他很忙。   司机的一声提醒到了,阮胭悠悠回神,付了车钱。   门前,早已有侍应生等着。   阮胭不认识眼前这人,侍应生却是笑着,为她推开酒店大门,恭恭敬敬的领着进去。   他住在最高层的套房,上去需要单独刷卡,侍应生把卡递过来之后,却很有眼色的走了。   阮胭提着文件,进到套房门口时,一个陌生男人从里面出来,桃花眼里带着笑。   她不认识。   阮胭从包里掏出文件夹,不想让人误会。   “陆总在里面吗,我和他的秘书约过了。”   “搁里面呢”,申明远倚着门口,却是笑,“你是和颂的阮总吧。”   “嗯。”   “这是我的名片。”申明远递过来,“有机会合作。”   阮胭不卑不亢的接过,夹进包里。   “好。”   “我听人说过,阮总在华尔街,混的风生水起,什么时候带着鄙人玩一玩。”   “过奖。”   场面话谁不会说,她张口进来,一眼记起名片上的姓氏。   “日后和颂还要仰仗申总。”   “小事”,申明远眼神指了指里面,“快进去吧,等着呢。”   估计再耽搁下去,他抓着人不放,里面这位要生气。   申明远朝不远处走了几步,等电梯上来,期间,朝这边望了眼。   阮胭察觉到,抬手敲门。   “进来。”   门开了又合上,阻隔住外面的视线。   进到里面的阮胭,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他在换衣服。   白衬衫的扣子还没系上。   沙发上扔着刚脱下来的衬衫,黑西裤。   深觉进门的时机不对,她握着文件,自动背过身去。   一阵衣服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紧接着是皮带扣上的声音。   盯着自己鞋尖儿,足足等了他三分钟,才转过身。   陆矜北抬手系上衬衫上的最后一颗扣子,最后是领带。   他没解释,这会儿为什么换衣服。   兴许,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过来坐。”   “好。”   阮胭看了眼沙发上杂乱的衣服,她坐到了另一侧,微微俯身,把文件放到桌上,翻过来给他看。   “这是和颂刚拟定的文件,如果能与华策一起,担任欢瑞的第三季度的品牌方大使,和颂在华的温泉酒店项目,可以全部与华策旗下的地产合作。”   陆矜北扫了一眼,就没再看,干净指骨压在透明的纸张上,轻敲了两下。   他轻笑,“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第33章 “他的领带系她的发”……   客厅的明亮灯光下, 因为她俯身的动作,胸口外露。   她刻意的用手压着。   半夜来见他,确实只是为谈这桩合作案。   阮胭想自己是不是误了他的事。   毕竟他刚才在换衣服, 估计真忙, 所以快刀斩乱麻的,加快语速。   一口气介绍完温泉酒店的项目后, 她才从文件仰头,却一不小心撞进他的浅色瞳孔。   陆矜北手肘支在沙发靠背,已经看她许久。   “说这么多,不累吗。”   “还好。”   “嗯”, 他站起来,自己从酒架上倒了杯红酒,却只给了她一杯温开水。   “润润嗓。”   阮胭抬手接了过去,没说自己也想喝红酒, “谢谢。”   陆矜北明显对这两个字反感, 眉头轻皱,却是没说什么。   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 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似被人关了暂停键。   阮胭本想开口继续谈合作, 早些谈完早些回去休息。   陆矜北喝了口酒,却是问,“这些年, 在纽约过的好吗。”   她捧着水杯说, “挺好的。”   “嗯。”   他点头,目光瞥向一侧。   多年未见,开口也只有这一句经典台词。   过的好吗。   很好。   几个字词里,寥寥数语把过去的点点滴滴, 全部揭了去。   除了这些,甚至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会儿子,阮胭后知后觉的,后悔来到这里,她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放下玻璃杯,继续刚才的话茬,想说完就走。   “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下和颂的温泉酒店项目,它稳赚不赔。”   而与华策一起合作,和颂也不吃亏。   陆矜北不想装了,他承认,不想听她废一句话。   “我听说你在纽约,为了和澳洲那位谈成这个项目,不惜陪打半月的高尔夫。”   “所以,阮胭”,他喊她的名字,”如果今晚我没答应你,你准备用什么手段,让我应你。”   阮胭抿下淡粉色的唇,不知道为什么陆矜北也知道这桩事,甚至他口中的‘手段’两字,听起来有些怪。   短暂的拧了下眉,她实话实说。   “我可能会放弃与华策合作。”   他点头,“很好。”   面前的这个人在生气,阮胭的眉心微不可见的隆起。不知哪句说错惹着他。   难道她是觉得自己看不上华策吗。   其实不是,陆矜北不是她以往面对过的那些个人,她不想对他做什么。   也无法对他使出些阴招儿来。   两人此刻就像走进一个死胡同,突兀的电话铃声只会加剧碰壁的速度。   阮胭望了眼自己落在茶几上的手机,来电显示亨朴。   他也看见,目光在上面停留一秒。   “我接个电话。”   他没说话,阮胭自然不会等他。只是刚起抬手,还没摸着手机,已经被他抢先一步,甩在很远的沙发上。   下一秒,她被推倒在沙发上,身体被迫承受着他的重量。   两人离的近了,阮胭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你喝多了。”   “是么。”   陆矜北轻喃,没管响起一遍开始接着响第二遍的铃声,泛凉的唇直接压下。   阮胭咬紧牙关,想反抗,却被他掐起下巴,舌头卷进里面,带着怒气。   她用力掐他的后背,“陆矜北,你别这样。”   “阮胭,见我之前,你该有这个认知的。”   以为他会任由她,在自己面前,接别的男人电话。   他忍的足够久。   十五分钟后,这个吻才堪堪停下。   两人中间勾着一长串银丝,她的礼服裙都乱的,不能再看。   停下的那一刻,阮胭几乎是一把推开他,拉上礼服的拉链后,就往外跑。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了,她的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该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来谈一个合作案,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明明是有女人的,为什么还会对自己这样。   陆矜北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也在为刚才的冲动自责。   他不是年少时的自己,可以对着她霸王硬上弓。   在原地缓和了几秒,陆矜北低头看了下面,随即手抄进裤袋。   她跑了也好,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   阮胭一口气跑到楼下,才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沙发上。   但是她不想上去取。   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酒店大厅,脑袋整整茫然了一分钟。   期间有侍应生来问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她轻摇头,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回答不了任何人的问题。   申明远在餐厅用晚餐,一出来见到大厅里坐着的阮胭,女人低着头,杵那里跟蘑菇一样。   他欣赏几眼,看不出来这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顶楼那位念念不忘。   送把伞,心思还绕这么多。   阮胭坐那儿五六分钟,动都不动,他看了会儿,觉得这人有意思。   “谈完事了?”   头顶忽然响起声音,阮胭愣愣的抬头,见到来人是方才给他递名片的申明远,垂了垂眸子,掩盖住情绪后,才和他打招呼。   “申总。”   申明远到底是个久经情场的,看见她肿的了唇,不由得戏虐的笑。   “看来刚才还挺激烈。”   被人公然开这种玩笑,阮胭的脸皮到底没他厚,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   她移了移眼神,盯着前方的那块地板。   “他喝醉了。”   “哦,看来是情不自禁。”,申明远也没反驳,只是看了她几眼,也坐下来。   “阮总这些年在纽约混的风生水起,哪里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阮胭有些听不懂这话,眉头微拧。   申明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下楼来送手机的某人打断。   “说够了没。”   他的话,使得阮胭与申明远同时抬头。   阮胭看了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没勇气看他的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酒醒了啊。”申明远看向陆矜北,桃花眼里全是笑,笑了会儿,他站起来,朝两人说:   “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嗯。”   陆矜北看他消失在大厅,才转头看向低头的女人。   “以后少跟他打交道。”   “应该打不了交道,和颂目前还没有跟申总的公司有合作。”   陆矜北无奈又想笑,递过来她的手机。   “我说的是你这个人。”   阮胭接过去,不经意间撞进他的眼睛,又往一边闪躲,“哦。”   她指了指外面,“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   阮胭握着文件,还有自己的包,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大厅外走。   走了几步,才发现陆矜北一直跟着她。   他指了指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亨朴会来接我。”   来见他之前,就跟亨朴说了自己要来这儿,方才的电话虽然没接着,但是估摸着,这孩子可能会来这里等。   说这话时她抬头看他的反应。   陆矜北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方才在套房里,看到这通电话是谁打的后的失常。   他点头,“送你到路口。”   “好。”   出了大厅,外面果然还在下雨,陆矜北撑开黑伞,望向还站在门口的她。   “你不过来,是等着淋雨在外面等?”   最近上海天气不寻常,她出来几次,貌似运气都不怎么样。   她小跑过来,见他神色如常,全当忘记刚才一切。   “谢谢。”   陆矜北一手撑伞,一只手虚拢在女人的腰后,以防晚上看不清路,她被绊倒。   刚才进去的时候,不觉他身上的酒味重。刚才唇齿纠缠,现在还是离得这么近,依稀还能察觉到口腔里的涩味。   阮胭心里五味陈杂,今晚过后,短时间之内,他们应该不会见面。   除非华策答应与和颂合作。   亨朴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因为雨天太暗,车里的人没看到,阮胭却是认了出来。   她说,“到了。”   “嗯。”   陆矜北停下,很深的望她一眼。   “伞拿着。”   阮胭不解的看向他,“嗯?”   “愣什么。”他直接把伞塞她手里,“握稳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要做什么,高大挺阔的身躯,已经移到她后背。   男人的鼻音喷洒在她的后颈,有点痒。   他从后面说,“你发圈刚才掉了。”   就在阮胭想说没关系的时候,他已经抽出自己的领带,用它在头发上固定了一个结。   这个行为有点亲密,她眨了下眼,觉得被他手背摩擦过的后颈有点发烫。   “谢谢。”   “合作案的事,你好好考虑。”   “嗯”,陆矜北默了一秒,接过来伞,“今晚的事。”   阮胭轻轻打断他,“没关系,你那会儿酒没醒。”   她也当自己做了个梦。   陆矜北抬手解开白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仰了仰头,想说什么,似乎又说不出口,无声的点了点头。 第34章 "和他住进一间房“……   第二天清早, 阮胭醒过来时,亨朴还在房间里睡懒觉。   没叫他,因为压根儿叫不醒。   洗漱过后, 她扎了个高马尾, 一边煮咖啡,一边回邮件。   不成想, 大早上的收到他的来电。   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烂在心里的那个。   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这一串数字的时候,她握着的咖啡险些洒出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换号码么。   有那么一两秒, 她才回神,按了接通。可嗓子完全是干的,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带上签约文件来找我。”他在电话里言简意赅。   阮胭握着电话沉默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仰了仰头, 有点不敢相信。   “你是,同意华策与和颂一起合作欢瑞的第三季度品牌方了吗。”   “嗯。”   与和颂合作温泉酒店项目, 对华策来讲只是锦上添花的事。而和颂与华策一起担任欢瑞那边的品牌方,对于和颂来讲, 却是唯一一条捷径。   这桩事,怎么看,和颂都是最大收益方。   很想问问他, 是因为她才答应的吗。   但话至嘴边, 她的嗓子就跟卡了一根鱼刺一般,问不出口,只有那一句,“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用”, 电话那边,似乎翻了一页文件,随即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的传过来,“阮胭,我是一个商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   “今天上午我一直都在酒店办公,晚上的航班飞杭州。”   “嗯。”他这话的意思是,她上午可以过去签约。   “你这边要没问题,晚上得跟我飞杭州一趟,那边有个地皮适合建温泉酒店,先过去看看。”   他在公事公办,她自然也不会矫情什么,犹豫一秒后,点头应下。   不能因为两人以前有过什么,就把温泉酒店的项目撒手不管。   这不是她的风格。   签合同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但因为通知的匆忙,所以从挂完电话的两小时内,甚至在去酒店和他签约的路上,阮胭一直在和法务部那边连线,敲定最后的合同。   昨晚给他看的只是草拟的一份文件,里面的条款有些写的不清楚。   因为这次合作是由她提及的,私心里并不愿意让陆矜北吃亏,但凡合同上能写清楚的,全部标的明白。   打印出来后,她还从头看到尾,足足确认了两遍。   徐立也在电话会议里,短短的两个小时,一直听她给法务那边提意见。   吹毛求疵的程度,比以往每一次的合作案更甚。   -   还是昨晚那个酒店,只不过她今天来签约,穿的很正式,一身深蓝色的细格纹立领西装,公文包里还放着昨晚他系在她头发上的那根领带,准备还过去。   甫一敲门进去,映入她眼帘的是办公桌前七八个随行的身着正装秘书团,听见动静后,都朝这边看过来。   许是知道她事先要过来,所以并无惊讶,注视一秒后迅速归位。   陆矜北眸光望过来,随后扔下手中文件,话是朝几位秘书说的。   “今天先到这里。”   阮胭领着公文包,站在门口,倒不无措,只觉得是不是时机不对,打扰到他们谈事,或许进门前,她应该先打一个电话问问的。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向这几位随性秘书团介绍了下自己,随后看向落地窗前的陆矜北,“现在要签吗?”   陆矜北嗯了声,指了指几位秘书团,“给他们。”   “好。”   阮胭放下合同后,就被他领到拐角里面的大落地窗。   陆矜北从裤兜里摸了根烟出来,顾忌她在没点着,只是咬着,“行李收拾了吗。”   看着他老烟枪的动作,背地里抽了多少烟可想而知,阮胭想阻止,却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她眉头皱下又很快舒展,“还没有,签完合同我再回去收拾。”   “行”,陆矜北目光在她衬衣扣下的细颈停留一秒,“晚上我让司机顺道儿接你。”   阮胭下意识去拒绝,“我打个车直接过去就行,也很方便的,你告诉我航班号就行。”   陆矜北却是看向她掌心,“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了。”   “给我就行。”他咬着烟,抽走她的手机。   掌心里还残余着他手背冰凉余温,阮胭张了张口,见他对着屏幕皱下眉。   未等她刚说出密码的前两位,陆矜北已经解锁成功。   那种刻在骨子里对彼此的熟稔,都让两人一愣。   陆矜北用自己的VIP金卡给她订完头等舱的票,才还过来。   他嘱咐她,“你这次是跟我出去的,我得保证你的安全,所以晚上等着我,别乱跑。”   “嗯,我知道的。”   她这么大一个人了,哪里会乱跑。   -   客厅里的秘书团看完文件后,频频朝里面偷看,窃窃私语。   “这合同案做的滴水不漏,哪一项都挑不出错来,怪不得新上任的执行董事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厉害。”   “厉害的还不止这个,你没听说,昨晚这位执行董事半夜找了咱们陆总,结果陆总一大清早就答应人家,为此还把航班推到凌晨为了签约,你细品。”   几位秘书团疯狂八卦上司的私人情感状况,直至里面两位出来才噤了声。   阮胭忽视掉秘书团递过来的玩味目光,毕竟两个人方才进去了这么久,很难不引人遐想。   她大大方方的说,“合同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吗。”   一众秘书团摇头,请示陆矜北,“您要再看一下吗?”   陆矜北这会儿已经扔了烟头,他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直接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上名,钢笔字迹龙飞凤舞。   阮胭盯着他的字迹,久久没回神。忽然想到灭绝师太的课堂测验,他也是这样张牙舞爪答完卷,第一个出来。   那个时候的他,淡漠外,还有点不羁。   而如今在他身上,已看不到他内里的浪荡。   就像被生活磨平棱角,再怎么阳光的少年,也会屈服于现实。   其实不止是他,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   上海飞往杭州的航班上,他的随性秘书团并没有跟来,此行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   亨朴因为她的临时出差很不满,因为没有人带他在上海逛了。   阮胭回了他一个小心心,告诉他江橙会带他去补办护照与身份证。   机舱里空姐在播报飞行时间与落地时间。   陆矜北翻了页报纸,看了眼她响个不停的手机,提醒道,“安全带。”   “哦。”   阮胭低头去看,一开始上来估计忘记系了,也不知道是安全带比较牢,还是她的力气小,抽了两下只有一小截出来。   陆矜北看了一眼,报纸往长腿上一搁,“这么点儿力气,可不成。”   “……”   他的手伸过来,往外带了带,几乎不费任何力气,俯身给她扣上。   顺带给她关了机,那些碍眼的消息一概全不见。   几乎一起飞,阮胭就困了。她本来也不是这样的,只是纽约那几年,频繁出差,有时候根本来不及休息,才养成在飞机上倒头就睡的习惯。   飞到中途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不过因为姿势的原因,眉头微拧。   陆矜北把女人歪着的头放到自己肩上,又朝空姐要了张薄毯,任由她枕着自己睡过去一路。   落地杭州的时候,是半夜。   他们一下飞机就有车来接,只是到酒店的时候,前台查询了下剩余的房间,不好意思的跟阮胭说,“小姐,最近五一放假,客房挺紧张的,这边都需要提前预定,所以现在没空出来的房间,要不您再去其他酒店看看?”   陆矜北半倚着柱子,掀起眼皮扫了眼她的行李箱,又换了个姿势问她:   “秘书给我订的套房,去吗?”   这会儿已经大半夜了,她上哪里去找酒店。而且明天估计还要上山看地皮,如果再不抓紧休息,她怕耽误他的事。   阮胭抓着行李箱,跟上他,“那麻烦了。”   “我先住一晚,等明天有房间了,我再去订一间。”   “等会儿,我把飞机票还有房钱一块儿转给你吧。”   “说的不累吗”,陆矜北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指了指电梯,“到了,你先进去。”   阮胭进去后,一直按着开门键,直至他推着一黑一白的两个行李箱进来,才按下关门。   电梯徐徐上升,从里面可以窥见杭州的夜景,此时夜深寂静,整个城市都在沉睡。   里面太安静了,而且待会儿还要住一个房间。   男女之间的那点儿暧昧在这个时候彰显的淋漓尽致。   尤其还是之前什么都做尽的两个人。   电梯里的空气似乎太过稀薄,阮胭抬头看了眼陆矜北,又盯着自己足尖儿那块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矜北的手从她后面伸过来,按下楼层,声音喷洒在她极其敏感的细腻后颈:   “紧张什么,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第35章 “滚烫”   ——紧张什么, 害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这话太暧昧。   似乎又回到五年前,他们还是男女朋友那会,他总是这样脸不红心不跳说着不正经的话逗她, 而她又不经逗, 稍微说点带颜色的,从后颈到脸颊, 全是绯色。   但那到底是过去的事了啊。   电梯数字在不断的攀升,后面那人的气场又实在强大到让她没有办法忽略。   阮胭忽然就有些自暴自弃,五年过去,似乎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都会不由自主想多。   “陆矜北”,她忽然叫他,他抬头,电梯光滑镜面上, 两人目光相对。   她率先低头, 声音很轻。   “别开这样的玩笑,要不然, 别人会理解错你的意思。”   恰好这时候电梯门开了,她说完便眼睫轻眨, 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先行出去,也没给他再言语的机会。   刷卡进门后,阮胭就往里面走, 也因为刚才那一句话, 没问他自己要住哪间房。   她打算自己挑一间,反正也只住一晚。   虽然没回头看,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待在玄关那儿,期间还点了一根烟, 因为有打火机擦着的声音。   过了有那么一分钟,她快进到卧室里面,才听见他略带沙哑的烟嗓,一字一句的,落在她的心间。   “阮胭,我是个成熟男人,不会随便和一女的去开什么玩笑,也不会无缘无故邀请别的女人来我房间一起住。”   他说完就一直沉默,等着她的反应。   阮胭抓着栏杆箱的指尖逐渐收紧,却没回头,在原地顿了一秒,像是没听见一般,若无其事的进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用尽,只能无力的靠在门板上,又慢慢任由身体滑下来,跌坐在地上。   刚刚那句话他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没听懂。   可是他会跟她结婚吗,愿意娶她吗,他们在一起,能得到他家人的祝福吗。   即使五年过去,自己做出了一番成就,可是在他们眼里,那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可以任着自己一腔孤勇回国,只是为了想再看他一眼。   却做不到,明知根本不可能的事,还要重蹈覆辙。   她把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仰头看外头的月亮,很圆,可能离十五不远了,过几天得跟老太太打通电话,也不知道最近她过的怎么样。   就这么胡思乱想到半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往床上走又睡着的。   只是这夜没睡好,还忘记了关窗,导致她第二天早上醒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昨晚的行李箱还大摇大摆躺在地毯上。   她在床上愣了许久,慢慢忆起他朝自己说的话,又垂了垂眸子。   有点不想去面对他。   但哪里能由着自己,毕竟是来工作的,他是她签下来的的甲方。   就这么赖了五六分钟的床,她才光着脚下来,捡起地上的行李箱,推到浴室边隔出来的一个小衣帽间,并且把衣服搭上去,以防皱着。   收拾到最后,还剩下那天晚上,他系在她发尾打结的那根领带。   阮胭盯着它看了会儿,最后还是先放了回去,上次签合作的时候她也在包里带着的,只是签约的急,碍于他的秘书团都在,她没找着机会,而这次……算了,还是改天再找时间吧。   洗漱完,她推开房门出去,陆矜北已经坐在餐桌上了,桌上放着两份早餐,不同的是,他手边搁着黑咖啡,而对面是一杯还在冒热气的牛奶。   他在看IPAD上的股票分析报告。余光瞥到她过来,只是扫了一眼,并未说话。   他没开口,阮胭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只是从他后面过去时,不小心瞥到屏幕上他准备投的一支股,前两天她刚买了不少进来。   看她喝了一小口牛奶,跟猫舔什么似的,唇边还沾着乳白色的痕。   陆矜北看了眼桌上的餐巾纸,又垂眸。   “上午没安排,下午两点我们直接过去景区,原生态的深山老林,还没被开发过。”   阮胭哦了一声,在他主动开口说话后,提起给他转钱的事。   陆矜北很深的望她一眼,随后没再说话,只是划拉下手机,把一个码递到她面前。   阮胭看了眼,明白过来,这是要微信转账,她懂。   只是扫过之后,才发现他貌似弄错了,这不是付款码,是他的个人名片。   他们两个五年前交往那会儿,也加过微信,后来分手没多久,她被偷了手机,再加上要去留学,直接换了个号。   见她眉头皱着,陆矜北问,“有什么问题?”   “没有”,阮胭摇了摇头,犹豫了一秒,发过去申请,她手里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你点下通过,我才能转账给你。”   “不是在你手边,自己整。”他起身往浴室走。   他手机列表那一栏,晃过她的面前,映入眼底,几乎都是他的发小和家人。   似乎这个是他的私人号码。   -   景区一行,陆矜北开车带她过去的,景区经理早已在入口等候多时。   早听说陆家的这位看上了他们景区后面没开发出来的一个山谷,一直在托朋友打探,这位什么时候有空光顾,也好带着他发一笔财。   左盼右盼,终于给盼过来,没想到,这位是带着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来的。   漂亮是漂亮,他一不小心多瞅几眼背影,心里不由得开始羡慕陆家这位,地位、钱财到了一定程度,还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招过来。   可没羡慕几秒,就被朋友推了推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这是和颂新上任的执行董事。   他赶忙收回眼神,上前打招呼,之后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路介绍他们景区的特色,至于没开发的那处地方,则是这两位亲自去的,他们景区的人都没上去。   看着他们走远,经理小声和朋友诉苦水,“你说这位到底能不能看得上这块地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今天阮总既然也来了,就说明两家还是有可能合作温泉酒店那个项目的,你这山上不就有活的泉眼么,那不正好。”   “可我看着吧,这两位一路上就没说过几句话,都冷着个脸跟对方是自己仇人似的,你说就这程度,两家能合作?”   “也不一定,你刚才是没见着,你瞅阮总那会儿,陆家那位一直在看你,我要是再不提醒你这是谁,看你这桩生意还能不能谈成。”   ……   阮胭听经理吹了半山腰的牛,后来又和陆矜北亲自去没开发的山谷里转了转,占尽天险。尤其还有一汪泉眼,引做温泉十分适合。   只不过山里凉,再加上昨夜没关窗就着了凉的缘故,她的身体反应来的比较慢。   所以回到酒店,阮胭开始狂打喷嚏,头也变得晕乎乎的,但是电脑里还有几封下午发过来的邮件,没处理完。   她一边回邮件,一边给酒店打电话问有没有空房,还有能不能送一盒感冒药上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就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冰凉的手背贴着滚烫额头降温,直至挂完电话,才瞥见陆矜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手里提了一盒药。   她眨了眨眼,看他用开水冲开感冒药,端到她面前,然后一句话没说,回了房。   中途他总共又出来四次。   第一次,阮胭在和徐立打电话,共同商讨处理公司的急事,两人总共通话了长达十分钟。   第二次他站在主卧门口,抬眼望了眼时间,拧了拧眉,最后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又静悄悄回去。   第三次是十一点,明明五月的天气,虽是夜里,也不是很热,她却裹着个厚毛毯,对着电脑劈里啪啦敲键盘,从主卧门口的角度,都能看见项目书上醒目的红字。   沙发边上的垃圾桶里,扔着一堆她擦鼻涕的面巾纸。   第四次,隔着房门,他在里面听见她打了一连串的鼻涕,像是把嗓子咳出来一样。   此时已经快凌晨。   陆矜北单手靠坐在沙发上,倏然就揉了揉额角,随后扔了随意从书架上拿的一本书,向卧室外走去。   他没事先征求她的同意,在她听见脚步声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弯腰把她从地毯上不容拒绝的公主抱起来。   阮胭的鼻子红红的,额头的温度也偏高,身体也是热的,出了一层虚汗。   她没力气去反抗他,只是扯了扯他的家居服领口,因为发热,连带说话和呼吸都是热的。   “陆矜北,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他们还等着我批复。”   他低头看她一眼,抬脚踢开门,暗含怒气。   “那就让他们等,这么大一个公司,缺了你就运转不开了吗?”   他又说,“你现在是在我跟前,我不可能看着你那样,也别想待会儿半夜再来拿电脑,被我发现,立马给你断网。”   阮胭的脸贴在他冰凉的颈窝儿,眼眶就湿了湿,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种动物。   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他一句话,就戳到她的泪点儿。   其实在纽约和澳洲那几年,这样的事情实在普遍,半夜进急诊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五年时间,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变成了也能看得懂他屏幕上股票分析的走势,甚至还能一眼就看出来哪只是潜力股。   五年时间,她从一个沾酒必醉的人,练成了一个鲜少有人能喝过她的老酒鬼。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劝的动她。   陆矜北把她放到床上,看见她眼底的湿润,盯了许久,猛的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她眸子。   “不让你工作,还哭上了?”   “没,难受的。”她把头缩进被子里面,咕咕哝哝的说,只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被子不是她早上盖过的那一条,连床上的气息也不一样。   察觉到她蜷缩在里面,可能意识到什么,他站床边说,“躺那儿别动,我去给医生打个电话,你有点烫。”   抱她的时候,身体温度热的要比看上去高许多,也许是身体在散热,但他不放心,还是半夜给认识的医生朋友打了个电话,让他临时过来看看。   阮胭一直窝在里面没有动,陆矜北也没管她,只是去外面拿了杯温开水,给她放床头后,他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望着她。   医生过来打点滴的时候,她那时候已经睡着了,额头贴着湿发,连带穿着的睡裙也被汗浸湿。   他朝屋子里望了一眼,随后取了件白衬衫过来,脱了她汗津津的睡裙和内衣,给她换上。   几年不见,那团软肉也长大许多。   男人的身体,可能对自己的女人都有独特的记忆——   给阮胭换完衣服,陆矜北低头看了眼,一只手抄进裤兜里,在原地站了许久。   十五分钟后,他掀开被子一角,握住她没打点滴的那只软的跟没骨头一样的手。   极黑的夜里,吊瓶里的液体落进输液管,很轻一声滴音。   半晌,伴随着一声低低的闷哼,他失神的望向,她手心里的滚.烫.液体。   她要是知道,肯定搁心里骂一万遍禽兽。   他也确实是这样。   她一回来,他就不想再用自己的。 第36章 "别的女人往他身上靠”……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刺破黑夜, 透过深蓝色的窗帘细缝,洒进一地白光。   阮胭缓缓睁眼,鼻子被堵的很不舒服, 对着床头柜上放着的空吊瓶看了半分钟, 才后知后觉的揉着额头回忆起自己昨晚发烧,他半夜叫了医生过来给自己输点滴。   许是生病难受, 难得的在床上赖了二十分钟的床,听见屋外有动静后,她才下床。   这一下来,才发现身上穿的——是他的白衬衣。   阮胭掀起领口闻了闻上面的冷松香味, 昨晚这里并没有别人,不是他换的,还能是谁?   只要一想到这个认知,她的脸颊便不可抑制的泛红。   因为他不仅换了这个, 就连贴身穿的…   没等她在原地杵几秒, 有人推门进来,陆矜北干净指骨搭在门炳上, 朝她凌乱的领口扫了两眼,才移开, “醒了,好点没。”   阮胭低头见到自己扯开的扣子,抬起指尖一颗一颗扣上, 才吸了吸堵的不通的鼻子, 明显在敷衍他。   “还好,已经不是很难受了。”   虽然退烧了,但感冒的后遗症却来势汹汹。鼻腔被堵的厉害,整个呼吸道都像被什么凉凉的东西刮着一样, 干涩的厉害。   陆矜北也没拆穿她,眼神往浴室抬了抬,“去洗漱,之后来吃饭。”   发汗一晚上,身上粘腻腻的,她不想那么快吃饭,“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不行。”   他逐渐走近,俯身把她压在领口里的长发给抽出来,“你现在身上没劲儿,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么洗澡会晕倒,忍忍,好不好。”   这人明显是在哄她。   “那我先去刷牙。”   她眼睫轻眨,抬头轻轻瞥他一眼,极快的进了浴室。   只是一进浴室才发现脏衣篓里扔着一条黑色的平角男士内裤,应该是他早上换下来的。   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矫情,简单洗把脸,就出来,只是洗手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右手掌心一侧有点酸,还有点疼。   凑近了看,还能看到那处皮肤格外的红,就像摩擦什么地方狠了一样。   她的手撑在洗手台两边,抬眼看镜面,想不起来昨天在山上,什么时候擦着了掌心。   还是说被凹出来的树枝擦着了?   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阮胭也未纠结什么,只当是自个不小心,用毛巾擦干手,出去吃饭。   早餐陆矜北只允许她吃流食,一碗熬的软糯糯的小米粥,吃进嘴巴里,一点味儿也没有。   感冒的人,嘴巴里本来就淡。   阮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或许是生病了,就会无来由的脆弱。   尽管知道理智上不该这样,但那些小脾气就像藏不住一样,一下便上来了。   勺子搁碗里,哐当一声,她嗓音跟蚊子一样轻。   “陆矜北,我中午不想吃这个。”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一直喝粥。”   “这两天不行”,陆矜北喝口咖啡,任由她的无理取闹,却没让步。   “医生说你肠胃很差,需要吃几天流食恢复一下。”   她两只手扶在椅子上,顶着一口软糯糯的鼻音,轻喃道,“不许这,也不许那,你又不是老太太,管这么宽。”   陆矜北听见也只是笑,期间还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几眼她晃不停的小腿,之后又起身把咖啡杯放进厨房,又回屋换了身衬衫西裤。   出来后,他一边系领带,一边不放心的嘱咐坐在餐桌前的人,“我有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嗯。”   阮胭见他推门出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点那么怅然,弯头趴在光滑的餐桌上,望着对面明晃晃的落地窗,禁不住的胡思乱想。   自己刚才是不是不该和他闹脾气,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他们本应像两条三八线一样,永不交叉,而现在,怎么有种理不清还乱的关系,自己还在他的房间睡了一晚。   而且,他们是甲方与乙方的关系,但是现在,他这个甲方出去忙活儿,她这个乙方倒是悠闲的躲在酒店里。   真是不像话……   可好像又控制不了。   未等她想清这些,手机率先嗡嗡的响个不停,大有你不接我便不停打的趋势。   江橙打来的视频电话。   阮胭坐在沙发上接通,抽了张面巾纸擦鼻涕。   江橙站在迪士尼外头,一见到她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手机屏幕往跟前凑了凑,忍不住的说,“胭脂,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你不是跟矜爷去杭州给温泉酒店选址了吗,怎么这么虚成这样。”   没等阮胭张口回她,江橙眼尖的,指了指她的领口。   “你穿的矜爷的衣服,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欺负惨了吧。”   “五年不见,矜爷技术怎么样,有没有长进。”   看她越说越不像话,阮胭无奈的叹口气,顶着鼻音,低低道:   “你想什么呢,我生病了。”   “啊,行吧。”,江橙眼里有一秒惋惜,“真病了,看医生没有。”   许是知道她跟谁一起,所以江橙并没那么担心。   “嗯,吃药了。”   “那就行,我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主要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你让我给亨扑办的护照都给整好了。”   “他人呢?”阮胭问。   江橙对着屏幕正了正自己头顶戴的米奇,没好气的说,“你说亨朴啊,他能闲的住?护照和身份证刚给他补办好,这人就去外面疯了,听他说,先从上海去一趟苏州,之后就回苍城看看老太太。”   阮胭点点头,看着屏幕里的背景,才想起来问,“你自己一个人去迪士尼的?”   “不然呢,你又不在”,江橙转了下屏幕,颇为无奈,“你看看人这么多,我都不想往里面挤。”   “慢慢排。”   “不是,胭脂,你别给我转话题”,江橙差点忘了,“你生病是生病,穿的可是男人的衬衣,要说你们俩没什么,我可是一点也不信哦。”   “……”   阮胭抿了抿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橙已经很懂的大手一挥,“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都成年人了,就算一夜上错床,也没什么,是不是。”   “……”   挂完电话后,阮胭看眼身上的白衬衣,想去换下来。   可回了自己房间后,才发现带过来的两件睡裙似乎都被陆矜北送洗了,只有几件正式的西装外套搭在衣帽间里。   没有办法,她只好穿着继续穿着他的衬衣,去客厅回了几封昨天没回完的邮件,又把项目书发给徐立。   一来二去,一个多小时过去,身体重的有点撑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她关了电脑,和徐立说了有急事打电话,便回屋睡觉。   可能惦记着陆矜北临走说的一会儿回来,所以阮胭中间醒来很多次,迷迷糊糊的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有一次刚按亮屏幕,手机上便弹出来一条新闻,什么陆之南抵达杭州拍摄。   脑子根本来不及回想这人到底是谁,手机便从手里滑下去,继续闭上眼睡过去。   感冒的难受,睡的也不安稳。   阮胭做了个梦,梦到在澳洲那一年,她一个人蹲在堪培拉大马路上,喝了许多罐装的啤酒,醉的厉害,给陆矜北打电话。   问他在哪里,她怎么找不到他。   还说她一点也不想他,都快把他忘了。   又告诉他纽约这几年,她过的很好,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   不是刚来纽约的第一年,进和颂实习,因为蹩脚英文被同事嘲笑,也有了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钱,买了个小房子给自己和老太太住。   她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电话里却没人应。   他只是说,“你在那儿站好,我找人来接你。”   她在电话里朝他吼,“我不想让别人来接我,不要别人。”   “那你要我吗?”他问。   她低头咬着指尖,压抑着嗓音哭。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阮胭,当时可是你要分手的。”   冷不防的,阮胭从梦中惊醒,脑海里还回荡着他在梦里那一句,当初是你要说分手。   是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当初是她先提的分手。   甚至都连和他当面说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那样吗。   不知道。   躺在床上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脑子晕乎乎的更加难受,而且她隐约觉得外面有说话的动静,是他回来了吗。   而且嗓子干的难受,她也准备去外面倒杯水喝。   只是推门出去时,却没想到会在客厅里见到一个女人,而且穿的极其清凉,只差脱光往坐在沙发上的陆矜北怀里靠。   两秒后,阮胭慢了几秒的脑袋才反应过来是那位陈小姐,就上次在秀场不礼貌的问,是不是与她长得像。   她站在主卧门口,想也未想的,鼻音软软的喊他,“陆矜北。” 第37章 “一个男人对你…”……   陈之南到杭州拍摄的第三天, 欢瑞带她的经纪人王敏来探班。   王姐手里捧红了很多不少女星,活儿的跟人精似的,太懂娱乐圈的规则, 没有资本, 你就没有说话的余地。   一开始签陈之南的时候,王姐就是看上了她背后所依仗的陆家那位的资本, 而且陈之南本身形象条件也不差,长的很清纯,很适合演那种校园小甜剧。   所以签她后,王姐立马推她给一位导演, 担任一部青春网剧的女一。   说来也是陈之南运气不错,这部网剧播出的时候,正赶上淡季,对打的几部剧都不能打, 收视特差。所以这部小成本的网剧就成了黑马, 靠着清新脱俗的剧情一炮而红,也是从这里开始, 陈之南收获了一批铁粉。   上次去日本拍摄代言,本来板上钉钉定了另一位女星, 但快拍摄的时候,合作方那边抛来橄榄枝。   王姐托了很多人打听,才知道这位合作方前些天在纽约看展, 碰上陆家那位。   这么一来二去, 有些东西都不用去验证,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在日本拍摄行程后,她才明里暗里的提醒陈之南要感谢陆家那位, 也让她好好把握。   陆家那位,从五年前开始,身边的女人就成谜,传言绯闻倒是不少,但经常是水花一出,就没了下文。   正因这样,王敏才对陈之南高看一眼,总觉得这个女孩,能被那位高看一眼,肯定也有不寻常的地方,所以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来捧。   她丈夫在欢瑞上班,前些天听他提了一嘴,陆家那位可能在杭州,所以她忙完赶快飞过来,告诉陈之南。   女人都要懂得把握机会,尤其那位身边从来不缺家世样貌漂亮的女人,你不多去他面前晃晃,过了个三五天,他还记得住你是谁。   况且,在王敏看来,陈之南可是与那位发生过关系的,毕竟那会儿绯闻出来的时候,她还见陈之南和他联系。   当然,王姐靠这个才签的她,所以陈之南也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没有明着承认这件事,但她也没有否认。   而且上次给他送领带那事,王姐问她的时候,她也支支吾吾给糊弄过去了。   她私心里,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他的事。   王姐是在她拍完戏,收工时过来的,还给剧组里的其他人带了点心和奶茶,之后把她拉到保姆车里,笑的眼睛里都有褶子。   “南南,你最近和陆总还有联系吗?”   陈之南交叉着手,沉默了两秒,之后摇头。   王姐把一个地址发到她手机上,又从后备箱拿了瓶珍藏的红酒出来。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陆总现在人在杭州,你看你今天的戏份也拍完了,你去见见他,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个惊喜。”   陈之南低头抠指甲,慢吞吞地说,“王姐,他很忙的,不喜欢别人打扰。”   “哎呦,小祖宗,那是别的人,你是别的人吗!”   陈之南扯了扯唇,浅浅的笑出来。   想起一年前初来北京发展,被一位导演酒里下了药,是他救了她。   不止这次,如果第一次那晚遇上的人不是他,她指不定早死在苍城那些个人手里,他们玩女人的花样多了去了。   王姐见她这表情,给了司机一个眼神,已经往酒店的方向开了。   如若能抓住陆家这位这棵大树,自家艺人的在圈子里还用和这个争和那个抢吗,再不济,他们还可以跳出欢瑞,到华策旗下的影视公司那边,或者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小祖宗”,王姐拍了拍陈之南的手,往她包里塞了一盒五六支装的东西,“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那都是有记忆的,到时候你柔弱一点,指定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这次你可别再和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你要是再给我后退,许导那部电影的女二,你就别想了,你得知道,咱们这圈子里,那都得向资本低头。”   “你得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陈之南眨了眨眼,想起许导那部筹备一年的片子,他的电影向来都以制作精良出圈,这部片子还是春节档。   演了这部电影的女二,她也算在大银幕上有了一个代表作。   这个机会,她是不能留给外人的,但是他,明显的对自己没什么意思。   这一点,陈之南不是没感觉出来。   她看向王姐,委婉的说,“这么晚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小祖宗,你懂什么,这大晚上的才有气氛,你陪陆总喝点酒,再说两句软话,到时候月黑风高,产生点什么情愫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再说你们又不是没有过。”   “……”   陈之南很想否认,但话到嗓子边,一点也说不出口。   她不能说,一旦说了,王姐就会认为她没有价值,别说许导的片子,就她这一年的资源,都比不上。   一落千丈的那种待遇,她不想再尝试一次,况且家里还有债务等着她还。   陈之南不可控制的想,或许她主动一点,他会不会对自己不一样。   就像王姐说的那样,他也终究是一个男人,会有欲望。   而且在苍城,在房间里见到她的第一眼,他明显怔了下。   是不是,他也是对自己有过好感的,只不过碍于身份,所以才一直没有。   陈之南胡思乱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果,已经被王姐推进电梯。   她低头看身上的衣服,是一件裸粉色吊带长裙。   方才在车里,陈姐带了几件衣服,让她选的时候,没来由的,选了这条。   下了电梯后,她握了握红酒的瓶口,抬手敲门。   有那么一分钟后,才有人来开门。   陆矜北见到门外的人,明显怔下。   “怎么是你。”   陈之南浅浅的笑,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陆先生,好巧,我最近在杭州拍戏,也住的这个酒店。”   “我能进去吗,想找你说点事儿。”   “嗯”,陆矜北很深的望了眼她身上裸粉色的裙子,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后,想起房间里的女人还睡着,所以又转身提醒她,“关门的动作轻点儿。”   陈之南点头,跟着他进来客厅。   “我最近得了瓶红酒,知道你也住这个酒店后,所以想着带过来给你尝尝。”   陆矜北没看那瓶酒,只是问她,“谁告诉你我住这儿的。”   陈之南看眼沙发上的男人,他穿着白衬衫,表情认真又严肃。   她小心翼翼的问,“陆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矜北显然没耐心,“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陈之南把红酒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看出他的生气,选择实话实说。   “我经纪人。”   “嗯。”   陆矜北指骨压在一份文件上,轻敲几下,“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   她急切道,“可是您帮过我?”   他这是想撇开自己,陈之南不是没听清楚。   “那不算什么,你回吧。”   陆矜北说完,就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回房间里看看那人,有没有再烧起来。   “陆先生。”   陈之南忽然叫他,待他回头后,她揪着自己的裙摆,鼓起勇气,“陆先生,我喜欢你。”   怕再不说,就没机会。   这话一出,陆矜北就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透着冷。   不是没看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在利用一个男人的同情心。   “你喜欢谁,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还有,以后别穿这样的衣服。”   他不喜欢有人跟她穿一样的衣服。   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重重的泼在陈之南头顶,可是她不甘心呀,明明在苍城的那一晚,他对自己是有怜惜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或许王姐说的对,面前的这个人,无论再怎么样,说到底也是一个男人。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还是有一定自信的,就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陈之南大胆的拽了下自己身上的裙子,吊带裙滑落肩头,无声的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力的贴上他的后背,暗示性的意味很浓, “陆先生。”   “放手。”   陆矜北目光一冷,未等身后的人有所动作,他已经抬手,一个用力把她甩了出去。   如果是五年前,他或许还会很有涵养的提醒她自重,但现在对于她窥探他的行踪,已经没什么耐心。   他转而在沙发上坐下来,一字一句的,口吻淡淡的,却说着最诛心的话。   “知道一个男人面对你硬不起来是怎么个回事吗?”   “保安五分钟会上来,不需要我请你出去吧,陈小姐。”   陈之南眼神焕散,有点不相信,喃喃不是这样的,只是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主卧门口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衣,从他的房间走出来。 第38章 "我和她没有关系”……   因为生病刚醒的缘故, 阮胭的脑子晕乎乎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望了眼地上衣衫不整的陈之南,转而又看向沙发前男人的宽阔后背。   这是在做什么, 自己是打扰到他们了吗。   吸了吸堵着的鼻塞, 很轻的喊他的名字。   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后,陆矜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 也没顾忌还有旁人,走过去后,伸手去摸女人的额头。   只不过还没有触到,被人头一偏给躲开。   他的手就那么搁在半空中,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没多久。”她的语气明显不开心。   他又问,“头还疼吗?”   阮胭抿了抿唇,这次没再回他。因为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瞥了眼陈之南,她没说什么, 也不屑于朝她说什么, 转身朝卧室里走。   陆矜北从后面握住她的手,挠了下女人的手心。   “要喝水吗?”   “不用, 我不渴。”   她很有脾气的甩开他的手,进到里面, 也没去开灯,重新躺回床上。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但是看不到月亮。   枕头上卷而翘的睫毛眨了又眨, 阮胭不可控制的乱想, 如果方才她没有出来,或者这次没有跟他来杭州——   他和陈之南会不会真的发生什么。   可是,就算这次不会,那以前呢。   又不是没见过陈之南坐他的副驾驶, 他这样事不关己的性子,如果真的没什么,会同意一个女的坐他的副驾驶吗?   只要一想这一点,她的心里堵的为难受,就像自己很喜欢的蛋糕,突然一天被一只苍蝇叮了一样难受。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陈之南。   陆矜北进来时,房间里暗暗的。   “怎么不开灯?”   阮胭窝在被子里,从门被推开就听见动静,但是不想跟他说话。   陆矜北把餐盘放下,先去把灯打开,随后看向大床中央鼓起的一团。   “再不起来,我可要去抱你了。”   他这个人,一向敢说敢做,对于他真要去抱她这事,真不是说说。   阮胭慢吞吞的把身体往上移,从蚕丝被里伸出头,露出湿漉漉的杏眼。   陆矜北紧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一只手横过去,隔着被子搂着她的腰,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摩挲后腰的一寸寸软骨头。   他低头,看向她的眼睛,“我刚才洗了个澡,身上已经没有其他女人的味儿了,这会儿想听我解释吗。”   阮胭翻身背对他,明明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但还是控制不住。   “你用不着跟我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这话一出,倒像是她上赶着质问他要关系一样。   为了不让他那么想,她咬着被角,看着墙面,又自顾自的说。   “我对你们,之前的,不感兴趣的。”   “而且我们早就分手,男未婚女未嫁,你跟谁在一起,以后就算要娶谁,也是你自己的事。”   听到半中间,陆矜北越听越生气,直接按着肩把人翻过来,指腹点了下她干涩的唇。   “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阮胭顶着他有压力的目光,点了点头。   埋怨他和陈之南曾经有过一段关系,生他的气,这是一回事。   因为在意,所以她控制不住的生气。   但是事实上,他和谁在一起,都是他自己的事。   没有必要和谁解释。   陆矜北看了她一会儿,有那么一两分钟,气的说不出话来。   “下次要再说这种话,别想从床上下来,我不是吓唬你,我说到做到。”   他松开她,从床上站起来,指了指餐盘上。   “一会儿起来把粥和药吃了。”   “还有,我和陈之南没有关系。”   他说完就推门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阮胭任由身体无力的陷近松软的大床。   她知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了。   -   江橙知道这件事时,在电话里接连不落的数落,“胭脂,你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吗?”   彼时,阮胭的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坐在沙发上办公。   她从文件上抬头,“什么。”   江橙躲在公司的卫生间里,小声说,“恃宠而骄,矫情。”   “不过你也就在矜爷身边矫情。”   “……”   “呦,被我说中了?”   “没有。”   “那你眼神闪躲做什么?”   “……”   江橙又说,“其实要我说,也没什么,你担心的无非是这回事,怎么着的,这都五年过去了,你想想现在可是和颂的执行董事,掌管一个公司的死活。”   “况且你想这么多做什么,都说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回事,还没谈上呢,你在这想东想西的,说不定你想了这么多,矜爷那边早都给你安排好了。”   阮胭翻了一页文件,平静的说,“他不会。”   江橙在电话那边笑,“你又知道?”   “其实他妈要是不同意,还好,我还不愿意你嫁呢,说的好像全世界只剩矜爷一个男人了,要不是你还喜欢他,我第一个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当初你最艰难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北京风风光光的订婚。”   “江橙”,阮胭皱眉,打断她,“当年不是这么简单。”   她看着屏幕里的江橙,“而且也是我不告诉他的。”   “还没说呢,就护上了,依我看,你就是吊死在这颗树上,没救了。”   “……”   江橙从洗手间出来,又问她,“什么时候从杭州回京,我去接你。”   “今晚。”   “怎么这么急?”   “公司里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处理。”   “徐立不在吗?”   “我怕他顶不住,不放心。”   “行吧,你航班号给我发一下,晚上去接你。”   “好。”   和江橙挂完电话后,阮胭接着处理完这两天的邮件,又和徐立打了一通电话,确认和欢瑞签约的时间。   这一切做完,她才回房间里收拾行李。   自从那晚过去之后,陆矜北每天和人谈事儿也是早出晚归,而她因为感冒醒的晚,通常都是□□点,见不着他的人。   两人就像走进一个谁也不低头的死胡同。   阮胭很轻的叹了口气,把衣帽间挂着的衣服收进行李箱,最后又剩下那根领带。   看它一会儿,之后又仰头看向窗外,他生她的气,她心里又何尝好受?   真的是江橙说的那样,她想多了吗。   但也没办法,她控制不住。   就像见到陈之南坐一次他的副驾驶,连他们发生的细节,她都能从头脑补到尾。   事实上,他说没什么。   但这条领带也是该还给他,不能一直放在这里。   进去给他放房间里时,阮胭在众多摆放整齐的领带里,一眼就看见那条深蓝色暗纹领带,边角都起了毛边。   抬手摸了摸,冰凉的触感溜过细白的指尖。   想起那一年初来北京,他带着伍宛白来接她。   也不知道现在,伍宛白怎么样了;当年他们订婚动静那么大,又要什么时候结婚?   还有这条领带,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丢掉吗。   为什么。   窗外的夕阳落满余晖,黄色的日光透过一整面落地窗投射进来,洒在她那张近乎透明的小脸。   阮胭眨了眨眼,过去将窗帘拉上。   也就是这时候,她的电话响起。   “喂?”   “我是申明远。”   “申总。”   “见外了”,申明远笑着说,“陆哥儿喝醉了,你来接他下吧,我们在亦一。”   阮胭握着电话,呼吸一下提到嗓子,但随即反应过来,他只是醉了,而且又和申明远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   “我一会儿要赶飞机回北京。”言外之意是过不去。   申明远笑道,也没问阮胭这个点回北京做什么,只是重复,“他这会儿醉的厉害,我可叫不醒他。”   阮胭盯着脚下的行李箱,“我给你们叫个代驾,或者让他去你那里凑合一晚。”   “你赶紧来吧,我一会儿还有下半场,再说,我管不了陆哥,他不听我的。”   申明远极快儿的撂了电话,留给她嘟嘟的话音。   眼下不是在北京,而是在杭州,阮胭也不知道他在杭州都认识些什么人。   到底还是担心他,她又把飞机推到凌晨,打车去申明远在电话里提到的亦一会所,到那里后,又直接去了包厢。   申明远一见她进来,立马站起来往外走,桃花眼里笑的明目张胆。   “来了,人我给你看到这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阮胭点了下头,看了眼一桌子都没怎么动的菜,又看见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头不得舒展的某人。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才移动脚步过去,闻见他身上很重的酒味,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一直在这儿待着也不是办法,只得叫他,“陆矜北,醒醒。”   “我来接你回去。”   女人舒缓的嗓音响在他耳边,陆矜北缓缓睁眼,反应很慢的,看向面前的人。   他去拉她的手,“你来了。”   “嗯。”   “还能自己走吗?”阮胭问。   陆矜北却是没听见,对着她无声的笑。   在阮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一把拽过她的手臂,将人纹丝不动的压在沙发上。 第39章 “今晚逃不掉”   包厢里静的很, 就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清。   阮胭看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醉的难受,只是刚抬起手拉他的胳膊, 却被他顺着这股力道拽入怀里, 两人又一起跌进松软的沙发里。   男人的背部遮挡住头顶的大片光亮,他的头压下来, 靠近她的唇。   或许因为喝了酒,他的黑眸亮的的让人发着颤。   怕他要亲她,阮胭往边上躲了躲,一双手又去推他的胸膛, 试着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陆矜北,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他没说话,却因为没亲到她的唇, 开始亲她的细白后颈。痒痒的。   因为出来的急, 她胡乱套了件长裙,又只在外面穿了件西装外套, 匆忙打车过来。而又因为方才侧身的动作,更加方便他的动作。   密密麻麻的亲吻落满后颈, 凸出的蝴蝶谷,还在继续往下。   许是嫌她的长裙碍事,男人还一把从肩头扯到腰际。   背部的大片肌肤猛的接触到空气中的冷空气, 她才意识到身边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具身体五年没被开发过, 实在太过敏感,他稍微一动作,独熟他的记忆席卷而来,逐渐淹没她的神智。   不由得, 她的指尖也发颤,触进他的发里,连带声音也抖的厉害,试着阻止他。   “陆矜北,你别这样。”   他压根不听,很重的咬了下她那块骨头背部突出来的那块骨头。   阮胭不由得轻嘶,抓着男人胸前白衬衫的手指紧了紧,去掐他,“你属狗的。”   他的灼热气息喷在她的后背,还嗯了声。   也不知道到底在回答哪句。   好在这之后这人没有更继续闹人的动作,阮胭才把他顺利的从会所里带出来。   他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她身上,把他扔进车里时,出租车司机都快看不下去,从主驾驶探出头,“姑娘,需要不需要我帮你。”   她轻摇头,说了句谢谢。   他这人毛病不少,不喜陌生的人碰他。   车子一路行驶,寂静无话。   车窗上,男人的长睫毛眨了那么一两下。   瞥了一眼,阮胭默不作声的付完钱,又拉他下来。   陆矜北低着头,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无声的笑了笑,任由女人拉着上楼。   随着两人进门,她松开他,去开灯,他眸光深了深,又一把拽住她纤细的胳膊。   这一次,她身体实打实的被夹在门板与他中间。   月色洒满一室静谧。   阮胭仰头看他,凉飕飕的拆穿他,“还装醉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早就发现了。”   “什么时候。”他嗓音很低,呼出的酒气喷在她的鼻尖儿,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阮胭看向他,“车里的时候,你睫毛眨了三下。”   “观察这么仔细”,陆矜北覆在她耳边,低低的笑了两声,随后握着她的侧颈,一点点的把人转过来,“所以还不想承认,心疼我吗。”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丝月色高悬。   阮胭直视他的眸,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没有,你想多了。”   他却是压根不为所动,听见了也跟没听着似的,极为不规矩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语气轻佻又随性。   “是吗,那你今晚来接我做什么,阮董事。”   阮胭头往一边移,试图躲开他的亲吻,指尖却还下意识的捏着他的衬衫。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哦,那我刚才在会所里吻你后背的时候,你怎么没阻止我,你会和任何一个合作伙伴发生这样的关系吗?”   他那会儿醉是醉了,但不代表什么都不记得。   更何况就那么一瓶酒,申明远都没醉,他能醉成什么样。   所以在申明远问他是不是醉了,需要不需要让人过来接他时,他跟着应付过去。   他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心软来接他。   要么她心狠一点,任由他在会所里睡一晚;要么,眼前的这个人,就得做好他不放开她的机会。   “怎么,说不出话来,是找不到理由了吗?”   他宠溺的点了下她的鼻尖,双手撑在她和门板之间,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似乎就准备听听这张小嘴里还会说出怎么不中听的话。   “你力气大,我推不开。”   “是吗?”   “嗯。   “那你刚才怎么湿……”   阮胭终于崩不住了,抬手捶他的胸膛,嗔骂他,“陆矜北,你要不要脸。”   “你恼羞成怒做什么,正常生理反应,不是吗。”   他顺手裹住她的掌心,轻轻啄吻,双腿挤进她腰间,看着她红成石榴血的耳骨,浑话张嘴就来。   “感觉到我了吗?”   阮胭红了半张脸,瞪他一眼,“你……”   “我怎样”   “五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不经逗。”   “流氓。”   因为低头的动作,细长又白皙的脖颈被他收入眼底,后面印着大片大片还未消退的吻痕,直至背部中间。   方才在会所留下的印记。   陆矜北的眸子暗了下,一把扛着人往卧室走。   他不想再等。   如果一直不进行这一步,任由她把自己当乌龟一样在原地踏步。   等回北京,这人肯定躲的他远远的。   索性不如今晚彻底要了她。也不枉她方才在心里骂他这么久。   他说,“放心,只对你这样。”   倏然而来的腾空感使得阮胭有片刻的愣神,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着,踢开卧室的门。   卧室中央的床近在咫尺,她忽然开始紧张,一双腿不听使唤的来回乱动。   “你要做什么,陆矜北。”语气里自然而然的带着慌张。   “做什么,当然是”,他覆在她耳边,非要她听清那两个字。干你。   卧室里的窗户没有关,风影浮动,淡淡的月色洒进来,映在两人呼吸紊乱的的面颊上。   阮胭的手肘抵在他的胸膛,因为紧张,一张眸子红红的,气息不稳。   “你不是说,不强迫女人的吗?”   陆矜北抬手解开领带,扔在一边,随后指骨揉下额角,笑道,“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   “……”   夜色渐浓,月影也移了几次,不知进行到何时,大约得是凌晨往后。   地毯上扔着一团又一团的纸巾,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浓厚的味道。   电话铃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大有你不接我不停的势态。   阮胭的双眸被欺负的红红的,黑被裹住的白皙肌肤下,遍布着大小不一的痕迹。   因为房间里没有安全措施,所以到底没进到最里面。   但是在她身上该得到的,却是一点也没落下。   好不容易见好的感冒,似乎也更加严重。   她鼻子堵的不通,连带呼吸困难,推他的力气更是没有,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无力的摊在床上。   试着张了张唇,一出口,发出的音都是破碎的。   陆矜北捡起地上的手机,从后面抱着她,一下接一下的,安抚似的,吻女人的湿发。   “江橙打过来的,要接吗?”   阮胭压着被角,点了点头。   陆矜北握着电话,放至她耳边。   江橙的大嗓门直接传过来。   “胭脂,不是说好了我来机场接你,你现在人呢,倒是让我看见个人影呀。”   “为了来接你,我特么都推把部门的联欢给推了,在机场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最好给出一个我合适的理由。”   “我……”阮胭说不出话来。   “欸,胭脂,你声音怎么了?”江橙不解,“你感冒又严重了,怎么成这样了。”   阮胭翻了个身,眸子湿润润的,忽然用力咬了下他的小臂,以示控诉。   陆矜北任由她咬,一点也不疼。   “这几天不动你。”   阮胭看了他一眼,又把头缩回被子。他说的是这几天,不代表几天后还不动她。   陆矜北隔着被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把手机扔到一边,“人还在我这儿,她暂时回不去。” 第40章 “女人,还是曾经的情人……   因为耽误一晚上, 所以第二天早上,阮胭又重新订了张中午的飞机票,十二点多飞北京。   和颂那边有一个主管离职, 她担心徐立处理不好, 得回去亲自看看,才安心。   她提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陆矜北在厨房做早餐。   他煮了两碗小混沌,端到早餐上,看着站在客厅中央捂的严严实实的人,生怕他会做些似的。   有点想笑, 但是给忍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吃早餐。”   “嗯。”   阮胭乖巧的在餐桌上坐下,任由陆矜北伺候她。   他单手撑在餐桌上,觑了眼她握筷子的手, 低头问, “还疼吗?”   “……”   阮胭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很轻的瞥他一眼, 握紧筷子。   他还好意思问。昨天临到紧要关头,因为没有套被迫中断。   他是没进去, 但是该占便宜的一点也没少。她的右手,那里的外面,都没少得了他的折腾。   阮胭不说话, 陆矜北也不生气, 只是挨着她坐下来,看她小口小口吃混沌。   他用餐巾纸给她擦了下混沌溅出来的肉汁,之后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拉到自己面前, 检查的异常仔细。   “我看看,有没有擦破掌心。”   阮胭的皮肤本来就嫩,稍微一摩擦,就见红下不去。更别说他昨晚没节制。   陆矜北又解开餐桌上的塑料袋,从里面取了支药膏出来,涂在她的掌心。   “还生气呢?”   阮胭任由他握住指尖,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到薄薄的皮肤表层,咕哝道,“才没有。”   说完从他手中抽回来自己的手,吞进喉咙里几个混沌,过了会儿,才慢吞吞的说完整。   “下次不许这样。”   陆矜北没动那碗混沌,只是看着她别扭又害羞的动作,不由笑出声。   “嗯。”   吃完早餐,陆矜北回房间换衣服,送她去机场。   他在杭州还有行程,暂时回不去。   即使两人昨晚发生亲密关系,但关于这件事之外,比如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没提,阮胭自然也不会问。   从西湖飘来的暖风,吹进车窗,再加上午后和煦的日光,让人有点犯困。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最后头一歪,倚在他的肩上。在睡梦中,还很轻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有一种占有欲。陆矜北也不例外,甚至更甚。   五年过去,他不曾想过,这具身体依然只记得他开发过后留有的痕迹。依然是那么青涩。   让他忍不住想欺负的更多。   车里的挡板早已降下,他动作很轻的,撩起女人的裙摆,大腿内侧上的淤青一片片的,经过一夜的发酵,在她本来就白的身体上,更加触目惊心。   他把药膏抹在手指上,又揉到那些地方。做完这些后,才又把她的裙摆放下,掏出湿巾擦干净手。   -   许是昨夜折腾的太厉害,阮胭一路睡到机场,还是被他抱着进贵宾室等待。   慢悠悠的醒来时,她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长腿,身上披了层薄毛毯。   日光太刺眼,她翻了个身,自动躲进他的怀里,眨了下睫毛,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有点可爱。   “几点了啊。”   “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才登机。”陆矜北翻了页报纸,看着她无意识的在怀里来回摩擦,看了几眼后,终是按住她的白皙肩膀,声音也跟着低哑几分。   “小孩,别乱动。”   阮胭撇了撇嘴,也感觉到点什么,听话的窝在他怀里。不敢再动。   十五分钟后,等他平息缓和下来,阮胭飞快的从他腿上跑下来,就像身后有什么老虎猛兽一样。   她胡乱的指了指外面,“我去上个洗手间。”   陆矜北放了她。   萧山机场的客流量不少,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她走的慢,期间还被一个跑的很快的小孩子撞到。   阮胭把他扶好,站在原地等家长过来。交给他们后,才又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只是在拐角那里,说来也巧,见到陈之南,她旁边跟着的,似乎是她的经纪人。年龄比她大很多。   因为是公众人物,所以他们都戴着口罩。   王敏不认识阮胭,所以也并未抬头,只顾着数落陈之南。   “你说说你到底怎么得罪陆家那位,你知道今天一大早,王总亲自给我打电话,询问我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那位那么生气,他的秘书直接把电话打到他那儿。”   陈之南沉默,没接王姐的话茬,只是在看见阮胭后,心里什么滋味都不是。也有难堪。   那天她匆忙离开,看见阮胭挣脱开他的手,他都没生一点儿气,任由她闹小脾气。   于是她得出一个认知,他很宠这位和颂的董事。   同是女人,怎么他对她就那么好?   尽管他拒绝了她。但是陈之南想不明白阮胭身上到底有什么点,值得他喜欢,身材和容貌放在他们圈子里,都是不出挑的存在。   所以她不服气。   王敏数落完陈之南,顺着她的目光瞥过来,一回头看见阮胭,眼里闪过惊艳。   气质实在是干净,骨子里的那种温婉宁静,压根不是装出来的。   这再看眼自己家的艺人,对比就出来。   王敏全程盯着阮胭走过去,朝陈之南说,“你长得挺像人家的。”   陈之南凉飕飕道,“难道不是她长的像我吗?”   王敏活的跟人精似的,这么多年和人处事,心思多了去了,所以看一眼陈之南的表情,她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笑着拍她的手,“是,是,咱家女明星说的对。”   但是心里想的完全又是另回事。   她电话响了,自家丈夫打过来的。   “你在这儿等我下,我先接个电话。”   “好。”   陈之南点头,看着王敏走到不远处就接电话,神色凝重,不过她没多想。   她低了低头,从人群中轻而易举的捕捉到阮胭的背影,见她进了洗手间,没过一会儿,陈之南就像憋着口气一般,也跟着进去,并且顺手关上门。   洗手间里面这会儿人不多,只有他们两个。   陈之南进来的那一刻,阮胭就发现了。   她仰头看了眼头顶的摄像头,低头继续冲洗手指,之后又用冷风吹干,压根不把她当回事。   陈之南忍不住出声,极力的想从面前这人太过平静的脸上看出点儿波澜。   “你不想知道我们曾经是什么关系吗?”   阮胭本来已经快走到门口,听到声音后,也只是稍微停了下脚步。   陈之南怕她走开,想也未想凭着直觉,“苍城的那个房间,我去过。”   如若不是有人提起,阮胭都快忘记她和陆矜北在苍城最常去的那间套房。留下他们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而陈之南,连那个地方都去过吗   陆矜北说过,他和陈之南没有关系。她是信的,因为他压根不屑于说这种谎。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去过就去过,保洁人员也去过呢。   但是经由陈之南口中说出,让她极不舒服。   就像自己以为的那点特殊,被人轻而易举刺破。哦,原来这个地方不止有过我们,还有过你和其他的人。   她转过身来,浅浅的笑。   “陈小姐,你明里暗里的,是想告诉我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女人,还是曾经的情人?”   她说的直白,压根不顾忌陈之南的脸色。   “我本来不想理你,因为没必要,但我想知道,什么给你自信心,这样三番五次的来挑衅我。你要知道,如果我想要你在这个圈子里消失,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我没有这样做,对你已经算仁慈了。”   陈之南气不过,怎么能把强权说的冠冕堂皇。   “你……”   阮胭大大方方接受她不怎么善意的目光,“我怎么。”   两人的目光对上,一个平静,一个有点气急败坏的不甘。   嘎吱一声,厚实的红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陈之南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立马低下头,再仰头时,方才的那些不甘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红彤彤的眸子。   陆矜北指骨握在门把手上,望着女人背影,宠溺的笑,“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模一样,一眼看不住就乱跑,再不出来,我可要报警找你。”   熟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后,从这刻起,阮胭就没再看过陈之南。   她回过头去,清澈的眸子望向矗立在门口男人高大的背影。   她弯了弯唇,朝着他笑,“陆矜北,我腿疼。”   门被他往里推开,站在一边的陈之南压根没进入他眼底。   他看了眼她的腿,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疼,不由得拧了下眉,神色也跟着严肃,就要过来掀她的裙摆。   “刚才摔着了?”   “没有。”她往后边躲了躲。   他笑着逗她,故意把话挑明,“那就是想让我抱你出去?”   “嗯。”   陆矜北指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懒洋洋的,“待会被人看到,可不许反悔。”   阮胭犹豫一两秒,她本来只是想气气陈之南。但外面确实这么多人,他这样大摇大摆的抱着她出去,就他这长相,实在太吸人眼球。   虽说进来的时候也是被他抱进来的。但那会儿她睡着,压根没一点感觉。不能跟这时候相提并论。   “那算了。”她说。   也确实没必要为了一个陈之南,让他被拍到。   “那可不行,我的公主殿下。”陆矜北不由分说的一把抱着她,往外走。   全程都没注意到洗手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阮胭搂着他的脖子,安心的靠在他怀里,淡粉色的唇瓣不由再次弯起。   -   王敏打完电话,找了陈之南一圈,最后终于在洗手间看见她。   她小跑着过去,用力的揪住陈之南的胳膊,在电话里被丈夫数落的那点不痛快全转移到她身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那位如此生气,你知道王总让我们夫妻俩停职吗,这会儿声明已经发在公司群里。”   王敏抓的她很疼,但是陈之南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神涣散,迟迟的回不过神。   停职?什么停职?   就因为那晚她去找了他,所以就让她的经纪人停职了吗。   她低声喃喃,一把推开王敏,“不会这样的,他不会这样做的。”   他明明对她有过怜惜的。怎么那个女人一回来,一切都变了呢。   王敏被陈之南推的后退几步,不由气血上涌,很想狠狠的骂一顿。   因为陈之南,她丈夫停职,她被撤职,他们都是公司里的老人,说停就停,没有一点周旋的余地。   但是又想到目前当务之急是解决事情,只好努力的平静下来,想着补救措施。   过了会儿,她耐着性子问陈之南,“你是不是知道陆总电话,给我,我带你去道歉。” 第41章 “伍宛白(上)”……   回北京后, 阮胭焦头烂额的忙了两周。   好不容易闲下来,徐立给她煮了杯咖啡,问起在杭州的事。   “看的酒店选址怎么样?”   阮胭抿口咖啡, 靠在大班椅上闭眼休息。   “还行。”   徐立给她窗台上的绿植浇完水, 想起一回事。   “对了,这些天一直忙着没问你, 杭州飞北京,我记得你是前一天晚上的票,怎么又给改到第二天中午,江橙说去机场接你没接到, 还给我打了通电话。”   阮胭眼睛眯成一条缝,恍下徐立,又用文件遮住光,“有事给耽误了。”   算下日子, 回来到现在, 两人都没通过电话。五年前那会儿,也是和现在差不多, 他很少给她打,她也几乎不主动打过去。   就像憋气一样, 谁也不肯让半步。   但现在,阮胭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两人关系。   就这么糊里糊涂又在一起吗。   她不想这样。   徐立没看见阮胭在发呆,只是感叹, “稀奇。能让工作狂让步。”   “……”   他随口又问一句, “陆总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还有工作。”   “哦,这样”,徐立放下水壶,“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胭一把掀开文件, 语气带着些许暴躁,“哎呀,你怎么问题这么多,还让不让人休息?”   徐立摸了摸鼻子,“我问题很多吗,我只是在关心一下你的私人情感问题,别到时候被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我不知道你跟陆家那位曾经是什么关系,问过江橙,人没跟我说,不过,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陆家不仅仅只有商界这一块涉足,你要跟他在一起,或者走的更长远,怕是会累。”   “知道”,阮胭和他对视一眼,随后移开,妥协一般,平静的望向外面,“我知道会很累,但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试试。”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那天阳光很好,或许是处理完糟心的工作,让人放松,亦或是她在心里放的太久了,迟迟得不到倾诉,所以才会一股脑的说出来。   “也不怕你笑话,阿立,我长这么大,追我的人不少,可我只喜欢过他一个。”   “江橙不告诉你我跟他的事,只是怕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在我身边提醒我们的过去,我就会多一天走不出来。”   “但是五年了啊,要走出来,也早该走出来了吧。”   “可我好像不行。”   徐立静静的听着。   阮胭仰头朝他笑,“在纽约那五年,我有了事业,有了工作伙伴,认识了你和亨朴,生活一直在继续,似乎和以前没两样。”   “可是我依然会想他,走在街上看到年轻的情侣会想起,想吃一碗酸辣粉的时候也会想起那么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别人分个手还能再谈下一段,可我真的不行。”   可能错过他,生活亦是如此;不会发生什么大的改变。但是无数个辗转黑夜,总会想起青春里曾经出现过一个人,让人遗憾,不禁开始回想,如果当初没有那样做,我们的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或许未来有一天,有了新的家庭,孩子,还是会在偶然的一天,看着蓝天白云,独自回忆那段时光。   一杯咖啡被她慢慢喝完,见徐立神情凝重,她又故作轻松的朝他说,“其实也没我说的这么伤感,你知道的,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大都会掺杂着个人很多的情感。”   “阿立,你以后也会遇到的。”   “嗯”,徐立看着阮胭,慢慢笑了,“已经遇到了。”   “谁呀,哪位?”   徐立比她小两岁,从毕业起就是她带他。这几年在纽约,她忙,他也跟着忙。自然没见到过他和哪个小姑娘谈恋爱。   所以阮胭很期待,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都带光。   徐立很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摇头。   “时间到了,再告诉你。”   阮胭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也知道兴许是两人刚开始谈,徐立估计想再稳定一段时间再带过来见见。   “那好吧。”   “待会下班有什么安排?”临出办公室,徐立又问了一嘴。   阮胭从电脑上抬头,“要和江橙去吃饭,她上次在机场没接到我,准备狠狠宰我一顿,你去吗?”   徐立倚着门,不可置否的笑,“你们女生之间的聚餐,我去不太合适吧。”   “要是喝醉了,欢迎给我打电话,我负责接你们。”   -   饭店是江橙提前订下的。新开的一家重庆火锅店。因为口味比较正宗,辣的够味,所以营业至今,一直很火爆。   阮胭开车过去的时候,在外面找了好久停车位,都没找到。好不容易等到一位车主从里面开出,她才补进去。   这么一来二去,进去的时候,江橙已经点好汤底。   鸳鸯锅。一个番茄,一个辣锅。   “我知道你不是很能吃辣,特意给你点了个番茄,贴心吧,快夸我一下”,江橙招呼阮胭坐下后,倒了杯茶水,“我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想想你那天,让我在机场等你两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你也没出现。”   阮胭喝口水,润润嗓子,讨好的说,“我多请你吃几顿饭怎么样,江橙橙。”   “小事小事”,江橙笑得玩味,“你给我从实招来就行。”   “我可是听见了,凌晨三点,矜爷在你旁边,成年男女,难不成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   阮胭放下水杯,翻了页菜单,无奈的开口,“你五年前就是这副表情,一样八卦。”   “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可别光说我”,江橙笑她不争气,“你不也一样,五年都栽一个人身上。”   “对了,忘记告诉你,傅砚池那伙人,在楼上包厢呢。”   “嗯”,她把菜单递给江橙,“你看看还要不要再点什么。”   “不用,你不是知道我爱吃什么嘛”,江橙一手支着头,神情严肃几分,“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你和矜爷算是重新在一起?”   “没怎么想。”   阮胭耸耸肩,实话实话,等着服务员上菜。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跟自个拧巴了”,锅底的红辣椒热气翻涌,呛进鼻腔,江橙抽张餐巾纸,让她擦眼泪,顺便感叹一句。   “爱情这东西,可真折磨人。”   这顿饭吃到最后,撞上傅砚池他们一行人从楼上包厢下来。   伍宛白也在,她最近刚回国。   她的视线从江橙转到阮胭身上,提出邀请,“聊聊?”   阮胭放下筷子,平静的看向穿着小黑裙的伍宛白,点头答应。   “好。”   江橙吃进去一口肉,看了眼傅砚池,又看向伍宛白,语气酸溜,“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讲吗?”   伍宛白笑道,“我又不是老虎,还会吃了她不成。”   “我们关系又不熟,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欺负她。”江橙毫不示弱的怼回去。   伍宛白耸耸肩,看向阮胭。   “你这个朋友的嘴巴,可真是厉害。”   江橙本来想说我谢谢您,但是注意到傅砚池一把坐在自己身边,用筷子从她盘子里抢了块肉。   一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阮胭和伍宛白去了外面,两人各自从前台要了瓶冰啤酒。   五月的风带着暖意吹过来,这会儿夜色渐晚,道路上的车流不息,刺耳的车笛声时不时响起。   火锅店的门开了又关,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不乏一大家子带着小孩过来吃的。   店里浓重的辣味似乎也飘到外面的空气里。   两人站在店门口不远处的台阶上,彼此静默。   阮胭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感觉从口腔到喉咙,夏日里的炎热也消减不少。   伍宛白问,“这些年在纽约过的好吗?”   “还可以。”   开场白总归就是这些。一问一答,你来我往。   伍宛白又说,“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阮胭看她一眼,觉得伍宛白变化很大,不是五年前她初来北京,见到的那个鲜活又阳光的她。   可是五年,谁又没变呢。时间就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东西。   想通这一点后,她浅浅的笑,“你变了许多。”   伍宛白爽朗一笑,“你倒是没变多少,还是跟以前一样。”   “听说你前段时间升职了,恭喜你。”   阮胭目光望向对面的车水马龙,轻轻的去捏易拉罐。   “谢谢。”   伍宛白看着面前的人,想笑又笑不出来。这就是他喜欢这么多年的人。   为了她,连两家从小订下的婚约都给退了。羡慕吗,自然是羡慕的。   可这些年,她也想通了。有些人,有些事,就是你怎么争也争不来的。   其实不止是她,帝都名媛圈的,谁不想着能得到他的高看。   可是人生的出场顺序就是这么重要。谁又知道,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惦记一个人。   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他身边这么多女人,唯独只有身边这人,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因为这姑娘和别人不一样。   五年过去,连她都变了。可是身边这人,你都看不到她的变化,一双眸子还是那么干净。   似山间一汪泉,一幅千年画,淡淡的,却又经久弥香。   伍宛白仰头灌自己酒,夜风吹过来,有点冷,但是心里更冷。   她很轻的说, “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他的婚约作废了。”   “五年前就作废了,你那会儿要是没离开,说不定你们的孩子,如今都能叫我阿姨。” 第42章 “陆矜北,我想吃冰淇淋……   傍晚的风轻拂面颊, 夕阳隐去,落日斑驳。   阮胭抬起纤细手臂,一边轻轻压住被风吹乱的裙摆, 一边听伍宛白说话。   提起婚约作废这事儿, 她的心底似被羽毛挠过,塌陷了一小块地方。   是因为她吗。还是别的原因。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出事, 傅砚池已经出来,隔了几个台阶,递过来她原本放在里面的电话。   当着阮胭的面,傅砚池不敢抽烟, 一脚灭了烟,眼神玩味的指指屏幕,“矜哥儿。”   阮胭看向手机,上面已经显示正在通话中。   她接了过来, 放到耳边, 说了一个喂。   旁边伍宛白和傅砚池对视一眼,用口型问, “你跟他告状了吧。”   “这你还真冤枉我”,傅砚池双手一摊, 看一眼走到不远处接电话的阮胭,又回头和伍宛白说,“这位的行踪, 你以为他会一点也不知道。”   “恐怕一条一条列的清楚, 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所以你那些心思,该收的收一收,要是做什么欠妥当的事,我可不保你。”   伍宛白撅着嘴, 作势要去打他的肩膀,“砚池哥,你到底和谁站一起。”   傅砚池一把躲开,往后看了看玻璃窗里面的江橙,才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痞痞的笑,“谁也不站,我只认理。”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她,我们两家的婚约早没了。”   “嗯。”   “你说,陆姨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伍宛白问傅砚池。   “不同意又能怎么着,你觉得陆姨能管得住矜哥儿?”   “管不着。”   “那不就得了”,傅砚池眯了眯眼,“而且矜爷这性子,你觉得会让阮妹妹受委屈?”   伍宛白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是不是不应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为什么他就看不上我。”   “那倒没有”,傅砚池拍了拍小姑娘的肩,“感情这东西,你当是选秀,非要列出来个一二三四,挑一个条件最好的。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你觉得吧,似乎就是这个人。”   “所以这不是谁好不好的问题。”   “嗯,我知道”,伍宛白看向傅砚池,“算了,不说这个。改天你见到矜北哥,帮我跟他说声谢吧。”   “什么,要说什么,自己朝他说去。”   “我就不去了吧,也没什么,不就前些天我三叔家里那块地皮吗。”   “行,帮你带到。”   -   阮胭捂着手机,走到火锅店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台。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离,车窗上映出女人姣好的脸庞。   她压了压裙摆,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   凉风拂面而过,吹乱人的头发。   电话里,俱是沉默。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你忙完一天,在万家灯火里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即使是一个呼吸声,也填的很满。   对面灯红酒绿是酒吧。灯光闪过她的眼睫。   无来由的,她弯起唇,很想叫他的名字。   事实上,也那么做了。   公交站这边没什么人,她一只手撑在凉椅上,稍微弯着腰,双腿来回的摆动,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连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   “陆矜北。”   “嗯”,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打火机擦着的火苗声,之后,他又缓慢的笑出声,“我在呢,跑不远。”   “这么叫我,我能认为你在想我吗。”   他这话说完,阮胭静默两秒,握着电话的耳骨有点发烫。   陆矜北似乎也没指望她回答什么,接着问,“现在在干什么呢?”   阮胭回头望眼后头的火锅店,江橙坐在那里玩手机,还朝外头站着的傅砚池身上瞄了几眼。   她笑了笑,又低头,“刚和江橙出来吃完饭。”   “嗯。”他回。   “你呢?”   “刚吃过。”   他那边似乎也夹杂着风声,“这些天,怎么不跟我打电话?”   阮胭抬起手,撩起耳边的碎发,放至耳后。   “你不是忙吗?”   陆矜北扯着嗓子笑,“到底是你忙,还是我忙,一天二十四小时,阮董事都抽不出来十分钟。”   阮胭嘴角溢出浅浅的笑,很轻的嗯一声。   对面马路上,一个年轻的妈妈拉着孩子,从一家奶茶店出来,买了一杯奶茶和一个甜筒。   小孩子吃的嘴角全是甜筒的冰淇淋。   许是刚刚吃的锅底有点咸,再加上五月的天气也逐渐回暖。   看见孩子手里的甜筒,阮胭忽然也很想吃。   不自觉的,就和电话对面的人撒起娇来。   “陆矜北,我也想吃冰淇淋。”   男人听到后,似乎有些意外,随后揉着额角,不断的笑,“现在啊。”   “嗯,就现在。”   他嗓音低沉,指出一个事实,“你例假快到了。”   “……”   阮胭有几秒钟说不话来,卷而翘的睫毛眨了又眨,最后妥协下来。   她随意的朝路两边望,瞥见结完账出来的江橙,还朝这边招手,随即转头和傅砚池拌嘴。   只有他们两个。   伍宛白不在,或许是先走了。   看见他们,似乎又回到五年前,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印象里两人也一直逗嘴居多。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她回过头,嘴翘的老高,对电话那边说,“我不跟你说了,江橙吃好了,我要跟她一起回去。”   “再等等,先别挂”,他嗓音有点不舒服,在电话里嘱咐她,“跟江橙一起回去可以,但不能睡在一张床上。”   “你这是什么毛病?”   他声音跟着低哑几分,语气颇为霸道,“你从上到下都是我的。”   阮胭脸皮薄,禁不住他这样的撩拨,低声喃喃,“你管不着。”   “你看我管不管的着?”他恶狠狠的说。   “陆矜北,我好像还没答应和好。”   “嗯”,他痞痞的笑,“所以我这不是在追求你。”   “阮董事,你看我表现怎么样,什么时候给转正。”   “我要好好考虑。”   “行,听你的。”   他们俩都明白,对方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两人有一搭的没一搭的聊了半天,期间还说到下周老太太过生日这事。   年岁渐长,老太太脾气也渐长。   上个月就开始念叨着自己过生日这事,话里话外都是提醒阮胭不要忘记回来。   其实阮胭哪里能不明白。老太太就是想让人多陪陪她,但是让人来北京和她一起住,又不愿意。   说什么住惯自家的小院子,不喜欢高楼大厦。都在美国伺候了她几年,说什么也不再过来。麻烦。   其实啊,她就是怕自己年纪大,给孩子添麻烦。   两人电话一直通着。一直到江澄和傅砚池说完话,也没有挂。   江橙在旁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这电话粥煲的。”   阮胭把车钥匙扔给江橙,让她去取车。   她站在路边,问电话那边的人,“还没好吗?”   陆矜北说,“嗯,再等会儿。”   三分钟过后,马路对面小跑着过来一个外卖小哥,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看了眼单子上记录的信息,随后看向面前的女人。   “请问是阮小姐吗?”   阮胭点头,还握着电话,愣愣的点头。   “我是,怎么了。”   外卖小哥嘿嘿一笑,“这是有位先生订的冰淇淋,应该是您先生吧,他特意嘱咐少冰,只有四分之一的量,说只是让自家小孩尝尝味。”   “您快带回去给孩子吧,别化了。”   自家小孩那四个字划过唇齿,落在她的心间。   冰淇淋礼盒被外卖小哥一把塞到她手里。   对面,男人在电话里,低沉且缓慢的笑。   “小孩,少吃点儿,知道吗?” 第43章 “陈之南”   五月中旬, 欢瑞品牌发布会,公布旗下第三季度合作品牌方为华策与和颂。   消息一出来,和颂公司里的各级主管都为之一惊。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位新来的执行董事前两把火都给烧起来了, 能力可见一斑。   不止成功搭线欢瑞,听说已经在和华策商讨共建温泉酒店的生意。   谁见了, 不说声厉害。   就连远在纽约总部的约翰,都给分公司发来一封嘉奖函。   而至于阮胭本人,忙着尽快和欢瑞签约。   和王中磊敲定签约日子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夸她后生可畏。   当时徐立就在她办公室, 闻言朝她数起大拇指。   其实,别人不知道,但是阮胭怎么会不清楚。   他说自己是一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也要为手底下的员工负责。   但是在和颂与欢瑞合作这件事上, 华策本来可以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   签约那天, 王中磊在南麓会所订了一桌子菜,邀请他们一行人吃饭。   阮胭不想去, 给了徐立一个眼神,徐立立马笑眯眯的拒绝,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辞过去。   王在磊笑着摆手说没事, 又让秘书送一送他们。   所以几分钟后, 两人立在欢瑞的办公楼前等司机开车过来。   五月的太阳有些大,再加上她穿的是修身黑色西装,本就吸热,就这么晒一会儿, 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用公文包遮了遮日光,转头问徐立,“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参加他的邀约。”   徐立手握成拳,假意咳嗽两声,才笑着回话,“我猜,你是怕王总问你是不是和那位有私交。”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去上海找过那位谈事,这要是想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说到这儿,徐立指了指自己,“我这个特助是不是很有眼色,帮你给拒掉。”   阮胭歪过头,问道,“所以,需要我谢谢您吗,徐阿姨?”   “这就免了,上个月的加班费给我补上就行。”   “不是,你怎么比我还财迷?”   “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当初在纽约,你不也是这样压榨约翰。”   阮胭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立绅士的往她前面站了站,背影遮住大太阳。   他说,“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对了,我记得外婆生日快到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过几天我就回去,顺便去分公司视察。”   当初在纽约,徐立送她回家的次数不少,老太太有时候就会留他下来吃饭。所以一来二去,徐立和老太太也蛮熟。   有时候老太太还会旁敲侧击的给徐立打电话,询问她的各种情感状况。   后来问的多了,老太太就跟猜出来什么似的,也不打听,反而开始张罗着她去相亲。   江橙有次无意和老太太提起她和那个澳洲留学的博士不怎么愉快的相亲经历。自那之后,老太太似乎挺自责,这一年没再说过相亲的事。   两人没说多久,司机开车过来,停在路边。   徐立先过去,上副驾驶,进去待了半分钟,迟迟没见上来。   往窗外一望,瞧见她弯腰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一条丝巾,正准备还给刚从这儿经过的主人。   丝巾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敏。   阮胭对她有印象,上次萧山机场一瞥,是陈之南的经纪人。   转念一想,这里见到也不为怪,前面就是欢瑞的大楼,那他们估计是欢瑞这边的团队。   上车后,徐立从副驾驶递过来一瓶水,用眼神指了下外头,“刚才那人,你认识?”   “见过一面而已。”   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也被甩在后头。   阮胭开了瓶塞,喝了口冰水,想起陈之南的经纪人和自己道谢时,似乎还欲言又止。   徐立拿了份杂志读,瞥见她在后面走神,问道,“在想什么?”   “没。”   阮胭笑了笑,放松的靠在后座上。   “想不明白,打算放过自己。”   徐立从后视镜里觑一眼,“早该这样。”   -   黑色商务车逐渐驶离欢瑞大楼,王敏捏着手里一条薄薄的丝巾,在原地停了许久。   方才那人估计不认识她。但是王敏认识对方。   上次在萧山机场,她问陈之南要那位的号码,陈之南支支吾吾的不肯给。   王敏当时就气笑,也没给陈之南留什么面子。   “你该不会没他号码吧。”   陈之南脸青了又白,似被戳穿最后一层遮羞布。   确实没有他的号码,唯一一次联系他,还是通过他秘书。也就是传绯闻那次。   当时王敏认为或许只是那位不喜别人窥探隐私,所以才没给。   她还是对陈之南抱有一线希望的。   但是紧接着,两人刚出洗手间,就在大厅的登机口撞见那位。   王敏拧了一把自己胳膊,确认没看错。   陈之南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眼都不眨的盯着那双人影,直至长指甲陷进掌心。   机场大厅前,登机口陆陆续续有人进去。   男人面容英俊,将白色的小行李箱亲手交给空姐。又转身不放心的叮嘱旁边身着棉质白裙的女人。   而他身边的女人,似乎听的困,在他怀里接连打哈欠。   直至机场工作人员在一旁提醒,他才松开女人的手腕。   对于陆矜北这样的大人物,王敏一般是见不着的,即使听说王总和他关系不错,但约上一次,也是难上加难。   所以在机场遇到正主,这么难得的机会,王敏不想放弃,要不然他们夫妻就等着一直停职吧。   即便陈之南一万个不愿意也没招儿,只能被强拽去道歉。   王敏自我介绍了下,说是陈之南的经纪人。   王敏能感觉出来,他不怎么在意自己到底是谁,轻轻一瞥,让人倍感压力。   他是这么说的,“我只有两分钟时间。”   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脚步匆忙赶飞机的人。   饶是王敏捧红过那么多的明星,见过的场面不再少数。但是这时候,依然心有余悸,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说错话。   王敏琢磨不透这位的心理,但是这么多年为人处事,赔礼道歉总是错不了的,还说自家艺人不懂事。   期间一直给陈之南使眼色,指望能说上两句。结果这丫头全程低着头,就跟谁用胶布黏住她的嘴巴一样,一声不吭。   差点把王敏自个给气死。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签这么个人。甚至还想了许多,是不是不应该贪图资本的力量走捷径。   陆矜北压根不管王敏怎么想,因为没必要。   他能站这儿听人絮絮叨叨两分钟,那都还是心情不错的份上。   所以两分钟后,一秒不带差的,打断王敏,随后他点了根烟,才看向来的人,语气要多懒散就有多懒散,但又丝毫不会觉得没有分量。   “你回去帮我问下王总,我是不是每去一个地方,以后都需要跟他手底下的经纪人汇报一下。”   他顿了下,才接着说,“而且那天,你们来我的住处,有打扰到我未婚妻休息。”   那位说完就走,全程都没看陈之南一眼。摆明就是不待见。   而王敏在机场盯着他的背影,兀自松了口气。又不禁开始回味他的话。   想了两天,怕自己会错意,甚至还把这事和自己丈夫说了下。   丈夫一听,既是埋怨又是自责,“那天我就不该多嘴和你提那位最近在杭州。圈儿里没人不知那位很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隐私。”   “你可能没听说那事,前两年有几个海南合作方,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一个女的,似乎那位还上过心,几个合作方就把人家姑娘照片都弄到了,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听说没过几天,海南那几个在北方的产业全黄了。”   “这次算是踩在人家尾巴上。”   王敏叹口气,“我当初签陈之南,可不就看在她和那位的关系上吗。”   “你亲眼见到过,多少女星争着和那位传绯闻呢,你觉得要真被他看上,还需要你去捧她吗?”   “要我说,你手底下那个艺人,挺有两把刷子的。但我劝你死了把人往陆家那位床上送的想法,你要是再有,咱俩直接民政局见,你想死可别拉上我。”   “……”   所以王敏才会在欢瑞门口见到阮胭后,出神那么久。   那天他在机场说的未婚妻,应该就是这位和颂上任不久的执行董事。   郎才女貌,登对的很。   这么一对比,陈之南就像个赝品,甚至连赝品都算不上。   -   回苍城前一周,阮胭连续加班,才挤出两天时间,趁着去分公司视察的功夫,顺便回家给老太太过个生日。   落地那天,江橙打过来电话说,她公司要加班,回不去,但是已经订下蛋糕,记得签收。   亨朴逛完杭州,又去苏州一趟,就在前天,直接住进家里。美其名曰给老太太解闷。   江橙在群里笑话他,没准是订酒店的钱都花没了。   亨朴不示弱的说——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他平时的零花钱少说也是百八十万在那儿摆着,但最近因为偷跑来中国这事,没少被他父亲骂,连带着黑卡也暂停,所以手头有点拮据,没少找阮胭借钱。   飞机落地是在十九号的下午,亨朴打车过来接她,顺便汇报老太太在家里做她最喜欢吃的红糖糍粑。   不过因为阮胭还要去分公司视察一趟,没准晚上还有个局,所以把行李交给亨朴之后,她先打车离开。   许是中国区总部这几天好消息不断,所以苍城分公司的这些高管不敢怠慢阮胭。还在公司旁边搞了个小型的欢迎宴会。   你要是不去吧,也不会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什么,但下属都会以为看不上他们,而且不亲民。   所以阮胭听完几位高管的汇报,就跟着他们去了旁边组的局,准备喝一杯就撤。   但是酒局上的事,上去容易,下来可就难喽。   尤其是邻近的露天卡座里,还碰见另一伙儿人,听分公司的人说,他们和申明远关系匪浅,是苍城的地头蛇,什么生意也沾,而且没有下限。   阮胭握着酒杯,瞥过去一眼。   巧了,在那一伙穿的正统,但又肥头大脑的人中间,看见围在中间被灌酒的陈之南,一双咸猪手还在身上来回游移。   阮胭看了那边一眼,就没再看。   别人怎么样,那都是别人的事。   但是陈之南就跟有感应一般,朝这边回眸。   有时候你越怕什么,老天爷反而特意给你开玩笑似的,越会让你遇到。   陈之南没有想过,她自己这么屈辱的一刻,也会被人看到。   尤其还是一个各方面,都让她羡慕又嫉妒的人。   凭什么呀,她在这里强颜欢笑,陪这些下一秒就恨不得作呕的的人。   而她就能高高在上,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恭恭敬敬的捧着。   她不甘心。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陈之南想,自己或许也不会做什么的。   但是谁让遇到了呢——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这些油手,皮笑肉不笑的陪了几个笑。   心里却忍不住的想,如果,如果今天阮胭在这里失了身,被这些人给糟蹋了,他还会要她吗,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吗。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事情吧。尤其像他那样高傲又洁癖的人。   王敏已经停职了,新来的经纪人压根不怎么理她。   陈之南觉得,自己的演艺之路似乎走进死胡同。没有办法,家里欠的债实在太多,不成器的父亲除了赌博什么也不会。   所以最近才在苍城给他收拾烂摊子。   既然自己不好过,那大家就一起不好过吧。   陈之南盯着酒杯里的液体几秒,随后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以上洗手间为由离开卡座,去外面招呼来一个侍者。 第44章 “陈之南”   外面起风了, 吹的香樟树叶簌簌作响,燥热的空气里平添一丝凉气。   天色渐暗,城市霓虹耀眼的很。   阮胭抬手拢了拢外套, 站马路边上散酒气。   方才在里面, 从侍者手里接过来的酒,刚喝进去就尝出有问题。   陈之南低估她。   刚进和颂那会, 这种事情在酒场上没少见,所以也练就对酒里的气味格外敏感。   她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要不然在纽约那几年,早被人阴的渣都不剩。   看了几眼杯里泛凉的金黄色液体, 阮胭和身边分公司的下属说了声,之后过去隔壁邻桌。   压根没绕什么圈子,直接按住陈之南的头,原封不动的把那杯下了药的酒灌进罪魁祸首的嘴里, 才拍拍手松开她。   陈之南身边的几位老总看的目瞪口呆, 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她面带浅笑, 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指尖压了压, 放在长桌前。   “有什么问题,可以让申总给我打电话。”   她说完就走,压根没管身后的那群人怎么想。   这件事情隔天传到申明远耳朵里, 他全程笑着听完, 挥挥手让秘书出去,坐办公椅上给陆矜北打了个电话。   大致经过说了下,申明远敲下咖啡杯的壁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摸着下巴饶有兴味的说,“看不出来,原来我们阮董事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还以为就是只小白兔。也是,能在纽约五年爬到这个职位,确实不一般,换成我和砚池任何一个,也不一定能干的过。”   陆矜北这时候已经从杭州飞到深圳,这会儿刚见完南山那边几个客户,出来散酒气。   他听完后,又问申明远一遍,似乎刚才没抓住重点。   “谁干的。”   “就那个小明星,叫什么陈之南。”申明远回。   他有些印象。两年前,他的那些合伙人给陆矜北送的女人似乎就是这人。   那晚,本来陆矜北都说了不留,让他找人赶紧弄出去,结果派人过去的时候,又说不用。   所以申明远也挺好奇两人的关系。   “矜哥儿,你和这个电影小明星到底什么关系,总不能脚踏两只船吧。”   陆矜北笑道,“明远,你高看我,我这也不是什么垃圾回收站,什么女人都收,陈之南像是像了点儿她,但我还分的清,别人是别人,谁也不是她。”   过了几秒,他低低的叹口气,“胆儿大的都要上天了,怎么就敢动我的人。”   “家里不是欠了很多高利贷吗,让她自生自灭,怎么还也还不完。”   三言两语,就把一个人的生死定下。   申明远清楚,陈之南的演艺之路算是彻底到头。家里背负的高利贷,可有的还。   但他们这些人,向来护短。你要是敢动,那就得有迎接后果的准备。   也是一个月后,申明远在一家会所里和人应酬完,见到不成样子的陈之南。   她穿着会所里统一的制服,低胸短裙。暖黄的灯光下,依稀可见手臂上不少青色淤痕。   不用看,申明远都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   他那几个合作人最近也因陈之南丢了几个案子,哪里会轻易的放过她。   再说,两年前如若不是陆矜北没收留陈之南那一夜,这些东西都是她早该经历的。   申明远冷眼旁观,慢悠悠的转着高脚杯。   听人在他耳边说,“看见那妞了吗,听说以前还是个小明星,现在不还沦落到来会所坐台。”   “听说这妞儿床上的花样不少。”   风花雪月的去了多了,这种直白的话,都正常不过。   申明远喝了口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不到九点,申明远兴致不高的离场,走了几步,才发现陈之南一直跟在他后边。   申明远停下脚步,一眼就看穿她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想跟我?”   陈之南捏着裙摆,哭的跟泪人似的,“申总,你是个好人,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在这里待着。”   上个月,父亲又赌博输了三百万,以前她还有片酬在那里顶着,可现在,没有导演敢用她。   陈之南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封杀这个事实。   能猜出来,一定是阮胭做的。   想到这里,那点不甘心又上来。   陈之南犹豫着,想去抓申明远的西装外套,却被他一把推开。   申明远丝毫不给面子,“别动,我嫌脏。”   他缓慢低沉的笑,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实在自信过头。   “我是不是好人,不用你来告诉我”,申明远眼神朝里瞥一眼,有些包厢门的没关严,不堪入耳的声音都溢了出来,他说,“你的处境,只会让我觉得你有求于我,才这么恭维我而已。”   “陈之南,把你的那些小聪明都收一收,不是什么男人见你掉眼泪,都会心疼的。”   “对不起,我也实在没法子”,陈之南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又看了申明远一眼,“申总,你能帮我联系下陆先生吗。”   他曾经对自己是有怜惜的,陈之南到现在,都仍抱着一丝希望。   阮胭封杀自己的这件事,他肯定不知情。   而且,应该没有什么男人喜欢恶毒的女人,自己只不过使了些手段而已,阮胭根本没喝进去,她却灌了自己满满一大杯,让她的初.夜差点被那些人玩死。   这还不够,她在圈里的事业本就遭遇滑铁卢,阮胭甚至仗着和颂资本的力量,直接将她封杀,一条路都不留。   所以陈之南很急切的想让他知道阮胭做的那些事。   她的语气也近哀求,“申总,我知道您和陆先生的关系好,我就说两句话,好吗?”   申明远也算见识到,有些人就是无论怎么犯错,也意识不到错误在哪里。   他揉了揉太阳穴,立在会所的长廊,静寂了半分钟,才慢慢开口。   压死人的最后一颗稻草缓缓落地。   “找他做什么,哭诉你现在的处境,你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就是他下的命令。”   陈之南眼睛突然睁大,疯狂开始摇头。   “他不会的,不会的。”   申明远觑她一眼,“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尤其是小聪明。”   “你还应该感谢这张脸,如果不是它,你现在经受的一切,早两年前就该是这样。”   陈之南压根没听清申明远方才的话,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她抬起头,用力的摇头。   “不是这样的,申总,你是不是在骗我,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不让你告诉他。”   “陆先生不会这样对我的,两年前他救了我,就在上上个月,他在纽约工作,还不忘为我争取了一个拍摄机会。怎么会呢,怎么会……”   巧了,在纽约那次,申明远也在。   不过一会儿,他恍然记起那天宴会厅见到的一个杂志主编。   他捡起陆矜北的钱包,还有夹在里层掉落的照片。   申明远当时没见过阮胭本人,第一次见她,也是从这张青涩的小二寸照片上。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到处都是觥筹交错的人,两人站在僻静的阳台,躲避恼人的应酬。   他笑话身边沉默许久的人,“你说说你俩这缘分,你刚来纽约,你心肝儿就远赴澳洲,照这速度,猴年马月能见上?”   当时陆矜北一言不发,闷头喝酒。   想到这儿,申明远兀自摇头一笑,忽然就开始羡慕,怎么自己就遇不到好的姑娘,让他甘心沉沦。   陈之南似乎喊了他两声,申明远才回神。   他觉得烦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他心肝上的人。”   “至于那次拍摄机会,也是你阴差阳错沾了别人的光。”   “本就是偷来的,早该还了。” 第45章 “先生一年前就在苍城购……   老太太生日前一天, 忙到半夜,分公司的事情才处理完毕。   开门进去时,老太太盖着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客厅正中央的挂钟指向十点钟的方向。   “这么晚了, 还不睡, 等我干嘛”,阮胭瞥眼挂钟, 挨着老太太也在沙发上坐下,去按摩老太太的腿部,“以后别等我,你当你还年轻, 身体撑的住?”   老太太不服老的哼了声,数落道,“还不是怕你半夜进医院,你忘记在纽约, 半夜进了几次医院, 要不是我照顾你,还不知道现在你身体垮成什么样子。”   阮胭无奈的笑着点头, 连连应是。   真是的,这些事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老太太点下外孙女的额头, 看见她眼底的疲惫,又心疼的问,“公司遇到难事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有, 就是不怎么好办。”   “你外婆当了一辈子老师,你们现在年轻人的工作,我是一点也帮不上忙。”   老太太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嘱咐, “但是胭胭呀,你自个心里要有个数,工作是做不完的,你不是当领导的吗,也得学会把事情分给下面的人去做,别一个人全部担在身上。”   “你从小到大就听话,现在也有本事,可是我有时候看着你这么忙,忙起来也顾不上吃饭,我就想啊,当年你要是没出国,要是没进和颂,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公司的领导,就是一普通职员,再不济,跟外婆一样,就做个英语老师,会不会比现在好。”   “我现在挺好的,老太太。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过的不好呢,是不是你就见不得我好。”   阮胭孩子气的往老太太怀里滚,惹得老太太笑话她,“多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耍赖。这世界上,没人比我老婆子,更希望你幸福了。”   “我在您跟前,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可不是,你心里想什么呀,我一眼就能猜到。”   阮胭抱着老太太腰,轻声说,“过了今晚,您就七十五了。”   “我还记得上幼儿园那会儿,您去我爸那里把我接回来,还为我奶偏心的事,跟他们吵了一架。”   “你说这日子怎么就过的这么快,一眨眼都二十年了。”   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时光留下的皱纹堆在眼角,慢慢忆起往事。   “谁说不是,你小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把我们家胭胭养大,一眨眼,你都二十六七,快成老姑娘喽。”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阮胭反驳自己不是‘老姑娘’。   “实话都不怎么好听,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一闭眼去见你外公的时候,能不能看到你结婚”,老太太推了推阮胭肩膀,重重的叹口气,忽然看着她问,“你回国这么久,有没有见到矜北。”   阮胭双手交叉在一起,握了握,沉默片刻,才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我问还问多了?”老太太不开心的说。   “没。”   老太太撇嘴,“你别忽悠我,亨朴都和我说了,你们在上海见过。”   “……”   “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我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外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矜北那孩子,家里应该挺有钱的。给我买的保健品,我还上网查了查,都是国内买不到的货,死贵了呦。”   阮胭抓住保健品几个字,眉头皱了皱,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他来看过你么,什么时候。”   她和老太太一直都待在纽约,也就是去年探亲回国,老太太死活不愿意出去,而她要飞澳洲任职。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一年里,他来过。   这个认知让阮胭的心倏地一下,似被羽毛挠过,很轻又很重。   老太太看了阮胭一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能是什么时候,你送我回国没多久,他就来了,还不止一趟。每次都坐一会儿,陪我说会儿话,唠唠家常。”   “过来还要带很多东西,我说了不用,下一次还是一个样。”   老太太说起这些事,总是笑眯眯的。   阮胭知道,老太太是很喜欢他的。   “后来啊,我听他司机说,每次来苍城,他都会过来看看我老婆子,你说我老婆子何德何能?自个的孙子都比不上他一星半点。”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握住阮胭,见她还有些愣神,拍了拍她的手背。   “外婆也不知道你们当年到底为什么分手,但我总觉得,矜北这还是喜欢你的,而你更不用说了,这些年老婆子我看在眼里,所以你们之间不论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一起努努力,总会跨过去。”   “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更不容易,你看身边多少人的婚姻都是凑合着过,过到最后鸡飞狗跳的,你母亲和你舅舅就是前车之鉴。”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一个人走总是孤独的,外婆不希望我们家胭胭后半生过的不幸福。”   阮胭望着满墙泛黄的奖状,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道理,从老太太嘴里说不出来,却让她止不住的哽咽。   这些年自己似乎从没一刻让身边这个七老八十的人放心过。   “我知道的,老太太。”   “你懂得就好。”   老太太后来又去厨房重新开火,给阮胭煮了碗热乎乎的馄饨,阮胭本来都说在公司已经吃过盒饭,一点也不饿,但是老太太说盒饭是不营养的东西,坚决要再让她吃点。   没办法,阮胭半夜又吃了一顿,吃完又赶老太太回屋休息。   她在厨房洗完碗,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把衣服晾在了二楼阳台,里面的灯还亮着,亨朴最近睡在这儿。   但是阮胭没去打搅他,径直回屋休息。   或许下午和分公司几位下属谈事儿,太耗心神,躺在被窝里没过一会儿,阮胭就陷入沉睡。   电话是凌晨那会儿响的,只响了一下,便挂了。   但是纽约几年,养成她睡眠极轻的习惯。   尽管是在睡梦中,阮胭还是察觉到异样,迷迷糊糊的顺着电话铃响的方向,下意识的捞起手机,闭眼接通。   她嗓子闷闷的,“喂?”   那边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睡着了?”   阮胭轻轻的嗯,眼睫轻眨几下,脑海里慢慢反应过来这是谁。   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似乎还听到窗户外面的大风刮门帘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啊。”   “外面。”   “还在杭州?”   “你猜猜。”   “我好困,猜不出来。”   他也没说到底在哪里,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跟没办法一样。   “要下雨了。”   阮胭又嗯了声,困的不想睁眼。   陆矜北坐在车里,望着胡同里面的第二处人家的二楼阳台,上面挂着衣服。   过了会儿,他似想到什么,又说,“算了,你继续睡吧。”   “好。”   电话很快被掐断,对面的男人揉了下额角,望着屏幕上显示不到两分钟的通话记录,皱了皱眉。   这人就那么困么,连他的电话,挂的也不留情面。   司机一直静静的听电话挂断,才从后视镜瞥向后边一眼,恭敬的问,“先生,要送您回公馆吗?”   先生不是一个喜欢购置房产的人,以前来苍城出差,不是住酒店,就是去姜涧朝家住一晚。   但从去年开始,先生在苍城斥巨资购置一幢别墅。所以司机才这么问。   陆矜北看了眼腕表,随即说,“车钥匙给我,你找个酒店住一晚,后天早上七点来接我。”   司机皱眉,觉得不妥,“您今晚睡车里?”   “不行么。”   “先生,忠叔知道我没照顾好你,会罚我的。”   忠叔是一直跟着陆矜北,安排他衣食起居的人。   陆矜北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望着胡同口的一盏灯,神情散漫又放松,“不告诉他不就完了。”   他转头笑道,“行了,别搁这儿废话,给你放一天假,还不乐意。”   司机下车后,望了眼胡同口,想起方才先生和对面那位小姐通电话的神情,似乎有些明白,先生一年前就买别墅是什么意思。   -   夜里狂风而至,拍打的树叶簌簌作响,带来丝丝凉气。不过一会儿,细而密的雨落下来,伴着刷刷声,愈下愈大,没入青色地砖,又斜打在玻璃窗上,化作水珠儿慢慢滑落。   阮胭被厚而密的雨声吵醒,再也睡不着。   想起外婆说的,她在澳洲的这一年里,他来家里坐过许多次。巧的是,每次给老太太打视频电话,都没碰到过一次。   遇到他之前,阮胭没有预想自己未来的生活。但也知道,跟普通人的轨迹大差不差。到了年纪,会找一个人结婚、生子,进行完人生的每一步。   遇到他之后,人生头一次萌生出自己不够优秀的想法,想再努力一点,好配得上他。而不是和他站在一起后,旁人心里嘀咕的第一句都是——为什么他找了个这么一个女朋友。   所以她读研去了北京,即使分手后,也曾奢望的想过,是不是她变得更好,和他在一个水平线上,他们还会不会多一丝可能。   所以去纽约的五年她没松过一口气,获得约翰的赏识,爬到这样的位置。   以前听刘若英的《后来》这首歌,阮胭只觉得曲调好听。可是在纽约的那些年,每次进KTV,总是听不得这首歌。   总觉得这首歌唱的就是他们。   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后来的我们,终于把我们写成我、和你。 第46章 “雨夜的吻”   寂静的夜里, 雨声急转之下,拍打树枝的声音,格外明显。   阮胭枕着细白的手臂, 俯在床头半夜听雨, 悄然想起两人认识至今六七年间的很多事,光阴一瞬而过, 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七年。   想到最后了无睡意。   叮叮的雨声落在耳畔,她眼睫轻眨,从被子里抬起匀称的手臂,指尖向下戳了下黑屏的手机。   从杭州回来后, 两人每晚都会通电话。有时候半夜醒来,电话一直就在那儿通着。   谁也没有主动的先去挂过。   两人目前的处境,倒是比五年前刚在那会儿更黏糊糊的。   -   阳台的灯倏然亮起,院子里传来些微动静。   老太太在和亨朴说话, 两人估计都怕吵醒她, 所以音压的低。   阮胭本来也睡不着,所以下了床, 从衣柜里找了件外套,搭在及膝睡裙外, 这才推门出去。   一场来势汹汹的雨,带走白天空气里的燥热。   阳台上,老太太正使劲儿仰着脖子, 指挥亨朴在收二楼栏杆上的衣服, 晒的软被。   见阮胭这么大一个人从屋里出来,老太太还不小的惊讶一番,“把你吵醒了呀?”   “早醒了。”   阮胭看了二楼一眼,亨朴肩上扛条花花绿绿的软被, 有点滑稽,正伸手一件件的往怀里收。   亨朴自然也瞧见底下的阮胭,朝她挑了挑眉,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白天出去和人玩了一天赛车,回来身体就撑不住睡去,所以也就没见着阮胭人影。   “九点那会儿。”   其实是十点,阮胭怕他担心,所以才说早一个点。   她一边和亨朴说话,一边用胳膊撑在头顶,迎着细雨,一路小跑上楼。   亨朴见她上来,无奈的耸耸肩,“就这点衣服,我一会儿就收完了,你上来做什么。”   “你收了也不知道放哪儿。”   “还是我来吧。”   阮胭从亨朴手里接过衣服,眼疾手快的又把其余的一并从栏杆上扯下。   一阵手忙脚乱,外边的雨似乎下的比方才出来的小许多,由急转缓。   下楼的那一刻,阮胭抱着衣服刚擦过灰色墙壁,也就是靠胡同的那一侧,从那个角度,可以一眼望到空旷旷的胡同口。   不过几秒,她又停住,往上上了几个台阶,站到视野最佳的位置。   亨朴当时正准备进屋,看见阮胭又上来,不知所以,“怎么了?”   “没事。”   阮胭失神的摇了摇头,目光却穿过胡同口的那盏路灯,落在十米开外的一辆豪车上。   不由得想起他在电话里的声音。   他说快下雨了。   所以那时候根本不是在杭州,已经回苍城了么。   阮胭看不清车牌号,也不敢确定,浓而密的睫毛眨了又眨,直盯着路口的豪车。   过了会儿,似有心电感应一般,车里的人降了半扇车窗,转头望了眼烟雨,又伸手掸了掸烟灰。   只肖那一眼,后面亨朴说了什么,阮胭都没心思再听。   她匆忙下楼,把衣服放在沙发上,回屋拿了手机,又在玄关处找了把伞出来,这才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胡同口的陈旧路灯发着昏黄的灯光,光下细雨如针。   快走到胡同口时,阮胭停下脚步,站在青色砖瓦的房檐下,单薄的身影撑着伞,望向那辆车。   两秒之后,她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陆矜北慵懒的声音传至阮胭的耳边。   “不是困的都睁不开眼,现在是凌晨一点,怎么给我来电话了。”   “怎么,半夜想我想的睡不着?”   阮胭没说话,电话里除却雨声外,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澳门连轴转长达一周早已疲乏的身体,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倏然放松下来。   他抬手松了颗衬衫扣子,嗓音轻缓喊她的名字。   “阮胭,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阮胭仰头看向对面,试图能从与夜色融在一处的黑压压车窗里,看出些什么。   但什么也看不出。   她轻喃一声,全然忘记他刚才有说什么,“陆矜北。”   “嗯,我在”,陆矜北揉了揉指骨,对于阮胭喜欢喊他名字的这个习惯颇为无奈,“你再多喊我几下,我可能要忍不住去见你。”   阮胭听完这句话,靠近电话的那只耳朵有点烫,她把手机离自己远了些。   “你在哪儿。”   “你是在查岗吗,阮胭。”   “……”   阮胭握住伞柄的葱白指尖慢慢收紧,抿了下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希望你是。”   陆矜北几乎紧接她的话出口,他这话包含的意思太多,让阮胭有片刻的愣神,不知道说什么,所以电话里又是一片寂静。   有那么半分钟过去,陆矜北才重新开口:“我在澳门。”   和他的声音一道响起的,还有打火机擦着的声音。   从阮胭站着的这个地方,可以看到车窗上一闪而过的蓝色火焰。   她问对面,“你在抽烟吗?”   “嗯。”   “我不喜欢你抽烟,陆矜北。”   阮胭眨了下眼,低头看着脚下的一个小水洼,话音很轻,却让人心疼的不行。   “我外公就是抽了半辈子烟,最后得肺癌去世的,他住院去检查的时候,整个肺都是黑的。”   陆矜北想起听老太太说过一次,外公是十年前去世的,那会儿,阮胭才十六岁。   他大约能想象出她的十六岁是什么样子,只是问,“那个时候伤心么。”   “嗯,但是过去太久了,现在已经看开了,但是还能记住那个时候,在病床前握着外公冰凉的双手的那种痛感。”   她不喜欢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所以她希望他可以长命百岁。   不论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陆矜北沉默许久,转而掐灭指尖燃着的烟。   “知道了。”   他没保证什么,但是却在后来的几十年中,再也没动过烟这个东西。   不过这都是后话。   而眼下,阮胭还未等他从烟瘾中缓过来,就又开口,“你刚才说在澳门,我想看看凌晨两点的澳门机场是什么样子。”   他刚才在电话里随手拈来的谎话,她并没忘记,所以就那么撑伞站在雨中,静静的等他怎么说。   陆矜北似乎没想到阮胭会对澳门的机场感兴趣,过了会儿,才缓缓开口,压根听不出来一丝的紧张。   “和萧山机场没什么两样。”   阮胭又问,“是么,你几点的航班。”   “三点半,飞苍城。”   “需要我去接你么。”   “不用,司机在那儿等着,再说还有姜涧朝,飞机落地得五点,你那儿到机场得一个半小时,也就是我登机你就要起床,太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大半夜出去。”   估计换成谁,听他这样说都会信以为真。   但巧就巧在,阮胭看见了胡同口的这辆车,并且认出他。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睫轻眨,望向车门的方向,声音温吞,听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陆矜北,我就在胡同口。”   -   听她说自己在胡同口,陆矜北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不过一会儿,他就反应过来,握着电话的手臂推开车门,挺拔的身影矗立在夜色。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   这会儿雨又下的大了,女人的面容掩映在这夜里,清冷的眉眼微抬,就那么瞥他一眼,然后一句话未说,转身就走。   陆矜北没返回车里取伞,只是抬步跟上阮胭。   他看着巷子里撑伞的那抹背影,低低的说,“你生气了。”   “没有”,阮胭一向都很倔,这会儿也是真的气他,怎么来了半天不吭一声,在车里睡一晚上不会着凉么。   而且,为什么要说谎。   她撑着伞快走到门口,也没看后面的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儿,“我要挂电话了。”   “先别挂,听我解释,好不好?”   陆矜北出声阻止,其实两人离的很近,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但凡说话的声音大一点,不用这通电话都能听清楚。   但他就是想哄她。   五十米的距离,他对着电话说了一路,说自己没打伞在淋雨,还握拳咳嗽两声。   就是这声咳嗽,成功的让阮胭的脚步在门口停下。   他们都很忙,就连她自己,也是趁着视察分公司才回苍城一趟,五天前就到了,可硬是忙的没着过家,前些天一直住在靠近分公司的酒店里。   更别说他。   为了老太太的生日,专门从澳门赶回来,中间到底加了多少班,不用想都能猜出来。   所以到底还是心疼他居多,阮胭停下脚步,握着伞,慢慢回头。   陆矜北就站在离她不过一米的地方,望向她。   电话依然在通着,谁也没挂。   他说,“站那儿别动,等我过去。”   阮胭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又有棱角的侧脸线条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再往上,他的浅色瞳仁里映着小小的自己。   陆矜北走至阮胭的身旁,自然的接过女人手中的伞。   -   路灯散射的些微光亮照在明亮的小水洼上,倒映出两人相偎在一起的影子。   陆矜北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穿过女人的后背,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然后低头去看阮胭的眼睛,“你说说,怎么样才能消气。”   “已经消了”,阮胭将脸颊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指尖下意识的去揉他的白衬衫,不过一会儿,就把布料给揉皱。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在家门口。”   陆矜北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怕太晚,吵醒你和老太太,尤其是你,跟你打一通电话,还挂的那么利落。”   “我那会儿困了。”阮胭在他怀里小声说。   “嗯,我知道。”   阮胭抱着他后背的手臂逐渐收紧,男人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在这寂寥的雨夜,两人静静相拥,即使什么话也不说,也很温暖。   她眨了眨眼,想得寸进尺。   “所以是我的错么。”   陆矜北摩挲着女人后背的肩胛骨,低头靠近女人的耳骨,嗓音低沉又撩人,“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都是我的错。”   “或许我做错了,唯一的原因也是因为你。阮胭,这些天我一直很想你。”   “不止心里想,我的身体也很想。”   陆矜北抬起她的下巴,征求她的意见,“所以,我能亲你吗。”   阮胭沉溺在他的温柔里,受蛊似的点了点头。   几秒后,伞柄坠地。   紧接着,阮胭被一股力道推到墙壁,只那一小块地方,因为靠近屋檐,还未潮湿。   未等她抬起眼眸,男人的西装裤腿已经强势的挤进她的腰间。   在这种事情上面,他一向是不容拒绝的。   亲吻也如这雨势,愈发来势汹汹。   凉风拂过坠在地上的伞面,豆大的雨滴紧跟着敲打在上面。   那把黑伞,孤零零的在这雨夜里摇摇欲坠。   而阮胭的情景,也不比这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