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你这个假粉丝 作者:liberal   文案:   嘴欠人娇男明星 x 配合你演的伪直妹   1.   追周星枕那年,他是当红大帅比、高票房影帝。   舒雾不撞南墙不死心,终以be收尾。   毕业几年后,俩人因工作重逢。   舒雾保持距离,表示对他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面前的周星枕垂眼听完她的话,良久后,他冷淡地嗤笑一声:“可以,追到手就甩。”   舒雾:?   2.   年少成名、沉寂半退圈两年后,新片一揽各奖,再次爆红。   与此同时,#周星枕与素人恋情疑似曝光#的绯闻霸屏热搜。   当晚直播,全网都在等他辟谣。   镜头里,男人散漫地靠在椅子里,手边上的水杯还有个没擦的口红唇印。   一时间,弹幕翻飞。   他不慌不忙拿过某人随意丢在桌上的易拉罐环套在无名指上,懒声官宣:“我已婚。”   在边上正喝着肥宅水的舒雾:“……”   -我随时准备,等你喊私奔。   tips:女追男|沾、娱乐圈|无原型   一句话简介:追人不能半途而废。   立意:坚持就是胜利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主角:舒雾 ┃ 配角:周星枕 ┃ 其它: ============ 第1章 别光看,学着点   广播大楼里的空调开得有点大,舒雾冷得拢了拢外套。正值毕业季,不少和她一样青春靓丽的面孔拿着简历翘首以待。   助理叫到她名字时,她刚把手上的桃枝幺幺气泡水喝完,并且小声地打了个桃子味的嗝。   把垃圾处理好,舒雾踩着小高跟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刚推开门,对着她吹的大功率风扇像是直接给她做了个半永久的拉皮手术。   她猝不及防深吞一大口热风,保持了半个小时的微笑表情和发型顿时垮掉。   办公室正中间一排长长的桌子,坐了两女三男。   坐在正中间的面试官欠揍地笑起来,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办公室的空调坏了。要辛苦你陪我们在这热上几分钟了。”   他说话时,手边上的冰镇饮料被喝完一大半,发际线略高的脑门上还挂着几颗汗珠。   舒雾看了看他锃亮锃亮的大额头,心想,搞传媒的嘛,留下头发都不是容易的事儿。   “不会不会,诸位前辈更辛苦。”她迅速调整好状态,弯了弯唇角,把手上复印好的几份简历递上去。   趁他们在观阅的这点时间里,舒雾坐下来,把包放在凳脚边。   室内较为逼仄,午后阳光从侧边的窗户直射下来。正好照在面试者的座位上,椅子被晒得隐隐发烫。   舒雾自觉地往阴影处挪了挪,她怀疑这个面试场所是临时腾出来的,角落里还堆着几块没收起来的打光白板。   几位面试官都在低头看那张标准规格的4A简历纸,女生的大头贴在右上侧很惹眼。   高马尾利落干净,额头边缘没有刻意P掉毛茸茸的胎发。白净透亮的皮肤,五官青涩稚嫩。杏眼水汪汪的,唇边的小酒窝看上去给这张脸更添一份甜美的气质。   左侧的女面试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舒雾,比起照片上的模样来说,本人似乎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拘束严谨。   她开口问:“方便知道,这是你多久以前拍的照片吗?”   舒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   她模糊地给了一个时间范畴:“大概是大二进社团的时候,在学校照相馆拍的。”   “拍得很好看。”女面试官点点头,确实看得出比现在多了几分稚气,脸也比如今圆润许多。   舒雾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心宽体胖,脸上肉有点多。”   她知道自己属于笑起来很可爱的类型,圆圆的鹿眼眯成月牙,露出一排赏心悦目的小白牙,很合年长者的眼缘。   果不其然,开了个玩笑之后,双方的气氛都亲和不少。   专业题目作答完之后,主面试官开始询问其他问题。他双手交叉在小腹处,肩膀往后靠在椅背上:“舒小姐,你的简历很优秀。”   “16岁就在全国前几的艺术大学就读大一,仅用三年修满学分,大学毕业。跨专业考研且很成功。”   “在此期间,所有绩点和社会活动成绩都很优秀,该考的证书一个也没落下。包括在这次笔试中,你是第一名,并且趋近于满分!”   他如数家珍,已然倒背如流。   舒雾听着他的感慨惊叹,默默在心里点头,听着夸赞自己的介绍词,心情真复杂。   “但是......”面试官停在这里,饶有趣味地问,“你的资料上显示你是今年毕业的研究生,导演系硕士学位读两年制,那么你的20岁和21岁这两年等于是空白的。”   “而简历上也并没有介绍你这两年的就业经历。请问这两年你在做什么?”   舒雾听着这个意料之中的提问,回复:“大学毕业后,我去山区支教了。”   面试官:“那为什么后来又决定回来考研呢?”   舒雾粲然一笑:“想让人生有多一点尝试,想让我的简历上多出一行字。”   几个面试官面面相觑,互相不解地对视几眼。   按道理说她比其他人早一两岁上大学已经是优势,可她大学毕业没有直接读研,反倒像等了同龄人两年似的,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倒是另一位年轻点的男士鼓了鼓掌:“Nice try。不过你应聘的是我们台的导演职位,可你在校期间几乎没有完整的实习经历,对设计剪辑、产品运营和节目制作这些都一窍不通。”   “是,缺乏经验是我最大的问题。但每个熟能生巧的传媒工作者都是从菜鸟起步的。”舒雾坦然自若应对,“我的最大优势是学任何东西都很快,而且在山村支教过的缘故,我体能强,也比大部分应届生能吃苦。”   另一位女面试官目光炯炯:“你导师是史桓,他给你推荐信了吗?”   “当然。”她从包里外层取出那封信递过去。   “但是你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给我们看。”   舒雾觉得她其实想说“你好拽,有后门都不走”。   她淡然抿唇,表示她确实很拽:“因为我不是很需要。”   ...   ...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彷若从赤道线跳回北冰洋。舒雾舒了口气,掏出嗡嗡震的手机。   那头肖一柠比她还激动:“怎么样宝贝!第一次正式找工作,面试通过了嘛?”   她眯着眼,看了看外头被晒得亮晶晶的柏油路:“十拿九稳咯。”   刚说完,人事部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   舒雾看了一眼,补充道:“现在十拿十稳了。”   “强!不愧是你!”肖一柠吹着彩虹屁,问她,“面试难吗?我听说安清台招人的要求特别高。”   舒雾不置可否:“他们面试流程比我想象得要慢。”   “怎么说?”   她正儿八经道:“我以为做我们这行满足两个条件就行,能全年无休随时跟组跑吗?能接受熬夜秃头吗?然后我点头就行了。”   肖一柠:“你这就离谱!要我就一个问题,能让我和圈里的帅哥小鲜肉发生点不为人知的xx关系吗?”   “......”舒雾觉得她更离谱。   -   安清台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岗位,让她担任台里热门top中的恋爱综艺《心动的瞬间》的执行导演之一。   这类恋爱综艺模式大都大同小异,上一季是海选出来的素人。这一季为了提高网络的话题量,在三对情侣中加入了一对明星。   节目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架构好了脚本,拍摄分为三对情侣,也就是三部分,唯一一对明星的拍摄分在了舒雾手里。   总导演还在国外出差,副导把大家都拉进了一个群里开了视频。   他乐呵呵地看着新人:“舒雾是吧?你的简历我都看过了,很优秀的小姑娘。我们这边对接的艺人你了解过吗?”   舒雾点点头,她上网搜了一下。   男主叫罗讼,今年刚归国的男团爱豆,模特出身。女主在选秀节目中出道不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需要曝光。   刘副导:“我们这季拍摄地点是在男方家里,给的是合租剧本,你这边明天再去罗讼那里洽谈一下档期。”   “好的。”   原本合同都已经签了,但罗讼这边对拍摄地点不太能接受,据说他的房子不是他一个人在住。   舒雾在睡前把台里给的艺人注意事项看了好几遍,这个罗讼的雷点居然是“不能提关于前女友、前前女友、历任女友的任何问题。”   第二天舒雾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她挑了一套十分得体的小西装,化了个淡妆。   肖一柠听说她被分到了恋爱综艺里,信息发个没完:【我的天!你一个母胎solo出息了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相信你肯定能拍出粉红泡泡的!】   舒雾被她彻底带偏,心想这不有剧本在嘛。   他们就算演不出,她也能一刀剪辑出来。这种节目本质就是营造出一场类似浪漫偶像剧的综艺。   CP一炒,热度不小。交往几天,热搜包年。   特别是罗讼,看着他列出的雷点就能推测一定有过不少地下恋情,简直是猪跑中的战斗猪!   她回完消息下车,面前这个小区就是战斗猪的住所。   即使是个十八线男艺人,他的住处也非常注重隐私,在门卫室核对过楼层和电梯密码,舒雾终于踏进了一大步。   刚从电梯里出来,一个白色枕头向她飞过来。   她手疾眼快,一把揪住:谁要谋害她?   伴随着枕头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十九、二十的男生,屋里的女生瞪着男生,狠狠地摔上门。   舒雾被这“哐啷”的巨响吓得缩了缩脖子,她本来对明星就知之甚少,读研这两年更是跟不上国内新生代偶像的更新换代。   她盯着这张漂亮的小白脸半天,确定了自己分不清这是谁。   男生倒是没慌,拿过她手上的枕头眨眨眼:“嘘,姐姐不要告诉别人哦。”   说完,他又眼巴巴地蹲在门口:“小意,开门啊!”   “......”舒雾看了看门牌号,她要找的人刚好在隔壁。   门上贴了两张物业通知和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两行飘逸的大字:门铃已坏,内有恶犬。   她谨慎地敲了敲门。   楼道安静,无事发生。   她只好连续猛敲,手快麻的时候。   门终于被打开,伴随着男人不耐烦的沉郁声线:“你是不是......”   舒雾确信,这没说出口的话必然是优美中国话。   两个人面面相对,她还举着个像招财猫的手。看清那张脸时,整个人都懵了半响。红唇微微张开,一向顺滑的大脑也处于卡壳死机状态。   男人穿了套纯黑色的家居型睡衣,皮肤冷白。他肩宽腿长,逆着室内的光,竟把门框都衬得有些逼仄。一双窄深的桃花眼,鼻挺唇薄。   除了头上因为刚睡醒而翘起的那几根呆毛之外,全身上下自带“冷淡、滚开”的气场。   他垂眸看着身前的女孩,似乎没反应过来。   密长的黑睫覆盖下来,颤动了一下,又一下,在眼睑下方打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一时间的沉默,舒雾连旁边那位弟弟的声音都没听见了,连同呼吸声都安静得可怕。   她不太自在地把手收回去,斟酌着应该说句什么。   罗讼。   对,她找罗讼。   舒雾挣扎了几秒,很快恢复镇定自若的表情:“你好,我......”   她话没说完,眼前人突然回过神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手臂扣着门给她表演了个重重一推。   “哐!”的一声,门关上。   在这层楼发出来的第二声巨响,迎面扑来的风带着她额前的碎发跳了个舞。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位在一边认真看戏的弟弟。   弟弟扭过脑袋,抱着枕头继续挠门。嘴里一口一个“宝贝儿,我错了”,听上去熟练得很。   同时不忘给舒雾一个眼神:别光看,学着点!   - 第2章 不要为老不尊。   大理石瓷砖上的纹理质感通透,倒映着天花板上的光。舒雾往后退了一步,鞋跟摩擦地面兹拉作响。   地上坐着那位弟弟久久没得到屋里人回应,终于心态躺平,在门口小声嘟囔一句“呵,女人,早晚让你哭着求我回去!”   舒雾:“......”   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这男生还挺可爱。突然get到了网上这么多少女喜欢追着小鲜肉的原因,毕竟肤白人软看上去好捏。   男生百无聊赖地打了几拳枕头泄气,以为舒雾和自己情况相似。   互相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他很自然熟地拍了拍旁边白得反光的瓷板:“姐,别客气!”   舒雾其实还有点懵圈,和刚才那个人似乎有三年没见过了吧。这三年也没有任何联系,彼此又成了最初那种不认识的关系。   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给她一种命中注定的错觉。   呸!人一大明星,说不定早就不记得她了。   她强制自己把这乱七八糟的念头收回去,低头看见还仰着脸期望她坐过去的弟弟。   没犹豫太久,也感觉确实有点站不住。   刚坐过去,男生就一脸好奇凑过来:“他这样一个月会有几次?”   “什么?”   “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啊,男女平等。”男生表示道,“我爸在家也是小公主,总爱闹脾气!你们这对的情况就和我家差不多,我这不是来和你交流交流经验嘛,顺便给你做做感情辅导。”   舒雾怀疑地看了看他:“就你这样被赶出来的,还能给我做感情辅导?”   男生一噎,心想你能比我好哪去?   不也和他一样被关门外头?   但顾忌女孩子的自尊,他换了种交流方式:“你男朋友很帅啊,穿个睡衣都跟在秀场似的。”   舒雾一愣,睫毛眨了眨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   可不是帅嘛,毕竟是十五、六岁就有几百万少女排队想嫁的人。   “他不是我男朋友。”她后脑勺靠在墙上,眼神有些空洞。   男生:“我懂,现在是前男友。”   “不是!”她语气幽幽,“我吧......是他学姐。”   男生了解地点头:“哟,还是姐弟恋啊!”   “......”舒雾懒得跟一陌生人解释这么多。   用舌头抵着腮帮鼓了鼓脸,盯着他问:“我和他真没什么关系。话说回来,你难道不认识他?”   其实明星什么的大都扎堆住一块儿,一是市区最贵的也就这几套房产,二是隐私性强,安全。   这男生给她的第一直觉就是个小明星,再不济也是个网红,没理由不认识那人。   男生反问道:“周星枕啊,全国人民谁不认识他?”   但这两年的大荧幕上已经不怎么能见到他的身影了。何况他和周星枕扯八千里远也没有半点合作关系,互为邻里也没什么交流。   舒雾听见周星枕的名字被他轻描淡写地念出来,还有点恍惚。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提过这个名字,甚至有的时候听见有人聊起,也会刻意避开。   男生话头一转:“我认识他,但你肯定不认识我。”   说完他还特鄙视地来了一句:“虽然我代言也不少了,但看你背的包就知道,哪有女孩子把几年前的款式背在身上,老古董!”   “诶,你有没有礼貌。我恋旧、我穷,不行吗?”舒雾气愤,拿出手机用百度搜图怼着他的脸,“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男生一手挡住不让她拍,两个人一躲一闪,完全没注意到那边的门又打开了。   舒雾斗不过这力大无穷的弟弟,气得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不和你闹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边说又再次确认了一遍罗讼的地址,明明没错啊,楼层门牌号全对得上。   “姐姐,门开了。”男生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指了指她身后。   舒雾身子一僵,放在手机上的指尖蜷了蜷,脑袋又放空了十几秒。然后很缓慢、很缓慢地转过身,对上了那张一如既往冷漠的脸。   男人趁这点时间似乎调整好了刚刚那一脸的倦意,衣服也换成休闲的衬衫长裤。额前碎发有点湿,五官硬朗立体,下颔线清晰落拓。   手腕袖口稍稍挽起,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明明打扮得不那么闲散了,却依旧是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神色十分寡淡。   他斜倚着门框,脖颈修长,窄瘦的身影顺着灯光倾泻在地。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看向她,从晦涩、淡漠到平静。   最后挑起的眼尾,仿佛在看什么招蜂引蝶的小浪蹄子。   舒雾莫名地心虚。“神颜少年”这四个字,自周星枕出道就变成他的专有名词不是没有道理的。   哪怕是如今他青涩褪去,成熟精致的眉骨间却不缺当年的恣意张扬。   她有点不想再看下去了。   正处在“直接跑”和“打个招呼再跑”两个决定之间犹豫不决,就听见对方懒懒开口:“来谈综艺?”   他一句话就让舒雾发觉,原来还真没敲错门!   舒雾没听出他还记得他们是老相识的意思,她想了想,决定做个称职的打工人:“您好,我是《心动瞬间》的执行导演舒雾,目前全权负责罗讼先生的镜头,有些事情想找他再确认一次。”   “进来。”他撂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屋。   舒雾深呼吸一口气,无视身后男生的加油打气,跟着走了进去。   -   门口已经放好了一双拖鞋,鞋码看上去是男士的。   舒雾下意识朝坐在沙发上的人看了一眼......他没穿鞋,这房子里显然没有任何女性生物的存在。   她的犹疑不前让沙发上坐着的人心情不是很愉快,男人掀起眼皮望过来:“你们台里的人,都像你这么磨蹭?”   “......”   舒雾忍辱负重,穿上那双疑似他的拖鞋走过来。鞋不合脚,步子迈得也有些小。   她严谨地往两边看了看:“不是说有狗吗?”   周星枕蹙眉,拖着长腔:“嗯?”   “就是门上贴着的那个,内有恶犬。”她比划着解释。   周星枕抬眼看向她,想起了那张便利贴。   其实门铃没坏,只是他讨厌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吵醒他。   至于恶犬。   他弯了弯唇,似有所指:“我让罗讼起来,给你吠几句?”   “......”   舒雾还没接话,隔壁卧室陡然走出来个高瘦的男人。   男人和半小时前的周星枕有着同款翘起来的呆毛,睡皱的睡衣。眼敛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脸的疲倦不堪。   舒雾把罗讼的简历看了很多遍,也做过关于他的功课,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罗讼?”   罗讼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往沙发这看了一眼:“有客人来了啊?你们随意,不用管......”   他话头倏地止住,往舒雾的脸盯了过来。盯着好半天后惊呼一声:“这不就是表,啊唷!”   周星枕从后面冷不防地给了他一脚,面色如常:“刚睡醒就凑人跟前去,你刷牙了吗?”   罗讼听话地闭上嘴,安静如鸡,摇摇头之后就往卫生间跑。   “冒昧地问一句,关于拍摄期间需要入镜的房屋问题,我应该要和罗讼本人谈吧?”舒雾一头雾水,她还没弄清楚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从卫生间探出一个头来的罗讼:“不!这是我合租室友,你得跟他先谈好!”   “......”舒雾脑仁疼,她忽略了刚出道的小艺人其实都没什么钱。但周星枕这么一大咖,为什么会沦落到和别人合租啊!   她暗暗吐了口气,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既然如此,就麻烦您多配合一下。”   男人唇角微扬:“不太想配合。”   “不需要耽误您多长时间,重新拟定一份合同就好了,您这边有什么不方便可以跟节目组提。”舒雾顿了顿,看他实在不感兴趣的样子。   咬咬牙,她主动问:“我能问问您不想配合的原因吗?”   她一口一个“您”,周星枕只觉得刺耳。   长腿交叉搁在茶几上,他意兴阑珊吐出几个字:“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我有点儿困了。”   说着手背抵着唇,低低地打了个哈欠。   眼尾一抹倦乏的潮红,似乎在提醒她清扰了他的睡眠时间。   “......”舒雾站起来,从善如流,“是我考虑不周,那我改天约好时间再联系您。”   周星枕微侧了侧头,稍显冷淡的眉眼抬起:“那把你名片留一张。”   舒雾还没去加印这种东西,索性说:“我会通过罗讼先生联系您的。”   “我送你出去。”他语气蓦地更冷了,赶客的架势也很足。长腿跨到她前面,打开门往走廊上看了一眼。   舒雾下意识也往旁边那户的门口撇了一眼,没看见人,估计是已经进去了。   周星枕手搭在门框边,突然说了一句:“他今年十七。”   见她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遍:“听明白了吗?那小孩是未成年。”   ......他应该是指刚刚那个男生。   舒雾想到刚刚那弟弟喊“宝贝儿”喊得还挺熟练,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这么早同居的嘛?   她“哦”了一句,诚实地说出心里想法:“那还挺、挺刺激的。”   周星枕:?   他显然误解了这句话,把人送到门外。静默片刻后,他一本正经地说:“舒小姐,不要为老不尊。”   “......”   -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说你为老不尊?”肖一柠笑得快趴在她腿上,咯咯道,“他自己比你大两三岁呢,要不要脸啊。”   “他不要!我就知道他要搞我,这个小气吧啦的臭男人!”刚晋升为社畜的舒雾气愤不已,狠狠地锤了一拳抱枕。   肖一柠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缘,妙不可言。”   安慰完没过一秒,她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好歹三年没见,周星枕现在是个啥样啊?”   “你以前觉得他什么样?”舒雾反问。   “就一个很酷很拽的大帅比呗!墨镜一戴,谁也不理,谁也不爱那种。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院里多少女生追着他啊,但他那嘴也是真刻薄,好几次直接把告白的女生给气哭了。”   肖一柠摇摇头,又略带伤感地说:“不过我当时要有他这么火,我肯定比他还拽啊!”   舒雾不置可否,不过这几年,她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周星枕的动态。   也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在屏幕上销声匿迹,要知道以前的周星枕可谓是红到发紫,走几步都能看见他的海报和代言商物。   肖一柠推推她手肘:“你说他是不是还记着你当时追他的仇呢?毕竟你那个时候真的太疯狂了,有几个男的扛得住这么追啊。”   说完她又自己否定:“也不能吧,他周星枕多少人抢着追,哪能就单单记着你这么久。”   舒雾:“......”   夜间八点档的狗血剧开播,肖一柠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这,抱着几包薯片开啃。   舒雾重新看了看原来那份合同图。剧本全是照着罗讼原型设定的,宣发也已经做了一部分,换人肯定不太现实。   这档综艺起初就是以“合租”为主题,双方默认的拍摄地点是男方家里,这一条并没有加进合同里。   城中区可租的房子倒是很多,反正节目在室内只拍两到三周,也花不了多少钱。   只是,被网友扒出来的话就会很尴尬。   也就是说,只能和罗讼那边沟通好这个问题。   而这也意味着,她可能要继续厚着脸皮去和周星枕谈谈房屋入镜的使用权。   舒雾叹了口气,对肖一柠的猜测半信半疑。   一个人的气性真有这么大吗?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之间貌似也没必要互相执着这么久。   她回忆起了在最后一次见到周星枕,是在学校的某个角落。   那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雨,校园格外安静冷清。   夜空晴朗,星星出乎意料得多。斑驳树影下的地面潮湿,倒映着点点亮光。   他身上还有未消散的酒气,眼神却挺清明。身上衣衫被树梢上落下的雨滴打湿,阴郁的黑睫低垂。   那个年轻英气的青年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走了就别回来。”   “舒雾,没有下一次了。”他声线沙哑,孤冷地站在原地,看上去似乎很难过。   - 第3章 你想得美。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关系和周星枕再见面,就像肖一柠说的那样,当初她确实把人追得太凶了。   舒雾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长相乖巧。不管在老师那还是同学那,人缘都不错。   作为一个稳定直研的学霸,她同时也必然是个母胎solo。   舒雾这人和那些书呆子不太一样,她性格很开朗,坐个公交车都能和司机聊一路。   何况是在十九岁的花样年纪,碰见了心动的男生。   喜欢就去追,搞暗恋是没意义的。   你就算暗恋到死、卑微至极,不主动不勇敢也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舒雾深知这个道理,只不过,凡事过尤则不及。   肖一柠说她追人太凶,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周星枕的时候......   是个毕业季。   临近正午,毕业典礼大约是正式结束了。   远处的草坪上传来拍照的喊“茄子”声,自行车的车轮印着艳阳投下的光影,聚散离别都伴随着未知的一句“再见”。   舒雾等肖一柠等得有些无聊,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眼皮也困乏地耷拉下来。   有风吹过,过往校友小声分享的八卦不客气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不是说他回来了吗?应该是和我同一届吧。”   “我看群里他们表演系的有人发了签名照啊,签完就走了?”   “今天没见到可能证明我们无缘吧……不过说真的,我以前太迷他了!!!!”   “对不起我庸俗,我现在也被他那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哈哈哈哈哈!!他之前来过学校上课吧,我居然一次也没碰到……”   不知道在谈哪个明星校友,不过本校名人太多,日常上下课不存在追星行为。但像这位校友......   舒雾默默想,能被同届一直惦记的人不多,一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吧。   几个女生从她面前过去,舒雾赶紧低头,拿着两个苹果百无聊赖的相互碰撞了一下。   竖起耳朵偷听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偏敏感些。   比如现在,朗朗乾坤之下,她居然在校园内闻到烟味。   等等。   这缕漂在空中的烟雾似乎来自于她的上方。   舒雾胡乱转了转头,渐渐锁定了“嫌疑人”的所在位置———貌似是身后楼道的转角。   她刚踩上一阶楼梯,顺势抬头往上望过去。而后猛地顿住,大脑像是一台当机的机器。   那些乱码伴随着这一眼在脑子里乱窜,叫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惊扰眼前人。   老旧阅览室的楼梯间因为背阳,光线并不充足,日光只能从他侧面上的阳台打过来。   男生肩宽腿长,仰头半靠在墙上。   外面套了件黑色学士服,高大的身硬硬生生把这么大空间变得有些逼仄。   朗朗乾坤下,舒雾自然没觉得害怕。   她轻手轻脚往上再踏了一个台阶,丝毫没意识到此刻的行为正在打扰一个陌生人的小安宁。   于是那人从身影到面容缓缓被揭开神秘面纱,让人看清楚他那张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是闭着眼的。   舒雾莫名其妙地松口气,幸亏他没睁开。   男生右手袖子随意地往上挽到小臂,指间夹着根快抽完的烟,还时不时亮起猩红的热光。   他微抬着下颚,慢慢向上吐出一口白色烟雾。似乎是在享受这私密的乐趣,这朦胧场景衬得他的轮廓更为冷冽英气。   似乎还没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懒懒幽幽地斜倚着墙。睫毛密密长长覆盖下来,颤动了一下,在眼睑下方打上一层薄薄的的阴影。   整个人如同国际名模,站得孤独闲散,像在拍画报。   这里不会真的摆上了几个机位吧?   一瞬间,舒雾对自己是不是在拍摄现场的想法有点恍惚,生怕谁跳出来喊一句cut。心中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重重砸下来,脸也倏地烧了起来。   她有点不太能按平时的思维去思考,毕竟任谁都难以相信———   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会有人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成了别人眼中的世界中心。   《怦然心动》电影中,女主感觉到心跳停止只需要男主一个凝视的眼神。   而舒雾......似乎连对方一个眼神都不用。   打破这份静谧的是她手上拿着的两个大苹果,其中一个没拿紧,从楼梯上掉了下去,在这空荡荡的楼梯间发出沉闷的“咚隆”几声。   男生这才被惊动,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型生得多情,内勾外扬,尖起圆收,瞳孔清润有神。漫不经心看向楼梯下的人时,有股冷败感。   舒雾下意识张开了嘴又合上,踟蹰着没说出话来。剑眉星目,眉梢带挑。美得锐利,帅得媚气。   一个英俊的“大美人”!   舒雾仰着头和他对视一眼,虽然不到几秒钟,却觉得脸更热了,慌忙低头去捡苹果。   周星枕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老阅览室还会有人出现。低了头,顺手把烟在脚下碾灭。   他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向楼梯上的女孩,脸小小的,耳尖泛粉。   舒雾把苹果捡起来连忙擦了两下,再度直起身。   意识到自己本来就不太高,她往上走了几节阶梯,和这青年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两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不少。   她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这动作其实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周星枕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见她没打算开口,他有求必应般地懒散道:“签名,还是合影。”   声音磁沉得像砸在提琴弦上的低音调,起伏不大,却极有辨识度,听得舒雾晕乎乎的。   “啊......我。”她还有点陷在这粉红泡泡场景里没走出来,喉咙里低低地溢出两个字又及时闭上嘴。   周星枕也没催促,毕竟见惯了这种粉丝行为,见到真人会激动得失控,热泪盈眶都是正常现象。   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取出一支随身携带的签名笔,又把问题重述了一遍。   舒雾背抵着拐角的扶手,天马行空地想:他刚刚说签名合影都可以,是见者有份吗?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的,也太大方了。   不行!得让他见识到人心险恶!   签名,还是合影?   她带着几分自信,小心翼翼地选了第三选项:“结婚?”   周星枕正拿开签名笔笔帽的手一抖:.......?   他动作顿住,黑沉沉的一双眼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舒雾咬着下唇,羞涩地笑笑:“有点太快了,是吧?”   “......”   周星枕那时候已经有一年多没站摄影机前头拍新戏了,他童星出道,一路大火,从小到大就是活在别人的眼里。   圈内朋友不多,平时在学校也是上完课就走。哪怕是再鼎盛的时期,也不至于被同校的人这么嚣张地告白过。   看着眼前少女势在必得的笑容,他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的一张酷脸。顽劣地勾起唇,往前跨了两步。   舒雾被迫往后退,直到腰抵在楼梯扶手的拐弯处,避无可避。   “结婚?”仰头看着的男生黑眸微眯,对她一字一顿道,“你想得美。”   ...   ...   总之,两个人都挺缺心眼儿的。   舒雾不是个连浪也不冲的典型性书呆子,却是一个从不关注当红炸子鸡的“星盲”。   后来在肖一柠手机里看见媒体对他的报道,她又自己去搜了搜周星枕的百科词条,好家伙,差点没惊呆她!第一部 出道的作品是某大牌杂志的宣传片,她算了一下,那年他才14岁。同年参加模特比赛获得冠军,签约国内规模第一的韫亿经纪公司。   15岁接的第一部 戏是新生代导演余孝涵的电影《潜逃》,获得次年年度人气最高男演员奖和金馬最佳男配角和青龙奖影帝,跻升为国内男艺人里最年轻最有潜力和口碑的少年演员。   17岁出演的电视剧《傲然天涯》《黑日焰焰》创新tvb收视记录,至今依旧保持中央八套收视第一。   18岁被评选为金莺电视艺术节首位视帝,那一年出了点意外,错过高考。但在19岁时,又考上了国内第一艺校,并且是全国表演系第一名的成绩拿到全额奖学金。大学后两年期间渐渐从青少年转型,专攻电影和正剧。虽然热度减少,但该拍的戏和该拿的奖都没落下过。   他出道年纪小,那时候没有明确的流量和演员之分,他凭着一张根正苗红的帅脸吸引了不少粉丝。当然,因为年龄红利的关系,其中还是靠姐姐妈妈粉偏多。   到了正当吸女友粉的年纪又认清定位,回到学校磨练演技,提高学历,所以粉圈也格外理智一点。   和同龄又或者同时期出道的男星一比,周星枕的成就和逼格不知道高了多少。   除了大四延毕这一晴天霹雳,他过得简直是爽文男主人生。   舒雾才后知后觉,她居然对一个大明星发出了结婚邀请。而且,那天是他刚好被通知延毕的日子。   大学期间因为拍戏的时间太紧促,他落下几门课需要重修。   舒雾就不一样了,她的朋友才刚大学毕业,她就已经跳级直升研究生。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看见百科词条之前,她并不知道周星枕的影响度有多广,只知道自己看上了一个留级的“学弟”。   追个人追得轰轰烈烈的,她也是独一份。   但凡她胆子小一点,也不至于在毕业生演讲里作为优等生代表,站在全校面前向周星枕告白......   舒雾对周星枕是一见钟情,那份惊鸿一瞥不是对明星周星枕,而是对校友周星枕。   那天风很热,她满眼全是他。   - 第4章 是我吗?   那个时候的周星枕其实比现在要好相处很多吧,虽然带刺,但没有这么难琢磨......   舒雾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不在焉地想。   不等她再沉浸在回忆里,枕头下的手机嗡嗡震了好几下,工作群里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99+。   苏辰辰在群里拍了拍她:【舒雾,罗讼那个房子你搞定没啊?不行就换别人去,别耽误大家时间好吧,这都快开拍了。】   苏辰辰和她是同一个导演组的同事,算是她们组的副导演。其实小组里的分工都不甚明确,舒雾又是后面加进来就挑大梁的,难免不能服众。   舒雾简单地把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意料之中的是“周星枕”三个字在群里炸开了锅。   -“没想到这个新人和周星枕还有这层关系啊,难怪一回国就能接上这综艺的一番。”   -“周星枕有两年没出过作品了吧,赚够钱在家里修生养息呢?也不知道那张脸有没有变样。”   -“他火的时候太火,没新戏又跟退圈了一样。要不是出道早,还能有忠粉就才怪了!”   -“你这就说错了,他这长相放现在这群爱豆偶像里也是最能打的,多得是给他投票打call的无知小女孩。”   ...   苏辰辰过了一会,在群里发了两条语音:“舒雾,我和周星枕是同一届毕业生,找人要联系方式很方便。”   “而且前两年我做过一期CCTV-6频道里关于他的影辑专访,他对我肯定有点印象,看在这层关系上也会容易让步。”   舒雾不知道苏辰辰为什么这么有自信,明明周星枕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孤高自傲,一个年轻的“老前辈”。   又不拉帮结派,哪见过他给什么人面子。   不过她说自己是周星枕同届同学的时候倒是引起了舒雾的注意,所以这个苏辰辰,应该是他大四那届吧?   毕竟周星枕延毕那一年的校友多多少少该对她有点印象。   舒雾久不出声,苏辰辰又连发几个问号。   组里其他人也出来帮苏辰辰说话:【是啊,舒雾,你不行就让辰辰去咯。辰辰当时还和周星枕剧组一起吃了顿饭呢。】   舒雾揉了揉太阳穴,想到罗讼屋里的那位大佛,她应该攻克不下来,也不太想浪费精力去和他周旋。   没多加犹豫,她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了行字:【那你去吧。】   舒雾本来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这是台里拟合同时的失误。总策划统筹组不去协调,专会当甩手掌柜。   省了这个任务,她还能余点时间把节目内容多过几遍。   挺好,也挺好的。   她无意识地喃喃两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倒有点像自我安慰。   ———“舒雾雾,你今天早上是在床上生崽子嘛?这么晚了还不起来!”房外传来肖一柠夸张的叫声。   肖一柠比舒雾大两岁,大学也在同一个艺校读,不过她学的是美术,现在的工作是名自由的室内设计师。   太聪明的人容易被比较被孤立,一般朋友都不多,舒雾就是典型的例子。   肖一柠那时候读高二和她一个班。等她升高三要准备苦逼的高考,打算跟舒雾抱团取暖了。舒雾再次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直接升到了大学少年班。   肖一柠当时气的啊,但遇到这种跳级是日常操作的小天才,真是有气也没出撒。   虽然两个人聚少离多,却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包括她后来大四毕业,舒雾还在读研,她们也没有生分过。   肖一柠可以说对舒雾知根知底了,就连她读研期间在校内追着周星枕到处跑的事也清清楚楚。   小姑娘偶尔也喜欢耍个酷,但GPA实力和脑子摆在那,她又不是惹人厌的显摆,让人没得说。   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块“巧克力”,乖巧刻苦还努力。   结果研一那年,性格大变,开挂了似的猛撩周星枕,直球打得一个比一个猛。   女追男本就没多少成功的例子,何况是追一个桀骜不驯、满脸写着“别烦我”的男明星,结局当然是be。   后来舒雾远走小山村支教,到现在回来继续把研究生学历拿到手。   好像这一路。   只是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也没什么大方向的偏航。   但肖一柠还是有些担心,死灰复燃多容易啊,尤其是舒雾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她正要推门。   舒雾已经套了件卫衣出来,朦胧睡眼眯了眯,看了一眼肖一柠身上的衣服:“你昨晚在我这睡的?”   舒雾这个房子当时就是肖一柠设计的,四面通光,沙发和墙纸都是突如其来的灵感搭配。   因此肖一柠特别喜欢窝她这蹭电视剧看,欣赏自己的作品。听舒雾这么说就知道她昨晚肯定睡得不错,连屋外人走没走都不知道。   肖一柠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可长点心吧。我这不是担心某些人时隔几年见到男神,想起伤心事就偷偷哭嘛。”   “男神?哦,你说周星枕啊。”舒雾有一点点羞耻。   以前可以追着喊男神,喊着要给他生孩子。如今二十好几了,总觉得这话有点难以启齿。   肖一柠:“是咯,昨晚忘了问,快跟柠姐说说你现在的心里感受!”   “感受啊......”舒雾懒懒地弯眼看着餐桌上的早餐,话头一转,“哟,居然给我买了粢饭糕和蟹粉小笼包,肖设计师今天突然献殷勤是为哪般?”   “我母后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是IT男精英。”肖一柠成功被她扯开注意力,朝她抛了个媚眼,“你今天不是没工作吗?我给你我的附属金卡,去开心一下。”   “星巴克折扣卡是吧。”舒雾习以为常地接下她的戏,扬了扬手上的卡,“这玩意儿够买两杯吗?”   一听是帮人相亲的活,她已经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早餐。   相亲时碰上的奇葩最多,用肖一柠的话来说就是“我会被某些傻.逼气得当场撒泼”。   可母命难违,她也不敢不去。   舒雾倒是最不介意相亲了。   有餐可蹭,有话就聊,没话就各吃各的。而且论把人怼走这项技能,没人比她更熟练。   肖一柠感激涕零地把她送出门,还交代道:“口红不要擦这么漂亮,还有别像上次一样穿帮啊。”   舒雾点点头,背上小挎包:“万一这位看上我了怎么办?”   肖一柠觉得她完全多虑了,毕竟舒雾是那种“我不喜欢你,你就别想引起我一丁点兴趣”的性格。   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老神在在:“自信点,你只要正常发挥,就没男人可以近你身!”   “......”   -   肖一柠那位相亲对象订的餐厅是家日料店,人均八百的网红店门口,人群络绎不绝。   舒雾到的时候正值晚饭时间,事实上她刚拍完傍晚时分的街景,也确实是只为来吃顿晚饭的。   夏日黄昏像喝了八度的酒,醉醺醺的火烧云紧挨着挂在天际,车水马龙和老巷弄堂共同促成这座城市的特色。   舒雾边把照片上传到自己的微博,边打开微信看了看肖一柠发给她的位置:二楼左靠窗B桌。   她上了楼,正好看见那位相亲对象已经提前到了,低头锁眉在看菜单,茂密漆黑的发顶正对着她。   “孙先生吗?”舒雾弯腰问了一句。   孙骏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有点惊讶:“肖小姐吧?你本人比我想象得要娇小很多啊。”   职业刻板印象,搞It的理科男大部分都是一衣柜的格子衬衫,年少秃顶、戴眼镜。   但这男人长得很斯文,一张娃娃脸显小,尤其是那头黑发,发量实在扎眼。   舒雾笑了两句,观察了一下这位IT男精英的外形,憋出一句夸赞:“你本人也比我想象得头发要茂密很多。”   “......我们还是先点餐吧。”IT小哥对她第一印象似乎不错,在沉默中找话聊,“肖小姐平时除了刷房子之外还对什么感兴趣吗?”   舒雾震惊:“肖小姐什么时候去刷房子了?”   “室内设计师不是做装修装饰的吗?”男人捏了捏自己的娃娃脸,一脸“别想蒙我,我都懂”的表情。   不知道肖一柠听见这句话会不会爆跳,舒雾庆幸她没来。   她懒得解释,顺着他的问题回:“除了刷房子,还喜欢买房子。”   “......”it精英脸色一僵,大概是被她的爱好给豪到了。   等餐的途中,这位IT精英开始高谈阔论自己做过多少大程序,拦过几个顶级黑客。   “肖小姐是独生女,独生女没一份稳定的工作,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室内设计师只是听上去好听,刷墙刷漆都是男人擅长的活,而且这种自由职业赚得应该也不多吧。”   “我们程序员工作还挺稳定的,三年内买套房是没问题......”   舒雾听得想打哈欠,不是说理科男都寡言少语、又或者高冷木讷吗?   这精英IT男居然是个话痨,开胃菜都没开始动几口,而她把面前的刺身都吃完一半了。   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舒雾借口去洗手机补了补妆,回来坐下时,孙骏依旧滔滔不绝地讲他自创的《防火墙大战黑客怪》。   还剩最后一道秋葵,在上甜品前,舒雾终于搁下银筷,视线往周围绕了一圈。   二楼只有9个桌,她旁边那一对可能也在相亲,女生有意无意地挑剔男生家境,男生低着头不作言语。   对桌那个男人一个人应该刚到不久,蒙着帽子口罩。斜斜地靠着椅背,从外套上的拉链到他刘海的头发丝上都散发出“不爽”的情感。   也许是刚被女友分手?   舒雾漫不经心地想着,单看眉眼和外形还挺俊艳。好感出现只在一瞬间,说不定摘下口罩是她的菜。   “肖小姐,你往我后边看谁呢?”孙骏终于注意到眼前女孩思绪的飘忽。   他顺着舒雾前一秒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站起来走到后桌那个男人身边。   舒雾瞪大了眼,显然没想到这位IT小哥能如此狂野直接。   下一刻,他亲手把她送上一局社会性死亡的场面。   孙俊指着男人,朝她大声问:“你刚刚盯着看的是他吗?是认识的熟人吗?”   “......”舒雾猝不及防梗住喉咙,一向刀枪不入的脸皮都慢慢转红。   那男人估计也被孙骏这一招给整得有些发懵,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慢慢抬起头,对上她惊慌的眼神。   他把帽檐往上戳了戳,熟悉的桃花眼掀起。单边眉梢稍挑,缓声开口问:“是我吗?”   - 第5章 你有什么事儿。   我、日……   舒雾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想起以前大学时期,肖一柠和她走一块逛街,碰到好看的小哥哥就喜欢让她跑前面以不经意的姿势回头。   结果每次还没等她说话,肖一柠就会在后面大声吆喝似的问“怎么样舒雾,这个男生好看嘛!?”   然后剩下舒雾和帅哥面面相觑,互相红透脸。   此时此刻,这个IT小哥的做法简直就是性转版的肖一柠!   旁边那对相亲对象已经起身双双离开,淡淡的音乐声在不大的空间里流淌。   楼下上来了几个妆容很浓的女孩子,大概是网红来打卡。高更鞋踩得踏踏响,一坐下来就开始凹造型秀长腿。   坐在那的男人眼神坦然自若,狭长偏冷的眉眼带了分戏谑,睫毛细细密密地耷拉下来。   侧着头看她时,稍稍往下又拉了一点口罩。   “......”   舒雾缓过神来了,他是周星枕!   昨天才见过一面的人,这会儿记忆却怎么也甩不掉。   铺天盖地的羞窘席卷而来,偏偏IT小哥还十分不会看眼色,又问了一遍:“是认识的朋友吗?”   “不认识!”舒雾连忙站起来把孙骏喊回来,无意识地舔了舔唇,“你不要打扰别人用餐,这样不太礼貌。”   孙骏不识趣地反驳:“什么我打扰?不是你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看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要知道他是周星枕,打死我我也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的菜。   舒雾尴尬地磕巴解释:“那是因为我以为是认识的人,但刚刚看了看,不太像。”   她说完这话,似乎听见对座的周星枕发出一声轻呵。   舒雾视若无睹,心虚的一双眼睫毛扑闪扑闪眨个不停,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和这位相亲对象分道扬镳。   下一秒周星枕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他们的餐桌前,俯下身看她:“我倒觉得,你没认错。”   “......”舒雾抿了抿嘴角,有点惊讶于他的主动搭话。   而且他没看见旁边还有别人吗?   “什么意思啊?”孙骏皱着眉,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哥们儿你和她认识?你把口罩摘下来啊,这文明社会,你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想凭双眼睛就乱认人啊?”   舒雾有点着急,那边几个网红的视线往他们这看了好几眼。   她不知道周星枕想做什么,但这种情况显然不能让他摘下口罩的。   有些人站着不动,在人群中都是招眼的存在。   何况眼前这人靠颜值圈过上千万的粉。虽然现在看似是过气了……也难保不会从哪跳出来个粉丝。   周星枕垂眼看着她,眼尾稍扬。   两个人看着像是在约会,但女孩穿着件日常朴素的卫衣,妆也化得极其简单省事。   他突然笑了一声,手作势要把口罩扯下来:“行啊,看看有没有认错人。”   “没!”舒雾站起来制止他的动作,扯出一个笑脸,“老王,我和朋友吃饭呢,你有什么事晚点儿再说。”   她趁机把人推回原来那座位上,压着嗓子,咬牙道:“你想被拍到上头条,那是你的事,别连累我。”   “......”周星枕顺着她的姿势坐回去,依旧是一个大佬的坐姿,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桌。   孙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真是朋友啊,肖小姐你这朋友够有个性,来吃东西还把脸全副武装起来。”   舒雾睁着眼说瞎话:“我和他也不算熟,他我们老家人。一个村出来的,叫王铁牛。”   “......”   “王铁牛”目光如炬,这会是真真切切地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舒雾咳了几下,低着头小声问:“孙先生,您吃好了吗?”   “没呢,你看看我这还有两道鳕鱼片没上完。”孙骏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然后又招手点了两份甜点,还挑剔地说了一句:“一柠,你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儿,我妈说肉多的女孩有福气。我今儿跟你吃饭吃得也挺开心,我觉得我们挺合得来的。”   不是,怎么就合得来了?   舒雾轻敲桌面,上身往前倾了倾:“孙先生,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别说太早了。我们俩一个刷墙的,一个做程序的,其实也没这么合得来。”   她这话已经很不算委婉了,孙骏也没继续接腔,闷头吃着东西。   而另一边,男人闲散又不容忽视的眼神始终在他们这一桌上徘徊。   舒雾已经吃不下了,带着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周星枕。   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周星枕拿起手机弄了一个LED滚动显示屏。考虑到舒雾那几百度的近视眼,他又把字体调到最大,还特地圈了圈立体的阴影。   黑屏的手机上被三个粗写的白字铺满——【谈、工、作】   什么时候谈不好,偏偏挑她休息日谈!   反正也不是她负责了,舒雾移开眼嘟囔一句:“假模假样。”   听见舒雾下意识吐露出的话,斯文IT男有被内涵到,端起果汁的手都颤了一下。   他咬咬牙,把脑袋上一头茂密的假发拿下来,诚恳道:“肖小姐,你要是介意这个......我真不是故意骗人的啊!”   “......”   舒雾听见说话声,把注意力放回到对面的IT小哥身上。嘴角一抽:眼前突然出现的卤蛋头是什么鬼?   ...   ...   这顿饭以假发的出现而结束,并不是因为舒雾说了什么。   恰恰是因为她什么也没说,IT小哥反倒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纠结”,他认为自己脆弱的秘密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临走前,舒雾拿肖一柠的卡跟他AA了这顿饭。   并发了信息给肖一柠:【虽然过程堪称曲折坎坷,但这结局如你所愿。】   完成任务的舒雾把手机收好,正要出去时看见日料店的老板正和周星枕站在门口一侧聊天。   老板也是个年轻男人,手上点了根烟,笑得很和善。   周星枕靠着柱子,站得没那么直也比那老板高了半个脑袋。时不时笑两下,点点头。   他还是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被青白烟雾拢住的眉眼。逆着灯光站着,单看那双疏离冷漠的剑眉就觉得不太好接近。   舒雾有点不懂了,就他这身姿和形体,她都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他现在是真不怕被拍到吗?仗糊行凶?   事实证明她确实多虑了,这家网红日料店人来人往,不少街拍的模特也参杂在素人中。   他们这也真巧,这也能遇上。   舒雾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打算无声无息地从门口溜走。   然而脚才跨过门槛,就被喊住了。   “舒小姐。”周星枕走向她,把口罩径直扯下来,拧眉问,“你没看见我?”   他穿着件潮服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那张白皙的脸本就保养得很好,清瘦的轮廓线条衬得像个隔壁高校的大学生。   “你......我们出去说。”   舒雾看了看四周的喧嚣环境,她比本人还要紧张,先往商贸大厦外面走了出去。   这会儿才刚过八点,环球港商场内人头涌涌。   市中心的天空总是漆黑无云,偶尔有几道红色的飞机亮光闪烁。琉璃璀璨的明珠灯火交织,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不远处的高架桥上一排排车流如同密集的星河。   舒雾往外走了快几百米,终于停在了人流最少的停车场附近。   她站定脚步,转身问:“你有什么事儿?”   男人长身鹤立着,慢腾腾回答:“这不是一直等着舒小姐联系我嘛,谁知道舒小姐忙着约会,把工作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舒雾抓了抓手上包的肩带,实话实说,“关于重拟合同租用房子的事已经不归我管了。我同事还没有联系你吗?”   “你觉得呢。”他反问。   舒雾静默片刻,说:“我回去会催催我同事的。”   周星枕轻笑:“那不行,我就今天有空。”   你不是都两年没工作了,你能忙什么?   舒雾莫名气闷,她昨天去的时候他一脸不配合的表情,现在又心血来潮说什么就今天有空。   他有空,她还没空呢。   凭什么休息日也要拿工作压榨她?   舒雾不想在这和他虚与委蛇地点头哈腰,她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我不上班,至于您明天有没有空,那是我同事的问题了,她会想办法配合。”   周星枕:“为什么是你同事来?”   舒雾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好脾气地回答:“我觉得周先生对我不是特别的满意,还是换个人来接洽会好一点。”   听完她不走心的解释,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蓦地讽刺出口:“也对,半途而废是你的个人特色。”   “......”舒雾抵了抵腮,忍不住反唇相讥,“那看来,打扰别人吃晚饭也是周先生的独特爱好。”   - 第6章 我只要姓舒的那位小导演。……   两个人莫名其妙就成了剑拔弩张的敌对姿态,周星枕倒是对她这样没感到奇怪。   舒雾看着乖巧好说话,其实人很聪明,知道怎么控制脾气不发作。但触及逆鳞、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张嘴也从来没饶过人。   以前在追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他无视人成习惯。当时就不少人在背后笑她不知天高地厚,想和几千万粉丝抢男朋友。   小姑娘一点也不怂不羞耻,软绵绵地回驳,却是针针见血那种。   而舒雾自己,远没有他想象得这么体面。她说完那一刻就已经在后悔了。   是真的很纠结,又很尴尬。   大学时追过还没追上的大明星、男神般的存在,相隔三年后因为工作联系在一起。也许对周星枕而言,自己顶多算一个被他拒绝过很多次的不知名女配。   然后你现在还恼羞成怒,恶从胆边生,堵得人哑口无言。   怎么看,都像是个爱而不得的迁怒行为。   但无法反驳的是,舒雾感觉自己确实对着他这张脸做不到心平气和。不管怎么样,她都卑劣地觉得她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男人没被她的话给气到,反倒笑了出来。   他摘了帽子,抓了一把额前凌乱的碎发,整张棱角分明的脸就这么坦坦荡荡地露了出来。漆黑锋利的眼睛和精致的唇角一同上扬,在清泠泠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勾人。   岁月真不公平,几年过去,她有些大学同学都已经生娃发福拥有啤酒肚了,他却依旧英俊帅气地像个小年轻。   男色媚人的狐狸精,舒雾在心里给他下了这个定论,她没出息地把脑袋低下去。   “狐狸精”走近她,语气平淡地陈述:“打扰别人吃晚饭这件事,舒小姐似乎要更得心应手一点。”   舒雾:“......”   大意了,她把自己以前的混账行为忘得一干二净。   关于那顿被舒雾打扰过的晚饭,其实是个乌龙事件。   起因是周星枕那时的舍友过生日,请了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其中正好碰巧那天他从小玩到大的青梅也从国外回来了。   可这话传到舒雾耳朵里就变成了“周星枕的红颜知己从国外回来了,两人在包厢里互诉衷情”。   正对周星枕穷追不舍的舒雾听罢,脑子一热,给他们送了条定制横幅。   周星枕当着包厢里一小簇人打开横幅,上面一排烫金字体,写着:【生日快乐。你玩得开心就好,孩子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众人哄笑一团。   本来只是玩个梗,但那天周星枕提前离开,在图书馆逮到舒雾。   他步步紧逼,吊儿郎当地问:“逼婚不成,开始背着我弄出个孩子了?”   “......”舒雾被他堵到墙角,试图挣扎两下,“那我下次当着你面弄?”   像是被她戳中了笑点,二十出头的青年平时克己复礼,情绪淡然。此刻隐藏在银幕之后的恶劣和孩子气,却在女孩眼前暴露无余。   他悠悠地说:“行啊,你现在给我弄个出来。”   ...   ...   两个人可能想到同一段往事,一个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讽笑。另一个左顾右盼,盼着有人来解救她。   该死,以前跟着周星枕走两步路就一堆粉丝冲过来把他们阻隔断。现在他俩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居然没见一个人认出他来!   倒是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此刻朝他们鸣了两声喇叭,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敦厚的脸。   是陶家的司机,老姚。   老姚乐呵呵地朝舒雾问好:“雾丫头,要送您一程回家吗?”   “好啊,谢谢姚叔。”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又转过身来和周星枕意简言賅地告别:“周先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工作上的事,我会好好叮嘱同事加紧点的。”   舒雾麻溜利索地拉开车门爬上去,迅速给老姚报完现在在住的房子地址。   她没关紧车窗,犹豫着往不断后退的街景看去。   男人身影越来越模糊,那个黑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是男朋友吗?”老姚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舒雾一眼,语气里带了分八卦。   老姚是她继父家的司机,舒雾的父亲在她初三那年就因病去世了。舒母生得漂亮,不久后就带着她改嫁进了当地商贾世家的陶家。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新到一个家庭难免局促,她至今和陶家人也不算亲近,不过和那家里的司机保姆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   老姚也算看着舒雾长大的,对她总是多带了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他这人没什么喜好,就嘴特别碎,跟弄堂胡同口常常侃大山的那群姆婶最聊得来。   舒雾听到他的问题差点儿没被口水呛着,忙否认:“不是!就工作时候认识的人,您可别转头跟我妈告状去了。”   老姚笑着点头:“不说不说,我瞧着那小伙好高一个,俊得很。还以为呆囡囡谈恋爱了呢。”   说实话,如果这是在大白天,说不定老姚还真能认出周星枕来。不是因为他是明星,而是因为舒雾以前追他的时候,钱包里头都放着他的大头贴。   好在刚才周星枕是背对着他的,又多亏了停车场附近的路灯不算特别亮堂。   舒雾关紧窗户,冷却了火烧一般滚烫的脸蛋,问他:“您怎么在这啊?”   “夫人吩咐我来柜台取今年新季的衣服。”   舒雾这才注意到后座旁边的几十个橙黄色盒子,白织灯下能看清楚上面那辆马车的标志。   老姚又问:“找着工作了?”   “嗯,在市里电视台。”   “抽空也回趟家,夫人心里也挂念你,母女俩哪有隔夜仇。”老姚努努下巴,说,“你右手边那两个盒子里头的包,是夫人要给你的毕业礼物,待会儿记得拿。”   舒雾靠着窗,手放在盒子上没动。   好半响,她轻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   周星枕回到家,正好碰上他的经纪人关葛。   他这两年自从和原来那个经纪公司解约之后,就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倒也签了不少艺人,其中能混到二三线的爱豆也不少。   但周星枕自转型以来已经很久没接过工作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合适的剧本”。   从老牌顶流转型到青年影帝,不传绯闻不卖腐、不接偶像爱情剧、私人生活和荧幕形象完全分离。   这种基本操作,倒让周星枕这两年在观众眼里几乎算是消失了。   周星枕自己倒是不介意,可他经纪人眼看他高楼起,又眼看他被代替,心里急的不行。偏偏这祖宗除了大学毕业那一年势头强劲以外,现在过得越来越佛系。   关葛显然在他家等了有一会儿了:“上哪去了?你也不怕被狗仔跟。”   “我去朋友那吃个饭,哪这么多狗仔跟。”他说着盯着关葛脚上的拖鞋,脚踢了踢,“别穿这双,脱下来还我。”   “你这么小气干嘛?”   “怕你有脚气。”   关葛:“......你放屁!”   骂是骂了,可他还是忍辱负重把鞋脱了。赤脚踩在地板上,啪得把本子撂茶几上,激动道:“大制作!这回这部电影你肯定满意!”   “什么?”   “角色是缉毒警察,大IP,妥妥正剧向!而且几乎没什么感情戏,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关葛胸有成竹地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的导演名字:“何况,你对着这名字也不能不接啊。”   周星枕瞥了一眼导演名字:余孝涵。   他说的没错,不说这剧本多合适,就光看这导演他也不太好拒绝。当年拿下青龙影帝的那部电影就是这位导演的,说来算是对他有恩的伯乐。   “我先看看剧本。”趁他今天看上去态度不错的样子,关葛又大胆提了上综艺的事。   接到电影剧本的同时,电视台也给他塞了封聘请邮件。是个恋爱综艺,正好工作室旗下的罗讼要参加。   周星枕自然不是被请去上节目演剧本的,恋爱综艺一般都有几个真爱护航人或者坐棚里做点评的。这样的人都有一定的要求,腕儿要大,实力要过硬,敢说还不会被网友diss。   节目组大概是通过罗讼,还想请到再接再厉邀请到久未出山的周星枕,来提高收视率。   关葛一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此刻苦口婆心:“没有影迷没有流量没有曝光,你就算演戏演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中戏北电这些艺校每年毕业生好几万人,能认认真真靠演戏出头的戏痴能有几个?让你卧薪尝胆十几年,你耗得起吗?”   “而且咱这也不算什么营销,就让你上几期场外综艺,顺便也能带带罗讼不是?也正好试试两年没露面,观众和你的粉丝对你是什么感觉。”   ...   他在这苦苦做着思想工作,手机信息响了又响,紧接着对方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关葛皱着眉头刚接起,手机就被周星枕拿了过去。   “喂?喂喂!是周星枕吗?”苏辰辰今儿打了快一天电话,终于把电话打通了一次。   她本来留过周星枕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但据说他早就和原公司解约了,原来那位经纪人也联系不上他。   苏辰辰这人很要面子,在同事面前夸过海口就必须得做到,她自认为自己给人的印象也应该不浅。   但断了两年前的那根线,找到关葛的联系方式也费了她不少气力。   周星枕开了扩音,把手机丢在茶几上,问关葛:“谁啊?”   苏辰辰一听这声音就放心了:“真的是周星枕啊!看来我没找错号码了,要找到你的私人电话实在太难了!”   一旁的关葛腹诽:这姑娘明明打得是他的工作号码啊,瞎激动什么?   周星枕“嗯”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我叫苏辰辰,是《心动瞬间》里跟拍罗讼导演组的副导。关于您和罗讼合租的房子需要在综艺里出镜的事情,希望能和您详细谈谈。”   关葛悄咪咪提醒他:“这就是我刚刚说的综艺,你悠着点儿回人家!”   周星枕对她的开头很熟悉,昨天找到家来的舒雾也是这么开口的。   想起刚才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他语气缓缓:“你们还是让原先那个姓舒的小导演来跟我谈吧。”   苏辰辰声音一顿,不满地说:“我也可以谈啊,周老师您贵人多忘事,可能不记得两年前我们还合作过呢。”   无视关葛在一边的无声咆哮,周星枕慢条斯理道:“是不记得。”   早就知道周星枕我行我素惯了,苏辰辰是真不懂他为什么只想让舒雾来谈。   她憋屈地说了一大堆话,对面没半句回应。苏辰辰只好问:“......所以一定要让上次那个舒雾来谈才行吗?”   “嗯,我只要姓舒的那位小导演。”   男人漠然地回答,挂电话前又补充一句,“她来和我谈的话,我可以随时签合同。”   - 第7章 你是被抛弃的那个啊。……   接到苏辰辰的通知时,舒雾正被台里领导安排到了一档临时的新闻直播综艺彩排里。   听完手机对面噼里啪啦的一堆话,她从里头提炼出了一个重点:“所以你这几天连周星枕面都没见着?”   “......”苏辰辰语塞,她这几天确实还想再坚持一下,毕竟她拉不下面子把自己揽过来的活又还回去。   可自从那天晚上那通电话打完,接她电话的就再也不是周星枕了,摆明了只要舒雾过去谈合同。   苏辰辰叹口气:“我觉得你上次肯定冒犯他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指名道姓让你去谈。你自己忍口气先把合同签完,毕竟明天就开拍了。”   “......”她说得倒是轻巧,却拖到最后一天才把活还人手里。出了问题,担责任的还是舒雾。   苏辰辰完全没有愧疚的心:“对了,至少我有他私人号,我把他的私人号也发你吧。”   舒雾看着她发来的号码,试着存了一下。   然后很无语:“这个号码不是他的,你是不是找人要到的是他工作室的号码?你自己看看归属地。”   “不、不是港城吗?”   “他是本地人,和港城没什么关系。”   如果非说要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可能就是他年少成名的几部影视作品都是在南港拍摄的,一口粤语也说得挺标准。   因此很多不了解他的路人,可能就会下意识判断他是港城人。   可所谓的同一届校友———苏辰辰,对周星枕的了解居然也全来自于八卦百科,这实在令舒雾有些匪夷所思。   看来他大学时期确实没回过几次学校,难怪会连学分都没修够,重读了一年大四。   苏辰辰拉不下脸,强词夺理:“说不定他改户籍了呢,反正我不管了。你那边节目彩排完就赶紧去把事办好,别耽误大家进度。”   ?到底是谁耽误进度   舒雾平静地撂下一句话:“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麻烦懂事点,以后没有金刚钻就别瞎揽瓷器活儿。”   没给苏辰辰反驳的机会,舒雾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表情平淡地在棚里找了台打印机,把新拟的合同打出来放进包里。   这边的工作还没结束,总导演带着几个编导在棚里和场上人对台本。   舒雾把进场的观众人数和盒饭面包都确认完毕,又把现场主持人的手卡都安排妥当后终于闲了一小会儿,掏出口袋里的玉米棒静静地啃。   她暂时进的是统筹组,菜鸟刚进来,小到芝麻点儿的事都得亲力亲为,一大早早饭都没吃几口。   这一行除了看能力,资历也同样重要。   摄像组和灯光组都已经各就各位。   台里和她一样被分过来帮忙的姜芝领着化妆师经过时,拍了拍她:“小舒,嘉宾那还差一个收音设备,你拿到休息室给人家。”   舒雾囫囵啃了几口,又匆匆忙忙往休息室跑。   她敲开门,把收音器递给里头艺人的助理就要出去。   坐在化妆镜前的男人转过头多看了她几眼,喊住她:“欸,你......你是不是舒雾啊?”   舒雾站在门口转头,反应有些迟钝地看着男人那张脸。端正帅气,笑得贱兮兮的,很眼熟。   男人憋屈道:“好歹以前吃过不少你的早餐,还给你透露不少情报,不能几年过去就不认人了吧?”   她恍然大悟:“林传京?”   舒雾对这哥们当然有印象,她当初追人的一号助攻,而且这就是生日会上被她送去一条横幅的周星枕的室友本人。   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男人,居然做新闻节目了。   “是我。”不太靠谱的林传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话里不掩惊讶,“你不是退学了吗?原来一直在电视台工作呢。”   他对舒雾的了解仅限于“是周星枕的狂粉”这几个字。小姑娘很会来事儿,追周星枕的时候把一个寝室的人全收买了一遍。   后来听说是一直追不上人,受了爱情的挫败。好好一个绩点近满分的学霸,连研一的下学期都没读完就退学了。   “不是,我今年毕业了刚进来实习。”   和他许久未见,也并不算熟络。舒雾没继续待里头和他唠嗑,点点头就出来了。   趁着节目拍摄正式开始,舒雾在后台拿出手机回了回未读消息。看见苏辰辰给的那一串号码,她犹豫地翻了翻微信通讯录。   舒雾好友不多,朋友圈最新一条还是三年前去山村支教时拍的一张车票。   如果没记错,她应该是有周星枕的私人微信吧?   当年追人的时候,她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好不容易才加上了他的联系方式。   微信不同于其他东西,有些人一用就是好几年,他应该也没换。只是前提是他还没把她删除。   她手指往下滑,视线定在最后的“#”字标记一栏。眼皮一跳,那时候她给周星枕的备注居然是:三个大红爱心的表情。   ......好羞耻!!!   舒雾捂脸迅速把备注删了,又看了看他空荡荡的朋友圈。   她想到一招测试有没有被单方面删除好友的方法:点开转账,上面显示实名制的最后一个字是“枕”。   居然没删,是不是不用这个微信了?   舒雾抱着不确定的态度发了一个红包过去,静静等了十几分钟后,对方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死号。   节目中场休息,林传京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拿着瓶水戳了戳她,幸灾乐祸地喊道:“哟,看看谁来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响起几声凉凉的抽气。   一边的姜芝不可置信地地惊呼出声:“枕宝!我枕宝!天呐、天呐,周星枕......真的是周星枕!”   近两年没在荧幕上出现的人突然站在她眼前,刚才在片场还举步生风的干练小姐姐,此刻面容通红,眼眶湿润。紧紧抓住舒雾的衣角,以一种想靠近又胆怯的姿势藏在她身后。   舒雾看见棚里总导演带着人过来了,忙把她往后再扯了扯。   男人左手揣进工装裤的口袋兜,口罩拉到高挺的鼻子下。他没化妆,穿得也随意,显然是私人行程。   T恤领口露出泠冽白皙的锁骨,肩宽腿长的身材,一进来就十分瞩目,闻声望她们这边望了过来。   舒雾抿了抿唇,把失神的姜芝推出来,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别喊了,等导演不在这了,再过去要签名啊。”   她虽然从来不追星,但大概也能理解追星族遇见本命时的心情。   总导演笑呵呵和周星枕握了握手,一番生疏的寒暄之后。关葛挨个给几个人介绍了一番,又让身后助理把买来的咖啡奶茶提过来。   周星枕过来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就是听说林传京在拍节目,过来探班看他一眼而已。   艺人这种聚少离多的职业,行程赶起来可能一年也见不上一面。   等外面秩序恢复正常了,林传京屁颠屁颠儿要把人推进休息室里叙旧。   而姜芝小粉丝这会儿都把工作抛到脑后了,正含着没擦干的眼泪、捧着关葛分给剧组人员的奶茶、迈着轻盈的步小碎步去要签名。   舒雾趁机会把新合同捏在手里,远远地看见周星枕低头给人签完名字,一言不发后又递了包纸巾过去。   他在粉丝面前大多时候都很暖心,从刚出道时的害羞青涩到如今沉稳寡言。出道十多年没什么黑点,粉他的人都很难出坑。   “小舒导演,过来一起聊聊。”林传京从休息室探出头,促狭着眼朝她招手,又大声说了一句,“我们几个从大学毕业就没怎么见过了。”   舒雾:“......”   他这话当然是说给剧组里其他人听的。   -   舒雾推门进去的时候,林传京正翘着个二郎腿刷手机。兴致冲冲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人笑得直拍大腿。   周星枕倒是一句话没说,坐在化妆台上,修长骨感的手指指间夹了只口红,百无聊赖地往左右转了转。   他生得是真好看,即使是素颜,在化了妆的林传京身边也不见半分逊色。皮肤白得不行,浅浅的双眼皮半阖着,瞳孔干净又清澈。   “周先生,我把合同带过来了。”她直奔主题,把笔也递了过去。   在进门之前,舒雾已经收到周星枕可能会来节目里做几期飞行嘉宾的通知。这样一来就等于他们还是合作关系,他没理由因为房子的拍摄而纠结。   林传京笑意未收,带着要搞事情的表情,很夸张地问:“你叫他什么?周先生?哎哟舒小雾,这才几年过去啊,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舒雾:“......”   早料到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会旧事重提,诺大的休息室里大概只有林传京这个大嘴巴不觉得尴尬。   周星枕拿过合同粗略看了一眼,还回去:“不用签了,直接拍吧。”   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舒雾也没再坚持:“那我今晚先安排人过去装摄像设备了。”   把工作做好,周星枕似乎没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拿起手机在一边低头戳弄。   舒雾没再赖在里面,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要走。   出去时,倒是林传京缺心眼儿地拦着她,十分没眼力见地问:“就这样了?我以为你见到男神得和以前似的扑上来呢,是不是觉得我们枕儿现在长得不如以前嫩了啊?”   舒雾从容不迫地抿了抿唇:“好几年了,你当拍电影吗?我很早就不追星了。”   她把以前对一个心动对象的追求,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变成了不太懂事的追星经历。   这倒是让林传京也有些错愕。他看了一眼在化妆台边上一脸漠不关心的男人,仿佛注意力不在他们这边,但眼神却更暗沉了。   林传京本来觉得周星枕在舒雾退学之后也没谈过一次恋爱,想着这两个人可能还有点火花,但眼下的情况也一目了然。   一个已经往前走了,剩下被撩拨的那个因为后知后觉,反倒念念不忘。   林传京对舒雾态度的大转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把休息室的门关上后,看了一眼仍低头看手机的周星枕。   把他手上的手机抽走,果然,这男人捣鼓半天居然是忙着换屏幕壁纸。   林传京拍拍他的肩:“行了枕儿,你的小迷妹已经走了。在兄弟面前不用伪装坚强,想哭就哭吧。”   周星枕睨他一眼,没出声搭理他,把手机拿回来执着地在系统屏保里挑来挑去。   “真伤心了?”林传京纳闷,翘着二郎腿对他指指点点,“你长成这样也不像个痴情种啊。而且......我算算哈,你大五,她研一,满打满算认识还不到一年。人家追累了就走了,你还耿耿于怀呢?”   周星枕把壁纸换好了,按下home键又盯了一会儿屏幕,依旧不置一词。   林传京憋不住话,蹙眉又说:“服你了,这都三年多没见了。三年啊!大好青年在我这们这种25、6的年纪,孩子说不定都几个月了。”   周星枕:“你有对象?”   林传京乐了,一连三问:“怎么?我没有还能安慰到你嘛?你这情况和我这种万年寡王能一样?你是被抛弃的那个啊。”   “你怎么知道?”他神色很淡,表情冷凝着说,“口是心非的人这么多。”   “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林传京笑着笑着快吐了,同情地看着他,“不愧是你,你现在就跟古时候那掩耳盗铃的傻缺一样知道吗?还非得人姑娘说得再明显点?”   周星枕懒得理他,把人踹了出去继续录节目。   -   室内的拍摄到下午结束,期间姜芝完全不在状态。   满脑子都是休息室里的偶像,收工之后又缠着舒雾问周星枕大学时候的事和他最近有没有出山的计划。   舒雾实习这几天,本来觉得这姐姐挺稳重的,谁知道一遇到本命就露出不为人知的粉丝属性了。   她不堪其扰,指了指往休息室里走的林传京:“你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周星枕本人,他应该还在里面,或者找他经纪人打听打听。”   “我不敢呐!”姜芝捏着那包纸巾碎碎念......   她们这些粉丝都知道周星枕的工作作风,之前老经纪公司看他在演员行列站稳脚跟,就打起了他这张脸的主意。   在孩子读大学那几年,把他的通告排得满满当当,接了不少口碑崩的商业片。   说实在的,周星枕自己成立工作室可能也只是想实现演戏自由。他不是擅长绯闻营业来吸粉的爱豆,拍完戏就销声匿迹,社交软件全丢给工作人员管理。   年纪小的时候在私生饭那吃过不少亏,现在连粉丝都惯着他,由着他玩人间蒸发。   姜芝她们这些老粉都算男神养成系的铁杆粉,她悲戚地嚎:“可是我没想到这孩子这一次居然直接消失了两年啊!”   “这跟退圈有什么区别!我们影迷后援会会长不知道戳了工作室多少次,喊他出来露个脸,我怎么粉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   舒雾咳嗽一声,心想这些爱到深处自然黑的粉丝都是嘴上骂骂,换成别人说了几句肯定不行。   她拿过包准备乘电梯下班,顺便在工作群里安排了一下明天《心动瞬间》开拍的事情。   想到周星枕临时成了她们综艺的真爱护航人,后期还要把他的个人采访穿插.进去。   既然要合作,自然还是先了解一下他这几年比较好。   舒雾犹豫地点开微博,搜索了一下周星枕的近况。   热搜上已经有很久没出现过他的名字,尽管粉丝在广场和超话上的应援没断过,明星势力榜却依旧掉到了几百名开外。   最热门的几条微博是他超话大咖发出的几段视频,都是他参演电影中的杂剪镜头。   不乏有放瓜的营销号发文说“周星枕即将回归荧幕”,真真假假的让人分不清。   看完这段视频后,电梯在十三楼停下。   瞥见有几个人走进来,舒雾往里面挪了挪,正要退出微博时却不小心点开了另一个视频。   营销号八卦震耳的声音从手机里外放出来:「想知道票房天才、神颜影帝周星枕的择偶要求吗?在《Galaxy》杂志访谈中,他曾说......」   密闭的金属电梯里全是这魔幻声音,甚至还有回声。   舒雾蓦地一慌,赶紧关掉屏幕。   她抬眼想表示歉意时,发现刚才搜的人居然正站在自己旁边!   不仅如此,他的经纪人关葛和小助理,以及林传京和他的助理也一脸趣味地望着她。   “......”舒雾对上这六七个人的眼神,干咳了一句,试图解释一下是手误点错。   头顶传来一声懒散的轻笑,周星枕一只手拿着手机,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她那张僵硬的脸上绕了一圈,姿态闲散地眯了眯眼。   与此同时,她手上的微信提示跳了出来:【Z领取了你的红包】   “......”   - 第8章 可我现在不是因为你全身都……   不大的金属空间里蔓延着无尽的尴尬和沉默,林传京憋着笑憋到快虚脱,身子在角落抖个没完。   另外几个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只当是遇到了小粉丝。关葛看着这个“粉丝”没有过激行为,也没打断他们的对视。   舒雾看着手机上被领的一块一毛三,心中感慨万千。到底是真过气了吧,连这点钱都不放过。   不过这会儿她没空嘲讽他,脑海里飞速运转着该怎么跳过刚刚那个该死的“择偶要求”视频。   林传京在一边笑完了,咧开嘴拍了拍关葛:“关哥,你带着人先走呗,我和周星枕这么久没见了,待会儿想一块去吃个饭。”   关葛点点头。   本来私人行程他也不用来,今天跟过来主要是为了去台里制作方那确认《心动瞬间》的临时合同。   他把车钥匙丢给周星枕,看向舒雾胸前的工作牌:“姑娘,问一下,你们台制片人的办公室是在七楼吧?”   舒雾也知道他们艺人签商业合同的流程,热心地指路:“对,七楼直走左转的那间。”   电梯里很快只剩下三个人,舒雾倒是不在乎一直保持沉默的周星枕,她只害怕缺心眼的林传京又要乱说话。   果不其然,林传京这嘴就是闲不住,他倚着墙问:“舒雾,一起去呗?”   舒雾小幅度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打扰你们叙旧。”   “害,算什么打扰。我和你也挺长时间没见啊!”林传京觉得女人心可真是海底针,以前对他有所求的时候,天天宣扬和他是兄弟般的革命情谊。   想到从前她的自来熟确实交了不少不太熟悉的朋友,舒雾干笑了两声:“我还有点事,真不去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你这不是下班了嘛,还能有什么事。”林传京不死心,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周星枕,凑到舒雾跟前小声说,“你要是怕我还提你俩以前的破事,我给你保证闭嘴行不行?谁青涩懵懂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呢!”   “......”   电梯到了一楼,舒雾顺势走出去,身后两个男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舒雾提醒了一声:“这是一楼。”   而他们的车应该都在地下停车场。   “我知道,我车钥匙今天丢在保安室了,助理又被我先打发走了。”林传京熟练地戴好帽子口罩,临走前又执着地问了一句,“你真不能和我们一块吃个饭啊?”   他刚说完,舒雾手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肖一柠打了个电话过来,火急火燎地用大嗓门吼:“宝贝!我今天出门忘关你家水阀,现在可能水漫金山了!刚房东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打给我了,但是我这甲方好难缠,暂时走不开,你赶紧回去啊!”   “......”她这通电话来得快,挂得也快。舒雾应了一声,手机里的声音毫无疑问传了出来。   她倒觉得肖一柠打得很及时,一脸“遗憾”地回答林传京:“真去不了,你也听见了,我得赶回去处理一下。”   “行吧行吧。”林传京坚持到这也仁至义尽了,看了一眼周星枕:“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拿完车钥匙一起下去。”   舒雾松了口气,她其实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的人。看了一眼杵在墙边的人,说:“那......我先走了。”   周星枕居高临下看着女孩发旋,终于出声说了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等等,你给我发钱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测试一下这个号还在不在用。   舒雾站定转头看他,眼神有些怪异,可他收钱又是什么意思?   “除了你们台给的片酬以外。”他拖长音调,气定神闲地问,“难道舒导对我还有别的需求?”   舒雾:“......”   他这话说的很容易给人错觉感,一个导演和一个男演员私下涉及金钱交易,显然是见不得人的事。   电梯再一次打开中断他们的交流。   关葛挎着个公文包瞅见他,急匆匆走过来:“星枕,你去车库先开车走,还好我这车停得偏!不知道谁通知了媒体,门口这被堵了。阿杰通知我说现在林传京被他们认成你,挤在人堆里出不来!我现在先去那边处理一下。”   周星枕“哦”了一句,对林传京的遭遇半分不关心。   大门口传来的声音嘈杂不堪,个个记者跟抢头条新闻似的喊着周星枕的名字。问他是不是准备复工,问他最近有什么行程安排......   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短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空旷的大厦里只剩下几个加班的苦命打工人和在门口拦着记者的保安。   舒雾皱眉,不知道后门会不会也有人守。   她住的地方本来就在老城区,附近太拥堵的话,她估计连车都不好打。   本来平时都是赶地铁,但今天特殊情况,她只好低头边往前走边叫车,结果手机页面上显示:她前面居然排了十六个人!   周星枕接过关葛抛过来的车钥匙准备走,喊了她一声:“我先送你回去。”   舒雾愣了一下:“什么?”   男人丢下一句:“快点,你那房子还要不要了?”   看了一眼打车软件,她已经被排到第十八位了。竟然还往后掉了两名,真是可喜可贺!   舒雾没再磨蹭,赶紧跟了上去:“要的。”   -   因为不是在工作,好在这车也不是招眼的保姆车。   周星枕一上车后就把口罩和墨镜戴了起来,确认负一楼没人跟进来,淡声问她地址。   “乔家路梓园。”她话音刚落,手机震动又几声,这回是房东奶奶打来的。   老太太问她到哪了,急得不行。责怪她备用钥匙也不给一把,弄得现在楼下邻居家的阳台能养鱼。   “......”   舒雾读研第两年就在外头租房,女孩租房难免遇到灯泡难换、水管不会修、家具不好装等等问题。   本来只是洗手间一小截水管被砸出个洞,她发现只要用完水把总水阀关掉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以买来新水管后也一直没找人安装。   好声好气地把房东的责骂全盘接收后,她又表示会负责楼下邻居的损失。   这电话持续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嫌弃她浪费话费才挂断。   夏末的傍晚长街撒下一层金黄色余晖,车内空调开得有些大,舒雾把包抱得紧了紧。   察觉到她的动作,周星枕把温度调高了点。   车在红灯面前停下,他往后座拽了条毯子盖她腿上:“冷就说话,你也不像是内向的性格。”   “......谢谢。”   她看了眼车内内置,USB接口那还连着根数据线。这应该是他自己的轿车,让她想不到的是,大明星的车也挺大众。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主要是舒雾也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她总觉得周星枕看着懒洋洋,什么事都不放心上的样子。可和她一对上就变得有些疾言厉色,话里时不时带根刺。   她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他却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他的粉丝。   由此可见,周星枕一贯以来的经历都让他挺自信的。   更别提她这种曾经追过他的人,前脚否认还对他有好感,后脚就被看见正在搜他的视频。   他这么臭屁的人,刚才在电梯里虽然一言不发,指不定心里怎么乐呢。   想到这,她主动澄清道:“刚刚那个视频是不小心点到的。”   “嗯?”像是反应过来,他看了她一眼,“你是说在电梯那会儿,关于我择偶要求的那个视频?”   “......”   他咬重“择偶要求”四个字的音是不是她的错觉?   周星枕闲闲地继续说:“我们这旧相识的关系,倒也不用去查营销号吧?”   “......”   舒雾撇过头看了一眼窗外,十字路口那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正放学,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让她心情好了一点,   她回过头来:“的确是点错了,你不怎么玩微博可能不清楚,它总推送一些乱七八糟的视频。”   “......”   乱七八糟的当事人明显被梗了一下。   舒雾面色不改,再接再厉:“而且我真的不感兴趣,以前是活力太满,现在我已经很久不追星了。”   她一口一个追星,把以前那股追他的劲儿撇得一干二净。他想起林传京一字一句说的话“你是被抛弃的那个”。   周星枕蓦地被堵得有些闷,没再和她聊下去。   在相对无言中,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弄堂口。   舒雾把毯子整整齐齐折好放回去,说:“就在这停吧,车也开不进去。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个饭。”   “嗯。”周星枕没跟她客气,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狭窄老旧的街道和刚才繁华的金融大厦形成鲜明对比,衰败的一大片老房子密布相连,花花绿绿的衣物晾晒在阳台。   杂乱的电线挂在树杈和楼栋之间,那棵百年古梓树成了这片住宅区最大的标识。   这地方不乱,老城区也不算差劲。   走一条街就有大型商场,来往的人也都是本地空巢老人或者外来租房的人较多。   舒雾挺喜欢这座城市的巷口弄堂文化,住得很舒适。   她下了车,正要关上车门,瞥见周星枕也解开了安全带:“你有别的事吗?”   他反问:“你会修水管?”   这意思就是要下来一起帮忙了?   舒雾还没来得及说话,循声而来的房东奶奶喊住她:“301号的小姑娘,哎哟,侬可回来了,快地噶!”   “走吧。”周星枕催促她,一块上了楼。   ......   老住宅区的电梯不是下来得慢就是在施工中,还好舒雾住得也不高,他们两个年轻人没多久就到了房门口。   拿着钥匙开了门,情况比她想象得居然要好一点。   破裂的水管是靠近厨房那,水没有积多深,顺着阳台全往下流了。但卫生间水阀门的控制开关被冲坏了,现在止都止不住。   她还在冰箱那的便利贴上找维修师傅的电话时,周星枕已经把裤脚卷起来,脱了鞋走进去:“你把工具箱给我。”   舒雾把箱子提过去,鞋子和衣服都被冲湿一大半。   卫生间的状况可以说是惨烈无比,盆桶都冲得七倒八歪,镜子上全是水珠。   男人半蹲在地上,口罩摘了扔在洗手台上,拿着钳子拧螺丝的姿势居然十分熟练。他侧着头,从连绵水幕中看清方向。手肘弓起,绷紧线条时可见结实的肌肉。   “周星枕,你能行吗?”舒雾一边看着他的动作,又在内心权衡着要不要打电话专业工人来弄。   他眯着眼,吊儿郎当的语气:“你挺会问啊,想我怎么回答你?”   “......”舒雾站直了点,不跟他开玩笑,把洗手台上的护肤洗漱用品都转移到了外面。   来来回回好几趟,洗手间的东西都差不多被她搬完了,水也恰好被止住。   “居然真修好了。”她弯了弯眼,诚心诚意地表示感谢,“真是多亏你帮忙。”   周星枕站起来,冷峻张扬的一张脸被水溅得有些狼狈。扫了一把额发,他抬了抬眉梢:“感谢的话待会儿说,你是不是该去换换衣服?”   舒雾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胸前。   夏天的上衣都比较薄,被水洇湿后显得更透了,她里面那件粉色背心展现得一览无余。   眼前人虽然也被冲得一身是水,但他衣裤颜色深,倒是看不怎么出来。   “我、我先去换一下。”   舒雾到底是个小姑娘,结结巴巴说完就往房间跑。   她没耽搁太久,直接扯了条裙子套在身上,又披了件长外套。出来时,发现周星枕顺便把那截坏掉的水管也给她换好了。   她顿时觉得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舒雾走上前给他递了条干毛巾:“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以后你有我能帮的上忙的事,尽管说。家里现下有点乱,等你空下来......”   周星枕拿过毛巾在黑发上粗暴地搓了一把,打断她:“你这是逐客的意思?”   “......”她摆摆手,仰头忙解释,“不是不是,但是你不是还要去和林传京吃晚饭吗?你手机刚才一直在响,他那边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这样啊。”他敷衍地附和一句,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滴,声线哑了点,“可我现在不是因为你,全身都湿透了吗?”   “......”   舒雾:? 第9章 要去接孩子放学。   如果时间拉回到几天前,回到肖一柠问她“周星枕现在什么样”的时候,舒雾一定不会沉默。   他以前或许只是嘴欠的拽,可他现在是又拽又骚!   嘴上被占了便宜,但舒雾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在他面前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周星枕凝视着她勾下脖子时还带着点水渍的后脖颈,莹白又纤细。往下能看见一小截清晰突出的脊椎骨,整个人套在件不大的裙子里却仍富余空间。   他把视线移开:“你在干什么?”   舒雾扬起手机,笑眯眯地仰脸:“我们市修水管的工人平均工资一次是70块左右,我给你转了一百。”   口袋里的顺势地震动一下,周星枕一噎:“......”   钱货两清倒是挺会,他神色阴郁,皱眉对她的红包表示嫌弃:“你就这么表达感谢?”   “我觉得你好像不是会拒绝的样子。”她敲了敲屏幕,聊天记录上显示了上一个一块一毛三的红包被领取的信息。   舒雾不是很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他俩关系还处于尴尬状态。她真挚地说:“你把钱收了吧,有机会再见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周星枕不搭理,扯了扯唇角:“这是要约我?”   “嗯?”   “明天不就再见了?”   “......”她差点给忙忘了。   其实她也只是客套一下,因为并不觉得周星枕会愿意和她一块吃个饭,以前想找个机会和他独处都快难上青天了。   舒雾硬着头皮:“工作时间可能不太行,我是前期导演,还在实习期,全程拍摄的时候得随时在现场候着。”   “哦,你是说明天收完工约我吃个饭。”他迅速接过话,佯装看了看表,“我看看明天安排再说。”   “......”话都被他说完了,舒雾能做的只剩下点点头,“好的,那看你时间方不方便吧。”   他偏头晃了晃头发上的水,湿透的上衣紧贴肌肤,印着肌肉线条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T恤领口被他往下扯了扯,漂亮的骨骼突出清晰。   和现在满屏幕的鲜肉相比,他们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在他面前简直不能看。   周星枕虽然瘦,却不是干柴般的瘦。他以前经常接动作片和正剧军.阀、武装戏,从少年时期起必须保持体能和健身训练。   舒雾脑海里莫名浮现了不久前搜索他的名字,有粉丝发他的剧照图。配文是“枕宝的腰不是腰,是摄人心魄的弯刀。”   她晃了晃神,怎么站在他面前也这么容易被美色蛊惑?直到手上也被他甩到几颗水滴,才赶紧反应过来。   她小跑着去洗手间,蹬蹬蹬溅着一地的水给他拿来吹风机:“你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吹一下?”   虽说是大热天,但也怕着凉,看他裤子大概也湿了不少。   “脱下来?”他倚着中岛台,微微倾了点身配合她的身高,神色淡淡地说,“我可不是随便进人家里脱衣服的人,万一你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   舒雾:“......”   她蹙着两道小细眉看他,似乎在考量他这话:“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那你就往身上直接吹吧。”   周星枕一顿,小姑娘那种熟悉的、对他不加遮掩的想法又和从前一样摊开在他面前。   可仿佛又和以前不同了,她眼里望着他没有亮晶晶的光,没有羞涩和期盼。圆溜溜的眼睛眨巴几下,只是顺着他的意思配合他的话。   他拿过吹风机,就着旁边的插座插好,拽着上衣吹了起来。   微弱的电流在空气中流淌,室内比刚才又安静了些。   舒雾也没再特意找话题和他聊天,看了看地上一层浅浅的积水,拿来干拖把拖了拖,又打开阳台的门窗通风。   从卫生间到客厅,虽然租房不大,但还是折腾了有一会儿。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老城区的夜景远不如繁荣的城市中心。鲜亮都开始褪色,公寓顶楼上花花绿绿的招商位中滚动着一条条广告。   夏末秋初的晚上有些凉,清风驱散白日的喧嚣和燥热,木槿和月季的花香也被吹进室内。   周星枕把衣服都吹得差不多了,停下手盯着她忙忙碌碌地拖水擦家具。   他支着脑袋靠一边,良久后,闲谈似的提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是电影学的,怎么来做综艺编导了?”   舒雾擦沙发脚擦得专心致志,沉浸其中。傻不愣地听见声音,回过头看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还在啊?”   周星枕:“......”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礼貌,她用手背揩了揩鼻尖:“你这么久站那没出声,我也没注意,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轻描淡写地控诉:“我在等袜子干。”   远处一双运动鞋上晾着双凄凄惨惨的白袜子。   为了帮她,袜子才湿的。   舒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眼看着瓷板上的水珠一点点变多,拿过一边的干毛巾擦干。   边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刚毕业,现在工作难找嘛。哪有这么多功成名就的电影导演,先在电视台积累几年经验也挺好的。”   瓷板上的水像是擦不完似的,抹了一遍又多出几颗。   反反复复几次,舒雾终于恼怒地抬头。   罪魁祸首笑得有些顽劣,白皙干净的手指上还余下点水,唇红齿白的一张脸少年气十足。   成年男人的幼稚被他做出来倒也不会让人生厌,他指了指门口:“你的债主来了。”   房东奶奶不愿意爬楼梯,到晚饭时间又回去简单地吃了个饭,在下面等了好一会儿的电梯才上来。   这层楼只有舒雾一个人住,刚刚门也一直敞开着。   老太太象征性敲敲门,她从不记得这些租户名字:“301号,201号刚下班回来了,你快点去和人道个歉,商量一下怎么赔偿人家损失。”   “好,您等我一下!”她丢开抹布,坐在沙发扶手上把鞋穿好。   周星枕倚着门框,看她从包里慌慌张张地拿手机。   一边的老太太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打开了灯进屋巡视般地东瞧瞧西看看,确认墙壁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心。   她目光放在屋里存在感显著的男人身上:“是男朋友啊?”   “不是。”舒雾收拾好自己,站起身来挡了挡他,“是朋友,顺道来帮我修水管的。”   老太太眯着眼睛往前走两步,疑惑:“301,你这朋友有点像我昨晚上看的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啊。”   舒雾:“......”   她和周星枕对视一眼,又把他往后推了推,示意他转过脸去。   老太太还在使劲回忆中,拐杖又敲了敲地板:“噢!想起来了,叫什么...…《潜云入海》?”   印象中应该没演过这部剧,舒雾松口气:“不是他,真的认错人了。”   老太太记性和视力都不太好,听她这么说也没往深了想。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念叨:“也是嘞,那孩子倒是面相灵光,就是没他这么高......”   人消失在门口,周星枕在身后幽幽道:“《潜云入海》是我十六岁拍的片。”   是部谍战电视剧,只不过当年也没什么水花,也没多少人记得。   正准备下楼的舒雾:“......”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像是迟来的翻车现场。   当时追他的时候就是打着他影迷粉丝的名头追的,这戏要是他这几年拍得也就算了,偏偏居然是他以前的戏。   不知道该解释自己忘了,还是找点别的借口搪塞过去。   舒雾安静几秒,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垂着眼,舔了舔干涩的嘴皮:“那个......我下楼处理一下事情。你在这继续待着,随便参观一下也行。”   看了看他的袜子好像干得差不多了,她又把钥匙给拿上了。补上一句:“如果回去的话,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把话交代完,她舒出口气,哒哒哒跑下楼。   周星枕眼皮掀起,嗤了一声,不客气地往她的客厅转了转。   这房子是真不大,东西也很少。但一线城市的房价本就高,地段老却不偏的位置也难找,这边的公寓大概都算不错的。   屋里整体风格挺混搭,他对女孩的家应该是个什么样没多大概念,只觉得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挺多。   阳台推拉门顶上挂了个紫色的捕梦网,余下还有在风铃清脆地发出响声。外面摆了几盆不知名的盆栽,看上去似乎长了不少杂草。   衣架也稀奇古怪,马卡龙色系,上头还有小爱心和天使翅膀。卡通的草莓夹子上夹着......夹着两件印着小桃子的少女内衣。   男人欲盖弥彰地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清咳几句,耳根微红,极快地移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屋内。   厨房那的锅是倒扣的,新买的盐摆那都没拆开,估计不怎么做饭。茶几旁边有台大的香薰加湿器,下面摆了几本杂志,都是和她专业相关的《环球银幕》和《电影手扎》系列。   他慢慢走近快贴满了便利贴的冰箱,上面一堆外卖单子。有几张菜馆的传单被女孩用马克笔画了几个大大的黑叉,旁边标了句:炒鸡难吃,还贵!!!!   周星枕被那几个大感叹号弄得哑然失笑,又想起最初认识的舒雾。   在全国前几名的艺术学院里,她身高吃亏,样貌也只能说平平无奇。又因为年纪小,成绩太好,教授们几乎都喜欢她。   她性格其实说不上热络,也不会抱团和女孩挤在一个小圈子里。把艺术学到极致的人都有些小孤僻,有一个和大部分人格格不入的精神世界。   以前看新闻说什么某某跳级上名校的天才少年,私底下是个连被单都不会折的“日常废物”。   这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类人,她自理能力一向很差,生活常识也知之甚少。   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的有趣、奇奇怪怪和无聊都展现给亲近的人,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不太熟但是挺秀气面善的小同学。   学生时代太聪明又玩得不高调的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会读书的书呆子。   就像他在同龄人的眼里,是从小就会赚钱的打工人、年纪小却常上电视的明星等等被旁人加诸的头衔。   看着这张被涂鸦的传单,他又觉得,似乎她也没变多少。   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总跟着他跑了。   暮色模糊,夜幕铺展开,天际的新月缓缓升起。   周星枕低下眼,突然在便利贴之间看见一封被展开的信。   信是用铅笔写的,字体歪歪斜斜,算不得美观。   开头第一句是:亲爱的妈妈。   他呼吸一滞,手机上舒雾正好发来一条消息给他:【抱歉,我临时要去接孩子放学。】 第10章 你得是穷成什么样了。   楼下201晒在阳台的一床被子全被舒雾家的水弄湿了,那家租户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男生,说话时声音温温润润的,沟通起来也愉快。   末了也没让舒雾拿钱,还开玩笑说谢谢她帮他浇了阳台的花花草草。   舒雾还是觉得挺抱歉的,想着下回得买点东西送人家。刚踏上楼梯没几步,陶雨菲补习班的班主任就打来了电话。   实际上人班主任在这之前就打了很久电话,但她手机关了静音,一直没注意到。   班主任语气很克制:“陶雨菲的家长吗?陶雨菲和同学打架了,对方家长需要找你们这边和解,麻烦过来一趟。”   “?”不省心的孩子,舒雾语气恹恹:“让她找她妈吧。”   “......这位家长,您怎么骂人呢?您这边态度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会重新考虑陶雨菲还能不能继续在我班上上课的事!”班主任气冲冲地,放下狠话,“至于您今天来不来,自己看着办吧!”   “诶,我没有骂人。”舒雾一头雾水地否认,慢吞吞地要解释,可那边已经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找她妈”听起来像骂人啊……   现在已经六点多,这几天临时到另一个节目组帮忙她都没好好休息,明天自己负责的综艺又要开拍。摊上屋里水管破漏,还得轮流给楼下邻居和房东老太太道歉。   加上楼上还有一个帮她忙的周星枕,现在还得去处理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的破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舒雾觉得自己明明正当年轻的年纪,居然感觉到了疲惫,是从身体到心理上的累。   逼仄的楼道口,昏黄闪烁的灯光切割出各个角落的明暗。家家户户门里都传出晚饭香味,弄堂口有几辆老式自行车打着铃一晃而过。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叹了口气。   举步边往楼下走边给周星枕发了条消息:【抱歉,我临时要去接孩子放学。】   z:【?谁的孩子】   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冒犯隐私,他那边又手急眼快地撤回了,换成了一个问号。   舒雾刚走到公交站台等车,毫无疑问看见了他撤回的消息。   她吸了吸鼻子,把外套裹紧了点,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打了行字:【不用问这么细吧,失足少女犯的一点点小错误而已。】   周星枕低眸凝视着冰箱门上那封信,内容被传单挡了一大半,只看见个标题和落款。   偏偏那落款也不好好写,上面以一种卖萌的语气写着“超想念您的小朋友。”让人更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怎样。   他蓦地想起林传京那张嘴里冒出来的话,“三年过去......孩子都可能有了”。   手放在那张传单上想掀开看看清楚,却终究是蜷缩了一刻又收回来。   又反复看着屏幕上舒雾回复过来的那行字。   失足少女。   他定了定神,问:【什么错误?】   舒雾想了会儿,噼里啪啦地继续说:【就是毕业之后吧……命中注定,自然而然发生了点事。但是那个孩子爸爸已经找不着了,今天老师留她堂,我只能独立点,自己承担责任。】   周星枕咬住腮边的肉,轻轻磨了磨:【舒雾。】   呜呜:【嗯?】   z:【你说的这种青春疼痛电影的剧本,我看过不少了。】   舒雾:“......”   周星枕一哂。本来他还真觉着有什么大事,但转念一想,要真是被渣男骗了生个孩子,舒雾这种性格也不可能这么破罐子破摔这么认真地告诉他。   结论只有一个:她在逗人玩。   而舒雾也没觉得真能骗着他,纯属是嫌三十九分钟的公交路程有点无聊,逗个闷子而已。   不过倒是有点惊奇,他们居然还能你一句我一句这样平静地聊天。   她靠着车窗玻璃,看向往后倒去的夜景。又想起件事:【你回去了吗?我今天有安排摄制组的人要过去你屋子那调机位。】   z:【罗讼在家,我在穿鞋。】   过了片刻,舒雾手放在键盘上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倒是对方又回了一条:【你对门没人住?】   呜呜:【没有,问这干嘛。】   z:【想租了。】   呜呜:【???????】   “......”周星枕仿佛从这几个大问号里看出了她对人生的挣扎,以她今天跟他相处的尴尬模样,显然不想和他有过多交集。   他敛下眉,往空荡荡的对门又看了一眼。   这地方确实不错,来来往往的人忙碌又简单。葱绿的树桠把两条街外的浮躁繁华阻隔开,没有对他津津乐道的人,没有无处不在的闪光灯。   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打断,刚接起电话,那端就传来林传京的鬼哭狼嚎:“周星枕,你大爷的在哪儿呢!兄弟我为你挡□□短炮,你这么久都不担心担心我!你是人吗是人吗?!”   “......”周星枕把手机离自己耳朵远了点,“吵什么,不是让关葛过去了?”   林传京气愤不已:“那你人呢?我以为你他妈搁家里等我一起来打边炉呢,结果我、我是小绵羊入大虎口啊!又一堆摄像机在你家等着我!”   那看来是碰上节目摄制组的人了,周星枕笑:“那些摄像头没开,你等我会儿,马上回来。”   林传京听出点不对劲:“你怎么总不回答我你在哪?顾左右而言它,必有妖!”   “别管你爹这么多。”他嗤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打开微信,果不其然,聊天框里又多了几条问号。以前她没收到回复就爱复制消息轰炸或者连发表情包轰炸。   看这只有三条问号,周星枕挑了挑眉头,看来还是收敛很多了。他慢悠悠地回:【房东奶奶看上去像是我的剧粉,说不定还能给我少点房租。】   呜呜:【............】   你是得穷成什么样了?舒雾翻了个白眼。   他这语气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有租房的打算,但没听过像他这样的大明星蜗居在这种小公寓里。   舒雾只当他放了个屁,半点儿不在意。   周星枕静了会儿,倚着墙又问了句:【你那小错误,是男孩女孩儿?】 第11章 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问这干嘛,他不是不信吗?   舒雾盯着这句话好几秒,恰好公交车上的播报念到她要到的站台。   55:【女孩,你问这个做什么?】   z:【好歹和她妈妈是老校友,周叔叔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   舒雾觉得有些好笑,他可不像是会把视线花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不过也许是聊得太轻松,也许是晚风太醉人。   下车之后,莫名其妙地,刚刚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长出一口气,她挺胸抬头进了陶雨菲的补习学校。   -   陶雨菲今年刚上初三,成绩很拉胯,所以舒母给她报了个暑期短期补习班。但这孩子志不在此,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对着书本就开始犯困。   和陶雨菲打架的同学叫邓冬莹,得知她们打起来的原因后,舒雾有点哭笑不得。   两个女孩本就一直看不对眼,今天邓冬莹不小心撞坏了陶雨菲放在桌上的水杯。她心气高,不愿意道歉。   陶雨菲脾气咋咋唬唬,大声和她吵了起来,互扯头花时都被请进了办公室。   和解过程中,邓冬莹也不甘示弱:“一破杯子而已!我妈妈有的是钱,赔你十个好了!”   “你才破杯子!是钱的问题吗?这是我哥哥的周边,还有亲签在上面,你怎么赔!”   邓冬莹:“你哥哥亲签又怎么了?反正也是个万年不红的老糊逼!你个大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陶雨菲瞪大眼睛:“你哥哥才糊!你哥哥年纪大还不洗澡!”   “你胡说八道!再糊也比你那个带货能力为零,干啥啥不行的爱豆强!”   “啊啊啊啊你嘴巴臭死了!”   周围调解的家长和班主任听不懂她们的饭圈用语,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舒雾拉开陶雨菲,挡在前面。   她大概知道陶雨菲为什么生气,去年陶雨菲为了这个杯子的签名缠了她一星期,她才勉为其难找在剧组实习的师姐帮忙,请那位男星签上名。   喜欢的东西被毁坏还要被贬低,任谁都会情绪失控。   舒雾说:“别吵了陶雨菲,先给邓冬莹同学道歉。”   “我凭什......”陶雨菲见她板着一张脸,还怪凶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愤愤不平地攥着拳头,低头认了错。   邓冬莹嚣张地朝她做了个鬼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就听见舒雾补充道:“老师,这件事的大致经过我们都弄清楚了。双方都有错,所以陶雨菲道歉了。”   “但是刚刚目击的同学们都说是邓冬莹先动的手,摔了杯子打了人,该罚的还是要罚。杯子是手工做的,二手网上能搜到这位明星的签名,价格在八百左右。邓冬莹同学既然说了会赔,那就赔个一千块吧。”   邓妈妈惊呼:“一千块?孩子吵个架而已嘛,不用这么认真吧。”   到底是不太懂这些事的中年女人,要她拿一千块赔个杯子当然不乐意。而邓冬莹见舒雾这么牙尖嘴利的模样,早就不敢吭声了。   陶雨菲瞟了一眼自家姐姐严肃的表情,心想:她又在诓人了,杯子某宝九块九包邮。而她家哥哥只是个三线,签名哪需要这么贵。   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也是舒雾的一大特色。   她们的反应都在舒雾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嫌太贵?那希望以后做不到的事,就教好孩子别空口说大话。她还是个孩子,现在不纠正好,以后可就不知道会不会歪了。”   邓莹妈妈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剐了自己女儿好几眼。   舒雾继续说:“既然不想赔钱,我们也大气点,公开道歉肯定是少不了的。老师,您说呢?”   年轻的班主任没想到这皮球会踢回到自己这,思虑了会儿:“这样吧,邓莹同学写一千字检讨在课堂上给舒云道个歉,两边家长也握手言和。”   ......   半小时后,舒雾把人从初中部办公室带出来。   陶雨菲龇牙咧嘴地竖起大拇指:“姐,真有你的,能编会道!给我把场子全找回来了!”   小女孩正当发育的年龄,婴儿肥的一张肉脸上还残留着指甲印,血痂未干透,看着触目惊心。   不过那位邓冬莹的脸更不能看,陶雨菲打架倒是没吃过亏,总能以体重和蛮力取胜。   舒雾皱眉,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疼不疼?”   “哎哟!疼!”陶雨菲捂着脸往后退了退,嘟起嘴来,“反正你别告诉妈妈,她要知道我在学校打架,我屁股可能就保不住了!”   舒雾摁了摁她的小脑袋瓜:“所以就每次往家长通讯录上填我号码?当我脾气好是吧。”   小孩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挥不开手,只好小声嘟囔:“反正比家里那位太后好。”   经过药店,舒雾买了点擦伤药出来,又往旁边的水果店里提了个果篮。   回去的一路上,陶雨菲总盯着那果篮:“姐,你是知道我这个月生活费都用来买周边了,才特意买给我吃的吗?”   舒雾:“做梦呢,天天就想着吃。”   她这是买给楼下那领居的,人情债不能拖,越拖越难还。   陶雨菲撇撇嘴,又问她:“这周你回家一起吃饭吗?”   “我要工作。”   “你现在在拍电影啊?”陶雨菲眼里放光,一副有所求的样子。   舒雾打破她的幻想:“不是。我也不会帮你要什么明星签名了,我现在的工作压根接触不到你喜欢的爱豆。”   陶雨菲老神在在地说:“姐,你不是喜欢拍电影吗?怎么不去拍了?”   小孩想的就是简单,舒雾云淡风轻地解释:“再说吧,先攒点钱。”   她把陶雨菲带去了自己租房,又给司机老姚发了条明天来接她回家的消息。   租房门是锁着的,看来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舒雾开了门,把包扔小沙发上,提醒道:“我房子刚拖过地,水还没干透,你小心别摔了。”   “知道了!”   须臾后,圆乎乎的小肉球女孩从中岛台那冲过来扑进她怀里,一脸感动:“姐!你还说没给我买吃的,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舒雾把她拽起来,嫌弃地抹了一把身上被她蹭到的药水:“你在说什么啊?”   “这个这个!”陶雨菲把那一袋零食提过来。   舒雾警惕地看了一眼,这显然不是她买的东西。   伸手在里面摸了摸,购物袋里头还有张发.票,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第12章 我是挺好追的。   能进她屋里的也就肖一柠和......   舒雾望着这袋零食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消息栏。   肖一柠最近在减肥,而且她现在还因为那个难缠的客户没从外面回来,应该不是她。   那只能是周星枕,毕竟他好像对她的孩子挺感兴趣,刚还问她是男孩女孩。   陶雨菲没注意到她姐这么多心思和疑虑,撕开一包包包装,一袋一袋摆茶几上,每个口味各吃一点。   “你怎么这么吃?吃不完又浪费!”舒雾打了一下她的手,瞪眼不赞同地看着她。   陶雨菲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句,又把还没开完的零食一包包塞回去:“姐,你吃饭了吗?我好饿啊。”   “你吃零食不能当饱吗?”她说是这样说,手却诚实地点开了外卖app,“吃什么?”   陶雨菲一屁股坐地板上,弱弱地掰弄手指头:“想吃御宝轩家的海鲜菜和牛肉羹,还有新荣记的松茸黄鱼、九肚鱼、煮米线。”   舒雾静静听完,利落应了一声,当没听到似的飞快下单:“噢两份鱼香茄子盖浇饭行吧?一份辣,一份不要辣。”   “??”陶雨菲不甘心地抬起脑袋,下巴磕在她腿上:“姐姐,你看看我在那个该死的补习班都瘦成什么样了......”   “shut up.”舒雾用食指抵着她的唇,弯眼笑着哼唧两声,“想吃星级餐厅的话,现在就回家。我这连实习工资都没拿到,你存心想吃垮我?冰箱里有饮品,自己去拿。”   “......”陶雨菲认栽,不情不愿地起身。   舒雾回了房间,正好肖一柠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肖一柠垮着张脸,比刚才靠在她膝头哭诉的陶雨菲还要难看:“唉,我太惨了舒小雾!你房子怎么样了?赔了多少钱,要不我跟你五五分担一点。”   “不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她打开电脑把视频切了过去,看着她那张憔悴不堪的脸,疑惑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肖一柠那传来一阵重重的吸气声,她刚进小区大门那,就开始吐槽今天碰见的奇葩甲方:“......他还一个劲委婉地提醒我我有多不专业!我去他丫的,他一个傻叉能专业到哪儿去?说了顶楼开天窗会漏光,他硬跟我争争争!”   “你都不知道那男的有多土鳖!一身大牌logo,从头到脚的奢侈品穿得跟个A货似的!”   “呜呜呜呜呜不过舒雾,我觉得我被他的卡地亚手表闪到眼睛了!为什么我的卡西欧没有亮晶晶的钻石啊!”   “......”舒雾拆开包话梅蜜饯,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对姐妹的日常表示同情,“我教你一招。”   “教我怎么挣钱买卡地亚吗?”   “不是,我是说怎么应对那些有炫富倾向的人。我一般都装不认识这些牌子。”她颇为自豪骄傲地补充,“只要我不认识,谁也别想炫到我眼前来。”   “你牛。”肖一柠精疲力尽地为她鼓了个掌,她开了门直接扑到床上躺着,大脸对着镜头道,“你明天综艺快要开拍了吧,和前任男神将要一起工作的感觉是什么?”   舒雾吧唧下嘴,腿抬到桌子上:“也没什么感觉了。”   很久没有去想这方面的事,也不想细想,说起来又要扯很远。   何况今天看上去他俩好像也不是不能在一个空间里和平相处。只要他不找她麻烦,那他们就是很纯粹的工作关系。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会儿皮,互吐黑泥,直到各自的外卖都到了才挂电话。   舒雾点开微信又把和周星枕的聊天记录翻了翻,那一百块的人工修理费他没收。   望着桌边那一大袋零食,她想转账的心思又收了回去。   算了,改天和他吃饭一起还清好了。   -   第二天舒雾起了个大早,把陶雨菲送走后就搭乘最早的车去了电视台。   总导演及总编剧都在演播室里开了个会,各自把台本又对了一遍,才搭车前往拍摄现场。   《心动瞬间》分为三组嘉宾,她作为罗讼一组的监制导演等于是这个part的总负责人。   这一组的艺人统筹协调、现场调度、拍摄风格和嘉宾交流、灯光、场务摄制团队等等都在她手下管着。   舒雾带着一行人来到罗讼家时,他们已经把门开了。   室内取景的缘故,这间屋子和上次进来时的风格有了明显的区别。以合租为主题的恋爱综艺节目并不多,工作人员很快把拍摄盲区占领,放下设备。   罗讼第一次出镜,有些局促地在看台本。   而周星枕坐在沙发上,姿态恣意地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视线扫过拿着台本,一脸正经的舒雾,轻轻地点了点头。   统筹组和他们的经纪人把采访提纲过了一遍,以便之后能临时录备采。给两个人装完收音设备,又把主持人带过去和他交流交流。   他们组搭配的女主持相当于起了一个访谈缓冲的作用。当然,和综艺经验极少的周星枕对谈,大部分时候还是主持人带着话题走。   开场白已经提前录好,主持人和周星枕坐在一块绿布前,开始引入正题。   舒雾抬高手扬了扬,示意女嘉宾敲门入场。   镜头推近门把手,转动一圈后。   女嘉宾推着个小行李箱进来,活跃地蹦了一下:“你好!我是前两天给你打电话的租客潘轻轻!”   “你好,我是这屋子的房东罗讼。”罗讼慢慢进入状态,露出小虎牙笑了笑,顺手提过女孩箱子,“这地方不难找吧?我领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简单收拾完东西,两人不约而同地坐到客厅。罗讼给她倒了杯茶,又互相签订了合租合同。   节目组插入引导规则,递过去一张增进彼此了解的卡片。   潘轻轻反应极快地接过来,照着上面的问题发问:“现在不上班,你平时闲下来喜欢干什么啊?”   罗讼思考了会儿:“就上小区篮球场打个球......”   两个人按照流程把话慢慢说完,“进入租房、和房东聊天”的拍摄暂时告一断落。   嘉宾到旁边补妆和中场休息时,这次工作人员递上去的是一张答题卡,要求是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潘轻轻写的是“帅气”,罗讼写的是“开朗”。   舒雾喊了cut声之后,示意主持人和周星枕准备录“后采”。   后采访谈其实是个给观众反应的间隔,主持人和第三方嘉宾会相互讨论片段中这对房东租客的一些行为,并且延展成话题。   方便后期剪辑后,放在播放平台上和弹幕形成互动。   “......好的其实刚才我们也看见了罗讼呢,是一进屋就熟络地帮轻轻拿过行李箱,而且两个人谈论闲暇时光的兴趣时也谈到一个问题,就是都爱打篮球!”主持人露出标准的小白牙,微笑着看着一旁的周星枕,把问题过渡给他,“那周老师平时除了工作之外会喜欢做什么呢?”   周星枕:“看些老片子,吃吃喝喝。”   他给屏幕展现的是一贯以来的风格,冷冷淡淡的,不算善言谈,但回答却又是坦诚直白的。   演技类艺人也很少能在综艺里放下包袱,做出喜剧效果。可节目既然请了他,自然会想些擦边的话题来提高收视率和打响宣发噱头。   主持人是台里的前辈了,她优雅地侧身倾听,把问题往偏一点的方向打:“和大部分男生不太一样呢,你会打球吗?”   “会。”他微微顿住,严谨地补上一句,“上学的时候打得多一点。”   主持人恍然地发出一声“噢”:“大家都知道你上学时间其实要比大部分人长出一年,是在那一年里经常打球吗?”   周星枕因为行程缺考挂科被留级一年的事算公开信息,乍然在节目中这样被提起却是头一次。   也许是因为这是他返回荧幕的第一档行程,旁边的经纪人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多过分。   他不紧不慢地顺着话回答:“是,那一年工作少了很多,算是真正地体验了一把校园生活。”   很多明星都是边拍戏边工作,周星枕就是其中事业最红火的艺人学生之一。   主持人继续挖坑:“大家都知道你出道以来接的爱情片寥寥无几,更别说平时提起对另一半的要求什么的。但我们这儿是个恋爱综艺,能不能斗胆替广大网友们问问......”她话头一转,“打篮球的时候有女生给你送水吗?”   片场有人被逗笑,舒雾抬头看,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旁边观看他们录制的罗讼。   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继续。   周星枕坦率地轻摇头:“没有。”   “怎么会?”主持人被这个回答震惊道,故意笑着对着镜头质问道,“贵校的学弟妹!你们怎么回事?这么一个大帅哥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居然不去送水吗?”   他揉揉额角,不甚在意地说:“可能觉得太有距离感吧。”   “当红偶像嘛,人生无常,有得有失咯。”主持人调侃道,“那我代表千万网友再问问,你学生时代有被女生追过吗?”   “有。”他说着,突然把脸正对着前方的主摄影机,漆黑有神的眼睛仿佛透过那在看机器后面的人。   而镜头后正在看屏幕的舒雾短暂地怔愣一下,她手上的台本圈成擀面杖的形状撑着下巴,视线一动不动,继续盯着屏幕里的人。   他极少在镜头前谈起私生活,主持人被他吊足胃口:“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印象中记忆最深刻的那个女孩子呢?”主持人开玩笑道,“追一个国民男神,肯定要很大勇气啊。”   周星枕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被强加“国民某某”之类的标签。做出正在思考的样子,表情很认真。   屋里一行人也八卦地竖起耳朵,舒雾也凝神看着他,呼吸都放慢了点。这种时刻,她居然已经想到了后期他们肯定会在这趁机穿插几则广告。   “印象深刻的......是她追我的方法。”   主持人:“大概的行为是什么呢?居然让我们周老师能记住这么久。”   但他酝酿这么久,也没有说出太实质性的。   不过是说上影评课的时候,被她用手戳脸颊。像电影里那样,喊一声他的名字,食指搁在他肩上,戳中他浅显的酒窝。   还有下雨天,他没带伞,那个女生撑着把伞过来。   主持人听到这,问:“给你送伞?”   他摇头,不咸不淡地否认:“不是,她把伞故意弄坏,然后和我一起站那等雨停。”   “哈哈哈哈真是个有趣奇怪的追求者。”   舒雾脸都僵了,刚刚他举的例子居然全是她对周星枕做过的。   原来那些追他的女生都这种套路......果然,她们当年和她关注的可能是同一个博主。   又说到图书馆,那个女生藏在他正坐着的桌底下,给他递了一本书。   主持人不动声色地套话:“是情书吧!”   周星枕思绪飘得有些远,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了,他把想说的话又慢慢吞了回去。   他接二连三的敷衍性对谈让主持人有些接不上话,终于明白他不想深入的意思。   舒雾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了,再继续说,也会被一剪没。因为她当初递过去的第一本书是《情书》。   而第二本,是《育儿手册》。   谁听了不夸她一句小天才呢,直接从告白跳到生娃了。   看了看时长和提词大纲,主持人迅速进入收尾。   她夸张地捂嘴,承上启下道:“可是刚那个女生用的都是常见的套路啊,多看几部偶像玛丽苏甜剧就无师自通了,你真的这么好追吗?”   周星枕听见主持人的问题稍稍停顿了几秒,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叉在腹前抬了抬。悠远深邃的目光投向摄影机,难得地弯唇笑了。   舒雾连忙让摄影师给了他一个近景和脸部特写镜头。   “我是挺好追的。”他慢慢收敛笑意,再度开口时仿佛知道这段不会放在大屏幕上,唇线绷紧,歪头径直朝舒雾的方向抬抬下巴,“不信,问问你们舒导。”   “......” 第13章 喜欢主动点的。   这种靠后期制作的节目,即使在拍摄过程中有小插曲发生也不用担心,何况剧组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俩大学在同一个学校。   周星枕倏地抛出这个问题,大家没觉得特别,只是想着舒雾这个新来的实习导演和声名卓著的影帝居然要比他们以为得更熟一点。   主持人也很好地接下这话,看向已经关掉的摄影机,还是敬业地问了句:“导演,他说的是真的吗?”   某不知名女配却被他刚刚作为校园女主来讲述的舒雾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面无表情对旁边人说:“刚刚那段素材很好,可以保留。”   被忽视的周星枕:“......”   众人一听舒雾的回答,连连埋怨她扫兴,毕竟好不容易能近距离开一次周星枕的玩笑。   但大家和舒雾都不太熟,她也不是会混人堆里一起玩的性格,这话题到她这算是被终结。   -   嘉宾中场休息,艺人统筹组的人买来了咖啡饮料,轮流各个分发。   罗讼和周星枕这房子不算小,但室内机位摆得多,怕发生工作人员入镜的穿帮事故,工作组的人就都被安排到了隔间的小暗房里。   一闲下来,组里就少不了八卦。   几个组的人围在一起开始笑着猜测这房子到底是周星枕的还是罗讼的,猜完房东猜价格。又开始说同样住这小区的还有哪些明星......   有人小声提了一句:“你们不觉得周星枕这两年不接戏是因为在幕后做老板做上瘾了吗?我一个经纪人朋友说这个男嘉宾罗讼就是他工作室里的艺人。”   “所以这房子真是他和罗讼合租的?他这种超一线不至于吧。女朋友来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操,你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是有炮.友啊!说不定还隐婚了呢!”   “那这么说,他今年才26吧,也不可能退圈啊。不然还接我们这综艺......”那人说到一半,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   要真不想再接戏,综艺显然来钱更快。   而且以他那张脸,重新以爱豆前辈的身份出道,全娱乐圈也没几个后辈打得过。   众人谈得热火朝天,又有人开始谈说从谁谁谁朋友那听说他性格脾气不好,递这么多本子给他都看不上、片酬水涨船高、人又难伺候……   之前还是礼貌和气的小晚辈,后来年龄越长、星途正盛,就学会摆臭脸,不配合炒绯闻做宣传等等恶习。   舒雾拿着台本正和组里的编剧商讨下一场镜头,听见熟悉的名字时稍稍分了点神。   她下意识想反驳,其实他的脾气也没她们说的这么差吧......就是嘴挺欠的,但那也只限于对身边的几个朋友。   舒雾想起以前追他时,闲下来就会搜他过往的资料视频看,有一个是周星枕受邀参加某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   那年他还未满十八岁,腿长腰窄,天生声线低冷。   站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   可越是火就越不缺黑粉,台下有人趁他靠近观众席时往他身上丢了一个芒果,直接砸中他的额角。   特写镜头里,白皙的皮肤上割出一道红痕,光是看着就疼。   直播途中突然出现这种事,一时之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倒是他临危不惧,自己救场。   少年穿着贵气的正装,碎发被汗水浸湿,漆黑的眸子往台下被保安带走的那人淡淡看了一眼。接着他捡起那颗芒果,低着嗓子笑说:“芒果买了vip的票吗?那也不能跑这么前的位置来。”   一场故意伤害被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后续就是周星枕听说那个黑粉是未成年学生之后,就没再追究责任。   她们要求一个十六、七岁受委屈红眼眶的人,在十年后也一成不变,那未免太苛刻。   身后那群人又扯到说周星枕把一个助理骂哭过,羞辱得人无地自容后辞了职。一个个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见证一般。   统筹组一个分发咖啡的助理更是一脸被吓到的样子,战战兢兢地正好和舒雾对上视线。   小助理是个萌妹子,声音也小小细细的,她走过来轻声和舒雾商量:“导演,要不您帮我......把这咖啡送一下给周老师吧。”   看她这缩着小脖子的样,显然被吓得不轻。   房间里虽然叽叽喳喳,但都是些声音不大的嘀咕。   舒雾往外面看了一眼,罗讼在客厅沙发上边看台本,边和潘轻轻聊天,两个人的助理也乐得自在。   周星枕的经纪人已经出去了,他本人大概在自己房间。   说起来,舒雾以前还挺羡慕周星枕,他交际圈小是因为他懒散淡漠惯了,不愿意融入吵吵闹闹的环境里。   而她是因为性格太慢热,说话又不讨巧,在人多的时候很自然地就被别人当成一块不重要的背景板忽略在一边。   舒雾吧台本放下,有些好笑地问小助理:“为什么要我送?”   小助理结结巴巴地说:“我买的咖啡都是冰美式,怕周老师不喜欢......而且她们都说周老师很凶,您看上去和他关系好像挺好的,周老师应该不敢凶您。”   “......”舒雾叹口气,接过咖啡,“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吗?”   “我有啊!”小助理嘴比脑子快,立马反驳。而后又撇下嘴,“可是周老师在组里都不和大家交流。”   那确实是。   舒雾没再反驳,低头把采访本拿上,喊了一声手持摄影师:“小方,跟我去周星枕那录个前采。苏辰辰呢?”   人堆里有人回了句:“下楼喝东西去了,辰辰姐她喝不惯冰美式。”   “五分钟后她没回来的话......你就直接先开机,让嘉宾先录着。”她指了指其中一个编导,交代完,回过头又把那杯咖啡带上。   ......   周星枕的房间门没关紧,舒雾敲了敲门,没人应。   她转头对小方说:“你进去喊一声。”   小方今年还在读大四,和所有的在校生一样都是半只脚刚跨进娱乐圈的幼崽,刚又听组里人编了一堆周星枕的故事,这会儿有点怵。   他拿着摄像机,左右为难:“导演,你走前面呗。”   舒雾拒绝:“万一他裸着身子在房间跑来跑去怎么办?”   “......”小方是真没想到这看上去挺萌的可爱姐姐脑子里居然会想这么多。   话才刚说完,面前一道小缝隙的门倏地被拉开。   周星枕靠在墙边上盯着她,领口的扣子松到锁骨那,脸上阴沉沉的,气质一如既往地冷然。   舒雾嘴还没闭拢,也不知道他刚刚听见她胡乱扯的话没有。   索性扬了扬手上的本子和笔,一脸淡定地说:“刚才有部分内容没录完,现在找你录个前采,方便后期剪进去。”   他挑了下眉,视线放在正对着他脸的摄影机上。   整个房子里大概只有厕所和周星枕的房间没装摄影机,看上去他这段时间也不会住这了。房里没拉开窗帘,冷白色的白织灯照得他的肤色更白,手背上能隐隐看见清筋。   周星枕点点头,送开放在门把手的手,边往里走边闲谈似的问:“你还要负责后期?”   “可能吧......”她刚实习,又是这对CP镜头的总负责导演,估计后期也要帮忙看着。   舒雾含糊回答完,顺势坐在一边的电脑椅上。弓着腰看着本子问:“上这档综艺的最大理由是什么?”   这问题的标准答案其实都在台本上,但周星枕是出了名的不配合这种虚假宣传。   果不其然,他可能是觉得答案太官方字数太多,很简洁地来了一句:“总导演邀的。”   “......”   舒雾也懒得纠正他,看着第二个问题,表情有些僵硬。   这是个恋爱综艺,自然也包括访谈嘉宾的爱情观,尤其是极少谈论私人感情生活的周星枕。   她咬咬牙,横下心来把问题读完:“谈谈您的择偶要求。”   这四个字很快就让双方想起昨日的电梯乌龙事件,舒雾觉得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眼里玩味的笑了,却不料他久未回答。   她迟疑道:“这个问题不方便谈是吗?”   “没什么不方便。”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落到别处,“喜欢......主动点的。” 第14章 你昨天晚上约了我。   即使知道这个话题有机会成为节目热点之一,舒雾也快速掠过了。毕竟于周星枕而言,能说出这么一句已经很不容易。   她照着台本继续念,念到最后一个问题:“短期内想实现的愿望。”   周星枕:“想去看个纪录片。”   您多说一点是会死吗?   舒雾收好笔盖,无奈地问:“什么纪录片呢?”   看出她的不耐烦,周星枕倾身靠近她,手指放在她的稿本上轻轻点了两下,一字一顿道:“《狩猎》。”   一房之隔,外面的客厅传出吉他声。   舒雾侧耳听了几秒,反应过来他们在走节目组组织的游戏:互相表演才艺。这一波还能趁机安利各自出道新作品,是涨粉必备技能之一。   下一刻,潘轻轻朗声唱出一首曲子,是罗讼回国以来发的第一张专辑。   这其实算一个后期会点明的彩蛋,让观众从细节里找糖磕。   “您今天的拍摄已经全部结束了,辛苦了。”   前采录完,舒雾低头把东西收拾好出去,期间和周星枕再无其他交流。   下午又拍了一组租客做饭,房东洗碗的镜头。   潘轻轻很会找炒cp的点,人长得体贴温柔,会适当害羞,还会不经意地帮罗讼捻去头发上的脏污。偶尔接他的梗就跟心有灵犀似的。   剧本做辅,人物自由发挥反倒效果显著。   镜头外几个年轻的副编导和助理们都一脸“磕到真的了”的表情,连幕后掌镜的舒雾也分不清这俩人是不是真一见钟情。   今天的拍摄内容大抵完成,明天还剩一场异性合租在晚上睡觉时关于穿睡衣出入客厅的矛盾剧情。   一整天好几个小时拍下来,第一期的内容也才拍了一半。   但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舒雾打了板,喊了一声:“今日收工,各位辛苦。”   现场立马闹哄哄的乱作一团,节目组的人在各个屋里收拾器材。   眼前突然递上一个小蜜蜂麦克话筒,舒雾正在调试机器,头也没抬:“艺人的收音设备交还给录音组。”   那人依旧没动,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她。   舒雾把东西收拾完,才抬起头来看见在一边站着的周星枕。   她条件反射地问出一句:“你今天一直待在房间?我跟你说过你的镜头拍完了啊。”   他神情懒散:“我睡着了。”   “......”舒雾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看着节目组的人已经一个个往外走。   也没有继续攀谈下去的理由,她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周星枕注视着她,偏了偏头,挡住门口那群人的视线,“你昨天晚上约了我。”   舒雾:“?”   周星枕唇角一弯:“有意思,现在想不认账?”   舒雾终于回想起来还欠他一顿饭,拍了拍自己脑袋:“噢抱歉我忘了!可你不是说要看行程安排吗?”   她原以为这话就是婉拒的意思,又听见他经纪人今天一直在和他谈事情,想着把这件事往后推推。   周星枕沉默几秒,眼尾瞥着她,没再说话。   看他刚睡醒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舒雾边拎着机器包往外走,留下一句:“那你等我会儿。”   节目组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和他们一同搭电梯下去的途中,刚还在吵吵嚷嚷的小队伍瞬间一言不发。   刚刚和舒雾有过短暂交流的小方小声问:“舒姐,你待会不跟我们一块回台里吗?”   “嗯,我还有点事。你们把东西放好就自己下班吧。”   其他人耳朵竖起来听,等她走后又继续聊了起来。   -   看着车开走,舒雾也没再上楼,拿着手机给周星枕发消息:【你想吃什么?】   周星枕没回,过了会儿电梯门打开,罗讼和他一块走下来。   舒雾知道罗讼是他工作室签的爱豆,但实在不太明白老板和员工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她还没开口,罗讼已经及时跑过来:“小舒姐!”   他是当下很流行的爱豆长相,刘海梳下来,顺着狗狗眼,笑起来一排甜甜的白牙齿。   “我哥说你比我大一岁,不介意我喊你一声姐吧?”   舒雾:“你哥?”   “他没跟你说吗?”罗讼挠了一把头发,看了一眼后面走得悠悠然的周星枕,解释道,“我是他表弟,亲的!”   舒雾诧异地想,难怪在经纪人给她们的访谈禁忌问题里,提到过一句不能问亲属关系,可能是怕罗讼刚出道就被人质疑是裙带关系上位吧。   小区门口,一辆似曾相识的车停在那。   周星枕径直走向驾驶位,看着外面还在唠嗑的两人,他趴窗户上:“走还是不走?”   舒雾主动坐到后座去,氛围刚安静一会儿,她看了看这条路:“我们是去哪儿啊?”   “去吃饭呀!”罗讼接过话,把身子侧过一半回答她,“我哥这走几步路就可能引起轰动的人,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吃东西。做明星嘛,太多不得已了,以后我估计也不能这么自由了......”   傻孩子,你哥现在倒也没这么火。   舒雾尽礼数地附和着笑笑,反正她欠人情她请客,只要不是太奢华的地方,她都无所谓。   舒雾本来不是能和工作上接触过一两次的人就聊得这么熟,但罗讼太有亲和力了,小嘴又叭叭说个没完,把她逗笑好几次。   “听说你还是读研究生认识我哥的呢?传京哥跟我说的,说你俩还挺熟!”   “......”   “你别看我哥高冷不吭声,其实他就是闷骚!我记得小时候我跟他一块走夜路回我姑妈家,我中途嫌累懒得走了嘛!他忽然转身往空气给了一拳,冷笑一声‘别躲了,出来吧’!妈的,吓得我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舒雾听到这,憋着笑看了一眼驾驶位上脸色沉沉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起床气还没缓过来,开着车的周星枕一直没搭理过他们。   开过高速路,他在某个没人的公交站台突然停下,侧头对罗讼抬了抬下巴:“下车。”   - 第15章 我见不得人?   罗讼正叭叭地描述周星枕抢他玩具的黑历史呢,手舞足蹈得把面前的小姐姐逗得抿嘴笑起来,刚想再夸几句人家。   结果猝不及防一个刹车,安全带勒着前倾的他,耳边传来了一句冷冰冰的“下车”。   他被打断,一脸懵逼:“不是,为什么啊?”   周星枕手从方向盘上松开,往后面靠了靠,反问他:“舒导请我吃饭是还人情,你想蹭饭?”   罗讼往后问:“小舒姐,你介意我和你们俩一块吃个饭吗?我吃得不多的。”   舒雾摸了摸鼻子,摇头。   她是不太介意被蹭饭啦,反正大家聊得也挺开心的。   周星枕伸手把他头扭过来转向自己,声线低沉中带着威胁的劝诫:“可你不是要去看看你的新房子?我把你搭站台来了,213路直达。”   “......”罗讼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你让我一个微博粉丝刚破二百一十三万五千的男明星去挤公交?被人拍了发某音怎么办!”   周星枕漫不经心把门锁开了:“那不是挺好,省宣发费了。”   罗讼:“......”   周星枕扬眉:“别耽误时间,这里不能停太久。”   罗讼算是回过味来了,难怪一向不管自己死活的表哥说搭他一程。合着就是怕被狗仔蹲了,三个人还能欲盖弥彰地解释一下。   现在开到这偏僻的路上,就能顺理成章把他半路丢下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瓦数过高的竟是他自己!   安全带一松,罗讼憋屈地拿着三块硬币站在站台幽怨地看着他们。   舒雾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挥挥手道别。   车倒是一直没开。   “我是司机?”周星枕歪头从后视镜里看她,点了点副驾驶的位置,“坐前面来。”   车内一时从刚才的热闹变成了寂静,舒雾低垂着眼盯了一会儿黑色的内饰,想着说点什么:“你要吃什么?”   周星枕目视前方,言简意赅:“饭。”   舒雾小声叹气:“什么饭啊?”   “都行。”   “你这条路是不是开去......”她扣了扣手,看见华山路交叉口,学校大门那熟悉的闸杆。   舒雾:“你要吃食堂?可我们都没校园卡了!”   艺术大学在平时根本不会开放,专门防一些不理智的追星族冲进去扰乱课堂秩序。   拽哥“啧”了一声:“我这张脸还不够?”   “......”   几分钟后,两个人又从大门口折返回车上。   看门的老大爷上个月退休了,现在站岗的是个年轻人,压根儿不知道周星枕是谁,也没看过他演的剧。   气压顿时比刚才更低了,舒雾其实看他吃瘪有点想笑。   像是回到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她是□□进来追星的粉丝。结果他重读挂科的第一节 电影剧作课上,发现舒雾是他的助教。   沉默几秒,良心唤醒她。   舒雾想了想说:“我们去不去吃老一套?”   “老一套”是本市招牌老餐馆,本帮菜做得很出名,地理位置也偏僻安静。学校边上就开了一家,藏在弄堂深处。   两个人都是喜欢甜口的人,那时候周星枕也红,走到食堂门口都能有一堆校友好奇地盯着看,舒雾就没少偷偷带他来找这些藏在弄堂胡同里的小餐馆吃饭。   其实也没过几年,但舒雾这两年再回来,就再也没刻意绕进来来过这。   有些记忆太美好了,如果不回头触碰,似乎那个勇敢珍贵的、属于十九岁的自己和喜欢的男生的角落,就能一直存在。   舒雾对这青砖砌筑的地方已经变得陌生,倒是周星枕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常坐的两人位置。   这家店开了快十年,周边建筑都在变,它的变化倒是不大。   “老一套”是没有菜单可选的,也许是因为一成不变的那几份菜品,导致这么久了,它也没开出几家分店来。   老板娘是本地人,脾气一直很暴躁,看见熟悉的回头客却会换一张笑盈盈的脸。   见到周星枕,老板娘走过来小声说了一句:“哟,又来了?这回可隔很久没来了啊。”   听她的语气,似乎周星枕常来?   舒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果然很喜欢吃甜。   老板娘把注意力放到舒雾身上,惊奇地出声:“还带人来了啊?”   “......”   舒雾觉得不太爽了,这宝藏餐店明明是她推荐给周星枕的。这才短短几年过去,老板娘居然只记得周星枕了。   她扬起头打招呼:“阿姨你忘记我了吗?我前几年读书的时候也常来呀。”   “你......你是不是那个和他一起来的小姑娘?”老板娘吃惊地拍了拍她的肩,像是替她高兴,“呀!这是追上了?”   舒雾:“......”   果然,和她这个人被一起想起来的还有这段记忆。   她摇摇头正要解释,老板娘感慨一声:“不容易吧,女娃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她记得这个男孩子当时是个挺出名的明星,帽子压得低低的,坐在固定安静的一角。爱摆着张臭脸,不爱出声不搭理人。   旁边的小姑娘也不太会说话,很努力讲的笑话又冻死人。   但明眼人是一眼就能看出小姑娘喜欢这男仔,舒雾也大大方方承认。   好几次,她像只舔了牛奶盖怕人听见的小猫,跑后厨来偷偷交代:“阿姨,外面那个是我喜欢的男生,但是还没追到!他今天不太开心,你待会能不能把番茄酱摆个笑脸的形状?”   蛮用心的女娃子啊,老板娘感叹完,又打断舒雾想说出口的话。   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知道知道,他还不能往外说是不是?阿姨什么也没看见!哎哟,年轻就是好哇。”   “......”舒雾该怎么承认自己无能,其实一直没追到人。   一旁的周星枕径自倒了两杯茶,出声道:“别拉着老板娘聊,我饿了。”   老旧的电视机上闪着雪花,店里那只肥胖的橘猫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窝在她脚边,墙上的广告海报还停留在两年前。   节假日期间,来这的学生更少了,两侧的桌上只有三张是满的。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锅,还是那老几样。   独门秘籍的酱汁,软烂入味的红烧肉,荷香糯米炒蟹糕和一颗茶叶蛋。   舒雾率先把茶叶蛋往木桌上敲了个小洞,熟练的扣着一端,技巧性十足。   她三两下就把蛋壳剥了下来,又撕干净壳膜。然后放在其中半个碎壳里,往前一推。   木桌上因为她这动作发出了丁点响声,两个人同时愣住,互相抬眼对视上。   习惯实在是可怕的事情,回到旧时的小餐馆,坐在同样的位置上,脚上躺着同一只肥胖的橘猫,面前还是那个人。   于是舒雾习惯性地不假思索,把茶叶蛋剥完往前递给了他。   “我......”她呆了呆,手伸过去试图拿回来。   周星枕快她一步,把白净的茶叶蛋扔自己餐盘里。又自然地把餐巾纸往前一递,语气淡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谢了。”   天色渐暗,电视机上放起了娱乐晚间新闻。   说什么外滩那有一富贵公子给自己女朋友买了几排蒸汽飞机,在空中盘旋画出一大捧玫瑰花,还写了她的名字缩写———clj。   主持人在那当霸总小说似的说得起劲,又提到市民反应。   为了避免再次交流,舒雾仰头看着墙角那台电视机。脑子里止不住地想“那个叫‘春兰姐’的女孩子可真是幸运”。   她已经吃饱了,周星枕还在悠哉悠哉地剥另一个茶叶蛋,手机这时候响起来。   是肖一柠的电话,舒雾没什么玩得近的朋友,平时工作的同事也只是发信息。   似乎对现在这种网络时代来说,在屏幕之后用文字表达情绪是最为保守安全的社交方式。而发语音代表更近一步的关系,更别说时时刻刻能打个电话的人了。   肖一柠大声嚷嚷着:“你还没下班吗?人在哪了,我来接你,今晚一起刷火锅啊。”   “......”舒雾不太确定要不要说实话,但联想起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别再望着周星枕那张一眼万年的脸。   要真解释起来又得说个没完,何况肖一柠作为姐妹,对她倒追周星枕还追求失败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舒雾眼珠一转,说:“我已经在吃饭了,我妹也在。”   周星枕抬头:?   肖一柠一听陶雨菲那小鬼头也在,就烦得不行:“你那妹妹自己没家啊?总来找你蹭饭!”   舒雾皱着眉干笑两声,又听她再抱怨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下,坐她对面的周星枕听完她胡乱扯的话,嗤笑一声:“你妹也在,哪呢?叫出来聊聊。”   “......”她嘴边上还沾着点绛红色酱汁,看上去有点窘,“我总不能和别人说我在跟你吃饭吧。”   周星枕懒洋洋看她,唇线抿得平直:“我见不得人?”   舒雾认真思考两秒,他本来就不方便见别人啊。她点头:“确实有点。你觉得呢?”   “......”周星枕被气得失语。   桌上两个人的餐盘都差不多空了,舒雾起身结完账,走回来拿起包:“上次多谢你帮忙,那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来戴好帽子,拿了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舒雾下意识出口拒绝,委婉道,“我家和你公寓一南一北,不顺路。而且我们......现在就两清了。”   两清,不知道是指这顿饭还清的人情还是其他什么。   他没找出话来反驳。   舒雾犹豫地问:“要一起出去吗?”   周星枕:“不了,我看会儿电视。”   “......好的。”   连“再见”这种客套话也没说,女孩的背影慢慢走远,绕过拐角彻底消失。   电视机还在嗡嗡响,周星枕坐回去,拿起剥了一半的另一个茶叶蛋,蛋壳零零碎碎躺了一桌。   老板娘从后厨走过来收拾餐盘,看着满桌蛋壳正纳闷。   他之前一个人来的时候可都会嘱咐一声不要茶叶蛋来着,这会儿居然还自己剥上了。   “小姑娘走了呀。”老板娘习惯他不言不语,又不免念叨几句,“你这谈恋爱不能这么不花心思啊,也不跟人家一块走,还是怕被记者拍到啊。”   周星枕一声不吭,手上那颗蛋被他剥得坑坑洼洼。   “你说你这俩年也不演戏......”   老板娘把凳子一移,发现个小东西。   她顺手就递到周星枕手上,利索地说,“肯定是这只胖猫从她包上扒下来的,你也知道,这猫总爱粘着你家小姑娘。”   “......”   暖黄色的灯光下,掌心躺着一个小挂饰,那上面的物件是星星和一朵云状的枕头。   周星枕记得,这是他粉丝给他做的应援周边之一。   - 第16章 你对我居心叵测。   接下来的一小段日子里, 舒雾依旧忙着录节目。   《心动瞬间》这档综艺是采取边拍边播制,首期节目的内容拍完之后又历经千辛万苦的剪辑、调色、包装、审核到成片。   营业初期的两个艺人都是新人,潘轻轻人还挺会聊天, 大概觉得该讨好点导演,私下没少对舒雾献过爱心。   不是安利好吃的零食店, 就是分享一些私服穿搭。舒雾提过一句的, 她都有放心上。   女孩子热情点还情有可原, 可就连罗讼都常私聊她。   他似乎对她的读书时代非常好奇,确切地说, 是对她和周星枕在大学时的关系非常好奇。   舒雾也不知道周星枕有没有和他提过自己, 但她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她追这位大明星的时候, 他就已经深受很多人喜欢了,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会特意和亲人提起她。   除非,是以很差劲的语气提一句“有个很烦扰他的追求者”?   不过舒雾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周星枕是飞行嘉宾,第一期录完前面的几段访谈之后就没镜头了。再说这段时间都要拍晚上嘉宾同居的片段,他不工作也不会回拍摄的房子里。   娱乐新闻里还是和前两年一样没再出现他的名字, 舒雾也和前两年一样不再关注他的消息。   他们只不过是在这几年未见的时间里有了短暂的相交,从一开始互相的排斥情绪变成一贯以来的淡然处之。   或许,比以前更好了一点。   毕竟以前总是舒雾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最后会在一起, 如今以平常心和他相处, 她倒觉得他对自己也没有这么冷漠了。   大部分时候,舒雾也不会去想起周星枕这样一个人。   几年前爱慕却没追上的白月光, 时间久了,不会变成朱砂痣,只是变成了不可说、不愿提的少女心事。   关于第一期节目播出,舒雾很认真地分析了了一遍三组嘉宾cp在网友眼中的契合度。   其实她在拍摄第二期内容开始就觉得两个年轻人在镜头前的默契感越来越强,滤镜一调, 灯光一打。   舒雾审完片下来,感觉自己周围都冒着粉红泡泡。   可观众给的反馈好像不尽人意,她导演的这组“送亲”cp的讨论量确实是三组嘉宾中最高的。   可话题不在这对艺人嘉宾上,却是在作为飞行嘉宾的周星枕身上。   正穿插过去一个采访,满屏的弹幕飘过:   【??????我没看错吧,是那个男人吗?是那个半退圈两年多弃我们于不顾的那个男人吗?】   【千年等一回啊,我前老公出山了!可是他为什么接了个恋综?我的枕宝这是要干嘛!!!】   【吓die我,还以为他演戏去了,结果演综艺来了。糊逼就是糊逼啊!影视人气没了就开始剑走偏锋,吃偶像爱豆这口老饭,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创造202当导师?】   节目组为了不影响主题,没有对周星枕作为飞行嘉宾这件事有过多宣传。他那边的工作室也太久没有营业,一直没向外界公布过行程。   现在乍然出现在一档恋爱综艺,沉寂很久的粉圈也顿时炸了。   宣传组的负责人正好发来消息,让舒雾转发一下官博。   现在这个微博号是她进电视台不久后新注册的,她从前不是很会玩社交软件的人。从前的老微博号也只是圈地自娱,偶尔拍拍新照片,发发牢骚而已。   舒雾打开微博,节目组买的热搜已经冲到了前十,可关于“周星枕出镜恋综”这一词条直接顶上头条。   这里面的营销号发文连“《心动瞬间》”四个字都未提,直接用“某综艺”三字概括。   评论底下并不如她想象得和谐,有恨铁不成钢的事业粉相继嘲讽:   【金奖拿大满贯了?走出国际圈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德高望重老前辈了?】   【脱粉!一退退两年,影迷粉丝们还以为蛰伏着爆一部大片出来。结果你给爷看这?周星枕你可真是好样的!】   【出道即巅峰,十八岁拿了别人三十八岁都可能拿不到的荣誉。你现在在干嘛?缺钱还是缺心眼?不趁好年华去接戏,回归在这接傻白甜综艺,难怪工作室连宣传都不敢发,真就把一手好牌打稀巴烂!】   另一半被颜值圈粉的路人粉和护崽子的老粉在楼中楼开战:   【评论戾气太重了吧,谁规定的口碑演员不能接综艺?周星枕我行我素惯了,可能就想尝尝鲜呢。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没在接触新剧本?他打电话告诉你的?】   【张口闭口就是脱粉的,估计也没粉多久。孩子年纪不小了,做什么事他心里有数,我们粉丝就跟着看就行了。】   【粉丝内讧可还行?路人觉得这男明星挺眼熟啊,小时候看过不少他演的剧。原来他现在都长得这么帅了啊,我不禁想喊一句:老公,我可以!】   老牌演员接综艺的确实不常见,一方面是没有娱乐观众的这部分才能。其实说实在的,就是演技派都有些看不上喜剧咖。   虽说职业不分高低,但每个圈子都有食物链,这就跟演员的粉丝也看不上爱豆偶像的粉圈文化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一方面是怕被综艺镜头固定人设,怕之后拍戏时,观众看见本尊会出戏。   何况周星枕这种万年冷淡脸,只有在拍戏时才会有别的表情,接这档综艺对他来说只是给了自己神隐两年之后的一次曝光机会。   再说直白点,没新戏拍就是糊了。糊就糊吧,可他还接恋综来拉垮年轻影帝头衔的神格。   对周星枕来说,不过是拓展星途,可有些冲着他清高人设来的粉丝自然不乐意。   几条爆了的营销号评论下吵得天翻地覆,广场上也终于活跃了一点。   佛系粉丝战战兢兢地发博蹭经验:   【我们家突然好火,像是一夜之间回到了多年前弟弟拿大奖的时候。】   【枕宝还是赶紧接戏吧,歇两年多也够久了,你也不是很擅长综艺啊。】   【15岁的《潜逃》、17岁破纪录的警匪港片、18岁拿下视帝和三金、21岁的电影冲奖金棕榈和金熊......妈妈们等你再创青年时代的辉煌!】   ......   看完这些东西,舒雾强迫自己关掉。像吃了一圈瓜的吃瓜群众,评论还算就事论事,没有迁怒到他们的综艺节目。   广场上关于cp最甜人选有几条投票,罗讼和潘轻轻居然是公认糖分最低的一对。   舒雾皱着眉看弹幕,仿佛受到了侮辱!   她分析了一遍嘉宾热度和cp粉都不如其他两组的问题,其实不在于艺人,反倒是因为太过平淡,没有爆点。   “气死我了。”舒雾关了电脑,不免愁眉苦脸,“一对美女帅哥青涩又恰到好处的bg爱恋不好磕嘛。”   虽然从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气死”的表情,但肖一柠还是拍拍她的肩给予鼓励:“加油!督促督促你那两个小艺人,努努力啊!炒绯闻还不容易吗?尤其是这种恋爱综艺,勾勾小手、搂搂肩膀,瞬间这个话题量就飙上去了!”   舒雾挤出个笑脸,点头背包,准备上班。   现在的综艺都流行给嘉宾创造人设,有的名副其实,有的夸大其词。尤其是恋综,似乎总有女嘉宾被赋予“绿茶”、“白莲”这种人设。   综艺里的另外两对就是如此,人设满身,高.潮迭起。   可两个都是好孩子,她要怎么安排一个恶角色啊......舒雾最终还是摒弃这个想法,决定按自己的原目标来。   观众不是傻子,剧本和人设过于突出明显,就显得太假,水到渠成的感情才能更打动人心。   -   今天的内容要拍到晚上七点,合租室友的感情逐渐升温。但至今还没收工的原因是:因为广告商临时要求再加两则广告。   周星枕这个临时嘉宾也免不了要拍两组宣传图。   舒雾和她身后的摄制组闲了下来,听着助理碎碎念:“一共要拍七组look,现在才第五组呢。”   “......”舒雾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过十点了。而工作人员因为临时加班疲惫又饥饿。   她抬了抬手,吩咐大家先收拾东西。   有人跑过来喊了一句:“导演,金主爸爸说耽误大家这么久时间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来请节目组吃个夜宵!离这不远的富贵酒楼已经开始上菜了!”   众人一听夜宵,精神一下就上头了。   广告那边总算放了人,嘉宾和工作人员这会儿直接往酒楼赶过去,舒雾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正要帮忙锁上门。   “等会儿,我拿件衣服。”耳后传来周星枕的声音。   舒雾下意识回头,他刚拍完照片,营业时的头发都带着香气。唇薄骨利,下颔精致,脸上线条和锋俊五官都生得恰到好处。   眉目蹙起可见戾气,越发比从前的正气浩然多了分邪肆,天生是张夺目摄魂的寡情长相。   似乎没被网上粉丝的纠纷所影响,他和平常无异,从屋里拿了件外套就走了出来。   舒雾正在不远处等电梯,看他走进来:“你也一起去聚餐?”   “嗯。”他插兜站在一旁,神色倦倦。修长的腿立在一边,上衣下摆扎进裤腰,线条勾勒得极其潮流帅气。   舒雾想到网上说他暴殄天物,不把握这么好的年龄去拍戏。可他今年才二十六,在男演员又或者是爱豆里都不算老,本质上还是个任性的大男生罢了。   看得出来他很累,她也没再找话聊。   这个点,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仿佛能听清呼吸声。   大概是由于在夜里,又刚收工,大家此刻都丢了包袱。   酒绕三巡,菜过五味。   艺人和助理已经打成一片。   “导演,您是不是应届毕业生啊?”有人撺掇着想问问舒雾和周星枕的关系,促狭着眼笑,“周老师都毕业好几年了,能不能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   舒雾看了一眼周围人的八卦表情,想了想说:“在学校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就很火了。”   这回答显然有些避重就轻,那人还想继续问。   一旁的周星枕无意碰了碰酒杯,朝桌上人抬了抬:“我第一次拍这种综艺,在片场拍摄有劳各位了。”   他一说话,众人注意力立马被转移,纷纷举杯迎合。   “周老师,我以前还是看你的电视长大的呢!”一个小实习生晃晃悠悠走到周星枕面前,乖乖敬上酒,“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您一块工作,我太激动了!”   有人跟着敬酒:“是啊,没想到周老师都长这么大了,我青结啊。”   这些话听着总觉得哪不对劲,周星枕来者不拒,酒接了一杯又一杯,他对这些“看他片子长大”的剧粉总是格外温和。   罗讼在这时悄声问舒雾:“小舒姐,你小时候也看过他剧吗?”   舒雾摇头:“我的童年是孙悟空和容嬷嬷。”   “......”听者一阵沉默。   舒雾没觉着有哪说错了,她小时候的暑假很无趣。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电视台,《西游记》和《还珠格格》翻来覆去地重播。   等这两部剧不播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长大了。   这么一想,周星枕虽然比她大上三岁,却也差不多算个同龄人。人家那时候都在演戏拿奖了,她还沉浸在容嬷嬷的阴影里无法自拔呢。   宵夜吃到最后,时间都快过凌晨。   组里的人该回家的回家,有夜生活的都继续相约了ktv。   各自的助理过来把两个艺人接走,舒雾把一个醉醺醺的实习生送上车,回头一看:整个饭席只剩下周星枕踱步走出来。   他刚才应该......被敬了不少酒。此刻一脸颓态,倚在一棵树边上。   “周星枕,你经纪人呢?”   周星枕抬眼,眼神有些迷离:“他们把罗讼接走了。”   舒雾:“?”   所以把他给忘了?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他毫不客气地问。   舒雾离他还有两米远就闻到他那身酒气,她一愣:“为什么要我送?”   他正对着路灯,五官完美驾驭了没多少人能hold住的顶光。头稍稍低了一点,熏醉的酒香被风吹淡。额前碎发的定型喷雾已经没了用处,散散地拓落在眉间。   舒雾眨巴了两下眼睫,微微移开目光。   他摸了摸裤袋,而后摊开手,把掌心的星云挂饰给她看。声线莫名低了点:“因为你对我居心叵测。”   “......”   舒雾总算明白周星枕对她的态度了,忽冷忽热、捉摸不定,可能只是源于不甘心。   一直作为追着捧着的人,突然被别人放弃。像他这样冷傲的人,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她叹了一口气:“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有个孩子吧。”   周星枕:“......”   舒雾对他僵脸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道:“我家那孩子是你的粉丝,这个挂饰就是她的。对了,她还挺喜欢林传京,你和他熟,要是能帮我要个签名就更好了。”   - 第17章 带你去私奔呀。   这样的深夜确实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和耐心, 舒雾说完后又加上一句:“所以你懂我意思了吗?”   她居心明明十分清白。自他们重逢以来,不该问的没有问,不该逾越的距离也一直保持着。   周星枕身形虚晃一下, 手上的挂饰掉进旁边的灌木丛里。他眼皮随之耷拉下来,狭长的眼往下垂, 内勾外扬的眼型很是勾人。   像是花了点时间思考, 他闷闷吐出两个字:“不懂。”   “......”   不懂就算了, 那你就继续自作多情吧!舒雾懒得管他这么多,她往前走要打车。   这路再往前走几米就到商业大道附近了, 超一线城市的凌晨依旧灯光如昼, 光明璀璨, 大商场的荧幕海报上正好切换新画面。   八大蓝血之一的代言人,居然换成了周星枕。   他本人本就是娱乐圈里不可代替的一项资本运作项目,少年成名又包揽众多奖项,气质样貌到人品背景都无可挑剔。   其实圈里早有传言称余孝涵的新电影在和他洽谈中,这种名匠导演的片子在上映宣传前可能都要保密。   大家也猜得到周星枕在准备复出,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他无声无息地在这些天已经接下了高奢代言。   舒雾看着海报上的人几秒,咬咬牙又走回去, 边找出他经纪人的微信发了消息。   周星枕还在酒楼不远处的灌木丛旁, 只不过他是蹲着的,似乎在找东西。   舒雾怕他被人认出来, 只好先把他拉到一边的胡同口里。   四下无人的街道,只能听见野猫在青瓦上攀爬,野生爬山虎撕扯着整张墙面。   “我给关葛发了定位,过一会儿他就到了。”她顿了顿,说, “你把口罩拿出来先戴上。”   周星枕恍若未闻,懒懒靠在墙上,声音很轻地呢喃:“你以前不这样。”   舒雾:“什么?”   他自顾自地问:“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   “......”   “舒雾。” 他喊她的名字,眼睫依旧垂着。   费力地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喜欢过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   舒雾胸口隐隐发闷,总觉得这是一句冷嘲热讽的话。   仿佛下一刻她不管怎么回答,他可能都会接上一句“喜欢过我,是你眼光最好的一次”这种衬托他自己的话。   可她静静沉默片刻,周星枕也只是垂眼看着她。   视线盯着她,却又很显而易见地在走神。他身高给人一种压迫感,包括现在的表情也是。   有种安静中强忍着、压抑着,却始终不会爆发的感觉。   彼此静默半晌后。   舒雾问他:“周星枕,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手,在模糊的视野里将女孩的面容定格。   食指在距离她还有五、六公分的位置,隔着空气戳了戳她左脸的酒窝。   “......”   舒雾可以确定,他是喝醉了。   周星枕酒量不行,这是他身边人都知道的事。   迟疑几秒,她清了清嗓子:“周星枕,你口罩在哪?”   “口袋。”   “那你拿出来戴好。”   “哦。”他乖乖应答,却只是把手抬了起来。   “?”舒雾不解,“你拿呀!”   周星枕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凭什么你让我拿,我就得拿,你怎么不拿?”   “......”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脾气臭,在他喝醉了酒也不会有改变。   他表情实在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要不是行动和语言都有些迟缓,根本让人难以看出来已经酩酊大醉了。   舒雾看了看四周环境,大半夜的也不像有人蹲点偷拍。何况他放口罩的那个位置,她怕她动手拿,又要被他说“占他便宜”了。   关葛给她发了条消息,长长的语音抱怨了接罗讼的时候,周星枕不知道跑去哪儿了,手机也没带在身上。   现在他人都下班了,又得原路折返。   舒雾直接开的扩音,关葛的声音就这么扩散在空气中。   周星枕听着烦躁,嘟囔一声:“公鸭子叫似的。”   她笑了几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试探地问:“周星枕,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让那些人敬你酒?”   好让被包围的自己松口气,不用在这些同事面前回忆自己难堪的倒追史。   他不说话,困乏的眼皮直往下掉。   舒雾也不是非要他回答,她这个人是活得很自我,愿意的时候也能开朗有趣,不愿意的时候就缩回自己的壳子里。   可她一直坦荡清明,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这都是看得出来的事。   舒雾仰头:“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因为你蠢。”他说得很认真,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的样子。   舒雾不跟醉鬼一般见识,她只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在人堆里谈笑风生的场面。   但她好像也听明白他意思了。   她暗暗松口气:“我以为你还和以前一样,很讨厌我呢。”   周星枕听到这,难得解释一句:“我没讨厌过你。”   “可你之前......”舒雾说到一半,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翻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人家指定早不记得了。   舒雾看了看远处驶来的车:“你明天还会记得你现在说的话吗?”   他说:“不知道。”   “你别记着了。”她语气有点惨淡,扯了扯嘴角,矫情地说,“我挺怕的。”   挺怕。   好不容易放弃了,你又要对我笑。   -   要说起来,舒雾的性格其实一没有大的改变。   尽管肖一柠总说遇到周星枕那年,她变得不像自己了。特别勇敢,还特会知难而进。   那年毕业季,舒雾直研后的日子比想象中要轻松点。在办公室就看看文献和片子,准备组会汇报PPT,这些专业上的学术问题对她来说都不算难。   后来她的导师把她分去毕业班暂时做个把月的助教。   自上次对周星枕惊鸿一瞥就直接“求婚”还被拒绝一事之后,她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事实上,是在机缘巧合下做了点准备。   那天等完肖一柠拍毕业照,她们两个人一起在食堂吃了最后一顿校园饭。   舒雾扭扭捏捏地想和好姐妹分享一下刚才的艳遇,坐她对面的肖一柠正好在刷视频。   听完舒雾的话,她表示无奈:“你这种描述词太广泛了,在盛产帅哥美女的我校,没有一万也有三千个。”   “他不一样!他就是很特别很特别!”   建模脸,桃花眼,高鼻梁,浓眉大眼牛奶肌,窄腰长腿......   不能想下去,舒雾简直想捂着脸扑到肖一柠胸口蹭一蹭:“不行了!一柠,我想到他我就脸红!”   震惊!万年直女脸红的原因竟是因为他!   肖一柠猛得抬头,把手机递过去:“和我同届的毕业生,还帅到爆炸?你说的这个校友会不会是这人啊。”   视频里的营销号以一种搞笑的语气播出新闻———   微博愚乐:#安艺毕业答辩季高颜值爆表,表演专业备受瞩目##周星枕现身校门口,惨遭延毕面色不佳!#   这条热搜新闻下的配图是几张俊男靓女的他拍,第一张连脸都没有露出来,却依稀能从轮廓看出优越头身比例。   男人身量很高,窄腰长腿,背脊挺直。他穿了一身极为朴素的长衣黑裤,鹤立在稀疏的人群里。   脸上带着黑色口罩,气质不俗。   “现在在我身后的就是明星云集的艺术殿堂,安清艺术大学。据悉,今天早上不到8点,有网友发出照片:周星枕全程带着口罩帽子返校,身后经纪人拉着黑色行李箱,看上去十分低调。”   网红主播站在安艺校门口直播,面前的摄像镜头被人群推搡得摇摇晃晃。   “是他!”虽然戴着口罩,围得严严实实,但舒雾一眼就觉得是那个人。   肖一柠把手机拿回来,无奈地摇头:“这人从我进校以来就没见过几次,难怪挂科留级。”   舒雾忍不住辩解:“他应该是通稿太多,行程忙吧……”   “谁行程不忙?大明星就是架子大。”肖一柠轻哂一句,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要追星了?”   舒雾对娱乐圈方面涉猎太少,虽然身处一个盛产艺人的大学,但学术论文多,看电影和看书就占据整快空余时间了,自己也不怎么培养爱好。   平时除了拉片就是进组学习,社交上接触明星的机会不多。   肖一柠狐疑地看着她:“以前我为我男神尖叫的时候,你对我可是嗤之以鼻的。”   她心虚地扒了几口饭:“我不是,不是要追星。”   很少有人会正视素人喜欢上某个明星的情感,在大部分人眼里,明星和素人有着可望不可及的距离。   舒雾想说她不一样......她想了解这个人,想知道他的兴趣爱好,想知道他的工作性格。   想让他认识自己,想让他喜欢自己,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可是该怎么说呢,听上去还是很像一个疯狂的粉丝。   “舒雾,舒小雾!”肖一柠突然踹她几脚,憋着嗓子说,“别干饭了,你身后六点钟方向,有你男神!”   “......”   舒雾被喉里的汤汁呛了一口,憋着通红的脸往后看了一眼又迅速把头转回来,搓了搓眼睛。   身后的青年人形单影只,穿得简单朴素,戴着个万年不摘的帽子。   周围人声喧嚣,夹杂着谈论他名字的声音。   眼睛蓦地被锐刺的光照到,舒雾侧过脸,不满地瞪向那个偷拍忘关开闪光灯的人。   有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周围的人拍照动作都渐渐大胆了起来。   周星枕帽檐压得更低,垂眼吃饭,对身边这群同学大胆的冒犯不闻不问,好似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   舒雾低着头蓄了好一会儿劲,倏地站起身拿着饭卡去窗口刷了一瓶芒果味酸奶。   肖一柠见她走过来,伸出手:“你怎么知道我渴......嗯?”   她话还没说完,舒雾径直略过她。   小碎步跑过去坐在周星枕面前,把酸奶用手指一点点从桌上推过去。紧张地咬了咬下唇,打招呼:“诶!”   肖一柠:“......”   可以,这就是姐妹情吧。   身边人大概以为她们认识,也不敢贸贸然冲上去一起聊天,只是都竖起耳朵来听。   舒雾见他不说话也不抬眼,只好把那瓶酸奶往前再推了一点点,碰上他扶着餐盘的手背:“请你喝酸奶。”   “......”周星枕把酸奶推回去,头也没抬地拒绝,“不用。”   他会回话,让舒雾有点惊喜。   也不在意酸奶被拒绝,她撑着脸有点得意地问:“你记得我吗?下午我在老阅览室见过你!就是———”   她话语生生卡住,眼前人站起来把吃了还没一半的餐倒了,而后大步流星走出了食堂。   舒雾愣了几秒,把桌上那瓶芒果酸奶拿了起来。   “宝贝,你要哭吗?”在一边默默目睹姐妹碰壁的肖一柠飘过来,试图把酸奶抢过来。   舒雾握紧奶瓶,摇摇头:“一柠,我觉得他声音也好好听啊!”   肖一柠没想到她被无视后依旧狗胆包天,摸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受打击太大,影响脑子了?”   “你不懂,我感觉我恋爱了!”舒雾表情片刻后变得忧伤,郁郁寡欢,“可我发现我的情敌好多呀。”   “不多,我看了看他微博,也就几千万吧。”   “......”   肖一柠吐槽一句:“我还是喜欢乖一点的小鲜肉,周星枕这种私下看上去不近人情的高冷漠样,真觉得能冻死我。”   舒雾小声反驳:“我觉得他不冷啊。”   “你这是对他有一见钟情的初恋滤镜!哎呀,别想那么多,你男神留级,一整年都得在学校,以后机会多着呢!而你姐妹我只在今天毕业,赶紧陪我去收拾收拾行李。”肖一柠拉着她往宿舍楼走。   舒雾边被她拖着,边拿着手机打开了维基百科上那张周星枕的配图。   应该是好几年前的,还看得出青涩的痕迹。   少年时期的周星枕,五官相比现在的凌厉骨感更多的是柔和。妩媚的桃花眼,精致的M唇,皮肤透过特写镜头都细嫩得让女生自愧不如。   怎么会有人把少年感和英气融合得如此相得益彰,舒雾想起刚刚他漫不经心倚着楼梯一角的样子,百无聊赖中带着点稚气。   比荧幕上和外人面前的样子更真实。   再往下刷有个机场接机的视频,人山人海的一线明星排面。   但他的粉丝不像舒雾想象中的那样,站得很有规矩,也没有大幅度包围机场。   包括互动,也和其他家粉丝不太一样。   然而所有的粉丝都有一个通病,声音一个比一个响。   这时候的周星枕大概才14、5岁,戴着帽子,穿得阳光青春,外面还披着件校服。   粉丝热情满满地喊:   “宝!你的校服很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周星枕,你怎么还没长高!麻麻迫不及待想当当女友粉了!”   “拍不到了!星枕你聋了嘛!给姐姐把脸转过来!!”   有个粉丝举着大喇叭大声凶他:“周星枕,你个迟到王!昨天晚上说好的生日直播,为什么晚了十分钟!快回答我!!”   少年在安保人员一路护送下走得不算艰难,他正伸手接过每个粉丝递过来的信,礼貌地道谢。   结果被那位喇叭姐吼得一愣,回答都磕磕绊绊:“忘,交话费了。”   弹幕上狂飘几百行无情的嘲笑:【枕宝你怂什么!!!给姐姐挺胸抬头笑一个!!!!】   【不准你这么卑微!电话号码发来,麻麻帮你把话费充满!】   【你用的哪家卡?公司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小帅哥的手机居然能欠费?】   ......   舒雾跟着笑起来,有点后悔没参与到他的从前,原来他以前是个腼腆的男孩子,被大声表白也会害羞低头。   再后来十八、九岁的视频中,少年有了作为公众人物的经验,性格特征也越来越明显。   有则新闻标题上写着———“怼粉哪家强?相爱相杀·枕真狂。”   她还想继续看下去,却正巧经过操场。   肖一柠看了一眼观众席上越来越多的女生,又看向身边愁眉苦脸的舒雾,同情道:“不用担心啦,她们就是刚开始觉得新鲜,过几天你就会有机会接近他的。”   场上的周星枕远远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引得周边女生尖叫了好几句“加油”。   中场休息时间,阳光从露天楼顶倾泻如注,照在光滑锃亮的地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有女生勇敢地喊他:“星枕!太帅啦!”   那个逆着光的男人正仰着脖子喝水,喉结滚动两下,把成年人的性感和少年感的清俊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他穿着常服,站在一群球衣里尤其突出。加上英气禁欲的气质,眼神一撩都是在不自知的魅惑。   周星枕眼睫微动,疏远清冷地朝观众席看了一眼。   正好和舒雾目光交错,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眼也不眨。   只两秒不到的对视,他已经转过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舒雾抿了抿唇想,她现在在犹豫什么?   犹豫就会败北啊!   明星又怎么了?   她在实习剧组里见的明星还少吗?认识的明星同学也不少,甚至朋友圈里都有很多熟悉的艺人校友。   那么。   他如今只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想要追求的人。   -   毕业季的大部分人都随着暑假慢慢离校,校园渐渐空旷下来。只剩下一部分留校的学生,图书馆也不如平时的考试周这么抢手。   肖一柠进了家公司实习,工作第一天就一个劲吐槽自己的同事,吐完一堆黑泥后又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舒雾感叹一句:“我啊,我这些天把周星枕这些年的3000条微博、900条ins、他的互关和工作同事,绯闻对象和各方面访谈全看了一遍。”   肖一柠惊叹之余,语塞道:“......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这都跟顶级狗仔有的一拼了。”   “我想和他有点共同话题啊。”舒雾哀嚎一声,“而且你知道我有多好运嘛!他电影学和影编排演课的助教都是我!”   “......你们在课上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当然有啊。”   舒雾想起刚进教室,她和平常一样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着整理卷子。   旁边那哥们来得比他还早,穿着件白色卫衣,帽子盖过头。瘦削的手肘圈着后颈,一直趴桌上睡觉。   纸和笔都没有,桌面上只有一本没翻过几页的《表演艺术导论》。   一看就是表演系过来上选修的,可直到上课他也没反应。   舒雾只好拿卷子在桌上猛敲几下:“同学,考试了!”   男生抬起脑袋,嘴唇抿得平直,在高温夏日里有些干燥,眼里还藏了些朦胧倦意。   下一秒望见她,眉头蹙起:“还跟到这里来了?”   他说这句话明明是很严肃的,压抑着冷漠的怒气,可脸上被压出褶印的痕迹却格外有反差萌。   舒雾从错愕中转变过来,忍不住被逗笑了:“我没有跟着你呀,我是助教。”   “......”   见他不相信的样子,舒雾扬了扬手上的试卷,语调放柔了点:“准备考试了,同学,你带笔了吗?”   周星枕表情微顿,似乎在怀疑她是哪来的学妹来恶作剧的。   一旁的男生开口就渐渐打消了他的疑虑:“舒雾学姐,透露一下贺教授这次的考点呗。”   “这次考的是国外的一个老片子,叙事节奏很出名。”舒雾笑眯眯露了点线索,及时打住,“不能多说了,还有五分钟开考,大家准备一下。”   教室里的人因为她的提醒此刻都在翻阅资料,周星枕显然不知道今天有考试,杵在一边仍处于神游状态。   舒雾把自己的笔递过去,撑在脑袋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怕太难?我看过你的论文,你的论点关于视听语言这块的分析太薄弱,还有,可以少写点蒙太奇手法......”   ...   ...   “你太强了!男人肯定都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肖一柠听完她的叙述,啧了一声,“这就跟玩游戏带妹一样,一上来就放大。人家不会崇拜你的,只会觉得很有压力!”   尤其是周星枕这种不可一世,备受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他肯定得觉得没面子。   舒雾对她的分析深信不疑,因为周星枕那次考试交上来的影评依旧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写,对她的说教十分不屑。   肖一柠叹口气:“以前我努力考上艺术院校还以为能和男神吴彦祖有点关系呢。”   舒雾赞同极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肖一柠被她气笑了,反问,“那你怎么不能代入到你自己身上?他可是周星枕啊!”   舒雾立马不认人,十分双标:“那不一样,我就是觉得我和他会有结果的。”   “你这是颜控,我以前还觉得你不看脸。”肖一柠无情地戳破她的真面目,“说来说去,你是觉得这种顶级皮相才算帅哥脸啊。”   舒雾反驳:“也不是.......”   帅哥到处都有,一山会比一山高。可是总有那样一个人,在不经意间准确狙击你的心脏。   一见钟情的另一种翻译是:在人群中,他成了一眼特别的存在。   肖一柠对她的理论不置可否:“可你才和他接触过几回?”   “我想想啊。”她摆弄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老阅览室、食堂、篮球场、教室、还有图书馆!”   肖一柠无语:“哪来的一次图书.......”   她还没质问完,舒雾那头已经把电话掐了。   -   图书馆门口,周星枕正往里面走。   舒雾无视肖一柠发来的咆哮语音,匆匆忙忙把手机塞兜里,跟了上去。   安艺边读书边接工作的明星大学生其实不少,但周星枕是其中名气最大,也是为数不多的连毕业都要延迟的人。   在这里头带着口罩帽子的同学很常见,但舒雾只看个背影就认出来是他。   她跟在后头好一会儿,看见他在一排电影评论书籍那挑挑捡捡。在后头做了几次深呼吸,又掏出手机照了照镜子。   很好,头发没乱,很漂亮。   舒雾趴在书架一角,小声问:“挑书呀?”   “......”   “你那影评是得多练练。”   “.......”   周星枕抬眼瞥了她一眼,没回应,继续比较手上的《故事》和《推窗之手》。   舒雾:“借左边这本吧,比较适合你。”   他听完把两本都拿走了,直接走到管理员那办了登记。   图书馆这会儿人没几个,但周星枕还是没有要在这看书的打算。   舒雾装模作样也拿了一本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努力找着话题聊:“你吃晚饭了吗?现在都快六点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吃点儿?”   “我不饿。”   “那你真厉害!”   “......”   “......”   舒雾懵圈似的反应过来,瞪圆了眼,她刚刚说了句啥?   还好不是“666”,也不是“牛逼啊”!   这会儿正值傍晚,日暮西沉。   零零散散的几小撮学生从食堂走出来,舒雾紧巴巴跟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像极了被大明星甩脸的苦逼小助理。   周星枕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往旁边那栋教学楼的侧墙角走过去,站定下来:“你想怎么样?”   “啊?”舒雾莫名其妙地仰头望着他。   他伸出手:“是因为上次没合影?手机给我。”   舒雾盯着他骨节修长又匀称的手指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机递给他:“密码是你生日。”   “......”   实际上,连屏幕壁纸也是他。周星枕见过无数次这种类型的手机,内心毫无波澜。   他压根没开锁,直接左滑到相机:“站过来。”   舒雾没动,定定地看着他。   “笑。”周星枕见状倾身站在她旁边,稍稍低了点头看向镜头。“咔嚓”一声,把两个人都照了进去。   把手机递还过去,他直接地问:“喜欢我?”   她嘴巴微张,嘤咛一声:“嗯。”   周星枕从善如流,象征性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舒雾嘴比脑子快:“不客气。”   说完之后,又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往后退开一点,很认真地问:“周星枕,你是不是没被人追过啊?哎,你太可怜了。”   “.......”   什么玩意?   他垂下眼时长睫轻动,欲言又止,似乎想看看她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想到昨天在一个网红博主那看到的段子,舒雾厚颜无耻地活灵活用:“别人都有女朋友,凭什么你没有呀!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有了。”   周星枕眉梢一抬:“你谁?还有,谁说我没有女朋友。”   “他们都这么说的,说不相信周星枕的脸,也该信周星枕的嘴。”舒雾顿了顿,诚实地摊手,“你看你今天和我聊天的语气,要是换一个女生,估计都被你说哭了。”   他嘴角轻扯,故意嘲讽:“那你哭。”   “我不会哭的,因为喜欢你。”舒雾灿烂地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你在我这永远有特权。”   小姑娘因为今天刚上完培训机构的兼职课,她本来就比同届生小好几岁,为了显得专业点,还特地穿了一套小西装裙,化了个淡妆。   眼线画得很生疏,浅浅地顺着眼尾垂下来,水润的唇瓣一抹嫣红。像只小萨摩耶犬,毛绒绒的,很乖顺。   不知道是听了她那句大胆偏心的告白,还是因为她的笑脸太耀眼。   周星枕微怔,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没再说些决绝难听的话。   舒雾眨了眨黑睫毛,面不改色地想再扯点什么,耳后大道上一堆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过来:   ———“我这校园卡可是求了我姐很久才要到的,待会儿我们找到周星枕不要这么快放他走!一定要多拍点照片!”   “我要和他合影呜呜呜,想让他搂着我!”   “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去他宿舍逛逛。看看偶像的床单也好呀,我还想在他的床上翻滚几圈!”   舒雾:“......”   好家伙,一个个比她还猖狂。   看了看眼前人冷得发白的脸色,舒雾忙不迭解释:“我不会这样的!我对你的床单没想……”   她话没说完,被周星枕抓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们过来了。”他眼里没有半点情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漠然地看着朝这个方向走来的五六个女生,“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舒雾弱弱地往后看了一眼,拽着他的手指。   触及到他嫌弃的视线,又默默往下移了一点,拽着他的衣袖:“周星枕,我......”   他用一种看着傻子的目光看她,也没着急挣脱,仿佛在猜测到底她还想干嘛。   舒雾做了一个起跑的姿势,把他衣袖拽紧了,突然拉着往前冲过去:“带你去私奔呀。”   - 第18章 还挺会占人便宜。   夏末傍晚, 最后一抹斜阳渐渐变淡。   黄昏默默退场,靛蓝色的天际被粉霞替换,校园外汽车的鸣笛声惊动了正伸着懒腰的野猫和在树梢接吻的一对飞鸟。   灼热感被风吹散, 路灯亮起。   女孩的发丝盖住眼睫,不住地往后看快追上来的五六个女生。   他们绕着几栋教学楼跑, 周星枕本就对校园不熟悉, 这会儿只能被迫跟着她瞎躲。   记得上一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 还是和同公司的另一个男团的艺人去南港市路演宣传。   两个人一时兴起想去网吧通个宵,结果钱还没掏出来就被狗仔追了三条街。   这回, 不是狗仔了。   变成了私生饭。   周星枕躲得颇为漫不经心, 下一秒被舒雾拽进一间器材室。他没留神, 脚后踩到一枚铅球,两个人都双双滑倒在坐垫上。   “啊压到我的头发...唔!”她再次被捂住了嘴,这次是被他拽着自己另一只手肘捂住的。   与之对应的,是窗外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声音。   脑后跟枕着的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舒雾小幅度移动了一下,耳朵却又碰上了他冰凉的手指。   舒雾的脸瞬间涨红!   啊啊啊啊啊!!!!   她居然躺在了周星枕的胳膊上, 四舍五入能不能算他们一起“同垫共枕”了啊!   器材室没锁门,只要外面那群人往旁边一推。   又或者是从窗户那望进来,就能瞧见他们两个躺在坐垫上屏息凝气, 紧张地提防着。   可这种时候, 舒雾居然还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刚一抬头,周星枕就往她脸上盖了一个帽子。眼前一片黑, 她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   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听觉神经只能对自己快要爆表的心跳有反应。   十几秒后,门口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两个人不约而同松口气。   “手。”他小幅度挣扎了一下,示意舒雾放开自己的袖子, “看着这么矮一个,劲怎么这么大。”   “......”   舒雾欲哭无泪,力气大都是练出来的啊。   在她们这个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牲畜用的专业,没点力气怎么能扛得起打光板和摄像机!   她不好意思再继续靠着他的手臂,赶忙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对不起啊,我刚刚不是故意睡你.......”   周星枕面无表情看过来:“?”   舒雾立马纠正:“口误,口误!是压着你!我不是故意压着你的,就太突然了,我也没来得及压歪一点点。”   “.......”   周星枕没任何回应,自顾自地捡起帽子拍两下,戴回自己头上。   “我这也算帮你忙了吧,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她别扭地嘟囔一声,眼皮垂下来,“你给我加个微信过分吗?我好歹还是你助教呢。”   “你在嘀咕什么?”   为了听清她的话,也为了缩小他们的身高差。周星枕摘了帽子,一张俊脸放大,俯身和她四目相对。   男生的眼眸漆黑干净,身上味道很好闻。声线清冽沉寂,如同让人微醺的柠檬酒。   原来,只要他想,就可以轻而易举变成一个温柔的人。   舒雾屏着呼吸,耳尖被撩得通红,仰着软乎乎的一张脸看他。把话没什么底气地重复一遍:“我说,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他声音淡淡的,拒绝得却很坚决:“不可以。”   “可是我已经知道你的Q.Q了!”她进了他们的班群,平时发作业和成绩通知都能看见他的头像。   可当她发出好友申请的时候,居然还有三个问题权限!   1.我的名字。   2.你的名字。   3.加我做乜。   舒雾看得傻眼:“.......”   这谁能知道正确答案?   抬头看了他一眼,舒雾开始不择手段地胡说八道:“你懂那种看得见,加不了的感受吗?无异于在你冰箱里塞了二十根冰激凌,还是香草巧克力味儿的!可当你要去拿的时候,一个拦路虎跳出来,一根也不让你动!”   周星枕无言以对,额角一抽:“有这么残忍?”   “对啊!”她猛点头。   周星枕表示怀疑:“你这种智商,也能考上研究生?”   “.......”她智商怎么了?怎么了!   稀罕你才在你面前自愿变成傻白甜!平时她可机灵着呢!   舒雾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转念一想,他一个大四毕业都被留级的人,可能只是单纯地嫉妒,对她这种小小年纪一路顺风还破水的人嫉妒可再正常不过了。   大学生虽然必备Q.Q,但主要聊天还是用微信,方便平时金钱支付、转账来往。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加个微信真的不行吗?”   周星枕直接不回答了,随意地往门口视察两眼。   舒雾边给门卫大爷那打了个电话,义愤填膺地把非法入侵校园的追星小团体斥责一遍,又苦巴巴地说自己本来好端端在实验室自习,被吓得不轻。   在她一番猛如虎的操作之后,广播室开始播报要求那些女生离开校园,否则抓到将严惩不贷。   挂断电话后,她特意跑周星枕跟前露出一副求表扬的表情,矜持地说了句:“不用谢!”   实则满脸都是“你快感谢我”的意思。   “哦。”周星枕果然如她所想地冷淡点了个头,然后提步走出去。过两秒后又转过身来,“请你吃个饭?”   本来以为没了下文的舒雾:?   舒雾:!!!   周星枕收回视线,见她没反应。他靠着墙说:“不要就算了。”   “要啊,要!”舒雾忙不迭跑过去,乖乖巧巧地问,“你喜欢吃什么呀?”   “随便。”   “你真好养!”   “.......”   周星枕一脸复杂地插兜往前走,怎么会有人说他好养。   他带着帽子口罩的装扮在校园里还不算突兀,可出去就不一定了。   思来想去,舒雾决定把他带去校区附近弄堂口那一家没什么人流的7-11便利店里。   路边的烧烤摊一个个支起小帐篷,红红绿绿的霓虹灯牌光落在啤酒瓶盖上,小推车上的水果正在特价促销。   两个人悠哉悠哉从弄堂里穿过去,走到门口。   门框上的风铃被撞了一下,周星枕把过高的帽子摘下来。   舒雾立刻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除了站在那烤蟹排的店员外,好在这里头没其他人。   “你吃面条吗?”舒雾轻车熟路地走到一边货架上,指着那排泡面墙说,“一风堂和山火头这两个牌子你喜欢哪个?”   周星枕抬了抬下巴:“都行。”   “那吃一风堂吧!”她抬手去拿,被塞在高层架子里面的拉面桶,踮着脚的样子有些滑稽。   心里默默吐槽:奇了怪了,平时明明不往这么高的地方放啊。   身后的周星枕一只手伸过来,把她往上探的脑袋摁下去:“我来。”   舒雾眨巴了两下眼,被摁着头的表情有些呆滞,回过神来脸的温度又高了一点点。   她保持着这份小雀跃又点了两份关东煮、两个茶叶蛋和两个金枪鱼三角饭团。   然后两个人在默默无言中却默契地都走到了配菜区,不约而同挑了一根火腿肠、一包辣白菜。   最后瞄准了挂在那的最后一包酸豆角,舒雾手急眼快拿了下来。   周星枕手上托着盒拉面,考虑了一会儿,蓦地开口道:“学姐,最后一包了,让让学弟不行吗?”   “.......”   店内有一瞬间的安静,舒雾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叫她学姐???   哦对,她本来就是他学姐。   可是她比他小啊!!   不过他可能也不知道她多大,糟了!他不会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吧!   周星枕看着眼前少女的脸色千变万化,一会惊讶一会苦恼。   男生真没这么多心思,探究不了她的心理活动。   垂眸看了她手上的酸豆角一眼,心想:没有酸豆角配菜的素面还有灵魂吗?   他轻啧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舒雾已经把酸豆角递过来了:“那我让让你。”   周星枕看了看压在他泡面上的酸豆角,包装一侧还被两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捏着。   女孩子的指尖和男生就是不一样,指甲圆润饱满,带着点漂亮的月牙尖,小尾指也稍稍翘起了兰花状。   “谢谢学姐。”他扬扬眉,往大冰箱那走过去,“那我再请你喝个东西。”   舒雾挑了一瓶桃子苏打气泡水和芒果冰沙:“你要哪个?”   “桃子味的。”   收银台那的姐姐就这么瞧着两个小年轻在店里挑挑捡捡老半天。这店离艺术学院近,来来往往的除了居民就是学生,颜值都养眼的不行。   更别说周星枕这身量气质,口罩帽子也遮不住。何况一进来就撞着门口那小风铃,不引人注意才怪了。   她看着看着越觉得不对劲,这男生怎么这么眼熟?   大方架上的电视机正在播广告,一则周星枕代言的护肤品广告闪过,屏幕里头一张立体精致的脸怼到她的视线里。   小姐姐顿悟了!   即使不追当红炸子鸡,此刻也兴奋地跺跺脚:“帅哥,现金还是扫码?”   舒雾抱着两桶拉面和三角包饭杵在边上,颇为不好意思地表示让他破费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周星枕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他平时身边都带着助理或者经纪人,手机也让他们收着,好不容易推开工作,自己却连日常生活都还没适应过来。   两个女孩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周星枕皱了皱眉,低声说:“我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   店里的电视声开得大,他说话音量一低,全被口罩给阻挡了。   舒雾没听清,大声地问了一句:“你说啥?”   “.......”周星枕索性当着她一张惊讶的面扯下口罩,俯下身凑近了点,“我没带钱。”   “真的是明星啊!”收银员小姐姐这下确定了,慌乱地想拿手机出来拍照。   舒雾比她还慌,连忙把他往后推去大玻璃窗那坐着。又赶紧摁住小姐姐的手:“那个,可以不要拍吗?他只是想吃个晚饭!而且他现在还在上学,被发到网上去很麻烦......”   “好好,你别急,我就是第一次和大明星离得这么近有点激动。”小姐姐是个善解人意的,听她这么恳求也没再坚持。   大玻璃窗那,周星枕坐得端正,两只手各压着泡面盖,袖子往上撸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骨感的手腕。   他被认出来就没再戴着口罩,帽子也放一边。   额发被搓得十分凌乱,自然地垂在额前。浓黑的眼睫盖着半个上挑狭长的眼睑,覆在黑眼圈上形成小半圆的阴影,鼻梁那的驼峰更是瞩目。   这张脸就是天生的荧幕命,没半分死角。   收银小姐姐在心里叹了又叹,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脸蛋啊。她小声对舒雾说:“不过你这个明星朋友,真的是不要太帅了伐!”   舒雾听得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扫码付完钱,手掌张开放在脸侧悄声赞同地说:“我也觉得。”   -   两个人排排坐,无比和谐地吃完了一碗面。   舒雾是个合格的干饭人,不像他吃得这么慢悠悠。   她小小地打了个芒果味的嗝,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周星枕看,只好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大玻璃窗上。   外头的路灯光照过来有些刺眼,抬头看过去像是有两轮月亮。   舒雾拿出手机看时间,黑屏的一瞬间,她透过屏幕看见了坐旁边还在吃东西的周星枕。   白净的一张脸,深长漆黑的眼睫,在便利店也丝毫不拘束的模样。   舒雾看得心无旁骛,而仰头喝了一口气泡水的周星枕突然转过头,手掌朝下盖住了她的手机屏幕。   他屈肘靠在桌上,散漫道:“偷看我?”   反手覆在手机上的手指不经意地搭在她的脉搏上,凉凉的指尖温度一触就离。   舒雾整个人都僵住了,尽量抑制住情绪,有点难以启齿:“我不是在看你!”   他悠悠反问:“确定不是?”   ......不确定。   好像她也不是很能下定决心在周星枕面前撒谎。   舒雾很受挫:“对不起,我刚刚偷看你了。”   虽然平时自己也不算很闷的性格,可毕竟也不是很会聊天的人。在他面前总是偶尔大胆,又偶尔羞怯,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很矛盾。   如果能只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就好了。   周星枕“嗯”一声,又问:“为什么看我?”   “......你好看。”   意料之中的答案,周星枕却很想笑。   他太久太久没理所当然地问别人这样的问题,好像被人偷拍、被人偷看、甚至被安排好所有的出镜姿势,这些才是正常的。   然后下一刻,他就真笑了。   从他喉咙里发出的细碎笑声沉沉地,有些克制的哑。   舒雾对他突如其来的笑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整个人还有点飘飘然,她居然和周星枕有了在7-11一起吃泡面的交情。   他们刚站起来要出去,门口恰好就有一个女孩子进来买创口贴,和周星枕四目相对,还愣了一会儿。   不过好在她也就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径直略过了。   舒雾赶忙提醒他:“要不,你还是把口罩戴上吧。”   他懒懒散散应了一声,低着头走在后面,又慢吞吞把帽子、口罩和墨镜全副武装好。   夜风清凉,他们来时还能看见天际霞光万丈,现在回学校时只剩一路星光。   舒雾吃得有些撑,努力吸了好几口气把小肚子藏起来。   周星枕手负在身后:“学姐,女寝是那条路。”   舒雾心虚地说:“礼尚往来嘛,你请我吃东西,我送你回宿舍啊。”   虽然吃东西的钱也是她付的。   把男生送到宿舍楼下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她能做得这么顺理成章。这要是还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周星枕真就白活这二十多年了。   站在男寝楼下,他停下脚步。   校园此刻不算安静,路灯下有几个音乐系的带着电子琴在玩演奏。但暑期的留校生少,所以围观的群众并不多。   周星枕站定转过身,看了一眼舒雾。   女孩轻抿着唇,手指攥着手机边缘反复地摩挲。人影隐入婆娑树影下。   “今天谢谢你。”他平静地看着她几秒,而后一板一眼地说,“还有,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   突然的拒绝把人打得有些猝不及防,舒雾心里咯噔一下。肖一柠说得对,不能一上来就开大招,直接被拒绝就没有以后了。   她脸涨得通红,有点难堪又着急地开口:“我也没有、没有想和你谈恋爱。”   周星枕皱眉,陈述道:“你说过你喜欢我。”   “......”舒雾第一次遇上还没正式告白就要被腰斩的情况,急切地辩解,“很多人喜欢你呀……你有这么多粉丝,难道你会挨个拒绝、挨个去告诉她们你不谈恋爱吗?”   她说的太语无伦次了,以至于周星枕压根没注意她的内容。只看见刚刚还咧着嘴笑的人此刻嘴角已经撇下来,眼里氤氲着水汽。   好像真吓到她了,该不会在这哭吧。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所以你是我的粉丝?”   “嗯……对。”她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上的气泡水瓶盖,顺着他的话说,“我就是想多了解一点你,不是对着屏幕上的那种了解。我不会有别的想法,不会有玷污你清白的非分之想的……”   周星枕:“......”   碎碎叨叨的解释太诚恳,手足无措的少女快要哭出来了,显得他像个恶人。   周星枕闭了闭眼,指腹按在额角:“反正我的意思已经说明白了,是粉丝的话......”   他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看女孩反应。   舒雾眼睛睁得大大的,等待凌迟般等待他的后文,丝毫不知道自己眼圈已经红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可周星枕是谁,他有很多很多追求者,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迷恋和喜欢。她平平无奇,太过普通无趣,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舒雾以为一直以开玩笑的口吻就不会被正式拒绝,谁知道周星枕连一点点被误解的机会都不想给她。   “我导师还有事找我!那我先走了,晚安!”舒雾急切打断他的话,话语哽咽,扭头就往后跑。   她垂着眼,差点撞上刚拿外卖回来的林传京。   林传京戴着帽子没看清人,倒是认出了室友周星枕,小声凑过去八卦地问:“哎,跑的是女朋友?”   林传京是话剧演员,最近接了几场演出,也算是同届生里的佼佼者,平时他俩还能搭个话。   周星枕摇头,边往宿舍楼里走:“我们助教。”   “我们助教咋跑这来......哦,刚刚那个是舒雾啊。”   听他这熟络的语气,周星枕侧首:“你和她熟?”   “你跟她不熟?”林传京笑得别有深意,“人家为了加你微信,上回表演课上加了整个班。”   “.......”   林传京把手机打开:“喏,看看人家小姑娘家的微信,要不要加啊。”   周星枕眼未抬:“帮我转80块钱给她。”   “这才多大功夫过去啊,还欠上钱了?”林传京笑了几声,也没犹豫,转手就把钱转过去了。   贱兮兮附赠一句:周某某还的。   林传京看着某人无情的背影,跟在后面叹道:“不是我说,你出道这么多年谈过对象没?我们助教人不错啊,才十九岁就读研一,长得也可爱,乐于助人,还会打游戏,又对你这么花心思,不考虑考虑?”   忽略他前面长长臭臭的“裹脚布”介绍词,周星枕眉梢抬了抬:“她才十九?”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   难怪一股莽撞炽烈,不谙世事的少女感。   又想到她在便利店大言不惭地应了一声“学姐”,周星枕轻啧一声。   还挺会占人便宜。   -   -   单恋之所以美好,来源于这份感情的暗哑和来去自由。   整整一个暑期过后,舒雾的这份感情也没有任何进展。   她和平常一样一有空就往表演系跑,陪改论文和小组作业。不动声色地包揽小组人的早餐,在周星枕那份里面总会多加个糍饭糕或者茶叶蛋。   不熟的校友认为他们是朋友,熟络一点的也只会觉得小粉丝的一厢情愿打动不了大明星。   只是,舒雾不清楚周星枕会不会相信她自证清白的话,她太怕露馅儿了。   可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喜欢一个人,就算嘴巴不说,也会被眼睛出卖。   如果眼睛会回答,那她大概说了一万次“喜欢你”,都藏在每回望向他的视线里。   舒雾叹口气,心想周星枕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   大明星在合适的年龄也要谈恋爱啊,而且他看上去和新闻里的高冷男神不太一样。   并不是不理人,只是习惯了会经常被陌生粉丝冲过来表白、或者做更过分的事,所以才在外面表现得那么冷漠。   实际上,他是一个为了吃泡面时为了酸豆角能屈能伸的幼稚鬼。也是会因为起床气重,脾气就拽上天的大男孩。   这样一想,他其实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电脑对面的肖一柠目击一个小直女秒变花痴的情景,十分无语:“听你这么说完,我也觉得平时看电视里的周星枕是个假的。”   “很正常啊。”舒雾之前在大二选修过文化产业管理课程,里面就提过对于艺人定位的经营。   这年头是个有点名的人就有外在人设。   这么看来,周星枕公司给他的标签还不少:什么“票房神话、神颜脸蛋、马夸特面具长相、气人演员”等等。   肖一柠:“会不会他喜欢狂野一点的,要不你就直接冲到他面前,警告他:现在追我还来得及,不然.......”   “不然明天还换我追你!”舒雾无比自然地接过话来。   肖一柠火速翻个白眼:“你这样不行啊!有没有看过他甩记者的视频?跑这么快,一看就很难追。”   “.......”   舒雾很心塞,像只霜打的茄子,焉巴巴地塌下肩,伏在书桌上:“一柠,我觉得他好聪明啊。”   尽管是把这种聪明放在了拒绝别人的事情上。   如果他那天晚上问的是“喜不喜欢他”,那她还能即兴演讲出一篇告白稿来。   可偏偏劈头盖脸一顿婉拒的话,舒雾连给自己争取告白的机会都没有。   肖一柠适时泼冷水:“要不还是算了吧,咱追不上这大明星,你换个人喜欢试试。”   舒雾听见这话有点恍惚,哪怕是几年后她梦中醒来时,对这句劝告也记忆深刻。   可她自小就是个努力的人,学习是如此,恋爱也是。不满二十的舒雾春心刚动,年轻自由,莽撞又倔强。   那天晚上从男宿舍楼下回来后,她确实低靡了几天。   但说放弃也并不容易。   舒雾心想,她能在十六岁就一个人北上三大艺术名校去校考,能坐在房间一整天只为拉一部电影,也一定可以为了周星枕花上所有耐心和勇气。   她没别的,只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   舒雾撇撇嘴:“喜欢的人哪有说换就换的,又不是菜市场买大白菜。被拒绝而已,又不是下了禁止靠近的死令。”   肖一柠看她这样死心眼也说不动,下一秒就听见一脸低沉的人突然鲜活地喊起来:“肖一柠,肖一柠!!!”   “在呢在呢,咋啦,又有哪个导演的电影定档期了?”   “不是!”舒雾咬了一口手指头,又搓了搓眼睛重新看一遍,“周星枕加我微信好友了!”   肖一柠:“我去,不是吧。他图啥?图你能教他写论文吗?”   “......”看了看验证信息,舒雾闷闷点头,“你这什么嘴啊,居然还真差不多。”   他们课上有篇作业,是在最近上映的电影里挑一部写影评。马上就到教授规定的最后期限,班上就剩下几个人没交作业了,周星枕就是其中之一。   加她微信可能是为了延迟交作业的期限吧。   肖一柠:“管他找你是为公事私事呢,反正都是好事,你得抓住一切机会!”   “你说得对!我已经同意了,并亲切地发了个萌萌哒的表情包问好!”   “......”   舒雾兴高采烈把姐妹视频挂了,撑脸焦急地看着消息框。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私人号,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空空荡荡的白色背景图,头像是张动漫夜空图。   如果不是验证消息表明了这是他本人,她也想不到周星枕的微信居然是这样的,连张自拍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那端给她发了条信息质问道:【我今天喊你,你没听见?】   语气和人一样冷,舒雾皱眉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听见他叫自己。   呜呜:【你喊我什么啊?】   z:【助教。】   舒雾:“......”   她有点委屈,都是一起吃过面的交情了,他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嘛。   呜呜:【你加我是为了这周的影评作业吧,其实在班上直接说就行了。】   z:【哪有机会说?你遇到我就跑。】   “.......”她也不是故意的啊,舒雾真的很怕再被他逮住,然后一脸严肃地再把她拒绝一次。   她谨慎地回:那你想写哪个片子?我给你挑几个影评模版看看。   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删除,换成了:【你应该还没看电影吧,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刚好还能帮你挑一个好写点的......而且我最近也一个pre作业要准备。】   舒雾第一次这么紧张地等一个人的回复,如坐针毡地想:会不会说得太直接了,被拒绝怎么办?   好尴尬,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碰壁了……   不多时,屏幕随着“叮”的一声亮起。   z:【可以。】   可以?   舒雾眼睛瞪大了一圈,他说可以!!   在床上翻滚一大圈,舒雾平复完心情,小心翼翼地回了个天线宝宝的表情包:【那你什么时候没课?我来买票。】   z:【周三下午,你选好片子,我来买票。】   呜呜:【好!到时候影城见!】 第19章 like you。   周星枕放下手机, 回过头跟两个室友说:“周三去看电影,我们助教也去。”   贺执:“助教?”   林传京:“舒雾?”   “这么大反应?又不是小时候跟老师一块出去。”周星枕皱眉,单手撑着脑袋翻开书, “至于吗?”   林传京:“大哥,你约女生一块看电影还带上我们, 不合适吧。”   贺执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周星枕:“你俩交影评了?”   双双摇头。   周星枕语气淡淡, 十分清白地轻嗤:“那扯个屁约会?人女孩自己说这周要看电影。学电影的一周去好几趟电影院, 看电影就是约会?”   俩室友互相对视一眼,无法辩驳, 但总觉得哪不对劲。   接着周星枕又端起桌上的水抿了几口, 撩了撩眼皮, 语气很欠:“而且我吧,不是多主动的人。真要是约会,能轮得到我开口?”   “......”   “......”   林传京痛骂他一句“不要脸”,也懒得说了。   大家是能看出来周星枕问心无愧,可对方那小姑娘显然不止这么点意思。   要不然也不至于昨天晚上还在朋友圈转发搞笑视频的人, 今天刚加上周星枕微信就删的一干二净了。   林传京把舒雾的朋友圈看了一遍,摇摇头退出来。   -   虽然是欲盖弥彰的一场相约看电影,不能打扮得太花枝招展, 以免暴露自己昭然若揭的心思, 但舒雾还是做足了准备。   她在小红书上看了看约会宝典,又认认真真化了一个淡妆才出门。   舒雾出门出得早, 提前买了两杯奶茶站在影厅外等。   紧接着门口出现三个高高的、有点眼熟的身影,其中两个人都带着口罩帽子。   舒雾:?   她有点不确定地挥了挥手:“嗨。”   周星枕走在最前面,穿了件复古色薄款长衫,黑色长裤裹着一双笔直的腿,光是站在那就很打眼。   黑色帽子扣在头上, 眼神淡漠淡然,低着眼似乎有些不太适应人流密集的地方。   见到朝他们招手的舒雾,林传京别有深意地推推他的肩:“就知道她今天肯定会盛装打扮了,可周某人居然穿得这么随便!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周星枕睨过前方一眼,冷声问:“你有病?”   “......没。”他憋屈地收回八卦的眼神,也不好再当着女孩调侃了。   舒雾迈着小碎步走过去,没注意他们的互动。   而且她其实挺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你两个室友也来了?”“你没说过要带别人来啊”等等。   可她没什么立场问,本来就该想到,周星枕哪会轻易答应和她一块看电影。   于是舒雾迅速收拾好心情,微微仰头:“不好意思啊,你们都没说会来,所以我只给他买了喝的。   她语气温温柔柔的,然而林传京和贺执都听出了真实意思。无非就是在说“两个不靠谱的电灯泡,白给你们送一周早餐了!”   林传京心领神会,吃人嘴短,何况他还挺乐衷帮自己这臭屁室友做红娘。   他撕开电影票递给舒雾,揽过贺执:“没事没事,你们先进去找位置坐,我和执哥自己去买点喝的。”   舒雾看了一眼他给的电影票,是第五排连坐的两个位置。   算他心里有数!   舒雾眨眨眼,把手上的珍珠芒果递给面前的周星枕:“给你买的,喝吗?”   周星枕边往售票柜台后的影单显示屏上看过去,摇头:“不用。”   哦,那好吧。   可能是心里有被拒绝的预警,他真说出这话来,舒雾也没有特别失落。她抿抿唇,打算自己喝掉。   “我芒果过敏。”周星枕垂眸看了一眼焉巴巴的女孩,解释完,拿过她手上另一杯冰奶绿,“谢了。”   原来是对芒果过敏。   舒雾默默记下,立刻笑起来:“不客气,那我们先进去吧。”   他们的影厅是8号,舒雾对这影院很熟悉,正要径直往里走时,视线被隔壁影厅门上一张巨型的暗黑风格海报吸引了。   海报正上方写着醒目的几个大字:《鬼影迷雾》。   然而比影名更醒目的是主演那居然写着周星枕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周星枕的侧脸出镜。   显而易见的是,周星枕本人也注意到了。   这片子是6、7年前拍的,今年发行了蓝光、数字版本,就在影院重新上映了。   人嘛,对小时候的自己都有种莫名的黑历史情感。   周星枕看了一眼盯着这张海报不眨眼的舒雾,他摁住这位小粉丝的脑袋往左转:“学姐,在这边。”   “......”   “我知道。”舒雾很怕做了半小时的发型被弄乱,小声嘀咕道,“高个子是不是对摁头这一举动都情有独钟?”   “不啊,因为顺手。”周星枕听见她的话,话里带着点轻佻的笑,是他一贯懒散的语气。   他今天似乎心情还不错,也许是很久没到外面看过电影。   而且周星枕蛮享受人多,黑暗,又没人认得出他是谁的场所。   电影开场前还在投放广告,贺执和林传京抱着爆米花进来时吸了口凉气:“我去,这都入秋了,这影院的温度怎么还调这么低!”   他们正好坐舒雾前面一排,贺执拿起手上的冻美式搁在他脖子上:“不行啊你,这就体寒上了?”   林传京死鸭子嘴硬:“老子一爷们儿体寒个屁,我这不是担心咱助教嘛。”   突然被cue的舒雾:“啊?”   “你们女生不是都挺怕冷吗?尤其是你今天还穿这么少,打扮得这么好看。”林传京做作地抛了个媚眼,揶揄道,“怎么,有约会啊?”   舒雾快尴尬死了,她穿成这样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清楚嘛,还在这问问问!   一边玩手机的周星枕闻言垂眸瞥了她一眼,好像还真是和平时不太一样。视线从她红润水光的唇瓣,清澈黑亮的眼睛那划过:“你化妆了?”   你才注意到啊,舒雾小幅度点点头:“嗯,好看吗?”   后面问的那句完全没过脑子,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已经开始懊恼。   周星枕似乎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偏开眼:“还行。”   意料之中的回答,毕竟不管是和表演系的女孩比,还是和他合作过的女明星相比,她都挺普通的。   舒雾点点头,正要把头转过去。   又听见他语气如常地补充道:“素颜不是就够漂亮了吗,真搞不懂你们女生费那功夫干嘛。”   毕竟他自己平时不上荧幕不工作,巴不得离这些化妆品十尺远。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这话,舒雾可能会觉得是在客气,可周星枕此时此刻的语调显然只是在吐槽。所以,他真的觉得她好看……素颜也好看……   舒雾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脸也红了起来。   银屏暗下来,电影即将开始。   影院内温度霎时更低了,舒雾为了风度只穿了一条及膝骨的裙子,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随着她啊啾一声,前排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转过来,一同看向周星枕。   周星枕双手抱胸,往后一倒,莫名其妙地问: “你俩什么毛病,盯着我看?”   林传京对着这无动于衷的冷漠男人翻个白眼,示意他看手机信息:「哥,我们这唯一一个妹子冷成这样了,我和贺执又都只穿了一件。咱能不能有点男人的逼格?Gentle man,懂吗?」   周星枕撩了撩眼睫,敷衍道:「说人话。」   群聊里的贺执也加入进来:「让你给我们助教披个外套,我们仨可就只有你穿的多。」   “……”   周星枕合上手机,目光从舒雾身上那条小裙子那掠过。本来就不算长的裙子,坐下来就上缩到大腿的三分之二那,修长笔直,白的像是块冷玉石。   她这位置离风口也不远,此刻小心翼翼地两腿合拢,缩成一团,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行吧,保护粉丝,义不容辞。   他为自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把身上那件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女孩腿上。   舒雾蓦地一惊,仰面和他对视。   周星枕抬抬眉梢,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指指大屏幕告诉她电影开始了。   可舒雾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腿上外套的温度了,趁着周围都黑了下来,她偷偷往旁边人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电影上,此刻她像是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很隐蔽,只有她和她眼中的周星枕。   电影是舒雾挑的,是一部国产的喜剧犯罪动作片。实际上在这之前,她已经和研究生班里小组的同学们看过一次了。   放到某一段猜字的剧情时,场内的观众也开始嘀咕起来。包括她旁边的周星枕也跟着念了一句,似推敲似思索:“立刻有……”   他削瘦骨节分明的手指稍弯曲,百无聊赖地敲在扶手上。朗眉漆眸,侧脸被荧幕光线照得忽明忽暗,   “like you。”舒雾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   周星枕转过头来看她,没几秒就反应过来。大概真的以为她在剧透,他应得随意:“嗯,知道了。   你才不知道。   舒雾把小心思藏起来,想到在网上摘抄过的一句话,正符合她如今的心情。   星星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我喜欢你,喜欢也没用,没用也喜欢。   “这片子看完感觉也就一般啊,影评咋写一万字?”林传京把最后几颗爆米花咬得嘎吱脆,困恼地嚎了几嗓子,“我当初为啥想不开选个电影课。”   贺执附和地点头:“这下完了,这学期才开始,我已经开始担心学分修不够,要步星枕哥一大把年纪还留级的后尘了。”   影片刚放完,没看完片尾,他们已经走了出来。   舒雾听见他们的抱怨,笑了笑:“那就把你们觉得一般的想法写出来啊,一万字也没有这么难啦,多分析几个角度就可以了。”   莫名躺枪的周星枕从后面慢悠悠走出来,没有想搭腔的意思,径直绕过这俩人往前走。   “等一下!”舒雾小跑追上他,把手上抱着的外套还过去,“谢谢你的衣服。”   周星枕颔首接过,面向后面两个室友:“回学校?”   林传京和贺执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摇头:“我俩订了餐厅去吃饭,你送我们助教回去吧。”   周星枕一脸见鬼的表情,蹙眉:“你们俩个大男人订餐厅吃饭?”   舒雾在一旁给予两个人鼓励的眼神,说呀!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她会记住两位好汉的恩情的!   林传京接收到信息,咬咬牙:“对啊,少见多怪了吧,还是你吃醋我们没带上你?”   “病得不轻。”周星枕扫了一眼从垃圾桶边上跑回来的舒雾,抬抬下巴,“学姐,一起回去?或者你有别的安排?”   “没有!走吧。”虽然舒雾学级比他们高,但年龄小的原因,规规矩矩喊声学姐的人寥寥无几。   被周星枕多叫几次学姐,她反倒对这个称呼免疫了。   她随意往边上瞥了一眼,看见远处几个戴着帽子,高低肩,佝偻着背的男人。   舒雾想起今天貌似是某场电影的首映,有狗仔会来蹲点可能会出现的主演。周星枕应该不喜欢这种时候被拍到吧……   她都能预见标题党新闻:《震惊!延毕后周星枕首次露面,精神不佳,面露苦涩》。   想到这,她大胆地扯了扯周星枕的衣袖:“我们走那边吧,我突然有点渴了。”   -   往左边侧门出去,完美绕过了那几个狗仔。   旁边就是停车场,诺大的空地显得有些空寂。他们买的电影是下午场,两个多小时后已经到傍晚。在灯光如昼的影城里还没什么感觉,出来时就被苍穹上的晚霞给惊艳到了。   夕阳余晖的温度升腾在天际,暮色不慌不忙地降落,漫天的橘红色浸染着游荡的云。不远处的海岸线边上围观了不少人,熙熙攘攘地站好,拿着手机准备就绪。   大厦正上空突然有几百架无人机飞过,不一会儿就尽然有序地排列成好几组汉字:星火燎原,枕上人间。炽烈少年,风月无边。   舒雾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盛大活动,下一秒那排字又换成了“热烈庆祝艺人周星枕出道7周年”,“星枕 love 星云们”。   “!!!!”   主角竟然就在她身边!   另一边的周星枕在一旁的自动售卖机里买了罐无糖的桃味气泡水,单手扣在易拉环上,食指一掰帮她开了递过去,他对自己身后上空的应援场面半点都没察觉到。   舒雾呆呆接过饮料,示意他往后看:“你的……礼物。”   “?”他把帽檐稍稍抬高了点,仰头看过去。   这姿势持续了好一会儿,久到舒雾以为他被感动地哭了,他才把视线收回来,淡淡一句:“真烧钱啊。”   舒雾觉得也是,这么多架无人机呢,他的粉丝可真富有。   周星枕拿着手机拍了两张照:“我饿了,想吃八宝饭。”   “你,我……就这样啊?”舒雾被他突如其来的饥饿话题打的猝不及防。   周星枕双手插兜,把口罩往下扯了点:“不然?”   也对,还能怎么样呢。舒雾妥协地点点头,“那走吧,校门口那新开了家店,还挺好吃的。”   他们才往前快走到学校附近时,身后有几个妆容偏成熟的女人踌躇着走过来,其中还有两个男人,穿着打扮看上去是工作党。   应该是被粉丝认出来了,舒雾不知道该不该躲开点。   周星枕步子迈得大,直接进去点了两份饭打包。回首看见舒雾一脸僵硬地杵在门槛那,还没开口,倒是看见了她身后几个带着欣喜的面孔。   平时接机和陪路演冲在最前线的粉丝太多了,周星枕对她们很难有确切的印象。   “学姐,进去先等着我们的餐。”   “哦,好。”舒雾一步三回头,找了张离门口近的桌子坐下。   最前面的女人小心翼翼地问:“是枕宝吗?”   周星枕“嗯“”了一声,把随身带的签名笔拿出来。指了指周围还在用餐等餐的人,笔盖戳在掌心,对他们做了一个小点声的动作:“不要影响别人,带纸了吗?”   几个人连连点头,围在一起要到签名后也舍不得走。七嘴八舌地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说他没良心,这么久没露面也不更新社交平台,大家都很想他。   “记得发自拍啊!你说你多久都没营业了。”   “不发,我读书呢。”周星枕倚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偏跟她们唱反调,“想我就去多刷几遍我演的戏。”   粉丝:“每天都有看,刚看见我们给你的庆祝出道七周年的应援了没?”   “看了,花了多少钱?”   “这你别管,你手机怎么还是前年的款啊?宝啊,公司不给你发工资吗?”   周星枕随意道:“这你们也别管,又没坏,修修补补还能用三年。”   几个粉丝纷纷笑骂他老节约人士了,穷得理直气壮。   舒雾提着餐在旁边看他们聊天,觉得还挺神奇,他这个气死人的冷淡性格在粉丝面前也不收敛一点。   看见她提饭过来了,周星枕直起身:“行了,我回学校,你们也早点回家。”   “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少熬夜!”“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摆臭脸。”   “少熬夜,多吃点饭,都瘦成什么样了。”   “过几天要转凉了,可能会下雨,出门记得备伞啊宝。”   几个人恋恋不舍地嘱咐,脚步却没再往前跟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看他走远。   舒雾没忍住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小姐姐又大声喊了一句:“枕宝,给星云们争口气,今年一定要顺利毕业啊!”   “姓周的!!!!!听见了赶紧回个话!!!!!!”   舒雾被后面这句粗厚雄浑的大嗓门儿吓得一个激灵。   就见周星枕把提饭的手换了一下,举起来挥了挥。也没回头看,边继续走边懒懒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   进了校门口,周星枕嫌闷得慌,把帽子摘了下来。夏末初秋的风吹来还有点凉意,他额角却被闷出了汗。   经过小凉亭时,舒雾看看周边也没什么人:“我们要不在那吃吧?”   “……”   舒雾看了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撇下嘴角:“回寝室也是一个人啊,一起吃饭会香很多。”   “……”   “而且我们学校除了贺执和林传京,也没人陪你玩儿。”舒雾嘟囔一声,“哦,还有我会陪你。”   她还想再找些借口,周星枕已经开口:“吃吧。”   yes!   周星枕没什么讲究,就着石凳子擦也没擦就坐了下来。   舒雾跟在他身边,难得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不是吃饭时吵闹的性格,仿佛只是偶然碰在一起的饭友。   “那个,七周年出道快乐。”她停了停,说,“今天收获还不小呢,见到粉丝们肯定挺开心的吧。”   周星枕点头:“开心。”   “……”舒雾思索几秒,好奇心催使她问,“像你们这种很早就出道,粉丝群体又庞大的人,对粉丝都是什么感情啊?”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刁钻,换成别的艺人,说不定是一套官方又漂亮的回答。   正常人对喜欢、支持自己的人,当然是抱着尊重和感激的心理。   “感激,很有压力。”他平平静静地说,语气很坦诚冷静,“希望和平相处,保持距离。”   舒雾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睫毛,觉得合情合理,却极少有艺人会像他这么坦荡地说出来。   她刚刚好像对镜头之下的周星枕又多了一点点了解。   年纪轻轻,成就满满,站在很高很明亮的地方,被很多人仰慕,喜爱。   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情感和期待,这份期待在人数增加下只会变得越来越大。   可被期待的那个人始终只有他自己。   “发什么呆?”周星枕把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到她也自称是自己粉丝,缓慢地问,“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所以失望了?”   舒雾摇摇头,笑吟吟地说:“不是,我只是在想......人可不可以吻烟花?”   周星枕没听明白,目光停在她脸上:“这算是什么问题?”   “就是有这种问题啊。”她被看得有些脸红,撑着发烫的脸,强逼着自己不要躲避他的视线,把话一句句说完,“人可不可以吻烟花,可以讲幼稚的话吗,可以整夜不睡觉吗,可以在春天还冷着的夜里吃冰吗?”[1]   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周星枕没了探究的兴趣,更别说会回答了。   他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桌面,提着垃圾盒子出去:“我回宿舍,你呢?”   “我送你啊!”舒雾兴冲冲小跑到他身边,没着边际地讲,“男孩子大晚上在外面多危险啊,不用感谢本雷锋!”   周星枕弯了弯唇,嗤笑一声,懒得戳穿她这些自欺欺人的话。   “对了,我有快乐药丸,要尝尝吗?”舒雾从本就不大的挎包里悉悉索索地掏出个白色药瓶。   上面写着钙片维生素几个大字,但她打开瓶盖倒在手上时,本该是白色的药片此刻五颜六色地摊在她手心。   快乐要完?   周星枕满腹疑惑:“你确定这不是彩虹糖?”   “是啊,以前我和班上人比算长得矮那种,妈妈就喜欢给我准备很多钙片,但是钙片又不好吃。”她摸出一颗粉色的草莓味糖丸,放进嘴里,“然后我就学聪明了,每次一换新钙片就悄悄换成糖丸。”   到现在就养成习惯了,成年人还总是吃糖的话,会被小孩嘲笑。   舒雾顿了顿,把一整瓶糖递给他:“给你!你挺喜欢吃甜的吧?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她微微仰着脸,声音清脆又悦耳。   周星枕打量了手上的糖丸一会儿,视线落在她身上,认真点点头:“难怪你没长高。”   “......”就没指望他能说啥好听的话,舒雾喃喃一声。也没有特别矮嘛,踮踮脚也有一六几呢,明明是你自己长!太!高!!!   周星枕没在意她的腹诽,捏起一颗黄色的糖,端详着看。   舒雾反应过来:“大家都知道你对芒果过敏吗?”   “不知道。”   “我说呢,百度百科上也没有写。”她有些不解,“这种信息应该加上去啊!这么重要的事。”   “不是所有事都能让别人知道。”周星枕淡声说完,看着掌心那颗糖,“这是不是芒果味?”   “也可能是柠檬,但是以防万一,我帮你吃掉它!”她没想太多,从他手心直接拿过那颗糖丸。   女孩圆润冰凉的指甲在他掌心无意地挠了一爪子,有点痒。周星枕蜷了蜷掌心,接过那瓶糖揣进外衣口袋里。   -   宿舍里,林传京和贺执两个人老早就回来了。   见到周星枕推开门,两个人都不怀好意地笑笑:‘‘让你送人家回来,结果比我俩还回得晚,有活动啊?’’   ‘‘突然饿了,在校门口吃了个饭。’’周星枕知道他们藏着什么歪心思,但人姑娘这不是拒不承认对他有意思嘛。   他人坐到椅子上,两条腿往前一搁,屈肘撑着膝盖。   微信里舒雾正好发来两条消息:【在?】   【暖心小雾给您送上至尊服务,点击领取wps文档。我争取到的ddl(最后期限)就在后天,你们真的要赶紧写了。】   周星枕道了谢,把文档转到群聊里:“舒雾发的影评模版,她让我们赶紧写完交给她。”   “好嘞哥。”宿舍其余两位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笔电。   周星枕舌尖抵了抵腮帮,把外套口袋里存在感强烈的糖瓶拿出来放一边,又回想起今天舒雾的那几个问题。   他踹了一脚旁边林传京的凳子,犹豫地问:“人……人可不可以吻烟花是什么意思?”   林传京忙着拷贝,头也没抬:“什么没头没尾的话?”   周星枕啧了一句,把舒雾今天讲的那段话重复了一遍,依旧是一头雾水。   “哦,got it!”林传京竖起食指对他左右摇摇,很是嫌弃地说,“大哥,平时上上网吧!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届的人,高考又比咱们晚了一年,消息还这么闭塞!”   周星枕不耐烦:“你他妈能不能直接说?”   “嘿,不说你还急了是不?就该把你这幅模样拍下来,内娱当红男偶像一言不合,口吐芬芳!”   “……”   林传京见他吃瘪也没继续卖关子,清清嗓:“你这话只有前半段,后面还有两句呢!‘可以一起散步看夕阳吗?可以成为那个你打游戏的时候,刚好坐在你身边的人吗?’”[2]   打游戏......他好像是听林传京说过舒雾会打游戏。   周星枕垂眸,不在乎地说:“我又不玩游戏。”   林传京一口“这是表白专用”的话就这么被他堵死在嘴里,他摇摇头,无奈地说:“枕,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块木头?”   周星枕睨他一眼:“把你的狗爪从爹的肩膀上挪开。”   “……”   碰上赶作业,男寝好不容易安静了好几个钟头。   贺执已经躺床上睡了,周星枕把论文存档,准备拍几张图发给舒雾,正要点击图片时,身后拿着撑衣杆去阳台的林传京不小心撞了他一把。   他手指也从屏幕上移位,从拍摄直接按到了视频通话。   好在他火速挂断,发了句“按错”后若无其事合上了手机。   几分钟后,舒雾默默打上一行字发过来:【我刚刚在洗澡......】   周星枕正仰躺在床上看书,一边手机上的消息框蹦出来时,他侧眼看见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寝室也有人洗完澡恰好出来。   雾气缭绕,踏出门的是匀称笔直的腿。   他别开眼坐起来喝了口水,下一秒那条腿往前挪了过来。视线往上移了点位置,一腿的粗黑腿毛。   与此同时,手机对面的舒雾继续厚颜无耻地说:【你突然打个视频通话过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luoliao......】   “噗,咳咳咳!”他没忍住,一口水往前喷了过去。   林传京吓得跳起来,摸着自己的豹纹四角小皮裤:“卧槽,我刚洗的澡!你是哪儿有疾病啊周星枕?”   周星枕被呛得不轻,咳得脸发白:“离我远点,恶心。”   “????”林传京不可置信地问,指着自己那条腿上的水,“大哥,你喷我一腿口水,还说我恶心!你是正拿着手机看片呢嘛?”   周星枕顺了口气,躺回去拉上床帘,不忘恶毒地吐槽一句:“天天洗完澡出来就穿个皮裤,也不嫌勒得慌。”   林传京:“.......”   林传京气憋不住,小声骂:“看h片呢吧!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   “……”周星枕听着他的逼逼叨叨,唇角垂下来,丢出靠枕:“滚!”   把注意力放回到屏幕上,他缓缓打出一个“?”,毫不留情发了三个字过去:【你做梦。】 第20章 别哭了。   把这句话发过去后, 舒雾好一会儿都没回消息,像是被挫败感打击到了。   周星枕手指放在键盘上游移几秒,还是决定不回了。   正要合上手机睡觉, 微信消息却在此时连连蹦了好几条出来。   呜呜:【啊啊啊啊你人真好!】   呜呜:【你在邀请我做梦吗?我真的可以做梦嘛?】   周星枕:“.......”   呜呜:【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先去做梦啦!晚安, 我也允许你梦到我喔!】   “也”, 周星枕盯着这个字被气笑了, 他什么时候允许她能梦见他了?   不对,被她带沟里去了。   她做梦梦见谁, 关他什么事。   -   窗外月亮隐匿在乌云里, 校园里的夜猫叫声和低垂的夜色一同入眠。   舒雾等了一会儿, 那头好像彻底不打算理她了。   她看着消息框往上划了划,大多都是自己发的。   周星枕好像很懒于打字,不是“嗯”就是“ ……”,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舒雾盯着单调的表情收藏,立刻点开微博在超话里逛了一圈, 正思考着要不要找几个周星枕的表情包用用?也方便以后调戏他……   屏幕上方闪过一条通知,那边发来一条“晚安”,她后知才后觉反应过来好像是周星枕发的。   嗯?周星枕给她说晚安?!   舒雾急忙切换回微信, 可是再点开和他的消息框时, 上面只显示了“z撤回了一条消息。”   为什么要撤回啊?   舒雾脑洞瞬间大开,发错人了?   那他原本要发给谁, 这么晚了,他肯定不会发给男生,那那个女生又会是谁?   依她在学校这么多天的制造偶遇来看,应该没有第二位能离周星枕这么近的异性了啊!   想这么多还不如直接问,舒雾留了个心眼:「你刚刚发什么了?」   z:「没什么, 打错字了。」   胡说,“晚安”这两个字哪打错了?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要发给别人的啊!   几分钟前,另一边的男宿舍。   林传京言之凿凿地指着手机,抱着贺执的肩膀:“执哥,别说弟弟没提醒你,这空乘系的系花绝对是对你有意思!”   贺执:“别瞎说,人家就发了个晚安,你给脑补成什么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这些情感公众号可会做文章了,单是‘晚安’两个字就有不少含义在里头。而且,她为啥还让你也跟她说‘晚安’,你就不能动动你那直男脑子吗?”   接着林传京又胸有成竹地把那些暧昧意思全给贺执解释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总之,晚安这俩个字可不能随便对异性说。”   周星枕看了看聊天框,他让她做梦,所以发条“晚安”,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是听林传京这么一说,总觉得有哪不太对劲。   沉吟几秒,他紧急撤回了。   舒雾根本不知道他想这么多,此刻正揪心揪肺地想这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她越想越不得劲:「那你打错什么字了?原先想发的是什么?」   z:「……」   周星枕换了个说法:「我要睡觉了。」   舒雾以为他这是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发的信息,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吊着别人好奇心!你要是不说,那我就乱猜了。」   周星枕停下手,就这么看着对方一条一条信息往外蹦———   呜呜:「如此的深夜,你发了一条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消息。」   呜呜:「我合理猜测一下,如果你是发错人了的话……」   呜呜:「那只有一个可能,当红大明星竟用微信分享小h片!!!」   z:「……」   眼看事情逐渐偏向完全相反且让人难以置信的角度,周星枕及时喊停:「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呜呜:「你啊。」   “……”   “……”   疯了。   舒雾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居然直接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她下意识立刻也把消息撤回了。   慌忙着打字补救:我打错……不对,怎么和他的借口一样?   要不直接表白算了,可是不行啊!   她不想这么仓促地在手机上把话说了,而且他们还没怎么促进感情呢。   那头过了很久发来一条消息,却及时拯救了她的窘境:「刚刚到关阳台门,你撤回什么了?」   舒雾松了一大口气,连忙回:「没什么,就是想说晚安,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课。」   z:「嗯。」   舒雾有点挫败地放下手机。   -   周日下午,舒雾躺在寝室休息了一天。   繁重的实验任务如期而至,她忙里偷闲新开了个微博。关注了周星枕超话顺便还打入内部,帮忙做数据打榜之后进了他几个粉丝群。   好处就是能有他行程的一手通告,还能看见他罕见的小时候的混剪视频。   室友王莺正好回来:“你都泡实验室熬了两周大夜了,好不容易交片,怎么没去找你男神啊?”   舒雾打了个哈欠:“他这几天患上季节性感冒呢,我早上才给他送完药回来。”   “你们这关系不错啊。”王莺凑近看了她手机,“哟,还刷起微博了。你之前可是来自不追星的人。”   “不追星?”   “嗯,我来自地球。你这种不追星人来自不追星!”   “……”舒雾低下头去,“好冷的笑话。”   王莺耸耸肩:“有一次我跟你聊起一个爱豆,你说以为他是孤儿。”   舒雾辩解道:“.......不怪我,她们说什么‘哥哥除了她们什么都没有了,过得很凄惨什么的’,我就那样想了。”   她倒还觉得自己挺情有可原。   王莺想起正事:“借下你电脑,我电脑拿去修了。”   “拿吧。”舒雾躺回去继续做数据,顺便看了看周星枕还没回她那句“吃过药了吗”。   捣鼓了片刻,王莺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嘴:“对了,你论文快写完了吧?要不要我帮你交导师先看看。”   “先别!”   舒雾挠了挠头发,想起上次好几篇论文直接被导师发到了c刊上面和知网上面。   通讯没给她,名字也改成了他自己的。   王莺手放在鼠标上,好笑道:“怎么了,你还怕我们老板抢你论文啊?哎呀,学生能写出什么东西来,本质还是得靠导师提点啊。”   说是这样说,但舒雾一直是例外。   她比同龄人的进度都要超前,这次这篇论文的数据和分析从她大三就开始攒了。   完全可以用来应付研究生毕业的课题。甚至她和学姐的博导也比较过,她找的切入点十分新颖,业内大牛都眼前一亮。   她之前的一作就是被Romania收录的水平,如果这篇论文后续发展顺利的话,不仅在本校校报,乃至《世界电影》的期刊都可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剧作课的时候教授说过一句话,‘对大师保留批判,对传说保持理智。’”舒雾想着提醒一下,避重就轻地劝说道,“所以对导师也不能完完全全地盲目信任崇拜,你就记得一定不能把自己后面几篇论文的通讯都丢了!我们现在这位导师年纪轻轻的,正愁没有论文产出呢。”   王莺盯着电脑上那个文档几秒,手移了移,侧过眼没再搭话。   -   十一月下旬,靠北方的安清市冷空气骤降。   舒雾拖着沉重的棉服去本科部收作业,等了一整节课,终于逮到了姗姗来迟的林传京:“兄弟,你室友呢?怎么不来也不跟我请假啊。”   林传京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码字如飞地补作业:“你说周星枕吧,他去医院了。”   “他怎么又去医院了,上次的感冒不是好了吗?”   “做手术呗。”林传京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放心说,“你不是他粉丝吗?也该知道周星枕那老东家有多缺德了吧。强弩之末,这两年公司开始走下坡路,周星枕的合约也快到期了,他们肯定得趁机会榨干他最后那点商业价值吧。”   “以前接片还看口碑,现在是片酬高就让他上,包括什么演唱会也多开几场。今年要不是因为延毕,粉丝联名抵制公司给他安排行程。他指不定现在还在哪个片场开工呢。”   “害,说起来他留级真不是因为蠢!几次考试都因为工作推了,补考又碰上发病,这胃病折腾他两年多,总算能约好时间开刀了,他这事连自己爹妈估计都没告诉。”   ……   舒雾虽然自诩对周星枕的新闻和小道消息全了如指掌,但他有胃病这件事却是第一次听到。   哪怕是粉丝好像也只知道他的低血糖很严重。   在去医院的途中,粉丝后援会会长又在群里发了一条十几分钟的视频,标题是《那些年星云们的落泪瞬间》。   点进去之前,舒雾以为会是什么感动的视频,不料这是一条黑粉攻击周星枕的集锦。   新戏路演时因为无意挡住某位爱豆的镜头,被那位爱豆粉丝泼了一身辣汤;在片场等戏时,常喝的水杯里被人加了油漆;古装剧里,戏服被偷偷加了针。   客串圈内好友的生日见面会时,被黑粉大声辱骂;被私生饭尾随进房间骚扰……   他才十几岁就要提心吊胆地提防身边的人。   舒雾看得眼圈通红,以前总觉着追星少女隔着屏幕热泪盈眶实在矫情。但现在反观自己,原来真的看到喜欢的人受委屈就会这么难过。   又想起他曾经说自己芒果过敏也不能被很多人知道,原来是害怕。   林传京这嘴虽然把话都零零碎碎说的差不多了,但他轻描淡写地连胃溃疡和胃息肉都没解释,以至于舒雾只知道是做了三个多小时的手术。   可一想到是开刀取出肉块,她就共情得联想到以往看的医学纪录片,患者的身体被划开,血肉模糊的伤口就揪心。   等她火急火燎赶到VIP病房门口,跟房外守着的保安把学生证出示完,又打电话给林传京远程证明身份。   中途林传京还一个劲说“这么快就到医院了啊,不用担心,他身边有护工有保镖的,我和贺执晚点上完课过去。”   他说得没错,有保镖站岗,有阿姨服侍,可就是没有朋友和家人陪着。   舒雾还没靠近病房就听见里面传出干呕声,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看见周星枕疼得皱起眉心,趴在床边上吐。   床头仪器还在滴滴响,消毒水充盈着舒雾的鼻间。   周星枕刚打过麻醉,吐了一会儿又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护士为他重新插上管子,他闭着眼睫,一动不动。   舒雾第一次见他这么安静又苍白的样子,无力又狼狈。   她接过护工的毛巾帮他擦脸,动作小心翼翼。看着他蹙眉,汗顺着额角流入发间。   临近傍晚,林传京和贺执来这待了几个小时。   和主治医师聊了一会儿,得知没什么大问题后才离开。   舒雾本来是想至少等周星枕的经纪人过来再走,毕竟他怕父母担心就没有通知家人。   圈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又不可能赶过来,否则周星枕做手术的事估计隔天就要上热搜了。   但一直到晚上十点,经纪人始终没有过来。   她从林传京那得知,这个经纪人手下还有其他艺人,相比快要解约的周星枕来说,他现在已经把精力转移到新人身上去了。   大概是看有人陪床,护工阿姨也有点消极怠工。   半夜周星枕被疼醒过几次,眼睛迷蒙得也不清明,眉心始终是皱着。   舒雾起初还担心他看见自己会不会不高兴,两个人充其量也只是关系好一点的师姐弟关系。   不过亏得她单方面套近乎,他们满打满算也够朋友这个词了。   他嗓子哑得几乎听不清话,一出声刀口就疼得不行,额头上的汗更是浸湿了床单。   舒雾不敢让他开口了,趴在床边小声商量:“你先别说话了,也别让我走行不行?我就在这守到明天你经纪人过来,等你好一点了我就自己回去。”   她边说又忍不住想哭,原本看着他睡着了还没什么大感触。可周星枕一睁眼,她见不得他这副被病痛折腾的惨样。   这场面其实一点也不唯美,旁边的护工阿姨睡得像只死猪,呼噜声一声比一声高,房里的仪器还时不时发出滴答滴答的刺耳声。   病房内的光线很暗,只有彼此的眼睛亮一点。   本该是偶像剧男主的一张脸疼得血色全无,跪坐在床边上的女孩眼睛又红又肿,布满红血丝,像只兔子。   没有化着精致的妆,处心积虑创造偶遇给他送早餐,拉他去吃饭。   也没有时不时就语出惊人,在其他人面前冒出一句大胆又似是而非的撩拨。   兔子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害怕他让她走。   周星枕想让她像平时那样多笑笑,却只是用冰凉的指腹轻轻敲了敲她挨过来的手:别哭了。 第21章 那你试试看吧。   手术做完之后要住院七天, 术后前几天,舒雾来得比谁都勤快。连护工阿姨都跟周星枕说没见过这么贴心的家人,把她那份活都给干了。   “不是家人。”周星枕放下漱口的杯子, 突然说道。   阿姨似懂非懂,她知道周星枕是明星, 之前也签过保密协议。听他这么说, 她不好意思多问, 又忍不住好奇心:“吕盆友啊?”   “朋友。”他看了一眼窗外,才刚过中午, 外头的天已经阴沉下来。   阿姨收拾好了正要出去, 随口说了一句:“看这天是要下雨了伐, 那个小姑娘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注意到病房内一时间沉下来的气氛,她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也说不定,小姑娘很有毅力,前几天都是在你睡着后才走的。”   门关上的一刹那,颓唐的雨幕连成线, 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   黑压压的苍穹之上闪过几道闪电,随后是轰隆隆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响。   周星枕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玻璃上渗下的水珠, 视线有些恍惚。平静淡漠的一张脸, 眼角下一抹暗色,嘴角下塌, 看上去有些困乏。   他往远处看去,眼神锁定几秒后,披了件外套下楼。   住院部侧门那的小亭子里,那个十九岁的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棉布长裙蹲坐在长凳上。   嘴唇上犹如被一株蔷薇亲吻过留下的绯红。伶仃纤细的脚腕被冻得泛白,长发也被雨水淋湿。   她站在那干什么, 为什么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来晚了吗?   “淋雨好玩吗?”   明明离住院部的楼只差几步了,却在这倔强地等雨停或者等衣服干。   舒雾听见声音错愕地转头,看见来人惊了一下。   仔仔细细地围着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淋湿病服才放下心来:“你怎么出来了,不是明天才出院吗?”   周星枕这才注意到她瘦薄的怀里一直抱着一束玫瑰花,谁看望病人会送玫瑰呢,还是说这是她来这的路上收到的花?   他看着那束花开口:“等你来。”   舒雾揉了揉鼻尖:“可是今天下了很大雨啊,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她坏笑着扬起脸,“你这么了解我啊?”   住院这几天周星枕说不了重话也跑不掉,给了她极大的便利。   “你很好了解。喜欢拖延,喜欢熬夜,喜欢我......”   他蓦地说到这停顿一下,舒雾整颗心脏就这么被他吊到嗓子眼儿。淋湿的长睫毛打着颤,眼睑处落下水渍,有种无关风月的凌乱美感。   周星枕浅浅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把话说完整:“喜欢我喊你学姐。”   “......”其实不看他那张脸的话,他总这么说话,应该很多人都想痛扁他一顿吧。   见她不出声,周星枕挑了下眉: “怎么,不承认?”   “没有.......拖延是因为很难改正。也没有喜欢熬夜,只是不到那个时间就睡不着。”   舒雾对他嘴里全是自己的缺点十分不满,嘟囔一句:“而且你本来就要喊我学姐,不存在喜不喜欢。”   周星枕不置可否,眉梢皱起:“那你呢?”   舒雾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我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问:“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你看过复仇者联盟吗?”舒雾吸了吸鼻子,把怀里的玫瑰花又抱紧了一点。   那年复联三在大陆上映时票房遥遥领先,凡是心中有一个英雄梦的大概都看过。   周星枕不知道她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却还是点点头。   舒雾说:“你就像是我最喜欢的那位钢铁侠!”   “?”他以一种复杂的语气啧了一声。   复联三里,美队对钢铁侠质问道“没了这层钢铁盔甲,你还能算个什么?”   钢铁侠从容不迫回答“天才,亿万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一个让人哑口无言且无法反驳的事实。   几秒钟后,周星枕把视线从她眼睛里的倒影移开:“那你错了,我没有什么天赋才能,也没有富到那种程度,更不是什么花花公子。”   就好比刚才那个对视,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一个女孩子。   “可是在粉丝眼里你就是类似他那样的存在啊,头衔很多,幕前幕后都让人望尘莫及。”舒雾膝盖并拢了点,把拖地的裙子往上提了提,“你昏迷的时候记不记得你干了什么?”   周星枕警惕地说:“不记得。”   “你说等你好了一定要向舒雾赔罪,怎么可以做手术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这位对自己很好的学姐说一声呢!”   “……”   周星枕当然不会觉得这么蠢的话出自自己口中,他只模糊地记得有个傻子在他床前当眼泪不用钱一样,轻声哽咽——   “周星枕,你要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希望你是一颗快乐的星星,不要生病,不能蒙灰,要一直耀眼,发光发亮。”   一颗快乐的星星。   像个小孩子的愿望,只要他快乐就好了,何必管他站得有多高。   路上行人匆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角。有家属急急忙忙跑过,伴随着一句“这破天气”的咒骂。   舒雾听到后叹口气,小声反驳:“雨天真冤枉。”   周星枕垂眸望着她细软的眉眼,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为什么?”   舒雾鼓了两下腮帮子,一字一句解释: “雨天就是雨天,阴天就是阴天。这都是它们没得选的,谁规定的只有晴天才能被称作‘好天气’啊。”   “那你觉得今天天气好?”   “嗯……刚刚好。”哪怕是今天出门时她本来想穿漂亮一点来这里正式告白的,此刻泥水溅湿了她的裙子。但好在她因为赶作业而没来得及化妆,她觉得这个天气刚刚好。   事实上舒雾回去想了很多,她能不能继续靠近周星枕。哪怕知道是少女时代的一场梦,没有人看好,连她自己也信心不足。   可一想到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周星枕这三个字表白,她才不要偷偷摸摸地喜欢他。   舒雾一鼓作气,咬咬牙把花塞在他手上:“周星枕,我可以追你吗?是预备做你女朋友那种。”   像是怕又被义正言辞拒绝,她极快地补上一句:“反正你同不同意对我来说都不要紧,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随着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落下的是一道惊雷,月季在寒风中瑟缩,鲜红糜烂的花瓣陷在泥水里。   瓢泼而刺骨的冬雨落在她掌心,舒雾心里打起了鼓。   突然不敢看他了,也不太敢听他的回复。   周星枕看了一眼少女那张涨得通红的脸,又瞥向自己手中的花,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哦。”   “......”   彼此之间沉默了会儿,男生的嗓音夹杂着潮湿的檐下雨声,模糊地、淡淡地响起:“那你试试看吧。”   - 第22章 你这个坏女人。   “这不是挺好的发展嘛?怎么就be了啊。”   “他不喜欢我, 我没追上。”舒雾仓促地把不喜欢的回忆拼凑成三言两语,实际上她也只想记住这前半部分,“之后……我被偏执粉丝送过威胁信, 我看见他告诉别人有喜欢的人了,没多久他和一个女明星在朋友圈晒了张合照……”   还因为一些个人私事, 压垮她, 摧毁她, 让她头也不回地逃离身边的虚假。   电脑对面,当初那位分享女追男攻略的情感博主共情能力超强, 气愤不已:“顶佢个肺啊!他有钟意的人还同意你追他?”   舒雾无所谓地笑笑:“可能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暗度陈仓吧。”   博主最近结婚, 正好有空来整理几年前的粉丝私信, 顺便来问后续。   她敢保证,【乘雾吻星星】这位用户一定是她这几天收到的初恋反馈中最让人意难平的!   “这个男明星还火吗?我都想帮你买水军营销号去骂他了!”   “诶,说好了不扒马甲的。”舒雾顿了几秒,诚心诚意地说,“不管怎么样, 也希望他星途顺利吧。”   “你这是还喜欢他?”   “不。”   人也许会反反复复喜欢上同一个人,但舒雾不想再跳进周星枕这个美好又绝望的陷阱里了。   周星枕问她是不是觉得喜欢过他很丢脸,其实没有。   那一年的舒雾因为他变得尤其勇敢, 为自己平平无奇的研学青春添了把火。   只是有机会重来一遍的话, 舒雾希望那把火还是不要点燃比较好。   她没有自信在再次感受不到任何爱意的情况下,依旧坚定地及时止损, 全身而退。   毕竟爱他的每个瞬间都是独自奔赴,那些轰轰烈烈短促孤独,再也无法碰触。   博主叹口气:“那你这几年有尝试看看新的人吗?”   “没有。”舒雾慢慢补充,“也没有刻意去记住他,只是很难再把目光停留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我懂, 再怎么样也是一个优秀的明恋对象啊。”博主整理好聊天记录,出于私心说了一句,“希望你能再遇到一个听你说雨天浪漫的人。”   雨天浪不浪漫舒雾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这情况挺不乐观的。   综艺前几期已经剪辑好了,上映档期定在每周四晚上app和卫视同步更新。   这天周末,好不容易能有个不带工作回家的闲暇假期。   舒雾正在家里看一部新出的纪录片《狩猎》,片子讲的是非洲某地黑色动物产业链。   一些珍贵的大型狮、虎兽类被当地富商花钱购下,雇佣人去驯养。等他们一时兴起想狩猎时,就把这些被驯化的野生动物关在私人山林里供富商们射杀。   片子的拍摄地点危险,拍摄条件艰苦,但关于重视野生动物的题材立意都很好。   舒雾看到最后出片尾拍摄团队名单时,才发现导演是自己读研时候的师哥。没想到才过几年,他居然跑到非洲去闷声干了件这么大的事。   点开一个月后的某金奖观众投票链接,舒雾默默给这位师哥投上了一票。   刚要放下手机时,助理慌忙地发来几条消息,让她去看《心动瞬间》官博下的评论。   综艺才播了三期,反响总体来看是不错的。   但现在官博新发的宣传图下突然被撕开了,恰好问题还出在舒雾导演的这一组艺人镜头里。cp粉和周星枕的粉丝分为两派,对谁站c位各执一词。   恋综的三对cp都有各自的“真爱护航人”,按道理说舒雾这组实在是踩了好运。   毕竟周星枕的热度虽然不比以前,但俗话说饿死的鹰都比麻雀大。   海报设计上的一对情侣各站一边,周星枕牵线的照片放在了中间,像极了三人问鼎的局势。   cp粉觉得他一个飞行嘉宾光芒都快盖过主角了,吵闹着要把他撤走。而周星枕的粉丝则以前辈压力冷嘲热讽主cp借了他们家热度,现在还想过河拆桥。   两边居然就靠吵也能吵上热搜,官博下面一片瘫痪。   “‘节目组的总导演连这都没有考虑到吗?而且从设计策划到执行到投放发博,居然没有一个环节一个负责人觉得有问题!’”微信群里的小方情绪饱满地发了条语音,随后弱弱补充,“我刚去交设备的时候,听见台长是这么骂我们总导演的。”   众人:……   虽说挨骂的是总导演,但一码归一码,这事往下算还是得算在掌镜监制的编导舒雾头上。   她冷静下来问:“周星枕那边怎么说?”   统筹组有人回答她:“经纪人那边一直联系不上,应该是让我们自己解决的意思。”   其实周星枕后面好几期都没再出现,他本就是飞行嘉宾,又适逢复工,多的是其它行程安排。   说工作室下场来为一个客串恋综说几句话,更是不太可能。   舒雾想了想,当机立断道:换海报。   宣发组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只是纠结播了两期还因为观众换海报会不会成为业界笑柄。   舒雾已经联系了海报设计的原团队,一边通过电话给自己的伙伴们下了一剂定心丸:“娱乐本来就是为观众服务,害怕顾此失彼的同时更要分清有没有本末倒置。”   宣传组加班加点做了几档新海报出来,最后商量出的对策就是把两边粉丝的诉求折中。   海报上把周星枕的站位往后移,但是主体放大,这样看上去至少不是c位又给足了周星枕一方的面子。   想在粉丝里夹缝求生是很困难的事,舒雾态度极好地发了条处理不当的抱歉声明。   又用工作微博转发了官微的新海报,于是她才注册没多久的工作博立马从几千个僵尸粉佛系粉增长到了两万。   舒雾没敢立刻看评论,本来打算叫个外卖再去看看粉丝的战争结束没有。   结果在app里纠结了十几分钟,还没开始下单,工作群又开始热闹了。   -「我靠,有生之年啊,看见周星枕配合营业?」   -「他是不是也为了约束粉丝啊?还是给了我们台面子?」   -「去你的,你听过周星枕这咖位还管我们一个小综艺的面子,估计是看不下去才复工就因为粉丝撕逼上热搜吧。」   群里众说纷纭,舒雾也没看见个始末,只好自己点开微博。   一向只有十几个评论的糊号,最新这条微博的点赞居然直接过万了,点开评论区一排的“滴,观光卡”。   【滴滴!跟着枕宝来的,姐妹们都消消火。】   【这个男人居然会点赞官博导演了,他这是变相营业啊,满足了呜呜呜!】   【这个小编导的态度挺好的呀,估计在片场也很照顾我们枕宝吧,麻烦小姐姐了~】   【cp粉打卡,两个人同一时间点赞也磕到了磕到了!!!虽然不知道帅哥美女是自愿点赞还是被迫营业,但是我们对这个新海报还是挺满意的,导演辛苦了。】   ……   舒雾翻下来几十条还有点蒙,原来是被周星枕点赞了。   他本来应该点赞综艺官博的吧,难道是太久没上网连官博都分不清是哪个?   后面姗姗来迟的罗讼和潘轻轻也被他的点赞误导,居然都来赞了她,还在下面评论了“爱心”。   但不管怎么样,一场风波平息,目的达到了就好。   舒雾显然对新涨这么多粉丝没什么感觉,总导演又不是她,再怎么被这些粉丝寄予厚望,她也爱莫能助。   -   隔天周日,母亲赵问岚给她打来一通电话。   舒雾还在睡懒觉,连来电显示都没怎么看,迷迷糊糊放在耳边:“喂?”   “你这是还没醒?”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严厉,舒雾瞌睡走了一大半,解释说:“我前一阵子在加班,有点累。”   “上班哪有不累的,不过你现在这个工作妈妈不喜欢,学了一个专业,又不去做这个专业的事情。”赵问岚老话重提,十万个不情愿,“你说别人没钱,要顾家才转行还能理解。你缺什么啊?家里又不是没钱给你去试错。”   是啊,做一个挂名电影导演听上去肯定要比电视台小编导好听。   舒雾眼睫眨了一下,家里的钱又是谁的呢?长辈好像很难明白在重组家庭下的孩子的自尊心。   “……行了,说这么多你也不会听!”赵问岚说了一大堆,发现舒雾压根没回她一句。   舒雾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终于等她停下来了:“妈,您还有别的事吗?”   “晚上来陪你叔叔吃个饭,正好也给你过生日。”   “不用,我……”   赵问岚打断她:“不用什么?你从小到大连朋友也没几个,除了家里人还有谁会给你过生。你陶叔叔就今天晚上有空,他平时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我让老姚来接你,饭店已经订好了。”   “……”   上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舒雾已经快记不清了,无非也是因为工作不顺她的意。   但母女哪有隔夜仇呢,赵问岚递来了□□,她自然也只能顺着下。   舒雾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爬起来找衣、扎发。   门外传来门锁开了的声音,肖一柠提着午餐饭进门:“雾雾,你起了没,我可算是把之前那个甲方爸爸想要的图画完了,今天周末,我俩就赖在家荒废一天吧!”   舒雾趿拉着拖鞋进卫生间刷牙,含糊道:“你自己荒废吧,我晚上还得去陪我家人吃饭。”   肖一柠皱眉:“吃什么饭啊?”   “给我庆生。”   “你生日不是还有几个礼拜嘛?”肖一柠懵懵地说。   她倒是知道这个家人是舒雾继父那边,其实过了十八岁之后,除了奔二这种年龄,舒雾也很少重视过生日这种仪式感。   不过赵问岚为了家庭聚餐找借口,一般是什么话都能变成理由。   这么一想,倒也能想通了。   肖一柠见过舒雾母亲,在她印象里,赵问岚就是一精致的中年贵妇。   朋友圈里晒女儿优异的成绩单,晒昂贵的下午茶,和美幸福的家庭合照……   一个有点小虚荣和极度望女成凤的阿姨。   -   饭店订在一家外滩的老派酒店里,高六米的彩色八角形玻璃天顶,浓浓的复古韵味,老克勒风格与东方古典的结合建筑。   位于八楼的包厢,拉开窗帘就能看见滚滚长江,能听见海关大楼的钟声和江面上来往船只的鸣笛。   食物味道怎么样不知道,但气势倒是很足。   舒雾到的时候因为堵车迟了两分钟,好在只有继父陶知衡坐在那,赵问岚带着陶雨菲上洗手间去了。   “叔叔。”她踏进门前先问了好。   陶知衡做上位者久了,一向是板着张脸,看上去有几分严肃。   门口候着的助理指了指嘴角,提醒他记得笑笑。   陶知衡接收到讯号,唇角往上扬,努力做了最和蔼可亲的表情:“小雾,来了啊,赶紧坐下。”   “谢谢叔叔,这么忙还特意来一趟。”   “应该的,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在一起聚聚了。听你妈妈说,现在在工作了?有什么难事就和叔叔说,别一个人抗。”   就算是亲父女到一定年纪也会生疏,更别说他们这种关系了,彼此大概都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不生不熟地聊了会儿,门外陶雨菲被赵问岚以一种十分不体面的姿势拖着进来。   陶知衡看着好笑:“怎么了这是?”   赵问岚没好气儿:“你女儿不知道发什么疯,盯着隔壁包厢不眨眼哦!不知道的还以为馋人家的菜呢!”   陶雨菲大声嚷嚷:“我没有!都怪妈妈!”   “怪我什么了,还是你有认识的人在那?”   “你不懂,就是有!”   赵问岚和她吵起嘴来,陶知衡习以为然地在中间劝架。   舒雾闻言往门外看过去,两边的包厢门都没有关。隔壁人似乎还挺多,打着领带的,穿着旗袍的,都十分正式。   透过她的视角,正对着两个座位里的人。   一眼就看见陶雨菲口中那个“认识的人”,是周星枕。   他一身正装,姿态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黑发散落在额前,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有点冷,眉眼锋利,漆黑的瞳孔被房里的灯映得偏棕色。   唇是红的,脸是白的,在觥筹交错间倒有分妖冶感。   明明是一张顶级的嚣张皮相,偏偏又能极好地和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闲淡气质相融合,难怪当年才20不到就能火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是不是被盯久了也能感应到,垂着眼的周星枕突然抬起眸朝她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对视上,舒雾一时也忘了移开视线。   想起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那晚酒品和酒量都不太好的周星枕拽着她等经纪人来接,被接上车的时候还在耍性子。   男人被她强行戴上帽子,往车里塞。关上车门后,他不肯关窗,趴在上面说要和舒雾说句话。   舒雾袖子还被他拉着,无奈之下只好凑过去听。   周星枕唇覆在她耳边,嘟囔出几个字:“你这个坏女人。”   “……”   舒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酒鬼的话谁会去探究这么多?   看着他旁边那位常居一线的温婉女神,旗袍束身,乌发朱唇。喝了酒的缘故,脸色酡红,正端着另一杯酒向他敬过去。   舒雾了然地移开视线。   哦,这是和她不一样的"好女人"。 第23章 忙着哄人,今天翘班。   陶雨菲就是个娇娇女, 从小家境优渥的小小姐,爹疼妈捧的。   这会儿被赵问岚多凶几句就开始掉眼泪,不忘咋呼:“我就是想多看哥哥几眼怎么了!”   赵问岚和陶知衡两个人又开始哄, 才知道这宝贝是看见喜欢的偶像了。   门口助理过来说:“陶总,刚去隔壁问过了。是余孝涵剧组的饭局。”   陶知衡还是不太了解, 舒雾在一旁开口补充道:“国内第五代导演, 很有名气, 拿了很多大奖。就和老谋子差不多,俩师兄弟是同一个时代的传说。”   余孝涵是港城导演, 作品不多也不算大众喜欢的类型。   但一说出老谋子, 陶知衡总算有点概念了:“那雨菲是喜欢那个导演?”   “不是!”陶雨菲不满意地瘪下嘴, 小声说,“是周星枕,是个演员,是那堆人里面最帅的那个!”   她说出这名字来,助理也不清楚了, 求助地看向舒雾。   舒雾喝了口果酒,不慌不忙解释:“一个青年演员,之前很有名, 最近两年都没拍戏了。”   “妈, 你去年不是也看过他小时候客串的电视剧嘛!”陶雨菲鼓着腮帮子,两条腿蹬啊蹬, “我当时还指着那个小侯爷说很帅来着!”   赵问岚哪有功夫去记这么多,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好了别哭了,别把你姐姐的生日宴搞得不开心。不就是个演戏的吗?林助理,你去隔壁把人请过来聊个天,签个名。”   陶雨菲立马喜笑颜开, 拿着湿巾擦脸。   “……”舒雾拿着酒杯的手顿住,慌忙制止,“不好吧,人家那边肯定在谈公事。”   林助理开口解围道:“小姐放心,隔壁的制片人是万锐影视二股东,和公司也有过业务上的合作。往他们那借个人过来,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陶知衡,见他没什么意见就去了。   传菜员开始上菜,菜单都是赵问岚勾选的,家里每个人的口味都有照顾到。   菜吃了没几口,助理带着周星枕过来了。   陶知衡见人来了,站起来朝他伸出手示意:“周先生你好,叨扰你了。小女是你的粉丝,看见你在隔壁连饭都不好好吃,硬是要见上你一面才肯罢休。”   “哎呀,爸爸,你怎么什么都说!”陶雨菲嗔怪地说,立马红着脸往自己的布偶包里掏出画笔和纸,绕过坐边上的舒雾走过去,“星枕哥哥,我喜欢你很久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你才多大,就喜欢很久了?   舒雾对这个“百家饭”的追星妹妹了解得透透的,她墙头可不是一般的多。之前喜欢一个在lv走秀的少年模特,还求着陶知衡把人请回家走了个秀。   助理很有眼见地扯过一边椅子让人坐下,周星枕礼貌点头,瞥见圆桌中间有个五层的蛋糕。眼皮撂到舒雾身上绕了一圈,扬了扬眉。   他侧着脸问面前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   “雨菲,陶雨菲。”   笔尖落在纸上,流畅写出几个大字:祝陶雨菲同学生日快乐。   陶雨菲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今天是姐姐生日!”   周星枕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舒雾,话却是对着陶雨菲说的:“可是你姐姐生日在月底啊。”   舒雾:“……”   听他这么说,陶知衡问:“周先生和雾雾认识?”   “认识好几年了。”周星枕刚说完。   舒雾立马接过话,划开界限:“不是很熟,大学是一个学校的,现在工作上也有一点接触。”   周星枕眸光微沉,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舒雾只当没看见,继续和自己盘子里的帝皇蟹battle。   赵问岚在一边拍桌上的蛋糕和满席的酒菜,看他们签完名字,又提议说:“来,雨菲,妈妈再给你们合个影。”   “妈。”舒雾下意识喊她,瞥了一眼陶雨菲,“他没有在外面和粉丝合照的习惯,不信你问问雨菲。”   再怎么说,这也是周星枕的私人时间。   被中途喊过来已经够给面子了,没必要再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   陶雨菲当然也是知道的,别说合影了,在不工作的时间能见上他一面都不晓得有多难得。   但好不容易一次合影机会,她又不舍得错过。   赵问岚见小女儿支支吾吾,一脸为难的样子,自己也不高兴起来。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拍个照怎么了,一个戏子还有架子啊,也不红,规矩倒是很多。这你们不刚好还是朋友?周先生不至于这么点小要求都拒绝吧。”   “舒雾你也是,胳膊肘尽往外面伸!就是要寒我的心,好好的研读到一半退学,兜圈毕了业又进个破电视台打杂……今天你叔叔好心推开工作来给你过个生日,你迟到就算了,连笑脸都没一个,是我欠你的啊?”   赵问岚尖酸起来,语气就很不尊重人,刻薄的话越来越过分。   尤其是这话是舒雾说的,她总觉得又是故意来和她作对,新账旧账就放在一起数落。   母女俩本来就一直夹存着没解决的问题,这下全被她一股脑地倒出来。   一边陶知衡做着老好人,掺合不进去,只能拉着赵问岚的手让她收着点脾气,别吓着两个孩子。   舒雾不明白周星枕是不是顾忌陶家资本的力量,居然这种时候也没甩脸走。   和和气气站一边,样子看上去很乖顺。   她本来也不想来这所谓的庆生宴,也许是她自己的问题,也许她们之间都有问题。   她忍着气站起来把包挎好,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多谢叔叔来这一趟,没笑给大家看,是我不对。这顿饭我妈现在肯定是吃不下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敢走!”赵问岚气冲冲推开陶知衡,扬起手就朝她扇过来。   打吧,打完了正好又能冷战一个月了。   舒雾躲也懒得躲,索性闭上了眼。   该甩到她脸上的巴掌并未如期而至,她整个人被往旁边一拉,躲在了周星枕身后。   脑袋磕在他肩胛骨上,鼻间都是他身上的冷香。   而赵问岚那一巴掌直接挥到了他硬邦邦的肩膀。   包厢里有人松口气,有人吸了口凉气。   这场家庭聚餐在外人眼里已经像是一场闹剧。   周星枕拽着舒雾胳膊的手往下挪了几分,放在了她手腕上,而后紧紧攥住。   他侧过脸,白皙坚毅的下颔被赵问岚的指甲划破了一道红血印。   陶雨菲在一边看着极度不安,捂着嘴快要哭了。完蛋了,她妈妈居然把男神打了……   周星枕把手上的笔还过去,又对两位长辈鞠个躬:“抱歉,我先把人带走了。叔叔阿姨,祝你们吃得开心。”   -   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十分幽静,隔着好几层都能听见脚步声在里面杂乱无章地踢踏。   酒店里面空调宜人,花香沁鼻。然而楼梯间通风差劲,每隔两层楼才有窗户。   舒雾被周星枕拉着跑到第四楼已经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喘气。   手机震了震,连番的电话轰炸之后是一连好几条短信。   关葛:「祖宗,您人呢?」   关葛:「我上个厕所回来你就不见了,这回你可没喝酒吧?全剧组都在这吃饭呢,国民女神也还在呢,您的恩师余导的饭都没吃完!可你他妈人在哪呢?!」   周星枕皱了皱眉,他们剧组本来是开拍前聚一聚。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舒雾,更没想到还介入人家家事里了。   反正工作已经谈妥,陪酒倒是无关紧要。他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喘粗气的女孩,回道:「忙着哄人,今天翘班。」   关葛:「我当你放了个麻辣五香屁,赶紧回来!」   “……”看着屏幕上方出现的一排“对方正在输入”,周星枕直接往下一划,开了飞行模式扔回口袋。   舒雾垂着头良久没作声,身上跑出汗,额前刘海都有点黏糊。   窗口的晚风吹进来,她才有了点反应,缓慢抬起头:“……你干嘛?”   被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的周星枕正弯着腰,手上还捏着包纸巾。   整个人像紧绷的弦,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   舒雾坐着,只能以俯视的角度看着他狭长的眉眼,窄窄的眼皮以及……下颚线上的伤口。   糟糕,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好像破相了。   舒雾试探地从他手里抽过纸,轻声说了句谢谢。突然又想起什么:“那个,你这个西装贵吗?”   “什么意思?”他还是没站直,半蹲在她面前,眼底沉沉的。   距离靠得太近,舒雾不太适应地舔了一下嘴皮子:“我刚刚剥蟹的时候用了手,没擦。”   “……”周星枕低眸瞥过一眼袖口上的黄油,黑色衣料上的痕迹十分明显。   舒雾:“你们刚刚在聚餐,这是剧组的衣服吗?”   “不是。”   “要我帮你洗?”   “不用。”   舒雾没继续跟他客气争论,站起来看了一眼门:“那我先走了。对了,你那个伤口记得处理一下。刚刚……谢谢你。”   周星枕手指勾过她包的链条,把人扯回来:“什么伤口?”   敢情他居然毫无感觉!   舒雾隔着点距离,踮起脚虚虚地指了指他下颔。他顺着方向去摸,力道没轻没重地摁了一下,眉心蹙起。   舒雾的表情替他皱成一团:“疼?”   “不疼。”   “那你龇牙咧嘴的。”   “?”他实在没法想象自己龇牙咧嘴是个什么样。   周星枕看她眼睛,好像真没要哭的意思:“你这是叛逆完,准备回去低头认错?”   “不是啊。”她手上把纸团攥紧,一只脚踏回酒店明亮辉煌的大厅,继而若无其事地笑笑,“我出去坐电梯吃饭,好饿。”   周星枕愣住几秒,下意识道:“那你也请我吃个饭。”   “啊对,你应该也没吃饱。”毕竟是饭局中途就把人拉过来的,舒雾现下还有点懵,默了三秒,“我不想请你。”   周星枕:“……”   周星枕:“为什么?”   “不是我喊你来的,不想替他们赔礼。”舒雾抿了下唇,看上去有点倔,又重复一遍,“反正我不请你吃饭。”   她说完又打算走,周星枕喊住她:“那我请你吃个饭行不?”   舒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理由呢?”   周星枕背对着楼道上的光,长身玉立,身后的窗下是一地夜色。   他扯了扯唇角,随意说:“就当给你过生日。”   - 第24章 可以,追到手就甩。……   城市被铺天盖地的夜色包围, 今晚的星星不多,月亮也隐匿在云层里。   这里人潮川流不息,繁华热闹, 到处都有拿着摄影机拍街拍的网红小团体。   舒雾从窄长的胡同口穿过去,绕着小路到夜市外面。   喧哗声离他们越来越远, 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周星枕, 走得漫不经心的, 仿佛在散步。   每次跟他一块出去,就像做贼似的, 太光亮太吵闹的地方都不能去。   记得以前大学时候, 她还很同情地问过:“做公众人物的代价就是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出门, 会不会有点遗憾?”   周星枕当时不以为然:“拥有漫山遍野的偏爱,就应该接受浊浊世俗的审视,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倒是活得通透,高收入低风险的工作胜过太多人。往下低头一看,人人都比他们这类人辛苦。   可是现在陪着他东躲西藏的舒雾立马就后悔了, 所以说刚刚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答应让他请吃饭啊!   绕了好几圈,总算在一个弄堂口找着家路边小餐馆。   这个点早就过了晚饭时间,周边几桌都在吃烧烤夜宵。   舒雾对吃的没什么讲究, 点了两份炸酱面, 拿着卫生纸在两张凳子上擦了擦。   她包里手机一直在震动,嗡嗡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周星枕也没说话, 静静地看着她把桌子靠着那块地方擦了又擦,磨得锃亮。   手也跟没知觉似得一直使劲,两指之间都是红的。   隔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怎么毛病比我还多?”   舒雾停下手,神情认真地问:“你也知道自己毛病很多吗?”   “……”   以前两人吃饭的时候, 他还蛮挑食的。   葱蒜不吃,茶叶蛋的壳总剥得稀巴烂,全靠舒雾脾气好惯着他。   周星枕只当没听到她这句话,手指在桌上扣了扣:“既然是我请客,那陪我聊个天?”   所谓请客,其实加起来才二十几块钱的面……   舒雾真的很想吐槽,但她此刻又没有和他针尖对麦芒的心情。点点头:“你想聊什么?”   “刚刚那位陶总是你……继父?”   果然,最关心的还是这位能把他请出饭局的大老板。舒雾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是。”   周星枕今天才知道她是重组家庭,以前都是小姑娘围着自己转,他对她反倒深入的了解并不多。   他含糊地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什么?”   “那位陶总。”   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舒雾说:“……挺好的。”   虽然别人听见继父继母可能就会下意识觉得这孩子肯定常受委屈,但事实上,陶知衡是个很称职友好的继父。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中年男人,在家里反倒是个耳根软又和气的人。   没有强迫过她叫爸爸,也没有让她改姓,生活费也从来没限制过。   只不过他们彼此的接触都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通过陶雨菲和赵问岚交流和了解彼此近况。   加之现在舒雾和赵问岚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吵起来,她回家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老板盯着他们这两人有一会儿了,慢吞吞把两碗面端上来。   周星枕视线闪躲了一下,垂下漆黑的眼,半张脸都陷在暗处。他旁边那堵墙上还贴着一张自己代言的广告纸,看上去像是次元壁破了。   周星枕也觉着有点不对劲,奇怪地往那张广告海报上瞥了一眼,居然还是好几年前拍的。   他把目光收回来:“陶雨菲是你上次去接放学的那个孩子?”   他要是不提,舒雾差点都忘记这茬了:“嗯,那个零食谢谢了,挺好吃的。”   “顺手买的。”他只知道当时问完舒雾那个孩子是男是女之后,也不知道该干嘛,一股脑儿跑超市去就提了一包零食回来。   女孩的话,大概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吧。   舒雾把手上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包里的手机被打了十来通电话总算是消停下了。   她抬眸看见男人压低帽檐,下颔上的痕迹已经不太看得清了。   周星枕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给她递过去,突然出声说:“下次要躲,别傻愣愣地站在那。”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舒雾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再开口,声音有些沉顿:“你妈妈经常打你?”   舒雾怔了怔:“不经常。”   “那你站着不动的样子倒是熟练。”有些像嘲讽的语气凉凉响起,带着点怀疑的意思,   舒雾一只手把头发挽着,低头吃了一小口面,囫囵道:“我就小时候作业没做完,被她打过几次手心。”   还有一次,是她研一那年执意退学。   好像很少听她提这些,周星枕听着有趣:“你不是学霸吗?学霸还能不写作业?”   “我顶多是术业有专攻的类型,要真是学霸,早上清华北大去了。”舒雾边说还有些赧,每次听学霸这个词就会情不自主地羞愧。   她清楚得很,自己顶多是在电影学这个专业上比别人敏感点,又勤奋点,才在学术上比同龄人多领悟了一些。   要真让她正儿八经地只靠文化分参加高考,估计只能上个末等985,211大学。   “就好比你啊,虽然演戏很厉害,拿这么多奖。”舒雾顿了一下,觉得这个例子举得不太妥当,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但是当年考六级,不是还考了三次才过嘛。”   “……”周星枕皱眉,轻哂道,“你到底记得我以前多少破事?”   “每——”她急急闭上嘴,被面汤呛到喉咙,咳了好几下。   周星枕起身给她拿了瓶水,看着她没什么胃口,就开了手机把账也结了。   也许是今天被周星枕看见她家里一团乱的关系,她无暇执着于之前的尴尬,两个人相处起来竟也比之前融洽不少。   虽然是说聊天,但周星枕似乎一直围着她的事情在问。   舒雾头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会对别人的事产生好奇心的。   还真以为他这人懒散惯了,连窥伺欲都没有呢。   心情影响食欲,舒雾那碗面也只吃了一半。   微信里肖一柠打了好几条未接电话,看她没回又开始发消息:「你妈妈咋跑你公寓来了啊!吓我一大跳,我话都不敢多说一句,鞋带都没系好就出来了。」   舒雾:“……”   一柠:「我看她脸色挺差劲,你们是不是又吵起来了?我就不明白了,她何必总喜欢管着你,搞得小女儿不懂事可以,大女儿听话就是应该的一样。」   一柠:「算了我也懒得说这么多,不知道她啥时候会走,你要是不想回去看见她,今晚就来姐这睡昂!」   “你回哪?”周星枕戴上帽子走过来,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黑色的车。   看见她疑惑的眼神,他解释一句:“刚让助理开过来的,送你回去。”   舒雾拒绝了:“谢谢你,但我还是自己打车吧。”   “你当我喜欢做慈善?”一碰壁,他又是那副不饶人的傲慢模样,“我去朋友那,正好顺路。”   舒雾默了默:“可是我也是去朋友那,在城北。这样还顺路吗?”   周星枕眼神淡淡,拉开副驾驶车门:“顺,他今天正好也要去城北。”   副驾驶车位上一小桶黑糊糊的不明物体,舒雾犹豫地指了指:“这什么?”   周星枕把车里的灯打开,侧过头:“广告商送的,没地儿放,你先抱着吧。”   透过惨白的光,她瞧见那是一桶月饼,居然还刚好是她喜欢的豆沙和蛋黄莲蓉口味。   舒雾坐进去,抱在怀里:“你还接了月饼的代言啊。”   “嗯,快中秋了。”周星枕随口应了一句,修长的手指扣住领带扯了扯,解开衬衫里面前两颗扣子,露出泠冽的锁骨。   车慢慢开到灯火通明处,外头的霓虹被车窗挡住,照进来时颜色淡了一层。   舒雾在这安静的空间里轻轻舒出口气,小幅度地闻着车载香水的味道。   她把脸转向自己这一边的车窗,玻璃上半反射出驾驶位上的人的轮廓。   男人凌厉的眉眼隐匿在阴影里,收紧的下颚线存在感强烈。再往上是微抿的唇,挺直的鼻骨,每一寸都长得恰到好处。   难怪被狗仔随便偷拍一下都能成为生图杀手,舒雾正视玻璃上自己的模样。   嗯……好像死角挺多的,禁不起被乱拍。   -   到肖一柠家小区附近时,她已经在楼下等了。   舒雾一边解开安全带,问了一句:“你朋友家离这远吗?”   “嗯?”他挑眉。   舒雾:“就是现在也挺晚了,有点远的话,你开车注意安全。”   周星枕应了声,把车停在楼下,指了指:“这个你拿走吧。”   舒雾正开车门的手停顿一下,那一小桶月饼还没放好:“全给我嘛?”   “嗯,我那太多了,没人吃也是浪费。”他摸了摸后颈,不太在乎地说。   路边肖一柠在朝她招手,示意她快点过去。舒雾没再推辞帮他解决这一桶月饼,又道了声谢才关上车门。   入了秋,晚风把落叶吹了一地,路灯下显得更冷清。   肖一柠吸吸鼻子,探头往贴着单向玻璃纸的车里瞧:“舒雾雾,谁送你回来的啊?”   舒雾抱着那桶月饼小跑到她身边,声音低了点念出他的名字:“周星枕。和我妈吃饭的时候发生了点事,我上去跟你说。”   “?”肖一柠眉间皱成川字,看她脸被风吹得通红也没说别的,推搡着让她先进去,“那我去小卖部买几罐啤酒,你赶紧去洗个澡,一身葱油味。”   舒雾确实也觉得跑出汗那会有点难受,不疑有他,就先上楼了。   车里的周星枕见人上去了,把口罩帽子重新戴好,正准备倒车。   方向盘还没开始打,车窗被猛拍几下。   他降下来,看见刚刚和舒雾站在一起的肖一柠,对他而言是一张陌生的脸:“有事?”   肖一柠打量了一下他被棒球帽压下的脸,确认是本人:“你应该不认识我,更不记得我吧。我和你是同一届的毕业生,也是舒雾的好友。”   周星枕轻点头,下了车和她面对面:“你有话要和我说?”   他背打得很直,又穿了一身凛冽精贵的衬衫西裤,臂弯挽着外套,乍看还以为是什么公子哥在演偶像剧。   哪怕肖一柠一米七几的身高仍有被压迫感,她清清嗓子:“我就是替我们家舒雾说几句话,她以前对你什么想法你也知道,但是后来你没答应人家。你俩也没成,是吧?”   周星枕眉梢稍扬,示意她继续。   “其实我们家雾雾没这么勇敢,就是喜欢你的时候,胆子莫名其妙就大了一点。”肖一柠很护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她也没顾忌这么多,“我了解到你们工作上有交集,也感谢你今天送她回家。”   周星枕淡声打断:“不用你感谢。”   “……”肖一柠摸摸脸,“行行行,我就是想说你要是还想有个傻女孩追在你屁股后面,还是找别人吧!这姑娘是挺执拗的,但现在对你已经没心思了。”   肖一柠该说的也就这几句,她见他不出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干脆把卫衣帽子往头上一戴,错身往外面的小卖部走去。   她一番话说得噼里啪啦,周星枕只记住了最后面一句。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在口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咬在唇边,却没找到打火机。他只好往后退几步,坐在引擎盖上。   无聊无趣,又不肯走。   双腿叠着,看上去有些颓然潦落。   “等一下!”舒雾从楼道口那跑出来,走得急急忙忙,趿拉板儿着的拖鞋竟掉了一只在楼梯上。   她怕人等不及,干脆没回头捡起。拿着手上从肖一柠家找到的擦伤药递过去:“你这几天要出镜的话,要注意别沾水。”   虽然看上去只有一点点伤口,但不管怎么来说也破了皮。   被镁光灯下一个特写镜头放大的话,可能又得被问来问去了。   周星枕接过,拿在手上的烟被折成曲状。他声音比平时低些,乍听有些暗哑:“特意给我送这?”   湿气弥漫的夜里,他身后有车开进来,车灯实在太晃。   舒雾抬手半挡住视线,从指间去看清他的眼。漆黑的睫,高挺的鼻,看上去偏薄又柔软的唇。   明明是一件寻常的事,被他唇齿间抑扬顿挫地绕了一圈,似乎又引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去。   他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对他居心不良了?   舒雾迟疑了一下 :“之前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是我不对。”   周星枕沉默,认真听她讲。   “我以前是喜欢你,很喜欢你。”舒雾垂下眼,有些难堪地捏了捏指头,“之前很烦扰你真的很抱歉。但你放心,我现在对你绝对不会再有其他想法了。”   剖白自己愚笨失败的追人心理实在是有些尴尬,但也许把话说开,他们就不会总在这个点上互相误解,相对回避了。   舒雾这么一想,也想开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余情未了,继续骚扰。”   短短十来分钟,他被她的朋友告知一遍,她自己又来说了一遍。   周星枕垂眸听完她的话,沉默良久后,冷淡地嗤笑一声:“可以,追到手就甩。”   舒雾:? 第25章 被迫官方锁死了。   舒雾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难以理喻。   追到手就甩?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在说我吗?“   周星枕直起身来,步步逼近:“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不可能是她,舒雾无措地低下头,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错:“我没有追到你,你也没有答应……”   “我说‘好’。”他闷声打断, 指责道, “可你走了。”   舒雾错愕抬眼, 两个人的距离倏地离得很近。   她眸光在他触手可及的脸上流转,他神情认真, 眼睫毛密如鸦羽。薄薄的眼皮下一双眼就这么执着地盯着她, 没有一点在开玩笑的意思。   她动了动唇:“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走?还是没有耍我?”周星枕淡漠地扯了扯唇角,仿佛在质问。   舒雾往后退了一步,还赤着的脚索性沾地。   好像之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现在都有了答案,可是这个答案来得实在太晚。被他拒绝绝对不是离开学校的原因,但又不能说完全没有联系。   舒雾否认:“我没有耍你。”   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控, 周星枕舒了一口气,退回安全距离:“是,你没有耍我。不过是追到就甩, 甩完不认。”   很莫名的, 舒雾有点恼:“你觉得自己是凄惨小白花?我压根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追到你了,你以前半天蹦不出个字儿, 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说了好啊!”   “……”   周星枕还真觉得自己拿了小白花剧本,但一向看上去乖巧淡泊的人突然变得比他脾气大且咄咄逼人,也挺让人惊愕。   他还想再开口,面前的小矮人突然气愤地掉头,单着一只脚往回瘸着走。   “我困了, 先回去了。”舒雾埋下脸,没什么骨气地又补上一句,“你开车慢点。”   “……”   遇事不决变鸵鸟,三十六计走为上?   周星枕盯着她狼狈的背影,真是感觉到一口气出不来,她怎么一直没变。   -   楼下便利店,她们常喝的青啤被售空,老板也没补货。肖一柠走了快一站路才买来了酒,顺带在路上带了份小龙虾烧烤。   两人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外面是繁华的城市夜景,屋内两个女孩敷着面膜谈人生。   肖一柠顺手拿起酒喝了满满一大口:“敢情你们这是把误会解清了?我真不知道你俩这是为什么吵,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为错过的这几年感到惋惜吗?”   舒雾把面膜揭下,平静道:“正常情况下,大家只会对几年前的事闭口不谈。”   翻旧账没什么意义,假使世上有时光机,又有多少人会愿意回到过去?   “也是,谁会执着几年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都市繁忙,你我都没空回头。”肖一柠扯回话题,戳戳她的脸,“不过你真的对他没半点儿感觉了?其实我那时候天天听你说你俩的进展,总觉得你们可能就差个契机,要么成要么败的那种。”   舒雾又开了一罐青啤,不答反问:“一柠,你觉得我是讨好型人格吗?”   “不算吧。”   “有一天晚上我拍完片回来,碰见了应娇。她说我是只会点头对着周星枕笑的狗,追人追得连尊严都不要。存在感渺小,就拉上周星枕这样的名人,企图让大家注意到我。”舒雾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眼睛无波无澜地慢慢回忆,   “她还说周星枕只是不擅长拒绝一个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人,他一直觉得我很烦。等他毕业再次出现在荧幕上,我只会变成他的丑闻。”   应娇当时和周星枕签的同一家公司,算个六、七线靠网剧出道的小明星。   两人又是同学,那时候绯闻cp粉也不少。   肖一柠听得怒火中烧:“你听她放屁!她不是出了名的捆绑咖嘛!合着就是嫉妒你勇敢追爱,她只会暗处勾引撒网,结果周星枕跟你亲近,就发神经了呗!”   舒雾弯唇笑:“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说过,我也知道她说得太夸张。”   可她那天晚上其实经历了很多事,没时间思考。狠狠心打出一行字问周星枕“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挺讨厌我的?”   没过多久,她收到一个“嗯”。   再过了几分钟,她看见周星枕的朋友圈晒了一张合照。他睡在沙发上,手臂盖住眼,而应娇在一边笑得灿烂,比了个耶。   俊男靓女,真的般配。   不过这条朋友圈也是一会儿就删了。之后她收到一些匿名邮件的辱骂和快递的恐吓,虽然报过警却也是不了了之。   事后想来,应该都是某些有心人的自导自演。   再后来,她因为一些事准备退学。   那天晚上带着一股劲去找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告别加告白的话。   元旦晚会,她喝得太多,他也被灌得有点醉意。   她说要走了,他不甘示弱回敬一句“走了就别回来”。   如果她和周星枕对彼此的回忆都有偏差的话,那只能怪他太小声。忽冷忽热,从来不直言喜恶。寡言傲娇,总是要她去猜。   总之感受不到,就是没有。   肖一柠显然不知道其中曲折,毕竟舒雾跟她分享周星枕时,从来只说开心的事。   她认真地说:“真的没必要把她们这些话记在心上,你记不记得你毕业典礼上致敬词最后那段话,那时候我们班上的人都觉得你特别酷!”   不是因为成绩,不是因为她的长相。   只是单纯觉得那个站在主席台上的女孩一身理想,自由又热烈。   “我不怕高气温,不怕太阳晒。我要吊带要看海,要五色梅要三角槿,要出汗要狂奔,我要夏天不要命……”   舒雾轻声呢喃出当时的演讲稿,随后又笑笑,“那时候真好啊。”   虽然被赵问岚逼迫着在学校必须很优秀,但好歹是喜欢的专业。   她热爱胶片,热爱放映机,热爱听老师将国内外数百年来的影史娓娓道来。她有对电影学的信仰,有对专业课的敬畏,还有对……那位导师的崇拜。   舒雾觉得她和那个时候的自己相差太远。   她思绪回到这件事上,又觉得这话说的太过较劲:“好像黄询章的事给了我一巴掌,让我冷静下来了。”   肖一柠听到她又提到那个导师,有点担心:“雾雾———”   “我没事,就是有点感性矫情了。”舒雾语气很淡,好似只是在陈述,“我太自以为是了。包括对周星枕这件事上,我只顾着穷追猛打,把那些人的声音都屏蔽在一边,以为自己能有个好结果。”   可是她忽视了所有人对她的评价,她太过自我执拗,从自己理想的乌托邦掉落,回归现实。   周星枕也没有接住她,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离开,看着她坠落。   “你有没有想过,周星枕那时候可能已经对你投降了?”   舒雾抬眼,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肖一柠挠挠脸,推测道:“我也不是为他说情啊,但你也清楚他是那种不爱表达的性格。可能也是当明星太久了的缘故吧,喜欢啥不喜欢啥都不会在人前表现得太明显。而且我玩得好的学妹,那年也提过几次说总看见周星枕和你走一块,他那样的人啊……”   “他那样即使是臭脸,也有很多人惯着的人。即使是骄傲自满,仿佛也是天经地义的人。”舒雾抿抿唇补充,说,“可他没有挽留我啊。你记不记得高一我们翻.墙出去买零食被老师喊家长那件事?”   肖一柠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这个:“记得呀,我妈当时知道我翻.墙简直吓得要死,边骂我还要边翻我衣服有没有摔伤。”   舒雾笑出声,望着远方有些出神:“那天回家,我被我妈罚不能进门。”   “这太严重了吧!”   “她忙嘛,嫁进一个新家庭,上上下下要打理,前妻还留了一个小女儿。”   舒雾记得那天晚上风很大,野猫凄凄惨惨地叫。   快到凌晨赵问岚才给她开门,严肃地警告她:“你以为这是你原来的家?学坏学生去翻.墙,还让我去学校把你接回来!你陶叔叔家里一大家子人怎么看我们,你就不能做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乖孩子吗?”   那不是她原来的家,她没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底气。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害妈妈在新家庭丢人。   那次之后,舒雾不敢再叨扰她。   就像有一小段时间里,她自己承担像应娇那类女生对她的恶意中伤,去警察局立案威胁她的信息,还要解决导师的事情。   不能对家里说,否则赵问岚只会咆哮,为什么是她不是别人?   也没有几个好友能商量对策。   她早早地习惯了自己解决事情,不去给别人添麻烦。   等她扛不住了,她想抛开一切。   她喜欢的人,只是高高挂起地告诉她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见鬼的机会。   当然,周星枕也没什么错,他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不管是他慢热,还是不善言辞,他总归没有在合适的时候给她一个有安全感的回复。   舒雾像是一个偶然间爬出自己小蜗壳的人,她看见星空很美,一瞬间忘了自己离星星有多远。   她努力地爬呀爬,爬了很久。   然后一场暴雨砸下来,她才看清楚多少人不喜欢她往上爬,星星也没有多主动地向她伸出橄榄枝。   勇气被透支,倒霉事接二连三。   那些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自卑,一瞬间全都回来了。没有人支持她,没有人是她的后盾。   肖一柠理解她那时的孤立无援,搓搓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也知道舒雾不再是十几岁的舒雾,她如今经济独立,会反驳会疏远。   只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是会因为从小养成的思维习惯往后退。   “我知道我没有很差劲,甚至和同龄人相比也算不错。”舒雾露出一个不太轻松的笑,开着玩笑说,“但是小一点的时候,如果我妈能多关注我一点就好了。我很需要那些……确切的、肯定的回应。”   “舒雾,今天进步很大,比上次多考了四分呀。”   而不是“你下次能比这次再高一点吗,还能继续保持这种成绩吗?”   喜欢就要告诉她是喜欢,她性格敏感,容易多想。   一句拐弯抹角的话,她都会花上很长时间去思考里面的含义。   “哎。”肖一柠叹口气,让她别总想着以前了,“不过你看周星枕今晚上跟你说这番话,是不是对你有点那意思在?”   “不是。”舒雾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觉得你答应了某个人的告白,结果那人过几天就离你千里远了,你怎么想?”   肖一柠:“我还能怎么想?我咬牙切齿啊!”   舒雾摊手:“是咯,何况你也知道他这人心高气傲,面子比天高。我只觉得他像是来找我寻仇的。”   “……”肖一柠想到自己刚刚大言不惭对他说的话,顿时心虚,“寻仇不至于,说不准会觉得被耍了,不甘心吧。”   “被耍”这个词听上去可真熟悉,舒雾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   隔天早上,清晨露重。   两个人竟躺在阳台上吹了一整夜的风,好在毯子都还在身上,本就不大的摇椅被挤满。   舒雾迷蒙着眼起来,捂着被堵塞的鼻子打开手机看时间。   消息栏一列的信息没关,伴随着#周星枕夜会女友,疑似恋情曝光#一行字映入眼帘,她透过小图看,这貌似就是她们这栋楼下?!   “一柠,糟糕!昨晚周星枕在这被狗仔蹲了,现在上娱乐新闻说他夜会女友!”   肖一柠还在睡梦中,胡话连篇:“哈哈哈哈,你俩真惨,被迫官方锁死了。”   “不是。”舒雾点开新闻,一言难尽地推推她,“被拍的是你……”   肖一柠垂死梦中惊坐起:“淦!”   - 第26章 我只让她试过。   “有媒体拍到昨天晚上近十点, 某区公寓楼下,周星枕戴着棒球帽从车内出来会见一素人女孩。两人相谈甚欢十余分钟后,周星枕开车离去。”   肖一柠气爆:“胡说八道!哪有相谈甚欢, 这些无良媒体简直太能编故事了!”   舒雾淡定地咬着一片三明治,抿了口牛奶:“你昨晚上是不是买酒的时候和他说话了?”   “就两分钟不到!两个人都是冷漠脸, 这也能被造谣编成新闻!”   舒雾思考了会儿, 可能那狗仔没蹲多久, 把她和周星枕聊天的时间也算进去了。   八卦哪会认真求证呢?   有配图,再编几句有鼻子有眼的话, 热度上来了就行。   她看了看热搜下的评论, 控评组已经被顶到前排, 但也不乏有吃瓜群众的声音:   【不是吧不是吧,这年头拍上两张小糊照就能造谣了?我们枕宝才刚出来营业没几天呢,挡了谁的路啊这是! 】   【反正就是欺负我们家这么多年没认真发过声明呗,还没到年底呢,冲kpi的营销号就开始饥不择食了。】   【关注作品吧, 内娱最年轻的影帝拍那么多电影不够看?看看大帅哥最近客串的的恋爱综艺也好过看没妈的营销号的糊图啊!】   【粉丝也不必这么激动吧,你哥哥再过几年都三十了,不谈恋爱难道还能便宜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周星枕工作室真拿工资不办事啊?这热搜挂了五六个小时了, 他那边不吱声儿, 老娘清白就被毁了!”   舒雾讷讷;“他工作室好像一直以来都挺佛的,这种没谱儿的新闻可能也就一两天就被淡忘了。”   “不行, 这几天估计肯定有人蹲我楼下。”肖一柠越刷越气,推推她,“你手机给我!”   “没事,这图也挺糊的,不一定认识你。你要我手机干嘛?”舒雾不明所以地把手机给她。   肖一柠径直打开她的微信, 找到周星枕的微信,霹啪打出一行字:「去辟谣。」   舒雾犹豫:“你能不能理一下你的措辞?”   肖一柠:“怎么理?”   舒雾一本正经地念:“周星枕先生您好,因为一些原因,我和你被网络媒体曲解成不当的关系。为保证我的日常生活和您个人名声不受影响,希望您方工作室能尽快配合放出辟谣声明,感谢。肖。”   “……”   肖一柠依言把字打上去,竖起大拇指:“严谨,专业,能气死人。不愧是从事传媒行业,平时肯定没少代笔你们综艺的文稿。”   舒雾瞪眼:“你别阴阳我。我就是觉得本来和他现在也挺陌生的,言行举止之间能保持距离就保持吧。”   “不是我说啊,他要真觉得是你甩了她,估计对你偏见会挺大。”肖一柠边说边把小礼包桶里剩下的几个月饼吃了,还不忘评价一声,“这也太好吃了,哪家店买的?”   舒雾:“周星枕代言广告商送的。”   “……”吃人嘴短的肖一柠瞬间闭上了一分钟前还对他颇有怨言的嘴。   舒雾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那边回了一个字:好。   没过多久,绯闻恋情的热搜就撤下来了。   周星枕工作室的声明很有力度,末了还顺便宣传了一下接下来的档期安排。   肖一柠以“怕被念念不忘不死心的狗仔拍到”为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好姐妹在厨房做饭,舒雾收拾阳台上的残局。   脑子里又想起昨天周星枕模棱两可的话,像是在告诉她,是她先放弃他的。   舒雾记得她那时,确实有过几次以为快要碰到星星了的错觉。   至于他那句“我说‘好’”,舒雾看着手上几个干瘪的青啤易拉罐,有点不太敢相信是不是那个时候。   印象中是某次短片作业的拍摄杀青饭上,小组里几个年轻人都喝了不少,何况周星枕这种酒量不行的“几杯倒”。   正值学期末,大家又顺利完成作业,玩得有些晚。   舒雾去接人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好在周星枕这张脸当时在校园内男女老少通吃,宿管阿姨都对他总是格外宽容。   把他扶到宿舍楼下时,舒雾困得打哈欠,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之前前几年都没和同学待这么亲近过啊?明明喝不了酒还逞能。”   周星枕靠在大树下漱口,含糊不清地点点头。   舒雾被他这么诚实的反应整乐了,蹲在他面前又乘机问:“那你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啊,跟我试试好不好。”   周星枕:“好。”   “我逗你开心——啊,你说什么?”舒雾反应过来,抬头去看他,“你刚刚说……”   可惜周星枕再没心思重复一遍,本就做过手术不久的胃,才喝几杯就能吐得天翻地覆。   最后舒雾看着他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只好打电话让几个男生下来接。   到第二天,他们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舒雾原本就因为是他喝醉了的醉话,这哪能当真,也就没放在心上。   昨晚看周星枕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有答应过,估计就是在那个时间段了。   但……算了,如果他觉得被耍就被耍吧,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好追溯争辩的。   -   今天两个嘉宾都有各自的工作,综艺第一季度的任务将要收尾,暂时也要往后调调时间。   舒雾在肖一柠这待到吃完晚饭,她才觉得该面对现实,得回自己那。   公寓附近没有看见陶家的车,舒雾松口气,却没料到家里还有位小祖宗在等着她。   她刚推开门,就看见陶雨菲瞪着双葡萄大眼对着门。   “今天不是周一?”舒雾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才放松地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地说教,“陶雨菲,你逃课啊?”   陶雨菲摇摇头:“我请假了,跟妈妈说要来看看你。”   舒雾不赞同地看她:“你少拿我当挡箭牌,是作业又没补才不敢去学校吧。”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自己和赵问岚吵架了,哪来这么多好心。   “我发誓,真不是因为作业!”陶雨菲咧开嘴一笑,“哎,妈妈昨天晚上在你这待到半夜才回去,我就知道你肯定得躲到晚上才回来。”   舒雾无动于衷:“赶紧说事,说完把你送回去。”   “别呀!”陶雨菲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小平板,边手指飞快地点开某直播平台,“今天哥哥有个直播,我们一起看吧。”   “你哪个哥哥?”   “你比较熟的那个!”   “……”舒雾摸清这小鬼套路了,合着就是上次签名没签完,现在又找她来了。   今天晚上在市中心体育馆有个全明星晚会活动,舒雾对这些事情一向不太清楚。   陶雨菲倒是有五六个喜欢的偶像在其中,早早地开始守着。   舒雾记得刚认识周星枕的时候,陶雨菲追的还是国内某男团top队长。   不过就如陶雨菲自己说的那样,“本命归本命,周星枕是周星枕,万家墙头都可爬的周星枕”。   舒雾赶不走人,又懒得回答她一堆关于周星枕的问题,索性打开笔电在一旁整理收官季的稿本。   “姐,快来看周星枕!”陶雨菲守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周星枕出镜。   红毯上明星璀璨,他许久没出席活动,没有女搭档,连介绍词都少得可怜。好在复工不久就拿下几大国际一线大牌的代言,追光灯打得也亮。   他依旧是几年如一日,脚步飞快,摄像机都快追不上。签名简单,一气呵成,脸上表情不多,在特写镜头里却是帅得挑不出瑕疵。   “呜呜呜哥哥还是这么帅!一复工就把神颜两个字重新夺了回来!”   一边的陶雨菲好似实时弹幕,作西子捧心状,接着又跟着镜头向下一个男星犯痴。   舒雾伸展了一下疲倦的脖子,抽空往陶雨菲那看了几眼,正好到周星枕的后台直播采访。   因为这两年都没有作品产出,他宣传的是暂退时拍的一部港片电影。   《发烧》是他拿到大学结业证接的第一部 片子,也是他第一部有感情戏的片子。在港城拍摄,内容梗概是由周星枕饰演的反派古惑仔,为一个高校女学生改邪归正的故事。   但这部电影由于题材和一些不可控因素一直没有过审,到最近导演松口剪掉一些片段才开始定下档期。   周星枕穿着一身白色西服,身上那股冷淡的拽劲十分勾人。   他手上拿着某个品牌方赞助logo的麦克风,正在听记者提问。尽职尽责把问稿上的问题回答完,记者又让摄影师上前来拍他的近景镜头。   “采访结束前最后一个问题,比较私人主观。”甜美的记者笑的十分友好,对着他问道,“大家都知道星枕你呢,从出道到现在没有透露过一点点关于感情方面的资讯,但今天又正好是绯闻上了热搜,哈哈。我想问问这部23岁拍的唯一一部爱情电影,到如今几年过去了,您对于爱情这个词会不会有看法上的转变?”   后屏幕画面适当切过电影里周星枕饰演的角色镜头,短短几秒,几个回眸就让人陷进这妩媚多情眼波流转的背景里。   他为拍这部戏锻炼增重了近十五斤肌肉,这时的演技显然比年少时更炉火纯青。   港城的夜,身后灯牌影影绰绰。   男人的脸在雪茄点燃后的青蓝色烟雾里若隐若现,一双眼凛冽锋利,一改往常的荧幕正派形象。   欣长身影懒懒地靠着门,英挺桀骜的脸又痞又混,够劲够狠,颇有拿命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博话事人的气场。   弹幕一边的礼物送得更起劲了,陶雨菲激动地也连送几个火箭。   坐在沙发上的周星枕偏头想了想,眼里还带着点职业性的笑意:“没有什么改变,就像电影名字一样。在我的理解里,爱情如同《发烧》。突如其来,莫名其妙。”   ……   舞台上有几个明星配合乐队在献歌,高背沙发上各个剧组和小团体聊得火热朝天,感慨和趁机结识人脉的都有。   而后台人头济济,嘈杂闷热。   林传京刚唱完就往下走,进休息室便开始脱外套。   正好看见周星枕在卸妆,化妆师对着他下巴那一小块地方按了好几层遮瑕,这会儿卸得也仔细。   “羡慕你不用表演节目啊,怎么跑我这来了?”   他眼未睁开,神情寡淡:“我休息室里有别人。”   林传京:“你这脾气这么好,连新人都爬头上来了?”   “……”   见他兴致缺缺,林传京只好扯开话题:“待会儿活动结束还有个酒会,你肯定不留吧。”   “嗯。”周星枕眉头皱了皱,骨节细直的手指在化妆桌上敲了好几下。   化妆水和助理都去了外面,林传京看着他这幅焦躁颓废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烦心事。   “听关哥说,你昨天在余导饭局上跑了?”林传京稀奇地笑,“上一次你这么任性不给面的时候,好像是那年年底准备退圈,直接把行程全拒了吧。怎么了啊,枕哥?”   “有烟吗?”他伸手,眼皮耷拉,“犯困。”   林传京把火给他点上,看他闷葫芦的嘴也无可奈何,嘟囔一声:“你还是喝点酒好说话。”   酒量差的人一喝多要么就变成瞌睡虫,要么变成话唠精。周星枕显然是介于两者之间,林传京没去自讨没趣,只是在阖眼休憩前又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上一回两人一起喝酒喝得大醉已经是两年前。   周星枕心情不佳时在荧幕前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是一到幕后,身边人总能从一些小动作里察觉到。   那时他刚杀青,新剧收视率又冉冉上升,连破好几个收视记录。   正当着风光的“剧王”呢,突然就一声不响地结束了和老东家的合约,没再接任何一本剧本。   林传京被他喊来喝酒,结果他才喝个微醺,这位哥已经醉得下吐不止。   周星枕吐完了也不说话,勾下颈沉默地盯着地面。手中的啤酒瓶顺着他松开的手指往地上滚,和其余几瓶空玻璃发出当啷响。   这画面像极了在拍美少年画报,前提是男主角神智还算清醒的话。   林传京蹲下身去捡酒瓶的时候,凑近他揶揄地推了一把:“你该不会舍不得老东家,在这哭吧?”   那时舒雾已经走了近一年,没有人刻意提起过她,一切都回到正轨。   周星枕头未抬起,突然声音很小很小地喃了一句:“我只让她试过。” 第27章 戏精。   过完中秋, 《心动瞬间》的收官季录制也如期而至。   零碎凑起来也将近几个月的室内拍摄,总导演将最后一季的拍摄地点定在某东南亚国家的一个小岛上。   当然,实际上是因为接了航空公司和某款旅行app的投资。   不过这倒也好, 能公费旅行,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而且最后一季, 终于不再是单打独斗地分为三组cp拍摄, 收官同时也来了一个大团圆, 整个剧组的人都要加入。   舒雾要出门前正收拾行李,陶家那位小公主还往她箱子里塞了本上次未签完的签名本, 求她务必把周星枕的签名要到。   对此, 她只能站在长辈角度警告:让她与其天天惦记哪个哥哥、男神, 还不如担心担心中考能考上哪所高中。   拍摄从去机场路上开始,三组嘉宾都被安排在同一候机厅一处。   吃完午饭,几个人又照常营业闲聊了一会儿,姗姗来迟的是三组嘉宾中各自的真爱护航人。   剧组闲聊停下,周边路人也抬头向他们看过来。   周星枕走在最后面, 身边跟了个面生的助理。   他们三位飞行嘉宾也是头一次聚在一起,另外两位是常驻脱口秀的综艺前辈,和他这个后生仔也没什么可聊的。   周星枕戴着顶渔夫帽, 眉目如漆, 正勾着颈看机场粉丝送的信。   男人窄腰宽肩,工装裤和皮靴勾勒出修长的腿型, 一走近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国际大荧屏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个气质!周星枕一进休息厅,我觉得这里突然变高级不少了。”   “你们也不看看他身上那套衣服,驴家高定啊,他居然当私服穿!不愧是时尚奢侈的宠儿, 不会演戏的高奢品牌大使不是个好的男偶像。”   “人家是当旅游咯,穿得简单,搭得随意,脸上连遮瑕都不抹一个都白过女明星,我们才是真打工!”   节目组几个小编导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点评。   舒雾抬眼瞥过后,迅速移开视线。她不是挤进人堆里热聊的性格,和其他两队的编导团队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坐在一边。   摄像机一打开,大家就各就各位,很快进入状态照着台本互相了解近况。   安清市机场到南岛上大概要飞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不睡觉的话其实还挺难熬。   因为是包机服务,机舱里除了乘务员就是在摄影剧组里的人,大家都各自抱团坐一起。   上了飞机,嘉宾组按台本在玩真心话游戏,他们导演组正好清闲自在。导演组和嘉宾是公务舱,结束嘉宾的拍摄后,他们开始准备给三位护航人做个人采访以及节目点评。   其他两位前辈都是有家庭的人,采访问题也大多数关于过去式的回忆。   轮到周星枕,为了满足观众、粉丝的好奇心,台本上的问题更像是八卦询问。   Q:最浪漫的第一次约会设想。   周星枕蹙眉看着这个问题,大概觉得无趣至极,却也认真答了:“没什么设想,待在一起不腻烦就行。”   Q:希望另一半必备的技能。   他简略道:“可能是……能让我笑。”   身边一群待工人员都故作失望地“戚”了一声,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接下来是对罗讼和潘轻轻的cp感看法,这些答案都在台本上就已经写好,他照本宣科回答完。   舒雾看着场记在旁边记下,神思有些恍惚。如果能让他笑算是一个必备技能的话,那她似乎很轻易就做到过……   记得那是某次考试周过后,他又请了三四天的假没来上课,手机也总不开机。   那时舒雾正追人追得有些死缠烂打,对他的行踪不明感到很挫败,每天写完报告就往本科楼跑,就想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直到周末,她在男宿舍楼下逮到周星枕。   他穿得有些正式,一身黑西服,胸口放方巾的位置摆了一朵白色菊花。见到她依旧是神色冷淡,表情寡乏,话也没多说几句就直接上了楼。   一连几天,他不说话,比之前更为冷漠。   舒雾无奈之下只好跑去找林传京他们打听发生了什么,才知道他那几天是去参加同公司艺人的葬礼。   那位朋友和周星枕一样是很小时候签约,一直未曾转型的平面模特。不过他身体很差,十八岁那年被查出患了脑癌。   本来年前情况就日渐变差,人走的也不突然。   但对于周星枕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娱乐圈这种大染缸,有几个知心朋友不容易。   那次周星枕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也瘦一大圈。   舒雾不知道不知道怎么逗他开心,某天晚上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信息,好在他还会回。   55:「你在干嘛呀?」   z:「躺着。」   舒雾把笔电盖上,也躺到床上:「你最近缺了两节我们导师的课诶。」   z:「所以?」   55:「所以我把课件ppt给你copy了一份,发你邮箱了,不用谢!」   那端周星枕确实不客气,连信息都没再回。   舒雾想了好一会儿,又去叨扰他:「那个,我今天看了一个人知识帖子,那里面说人的舌头不能舔到自己手肘。」   「没有人能连续咽五次口水。」   「闭着眼没办法扬唇微笑。」   z:「可以笑。」   舒雾有点惊喜,终于有回复了:「你笑啦?」   周星枕手一顿,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55:「啊你终于能有点其他表情了!关于你朋友的事……他肯定也不想你难过太久。你饿不饿啊,林传京说你没吃晚饭,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我到你宿舍楼下了,下来吗?」   大概是看她一个人自说自话太可怜,过几分钟,周星枕真的下来了。   他收拾得太潦草,唇色惨白,像生过一场病。穿得也随意,扣了个棒球帽在头上。   舒雾转过身,打量了他一番:“你好歹还大明星呢!我要不是真爱,可就脱粉了。”   周星枕斜睨她:“肤浅。”   “……”   不公平,舒雾默不作声地想:她来见他,至少化了半小时妆。他嘞,估计就花了一分钟找帽子。   但他们之间哪来的公平呢,她不满地边走边咕哝:“我是担心你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好歹也要靠脸上镜的吧。”   “管别人做什么。”周星枕侧眼,突然低眸对着她笑了笑,“我的真爱不脱粉不就行了吗?”   骤然被这么近距离盯着,舒雾红了耳尖:“你说的也对,真爱确实不会脱粉……”   他太会利用那张脸了,光是这么笑笑,就让她的小别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认识的周星枕和别人认识的都不一样,荧幕见证他的成长,舒雾了解他的恶劣和坦荡。他也只对亲近的人会表露出那些小挑剔、忽视、专注和讨巧。   明知他脾气有点坏,性格也冷冷拽拽的,却还是无可奈何越接触越喜欢。   他们那时在熟识的人里似乎都被默认为不太可能成功的女追男,其实现在细细想来,周星枕身边没有第二个离她这么近的异性朋友了。   如果那时她没退出,会不会也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   所有拍摄机器都关闭之后,节目组和嘉宾都放松下来,聚在一起玩牌。整架飞机都是节目组的人,灯光组本来分到经济舱,但其中有几个人要过来玩。   融入不了玩乐大环境的舒雾只好把位置让出来,自行找到没多少人的经济舱坐在靠窗口的位置。   稍稍拉开一点窗,飞机正好从太阳升起出经过,光线极为刺眼。   白昼大亮,云层是一层层轻薄的纱,像到了仙境。   她旁边不知何时坐着正在看视频的罗讼,看上去心情很好,半点儿没有和潘轻轻在镜头外继续聊天的意思。   舒雾默默吃瓜,网上不少人磕的“送亲”cp,看来这俩也只是在摄像机前戏演得好。   “在看什么?”后方传来周星枕沉的声音,他似乎也不是太在意罗讼的回答,只是踹踹他的腿示意他起身让位。   罗讼不明所以起来:“你怎么跑我这来啊,宽敞的地你不去坐。”   “吵。”他顺势坐下,捏捏刚才给空乘们签了几十份签名的手。   “你这嘴。”罗讼笑了一声。他让了位就靠在一边站着,注意到一直安静的舒雾,把手机递过去,“小舒姐,你看上去好像很无聊,要不要坐外面来跟我一起看视频?”   从周星枕面前横过的手就快要伸到舒雾跟前,却被他中途截胡,手掌覆盖整个屏幕:“她不看。”   舒雾还没说话,罗讼先急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看啊!”   周星枕懒得理他,侧过脸问旁边人:“两具肉·体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视频,你真的有兴趣?”   舒雾:“……”   她为难地摇摇头,一言难尽地看向罗讼:“你当心别被别人看见了,要不要去厕所看?”   “……”   罗讼瞪直了眼:????   他看的明明是ufo终极格斗冠军赛,为什么被两个人曲解成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星枕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威胁地把他的手推开,瞥他一眼:“那个姓潘的女生找你,你对人没兴趣就悠着点儿。”   “好歹做同一个节目,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你还是顾顾自己吧。”   罗讼走后,本就没几个的经济舱显得更加静谧。   一旁的周星枕坐姿很散漫,岔着两条长腿,占据了整个纵向空间。   舒雾觉得直接起来出去的话显得太没气度,但又不知道跟他能交流什么。   怕他又旧事重提,聊昨晚戛然而止的话题,索性戴上耳机听歌。   没多久,又有一个空姐拿着本子过来了,说替今天没值班的小姐妹来要签名,还请求他多写几句祝福语。   他边写边随意地搭话,丰富不在意身旁还有个粉丝:“在听什么?”   舒雾下意识往边上默默偷听的空姐看了一眼,想着干脆装没听见好了。她把头转回去,不动声色把音量键往上加了加。   下一秒周星枕把她其中一只耳机拿下来,放在耳边,皱起眉:“声音开这么大?”   “……”舒雾把耳机拿回来,磨蹭了会儿,“我耳朵听力不好。”   他把笔帽合上,本子还回去时礼貌点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刚才的话题:“什么歌?”   舒雾摁亮屏幕,本想说完歌名就转过头去,结果屏幕上的名字循环了快半天。   她点开,这歌的完整名字叫:《我喜欢你胜过削好的水果周末的零食延后的死线冰镇西瓜正中间的那一口肆无忌惮的赖床和空调房里盖棉被的感觉但我就是不敢告诉你。》「1」   她傻眼:“……我懒得说。”   周星枕扯了下唇角,拖着懒调:“行啊,那我们继续聊聊昨晚上没聊完的事情。”   谁要和你这个自诩受害者的人聊?   舒雾闭了闭眼,手往下一首歌切了一下。终于是首短名字的歌了,她满意地回答:“戏精。”   周星枕:“……”   舒雾眨巴两下眼,补充道:“我没说你,真的是戏精,徐秉龙的。”   “哦。”他双目阖上,再没下文。   舒雾抿抿有些干涩的唇,把目光望向窗外。发了几分钟的呆,肩膀蓦地一沉,多了一颗脑袋。   “……”这个时候能推开吗?   她似乎常遇到这种事,坐地铁、公交,时不时会有个疲惫的陌生人靠在肩头短暂小憩。城市这么大,每个人都很累。   可以接受陌生人的话,周星枕也可以吧。   她这么一想,便泰然处之了。   手把挡光板往下拉,又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低。   ...   ...   两个小时的航行就快到终点。   包私人飞机最大的优点是将入境前不用慌慌张张为行李箱里的东西填申报表,也不会被空乘来来回回地提醒准备好拿行李和护照。   一直到机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星枕的小助理走过来,只看见两个人都睡着了。   他压低声音喃喃:“怎么办啊,我不敢叫。”   他们坐在最后面,倒不容易被节目组其他人看见。   率先醒过来的是舒雾,她揉揉眼,本能地把肩膀上的重物推开。   周星枕被推醒,黑着一张脸也没说话,接过身边助理送来的水递给她。   舒雾顿了一下:“不用,你让让。”   她不知道周星枕现在对她态度变得这么友好的原因是什么,但现在既然在工作,也不用废头绪去理清这些事。   舒雾把耳机线收好,背着包正要出去,突然在机舱门那被拉住了。   她试图动了动,没扯开,身后那人显然不愿意好好放手。   脑子里不断想起来肖一柠的话:你完了!他觉得被你耍了,肯定没这么容易放过你。   他是周星枕诶,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承认被你耍被你甩?   很莫名的,舒雾从起先的警醒到有了恼意。   从以前到现在,他为什么一直这样:有话不好好说,总是让她成为主动的一方。   是她没有坚持追人、半途而废了,但不代表她欠了他什么,她只是依照“与其陪跑,不如弃权”的想法离开了而已。   舒雾看着前方站在廊桥上热情送别节目组的空乘们,头也不回地警告:“你想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大明星多么斤斤计较,在这里欺负人吗?”   “你最近在复工,你经纪人没有告诉你该开始注意言行了?”   “周星枕,你别太过分了,下面还有人在等!”   后面迟迟没有回应,舒雾气愤转过头,手想要扯走衣角,却生生愣住。   她身后没有其他人,“拉住”她外套最后一颗扣子的是那扇笨重的机舱门……   而被她用恶言恶语谴责了良久的周星枕,正好整以暇插兜站在一边,表情十分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有好一会儿了。   舒雾:“……”   - 第28章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场面有一瞬间的停滞, 机舱内剩下多余的小助理望望自家老板,又望望出言不逊的舒雾。   仿佛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一时间不知道该捂住耳朵还是捂住眼睛。   他哈哈两句, 指着快要向他们走过来的一个空姐开玩笑道:“枕哥,现在素人都好漂亮, 你看那位小姐姐像不像泫雅?”   周星枕匀了一份注意力给他, 像是看着一个不该存在在这个机舱里的人:“我看你像炫迈。”   “……”助理自觉封嘴, 绕过舒雾出去时还点点头,示意自己先出去拿行李箱。   为什么感觉她总是在社死的路上?舒雾清咳两句, 抢在他嘲笑前开溜。   周星枕趁机扯住她的手腕, 后面还有几个空乘陆续走出来, 舒雾怕被人看见,赶紧撇开他。   她视死如归,梗着脖子:“sorry,误会你了,你要笑就笑。”   “别觉得尴尬, 大不了。”他顿了顿,体贴地说,“也就离开这个星球。”   “……”我谢谢你啊。   舒雾没什么力度地瞪他一眼, 脚步飞快往外跑。   出了闸机口, 南岛热情的接机粉丝已经组织好了条幅。   节目组的人里,唯一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只有周星枕这座大佛, 罗讼和潘轻轻和他走在同一边,在各种路人手机镜头前混个脸熟。   工作人员那边没有围观和亦步亦趋的观众,出机场速度都比他们快了一倍。   三天一夜的行程,又没有时差干扰。   坐着shuttle到了目的地,副导演兼顾后勤, 把酒店的房牌分发完,就通知了大家在酒店休息几个小时。   到晚上6点就去海滩边集合,准备今晚的拍摄。   和舒雾本该一起住的是苏辰辰,但从知道她和周星枕也是校友之后就一直对她心存芥蒂。   又看见他们拍摄期间,周星枕和她关系并不一般,只觉得舒雾是故意让她在初始时出丑。   苏辰辰在拍摄节目的时候就不待见她,更别说会和她同床共枕,一早就自己找副导演多开了间房。   舒雾一人占了间双人房倒是乐得轻松,她本就不是多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   何况同事嘛,不可能都能发展成好朋友。   她回房前被总导演拉去一起改了改晚上要拍摄的脚本,等回去时,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帽子和墨镜,高大的身影覆盖半个门框。   舒雾手上还拿着台本,拍拍那背对着她的背影的肩:“你走错房间?”   “我助理把箱子拿错了。”周星枕语调懒懒的,指指身边的行李箱。   他们俩的箱子都是同一牌子的银灰色,尺寸也一样大,要是没看清标牌上的名字,拿错也是人之常情。   舒雾点头,边把门打开:“你别进来,就站在那。”   在某些时候,她对镜头比艺人还敏感。这要是被有心人拍到他进自己房间,指不定又有什么新闻闹出来了。   周星枕不听,径直拉着箱子进屋,不在乎地解释:“这儿没多少人认识我。”   舒雾只好把箱子拉出来,看向他:“你没打开我的行李箱吧?”   “还没。”周星枕的箱子陪着他满世界飞,许久没有换过。   他先是注意到那上头连划痕都没有,再转个角度,就看见“舒雾”的名字。   接着就拉着箱子过来了,站在门口等了她十多分钟。   舒雾放心了点,她出门前太急,貌似把内衣放最外面了。她把箱子推过去,不轻不重地提了一句:“这种小事,让你助理来就好了。”   他摇头:“那不行。”   舒雾怀疑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一句要体恤下属的屁话来,但他说的也确实不是什么正经话。   周星枕气定神闲,俯身接过行李箱。两个人距离最近的那一刹那,话像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万一被有心人觊觎我的私有贴身物品,还挺危险的。”   “……”舒雾语塞。   有心人是说她吗?好想把自己的自卑分他一半。   转身离开的时候,周星枕又回头问:“对了,这箱子你还没打开过吧?”   舒雾搬箱子的动作停了会儿,认真地答:“幸亏你来得早。”   大概是收拾东西时都比较忙,难免里面乱七八糟。周星枕听她这么说,也松一口气:“那就———”   舒雾粲然一笑,打断他:“要是来晚点,我估计都把箱子给您送过去了。”   “……”   像是没想到会被她这么将一军,周星枕脸上的错愕还没来得及收回。侧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竟然一句驳回的话都没有。   把他堵得哑口无言实在不容易,舒雾没忍住笑了一下,耸耸肩关上门。   1:1,平局。   -   在飞机上补过觉,舒雾这会儿并不困。   拿着刚改过的脚本又修修涂涂好几遍,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拍摄时间。   海边沙滩已经安排好了烛光晚餐,灯光组和打光板也就绪。   几个女嘉宾在一边擦防晒,说是晚上的辐射也不容小觑,从脖子抹到脚尖。   《心动瞬间》另外两组cp热度虽然也不低,但舒雾手下这一对先是占了飞行嘉宾周星枕的优势,其次都是比素人颜值略胜一筹的俊男靓女组合。   而且这两位艺人的公司都各有造势营销,考虑到艺人之后的发展,节目后期也没有给他们安些让观众不适的人设,这几天光是热搜就不知道上了多少次。   舒雾趁着还没开拍,先拿着手机扫了一眼上一期播出后的弹幕反馈。   收回视线时,瞥到正和总导演聊天的周星枕。   他们飞行嘉宾今晚都各有两场独白后采,他已经换了衣服,也做好造型,轮廓分明的脸离机器很近。   为了将就罗pd的身高,他坐在一张矮凳上,长腿微曲,半侧着头。黑亮的眼微弯,给人一副桃花眼滥情的假象。   那边三组嘉宾在吃大餐,有总导演和一行人卡着。   另外两边的编导都已经和各自的飞行嘉宾在对台本了,舒雾不好耽误时间,自己在一边架好三脚架,放好摄影机,让人把周星枕请过来继续录采访。   这会儿就他们三四个人,舒雾说话也随意了点。   调了调焦距,发现他坐的位置有点曝光,指挥道:“你往左边挪两步。”   周星枕照做。   “还是有点发白,你再往左边挪挪。”舒雾皱着眉头看着镜头。   刚说完,不远处跑来他的小助理,拿着一瓶驱蚊水喊停。   小助理抱歉地说:“咱枕哥回去后还有个护肤品的代言广告要拍,这几天可不能挠出包来。”   于是他们理解地在旁边等了几分钟,看着小助理胡乱往周星枕全身上下喷喷雾。   舒雾撑着脸,看他那里雾气缭绕,明明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裤,至于连脚踝都不放过嘛。   她记得以前周星枕在校时还挺粗糙,他本来就是招蚊虫叮咬的o型血。   每次和小组一起出去拍作业,一身红包回来的总是他,那时大家还笑称他是“连蚊子都格外垂爱的美男子”。   发了一会儿呆,周星枕突然向她招招手:“舒pd,过来一下。”   他说话的语调太平平无奇,没几个人特意盯着他们。舒雾表情尽量和缓地走上前:“是台本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邀请你一起喷喷驱蚊水。”他说的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拽着张面无表情的脸拿开她手上的台本。   舒雾瞪大眼,和他面面相觑:“他们在看。”   重要的不是他们在看,而是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熟络到能共享一瓶驱蚊水了???   他们上镜都是根据服装组选的衣服,工作人员自然穿得随意。南岛一年四季都是高温多雨的天气,哪怕是晚上也适宜穿着吊带裙子。   舒雾虽然不是穿裙子,但也是只穿了白T恤和短牛仔短裤。她不常晒太阳,大腿皮肤更加白皙。   从纤细的小腿到柔韧的膝部,再往上是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头发也松散地绑了个丸子头,额前小绒毛碎碎的被风吹得两边倒,还怪有萌感的。   周星枕面不改色:“我知道。”   舒雾瞥了瞥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助理,放低声音:“我没你讨蚊子喜欢,不用喷也行。”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他掀起眼皮,无所谓地扯了扯唇。   这难道是他幼稚的新报复手段?   舒雾怕他还会有更让她立于风口浪尖的做法,只好主动拿过驱蚊水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嘀咕一句:“算你狠。”   周星枕闻言轻笑一声,懒洋洋吩咐一边的小助理:“把你兜里那几瓶驱蚊水也给大家分一分。”   原本还在说长道短的几个人一听,立马停下八卦的嘴,笑着道谢。   节目录了四个小时,今天的流程暂告一段落。   餐厅已经安排好了工作人员的夜宵餐点,总导演吃完就带着两位年纪稍长的飞行嘉宾先回了酒店,留在海滩边的都是一群爱玩的年轻人。   不需要组织,已经有人带头玩起了你画我猜的游戏。   折磨完了一同参演节目的几个嘉宾,罗讼和潘轻轻两对活宝把魔爪伸向了刚回看完录像素材的舒雾。   “小舒姐!来和我们一起玩吗?”潘轻轻扯住她,按在椅子上,“二选一游戏,不能犹豫,犹豫有惩罚哦!”   节目组其他人虽然和她不太熟,但这会儿都没了平时的交际距离,一个个起哄起来。   舒雾不擅长拒绝人,又难得一大堆人都玩得这么尽兴,她乖乖坐好。   “秋天还是夏天?”   “夏天。”   “水蜜桃还是芒果?”   “水蜜桃。”   “大海还是山庄?”   “大海。”   一个个问题飞快掠过,终于轮到罗讼来提问。   他看了眼在几米外餐厅里正慢条斯理吃海鲜的周星枕,计上心头:“喜剧还是悲剧?”   “喜剧。”   “周星枕还是罗讼?”   舒雾迟疑着答:“呃......罗、罗讼。”   - 第29章 感情骗子。   众人长戚一声:“罗讼, 你也太不要脸了!”   潘轻轻推他一把,赞同地嗔骂:“就是就是,你也配和我们星枕哥放一块儿比?拉倒吧!”   罗讼喊冤叫屈地躲, 指着舒雾:“你们这群人能不能讲讲武德啊,明明是小舒姐犹豫了, 她犯规了!犯规啦!”   舒雾一愣, 支吾:“我刚刚……没听清。”   其他人跟着起哄:“反正输了, 接受惩罚吧!来玩大冒险,对在场其中一位异性说出三个字‘你是狗’!”   潘轻轻帮衬着说:“哎, 不怪小舒姐你没听清, 我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没听清, 但是你依旧从我和枕哥两位男艺人两个颜值担当里选了我啊!”罗讼笑得奶里奶气,不怀好意地提高音量,确认坐在几米远餐桌上的某人能听到后,大声问,“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从罗讼和周星枕里选了罗讼?”   “是啊, 正常人哪会这么选?”苏辰辰在边上阴阳怪气了一句。   罗讼开玩笑道:“不带这么伤自尊的啊!”   舒雾顶着被注视的压力,随口诹道:“可能因为我喜欢比我小的吧。”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学姐”   “……”   刚刚还在叫嚣着让她接受游戏惩罚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周星枕手里捏着手机, 旁若无人地看着她:“陪我去夜市玩。”   舒雾迟疑道:“你找你助理啊。”   “他英文不好。”周星枕找了个比较妥帖的理由,挑眉道, “我们学姐弟一场,做个翻译没问题吧?”   “……”所以你三次才过的六级是白考了吗?   舒雾短暂地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思考用什么借口推脱。但又害怕在这继续犹豫磨蹭,会让节目组这些人更兴奋地胡乱猜测。   本来就都是一群大学刚毕业或者才大四来实习的孩子,对八卦新闻精得很, 比她大两三岁的同事都没几个。   下一秒,周星枕根本没留余地,直接拽着她肩膀往前走:“快点,好饿。”   潘轻轻小声插话:‘‘我也想和星枕哥他们一起去……’’   “你去?你去个der,人家老朋友了。”罗讼乖巧地把人拉回来,立刻扯开话题,“继续玩啊,下一个到谁了?”   有人不满:“舒pd还没玩完就走了啊!”   “那个,等一下。”被迫走了几步的舒雾闻言停住,望了一眼身后翘首以盼的众人,咬咬牙对身边人说,“你是狗。”   周星枕:“……”   -   南岛民风淳朴,地理位置并不大,弹丸之国的日落对面即是我国南海。   市中心的建筑非金即银,皇权王室的风俗特色很重。而稍远的郊外尽是原始的热带雨林,只有当地一个大夜市,环境潮热,好在人群足够熙攘。   周星枕穿得还是衬衫西裤,比别人裹得多,也就更热。   他松了最上面两颗纽扣,向下拉了拉,露出冷白的锁骨。喉结突出,表情云淡风轻。鹤立在一群人里,显得更为出众,刚刚还不巧地碰见几个求签名的华侨粉丝。   从摊尾慢慢往上面走,周星枕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尝,什么都要问,而舒雾只能尽职又无聊地做他的翻译官。   “学姐,这什么?”   “烤鸡屁 股。”   “……学姐,这个呢?”   “红毛丹,好像还挺便宜,买点儿吧。”   “学姐……”   舒雾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反驳他:“周星枕,能不能别喊我学姐了?”   周星枕瞥她,眸色如墨,语调平缓地说:“哦,这会儿又喜欢比你大的了?你还真是三分钟热度。”   什么鬼东西?   舒雾没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别扭地咕哝:“本来你在我们节目组就是演艺界老前辈,叫我学姐,显得我比你还老。那帮孩子都不敢跟我闹腾了。”   “……”他老?   周星枕被气笑了,他声线本就低,笑起来显得更沉,夺目冷硬的五官都比平时柔和不少。   舒雾有点心虚,好像和他独处的时候,以前那种说话没有遮拦的熟悉感又渐渐回来了。   明明他们一个是业内大咖,一个只是实习期的小编导。   再怎么说,也不是很平等的社会地位。   可让她卑躬屈膝地说些谄媚讨好的话,舒雾又实在做不到。   “算了,你爱叫就叫吧。”   反正做他学姐顶多吃点年龄上的亏,她还占便宜呢!舒雾安慰自己继续往前走。   这边的夜市几乎全是卖烧烤、小吃,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家日式烧烤摊,不少人围在那听老板讲诉几道菜的原理。   已经煮熟入味的章鱼,被淋上香油和有些特制汁水后,章鱼竟在盘子里跳起舞来。   舒雾为了尝鲜,已经在人群里排队了。   周星枕在一边听老板解说了两分钟,说那熟透的章鱼在汁水下会跳舞是因为它的腿部神经被刺激,死而不僵。   他听着听着渐渐感到生理不适,走到舒雾身边把原话转述一遍。   舒雾听完有些诧异:“这么残忍?”   周星枕垂眼点头,大抵也觉得这道菜的做法太不人道。   队伍排到她这,舒雾拿过老板给她做好的一份章鱼,看了一眼打包盒里被淋上汁水后就开始活蹦乱跳的章鱼脚,香气扑鼻。   她惊恐万分地咽咽口水,仰视周星枕,真诚地说:“那我只好含泪吃三盘。”   “……”   “含泪”吃完第二盘章鱼后,周星枕已经拒绝和她交流好几分钟了。   舒雾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点?   就好比身边有个人喜欢兔子,喊着“兔兔这么可爱。   但是你还当着他面豪吃几份兔肉,这显然不太好。   经过一个饮品摊,舒雾放下身段拉了一把他的袖子,很快松开手:“你要不要喝点东西?”   “随便。”依旧是冷着张脸,非常嫌弃地看着她手上最后一份章鱼。   舒雾只当没看见,边吃边拿出两张外币到菜单栏看了一眼,视线慢慢锁定在当地的自制西米露上。   这边法律是禁止卖酒的,但对于周星枕浅得过人的酒量,多来几杯这种酒精含量高的西米露都能把他灌得微醺。   是他自己说随便的……   舒雾有点坏心眼地想,喝得犯困就会回酒店了吧?   于是几分钟后,她拿了杯西米露和绿豆冰沙出来。   周星枕注意力正望向海滩远处,一张水上船坞的宣传纸贴在墙上,他看也没看,就把东西接过来。   见他要抿一口时,舒雾又后悔了,拦住他:“别喝,这个有点度数的。你酒量这么差,还是喝我这个吧。”   万万没想到男人好胜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周星枕看向她,咬字比平时重了些:“我酒量差?”   舒雾诚实地点头:“挺差的,我认识的男人里头,你是最差的。”   “这样啊。”他低眸看着她,冷讽似的勾勾唇。   而后一口气把手上的西米露全喝完了,指腹往嘴角上的汁抹了抹,挑衅地在她面前把杯子倒着晃干净最后一点残汁。   “……”舒雾轻抿了口冰沙,觉得这样闷头喝他待会儿不头晕才怪了。她懒得再说,仰着脸笑了俩声,“你真的很受蚊子欢迎啊。”   她顺手接过他手上其他几份小吃,示意他拿出手机相机照照自己。   那只蚊子十分有审美,叮了个红包在周星枕的眼尾下方。白皙的皮肤单单那处被他用手指一搓,立刻变得通红。   人来人往的异国街头上,夜市昏黄的路灯剪影覆过他大半张脸。他眉眼不自知地瘫软耷拉下来,眸里带着几分温柔。   他微微抿着薄唇,轻点两下相机,画面里的脸变成了和他面对面的舒雾。女孩仰着张清丽的小鹅蛋脸,清漉漉的长睫毛轻眨,柔软的红唇开阖几下。   周星枕偏了偏头,若无其事地按下快门键。   舒雾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成了镜中人,还耐心地抬着头看他,听见快门声音还以为他在自拍。   她安慰道:“往好处想想,你就当叮了颗泪痣嘛。”   “泪痣?”他冷嗤,把手机收起,“我才不长这么娘的东西。”   舒雾撇撇嘴,不满地说:“哪里娘了?泪痣很好看啊,那些话本上的狐狸精都有泪痣,很能勾引人的!”   “那你也会被勾引吗?”他倏地俯下身,脸凑到她跟前,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像是会蛊惑人。   舒雾以前常觉得周星枕不太会利用脸的优势,任凭外界吹他内娱神颜,他不是爱豆出身,靠作品说话,连公司也极少拿他长相做营销。   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生的好看的人自小就知道自己生的好,他低沉的嗓音顺着海风钻进她的耳朵,顺畅的神思被撩拨得有些心猿意马。   舒雾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心跳的声音会不会太大,一下一下的砰砰声,强烈又清晰,让人怀疑陷进了梦境。   周星枕看她愣神,笑意更深,自问自答道:“好像会啊。”   他忍不住去挠眼尾那个发痒包,舒雾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指:“你……干嘛?你助理说你这几天脸上不能挠出包,回去还有广告要拍。”   他抱怨的语气有些孩子气,“噫”了声:“好痒。”   舒雾自行忽略刚才两人之间的旖旎氛围,拉开一点距离:“谁知道你家助理的驱蚊水都阻挡不住蚊子对你的狂热厚爱。”   周星枕想挠脸的手指还被她握住,舒雾正要松开,又反手被他抓起。   他冠冕堂皇地放在自己眼尾:“我手劲大会挠破皮,那你来。”   “……”舒雾脑袋一片空白,顺着他的动作,指腹在他眼尾那块肌肤上挠了几下。   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瞥向其他地方,末了戳戳他:“你这个蚊子包还挺可爱。”   周星枕听得脸热,居然有种反被调戏的错觉。   刚才猛喝的酒精有些后劲,他轻咳几声,虚指着前方的船屋说:“走了。”   “你还要上船?不犯困吗?”舒雾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又低头看了看他有没有走直线。   他装起认真旅游的达人:“舒小姐,来南岛当然要上最有名的水上船屋玩玩。”   舒雾:“我可不是来旅游,给你做翻译等于额外工作。”   周星枕把她拉上船,闷声道:“你是我的导演。”   “你只是飞行嘉宾,我应该只是罗讼和轻轻两个人的导演。”舒雾弯弯眼睛,肆无忌惮地吐槽,“做你的导演有什么好?你脾气差,起床气重,不爱表达,嘴硬脸冷,恐高,喝酒还喝不过我……”   “我怎么在你眼里全是缺点?”他语调沮丧,快站不稳。眼前模糊,全世界只剩下瞳孔里小小的舒雾。   舒雾看他有些醉意上头,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算咯。不过反正在你的粉丝眼里,你完美无缺。”   周星枕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可是我太慢了。”   心动太慢,说出口太慢。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抛弃了。   爱上一个人,也许因为他劲瘦有力的后腰,也许是发现他冷硬外表下的柔软和羸弱,也许是因为神智混沌中看见她又哭又笑……   世间风月,本就难以说清。   水上船屋的夜景和在陆地上并无太大不同,岸上还放着本国的音乐,咿咿呀呀让外来者听不懂一句。   晚风炽热,拂动了一池月色下的波光粼粼。   舒雾被海风吹得有些忘记时间,后知后觉回他一句:“你刚刚说什么慢?”   周星枕却不再说了,站起身来,迈开微沉的脚步向她走过去。   他眼型是弧度极为惊艳的开扇型,哪怕是眼尾肿起一个包,也不逊色别人半分。   舒雾这个位置是出船口,她见他走过来也正好起身:“终于要回去了?”   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她刚站直,身前高大的影子就覆盖下来,突然抱住了她。他宽厚温热的胸膛,冰凉而裸露在外的手指,低下头靠在她颈窝的气息。   舒雾神情呆滞,竟忘记把人推开:“周星枕,你其实,不是要跟我算账的吧。”   “谁说不是?”他听见这话抬起头来,忽然捏住她软乎乎的脸颊,恶狠狠地放话说,“舒雾,你就是个没耐心的……”   感情骗子。 第30章 要死也一起死。   周星枕父亲是消防员, 闷葫芦一个。母亲是航空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在公司也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父母因为各自职业的原因,见面少, 对他的管教也少。   周星枕自小听别人赞叹的话无非是说他长得如何如何出众,但可能受家庭环境的影响, 他自己不会说话, 也不太喜欢说话。   不会聊天就变成了傲慢的代言人, 孤冷,高岭之花……他也不太在意这些评价。   他家庭和睦, 表兄弟很多, 在学校时也有照应。   出道得太早, 也比同龄人更早地见过人情冷暖。   喜欢能持续多久?   今天口口声声说最爱你的“死忠铁粉”,明天就可能因为一张无中生有的帖子,对你恶语相向。这种人他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   镁光灯下,言多必失。好坏都会放大, 放大即会变质。   于是他对所有的“喜欢”都保持距离,把所有的“喜恶”都本能地藏起。   直到大四那年,跳出来一个舒雾。   她絮絮叨叨, 生机勃勃, 总是脸红,像朵向阳的向日葵。在她眼里, 他是灿烂的太阳,也是快乐的星星。   她百折不挠,把偏爱表现得明目张胆,任凭他怎么装冷淡,她也一个劲地不知后退。   他慢慢地展开心扉, 她却要离开了。   不知道张口挽回,来不及组织语言,所有的不知所错让他慌乱又可怜。   她不再看向他的时候,他也不再是那个耀眼的人。   ...   ...   凌晨四点多,周星枕揉着酸痛的太阳穴睁开眼。   嗓子眼发苦,口腔里还残余着酒味。他坐起来打开房间的灯,确认自己在酒店后拿过水漱口,又顺着意识慢慢回忆了一下。   他和舒雾不是还在船屋上吗?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居然已经这个点了。   外面沙发上还躺着一个睡相差劲的罗讼,睡得呼噜震天。   周星枕过去把人不客气地拍醒:“舒雾呢?”   “大哥,三更半夜的,人家当然在睡觉啊!”罗讼睁眼,没好气地说,“他们南岛本土的酒很烈的,你和你爸一个样,沾酒必倒,还在人姑娘面前出丑。”   周星枕抓住字眼,睨他:“出什么丑了?”   罗讼冷笑,看热闹似的说:“害怕了吧,你耍流氓啊!一路上抓着人家不放手,我看你要用一生去治愈这一晚。”   “……”周星枕坐在沙发上,有些烦地揪了一把头发,“只是这样?”   “还不够?”罗讼被他搞得没了睡意,盘腿坐起,“噢,你助理说你还一路上一直叫她学姐。我搞不懂你啊,小舒姐是以前依譁我在你电脑上看见的那个女孩吧?”   周星枕没应他的明知故问,拿过茶几上的switch开始玩游戏。   罗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舒雾是在三年前。   他学校放假,周星枕也终于大学毕业。   他就上这个明星堂哥家里接住了一阵,借他电脑做功课时看见某个文档里只有一张毕业照。   准确来说,是半张。   那应该是舒雾和大学同学的合照,被周星枕剪掉另一半,只余下穿着学士服的舒雾。   女孩看上去长得偏幼态,画着淡妆,扎了个低马尾。   眉毛很细软,鼻梁挺俏,眼尾和唇角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笑出了几颗小白牙齿。   罗讼第一次见他这个性冷淡表哥电脑里藏着其他女生,八卦地要死:“哥,你谈恋爱啊?你们公司不是不让艺人谈恋爱吗?”   周星枕当时在看剧本,轻描淡写地说:“没谈。”   “那这女生是谁啊,你家里养的那只马尔济斯犬都是公的!她不是你女朋友,难道是你暗恋的人?”   他听到这句才有反应:“是追我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追你?”罗讼摆明了不信,说,“那人家现在在哪啊?既然是追你,那肯定很主动吧。”   这话不知道戳到了周星枕哪的痛点,他神色变得很不耐,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空洞感,没再回答这个女孩的问题。   一直到去年年底,罗讼去他家拜年。   那张照片还在他电脑里,罗讼始终没有见过真人。   在这之前,家里人常坐在一起讨论他这个表哥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说他长期待在盛产美女帅哥的圈子里,一定对外貌会更加挑剔。也许是家世高阶,身材极佳,脸蛋超绝……   但罗讼想了一下见过的那个女生,似乎都没有。   一个看上去秀气清丽又带点韧劲的女孩,艺术大学里,这种相貌也比比皆是。   他这次学乖了,趁这个酒量差的表哥在年夜饭上被灌酒,不动声色地套话:“哥,你说你这位追求者这几年都没联系过你。她是不是变心了?”   周星枕声音低下来,说着自己都不确定的话:“不会。”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罗讼想了想,取消这个问题,又说,“你怎么不去追她啊?”   “我等她回来。”他闭上通红的眼,手背盖着脸,几乎呢喃,“你得叫她表嫂。”   “……”   结果今年还真让他看见了,不过看见本人后罗讼才觉得奇怪。   他怀疑周星枕这三年一直在吹牛逼!   人家女孩一点也没有主动追他的意思,反倒是他一个劲地找存在感。   于是从初一开始就不停换女朋友的罗讼,作为一个看上去很乖巧的“情场浪子”,语重心长地按住他的手:“哥,听我一句劝。”   周星枕:?   “喜欢就要抓住机会,不要暗恋,要明恋,要给女孩安全感。”罗讼竖起一根手指,说出重点,“还有啊,不要再造谣、臆想别人喜欢你了!”   “……”   周星枕忍无可忍,直接把人踹出了房。   -   岛上三天两夜的拍摄很快进入尾声,闲暇时间,节目组的人都在酒店游泳池里泡着。   大厅打台球,沙滩上玩排球的都有。   舒雾不会游泳,就没下水,躺在太阳椅上正和肖一柠语音聊天。   “羡慕你啊,南岛好玩吗?”肖一柠还在客户新买的房子里找灵感,愁着窗帘该换什么颜色。   舒雾张开手指遮住眼前的阳光:“还行咯,感觉全世界的小岛都差不多。”   无一例外都是沙滩孤屿,太阳镜比基尼,冲浪打球和吃不完的海鲜。   肖一柠:“你过去之前就没做什么旅游攻略?”   舒雾心想,做是做了的,只是这个岛太小,两天就可以把景点全逛完。如果说唯二两个好玩的地方,一个是出名的水上船屋,另一个自然是高塔蹦极。   她叹口气:“水上船屋是看过了,还想去尝试一下蹦极来着。”   肖一柠:“去啊,反正你们这节目还没拍完。”   舒雾也想去啊,只是这个挑战太小众,没几个人敢玩。   她厚着脸皮把不怎么熟的同事都问了一遍,也没找到愿意去的:“一个人去总觉得有些孤单,也没有这么多勇气。”   “哎,那有机会,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玩玩。不过你总比我好啦,又碰到一个龟毛甲方,据说还是个明星……”肖一柠作为一个苦逼的社畜,心甘情愿献出嫉妒的嘴脸,“啊对了,昨天你让我帮你领的快递已经放你家茶几上了。”   舒雾:“我家小可寄过来的吧,有没有信件之类的?”   肖一柠摇头:“没有,反正收件人是你这个小舒妈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还真当养了个儿子!”   “羡慕啊?你也养一个呗。”   “我还要养爸妈,哪有你这么清闲。”肖一柠看了看时间,“哎我不说了,准备开工。你记得买点纪念品回来给我啊!”   纪念品不就是收取智商税的小玩意吗?   舒雾耸耸肩,收线:“好,回见。”   ———“小可,是那个喊你妈妈的孩子?”   身边一直没人的太阳椅上陡然传出声音,舒雾缩了缩脖子,转头抬睫:“你怎么在这?”   周星枕一身长衣长裤,帽子遮了半张脸,随口道:“日光浴。”   舒雾怀疑地盯着他:“裹这么严实,也能晒到?”   闻言,周星枕掀起眼皮看了看她。   她上衣只穿了一件清凉的抹胸吊带,浴巾半裹着裸露的直角肩。细长的小腿肚没在水里,百无聊赖地前后划了划,足尖淌过几点莹白的水珠,皮肤白的晃眼。   他神色微顿,腔调懒散:“你想看我脱多少?”   “……”舒雾听出他捉弄人的意思,把脸缓慢地扭回去,“你还是别脱了。”   他笑一声,一侧眉峰扬起:“怎么?”   还能怎么?他要是在她这脱得只剩下一件,估计整个节目组这几天的饭后闲谈全是他们了。   舒雾温吞地把浴巾扯紧了点,说的话却能气死人:“就算要脱也等我走开一点再脱,我怕玷污您尊贵的肉.体。”   “……”   周星枕往后一瘫,躺回椅子上:“你那个孩子叫小可?”   舒雾坐起来,盘腿问:“你都听到了?”   周星枕眼也没抬,哼出一句:“我听力正常。”   “……”刚才只有她一个人在,索性开的扩音,倒是没想到有人会无声无息地坐在一边这么久。   “你听到他叫小可,那就没错。”舒雾淡定地“嗯”了声,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真有这么一个孩子?”   “是啊。”舒雾点点头,表情轻快,“今年八岁了,是个男生。”   今年8岁,就是养子?可她的年龄根本不到□□的标准。   “你研一退学之后。”周星枕闭了闭眼,很低地叹口气,“去哪了?”   他们自重逢,周星枕就一直避免这个问题。   怕知道她过得太好,更怕知道她过得不好。怕像身边人说的那样:她是因为没追到自己才心灰意冷离开。   更怕知道的真相是:她离开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影响不到她半分。   舒雾也有点诧异他会问这个,思索了一下该怎么说:“我走……”   “算了,晚点跟我说,别破坏我心情。”周星枕骤然打断她,站起来目光沉沉。   明明是他说话无厘头在先,舒雾却也没生气,只好脾气地说:“怎么破坏你心情了,晚点儿又是什么时候?”   周星枕逆光站到她身侧,正好挡了一大半阳光。一半脸藏匿在阴影下,显得头发私都泛着金色。   他偏偏头,挡住右侧几位本土男士朝她看过来的灼热视线,向她伸出手。   舒雾不明所以,但是没伸过去,自己站起来:“怎么了?”   “去蹦极。”   “……你不是轻度恐高吗?”她顿了顿,眼睫慌乱地眨两下。   周星枕:“想去试试。”   他总有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以前在大学,放假期间,舒雾还陪他去过鬼屋体验工作人员的兼职生活。   谁能想到,好好一个国民男神,会在鬼屋扮丑体验刺激。   舒雾犹豫不决:“你找我去是因为没翻译吗?”   她其实觉得周星枕英语挺好的,至少前天晚上在夜市遇到外籍粉丝,他也能对答如流。   他否认得干脆:“不是,我陪你蹦极,你欠我一个愿望。”   “你想要什么?”   “你的半个小时。”   “啊?”   看出她防备的往后退两步,周星枕歪头笑一声:“半小时我能干什么?”   “……”舒雾谨慎地说,“你还是直说吧,我总不能不明不白把自己卖了。”   “留半小时听听你那个孩子的事,免得你又三言两语打发我。”   舒雾嘀咕一句:“你好奇心真的越来越大了。”   不过她反正也一直愁找不到人一起去蹦极,有人陪还挺好的。她假意有些为难地沉吟几秒:“那好吧,我吃点亏陪你去。”   “……”   舒雾把浴巾拿下来,囫囵折好搁椅子上:“走吧。”   “等等。”他眼眸晦暗,把视线从她还滴着水的发尾收回来,扯过她的浴巾又披上去,“塔上风大,去房间换个长点的衣服。”   她想想也对:“好,那你等等我。”   ……   南岛没什么公共交通车辆,他们问酒店前台用当地app叫了辆车。   舒雾看了看工作群的安排,今天晚上还有两个小时的拍摄,明天就正式杀青回去了。   一路上的行程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和司机聊不如和身边人聊。   舒雾趴在窗户上吹了下热带的风,回过头:“你今年复工的话,行程是不是挺满的?”   周星枕侧头往她的方向看:“还行。”   主要都是进剧组时间长,他现在不拍电视剧,一般一年最多接两部电影,通告更多是在代言和一些品牌活动上。   舒雾思绪有些放空:“那你肯定不会来我们节目下一季了。”   “想我来?”他语气吊儿郎当的。   舒雾注意力被路边青绿色的路牌吸引,下意识回:“没有啊,下一季我也不一定还跟这个节目。”   脑后没有回应,舒雾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说的那句话,怎么这么不对劲?这不就是变相承认如果她还做这档恋综,就希望他来嘛。   车内安静的氛围被司机高昂的嗓门打断,他踩着油门兴高采烈道:“到了到了,前面就是!”   距离那座高塔还有几千米的距离,游客就已经看见了它。   下了车,周边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好在这个时间段不是旅游旺季,他们报的是双人蹦极。没排多久的队,交完钱签完字就已经站上了塔顶。   都说高出不胜寒,可舒雾穿好衣服一上去只感觉到了麻木感。   风声极大,工作人员几乎是吼着说话。   而恐高的周星枕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僵持着一张泛白的脸,眼皮动了动。   舒雾本来觉得自己平时去游乐园玩飞椅、过山车和大摆锤都是小意思,但站在这她也有点退缩的心。   看出她打算要下去的意图,语言不通的工作人员指指左边。   门口用英文写着一行大字:no refound for not jumping「不跳也不退钱。」   舒雾:“……”   周星枕把人拽回来,终于出口说了上来后的第一句话:“想做逃兵?那也来不及了。”   这种时候,礼仪距离都能往后放,舒雾手指抓紧他的腰带:“你不怕吗?”   他不答,往后退到边缘线上:“你抱紧点。”   近50多米的高度,舒雾往下看了一眼清澈的湖水,便觉得头晕目眩。塔顶上风很大,他们的脚踝上已经各自系好了一根长长的橡皮绳。   工作人员也往后退了几步,舒雾双腿并拢,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我自己跳吧,你看着就行?”   耳边风声呼啸,带着温度的话语覆在她耳边。   周星枕抱紧她,一直闭着眼,用行动拒绝她的请求。无奈又好笑地踏出那一步,两个人一瞬间同时往下坠落。   他轻声说:“要死也一起死。”   - 第31章 因为失恋。   从塔上下来后, 一直到晚上拍完节目,舒雾都没再看见过周星枕,好在今天也没有他要拍的镜头。   收工吃饭时, 她看见了罗讼,悄声问他:“你哥怎么没来吃饭?”   罗讼眨眨眼, 笑得人畜无害:“这么关心他?”   舒雾挥挥手上的台本, 认真道:“明天要拍杀青特辑, 我怕他明天也不来。”   “明天应该好一点吧,他下午不知道去哪玩了, 脸色挺难看的, 回来就倒在床上睡了几个钟头。”罗讼指指正进电梯的小助理, “喏,枕哥助理正给他端饭上去呢。”   舒雾跟上前喊住他,一起进了电梯:“周星枕是身体不舒服吗?”   助理:“没有没有。”   他答得这么快,让舒雾更起疑:“那他怎么都没出门,是不是那会儿去蹦极……”   “不是!”助理摇摇头, 有些为难,“老板说没什么重要的事别烦他,他要休息。特别是舒pd您过来找他的话, 更别让你去。”   舒雾:“?”   她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 一定是蹦极回来就难受,又不想在她面前服软, 就强撑一路。   想起白天,她第一次跳完不过瘾,后来自己又多玩了一次。那时候在下面等她的周星枕已经脸色发白,有点不舒服了吧。   舒雾拿过他手上的餐盘,看了一眼菜, 全是清淡的粥食。   电梯门正好打开,她扬扬下巴,示意助理开门:“我知道为什么了,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他。”   助理苦着脸:“舒导诶!你别进去了,我老板脾气不太好,起床时的脾气更不好。”   “你别担心,我比你清楚。”舒雾膝盖顶顶门,“我就进去看看他状态,毕竟明天还有一场花絮镜头。他发脾气我会帮你顶着的。”   小助理是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倔强的女人,他叹口气刷开门锁,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舒雾小点声。   房间里窗帘全拉上了,只有一丝地灯的暖光。暗黑安静的像是什么大魔窟,空调温度也开得很低。   舒雾把灯打开,小步伐挪到床边。   男人大半张脸窝在被子里,只露到高挺的鼻子那。睫毛不算很长,密如鸦羽般覆在下眼脸。黑发杂乱地垂在额头,看上去比平时的冷傲要温和几百倍。   他无意识地紧锁着眉,舒雾把手上的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抬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上前摸摸他的温凉的额头。   一瞬间,周星枕正好睁开眼,和她四目相对。   “做梦?”他反问自己一句,声音低哑,缓慢地动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珠。修长瘦削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本能地攥住她的手腕。   舒雾没开大灯,床边上还是有点暗沉。   两个人就着这昏暗的光和诡异的姿势僵持了几秒,她愣神结束:“你脸有点红,我以为你发烧。”   男人微微垂下的眼睫往上抬,还带着点不太清醒的惺忪睡意,嘴角抿着,耷拉着眼尾不太高兴的样子,整张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周星枕拧着眉,顺着她伸过来的手往自己这个方向拽,嗓音低低的:“好吵。”   他大概只想把声音来源阻绝,力道也很大。舒雾被他拽得直接脸靠了过去,话也被堵在他胸前的被子里。   后颈的皮肤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肩背上横着一条手臂,她半蹲在床前被迫听他不知是撒娇还是生气的抱怨。   舒雾抿抿唇,抬起头时撞到他下巴,轻轻推开他:“周星枕,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他翻身,重新把被子拉上去盖住脑袋:“头痛。”   助理在无声中早就离开了房间,不过以他的职业操守,现在大概守在了门口。   舒雾觉得这是她的锅,戳戳被子里拱起的人形:“那你先起来吃饭,我帮你叫前台拿冰敷一下。”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认真扮演死尸。   舒雾索性在旁边给前台打了一个电话,让她送冰袋上来。   几分钟后。   助理敲开门把东西递给她,迅速远离“高危现场”。   舒雾弯腰,把他的被子往下扯。凶残地撩开他额前碎发,“啪嗒”把手上冰袋砸他脑门上。   周星枕眉间褶皱更深,甩开冰袋,拉上被子又往下缩。奈何被子太短,小腿都露在外面。   他活了二十六年,对外是懒淡惯了,没怎么表露过脾气习惯。臭毛病也没多少,唯独起床气这一点从小到大就没改过。   舒雾平静地威胁:“你要是再不起,我就出去喊一句你病了,让节目组的人都来慰问你。”   她说狠话时声线也是软的,一点也不能威慑人。   周星枕眯眯眸子,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坐好。懒懒地靠在床头,一脸心如死灰:“你动手吧。”   “你说的我能对你怎么样似的。”舒雾咕哝着捡起被他甩到床侧的冰袋,绑在他头上,我出去了,你要是没胃口也要把粥喝了。还有……今天谢谢你陪我玩。”   她最后这句话让周星枕想起很久之前,他心血来潮去鬼屋扮鬼,野了一天回到学校。   她送他回寝室时,他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谢你陪我玩。”   原来听上去有这么陌生疏离,这么的让人不爽。   他阖上眼,语气很欠:“别以为说声谢谢,就能不欠我半小时了。”   “……”舒雾就快翻个白眼,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   隔天出门拍摄前,大家都收拾好了行李。   杀青特辑的花絮拍的十分轻松,拍完几则广告商的广告之后,最后一个环节是吐槽part。   嘉宾们要对各自的搭档吐槽一些接受不了的习惯,假意喧闹的同时再营一波cp业,主持人和三位飞行嘉宾也加入其中。   话题不知道被谁带领,开始把镜头对准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潘轻轻最会说话,明贬暗夸:“我要吐槽一下我的总导演罗pd!实在太过于细心了!昨天晚上我本来也要下海捞蟹的,但是被他看出来生理期不太舒服,就免了这个镜头。”   罗讼接过话:“那我吐槽吐槽我们的舒pd,舒pd长得太好看了,说话也好玩儿,弄得我拍摄期间看见她就乐!”   舒雾佯装生气,对他摆摆手:“小罗啊,你这个镜头没了。”   摄像老师立刻欢脱地给了罗讼一个特写,又将摄影机对准到三位飞行嘉宾身上。比起这边几对小朋友情侣的欢乐,周星枕坐在两位年长前辈中格外的格格不入。   舒雾看着觉得好笑,都能想象到后期会把他剪的多么凄凉。   总导演不打算在回程路上开机,于是大家以海滩为背景,按照番位一个个站好准备合照。   总导演、副导演、编剧和三个节目编导按规定是坐在最前面,但周星枕虽说不是主角,咖位也够大。   舒雾提前和总导演说过杀青照站位的事,自觉地往边上站,和他换了一个位置。   周星枕也没多话,坐在地上后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没事。”她吸吸鼻子,鼓了鼓腮。   其实是因为有点感触,搭乘早班机飞来拍收官季的时候就有预料到这一天。   这是舒雾第一次完整地做一期属于自己的节目,她曾经颠三倒四地窝在剪辑房里一整天,就为剪出二十分钟的片段。   她默默记住里节目组的所有人,不过今天过后,大家就很难有机会聚在一起了。   舒雾在学校也是这样,课业学业的压力重,她没有花很多心思在交友上,但她记得住班上每一个人。   离别时也是如此,把不舍压在心底。   周星枕这么多年来看过太多剧组的聚散离合,对此毫无感觉。他往后仰了仰脖子,后脑勺磕在舒雾膝盖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们站的本来就挤,要不是舒雾感受到腿上的重量,她还真以为他只是贴着了。   突如其来的情绪立刻被他的幼稚举动转移,舒雾不满地小幅度顶了下膝盖。周星枕脑袋被稍稍颠簸一下,轻“啧”一声,又肆无忌惮地靠回来。   摄影师喊着“1、2、3!”匆匆忙忙跑回舒雾旁边加入合照。   闪光灯亮起那一刻,大家齐声喊着:「《心动瞬间》今天杀青啦!wow!」   ......   回程路上大家都累得不行,几位参演的素人都是艺校还未毕业的大学生,而已经借这个综艺有了一定粉丝的罗讼和潘轻轻都有后续的档期安排。   各位幕后人员回去还得加班加点做后期剪辑,都趁着现在赶紧补觉,睡得七仰八叉。   舒雾昨晚上忙着剪片子和对台本,现在也是困得合眼靠在小桌板上。   飞机上有Wi-Fi,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终于把她吵醒。   是赵问岚发的信息,大段大段的说教文字之后是自以为是的苦衷,最后才慢慢步入主题:   「妈妈说的那些有什么不对?你从研一那年起就一直顶撞我,你陶叔叔这一大家子人都看着你呢!但凡你有什么差错,我们母女俩只会成为攀高枝儿的笑柄!」   「我看你那个小编导的工作还是不要去做了,陶家有钱,我跟你陶叔叔说了,给你资金自己去拍电影。你不是喜欢拍吗?钱的事儿你不要操心,要多少,妈妈就会给你多少。」   「辞了电视台那份工吧,小职位又没钱,说出去都丢面子。我当年让你跳级不就是想让你比同龄人走快点吗?回家吃个饭,顺便来交个朋友。是你叔叔合作伙伴的孩子,比你大几岁……」   后面又是关于这个朋友的介绍词,离不开“家世好”“一表人才”这些俗套的话。   她立马明白这不是什么交朋友,而是变相的相亲。   舒雾关了屏幕丢回包里,再抬眼,身边的空位子已经坐上了人。   周星枕屈肘靠在桌板上,撑住头看着她:“醒了?”   周边人还在睡觉,他声音压得很低,有种和她窃窃私语的偷摸感。舒雾点点头,想起他为什么而来:“问小可?”   周星枕用眼神示意:说吧。   “花半小时太多余了,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舒雾说,“小可,是我去山区支教时资助的孩子。”   “你退学那年去做支教了?”   她有些惭愧:“嗯,做了一年都不到。”   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周星枕斟酌了一下:“你那年为什么退学?”   “啊……因为失恋。”舒雾笑了一下,坦然地说,“他们都是这么说我的吧,因为追一个不可能的人,追不到就退学了。”   明知她在开玩笑,周星枕却没办法配合一起笑,她如此轻松说话的语气就如同把当年的事都放下了。   他舌尖抵着上颚,半晌后,反问:“难道不是?”   舒雾睁大眼睛:“你真这么想吗?那真是抱歉,其实是私人原因,如果你硬要一个理由的话,那我应该早就跟你说清楚过了。”   离开那一天,周星枕对她絮絮叨叨的一堆话记得并不仔细。她把原因一笔带过,似乎说是因为学业压力大。   最后她蓦地说了句“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很打搅你,但是我不会道歉的,因为真的太喜欢你了。希望你顺利毕业后,继续大红大紫!”   这样的告别太不正式,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原来口口声声说着多么喜欢,下一秒也能一走了之。   周星枕把头转过去:“那个地方很穷?”   “是啊,我在学校官网上看见的信息。当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就一股脑儿过去了。”舒雾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继续说着对那个山区的回忆,“都说现在经济上来了,那种地方自然不至于饿死人。只是交通不便,信息堵塞,村民素质和教育程度都很难提上来,有些孩子很想走到大城市看看。”   周星枕没忍住,皱着眉:“你一个人去的?”   他看过一些新闻,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为了有这种体验感又或者是为了补足大学的积分去山区支教,结果一些野蛮村民只把她们当成城里来的“免费媳妇”。   舒雾当然也知道这些:“当时觉得是学校对接的项目,就没过多考虑安全问题。事实证明,那边的人都挺好的。”   回来之后,她就没再去过了。只是每年还会通过那边的支教朋友捐助一点钱,也一直保持着和小可的联络。   “想要别人加入吗?”他突然说。   “别人?”   “也没多少人,尽点绵薄之力。”周星枕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工作室最近也在找公益捐款活动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公众人物都有了一个义务捐款的限定责任,就连一些上市公司都会在维护公司形象上选择慈善活动。   但不管是做给观众看,还是真心帮助人,被捐助那方有受益就是好的。   如果有他加入的话,那她和那边的支教老师也就不会隔段时间就为钱发愁了。   舒雾怎么想都是利大于弊,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加入吗?那我们小可学校的新操场可就拜托你了!”   “……”被她脸上瞬间变了的财迷表情逗笑,周星枕歪头问,“多少?”   舒雾之前就有过预算,但此刻也不好意思报太多,小心翼翼地伸出五只手指。   “我给你翻两倍。”周星枕伸手把她的五只手指往下收,大掌包裹着她的拳头,“有关葛微信吧?直接去他那对接拿钱。”   “好,谢谢周总!”她开心了还没几秒钟,就后知后觉手还被他握着。   刚才还没这么多感受,现在只觉得相交的手发烫。   飞机即将着陆,周星枕若无其事松开手。拿出口罩和帽子,想了想又放回口袋。   他如今正好复工,需要热度和话题。机场早就有站姐带着粉丝接机,没必要再挡着这张脸。   入境之后,艺人嘉宾都跟着接机助理走。   舒雾和导演他们也顺利坐上节目组的车,离开前,大家都各自挥手道别。也有胆子大的同事,朝被人群簇拥的周星枕喊了一声“男神再见!”   机场内是步履匆匆的人,机场外是穿梭不息的车辆。   太阳当空,他们各自朝着不同方向。   舒雾隔着一层窗户望向那堆乌泱泱的人堆里,他又变成了那个遥不可及、在闪光灯下的人。   ……   十几分钟后,车缓缓驶入国道。   大家这会儿又重新活跃起来,开始讲在南岛那几天的趣事。   舒雾靠着窗户发呆,手机震动一声。   是周星枕发的信息:「差点忘了,我上回在船屋买的纪念品是不是还在你这儿?」   - 第32章 美男补觉。   “哇塞, 枕哥这热搜上得够快啊!一出机场就等着了吧。”   车内八卦组又开始聊起来,坐在舒雾边上的女孩申蓓是个大四的暑期实习生,也是个追星族。她抱着手机刷微博, 正好刷到了周星枕出机场的视频。   后座几个人也一窝蜂涌过来看,七嘴八舌地感叹:“幸亏这段时间我找他签了不少名字, 等枕哥重新火起来, 名字出现在各大网站了, 我就挂某鱼上去卖!”   “哎,这样看他觉得好陌生啊, 在南岛这几天应该是我和大明星最后的交集了。听他助理说, 枕哥不会再接综艺了。”   “他本来就是大荧幕影星, 和那些刚靠粉丝集资出道的小爱豆当然不一样啦!诶,你们说他到底谈女朋友没啊?一起拍节目这几天也没见他抱着手机和另一半聊天。”   对于周星枕女友猜测的八卦,自他成年后就没有停过。他是内娱最有实力、最有名气,也是娱乐公司第一代成功打造的流量演员之首。   尽管还小时他的妈妈粉、姐姐粉都盼着他认真拍戏搞事业,但是当少年骨骼逐渐长成男人的清俊模样, 仍旧不能阻挡更多年轻的追星女孩因为颜值对他抱有单身人设、男友偶像的期望。   “诶,小舒姐不是和枕哥熟吗?”申蓓眼珠子转得快,对她眨眨眼, “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说说?我们保证不外泄!”   舒雾下意识关掉屏幕, 抬头说:“我也不太清楚。”   话题逐渐从离别的伤感跑偏到圈里其他人的感情八卦上,舒雾把注意力放回自己手机上, 她还没回这位话题中心当事人的消息。   下一秒,周星枕又发来消息:「又在睡觉?」   z:「行吧,照顾好我的木雕,我有时间找你来拿。」   那个木雕是他们那是一起出去在摊子上买的,指定形状就能刻。舒雾在包里找了找, 那个五角星的木雕被她搁在了最里层。   她给肖一柠也买了其他纪念品,唯独没有买木雕,因为她觉得这东西又贵又不算什么工艺品。   身边人还在对他的私事滔滔不绝,而她在这人堆里产生一股荒谬的想法。   似乎她和周星枕也没有相差太远,明明触手可及,他们又变成了以前那种“发个信息就能出来见面”的关系。   舒雾回复一个“好”字,赶紧把手机塞回包里。   当着一群人的面和他聊天让她有点揣揣不安,像怀揣了一个仅彼此知晓的秘密。   -   回国之后,舒雾跟了半个月节目后期。   待在暗无天日的剪辑机房良久,她深刻感受到社畜有多难当。圈里有句话说得没错:上辈子做坏事,这辈子做电视。   唯一能给予自己安慰的就是,这档恋综在平台上的反响都不错。   十二月下旬,安清市下了第一场小雪。   与此同时,《恋爱瞬间》拿到了今日头条的年度人气综艺冠军和某音年度最受欢迎电视综艺的奖杯,电视台的收视率也在各卫视之首。   舒雾顺利转正后还没有其他工作,几个编导和总导演一起审查完收官季的样片。   才从机房出来,台里就已经开始了庆祝活动。   领导倒完香槟,把她叫到一旁:“小舒不错啊,第一次练手就拿奖了。”   舒雾微笑;“全靠罗pd带我们,节目做完受益匪浅。”   “别谦虚别谦虚,你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领导拍拍她的肩,“听说你研究生被黄询章带过是吗?他是我的后辈啊。”   舒雾表情微微凝滞:“您听谁说的?”   领导笑着说:“还能是谁?你们学校老元教授啊,我和这个嘴碎的小老头也有点交情。能被黄询章看上,就知道你在学校有多用功了!”   她放下酒杯,解释说:“黄教授只带过我一个学期,我研究生完整阶段的导师并不是他。”   “都差不多,元教授自然也优秀。”领导并不在意,话题一转,“接下来这档栏目可能不会做下去了,台里你有没有其他想跟的组?”   安清电视台固定的综艺栏目组并不多,从亲子到宠物,冒险、美食、普法教育……舒雾本就是电影转频,对这些了解都浅显。   她至今比别人强一点的优势,大概就是影像化剪辑和各种镜头的把握很不错。   舒雾诚恳地说:“做什么都无所谓,听上面安排。”   “我看过你简历,要不要找纪录片跟跟?”那大概是离电影最近的栏目,领导也许也是想她发挥自己的特长。   但台里唯一一档适合她的纪录片还没开始录制第二季,电视台不养闲人,却也不想大材小用。   于是舒雾接下来几天终于也过得轻松了点,在黄金档几档综艺里当替补,做二休三。   用带她的师傅的话来说,这叫劳逸结合。   “逸”的第二周,她收到了母校的邀请邮件。   安清艺术大学七十周年校庆,舒雾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也被老师请回去干活了。   本来这该是一场学生返校为母校庆祝的观赏活动,但今年的主办负责人是舒雾的导师:元甫,也是她们学校的校党副书 记。   他年纪大了不愿意操这么多心,说白了就是想让她这个关门弟子来帮忙接个私活。现场直播对新人来说压力大,这老教授一定是找不到别人才来坑她。   舒雾之前在校读书时倒是也导过几场直播,不过那都是把重播视频上传在校园官网上的小打小闹。   唯一一场还看的过去的就是在前年的电影节,但那也是有师姐们一起完成。   看了一遍邮件,元甫的意思是让她一个人控场全局。   不太方便推掉,舒雾倒也想试一试,为母校的七十周年校庆添砖加瓦。   看见这封邮件已经是在几天之后了,留给她准备的时间有些紧。   联系好导师和学校志愿者后,她立马开始在网上找历届的周年回放视频参考。   因为搜的是安艺往年校庆视频,所以关联视频直接显示了各大明星校友回母校庆祝的画面。   鼠标往下划过,她看见了“知名校友”周星枕的最新动态。   视频标题取名为《论狗仔的反向安利》,她出于好奇心点进去看了看,那里面只有几张周星枕躺在工作椅上睡觉的照片。   营销号滑稽地解说:“狗哥最近发现周星枕居然无声无息进了余导的剧组,蹲了咱枕宝三个钟头,没想到只看了一场美男补觉?周星枕你果然没有心,年底了,也不给点猛料让我们冲冲业绩!!!”   舒雾点开大图,图上的男人屈身睡在一张老旧的工作椅上,盖着件黑色长外套。   画质很模糊,只能看清他闭着狭长的眼,灯影错落,眉睫覆盖眼睑。清隽的脸部轮廓隐在暗处,薄唇抿的很紧,露出下巴的流畅弧度。   他看上去像是累得不行,手也直接垂在椅子下,指尖轻点地。这种姿势不但睡得不安稳,还很容易着凉。   业内都知道余孝涵是戏痴,一场戏不满意能NG百来次,对电影出了名的严格要求。进他的组不能玩手机更别谈轧戏,保姆车和明星待遇更是不存在。   想来不是熬了几个大夜,也不至于倒地就睡。   舒雾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有数个月没见过他了。   他的老粉丝都是养成粉,佛系得很,也习惯了他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   不过这几张偷拍也堪称是低配写真的照片又让许多爬墙的颜粉回春,评论里多的是路转粉发言:【我靠我靠,内娱还有这种神颜??哪个男团偶像啊!我要为他氪一个广场!!】   【啊啊啊啊啊我看过这位哥哥好多剧啊!终于有新戏了吗?但凡国产影视剧的演员里都是这样有颜又敬业的,奥斯卡还有别人什么事/滑稽狗头)】   【心疼wuli枕宝,比进组之前瘦了一大圈啊!狗仔有点良心好伐?剧组隐秘拍摄新戏,路透照好歹给服装打个码!】   【我操!操!操!困惨了都这么帅!大型母爱变质现场,跪求枕儿去拍个偶像剧让我们过过瘾!!!】   ……   放在一边许久没有新消息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居然正好是封闭数月拍戏好不容易才连上网的周星枕:「我的花今天还好吗?」   “……”   舒雾刚端起的水杯又重新放回去,她猛拍一下脑门。完蛋,她把这事给忘了。   前不久,她找他经纪人办完了捐款公益的事,回来时关葛给了她一把租房的钥匙。   说是周星枕之前托他租的,还正好就在她对面。   舒雾对这事还有点印象,那时周星枕来帮她修水管时提过一次。   她原以为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还真租在这了。   屋子里的装修是关葛一手操办,阳台上种了几盆花卉。可能以为她和周星枕是什么亲密的老友,关葛直接拜托她平时早上起来给花浇浇水。   舒雾没敢立即回,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8点了,她又熬了一个通宵。   昨天白天扎的丸子头已经变得乱糟糟,黑眼圈就快拉到和鼻子平行的位置了。她实在称得上一个“宅”字,作息也随心所欲。   这块区域以前发生过房东不经允许就直接进门拿租客东西的丑闻,所以现在房东都不好再自备钥匙。   更别说这栋楼的房东奶奶腿脚不便,不可能会帮他浇水。找出关葛交给她的钥匙,舒雾拿了个盆过去。   她对面似乎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没人租过,本以为进去会看见乱糟糟的搬家现场,没想到关葛收拾得还不错。   不过,这显然是周星枕租来放杂物的房子吧?她一抬眼就看见了纸箱子里一堆大学时候的东西。   那一堆假发更是熟悉,那时候周星枕有个话剧的试镜,算校园活动。主角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哥哥,其中有一场戏就是帮妹妹绑头发。   周星枕当然不会绑,于是舒雾自告奋勇帮他练习。   但第一次上手,周星枕就抓起她两边头发竖立起来,让她自己逆时针在他面前转几圈,自动转成一个丸子头。   那次过后,舒雾再也不想做他的试验品,所以第二天给他买了几顶假发练习。   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些物件全留着了,舒雾看着有点伤感。好笑又难过,仿佛又想起以前追着他跑的时候。   哪有这么多难忘的初恋,其实到最后你可能都记不清他是如何发光的,只记得喜欢他时那个勇敢的自己。   拿着盆接了水,舒雾往阳台走。   她阳台上倒也有几盆花,是前任租客留下的。不过她缺乏打理,只有肖一柠来时会帮她修建修建。   没想到周星枕也有养花的雅兴,她正想看看他养了什么。视线在阳台上巡视几遍,内心猛地发出一声:卧.槽!   救命!阳台上这几盆枯草是什么鬼啊!!!   舒雾放下水盆,赶紧跑上前看。   不是吧不是吧,这才几天而已啊!居然全死了吗?   手机震动一下,周星枕:「?还没起床,现在不是你的上班时间?」   舒雾看着那几盆枯草,欲哭无泪:「起了,今天台里没工作。」   z:「我待会儿要交手机,长话短说,视频可以吗?」   55:「可以的。」   下一秒周星枕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他在的地方应该是个休息室,化妆师和好几个工作人员还在边上给他捣鼓做倒膜的工具。   舒雾本来见有人在下意识想躲,但看他光明正大的样子,他们又那么清白,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周星枕撑着脸看她:“在我租房里?”   舒雾“嗯”了一声,心里祈祷他千万别提花的事!   “我的花还好吗?”   “……”她快自闭了,僵着脸回答,“挺、挺好。”   好在他没提出要把摄像头转过去看花的要求,话头一转:“对了,我收到学校发来的邀请邮件了,听说这次周年校庆活动的总导演是你?”   舒雾点头:“是啊,你会来吧?”   “我很重要?”他语调懒散,没化妆的脸上能看见眼下浅浅乌青,稍稍湾着眼看着屏幕时给人有种刚睡醒的慵懒感。   “嗯。”舒雾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他作为知名校友回母校,不说媒体那边要通知,就连排位子也该算上他。   “会来。”他表情淡了点,存心似的又提起那几盆花,“我那花就拜托你了,这几天惦记得连觉都睡不好。”   “……”舒雾这会儿连瞌睡都没有了,默数了一下阳台上的花盆,僵持着这个举着手机的姿势问,“那个……你这三盆花都是什么花啊?”   他侧头,好似心情不错地回:“你不是看得见吗?”   “啊这,我不太认识花的种类。”   周星枕眉头稍稍一挑:“就和你阳台的一样,都是月季。”   所以是上次看见过她的花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吗?   舒雾松口气,反正是关葛帮他买的花,他应该还没见过。大不了在他回来之前,去花市买几盆同款代替好了。   ...   ...   刚挂完电话,在一边也正好打完一局游戏的罗讼坐了过来。他在附近商城有个活动,也是临时来剧组探班。   “哥,你真搬小舒姐那去了?”   周星枕睨他一眼:“我租房暂放东西而已,空下来就搬,你要脑补到哪儿去?”   之前在综艺里出镜过的那套房子不能要了,网友太精,关葛上次还看见有粉丝在小区外面几百米的地方蹲点。   罗讼倒是能先住公司安排的房子,他只好自己重新再找一个。   放东西哪不能放,罗讼不信他这套说辞,又问:“那你刚刚跟小舒姐说什么花啊?”   周星枕:“我的花,跟你有关?”   “……你能对我好点吗?”   关葛拿了水进来,又听见他们说花的事:“你哪还有什么花?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之前联系的花店老板不靠谱,种的花开不过三天就枯死了!你那几盆花估计也没捱过这个冬天,亏我还嘱咐你那个做导演的校友帮你浇水……哎,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了。”   周星枕轻笑了一声,手机抵着下巴:“我觉得那老板很靠谱。”   - 第33章 躲不过周星枕。   回学校排练了几周之后, 随着校庆周年正式开始的前几天,正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台里最近忙着筹办跨年元旦迎新年文艺汇演,舒雾只好两边跑。好在这一天, 她不用待晚会现场帮忙,也算放了个假。   肖一柠趁着年底回了趟老家, 舒雾没有过公历年的习惯, 上次被赵问岚提过一次相亲的事之后, 也一直不太想回家。   一整天待在小租房看了几部贺岁档,无聊地刷了刷朋友圈里的跨年文案。   一直到晚上, 楼下老巷子里有收音机循环放着“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   舒雾才睡醒, 在出去吃顿饭和叫外卖两个选项里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穿上大衣,有点仪式感地打算出门。   然而刚推开门,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杵在门口。   周星枕刚收工,懒懒地靠在门边, 正要敲门的手没落下,反而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晚上好。”   楼道的灯光白亮,他个子高, 正好挡住光线。   舒雾花了几秒才从逆光中看清他阴影下的脸, 有点怔:“你怎么来了?”   “关葛把钥匙给你了。”他指指对面那扇门,伸出手示意她拿钥匙。   “……”他要回家, 那个花……   舒雾前几天还找肖一柠问过附近最好的花草市场,不过台里忙起来之后,她就把这事给搁置了。   见她还在发愣,周星枕稍稍屈身和她平视:“想什么呢?”   “我……”她见现在也瞒不过,只好抱歉地实话实说, “对不起啊,其实我忘给你的花浇水了,它们全枯死了。”   他看上去不太意外地“哦”了声,没说话。   舒雾心里更没谱了,联想到他说的“为了惦记这些花,觉都没睡好”。她慌忙补上一句:“你放心,我一定找时间把花给你补上!”   “嗯。”周星枕站直了看着她手上的包,目光从她脸上划过,“你要出门?”   舒雾点点头,从包里找出钥匙给他:“我出去吃个晚饭,顺便去看港口的跨年烟花汇演。”   周星枕接过,掌心很奇异地被冰冷的钥匙挠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我也没吃饭。”   “……”舒雾一顿,若无其事地关上门,“那你早点吃,我走了。”   他没应声,食指转着钥匙不经意地开口,充满遗憾:“本来还以为回来能看见花开。”   走在楼梯拐角的舒雾脚步停住,转过身试探的问:“你要和我一块吃个饭吗?”   周星枕平静地往下望,勉为其难地朝她走过去道:“却之不恭。”   跨年夜的活动很多,人山人海的市中心连家像样的餐厅都订不到。   夜灿如昼,华灯似海,把冬日萧瑟气息减退大半。周星枕打了个电话,开车把她带去了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日料店。   老板和他是旧识,早早给他预留了一个小包厢。   舒雾谨慎地往门后看了两眼,生怕被记者再拍一次。   “你在跟我偷.情。”他忽然出声。   舒雾吓一跳:“什么?”   周星枕指尖放桌上,不慌不忙地把帽子摘开:“你看上去比我还紧张,我们正大光明出来吃顿饭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偷.情。”   “……”   他这玩笑并没有让舒雾紧绷的神经轻松下来,她前几天看见微博上有好几个男明星都因为粉丝脱粉上了热搜,陶雨菲告诉她这叫“塌房”。   总之他现在正复出,还是避免这方面的绯闻出现比较好。   舒雾没接他这茬,扯开话题:“你那个房子租了多久啊?”   周星枕:“就几个月。我新买的房子离租房那不远,等装修好了方便搬。”   “你还怪赚钱的,又买一套房。”她嘀咕一声。   周星枕唇角微扬,扯了扯领带,凝视她瘦了一圈的脸:“你最近很忙?”   “是啊,两边跑有点力不从心。熬过下周的校庆可能会好一点。”舒雾抿了口果汁,舔了舔牙尖,随口问,“你嘞?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眉目疏懒,靠在椅背上:“你怎么知道我人间蒸发?”   “网上都这么说啊,说你进剧组就跟闭关了一样。”   他笑得随意:“还挺关注我。”   \"……”舒雾对他这样的调笑已经习以为常,慢吞吞解释,“不是刻意关注的,因为我妹算是你的粉丝吧,在我面前念过几次,她上次还托我把你没签完的那张纸让你签完。”   周星枕抬眸:“那你带了吗?”   “没有。”   反正陶雨菲墙头这么多,哪会只对他一个人耿耿于怀。   用餐的时候,舒雾顺便边跟他说了说上次小可学校的情况。   虽然说这些肯定都是工作室会去跟进,但毕竟他是慈善捐赠者,也该有权知道自己花的钱用到哪儿去了。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们在重逢之后心平气和地吃顿饭,普普通通地聊个天。   舒雾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自己没追到的初恋相处的,也许一开始伴随着不愿意面对、尴尬、气愤,但终究也会慢慢地归于平缓。   往事像阵风,跟这个新年一起跨了过去。   远处的广场上放起了电子烟花,他们一同从窗外望过去。皓月被黑压压的云覆盖,夜空升腾起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焰火,在这都能听见人群的欢呼。   舒雾的手机刚好有人发来消息,是姜芝。   电视台新闻组的几个同事在广场上直播,姜芝和她跟过几次组,有点交情,正问她要不要一起来广场看烟花。   舒雾看了一眼餐桌,想着反正吃完回家也没事,就答应了。   她踌躇着拿起一边的包:“我同事让我去广场那边玩,你待会儿是直接回去吗?”   周星枕神色淡淡:“我回剧组,走吧。”   “你们剧组今天不放假啊?”   他戴好口罩和帽子,纠正道:“是我不放假,今天半夜还有两场戏要重拍。”   “那你回来是……”舒雾拧着眉,不可置信,“只为看花?”   周星枕没答,看着她拿出钱包的动作,按回她的手:“我是这家店的投资人,不用拿钱。”   白蹭一顿饭,舒雾吃人嘴软。   又想到他好不容易从剧组出来,待会还要赶回去拍戏,这一趟简直白跑,居然连一直想见的花都没看到。   她愁着脸,深觉有点对不起他。   周星枕的车停在后边停车场,而广场在最前面。   两个人分道扬镳时,他站在没多少人的转角,把帽子往下压了压,突然喊住她:“舒雾。”   舒雾本来已经走远好几米,乍然听见他的声音赶紧跑回去。看了看两边,还好没人注意到他们:“怎么了?”   “没事。”周星枕把口罩往下扯到嘴唇那,低眸看她,“新年快乐。”   没想到会是这句话,但似乎又很合情合理。   满街都在歌颂着跨年,她抬眼回望他:“嗯,你也新年快乐。开车注意安全。”   晚上的风有点大,好在广场离这条美食街并不远。   舒雾把外套又捂紧了点,步行到达姜芝发的地点时还有点在神游中。广场中央的草坪正上方悬挂着一个大荧幕,此刻正在播放本市明星的新年祝福。   一张张喜气的笑脸从视线中过去,突然让她一眼望见了周星枕。   这段VCR显然是他进组之前拍的,为了拍杂志染的一次性棕色短发,黑亮的桃花眼,眼型内勾外翘。猫咪般的唇瓣轻轻抿起,说台词时会礼貌地弯眼笑,收敛了不少这张脸棱角分明的冷硬气质。   旁边有小迷妹在喊叫,咔嚓咔嚓拿着手机拍照。   荧屏上的脸在角度和专业打光下没有半点死角,随便一拍都是帅气清隽的。   舒雾却莫名想到的是一个小时前,周星枕风尘仆仆,眼下带着点倦意倚在她门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在镜头前表现力很强,生人勿近的高冷男神风格。私下却给人一种不加修饰的真实感,说话腔调懒懒的,像是对什么都没所谓。   “真好看。”   如同着魔了似的,舒雾有点不甘心地又重复了一句:“他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   新年过完没几天,安艺大学七十周年庆典正式开始。   红毯、灯光、摄像机和志愿者们都准备就绪,这次活动回校的明星导演等公众人物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娱乐圈。   开场是一段大合唱,站在c位的是几位刚毕业不久的小花,而身后大多是表演系的学生。   各种知名前辈师姐师叔等电影人坐在台下观看,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特意来后台跟各位志愿者打招呼。   灯光璀璨,光影盛典。   舒雾有条不紊地在片场控制调度,她发现实际操作起来和平时排练演习简直相差太多,一干曾经带过她论文的教授一同坐在幕后看她指挥导播。   热了场子之后,献上才艺的是本届新生舞蹈学院和声乐班的串烧歌曲。   一切都按照台本不急不缓地往下走,舒雾刚想坐一会儿,一个小师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师姐,保安说有记者混进来了。”   她纳闷:“记者采访不是安排在后面的吗?又没说不让采访。”   师弟拿着手机给她看,刚登上热搜第一的爆炸新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可能猜到当事人会不回应吧,就想冲进来拿到第一手资讯?”   热搜榜一只有几个字,却险些让服务器都瘫痪。   舒雾定睛一看,居然还是她认识的人:应娇,小三「爆」   她记得应娇从出道起就一直是演些女配角,不红但是也有一部分知名度。后来看过几次她整容的八卦推送,又和哪些男爱豆有过一段情。热度有了,路人风评却尽毁。   不过尽管大学时期她们相处并不愉快,舒雾也没对此发表过任何评论。   明星失徳的事件其实并不少见,只不过她这个咖位能冲到上亿的浏览量,可见另一位瓜主的粉丝该有多少了。   点进去这条热搜,果不其然,居然是已婚的一个中年导演。出名的也不是这位导演,而是导演妻子,上一代国民女神:明筱。   师弟一脸愤愤不平:“靠,这导演要不要脸啊?明筱在我爸那个年代简直是神祇一般的存在,神女都下嫁给他了,他居然出轨一个蛇精脸!”   “你小点声。”舒雾看完这报道也没太大感觉,比起毫无印象的明筱和这位没什么作品的导演,她更多的是对校友应娇有太多不可置信。   那时候应娇虽然总有乱七八糟的小心机,处处看自己不顺眼,但舒雾没想过她连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了。   想起以前她作为学生明星众星捧月,朋友一堆。如今却到处都是塑料情,舒雾有点唏嘘。主动合群比不主动合群的人,似乎更孤独。   刷了刷评论区,明筱退圈当全职妈妈十多年了,此刻却依旧很多路人激情愤慨替她声援。   “哎,这瓜吃的心塞!看见美人阿姨遇人不淑,真惨。”师弟上道地收回手机,“学姐,那个应娇是我们学校的吧,她今天应该也来了。我们也不知道记者长啥样,待会他冲出来怎么办?这还在直播呢。”   舒雾找过副导演拿了份座位表,边垫脚往嘉宾席上看边回答:“能怎么办?几千个人呢,我不信他找得比我快。”   师弟懵逼:“啥意思?”   “找不到记者,我还找不到应娇嘛?把新闻女主角提前支走,不破坏晚会就行。”   “……”师弟竖起大拇指,“还是您牛逼!”   嘉宾席上都是穿着礼服刚走过红毯的人,在此刻最庞大的影视圈里,恐怕没几个傻子会不知道趁机会结识人脉,获取资源。   而且现场在直播,偶尔棚顶上会有摄影机扫过去。被拍到荧幕上的话,网友就是一句“没素质的低头族,不懂尊重人”。   舒雾照着座位表上终于找到那位事情败露而不自知的人,应娇穿了一件黑色抹胸礼服裙,正笑脸相迎旁边一位电影影评人。   她过去之前先拍了拍在边上打盹儿的老教师元甫,把台本塞进他怀里:“老师,您先帮我看着一下现场!我去去就回。”   猫着腰过去,舒雾抱歉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打开手机备忘录,打了一行字递过去给她看。   应娇前一秒还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垂眼看完就立刻惊慌起来。连告辞的体面话都没说,立刻招呼经纪人离开。   舒雾本来对那则新闻还抱有怀疑态度,见她这个心虚逃窜的样子也知道基本是实锤了。她保持着礼貌的笑,又回了幕后。   庆典持续三个多小时,终于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压轴节目是几位当红流量艺人的演讲,舒雾拿着名单,翻到最后一页:周星枕。   追光灯打过去,随着他登上舞台一步步挪移,她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他在的方向。高而挺拔的身影,下颚线条比上次见面时似乎更削瘦了点。唇色很淡,漠然的一张脸被镜头推近,在身后大屏幕上骤然变大。   他站直在麦克风面前,目光扫过台下,看向摄影机,声线清冷:“各位好,我是安艺大学1x级表本1班的周星枕……”   灯光明亮,台上几位同期艺人齐齐说完。   错身下台时,主持人走上前收尾,幕后的几位校领导及舒雾等工作人员也一同上去致谢。   红幕布附近突然蹿出一个壮实的人影,大声喊道:“枕宝!你是最棒的,我爱你!爱你一辈子!”   “……”   众人齐齐看过去,元甫问舒雾:“这什么东西?”   “可能是粉丝?”舒雾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星枕,关葛像护崽子似的挡在他面前。   “保安过来,把人带走。”舒雾放下传呼机,做了一个示意主持人继续的手势,也让几位艺人先往台下就坐。   刚安排完,那位粉丝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捡起地上的应援灯牌就朝周星枕这个方向跑过来。   慌乱之中,不知道谁绊倒了话筒和机器的电线,一阵尖锐刺耳的杂鸣声刺激在场人的耳膜。   几个保安闻讯及时赶到,匆忙拦住那位发狂的粉丝,把她强硬地往外带。   正当主持人急急救场准备闭幕时,被拽住手臂的那位粉丝突然暴怒尖叫,用尽全力甩开保安再度像头牛似的朝他们这个方向狂奔。   几个人被她慌乱地冲散,高大的金属顶光灯被撞得歪歪扭扭,蓦地应声倒下。   舒雾看着上方突然覆盖下来的阴影,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猛地推开离自己不足一臂的周星枕。   一时间,沉重的金属照亮灯砸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巨响!   而那灯的支柱是根铁架子,直接压到舒雾小腿上。   她仿佛听见了骨骼的错位,冷汗倏地布满后背,疼得喊不出声,周边是刺眼的光和蜂拥而至的人群。   淦!她忙碌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顺利走到最后一步的晚会!   没料到躲得过应娇,却躲不过周星枕。   - 第34章 我是你前夫。   肖一柠本来想找舒雾下班一起去吃海鲜, 结果接起她电话的居然是周星枕。   这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把自己好姐妹搞进了医院!   医生拿着片子给在病房的几个人细心解释:“……你们看片子这,胫腓骨远端骨折, 但是没有移位。小姑娘年轻,愈合能力也快。康复周顺利的话, 八周之后就可以拆钢板。”   周星枕蹙眉:“那她怎么还没醒。”   “她疼嘛, 估计还困, 所以一下就睡着了,你瞧瞧患者的黑眼圈。”年长的医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宽慰地说, “年轻人工作太拼命了, 仔细听,还打鼾呢!”   “……”肖一柠觉得不能再放任这医生继续抹黑舒雾的形象了,连忙说,“那医生,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吧?”   医生收起片子, 往外走:“没什么大问题,我还有一台手术要做,晚点过来查房, 家属先和护士去领下药。”   肖一柠忙道谢, 松口气:“那护士小姐,你领我去一下吧。嗯……护士小姐?”   这边的护士是个刚来几天的实习生, 学生心性,正戴着口罩眼巴巴地看着站在病床前的男人。   察觉到一旁的注视目光,周星枕把视线从病床上收回,看向护士胸前的工作牌:“郑小姐,麻烦带我朋友去领药。”   他眉眼漠然, 唇角抿得平直,冷淡的气质立刻让小护士闹了个大红脸。   护士结结巴巴道歉,羞愧地领着肖一柠往外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跟我来。”   助理缴完医药费走进来,挂断电话:“老板,关哥他说那个女粉丝已经在拘留所了。他那边问你要不要追究责任,据说还是个高职的女大学生……关哥的意思是,既然你没什么事,要不要……”   周星枕打断他,语气冷寒:“不和解,直接告。”   “好嘞。”助理忙发信息过去。   ......   病床上的舒雾渐渐睡醒,这一觉睡得无比畅快,她甚至还伸了个懒腰,再睁眼就发现三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肖一柠紧张得不行:“你醒啦!宝贝,你感觉怎么样啊?”   舒雾轻咳了声,看向她:“你是?”   “……卧槽,我是?我是你柠姐啊!你他妈不会失忆了吧?”肖一柠心急如焚,脑子里一堆狗血剧情飙过,直接吼向周星枕,“都赖你,你给老娘赔一个舒雾雾来!”   周星枕安静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一脸虚弱的人,扯回正要出去喊医生的助理,俯身问她:“失忆?”   舒雾眼珠转两圈,眨眨眼懵懂道:“这位先生,你长得很眼熟啊。”   他挑挑眉,波澜不惊地说:“当然眼熟,我是你前夫。”   舒雾:“……”害怕jpg   ———“咳咳!”   助理和肖一柠同时被呛到,一脸惊恐地听着这两人的诡异对话。   周星枕面色不改,继续睁眼说瞎话:“老婆,你昨天还求着我复合。”   “……”舒雾装不下去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反驳他,“你胡说八道,我一个花季少女离什么婚!”   肖一柠听着不对劲,反应过来被耍,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好啊你,我这么担心你,你居然还骗我玩儿!”   “别动别动,真疼啊。”舒雾指指自己被挂起来的腿,立刻惨兮兮地说,“我这个是不是要住很久的院?”   肖一柠:“是啊,没两三个月你是动不了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可看了你们的直播视频,你简直太敬业!为了工作还是为了男人舍生忘死?”   舒雾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看了一眼一边垂眸的周星枕,急忙转移话题:“你别发神经了,赶紧回我那收拾点衣服过来。”   肖一柠无奈闭嘴,想想是该给她带点生活用品。   她临走时指着周星枕,警告舒雾:“你别让他走了,再怎么说也是因为他的粉丝你才遭这罪,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他!”   助理见自家老板被骂得一言不发,赶紧拿过车钥匙:“肖小姐,我送您!您放心,我们枕哥会负责的。”   他们一离开病房,室内安静下来。   刚才的欢脱气氛不复存在,床头柜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水果篮,是学校派代表送过来的。   周星枕还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个苹果在去皮。外套被他丢在一边,身上衬衣起了褶皱。   衣袖袖口往上卷起,露出削瘦白皙的小臂。漆黑的眼垂着,背脊微弯,像一张僵直紧绷的弓。   舒雾稍稍挪着腿坐起来点,连名带姓地喊他:“刚刚一柠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这人就是太担心我了才会口不择言,指不定现在在路上已经后悔了。”   他“嗯”了一声,表情平静,注意力仍放在自己削的苹果上。   “也不怪你。”舒雾调整了下呼吸,把脸伸过去和他对视,假意轻松地说,“怪那个莫名其妙蹿出来的女人,喜欢你的人这么多,总有些人借着喜欢你的名义伤害到其他人。你如果都揽在自己身上的话,那你岂不是要累死?”   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舒雾戳戳他的膝盖:“就当我因祸得福,工伤休假,工资能找你报销吗?”   环绕三圈的苹果皮应声掉落,周星枕把水果刀和苹果放盘子里。眸光沉沉,藏着化不开的幽深。   半晌,他声音很低又无措地说:“对不起。”   “没事的,和你没关系。”舒雾迟疑着把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人比她更了解,此刻的他有多自责。   准确来说,周星枕第一次遇到这种偏执粉丝还是在他高考那一年。   那时“私生饭”这种群体在内娱还没有为人知晓,网民倒是经常听见泡菜国的男团被骚扰。   周星枕初次发觉自己被侵犯私生活时,应该是更早之前。   粉丝伪装成酒店的清扫人员潜入房间,直到他脱下外衣时听见一声相机的“咔嚓”声。   后来,这类人在被警告之后变本加厉。   做现场直播活动时,有穿着婚纱,拿着钻戒向未成年的周星枕来求婚的粉丝。   电话不停响起,来电现实同一通号码。他丢弃的衣物、香水瓶和枕头上的头发都被一点点收集起来。   更衣室里,发现几枚微型摄像机。不管换几个住处,总能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半夜睁开眼,发现一个女人痴痴地蹲在他床边笑……   论最恶劣的是他高考那年本该坐着通向考场的车,没想到司机被调走,坐在前面的是一个尾随他已久的痴汉。   他们在车内争执,周星枕反抗时猛地转动方向盘,致使高速公路上被追尾,才得以将那人绳之以法。   那大概是内娱追星被点名整改最剧烈的一次,违法越界的追求行为被大众积极抨击排斥。   有些粉丝因爱发狂、因厌伤人,各娱乐公司对私生饭和黑粉深恶痛绝,对艺人也多加了保护防范。   周星枕曾几何时也觉得,他长大一点就好了。   不会轻易被伤害、被胁迫,没想到如今还是有人因他受伤。   -   晚会结束时本就差不多快9点,月色下沉,舒雾挂着点滴又睡了一觉。   手机放在旁边,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看见肖一柠和教授他们发来的信息。   舒雾一个个回复之后,又跟肖一柠说,让她不用再跑来医院。毕竟自己只有一条小腿动不了,并不是不能自理。   肖一柠收拾好她的行李箱正紧挨着墙放,舒雾望了一圈空荡荡的病房,眼神黯淡下来,在网上搜了一下晚会的后续。   晚会最后收尾有些急促难堪,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全被一辆警车和救护车吸引。   热搜榜第一是周星枕工作室发的一条微博和法院立案声明,大意就是对此绝不姑息,势必追究法律责任。口气很强硬:针对此次事件,周星枕这方不接受任何后续的调解和协商。   点开周星枕微博主页,最新那条转发过千万,下面评论已经炸了:   【姐妹们注意亮点!枕宝转发工作室的那条微博有重新编辑过,他把工作室写的“粉丝”改成了“恶劣尾随引起骚动者”。呜呜呜这孩子太温柔了,怕伤我们心啊!!】   【私生饭不是粉丝!私生饭不是粉丝!重要的话重复两遍,支持演员周星枕维权!请各位理智追星,离作品近一点,离本人远一点!】   【路人看了都觉得太可怕了,听说还有人被砸断腿?那个女人冲向周星枕那一刻,那个眼神看得我头皮发麻!】   【私生biss!私生没有妈!心疼哥哥,听说受伤的是哥哥同校师姐。所有枕头、星云们都乖一点,去给那位小导演姐姐道歉和道谢!】   ……   这次周年校庆来了大半个娱乐圈,出人意料的是:   出席该校庆的上百位影视圈艺人都转发支持周星枕这方维权,并且有人也趁机说出了自己最近被私生缠身的消息。   十几条热搜都挂在前排,无一不是在声讨这起恶劣事件。能引起共鸣的是,私生饭行为并没有被姑息,家家粉圈都愤怒不已。   人民网等官方微博也就此事件评“整顿无底线追星,饭圈文化超出边界”!比起无组织的非理性追星行为,官方深入谈到背后庞大的黑色产业链。   营销号和某些平台利用粉丝对艺人的爱来博取流量,贩卖隐私,以热度换取利益,制造公共矛盾等等行为,都要严加整治。   舒雾看着满屏的字感觉到了视觉冲击,她不知道的是周星枕工作室花了百万要把这条微博牢牢挂在热搜榜一的位置上。   她在电视台注册的商用营业微博,继上次被周星枕点赞过后又迎来更高一波关注。   私信箱已经爆满,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下全是小天使的安慰和慰问。   舒雾被这大场面震撼得有些慌,思索了片刻,她转发了周星枕那条微博声明,并写上:【校庆发生意外事件是我失职,向母校和各位道歉,祝70周年生诞快乐。支持艺人维权,望诸位理性追星。另:感谢大家关心,身体无大碍。】   刚把编辑好的微博发出去,大半夜的,vip病房外的走廊就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年轻的护士端着药盘,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刚刚那女人是不是昨天还在热搜上挂着的那个应娇呀,她做的什么手术啊?”   门外的妇科医师摘了口罩:“怀了别人老公的孩子,还能是做什么手术?”   巡房的护士长打断他们说话:“别讨论了,做好保密工作,这几天肯定有记者闻风而动!”   “知道知道!我们vip病房的有几个能往外说。”小护士识趣道,指指后面那扇门,“这号病房里还有一个周星枕的家属呢,看他今天抱着人跑来手术室的紧张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地下情侣哦!”   舒雾:“……”   舒雾觉得这好歹还是vip病房,为什么隔音这么差?这些在背后吃瓜的医护群众们,就不能走远点再吃嘛!   讨论声渐渐变小,脚步声也渐渐走远。凌晨的医院变得更加安静,舒雾睡了太久,现在没有一点困乏。   病房墙上挂着一台老旧的液晶电视机,下面还存着几张DVD,估计是上一位病友留下来的。   舒雾瘸着腿艰难地移过去,想挑张碟片消磨时间,攒攒困意。   “《穿成病娇男主的白月光》、《月亮幻想症》、《难瞒》、《你这个假粉丝》、《初恋了吗》……”她一张张看过去,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听就是“你爱我我爱你”甜到掉牙的爱情故事,作为一只母胎solo,舒雾想也没想就把它们丢一边!   总算找到一张还不错的,适合她这种独立自强的硬汉!看着这电影名字还有点眼熟:《鬼影迷雾》。   这片子显然有点年代感了,舒雾其实不怎么看恐怖片。她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虽然不至于怕得尖叫,但也不太敢直面鬼脸。   画面的一开始背景音乐就十分压抑,几个空镜头连续接过。那是一个港岛,台风呼啸,吹得枝叶发出刺耳鸣响。   一个孩子从海边往海岸上跑,镜头缓缓上移,出现了他的脸。   “……”舒雾松口气。   她说为什么,这个电影如此熟悉!   居然是周星枕小时候演的。   妥了妥了!是他在里面出演,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张脸长得太好,实在容易让她出戏。舒雾索性把灯关了,多给自己一点看鬼片的氛围感。   但她显然低估了周星枕在十几岁时就表现出的演技天赋,看到最后,震慑人的音乐再次响起,几位主角行为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傍晚时分,周星枕作为岛上唯一一位幸存者,血泪在他眼角流下。他那张无辜的脸对着镜头,眼神悲戚,突然如鬼邪附身般笑了一下。   舒雾:“……”   她安慰自己,其实也还好,没有特别吓人。看了一眼离自己一米远的电视机,和离自己一臂远的灯开关。   算了,她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天花板上方传出轻微的脚步声,理智告诉她,这是值班医生在查房。但是想象力让她回到刚刚的电影剧情里,安静无声的雨夜,灵异的门自动打开。   血脚印从门口蔓延到床底,胡乱丢弃的鞋子被无缘无故地摆放成统一方向……   噫……她承认,好像有一点可怕……   舒雾默默缩进被窝里,默背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手抖地打开手机的音乐app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病房门忽然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舒雾吓得都来不及放歌,只好自己大声唱出来,声线打颤,“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周星枕:“……”   站在病房门口的周星枕左手提着热腾腾的夜宵,右手提了一张折叠床。把门关上,东西放地上,走上前扯下她的被子:“你大半夜唱国歌?”   舒雾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周星枕?”   “嗯,怎么了?”他把灯打开,顺便把小餐桌放过去。   舒雾刚吓的一身汗这会儿让她全身起凉意,她还处在惊吓中:“你能帮我关下电视机吗?我刚才看了个鬼片。”   周星枕转头,看见自己十来岁的脸定格在那。他对这部戏已经没什么印象,也没说其他话,起身关掉了。   外面的小雨逐渐下大,枝叶划拉过窗户,阵阵阴风刮过。   周星枕刚从警察局配合完手续,回来时淋了点雨。额发湿润凌乱,软软地趴在额头上,侧脸在灯光下打出一道阴影。   他换了一件常服,卫衣长裤,弯腰整理东西时能让人很自然地关注到他温和的眉眼和青涩的后脊骨。抓着桌角的手指白皙修长,很有少年气。   可他是个快奔三的男人了,不是电影里那个十几年前的少年……舒雾把眼睫闭下再睁开,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你能把你脸捂住吗?”   周星枕在一边忙忙碌碌、沉默地摆放碗筷。闻言抬眸,表情柔和中带点不解:“嗯?”   舒雾半张脸窝在被子里,怯生生地委婉道:“就是,你这张脸现在挺让我害怕的。”   “……”   - 第35章 只对周星枕才起反应。……   周星枕能年少就红的发紫, 实力运气是一方面,主要还离不开劳模两个字。记得最忙碌的一年是他老东家快破产那年,拿他做了对赌协议, 急需他接戏赚钱。   那一年被粉丝称作为“周星枕·年”,一年六部电影, 两部网剧, 隔段时间影院就出现他的名字。   拍过商业片、文艺片自然也拍过烂片, 更何况他拍《鬼影迷雾》时才十五岁。这片子也没太大成就,他只是主演之一, 对其中剧情、细节早就记得不清楚了。   他身边家人极少看他演的戏, 毕竟亲友来说, 对他太过熟悉,实在很难入戏。   所以周星枕真的,难以理解。   舒雾居然会因为看他出演的恐怖片吓成这样。   他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小桌板横跨在女孩身前,他顺势压上去盯着她:“别这样行吗?我也挺怕的。”   “……”舒雾语无伦次地模仿, 睁大眼,“你怕什么?你还那样笑!我今晚要是做噩梦了,肯定就是你结尾那张脸害的!还有那个鬼影……他会站在我床前。”   周星枕目光锁定在她脸上, 表情懒洋洋的:“放心, 我陪床,有鬼也近不了你身。”   舒雾着急道:“可你被附身了, 岛上四个人就全是你杀的!你还提着一个女人的头丢进海里!”   “……”周星枕停顿几秒,心想他接的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破戏。懒得再跟她扯那部电影,拿过桌上的热牛奶拍在她脸上,“我说你,清醒点没?”   温热的牛奶覆在脸颊上, 他的手指还有点凉。   见舒雾依旧蒙圈的表情,他索性坐在床边,捧起舒雾软乎乎的脸,语气称得上是温柔:“看清楚我,我只是周星枕。”   暖黄色的光打在他碎发上,冰冷的夜雨还在下个没完。   外面这么吵,以至于屋内也安静不下来。   舒雾认真望住他还沾着水珠的眉眼,几乎能分心数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他们离的近,她似乎还能闻见男人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却格外蛊惑人。   舒雾皱了皱鼻子,红着脸把理智找了回来:“你的手好冰。”   她脸的温度倒是越来越高,像个活体暖手宝。周星枕噙着笑,撩了撩眼睫:“不怕了?”   舒雾摇摇头,食指掰开他的手掌,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你搬床过来是干嘛?”   “说了,我陪床。”他自顾自把买来的夜宵放上桌,又弯腰把床摆好。   “你陪床?!”   “你看上去好像很不情愿?”他从她的小腿扫视过来,看着她的脸,“倒也不必担心其他的,我是良好市民,关爱残疾。”   舒雾张了张嘴,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是不是被肖一柠说的话洗脑了?我没什么大事儿,用不着你愧疚又负责的,而且你都把我医药费交了……唔。”   周星枕拿着块糕点塞住了她的嘴,语气又变得有些欠揍:“我乐意。”   他买了一笼糕点,都是刚蒸好的,还冒着热气。   舒雾也不知道他大半夜从哪弄来这么新鲜又好吃的糯米糕,灰汁团、水塔糕、年糕饺……   舒雾小口咀嚼着,眨了眨杏眼:“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觉得这是你的错,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知道。”他突然抬起手把她散落在唇边的头发丝往后挽了挽,动作自然到好像没有觉得这有多亲密。   她强装镇定,扯开话题:“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回剧组啊?”   “嗯,剧组换场地,要去西北两个多月。”周星枕侧眼,略皱眉,“我让助理给你找了个护工,明天会到。这段时间,如果有记者找你采访,直接拒绝就行。”   舒雾点头:“哦……好。”   过了会,他又突然提了句:“剧组挑的那个地方信号不好,可能上不了网。”   怎么像是报备行程似的,舒雾抿了口牛奶,小声咕哝:“不用跟我说,我又不会特意联系你。”   “你当我闲。”   “……”说着说着他怎么还急了?   他们都没再说话,周星枕低着头在给她剥虾,把其余几样餐点都摆好。   虽然没出声,却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舒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她刚醒来时,已经半夜了,病房里空荡寂静,只有她一个人。   人在病中容易脆弱,但那也只是一小会儿。   如果肖一柠又或者其他人在这守着,她反倒会觉得麻烦别人。   可现在凌晨近三点,她面前的周星枕撑着困乏的眼给她准备吃的,比起不好意思,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内心深处生不出要推开他的想法,也许是几年前的意难平,让她对这个男人总会下意识保留一些绮想。   她想起以前关注的那个情感博主曾经发过一段话:人只会坦诚又热烈地喜欢一个人到极致,他或许不是最完美的。   但你经过那个人之后,再次对待感情,只会变得更礼貌、克制、小心翼翼。   舒雾现在想来,觉得这话的确有道理。   她一直不是太过张扬任性的人,追周星枕时孤注一掷。经过周星枕之后,就很少再把目光放在其他异性身上。   大学时,他们学校论坛发起过一个投票:校内哪位男生满足了你对异性所有的幻想?   毫无疑问,周星枕高票当选第一。   那时候,喜欢周星枕似乎是个主流趋势。十个女孩里,问她们喜欢那几个男明星,必定有七个都会提到周星枕的名字。   自然也有女生吐槽他:帅哥要是脾气平易近人一点,也不至于大好年华里还单身二十年!   舒雾听着却不赞同,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周星枕是相像的。不去辩驳,也不特意地合群,像是活在自己的乌托邦世界里。   周星枕的脾气不平易近人吗?与其说是你对他的性格不满意,不如说是你没能让他注意。   舒雾看过他和粉丝面对面聊天,像是路边上被拉着攀谈的好友。偶尔嘴有点坏,意气风发却不傲慢得让人生厌。对漠不关心的事从来就不在意过,但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含糊。   但凡多了解他一点,都很难从他那全身而退。   这一夜实在太难入睡,舒雾不自觉地想了很多这几年来没去刻意想的事情。没法忽视床下还躺着一个人,一直到天亮,她才困得阖上眼。   朦朦胧胧中,有人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   电视台那给她放了个长假,舒雾觉得周星枕给她找的这个护工阿姨绝对是个名厨!   才两个月不到,她捏捏腰间的肉,感觉肥了一大圈。   连肖一柠来看她时,都说她一天比一天气血足。   聊天的时候,正好阿姨又带了午饭过来。   五菜一汤,中华传统美食真是源远流长,菜品从第一天开始就没重过样。   肖一柠喜闻乐见一起蹭饭吃,多嘴问了一句:“阿姨,您做饭这么厉害,肯定很贵吧,那个雇主给你多少工资啊?”   阿姨和蔼地笑笑,伸出几根手指比了个数字,舒雾突然就觉得嘴边上这块糖醋小排不香了。   等她收走碗筷,把病房门关上后,肖一柠不吐不快:“我去,这护工也太贵了吧!周星枕真有钱,他们明星是不是都这么有钱?”   “我也觉得好贵啊。”舒雾扎心地说,“她好像是按天计费的,我得赶紧康复出院了。”   肖一柠:“你急着出什么啊!那本来就应该他多为你做点事,不过……他对你倒是真不错。”   “是挺好的。”她点点头,除了刚工作重逢那段时间,他语气冷淡,经常挑刺之外,现在对她简直是好得有点过分。   包括上次周星枕问她“是不是故意耍他”之后,他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好像那天晚上,他抑制不住的低压情绪只是舒雾的错觉。   肖一柠不赞同地皱眉:“算了,你还是别觉得他好!真好的话,就不会这么久了都没来看过你一次了,他又不缺钱,拿钱安排才体现出好,也太廉价了!”   舒雾没说话,虽然他说过要在西北拍戏,但中途也回来过几次。只不过都是在半夜回来,可能是行程紧,也可能怕狗仔拍。   她记得有好几次,她在网上刷到周星枕在机场出现的图。   到晚上他工作结束,就直接过来了。偶尔给她带点零食解馋,像个田螺姑娘,一到第二天,人又不见踪影。   上一次他回来时正好碰见护士查房,小护士在大半夜没什么耐心,说话简短得很:“腋下。”   舒雾刚睡醒,还有点懵,听到她出声就照做。把手举起来,做了个“比耶”的姿势。   “扑哧。”刚进来的周星枕被她逗笑,斜斜地倚着墙问,“你搁这儿卖萌呢?人护士要给你量体温。”   “……”总之还挺窘。   没听到回应,肖一柠喊她一声:“这春天才刚来没多久,舒雾雾就开始思 春了?”   “舒雾雾没有思 春啊。”她一本正经地回答,表情很乖巧。   肖一柠被逗笑:“我刚刚说周星枕那席话,也是开玩笑。跟柠姐说说,你那颗只对着周星枕才起反应的少女心有没有死灰复燃?”   舒雾不解:“为什么说我只对周星枕起反应?”   “你真的不清楚吗?我认识你多少年了,除了你研一喜欢过的周星枕,我都怀疑你身上简直是有异性相斥的磁场!”肖一柠撑着下巴,仔细掰扯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选择让你代我去相亲?就是因为你自动有一层异性绝缘体的屏障!”   舒雾不懂。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以前追周星枕的时候,都跟他聊什么?”   舒雾:“太多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周星枕不说话,我就是个小话唠,小到早上在食堂吃的包子馅儿有点少,都会跟他提一嘴。”   肖一柠拍个手:“这就是关键的问题,记不记得?上次你们台里那个男同事拿着束花来看望你,你们可才聊了不到三分钟!”   舒雾:“这能说明什么?”   跟周星枕有话聊,是因为她面对他时有分享欲。   而且,她几乎花了好几天时间去了解他的资料,无论他想说什么,她都能很轻易地接上话。   “说明你没有认识第二个男人的准备,只要你没打开心门,我完全不担心会有渣男把你骗走。”肖一柠表情认真了点,说,“你这个人一直是这样,认定的事很难改。所以如果你还没有放下周星枕的话———”   听到这,舒雾突然喊停:“一柠!”   肖一柠一鼓作气的话还没能说出来,愠怒:“干什么?”   “我叔叔打电话来了,我接一下。”她指指手机上的备注:陶叔叔。   陶知衡这段时间带着赵问岚一起到国外出差,对家里的事也没注意。昨天和陶雨菲聊天,套了会儿话才知道舒雾在医院住院。   陶雨菲这种靠不住的叛徒。   舒雾有点无奈:“我没什么大事,月底就拆钢板了。医生说,再过两个月就能下地蹦蹦跳跳。”   赵问岚接过手机,没好气:“那个疯子怎么回事?你也不小心一点,看见这么乱也该机灵点跑开啊!”   “妈,我工作呢。”她这个总导演都跑,那校庆简直成一个笑话。   赵问岚才不管这么多:“家里还能养不起你?工作丢了还能再找,安全第一知不知道?”   “知道了。”   两个长辈聚在一起又唠叨了会儿,挂断电话时,赵问岚问她要了一个医院地址。   虽然舒雾觉得等他们出完差回来,自己估计都能痊愈了,但拗不过赵问岚坚持,还是告诉了她。   挂断电话,护工回来推她出去晒太阳。   肖一柠回去还有一个工作,走得也急急忙忙,于是姐妹茶话会告一段落。   -   拆掉钢板之后,舒雾又开始艰难复建,做了一周的康复训练。   出院是没问题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回到家可能还得持续一个月的行动不便。   护工在帮她收拾行李,走廊上很是喧闹。   护工阿姨解释说,最近正逢春夏换季,流行性感冒很严重,医院外面挤满了人。   舒雾听到这,应了一声。   本来还想给周星枕发条出院的消息,但想到人这么多,他应该也不方便过来。   病房门被敲了两声,舒雾立刻抬眼看过去,是一束粉色的玫瑰花。   她唇角微扬,赶紧侧过脸去看花后面的人。   “舒小姐。”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把花往下放了放,露出他的脸。   斯文精锐,这是舒雾对他的第一印象。   她有点错愕,不确定地喊出他的名字:“邵均?”   邵均点点头,把花递过去:“恭喜出院,伯母让我来接接你。”   他是上次赵问岚一直催自己去见一面的“朋友”,舒雾唇线渐渐抿得平直:“谢谢,我妈也真是的。抱歉让你白走一趟,我自己叫车就好了。”   “怎么能说是白走?”他笑笑,“去年雨菲生日聚会上就很想见你一面了,但你当时说要考试,没回来。伯母在我父亲面前提过你好几次,终于见上面了,比看照片要漂亮很多。”   邵均其实也只比她大三、四岁,说话却很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缺口。   舒雾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让他送自己回家就要告知地址,可他们并没有熟悉到第一次见面就能进家门的地步。   “之前雨菲给我看过你参与制作的综艺。”邵均很会找话题,准备得也充分,“我也有看你这次负责的周年直播,做的很不错啊,有种在看大片的感觉。”   陶雨菲这小孩到底卖了她多少信息?   舒雾礼貌地回以一个微笑。   “对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给你带了点我母亲做的桃花酥。”邵均正要把手上的食盒送过去。   护工阿姨突然从他们之间急急穿过,喊了一句:“周先生,您来了?”   舒雾下意识抬头,站在门口的男人穿了一件深色连帽大衣,外套敞开,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很好展现出他的窄腰长腿。   内衬是件白衬衫,宽大的棒球帽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和削瘦的下巴。   大概是职业原因,周星枕的衣品一直优秀。   明明他和眼前的邵均年纪相仿,但不管是外形风格还是气质,看上去都比邵均要年轻很多。   周星枕把帽子摘下,朝阿姨点了点头,走向床边:“今天出院?”   舒雾疑惑:“你怎么知道?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说。”   他扬扬眉梢:“你当我白请一个护工?”   “阿姨会跟你汇报这些吗?”舒雾看了眼出去给她拿药的阿姨,惊觉地指责他,“你这是侵犯隐私!”   “说晚了吧。”周星枕气定神闲地扯扯唇,“我连你一天上几趟厕所都问得清清楚楚。”   舒雾:“?”   把她逗得哑口无言,周星枕心情大好,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男人:“你是?”   邵均:“你是周星枕吧,我是邵均。我们恒邵地产旗下好像和你工作室有业务往来。”   “噢。”他似乎花了点时间想,语气平平,“抱歉啊,忙着拍戏,就没接你们公司那个广告。”   邵均唇角弧度未变:“不要紧,娱乐圈不缺男明星,找个代言人易如反掌的。”   这话听着实在不太舒服,周星枕轻笑:“那还追了我经纪人一个月,你们公司诚意倒是挺足。”   “……”邵均脸色稍僵,话头一转,“说来我还是看雾雾直播才注意到你的,晚会上的优秀毕业生。”   他话里带着点调侃的意思,周星枕只抓住了一个重点:“雾雾?”   邵均:“我们彼此的长辈关系熟络,一直想让我和雾雾多亲近点。”   一边的舒雾默默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只觉得硝烟四起,这就是商业人士的battle局吗?   突然话题扯自己身上来了,她解释了一下:“我们今天也才第一次见,还不太熟。”   周星枕看了一眼她放在手边上的花,上面还有张写着“邵”字的贺卡。他目光瞥过一眼:“邵先生是留洋海龟?”   “不是,我还没有留学经历。”   “啊,我还以为从国外回来才分不清界限呢。”他抬抬下巴,“第一次见面就送示爱的玫瑰花,邵先生真会交朋友。”   邵均被说得脸一阵白,顿了顿:“我是典型理科生,只知道鲜花配美人,倒是真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   周星枕:“没事,换个人就没这么多讲究。”   “?”邵均不是特别明白他的意思,但男人间的敌意被他表现得一览无余。   他继续把手上被打断的桃花酥递给舒雾。   周星枕瞧着在他眼皮下的交易:“阿姨没给你做甜点?”   “做了。”舒雾指指桌上还没吃完的几份糕点,“阿姨还做了酒酿丸子。”   周星枕睨过桌面,把那盒糕点重新塞回贺均手上:“既然她吃过了,贺先生就收回去吧。毕竟,一个人不能吃两家饭。”   舒雾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他回头:“会吃撑。”   “……”   邵均把糕点收回来,也没气馁:“雾雾喜欢酒酿丸子?”   “还行,那个米酒很甜,能感受到从舌尖到喉咙慢慢滑下去的酒香。”她说得很生动,脸上都泛着喜色。   “你会喝酒?看不出来啊。”   舒雾笑:“我酒量其实还不错,什么酒都喜欢尝一点。”   “巧了,我平时也爱喝个小酒。本市出名点的酒吧,我全喝了个遍。”   舒雾没去过几次酒吧:“酒吧太吵了,而且交朋友的陌生人也有点烦。”   “是啊,我这类就常成为那些人的猎艳对象。”邵均自嘲道,“不去酒吧的话,其实我自己家酒窖里也藏了不少,而且有些小酒馆也还不错。”   两个人突然找到了能共通的话题般,相谈甚欢,就快要约定好什么时候一起去市中心新开的静吧喝酒。   一旁插不进去的周星枕忽地冷笑一声,神色散漫地叹口气,十分羡慕的语气:“邵先生真是万花丛中过,绿意沾一身。不像我,平时的娱乐活动只会跑步健身,看看书和电影。女性朋友也没几个,还滴酒不沾,真是没趣。”   一番绿茶发言让邵均直接顿住:??   - 第36章 守株待雾。   刚刚还笑闹的气氛被他这句话立刻冲散, 明明邵均的意思是想开个玩笑,他这种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一进酒吧自然会被成为不少人的猎物。   本来是个被动的姿态, 但被周星枕一句“万花丛中过”概括一下,就显得他变成了什么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邵均不自然地收了笑:“也没有‘绿意沾一身’的说法, 我只是去喝酒, 很少交朋友。”   周星枕勾了勾唇, 懒洋洋道:“邵先生不是要说自己没在酒吧交过朋友吧?都是男人,我可不像单纯小姑娘这么好糊弄。”   舒雾赞同地点点头:“确实, 你肯定比邵先生更有经验点。”   “……”周星枕低眼看她, 眸深如墨, 赤.裸裸地就一句话:你胳膊肘究竟要往哪儿拐?   舒雾哪也没想拐,她本就听他们一来一回明褒暗贬的话听得心累。就算两个人公事上没能合作,但也不至于在私下还互相看不顺眼啊。   她淡定地把花束放在床头柜,回视周星枕:“我突然想起骨科室主任今天通知我去拿病例报告,你能不能帮我去一趟?”   这显然是要把他支开, 周星枕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行,但是。”   舒雾:“嗯?”   “不要乱吃陌生人的东西。”他撂下一句。   “……”   看着男人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邵均皱起眉:“圈里朋友说周星枕不太好相处, 看来说的没错。”   舒雾抬头:“哪个圈里的朋友?”   “嗯……就是公司旗下的其他产品代言人。”   “周星枕认识吗?”   邵均迟疑:“应该不认识, 只是几个小模特。”   舒雾有点较真地说:“既然周星枕都不认识她们,那怎么得出他不好相处的结论, 至少也要有过相处才能这样评论吧?”   邵均见她表情认真,只好附和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但你刚刚好像也同意这个说法。”舒雾也觉得周星枕对他有点咄咄逼人,她猜测,“其实他平时不会这么说话,可能今天心情不好。”   “那他平时什么样?”   “他很少搭理不认识的人。”   “……”   舒雾没觉得她说得有什么不对, 心平气和解释完,才说到正题:“我妈妈是不是一直想让我们相互了解?”   邵均微笑:“伯母和伯父对我很满意,你呢?”   舒雾避而不答:“我不擅长拐弯抹角,就直接说明白点了。我知道他们的意思,但是邵先生你青年才俊,又是家里独生子,完全没必要依照他们老一辈的想法找对象。”   邵均:“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只是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原来如此。”邵均沉吟片刻,说,“那位周先生对你不一般,你们……”   舒雾坦诚地耸耸肩:“你看过晚会视频也该知道那个女孩是他的私生饭,所以他可能对我感到抱歉。”   “我是想问,你们是旧相识?”   “是。”她引回正题,“我妈妈那边,我会自己和她说的。你父母那,也劳烦了。”   都是成年人,说到这也该识趣。   邵均开玩笑道:“看来直面暴风雨的还是我自己,为了这场相见,我可推了不少邀请。”   舒雾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是该早点说清楚的。”   “真抱歉的话,请我吃个饭?”   舒雾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的周星枕和医生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医生说还要叮嘱一遍舒雾关于复建的基本问题,周星枕索性揽过邵均的肩:“来,邵先生,跟我一块出去等着,别打扰病人听医嘱。”   出去时,他还贴心地把病房门关上了。   走廊上有几个人往他们这多瞧了几眼,周星枕戴着口罩,头低下只当看不见。   邵均突然开口问:“周先生和我年纪相仿,有女朋友吗?”   周星枕抬眸:“邵先生对男人也有兴趣?”   “……”邵均算是明白了,这人只是单纯看自己不爽。   “你上一个女朋友还是那个模特吧?”周星枕忽然啧了一声,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纠正道,“瞧我这脑子,那应该不叫女朋友,叫……床伴?”   邵均面色微僵,只片刻后就如常:“周先生说笑了,我这一年并没有谈女朋友。所以舒雾妈妈才会放心牵线,让我和她女儿交往。”   周星枕靠着冰冷的墙,唇边弧度收敛,眼角也没了刚才在病房时的零丁笑意:“邵先生贵人多忘事,你年初开车来接人走的时候,我正好在隔壁摄影棚里喝茶。”   “……”邵均有些窘讷,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婚姻大多不能自己选择,平时找几个你情我愿的床伴也是圈子里默认的规矩。   “哦,你刚才在里头用的什么理由让舒雾请你吃饭来着?让她愧疚?”周星枕偏了偏头,轻蔑地笑一声,“这么土的招儿,我都不屑用。”   话刚说完,医生推门出来。   护工阿姨把该整理的东西的放在床边上:“周先生,舒小姐,那我今天就辞工了。”   舒雾点点头道别,她那条腿还有些行动不便,挪着脚站起来。   邵均:“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至少答应伯母的事我得办到。”   “可是……”舒雾看了一眼在一边的周星枕。   周星枕抬眼回她:“行啊,坐他的车走吧。”   还以为他是来接自己的,想到刚刚本来就有点对不起邵均,舒雾只好“哦”了一句:“那麻烦邵先生了。”   从病房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周星枕提过行李箱推到邵均面前:“帮人帮到底,您受累。”   “……”邵均把行李箱又推回给他,“周先生拿行李吧,我好抱雾雾下楼。”   舒雾默默拿起一边的拐杖:“不用了!”   两个人同时看向她,她抿抿唇:“那个医生说……我得多走走,有助于康复。”   于是三个人步行的速度都无比缓慢,好不容易到停车场,离他们不远的另一辆保姆车边,正站着一个女人。   舒雾觉得有点眼熟,就多看了几眼。   那个女人摘下墨镜以不友好的眼神回望她,尖瘦的下巴扬起,没带妆,脸色苍白。   “是她啊。”是应娇。   舒雾把视线收回来,她对自己似乎一直是这种态度。轻视又厌恶,从来不遮掩。   周星枕注意到她低头:“你嘀咕什么?”   舒雾看她被助理扶着上了车,说:“刚刚从我们身边经过的那个人,是应娇。”   “没印象。”   “你大四期末考完那天晚上,在朋友圈发过一张和她的合照。”想了想,她补充一句,“应该是她在你的朋友圈发的。”   “?”周星枕实在没半点知觉,他重修大四那一年,能记住的只有各种考试和论文,至于人,也只剩下天天缠着他的舒雾。   他皱了皱眉:“以前经纪人和助理经常要拿我手机发微博,所以我手机一直没有锁。”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不太在意。”舒雾本就不是很在意这种事,用点智商就能猜出来事件始末。他酒量不好,喝醉了窝在那睡,被人拿手机发了一张暧昧的照片,仅此而已。   小女生的心机手段又不高明,她不是不会玩,只是看透不去做。   周星枕压根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听见“不太在意”又觉得气闷。   舒雾很快察觉到他情绪不好,他五官清隽锋利,又不爱笑。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眉尾稍扬,极具攻击性。面无表情时格外漠然,似乎能把周边的温度下降几分。   “你怎么了?”   “没怎么。”   “……”   以前看他演反派角色时,舒雾就发现这张脸威慑气场很强。但在日常生活中看见他这个模样,她反倒没有太多感觉。   只是知道,他现在应该心情不是很好。也对,隔了四年才知道居然被人算计过,心情能好吗?   舒雾安慰地说:“你放心,那条朋友圈几分钟就删了,应该只有我看见了。”   毕竟那个时候天天盯着他动态的,没谁比她勤快。   周星枕气压更低了,走在他们稍前的邵均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回过头来等了等他们:“聊什么呢?”   周星枕闲闲抬眼:“聊她的白月光呢,邵先生有白月光吗?”   舒雾:“……”   邵均看了看两个人之间非同寻常的互动,聪明地接过话茬:“我没有。而且得不到的才叫白月光,得到了就是地上霜了。而且,有些东西只能远看,近了会发现,也就一般。雾雾,你说对吧?”   舒雾本就走得艰难,虽然知道这两位有刻意放慢速度等自己。但她也不想太耽误别人时间。   偏偏用心注意拄拐已经够忙了,他还要问问题。   她根本就没用脑子想,含糊地脱口而出:“啊,嗯。”   邵均得到肯定的回应,笑意更盛:“周先生觉得呢?”   走到车边,周星枕舌尖抵了抵腮边,眉眼松散:“我这个人比较专一……”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转了话题:“正好没开车来,劳烦贺先生搭一程了。”   “……”邵均实在没见过这种行为,在外人面前良好的修养迫使他只好点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舒雾示意,“女士优先。”   舒雾还没来得及把拐杖收回去,周星枕跨前一步,直接坐进了副驾驶上。并迅速系上安全带,速度快得让人都没反应过来。   “……”   见两个人都杵着不动,周星枕抬了抬帽檐,漆黑的眼望向舒雾,拇指朝脑后指指:“我晕车。看我干嘛?坐后边去。”   后边也挺好的,方便放拐杖。舒雾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晕车?应了一声就往后走。   -   车上并不沉闷,邵均一路上都在找话题和舒雾聊天。   倒是副驾驶的周星枕一言不发,仿佛真晕车似的,一直靠在窗边低头看手机,额发遮住眼。   车停在老巷子外面的停车道上,邵均边把后座的舒雾扶出来,转头问:“周先生家在哪?”   周星枕开了车门,又自己去后备箱把行李箱提在手上,下巴朝后面那栋老旧小区抬了抬:“谢了,我就住这。”   “你们住在一起?”   舒雾摆摆手:“当然不是!他新房子离这不远,暂住在这而已!”   没等邵均再说话,周星枕拉过舒雾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回家了,独腿侠。”   “……”后头的邵均还喊了几声再见,舒雾被他带着走得有点快,也无暇回应。   老房子的电梯运作很慢,他们相对无言好几分钟才等来电梯,周星枕捂着嘴突然咳了好几下。   舒雾随口道:“你感冒啦?”   他把口罩摘下,有些惋惜地摇头:“不是,我对粉玫瑰的花粉过敏。”   “……”舒雾看着手上的粉玫瑰,只好先放在地上,想着待会晚点再下来拿好了。   进了电梯,舒雾尝试松开挽着周星枕的手,试试另一条腿的承重力,居然还能单腿站一会儿。   三楼很快就到,门一开,她快步出去,又试着松开拐杖。这次比较惨,她那条腿一软,往前摔了过去。   周星枕站她身后立马走上去拉住她,下意识低头瞧。   而舒雾也本能地抬头看他一眼,突然额头传来一阵软绵绵的触觉,明明触感有点温凉,她的脸此刻却直接烧了起来。   “......”   !!!   舒雾赶紧扶着墙靠过去,脑子有点空,很难忽视额头的温度,她刚刚是被亲到了吗?也可能是错觉?   周星枕也愣了下,舔舔唇,俯身把倒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给她。   往前几步就是自己的房门口,舒雾低眼扮演哑巴,拉过行李箱,拄着拐杖连再见也没说,立刻连跳带蹦地往那走。   “诶。”周星枕在身后喊她。   听不见听不见,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他站在原地有一会儿,指腹摩挲了一下唇瓣,眼尾弧度未收敛,“占了便宜就跑。”   -   “占了便宜”的舒雾靠在门板后面,重重地深呼吸几口气。   思绪万千,像一条条线乱成一团,慢慢聚结成一条死结。她抬手蹭了一下额头那个位置,他的唇,刚刚碰这了……   意外而已,人生在世,意外太多了。   舒雾咬了一口手指,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羞愤欲死吧,而且吃亏的应该是她!   不过以周星枕这种不要脸的脸皮,大概会觉得他才是被占便宜一方。   她有点费劲地把自己心思掰正,哦,楼下还有那束花。   再怎么说也是别人心意,还是捡回来摆几天等它自然凋谢吧。   这样想着,舒雾刚才那股羞耻的劲慢慢消退了点。   她重新柱好拐杖,把门打开。   不料男人正挡在门口,稍勾下颈和她对上视线。   舒雾根本来不及后退,岌岌可危的腿已经开始站不稳,下意识揪住他领口,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周星枕一只手轻托住她后背,桃花眼微挑,轻笑了声:“抱人不是这样抱的。”   “……”   他把舒雾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拿下来,往下移到自己的腰间:“要放这,才不至于勒死我。”   男人熟悉的气息几乎把她包围,这个姿势带着难以言述的暧昧感。就算刚刚那个吻可以用意外来解释,但这个拥抱实在有些始料未及。   舒雾完全怔住,他的手一松开,她放在他腰上的手也自然地垂下来。   忽视自己红到发烫的耳尖,舒雾努力地往后抓住门框:“你在这干嘛?”   周星枕拖着尾音:“守株待雾。”   “……”   “想了几个晚上。”他一脸苦恼的样子,“我还是放不下那几盆花。”   舒雾:“……”   好几月的花,因为住院,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不好意思,一直说去花市给你挑几盆月季盆栽,但是总是被事情耽搁了。”   周星枕:“觉得抱歉?”   舒雾点头。   盯着她的眼睛,他往旁边退了一步,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个轮椅:“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陪我去。”   - 第37章 勾引她。   舒雾慢慢反应过来, 她好像着了周星枕的道。看着那个轮椅三秒,她抬起脑袋:“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坦诚道:“上个月底。”   “……”   他们走出楼下时,舒雾看见放在电梯门前的玫瑰已经不见, 到了房东老太太窗口的玻璃瓶里。   她没有要拿回来的想法,反正那也挺好, 她本就不是擅长搭理花花草草的人。   因为推着轮椅坐车什么的都不方便, 好在舒雾身边还有肖一柠这个生活达人。她这一块本就接近郊区, 最近的花鸟市场离这有几千米的路程。   肖一柠正忙着给客户发设计图方案,百忙之中发来地址:「你阳台那几盆要没我在都枯死了, 干嘛还去买花啊?」   舒雾看了一眼她的“债主”, 周星枕换了身休闲服, 帽子盖住半张脸,推轮椅时像是在和她散步。   她三言两语把欠周星枕几盆花的事情向肖一柠解释完,又切换地图app开始查路线。   “……老街那边有一家花卉市场,步行从东南道过去大概要八分钟。”   周星枕应了一声,推着她往前走。   林荫路的人行道上有几个刚放学的小朋友在玩玩具泡泡棒, 五颜六色的泡泡被风吹得到处飞舞,像承载了一个个年少的憧憬。   最前面的那个男孩子大概想耍酷,背朝后面喊了一声女孩, 逆行着边倒退边吹出一条泡泡, 眼看就要撞上坐着轮椅的舒雾。   周星枕伸手抵着男孩的肩膀,把轮椅往身边带了带。语调严肃, 提醒他道:“小孩,好好走路。”   男孩微微窘,认真鞠躬道了个歉。他诚恳懂事的样子倒是让舒雾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连忙说了没关系。   后边的女孩跑上来,哈哈大笑:“季沉榆, 让你得瑟!差点撞上人了吧……诶,这个哥哥好眼熟啊。”   “丁落颜,哎哟,你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见着个帅哥就眼熟?”   女孩被他说得丢面子,跺跺脚追上去:“死木头就会胡说八道,你别让我逮到!”   两个人打打闹闹慢慢往前跑,周星枕也继续推着轮椅和他们擦肩而过。舒雾听着他们斗嘴觉得好玩儿,回头又多看了几眼。   她突然聊起:“以前我家旁边也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周星枕侧首:“青梅竹马?”   “也不算吧。”舒雾想了想,他们似乎也才认真相处过两年不到,“他高二的时候直接跳级上大学了,然后我妈妈就让我也跳级。”   “……”周星枕听着皱起眉。   “但是我没那个哥哥聪明,他靠数学竞赛上了清华,我妈妈就想着让我学艺术,文化分就不用这么吃力。”她笑笑,指指不远处那两个小朋友,“后来那个哥哥移民了,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间接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害惨我了。”   周星枕垂下眼睫,笑了下:“我以为你才是别人家的孩子。”   “那你呢?”舒雾偏头问他,“你在这个年纪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吧?”   “可能。”周星枕懒洋洋地接腔,“我十四岁就被公司带着到处赶通告,没时间注意邻居家的哥哥还是姐姐。”   舒雾:“……”   被风吹到他们周边的泡泡相继破碎,变成几颗小水珠在空中挥发,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泡泡执着又坚强地趴在舒雾轮椅上。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生怕把它戳破。   不解风情的拽哥·周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掌拍碎停在她轮椅上的泡泡,还拿出纸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她被泡泡侵湿的头发。   舒雾很无语,抬起头质问:“你为什么要拍碎它?”   他无辜地说:“我以为你要戳破它,但是没戳动。”   “……”   她力气是有多小,至于连这都戳不动?   舒雾低着脑袋指腹在轮椅扶手那个位置磨了一下:“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   周星枕:“泡泡棒?”   “嗯。”   正当晚饭时间,夕阳早就隐匿在云霞里。月尖悄悄露出一个头,人行道上有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并肩散步。   喧嚣繁华的城市在这个边际的巷口里也变得安静朴素,也许是两个人的状态太闲适,舒雾有种又回到以前和他待在一起时的状态的错觉。   她慢吞吞地说:“我刚到继父家的时候胆子特别小,有一次我和妹妹出去玩,看见广场上很多人都在玩泡泡棒。可是我只带了十块钱,只够买一个。”   周星枕放慢脚步:“你给她买了?”   “是啊。”舒雾耸耸肩,很平静地说,“因为她说,我的钱都是她爸爸给的。”   那时候陶雨菲才6岁,本来就是中层阶层的家庭里娇艳骄纵的小公主性格,说话也不会考量会不会伤害别人。   她比陶雨菲大八岁,似乎在有二胎的家庭,老大永远是被要求礼让的一方。更何况他们这种重组家庭,赵问岚时刻提醒她,那不是他们之前的家。   要乖巧优秀,不能犯错被人抓住话柄。   陶雨菲才是正儿八经的陶家人,而她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吃穿住行全靠陶父负责,已经是亏欠很多了。   赵问岚顾忌妯娌关系和外人会说闲话,把“后妈”做得如同“亲妈”。   舒雾抿抿下唇:“后来我就一直想着等自己靠工作赚到钱了,一定要买10个泡泡棒,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   路边的三轮车卖着各种玩具和氢气球,周星枕把轮椅转了个方向,随意地说:“但你和你妹妹现在关系看上去不差。”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幸运把,这小鬼头也没有特别讨人厌。”   事实上舒雾和谁看上去关系都不差,可在陶家,哪怕继父对她如何彬彬有礼,她自小敏感、又因总赵问岚警醒的性格致使自己时时刻刻记得是寄人篱下。   渐渐的,就养成了一个和家人不冷不亲的性格。   她说到这又笑笑:“不过后来工作了也早把这件事忘了,今天也是看见它才有感而发。”   推着她走的周星枕突然停下,声音有点哑:“那二十七岁的周星枕给十五岁的舒雾圆个梦?”   舒雾侧头看他:“嗯?”   周星枕把轮椅停放在路边,往前走了两步,移到她正前方。他蹲下的那一刻,这条街的路灯恰好全部亮起。   他半蹲着,抬眸和她对视。灯光在他正上方,光晕隐约打在他的睫毛上,显得人都温柔一大圈。   舒雾还没反应过来,就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泡泡棒:“诶,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某人沉醉于年少遗憾的时候。”他戏谑地勾唇,把东西塞她手里,又勾过她身后一根线,“抬手。”   周星枕捏着她手腕,氢气球的线往她手上缠了一圈。   男人袖子卷起,在灯光下的手背骨感苍白,微微用力打结时勾勒出青涩筋骨。垂眼时平直的黑睫齐齐刷下,给人一种很乖的视觉感。   他低眼,模样专注:“我看刚刚那些小女生都是买这个图像的,舒雾小朋友喜欢吗?”   “……”   氢气球的头像是钢铁侠,舒雾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足一百米的小推车,上面还有很多明星的大头贴和动漫头像。   舒雾抬手扯了一下那根氢气球的线,弯唇笑时正好撞进周星枕看着自己的视线里。像是被烫了一下,她脸稍稍烫,不加思考地点头:“喜欢的。”   周星枕站起来,轻笑了声:“还真是个小朋友,挺好哄。”   晚风逆着吹,泡泡棒里吹出来的泡泡全往后面飘。路边上有几个路人纷纷往他们这望过来,有惊羡有同情。   舒雾把泡泡棒收好,回头提醒:“你把口罩戴好啊。”   “没人认得出来。”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朝前面扬扬下巴,“到了。”   暮春时期,他们还没进入花市就远远地闻到香味,走进去各种各样的商铺摆着鱼缸和盆栽。   “那边好像有月季。”舒雾侧过头,发尾扫过他尾指。   周星枕蜷了蜷手指:“不买月季了。”   “那你要买什么?”   “买这个。”他指着一盆粉玫瑰。   舒雾:“你不是对粉玫瑰过敏吗?”   “……”像是思索了片刻,他看向另一盆绿玫瑰,“那就买这个吧,一盆就行。”   舒雾把自己手机打开收付款给他,周星枕接过付完钱那一刻,正好看见了邵均发来一条信息:「雾雾,做不成情侣也能做朋友,常联系。」   周星枕轻呵一声,真当他看不出这男人没死心?手停留在拉黑这个选项上许久,他挫败地叹口气,把手机还过去。   “怎么看这么久?有什么问……”舒雾不明所以把手机拿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肖一柠发来的消息:「最近你和他怎么总绑在一起,他不是想勾引你吧?」   “……”   勾引她?   舒雾慌乱地把手机关屏,往侧后方的周星枕看了一眼。老板在给那盆花做包装,他站的挺拔,帽檐遮住漆黑的眼,让人看不出情绪。   所以他到底看见这条消息没有?   舒雾有点紧张起来了,打开手机打算回消息时,突然被塞了盆花在怀里。   周星枕手放回在轮椅推手上,语气如常:“走吧。”   “哦,好。”她把手机捏在手里,视线尽量放回在这盆玫瑰上。   上面有三根茎,两个未开的花蕾,还有一朵已经开出来雏形,绿色花瓣和那些颜色的花一对比显得格外独特些。   绿玫瑰的花语是什么?为什么会挑一盆绿玫瑰?   舒雾看着轮椅边上的氢气球、泡泡棒,她突然也和肖一柠一样,冒出个荒谬的想法:他是不是在勾引她?   回去路上,周星枕给她买了杯奶茶。经过家具城,他停留了几秒:“我新家好像还缺点家具。”   舒雾抱着盆栽,迟疑道:“那要不现在进去看看?”   家具城的灯光比市场明亮不少,因此他把口罩戴上了。   热情的导购员立马迎了上来,大概下意识以为他们是新婚小夫妻,居然一直在介绍双人沙发,情侣摇椅。   舒雾打断她:“那个……只有他自己住,应该用不了这么大的。”   导购员吃惊地抬眼看向她:“抱歉抱歉,那这位先生可以来看看这款单人沙发,独居的话非常适合在假期一个人躺着打打游戏什么的。”   周星枕看向她之前挑的两款情侣沙发,微俯身对舒雾说:“挑双人的吧,我不可能一直一个人。”   “……”对哦,她只按照自己买家具的想法去说了。舒雾点点头,“那你挑吧。”   导购员看他们达成共识,立马拍拍沙发垫子:“先生可以来感受感受这个弹性,我们家沙发的弹性和柔软度都是很好的!”   周星枕坐在那,看向舒雾:“起来试试?”   “我吗?”   “嗯,反正以后……客人也要坐,你先试试哪张触感好。”   舒雾咬了咬腮边的肉,被他扶起来试了试两张沙发的触感:“我觉得这张好一点。”   周星枕点头:“那就这张。”   “诶,你不多考虑一下吗?”   “你觉得好就行。”他填着收货的单子,用了关葛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有钱人买东西真随意。   舒雾很久没来过家具城,趁他在付钱,就自己随意转了转几眼,目光停在一张五边形的咖啡台上。   “想买咖啡台?”周星枕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舒雾摇摇头:“就是觉得好看,多看几眼而已。”   她总是对这些设计感强烈的东西感兴趣,不过买回去又没地方放,而且被赵问岚看见了只会念叨她尽买些没有用的东西。   见状,他也没再多问。   路上肖一柠似乎是闲下来了,一直给舒雾发信息:「你还没买完花吗?」   「你们不会顺带还去吃了个饭吧?吃饭再看个电影,这就很像约会了啊!周星枕最近才返工,你们被抓怎么办?」   “……”舒雾低下头,头发盖住脸也挡住后方人的视线,她慢慢打字:“没有吃饭呀,我们顺便去给他新家添了张沙发。可能因为我坐着轮椅,也没人把他和明星联想在一起。”   肖一柠:「所以跳过谈恋爱奔着结婚去了?」   “……”舒雾无奈:「别开我玩笑了。」   肖一柠:「不是开玩笑,我上次说到这个话题,你也一直沉默转移。你要是问心无愧,干嘛总支支吾吾?」   55:「我就是觉得没有呀,我们好像总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才聚在一起。」   肖一柠:「你去年跨年跟谁过的?跨年烟花和谁一起看的?   55;「电视台的同事……」   舒雾把键盘打得啪啪响,不自觉地皱起眉来。   周星枕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眼神暗了点,和那个男人哪来这么多废话要讲?   舒雾被肖一柠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提点,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她只知道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勇敢追爱的样子很酷,殊不知在别人眼里是个自我感动、想吃天鹅肉的丑□□。   而且似乎在自己的视角里,周星枕也是一直冷淡不认真。对她若即若离,没有说过一句喜欢。   如果那时候没有发生那些事,没有离开学校,那她会花多少时间和成本在周星枕身上?这是个未知数。   她认认真真喜欢过一个人,所以知道什么样的偏爱和明目张胆是装不出来的。对于周星枕的情感实在是太复杂了,少女时代的一场美梦,镜花水月一场空。   舒雾从来没细想过那天晚上,周星枕那句“撩完就跑”的情绪里是气急败坏、又或者是其他的感情,比如对她或许有过一点点的不舍和失望……   她不敢想。   哪怕如今她和他只相差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舒雾依旧不敢转过头问。他们现在也挺好的,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以笑谈过去。   回来路上,两个人一直没再有过交流。   舒雾把钥匙插进门里转了两圈,喊住他:“你的玫瑰。”   他伸手拿过,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持之以恒的震动声充满安静的楼道。   舒雾抬眼看他:“接电话啊。”   周星枕拿出手机把电话挂了,注视着她:“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 第38章 放下你的身段。   舒雾眨了眨眼睫,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么明显吗。   或许就像周星枕说的那样,她有些事情的确想弄清楚,应娇的事她能自己想通, 但是……她无意识地捏着小尾指关节:“我能不能问问,你大四那年跟学姐说的‘有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周星枕皱眉:“大四?”   “你不记得啦?”舒雾小小地叹口气, 这大概是她不愿意回忆往事的原因之一。   果然那段时间, 只有她自己记忆深刻, 是她一个人心心念念的独角戏。   他表情纳闷:“我真的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嗯。”舒雾不想表现得太在意,囫囵提示, “当时有个学妹好像是要和你告白来着, 你告诉她你有喜欢的人了。”   “……”   但那个人肯定不是她, 周星枕心知肚明,那时候他都不承认舒雾对他自己有多特别。   周星枕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印象,拒绝一个粉丝示爱的理由很多,不排除他曾经编造过这种谎言的可能性。   被她这样提醒一句,他还呆站着思考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发现舒雾依旧在门口耐心地等他的回答:“很重要吗?”   舒雾转动了一下轮椅, 把门推开:“不是很重要,就是脑子突然记起来了。你想起来再告诉我也行,想不到也不要紧。”   说起来可能真的不是很重要, 她那时候一直觉得周星枕对自己没有其他想法。听到他亲口说出有喜欢的人时, 心里也没太大震撼,毕竟也不差这一点挫败了。   只是那天看见他表情认真地宣告自己心有所属时, 她有种周星枕是专门说给她听的错觉。   她百思不得其解,在他们之间一直没出现过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见他还蹙着眉,舒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缓慢地从轮椅上站起进了屋。正要关上门时,他突然大步走过来挡了一下。   “没有。”周星枕稍弯腰, 尽量平视她,“那是说给你听的。”   “……”   舒雾有点气了,就知道是说给她听的!纵观整个学校,只有她追他追的最轰轰烈烈,所以“杀鸡儆猴”这一招没人比他使得好了。   周星枕看她表情变得太快,不由得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腮帮鼓了一下:“我没说我想的是什么意思。”   “你肯定在想,周星枕这个人真恶劣冷漠。”他顿了顿,望着她的脸说,“明知道我当年这么喜欢他,还特意挑在离我实验室这么近的地方说。”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年这么喜欢他这种话,被他说出来就很难为情了!   周星枕把帽子摘下,捋了一把额前碎发:“会特意在你面前那样说,是因为你的师哥于朝阳。”   舒雾:“关他什么事?”   “我很多事都做得不是很好。”他眼睫垂下,声音低低的说,“我当时是在教你。”   不应该是这样,那双漆黑冷清的眼应该微扬着笑得意气风发,而不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带着点悲伤地看着她。   舒雾沉默几秒,用眼神示意他把手松开,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从门口走到沙发上躺着,舒雾花了快一分钟。   关于周星枕刚刚说的于朝阳,她大概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于朝阳是和她在研究生时期带她的师哥,挺学术派的一个男生,直男这种特质在他身上表现得一览无余。   院里的人都知道于朝阳对她有点意思,舒雾对他委婉地拒绝过好几次,但他依旧我行我素。   她本就不是太斩钉截铁,说话不留情面的性格。直到看见周星枕说那番话,也许真的受他影响。   舒雾把原话向于朝阳说完之后,还附加一句“我不会变心的,你对我有多大耐心耗着,我对他就有双倍”。   氢气球的线太长,顶在天花板上仍有一大截落在她眼前。   舒雾看着它许久闭了闭眼,她或许真的因为抽身而退太快,而错过了一些东西。   -   在家修养了最后病假里的一个月,舒雾终于重返工作岗位。   不过台里的人来慰问她的实在太少,毕竟接个母校的私活把自己弄伤了,还请了这么久的假。一回来就顶了之前那个纪录片栏目副导演的工作,不少人在背后非议。   舒雾对自己的风评有数,看了看卡里的余额又叹口气。在跳槽和辞职之间徘徊好几天,她想有份稳定点的工作。   赵问岚倒是一直想让她独立做电影,但起始资金要从陶父那里拿。在她苦恼的几周之后,导师元甫联系上她,说年末有个剧组介绍给她。   他们这个专业毕业后能从事本职的实在太少,大部分人是去做了自媒体视频、婚礼视频和艺术老师,好一点的就进剧组或者电视台慢慢熬成前辈。   真正能成为独立导演执导专题片、纪录片、影视剧的要么人脉金钱都不缺,要么有一个作品封神。   舒雾在同届生里各方面都能算中上,她不愁养家糊口,无疑有更多选择。想了想,她决定跟完手上这个纪录片再递上辞呈。   周六晚上,肖一柠约她去吃大排档。舒雾以有工作为由拒绝了,吃完晚饭后躺在沙发上,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博直播链接。   周星枕工作室投资的游戏战队在今天有比赛,大概是为了声援,他也接了一个微博全明星电竞公益赛的活动。   不得不说,他退圈这两年虽然没接新作品,但各种副业搞得如火如荼,光是他手下但电子竞技俱乐部收入就不少。   俱乐部靠着周星枕的明星名气能拉到不少大牌品牌赞助,赛事转播和赛事奖金也会随之上升。同时团队在各种潮牌等个人品牌、代言产品宣发和联动上都有很大的优势。   舒雾不自觉地有些羡慕他,他就好像从来不会在就业和热爱上有矛盾。   直播中场休息,打完几场酣畅淋漓的比赛,连主持人也松口气,解说时面带调侃,镜头切换到明星队和职业队的比赛上。   周星枕坐在最中间,穿了件不招眼的白色飞行服外套,单手撑在眉骨处,好看的眉峰稍蹙。电竞赛场打光不比专业的影视剧组,节目四周打光过于明亮,顶光更是如此。   这种灯光对普通人来说算不上友好,但对骨相皮相俱佳的明星来说,优势很大,素人长相的电竞选手在他面前直接虐成渣。   他手指细长悦目,关节不突出,食指指骨上有枚素戒。戴着耳麦坐在电脑桌前,专注凝神的样子倒也有几分专业的既视感。   导播很会照顾粉丝,好几个机位围着周星枕这一队人拍,切换几个屏幕都是特写。   之前那场比赛的弹幕刷屏全是电竞粉在骂娘,各种粗话都飘在弹幕上。换成偶像明星上场打盘直播,弹幕风向立马变样,全是各家粉丝在狂欢。   吹脸吹外形唯独不敢吹技术,这种活动主办方不会让明星队输得太难看,一早就和赛队说好慢慢打。   【呜呜呜呜我手控党的福利来啦!!我他mua直接自信挥手:嗨!!老公!】   【枕宝是什么电竞文男主本主啊,侧颜鲨我!盲僧居然拿四杀啦!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隐退这么久是去练游戏了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突然间站起来了!快去和R神学学师,不过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人家战队混个后勤哈哈哈哈!】   舒雾退出来看了看各大营销号的微博,贴出了各种截图照片,无非都在夸他“电竞男神”。   她突然想起,他以前玩游戏很差。有次玩手游,他拿了个明世隐辅助,却一直牵不上她。大概觉得丢脸,那次之后就没再跟过她玩。   看了看他现在的操作,居然还不错。   一场友谊赛结束,节目组看粉丝反响不错,临时又为明星队各人安排了直播连线采访。   轮到周星枕时,他们给他接了位著名的娇滴滴女网红的视频。主持人和粉丝发的弹幕一唱一和,像是存心要看他笑话。   视频刚接通,对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星枕老师!很高兴见到你!”女网红扑到镜头前面来 ,还没步入夏天,她却穿得异常清凉,上身只剩一块抹胸。   【哇小姐姐这个身材!爱啦爱啦,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见的吗?】   【家人们,周星枕这个万年光棍多看这美女一眼都算我输!】   【网管ptsd,好怕他突然出现把小姐姐号给封了!】   说到网管,这话倒是提醒了场上几个人。   周星枕眼未抬起,依旧盯着刷弹幕的互动区域,语气淡淡:“麻烦穿件外套,你封了不要紧,别把节目组的直播封了。”   【哈哈哈哈哈这说的是人话?不愧是你,周星枕yyds!】   【小姐姐:敲里妈!脏话攻击哔哔哔!】   “……”网红确实是尴尬了一秒,不过这个插曲倒是意外让她涨粉不少。   慢腾腾把外套披上后,又根据台本例行配合他做了一下宣传。   挂断线后,周星枕看了一眼时间,眼尾微挑:“打工结束,准备下班了。”   粉丝自然舍不得他这么快下播,礼物刷刷刷了一大排,各种等级的火箭游艇,满屏幕都是【再陪粉丝聊个5毛钱!】   舒雾把桌上那杯奶茶喝完,回过头发现粉丝刷的礼物太多,特效几乎把周星枕的脸都盖住了。   她动动手指,也刷几张“办卡”。   但她忘记切小号了,这个配合综艺营业的微博号本就经过几次热搜积攒了几万活粉。   她一个礼物刷过去,许多粉丝立马从茫茫人海里发现是她们关注的人:是《心动瞬间》的编导小姐姐!枕儿,别玩手上那根笔了,赶紧抬头接接客啊!   周星枕看着不远处俱乐部里的电竞选手正在和粉丝合照,人家那粉丝笑的温柔还会拍马屁,再看看自己的,正疯狂调侃他起来接客。   把摄像头调低了点,看见满屏都在刷舒雾的名字,他视若无睹,扯开话题:“别浪费钱,你们刷这么多礼物我又分不到。”   【别想转移话题哦,逆子!放下你的身段!好歹人家还是你学姐,帮你不少。出道这么多年,懂不懂一点人情世故啦?】   【各位星云家人萌!把#周星枕没礼貌#打在公屏上,我们大义灭亲,送他老年出道!!!】   【有被孝到!导演小姐姐莫怪莫怪,自家孩子白长这么高一个了,回家就罚跪搓衣板!】   舒雾倒也没想到弹幕粉丝能有这么大反应,她默默退出直播。正想切换小号时,周星枕给她发了一条微信:「破费了。」   “……”   舒雾把笔电合上,拿起手机躺平在沙发上。   关了直播,周星枕看好几次消息都没有回复,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转了转,忍不住又发一条:「有时间给我刷礼物,没时间回我一句?」   舒雾把app切换回来:「噢对不起啊,刚才在看娱乐视频。」   z:「什么娱乐视频?给我看看。」   舒雾犹豫:「就今天热搜上一个男明星,你还在直播吗?还是别看好了。」   在男明星三个字上徘徊一圈,周星枕手指揩了下眼尾:「分享一下啊,又在追哪个男明星?」   舒雾憋着笑,只好把视频发过去。   这视频是今天出机场时站姐录制的。   依旧是人山人海的出站口,粉丝尖叫着喊他的名字。混沌杂乱中,镜头的最后一秒有个男人声嘶力竭,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一句:星枕!老公!   被高分贝吓得手一颤的周星枕:?   - 第39章 这么喜欢我?   舒雾本来只是网上随便冲冲浪, 不料才点进热搜就看见了广场上被顶到最前面的视频。   虽然不知道周星枕到底有没有听见这个男粉丝喊他老公,但是博主把他综艺上某个片段作为他的反应剪在后面,看上去就像是他极其难以接受地望了那位男粉一眼。   评论里的路人和粉丝都笑炸了, 满屏幕的哈哈哈哈。   【枕内心os:???你在叫我】   【枕(zhen)男人,拒绝男宠!哈哈哈哈我们家的男粉丝请负重前行!】   【此时一名周姓2G冲浪男子路过, 并反手点了个举报|狗头。】   舒雾看着好玩, 存了几张评论区里的搞笑表情包。   另一边的周星枕皱着眉把那个视频看完, 半天不知道该回她什么。他很少特意在网上搜自己,正常情况下也不会点进自己的八卦新闻里。   想了想, 他索性装作无事发生:「你怎么突然来看我的直播?」   舒雾:「也不是看你啊, 你不知道R神也在吗?」   R神……周星枕看了看同样坐在休息室里玩手机的oil, 是他战队里的中单。他扬扬下巴问:“R神是场上哪一个?”   “Ruler?我们战队今天的对手就是他带出来的团队啊!”oil看了一眼外场,目光锁定在一个身影修长的男人身上,指着副导演边上那位,“就那个!长得老帅了,我们电竞圈难得一见的大帅哥!”   周星枕目光瞥过去, oil添油加醋地说:“老板,就他一个人占了我们电竞女粉丝90%的资源!”   “就这?”   然后oil看见他牛逼哄哄的老板冷哼一声后,径直起身走到了他们电竞圈神话面前, 唇角微扬, 要了一张合照。   “……”oil心想,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舒雾躺在沙发上静止地看了手机几分钟, 发现周星枕好像不打算回她了。难道她刚刚说为了看R神,伤害到了他幼小的自尊心?   她无奈只好点开微博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直播,首页正好刷出了他刚发的一张合照。   两个身高相差无几的男人站在一起,背景墙是大棚里的摄影机。   Ruler表情寡淡,周星枕倒是罕见地面带笑意, 皮肤白得有些曝光过度,看着镜头像是在挑衅谁。   【双厨狂喜!!!枕宝什么时候还追电竞偶像了?】   【我靠,视觉盛宴!虽然周星枕是个满身言情特质却只演正剧的演员,但是看到这张图后,我有个不情之请……】   【楼上姐妹+10086 ,鄙人觉得他们是互攻!】   屏幕上方又跳出一条消息,z:「图片」   z:「你说的R神?」   舒雾:“……”   她无语打出一行字:「是啊,你也喜欢他?」   z:「不喜欢,我帮你要了签名。」   他发了张图片过来,一张纸上写着“祝舒雾,笑口常开。R。”   舒雾把图点开放大,看见了周星枕拿着纸的手指,细长的指甲上还有几个小月牙。其实她对R神的印象只是停留在高中时代,某一个晚上,全校男生宿舍突然发出一声怒号:R神牛逼!   她那时候也会玩游戏,自然而然关注到这个十七岁就拿了世界冠军的中国少年。   舒雾实在没想到周星枕会帮自己去要签名,动动手指给他发了张刚才在超话存的他的表情包:「谢谢啦。」   周星枕:“……”   他点开表情包,拍拍身边的oil:“这种图怎么做?”   oil:“这有什么好做的?你在微博上搜搜关键词,你粉丝估计做了不少。”   周星枕依言搜了下《心动瞬间》的综艺超话,翻了许久总算找到几张工作人员的表情图。粉丝对舒雾她们这几个女编导都比较善意,没截什么丑图,最多加上几个可爱滤镜和颜文字。   他全存下来,发了几个过去:「我也有你的。」   像是被激发了好胜心,舒雾把200张图库里的表情包截图给他看:「别互相伤害吧,你没我多!」   周星枕看着满屏的脸,嗤一声:「这么喜欢我?」   “……”舒雾把手机倏地扔远了,嫌它烫手。   虽然知道他只是嘴上口嗨一下,但她下意识还是想躲避这个玩笑话,手机又连震动几下。   Z:「怎么不理人了?我说着玩的。」   「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脾气差、起床气、恐高还不会喝酒、脸太冷。」   “……”这是舒雾上次在南岛时无聊说出的话,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得。   她咬唇回复:「我那也是说着玩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次他直接发了条语音,声音懒洋洋的:“可是怎么办啊学姐,这话已经刻进我脑子里了,根本忘不掉。”   55:「那你洗洗脑子。」   周星枕:“……”   舒雾看着他又发来一个“一脸懵逼”的表情包,不由得失笑。   那些缺点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他优点这么多:长得帅,有修养,手很大……还有怀抱很温暖。   舒雾捂着起伏的胸口深呼吸两秒,突然觉得,他不能勾引她。   因为她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出息。   -   工作日,台里为彰扬台里风气,举办了一个公益助农行活动。舒雾和一批新来的实习生就被分配到下乡,小半个月之后才回来。   回到台里检查工作邮箱时,才看见她师哥给自己发了封邀请函。   师哥叫单逸,是上次那部《困猎》纪录片的导演。   他这部片子要在国内上映了,请她去看首映现场。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一周,她抱歉地回复:「师哥,不好意思啊,才看见邮件。恭喜你,希望能拿奖。」   单逸正好在线,立马回复她说不要紧。他也才从南港市的发布会上回来,并热切地邀请她吃个饭。   本来他们俩在学校时也有过几次拍作业的合作,舒雾欣然同意了。   两个人约在周日下午,离舒雾电视台很近的一家法式餐厅里。   舒雾到的时候,已经看见高背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背对她的缘故,她只认出靠外边坐的是单逸。   “师哥……”她快步上前先打了一个招呼,眼神看见他旁边坐着的人蓦地一愣。   单逸站起来:“来了,几年没见,你还是没怎么变啊。”   一边的黄峋章笑两声:“怎么能说没变,以前尽是学生的灵劲,现在更有都市丽人的感觉了。”   “是,还是老师说得好。”单逸是工作两年来安艺读成人研修班的,他毕业时,舒雾还在黄峋章手下带着,也不知道舒雾退过学的事。   见舒雾还站着,单逸示意她坐下:“怎么不说话,见到师哥陌生了?那看见你导师会不会好点?”   “我……”舒雾本能地想拔腿就走,但理智让她捏紧衣角,笑意收敛地对黄峋章问好,“教授。”   黄峋章亦然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大部分学生眼里那个成熟有底蕴的中年教授。他点点头,把餐前酒给她倒上满满一杯:“我们师徒俩也很久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近乎机械地回答:“挺好的。”   单逸接过话:“师妹,你现在还关注电影圈的话就知道咱导师有多厉害了!他去年在AFI进修博士,前俩年还发表了一篇震惊业内的期刊在《世界电影》首期版面上。”   舒雾面色惨白,附和:“我知道,讲了第四堵墙,电影的时空关系,数字特效技术,电影业界和学界之间的割裂和纽带……方方面面共五万七千个字。”   她突然抬起头,凌厉地直视黄峋章:“这些数据实例、母题建构没有两三年,很难完成的吧。”   单逸边打开瓶胡椒粉边不在意地说:“我们导师多牛啊,只花了一年不到。”   黄峋章面色未改,回视她:“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见长者一走,单逸说话就随意了点:“你刚和导师都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回事啊?你以前和你那个同期的王莺不是最喜欢他了嘛。”   舒雾不语,低头切开鹅肝。   “你那时候啊,把咱老师当成人生偶像了快。”单逸自顾自回忆道,忽然有些伤感,“师妹,你以前眼里有光的。”   “……”   单逸很难诠释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舒雾怎么现在在做节目编导了。在他们惯有的认知里,比起电视栏目和短视频,电影才是一项艺术品。   一个艺术学院里,沉下心来做艺术家的人只有千分之一。家境需要中上,才不用操心未来会饿死在搞学术这一条路上。   他初次见到舒雾时,就把她纳入这一行列里,他和她应该是同类。   但曾几何时,那个追求绝对浪漫,相对自由的女孩变得谦逊卑微,怯声怯气地看向这个世界。落俗难免,可她少了初心。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有人提醒她曾经很优秀。   舒雾鼻腔一酸,眼眶红得发疼:“师哥,对不起,我吃不下去。”   她说完拿起包准备走,正好撞上从洗手间出来的黄峋章。   黄峋章眯眯眼,若无其事:“要走了?”   一个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自己面前接受不属于他的荣耀嘉奖。   舒雾停在原地,目光冰冷:“老师离婚了吗?”   “……”单逸听着不对劲,赶紧站起来扯了扯她的袖子:“师妹,你在说什么呢?”   黄峋章僵在嘴角的笑还没收回去,阴鸷地盯着她:“你喝多了?”   “您不用威胁我,现在也威胁不到我什么了。”舒雾自嘲地轻呵一声,转过头对单逸说,“师哥,刚刚说的那篇science是我的。我花了三年时间写的稿子,这三年的日日夜夜,每一个数据都是我亲自找的。”   单逸蒙了。   这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舒雾知道木已成舟,她现在也只能嘴上澄清两句。她走前又温和地笑笑:“黄教授还能回学校教书育人吗?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学妹会是谁。”   “……”   一口气快走过一个地铁站台,舒雾手心握出了汗。   随手拦了一辆车回家,单逸给她打了几通电话,信息也连发了十几条。   舒雾看着单逸的消息不断发来,却不知道该回什么。   没有证据的时候,在你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是保持怀疑态度的,而她确实找不到让第三方人信服的理由。   黄峋章做小偷实在太熟练,抢她一作时直接发在sci二区,被她识破后又发到知网去做所有人的素材。   拿到她论文底稿后,为了让她闭上嘴。期末考的前一周,他连续给舒雾换了9个论文题目,威胁不让她顺利毕业,这真是上位者对学生最好用又常年不过时的威胁。   这世界不缺聪慧的人,世界观大一点,年少成名的也无数。   舒雾算哪种呢?她敏感热烈,努力认真,却抵不过一个导师和朋友之间的“里应外合”。   黄峋章摧毁的不仅仅是舒雾三年的心血,还有她的赤子心。她曾经那样崇仰这位年轻有为的导师,她这个虔诚年幼的学者曾是他的忠实信徒。   他是她的伯乐、信仰,他深知雕琢一块璞玉是保留她身上的光和棱角。   然而在某一天,舒雾的信仰倒塌,差点压死她。   十几分钟后,手机终于恢复平静。   舒雾闭上眼凝神片刻,才想起今天早上赵问岚喊她回趟家。   周星枕今天没工作,正好推门出来,他穿了件短袖白T,黑发没了平时定型水的加持,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   见她出来,他往前走了一步:“没看见我消息?”   “没有。”她心情不好,也不想影响到别人,冷淡地点点头就准备下楼。   周星枕喊住她:“一块吃晚饭吗?我煮多了一份。”   舒雾没回头:“不用,我回家吃。”   “……”   女孩含着水濛濛的眼,细眉稍蹙,长发披在脑后。莫名的,让他想起屋里那盆绿色的玫瑰花骨朵。   ……   这个点正好赶上陶家吃晚饭,舒雾草草地吃了几口。   赵文岚把她喊到房间:“邵均他妈妈昨天跟我打麻将说你们没成,还说是你先拒绝的。你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   “我不喜欢他。”   “感情是用来培养的!你以为我当年很喜欢你陶叔叔?”   舒雾没什么情绪:“可您还是嫁进来了,连我爸头七都没过。”   “你少拿你爸说事!要不是我嫁进来,你能穿名牌、住新房子?”赵问岚本来就不想和她吵,只说自己的安排,“你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陶家大小姐,论门当户对都难找到比小邵更合适的人。你以为你是陶雨菲,能有一大堆陶家人给她铺路?”   舒雾突然很想笑,她这个母亲大概还活着十年前的时代里。   赵问岚说到这,声音放低了点,心虚地看见门口一个黑影:“谁在那?”   “妈妈,是我。”陶雨菲从门口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躲在那干什么?听到什么了?”   “我没听清。”陶雨菲只知道她们好像在吵架,妈妈又在训姐姐,“我没钱了。”   赵问岚皱眉:“你年底才存了二十万压岁钱在卡里。”   “我给哥哥打投……花掉了,还花了副卡的钱。”   “……”赵问岚听不懂什么叫打投,但她从来不干涉这个继女怎么花钱,从包里拿出张卡打发她离开。   见舒雾低着头不上心的样子,她又开始数落起来:“你自己嘴甜一点,都不知道在你陶叔叔那能拿多少钱了。现在这些公子哥不都喜欢事业好的女孩吗?你听我说,你先拿你叔叔的钱去拍个电影,那我好歹能说你是个导演。你现在正当年轻,要是觉得邵均不好,可以在他那一圈开公司、玩股票的朋友里挑———”   “妈!”舒雾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这种安排。”   赵问岚气急站起来:“我这不是为你好?”   “我不要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要乖巧,要十全十美,要好嫁风,满足的是她那颗虚荣心和个人私欲。可是舒雾在她这种压迫下感到很辛苦,“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不是为了把自己活给世界看,而是我想多看点这个世界。”   “你就是有病!”随着她一声暴怒一起丢过来的,还有一个抱枕,正狠狠地砸在舒雾脸上。赵问岚指着她骂:“你跟我谈理想,现在嫌弃你妈市侩小人了?你有本事别用我一分钱!”   舒雾的脸被枕头扇得隐隐作痛,她站起来走到门前,声音很轻:“我毕业之后就没花过您的钱了。”   -   陶治衡回来时正好和气冲冲跑出家门的舒雾打了个照面,舒雾连鞋也没换,塔拉着拖鞋往前走。   她甚至没来得及拿上包,走出别墅区后的花园大道上只有寂寥的路灯,今夜风特别大。   手机只剩下2%的电量,她今晚必定要去肖一柠家留宿一晚了。二十多岁还离家出走实在有点丢人,舒雾觉得自己总有把倒霉事情串联在同一天发生的特质。   她正要拨出号码,屏幕一黑直接关机了,这手机彻底变成了一块砖头。   “……”   舒雾挺想哭的,但是在大路上哭是不是会被当深井冰?她吸了吸鼻子,烦躁地打开几只在她眼前打转的飞蛾。   水雾弥漫的眼眶撑得极大,看东西都有些不太分明。   所以她不是很确定那辆黑色奥迪车前是不是站着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长得还很像周星枕。   一定是个高配版本的路人“周星枕”,舒雾在话题微博里看过那些像明星的素人,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己也遇到了一个。   她继续往前走,离那个高配周星枕越来越近,她听见他问“吃过饭了吗?”   舒雾一下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睫毛被打湿,哭得整个人都在抖。她就站在原地,努力憋着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听上去无比委屈。   周星枕看了几秒,走上前,把自己的帽子盖在了她头上。   - 第40章 蹦迪呢。   周星枕原本脑子里想了挺多借口的, 比如从工作室散步又或者到哪个导演家回来经过这。毕竟全市好一点的别墅区都在这块地皮上,偶遇一下也正常。   但联想到舒雾那个迷糊又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他又怕这理由太牵强被她怀疑。   编借口编半天, 最后都想破罐子破摔了。   就直接说是看见她情绪不对劲,又怕她回去被她妈妈找麻烦, 所以在小区外面看看会不会捡到一个叛逆少女。   然而他把车才停这还没一个小时, 居然还真让他捡到了。   不过捡到的是个很久没哭过的哭包。   认识舒雾以来, 他这是第二次见她哭。   周星枕把戴在她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点,遮住她大半张脸。不得不说, 除了偶像剧女主的哭戏梨花带雨以外, 现实里的女孩子哭起来大都不是很唯美。   舒雾本来不是太爱哭的人, 她很小就理智地知道哭嚎不能解决问题。大约是今天糟心事全积在同一天,心里闷着那口气出不来,就变成眼泪流出来了。   她听见他声音那刻就知道是周星枕,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咬咬牙可以捱过去的, 可被人一关心就变得相当脆弱。   站在那哭了几分钟,她累得想蹲地上,腿刚弯下就被男人托住手肘。周星枕扶着她的手, 声线低淡, 像是叹息:“蹲地上会腿麻,去我车上。”   舒雾抽噎两下, 委屈极了:“呜……我没哭完。”   “……”周星枕点点头,把她往车上带,“坐车上哭不扰民。”   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周星枕觉得不太对劲。低眸看她的脚,眉头蹙起:“你另外一只鞋子呢?”   舒雾发蒙, 也低下头看。她出来急,穿的还是家用人字拖。   刚才为了躲开陶治衡就从门口那块灌木丛里跑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掉在那里了。   “好像不见了。”她说了句废话。   周星枕看了一眼她身后空空如也的路面,拉开副驾驶车门,习以为常地语气:“你也不是第一回 丢鞋了。”   快要入夏,舒雾今天只穿了件T恤短裤。   从灌木丛那穿过,白嫩的腿上被枝条刮红好几处,出血的表皮甚至微微肿了起来。柏油路上多沙砾,她脚底磨破也浑然不知。   周星枕开了两边的车窗,从后座拿了条毯子给她:“把脚搁座椅上,我去给你买双鞋。”   舒雾缩了缩肩膀,手臂环住膝盖。看上去小小一个,可怜极了:“那我再哭会儿,你可以慢点回、回来。”   周星枕本就不是会哄人的人,女孩子哭只是要个安慰和宣泄的时刻,他聪明地把这个时刻交给了舒雾自己。   关上车门前,他又多看了她一眼。帽子依旧盖住小巧的脸,只看得见她肩膀一颤一颤的,抽泣声很小。   他伸出手覆在舒雾头顶,轻轻揉了揉。   左侧方传来快门拍照的声音,周星枕不动声色关上车门。   往前走了几步,离便利店就差一个拐角的地方。他突然站定靠着墙,悠然伸了条腿出去。   从后面拿着相机跟拍的狗仔跟着转弯,一时不察差点被他绊倒。慌忙站稳后正要道歉,见到周星枕笑意盈盈的脸后,狗仔拔腿就想跑。   但他动作慢过脑子,刚有逃跑的意图,后颈衣领就被周星枕拎住了。   “你们这届狗仔不行啊。”周星枕轻啧一声,熟练拿过他手中的相机,看了看照片后就一张张删掉,顺便取出了SD卡,“把你手机拿出来。”   小狗仔是个年轻人,大学毕业被师傅带了没多久。   才开始独立工作没几天,显然是第一次被抓包,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异常惊慌:“你要我手机做什么,报警吗?”   周星枕把相机推回他胸口,表情冷下来,一字一顿:“拍我,别拍她。”   -   怕舒雾中途又下车跑其他地方去,周星枕也没认真挑鞋子,看着码数差不多就随便拿了一双拖鞋付钱。   拉开车门,里头人的头发披散着,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脑袋歪歪靠在车窗上。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像是在把她哄睡。   周星枕犹豫地伸出手到她帽檐下的脸碰了碰,手指沾到她眼睫,蹭到湿漉漉的泪水。被他触碰的眼眨了几下,长长卷卷的睫毛扫在他指间,周星枕觉得有股难言的酥痒。   他正想收回来,却被女孩抓住了。   舒雾怔怔地仰起脸看他,微张开唇:“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还在不在哭。”他声音不自觉低哑几分,把她头上的帽子摘开。   哭得太久,脑子都有些缺氧。   舒雾松开手,有些反应迟钝地回答:“不在了。”   周星枕弯腰,从她前面的储物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拧开给她。俯身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裸|露的大腿上,舒雾难为情地往旁边缩了缩。   “我手机没电了,可不可以让我充一下?”   他点头,把数据线接口另一端递过去。拖鞋也放到她脚下:“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码,先将就着穿。”   舒雾试了一下:“刚刚好。”   “这个是药,你腿上那些伤口处理一下。”   “哦。”她嗓子哭得有些哑,红肿着眼接过道谢,“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啊?”   周星枕:“路过。”   “这样啊。”舒雾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似乎只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乖乖应了一声后,就低下头给自己的腿抹药。   她头发到腰间,发量又多,抱着膝擦药时总是掉下来盖住她大半半张脸,视线也被遮挡。   一直到她反复挽在耳后又反复掉下来三次,周星枕伸手帮她挽住。指间三千青丝顺滑柔腻,他用指腹搓了搓。   舒雾低着眼突然说话:“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哭?”   他侧首:“不是因为你妈吗?”   “也不全是。”舒雾垂着脑袋,闷闷出声,“如果你被小偷偷了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办?”   周星枕静静盯着她的脸,回答得漫不经心:“把她抓起来,打一顿。”   舒雾被逗笑:“可是打人犯法啊。”   “偷东西也犯法,法律会制裁她吗?”   舒雾顿了几秒,否认:“不会。因为小偷很聪明,知道毁灭证据。”   “听你这么说,怎么像是熟人作案?”他侧过身,手臂撑在她的椅背上。   舒雾抬眼回视他,彼此之间不知道怎么就靠得这么近了,安静不说话时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她眨眨眼,却没往后退:“是啊,熟人作案。”   周星枕勾唇笑了一下,亦是不避不让:“那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舒雾本来选择离开学校就是因为无计可施,只能认命。   像她这样的倒霉蛋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可她比其他人惨的是:别人顶多是一年半载的成果被抢,而她是三年都功亏一篑。   舒雾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在自己腿上:“今天真的谢谢你啊。”   “怎么谢?”   她客套地说:“……改天请你吃饭。”   周星枕:“别改天了,就今天,陪我去看个电影。”   药擦完,周星枕就松了手。他回过神,口舌有些干涩。   拿过旁边的水灌了一大口,仰头时倒出来的水顺着他下颔流下,滚落在领口没遮住的锁骨凹陷处。   充了点电的手机已经自动开了机,铃声响起,上面跳跃的联系人正是赵问岚。不过两个来回之后,电话就没再打过来。   再亮起是一条短信,大意就是今晚不回来以后就都别回来了的气话。   周星枕打着方向盘倒车,边问:“今晚还回这里吗?”   舒雾点头,当然还是要回家的。   她们母女俩只是立场不同,赵问岚眼里的“为她好”就是把她包装好,然后嫁进富贾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代沟和思想差距是正常的,她应该主动点去瓦解。   见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周星枕随口道:“不想回家就晚几天再回去,免得两个人气都没消。”   舒雾突然有点羡慕他总是这么潇洒自如,能在粉丝面前也这么随心所欲的艺人实在太少了。   她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最近总想让我去相亲,我本来想找机会和她谈谈这件事……”   周星枕听到这,蓦地开口打断:“回去!”   舒雾有点懵:“可是你刚说过她可能气还没消。”   “我瞎说的。”他下颚线绷得有点紧,稍稍严肃了点,“你和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有矛盾就该多沟通,认认真真把你不想去相亲的话告诉她。”   “要不我还是过几天再……”   周星枕板着张脸:“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拖延症还能这么严重?”   舒雾:……?   正好是红灯,车停在斑马线前,两人一时之间都没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道道车灯排列起来像是一条银河,他们快到商城路口,不远处的高速天桥上一副巨大的海报格外引人注目。   那上面平时都是宣扬城市的环境、建构,偶尔也会有热血题材的电影海报挂上去,这几天晚上挂的正是周星枕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发烧》。   舒雾这才发觉整条街的灯牌广告上也大部分都是他的商业代言,复工才不到一年,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又回到以前的爆红状态。   同样注意到那块巨型广告牌的还有他们旁边那辆车里的人,几个人议论他如何如何火、长相秒杀爱豆,业务秒杀顶流。   感慨的、惊羡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一边传过来。   而他们议论的当事人此刻单手撑在车窗上,正百无聊赖地数那几十秒红灯。   舒雾被这股隐秘的刺激感弄得有点紧张,提醒他:“我们把车窗关上吧,万一被人拍到不太好。”   周星枕没意见,关上之后顺手打开了空调。   “你确定要去看电影吗?”满大街都是他的代言,舒雾觉得他这个样子就算戴上口罩帽子也会被认出来的。   周星枕转了一下方向盘,直接略过电影城:“嗯,我们换个地方看。”   ……   舒雾本来以为他说的换个地方是指回家,没想到是来了汽车影城。跟着工作人员指引的手势,周星枕把车停在银幕前的扇形区域位置。   他看上去就是来过很多次的,对哪个位置的观看舒适度最佳了如指掌。   因为他开的这款轿车是SUV,空间倒也不算逼仄。   周星枕抬手把他们的座椅往后放,尽量延展开,又从后边把一大袋零食拎过来放在舒雾怀里。   舒雾下意识翻了一下,有点吃惊:“你刚才买鞋的时候买的吗?”   他弯腰调好车内收音机,回:“嗯,怎么了?”   “没。”舒雾盯了他脑袋几秒,把头扭过去,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和他来看电影的?   开场前一分钟,车灯全灭。银屏上出现电影名字,是部湾区的文艺片。   慢热且没什么爆点,前段时间被新闻报道的唯一一个噱头是说这个导演在片子得奖后没多久自杀了。   周星枕看得倒是挺认真,舒雾第一次来汽车影城,心思难定。嘴里咬着一个巧克力欧包,不自觉地盯着身边人看。   他没有吃膨化食品的习惯,嘴里只咬了颗水果糖。宽大的手掌放在方向盘上,手肘精瘦,白皙皮肤之下还能看见青筋。一双黑亮的桃花眼,妖冶冷淡的眉宇间尽露傲气,半张脸隐匿在暗处,从挺直的鼻骨到好看的唇瓣都让人情不自禁注目。   舒雾回想起学生时期实在是矛盾,一面想着靠近周星枕都觉得太像奢求,他那样遥远又明亮,是几千万人的偶像。   一面又逼着自己努力鼓起勇气和信心,舍不得放弃这个唯一一个接近他的机会。   要是知道工作以后还能和他有接触,她或许在那个时候就不会这么竭尽全力,只为了多得到一点点他的喜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离得那样近,像是回到了以前。不过貌似又稍有些不一样,毕竟以前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反应过来自己像个痴汉,舒雾摸了摸微红的脸,赶紧转移目光到另一边,但另一边仿佛更让人难以定下心来。   她不太确定地一声周星枕的名字:“那个车是不是在动?”   周星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辆车停在最边上,不远处就是几颗大树。月光皎洁,车影和树影都混为一起,不仔细看确实很难观察到那辆车在动。   顿了两秒后,他抬手捂住她眼睛,把舒雾摁到自己这边来:“别瞎看。”   清浅的呼吸覆在她耳边,舒雾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本能地手也趁着他的肩,支支吾吾地问:“他们……在干嘛?”   周星枕倏地敛唇笑了,把女孩的脸往他胸膛贴紧了点。闷着低沉的嗓子,用气声说:“蹦迪呢。”   - 第41章 人呢,不能一成不变。……   蹦迪?亏他想得出来。   舒雾不至于是个三岁阅历的小姑娘, 也就花了片刻反应过来这是个限制性话题,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地闭上眼。   脑子一空,智商也跟着短路。   过了几秒, 她搭在周星枕肩上的手指挠挠他:“你这样捂着我,我怎么看电影啊?”   舒雾身上还搭着一条空调毯, 这会儿都快全滑到屁股底下去了。   她被迫坐到了中间的储物格上, 有毯子垫着倒还挺舒服, 两条细白的腿搁在一起,脑袋被摁进他的风衣外套里。   周星枕偏着头, 脸稍稍蹭着她的头发。   想了想确实不能捂这么紧, 容易闷死。他径直松开扣在她脑后的手掌, 手臂却依旧虚虚地环着她肩,面色如常地转回去看电影。   舒雾慢慢把头抬起来,视线上方正好是他精致紧绷的下颚线条,鼻间都充盈着男人身上的洗发水香,她顿时有些腿软。   一边唾弃自己的心神恍惚, 一边慢慢地往回挪。   “上哪儿去?”   往回挪的腿才伸直就被发觉,周星枕语调懒洋洋的,长臂一伸, 把她重新捞回来。   舒雾没注意到他会有这么一招, 脑袋直愣愣地磕上他清瘦的锁骨。她习惯性仰头看,但没控制好距离, 鼻尖正好碰了碰周星枕的喉结。   算是很轻很轻的,蹭过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看见周星枕骨感凸出的喉结很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圈。而后,他移了移腿,伸手扯直了点自己的外套。眸光沉沉, 轮廓收敛得看不出心绪:“怎么?还想过去看?”   说话间,他的视线从她的眉眼往下扫,从她的唇上停留几秒,嗓音比起刚才像是低了八度的冰酒。   两个人就快鼻尖相碰了,舒雾屏着呼吸往后退了退,窘迫地否认:“谁想看了……”   他声线沉哑,舔了舔干涩的唇,望着她小巧的鼻尖:“那你过来。”   舒雾睁大眼:“过哪儿?”   周星枕伸手扯她,又变成了刚才那个姿势。稍稍不一样的是,她这次脸是正视电影银幕的。   “你确定我们要这样看吗?”舒雾能感受到左耳就是他清浅的呼吸声,心跳太快,只觉得他的鼻息都滚烫。   她往右边的位置看,还没一秒就被周星枕的手转回来。他面色不改,散漫低睫:“我这不是为了预防你过去偷看,特意做点肉|体上的牺牲?”   “……”舒雾心想为什么他说这话这么道貌岸然!   难道她一个女人会比男人还好奇看这种东西吗?她只觉得这姿势太过暧昧,像是靠在他怀里看电影似的。   舒雾纠结的表情太过生动,周星枕凑近她,倏地压低了嗓音:“还是说,你真这么想偷看啊?”   “……”舒雾鼓起腮,有点气愤,“才没有!”   说完为了追求真实性,她还往他这个方向挤了挤,反正这样压酸的是他的手和肩膀!   舒雾这样想着,逐渐适应这个姿势。眼睛却不小心瞟到车内后视镜里的自己,脸颊嫣红,唇角上扬着,哭肿的眼皮下却是一双眉梢都泛起笑意的眼。   她在偷笑什么啊?!   舒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羞耻,能不能矜持点!她挣扎着把这个表情收回去,尽量换成和平时无异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憋起笑,突然间,周星枕朝那看了过来。   他漆黑带着戏谑的眼睛实在太有存在感,尴尬对视几秒,舒雾开口:“你手松开点,我拿下零食。”   周星枕微微收回点手,自然垂在她腰侧另一边的储物格上。   车内的光调低了很多,但不影响视力,舒雾依旧能看清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网上媒体当年在周星枕最火的时候夸他“第一眼就是惊艳,看进眼里后就让人难移开眼”。   因为他脸无可挑剔,外形堪比模特,戏路还好。连手都生得那样好看,几张出圈截图就让多少手控为之倾倒。   鬼使神差的,舒雾拿过一包梅子时,手腕轻轻擦过他的手背。温良白玉般的触感,原来是这种感觉。   怕被发现,她若无其事赶紧坐回来,对刚才的触碰缄口不谈。   她自作聪明的动作害惨了一边的周星枕,想笑又怕被察觉,憋得就快爆炸。他刚认识舒雾时其实没多大感觉,温吞乖巧的性格,在对他示好时又带着点狡黠的小聪明。   相处久了,才开始怀念这份可爱。   电影只有90来分钟,落幕时车辆纷纷离开。   舒雾慢吞吞往座椅上挪回去,周星枕也收手,降下车窗缓了口气。   才这么一分钟的时间,就有两三个人走过来敲敲他的车窗:“帅哥,下去和我们喝两杯吗?”   舒雾吓了一跳,脚还没穿上鞋。   那几个人里两个女人染的发色很夸张,穿着重金属潮服,很有赛博朋克风格。另外一个男人靠着车头,身形阴柔,一点也不掩饰眼里对周星枕的兴趣。   汽车影城在大众印象里并不好的原因大概就在于此,有人追求刺激野外大战,有陌生人把这当成猎艳现场。   周星枕倒是对这些人应付自如,食指敲敲方向盘,眉目嚣张桀骜:“几个钱啊,也敢让我陪酒?”   “哇塞,帅哥!你好拽,我好爱哦。”为首那个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眼神迷离地盯着他,“不过你长得很像那个……那个周星枕啊!大明星带女朋友来看电影?”   说着又往舒雾那看,似乎真想看看是不是圈里哪个女明星。   周星枕歪头,单边挑挑眉,挡住她往里探究的视线:“是啊,要签名吗?”   这似笑非笑的语气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开玩笑,加之又配上他那不太正经的表情,好像给张签名都是恩赐。   观众对他的了解仅在正剧之下一个冷峻的形象,见到这么一个笑得勾人轻佻的男人,估计就算是大白天也不敢认。   “切~”   嫌他护着副驾的人护得严严实实实在扫兴,这几个人也没多做纠缠。靠在车头的那个男人大概喝得也不少,赖在那不打算走似的。   周星枕直接按响喇叭,把人吵走了。   一直到开出影城,舒雾才松口气:“吓死我了。”   他单手转动方向盘,闷声笑:“怕被发现和周星枕约会,第二天上头条?”   舒雾把头低下:“我们又不是在约会,清者自清。”   周星枕也没接茬,看了她一眼:“真回家?”   “不是你说的别拖延吗?”   “我说什么你都听?”周星枕侧眼睨她,顶顶腮,“你不想回去就先不回去,看你心情决定。”   哪有这么多看心情就能决定的事呢?   舒雾看了看手机上陶治衡发来的短信,每次她们母女闹矛盾,他就像个两头忙的和事佬。她叹口气:“回去吧,这么晚我妈估计都睡了,想吵也吵不起来。”   车很快就停在陶家门口,舒雾怕被人拍到,就先下车在车窗口跟他告别。正要转身时,周星枕喊住她。   他手指微微碰了碰她眼睑下方的卧蚕,感受到她睫毛轻颤,才把帽子盖在她脑袋上。话听着欠欠的,语气却很柔和:“少哭点,肿得像金鱼眼。”   “……”   -   往家门口走,舒雾边按下密码,进门换鞋时动作顿了一下。看着脚上这双超市9.9的女士拖鞋,她又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真的有这么肿吗?”   虽然是不太开心的嘟囔,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翘。   “咳咳。”客厅沙发那传来陶治衡的声音,他坐这已经有一会儿了,然而这姑娘一直在玄关那傻笑,半点儿注意力没匀给他,“雾雾回来了?”   舒雾这才赶紧换好鞋走过去:“叔叔,您这么晚还没睡?”   “我这刚回来就听家里阿姨说你和你妈又吵上了。”陶治衡和赵问岚在一起这么多年,对她的性格也有点数。不好说其他的,只能规劝舒雾别正面和她杠,“你妈妈那时候连你爸的安葬费都出不起,她穷怕了,就怕你也因为钱犯难。”   舒雾默不作声地听着。   “她一直怕将来我把公司和钱全留给雨菲……但你和叔叔有这么多年的父女缘分,就算你没喊过我一句爸爸,我也一直把你当女儿看的。”陶治衡拍拍她的手背,“你妈现在又正好是更年期,都让让。”   舒雾小声:“我真的不喜欢她给我安排好一切,连对象都给我找好了。”   陶治衡听到这笑出声:“这事你放心,叔叔帮你说说。免得你男朋友生气。”   舒雾一愣:“男朋友?”   “上回雨菲过生日那个男明星是吧?”陶治衡记性好,眼也尖,“看他对你就不一般,我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停了车在咱们家附近,你这帽子也是他的吧。”   舒雾红了脸:“不是不是……帽子是他的,但是……”   见她语无伦次的样子,陶治衡还以为是女儿家害羞。他和这个继女极少有谈心的时刻,何况是这种感情的事情,更不知道怎么深入去说。   “放一百个心,我不跟你妈说。你从小就懂事听话,挑的人肯定也不会错。等你确定了,在带回家介绍给我们怎么样?”他说到这又笑笑,调侃道,“就是不知道雨菲那丫头是不是该哭了。”   舒雾也被这话逗笑,像下定决心般的,她点点头:“那我确定了再告诉你们。”   -   轻手轻脚上了楼,回房间后,舒雾把帽子丢在书桌上。   想起刚才和陶治衡说的话又莫名心虚起来,怎么就确定了?万一她追不到周星枕怎么办,又不是第一次追了。   但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周星枕对她确实不一样了。   也许她在研一那年不离开,说不准也能成功。   只是舒雾习惯了瞻前顾后,她害怕一切是他幼稚的报复游戏,害怕是她想得太多。害怕她和他总在暧昧状态快要被戳破时就分道扬镳,大学时是如此,而现在未知。   这边还没想清楚,手机却有人打来了电话。   这个点,可能也只有肖一柠了。   舒雾躺在床上,伸出手去摸,眼也没抬就接通开了扩音:“喂?”   “还没睡?”那端传来周星枕的声音,他似乎还在车上,耳麦处能听见一点点嘈杂的晚风声。   舒雾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过手机放耳边:“唔……快睡了,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落东西在我这了吗?”   “没有。”他闲闲道,“犯困了,找人讲讲故事。”   舒雾拧着眉:“讲故事?”   “不然你以为找你聊天?”   “……”   周星枕不慌不忙地说:“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一离家出走的小朋友,才大半夜带她跑影城那去玩,以至于现在还没到家吗?”   “……”什么小朋友,你干脆念我身份证好了。   “这大晚上不听点故事,我开车打瞌睡怎么办?”   舒雾忍不住发问:“你以前怎么没有这听故事的习惯?”   “学姐,人呢,不能一成不变。”他吊儿郎当说歪理时就爱喊她学姐。   “……”   舒雾认栽,拿过桌上的Kindle挑了篇欧亨利的短篇小说:“我提前说明一下,我只会照着念。”   她一直是个读死书的,没这么多抑扬顿挫的情感。   周星枕应了声:“我不挑,你躺床上念吧。”   “哦。”舒雾索性侧躺着,把手机搁在一边。她嫌手累,kindle也竖着,整个人缩被子里给他念书。   那是篇什么题目的故事,周星枕压根没注意听。   车开上高速公路,他把蓝牙耳机塞耳朵里,听着女孩枯燥的读书声,渐渐的变小,变成一阵有规律的呼吸声。   看了一眼时间,才8分钟不到。亏他还担心,她会睡不着。   - 第42章 这次会追多久?   第二天, 舒雾没特意避开赵问岚,在家一起相对无言地吃完早饭,又喝了杯茶。临走时, 她看了看时间有些紧,收拾茶具时也有点急急忙忙。   陶家不比她那个租房, 离电视台有些远。   赵问岚倒是不急不忙, 戴着一顶遮阳帽, 揽了揽披肩:“别挤地铁了,让老姚送你去。”   舒雾提起包, 也没拒绝。   然而她才拉开副驾车门, 赵问岚就把她推到后座:“我也送你去。”   舒雾有点错愕:“啊?”   “怎么了?”赵问岚挑起细长的眉毛, 红唇微启,“我倒要看看能让你甘心做个打杂小编导的公司到底有多好。”   “……”   车慢慢行驶到大道上,和众多上班的车流汇入在一起。   赵文岚拿出香水在手腕喷了喷,随意道:“你陶叔叔昨晚上跟我做了半点钟的思想工作,说不让我再逼你去相亲。”   舒雾嘴唇微动, 没出声。   “好,反正你今年也才24。女孩子嘛,25岁之前都是美貌黄金期, 你总不可能一直不谈对象。但你也别和雨菲她那个远房表姐一样, 找个没点正经工作的小瘪三做男朋友!”   说到这,赵问岚嫌弃地捂了捂嘴:“那男的除了长得好, 几乎一无是处,也不知道乐乐喜欢他什么。”   舒雾皱眉,虽然不赞同她的话却也不想和她为这种思想差异争论不休。   赵问岚转头对她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种妇人想法,但你去问问谁家妈妈不是为了自己女儿好?你研一突然退学那件事确实出格,也没和我说一句, 把我气得不轻!”   “……”   她软下语气:“但我也有不对,没问问你当时发生什么了。你现在要是想说,我也听听看?”   舒雾垂下眼,几乎是惯性思维让她这样回答:“现在……都没事了。解决好了,我自己有数。”   车停在电视台大厦的台阶前,舒雾解开安全带下车。   抬脚前她想了想,又敲敲司机那边的窗户,提醒道:“姚叔,现在正好是上班高峰期,高速肯定已经堵上了。你带我妈回家的话,从桥南BRT站那边过去就不那么堵。”   赵问岚听她这么说,赶紧探出头:“我不回家,前几天雨菲她二伯母给我显摆了一条玛瑙手链,我待会儿要去商城买它十条!”   舒雾听得想笑,不敢再逆反这位“更年期少女”:“好的,那你们开车慢点,路上小心。”   赵问岚回头多看了舒雾几眼,亭亭玉立,面容姣好,穿着合身的工作西服,有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工作岗位,她对自己严厉培养出来的女儿一直很满意。   遇到事情绝对不把麻烦带回家,也不会成为自己嫁进陶家之后的绊脚石,舒雾独立自主、学业有成,就连别人也常夸赞这个亲生女儿比陶雨菲懂事乖巧。   刚才想认真和舒雾聊聊心事,却被她用一句“自己有数”打发了。   其实这本该让赵问岚欣慰,她本就是为了要一个省心的女儿、挑不出错处让人羡慕的女儿,才对她一直这么严格要求。   但偶尔看见快上高一的陶雨菲还一脸天真,对父母极度依赖。   而她的雾雾在陶雨菲这个年纪刚失去爸爸,已经要被迫在别人屋檐下学会低头。   赵问岚只一心想着以后的日子,她和舒雾都不能再因为钱变得窘迫。   她自认为舒雾名校学历、又有个好家世背景都托自己教育有方,却极少从亲情角度去考虑母女之间的隔阂。   她突然开口:“老姚,你觉得我家雾雾和雨菲哪个更优秀点?”   联想到小小姐昨天晚上还赖在书房求陶先生要零花钱的样子,老姚诚实道:“大伙儿都知道舒小姐少年老成,大方得体。”   赵问岚思虑片刻,没再继续反思。   她逼迫舒雾努力一点也没什么错,人活一辈子就是用来和人比较的。比下去的人越多,这辈子吃的苦才能越少。   -   这几天跟的纪录片栏目组也到尾声,审完最后一期的视频,舒雾回复了导师之前说的剧组。   与其说她是想进剧组,不如说是她看上了投资方徐道腾。   这是个曾经拍过几部电影就退居娱乐公司幕后做CEO的导演,这几年手下也栽培了不少青年导演。   她一个月前就已经和领导提过会辞职的事,离职这几天手上也没了重要的活干。   傍晚快下班前,舒雾边摸鱼边和肖一柠聊了会儿待会儿去哪吃烤肉。手机上方闪过一条通知,是陶治衡发来的短信。   他说公司办周年庆活动,顺便把元旦没办的年会也补在一起。请了不少业务往来上的商业人士,想让她过来一起玩玩。   舒雾本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直到看见周星枕经纪人在朋友圈晒了一张邀请函。她当机立断,回去挑了件礼服裙。   出席这种场合,又是代表陶治衡女儿的身份,赵问岚当然不会马虎。   她把舒雾接过去之前还拉她先去了一趟造型师那。小细跟、半披发、公主夹、唇色画得比以往要红很多。   舒雾属于浓淡颜中间的那个位置,平时化妆主要也是淡妆,只为了补气色。第一次尝试深眼线和bling闪闪的眼影,嫣红的唇瓣水光潋滟,效果居然还不错。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有些别扭,像穿了水晶鞋的辛德瑞拉。   下车后,她拿出手机给周星枕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晚上,你会来我叔叔公司吗?」   “还玩手机?”赵问岚不悦地瞪她一眼,挽着她进了会场。   组建团队把场地定在了市里一家大酒店里,陶治衡请的外包团队正在拍宣传片。赵问岚拉着她在衣香鬓影里穿梭,觥筹交错中介绍。   先开场的是个热身舞蹈,之后则是陶治衡带着他的夫人在台上致辞。   舒雾的手终于被赵问岚松开,她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坐下。姗姗来迟的宾客被戴着白色手套的服务员领进来落座,还有几个公司旗下的二三线艺人和主持人。   搜寻了一圈,也没见到周星枕的身影。   她挫败地叹口气,想想也知道,可能只是工作室里其他艺人和这个公司有合同吧,他怎么可能会来。   桌上摆着的玻璃里插着几支白玫瑰和洋桔梗,舒雾百无聊赖地扯了几片花瓣下来。灯光突然变暗,节目演出之前是在场嘉宾互选舞伴跳一只交际舞。   舒雾不会跳舞,她那些用来培养爱好的时间都花在各种文化课的补习班上了。   特意缩在这个角落也是为了避开这种舞蹈社交,不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显然是来找舞伴的。   舒雾扬起歉意的笑转过头:“我不会……”   话看到来人后就停在那,在她身前的周星枕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身姿修长挺拔。眼角弧度微扬,漆黑的眼里落下几点亮光。   台上几束追光打下来,扫荡在人群之间。男人勾下颈,像是为了看清楚点,他心情像是极好地笑了笑:“今晚的角色是小公主?”   “……”舒雾茫然地看着他,他穿正装时人显得尤为英气矜贵,距离感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度。反应过来自己的打扮,她不太自信地问,“我这样,很奇怪吗?”   手上的花瓣被搓烂出汁,舒雾慌忙回神,在桌上慌忙找纸巾。   周星枕拿过桌上一包湿巾,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在上面揉擦几下,直至擦干净。他声音含着笑,桃花眼弯得格外招人,才回答她的问题:“很美。”   漂亮好看可以说是客套话,但很美显然是对一个女人的赞美。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说,舒雾被他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太自在,只好望着他的领带干巴巴回赞:“你今天也很帅。”   周星枕懒散地拖长尾音:“我哪天不帅?”   “……”舒雾看了看左前方几个女孩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跃跃欲试,她收回目光,“你要去跳舞吗?”   “你会跳?”   “我不会。”她垂下眼,想说要不让他教教自己。   周星枕看着她稍蹙起的眉峰,稍稍俯身说:“你都不会,那我和谁跳?”   这话的意思就是只和她一个人跳?   舒雾脑袋有点空了,随之而来的又有点羞愤。他一定是故意的,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让她连注意力都集中不了。   好在开场交际舞几分钟就结束,接下来的环节是员工互动游戏。   舒雾端了杯鸡尾酒装模作样地品,不动声色地问:“你是签了陶叔叔公司的代言吗?”   “不是。”周星枕撇头,“我陪我妈来的。”   “……”   刚说完,一个干练气质的女士就往这边走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赵问岚。看见舒雾面前的周星枕,赵问岚错愕地问:“原来这就是您的孩子?”   徐虹笑了笑:“是个演艺艺人,陶夫人是看过犬子的戏?”   “我不常看剧。”赵问岚拉过舒雾,“但我女儿和他应该是同学,上次有过一面之缘。”   两个晚辈立马互相问候了一番,舒雾默默观察了一下周星枕的母亲,眉眼生得极美,踩着高跟鞋只比周星枕低半个头。   和菟丝花般的赵问岚相比,徐虹的美体现在她大气明艳的五官,和由内而外散发的爽朗,女企业家大抵就是如此。   这种虚与委蛇的社交场合,两个晚辈都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   徐虹察觉到自己儿子的心不在焉,拍拍他的肩:“你不是说晚上还有个工作?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想去你就先去。”   赵问岚也立刻会意,使唤舒雾说:“那你去送送周先生。”   ……   离开会场,音乐声和主持人的声音都被抛在身后。   舒雾提着裙边,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星枕身边,比较了一下自己裙子的颜色和他的西服,似乎还挺搭配的。   她今天穿的鞋跟足有7cm高,尺码也不太合脚。   走得一快,就在台阶那崴了一下。   周星枕立马托住她的手,把人扶到路边上的长椅那,语气不太好:“你急什么,脚疼吗?”   舒雾摇头,也就扭了一下而已:“我怕耽误你工作,就想走快一点。”   鞋子甩到了一边,周星枕蹲下身捡过来帮她穿上。他边抬眸看她,状似无奈地:“我都特意走慢了,你怎么……这么迟钝?”   “……”舒雾和他显然不在同一个频道,她还以为是自己走得太慢才致使他也不好意思走太快。   周星枕见她语塞的讶然样子又很想笑,小姑娘长得秀气精致,眼睛清明澄澈,喝过酒的脸上飘了一层醺红。   他目光停在舒雾露出的一字肩锁骨那,眸色慢慢变深。放在她脚上的指腹稍稍蹭了一下她的脚踝,力道不轻不重地像在按摩。   舒雾腿都僵直了,咽了一下喉咙:“没扭伤。”   “嗯。”他收回手站起来,又变成了俯视的视角,“那我先回去了。”   舒雾看了看不远处正开过来的保姆车,眼角下拉着点点头:“噢,好的。”   周星枕眼睫垂下,突然抬手扶正了一下她头发上的蝴蝶结发带:“外面风大,进去吧。”   “你走了我就进去了。”她站在那异常执拗,眼尾耷拉着像一只小狗勾。   周星枕也没再说什么,走向车旁抬手松了松领带。手机倒是一直有信息在响,可很莫名的,他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舒雾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默数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的路,看清他离开时每一个脚步。   似乎是下意识的,她提着裙边朝他奔了过去。   十九岁的少女遇到喜欢的男孩是不会犹豫的,她直接又坦荡,只想把最深重的那份偏爱给他。   但进入社会之后的成年人,遇到心动并愿意付出勇气去追逐的对象实在太难了。都在斟酌,都怕扑空。   舒雾在内心深处再次做了一个提问:真的又要和几年前一样错过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与其在纠结中后退,不如大胆一点,和他恋爱吧。   于是她像那时候的自己一样,依旧带着揣揣不安的紧张,不知所措的表达,终于伸出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角,喊住他:“周星枕!”   周星枕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她,耐心等她的下文。   舒雾抿了抿唇,和他对视上,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还能追你吗?”   气氛一下变得安静又压迫,只剩下耳边呼呼作响的晚风。带着灼热和不安,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周星枕低眼,渐渐拉近和她的距离,扯了下唇角:“这次会追多久?”   “……”这话显得她似乎是个熟练的小渣女,舒雾捏紧了手指,大言不惭,“我也不确定,应该会和你结婚吧。”   他眉梢稍挑,很轻地笑了一声,明明是随意的话却说得认真:“行,看你表现。”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应,舒雾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眼热。突然不再敢直视他的表情,看着自己脚尖,尾音隐隐发颤:“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来的时候像个勇士,走时又偃旗息鼓。   周星枕看着女孩慌忙逃窜的背影许久,总算也舒出口气。低下眼,密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唇角弧度越来越大,忍不住般笑出声。   “……”坐在车里的关葛默默把刚拿到的爱情戏剧本丢开了。   上了车,他仍在笑。   这会儿才有空拿出手机回徐虹的信息,他这个母亲比自己还要激动:「啊啊啊那个就是舒雾?好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像只小鹿!」   「她妈妈真的有点难伺候啊,一直跟我聊包聊高定。」   「臭小子,人姑娘怎么还没回来?你现在让你妈很尴尬!!!」   周星枕随意扫了一眼信息,笑眼舒展。   缓了缓,他敛着下颚,慢条斯理打上一行字:「徐女士,跟您儿媳妇的妈妈友好相处点。」 第43章 控制点你的不轨之心。……   肖一柠一个人坐在约好的烤肉店良久, 终于等到了放她鸽子的舒雾。她只来得及换身衣服,头饰还戴着,匆匆忙忙换了双运动鞋过来。   女孩妆也没卸, 肤白凝脂,眉尾顺着眼角软软垂下, 乖巧而岁月静好的小美女。肖一柠望着她, 感叹:“敢问这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吗?”   “是迪士尼在逃野兽!”舒雾落座后, 赶紧拿出包里的镜子照了照,“其实也没有很夸张啦。”   肖一柠:“您是在凡尔赛吗?八分美貌就够了, 你这都快满分了, 还笑?笑得一脸春色荡漾, 隔壁桌的小哥哥偷瞄你好几眼。”   舒雾不跟她的彩虹屁扯东扯西,掰开话题:“你最近很忙吗?”   “是啊,接了一个大客户的单子。”肖一柠苦不堪言,悄声和她说,“就是你之前综艺上那个男明星!”   “周星枕?”   “……”肖一柠无语, 拿起筷子猛敲了她一下手,“就知道周星枕周星枕,我说的是那个年轻一点的, 罗讼!”   舒雾嗷呜一句捂住手背, 用力揩了揩:“他啊,他怎么了?”   “我就没见过比他还鸡婆的男人!”肖一柠一脸被欺骗的痛心疾首模样, 指着她,“你节目里头,他明明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奶狗!谁知道现实生活里,是个挑三拣四又啰里八嗦的龟毛男!我他妈为了他突如其来的想法,改了十多次室内设计图!”   “……”舒雾对罗讼私下了解其实不多, 毕竟他每次见到自己总似有若无地暗示周星枕和她的关系不一般。   但她又想起节目开始前的提问禁忌表里都是不准提问有多少个前女友,她语重心长:“一柠,你吐槽归吐槽,千万别被他勾引了。”   肖一柠反问:“你以为我是你?”   舒雾瞬间心虚地沉默下来。   她这一不说话,更坐实了肖一柠的猜测。像是早有预料般的,肖一柠冷笑一声:“就知道周星枕这个畜生还惦记着你!”   “……”舒雾小声说,“其实是我主动要求追他的。”   “?”肖一柠看着不成器的姐妹,“他难道不是对你有意思?”   舒雾拿起一片生菜包好烤肉,声音极低地说:“有吧。”   舒雾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现在的相处,像是一个在循序渐进地试探,一个不动声色地引领。   就算她默认周星枕那年或许是想答应她的,只是她的突然退学,让两个人阴差阳错错过了。   那时候,他们太年轻了。   几年过去,彼此带着陌生的“熟悉感”又聚在一起。   她能明确自己还是很喜欢周星枕,可是他确定他不是只是因为遗憾才决定让自己再试试的吗?   想起周星枕回复自己时问的那句“这次会追多久”,她顿时有点低迷。   可能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对她是没信心的吧。   -   林传京的公司这几天在筹办他的生日演唱会,他刚练完舞出来,休息室里坐着正低头给自己助理签名的周星枕。   门关上,林传京拿过毛巾擦汗:“你这才拍完一部电影就完成了今年的kpi了?”   周星枕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劳逸结合,懂?”   “……”林传京瞧他那满脸写着“高兴”两个字的样子就不爽,“你找我肯定没好事,赶紧说。”   “这话说的,我就经过你公司楼下,来你这坐坐。”   林传京当然不信他这鬼话,存心戳他痛点:“我还以为你脱单了呢,怎么?和你的‘追求者’重逢快一年了,也没见得有其他进展啊。”   周星枕没搭理,刷新好几遍手机消息。   林传京旁若无人地继续吐槽:“那时候端着架子,没想到人家会一走了之吧?瞧你这个直男样,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讲,难怪母胎这么多年!”   周星枕瞥他一眼:“好听的话指什么?”   “撩人的话咯!”林传京翻到微博上一个情感博主的段子,学以致用,“你看这句多适合你:‘你好,我叫派大星,派来保护你的那颗星。”   “……”周星枕听得浑身不适,“林传京,这么多年,你依旧油腻不堪。”   “你知道个屁!像舒雾这种盐汽水系女孩就需要被这些话刺激一下!”   周星枕皱起好看的眉头,手指揩揩眼睫:“盐汽水系又是什么东西?”   “女孩的分类啊!甜的、酸的……”林传京摆出懂王的姿势,“舒小雾这种就是盐的!气质不是鲜明热烈的甜,淡淡的,笑起来很柔和,身材曲线也不能太丰满。”   他说的津津有味,添油加醋道:“这些话都是我们大学宿舍里常谈的话,不过你那时候才没空陪我们聊这些!你忙着补考,连对舒小雾都这么冷淡,难怪现在连追个人都要这么瞻前顾后。”   “你说错了。”周星枕听到这,拖腔带调地纠正他,“被追的人是我。”   林传京:“那都几年前的历史了?”   周星枕从容地笑两声:“现在也一样。”   “……”   过了会儿,他又刷新一遍消息,坐直了点:“你给我打个电话试试。”   林传京:“干嘛?”   周星枕一脸认真,语气严肃:“我怀疑我手机坏了,都接不到人信息。”   “哈哈哈哈你指望谁给您发信息?”林传京被逗乐了,啧啧摇头,“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人类早期求偶行为迷惑大赏!!”   话音刚落,舒雾的消息就发过来了:「嗨,你现在有空吗?」   迅速回了一个“嗯”字之后,周星枕勾唇笑,对着好友扬了扬手机屏幕:“迷惑不迷惑的我真不知道。但有人约还挺忙的,回见。”   说完就起身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也不管身后的林传京被气得跳脚。   …   …   舒雾刚办完电视台里的离职手续,抱着个箱子,里头塞了点七零八落的小玩意,她放在工作岗位上的东西确实不多。   刚出大厦门口,就远远地看见了周星枕的车。   怕被人拍到,她先爬上了副驾驶,局促地系好安全带:“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刚好在附近朋友这。”周星枕看了一眼她抱着的东西,“你辞职了?”   舒雾点点头:“对不起啊,我本来想先放完东西再找你的。但是我怕我约晚了,你就被别人约了。”   “现在也很晚。”他清咳一声,不太满意地说,“还追人呢,连句早安也没有。”   “……”舒雾有点窘,“那我改进一点,明天一定发。”   周星枕漫不经心嗯了声:“辞职后还打算工作吗?”   “当然要工作啊!”她掰着手指头简略说了下自己的计划,“我这应该算跳槽吧,打算到徐道腾电影公司手下练练。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周星枕敷衍地睨她:“用点心行吗?你在追我,当然是你做决定。”   舒雾默了下:“那我们先去超市买食材,然后在我家做饭,最后再看个电影?”   “在你家?”他似乎有点苦恼,半靠着方向盘侧眼看着她,“这才第一天,就想把我带家里去?”   “……”舒雾望着他漆黑分明的眼,慢吞吞解释,“因为你现在不是很方便出去啊,被狗仔拍到怎么办,而且也可能会遇到粉丝。”   周星枕面不改色地抬眸,闲闲地抓住重点:“哦,所以要一起在你家待着?”   舒雾轻抿下唇,她觉得现在的周星枕比以前更不好追。   他以前哪怕再毒舌骄傲也会收敛一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牛逼哄哄的底气也一起长了不少。   “准确来说,是我的租房。”她提醒道,“离你的租房只有三米不到。”   周星枕:“所以?”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舒雾顿了顿,补充说,“但如果我真的对你有不妥的举动……”   他扬眉:“嗯?”   舒雾诚挚地给出建议:“你可以随时打晕我,然后跑回家。”   周星枕盯着她看:“你这个假设,还怪吓人的。”   她眨眨眼:“有吗?”   周星枕懒懒地说:“有。我呢,不太想中途跑回家。所以控制点你的不轨之心,OK吗?”   “……”舒雾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哪有这么饥渴!镇定几秒,她面向前方,“好的,出发吧。”   -   舒雾其实对追人这件事已经太生疏了,同样的套路放在同一个人身上自然不管用。她在表达感情上实在太直接了,压根不懂委婉两个字怎么写。   她边在手机上搜着要买的食材:鸡肉、鲜笋、虾仁、八宝辣酱……车已经停在停车场,周星枕边解开安全带:“到了。”   见到他戴口罩的动作,舒雾不解:“你也一起去吗?”   周星枕把帽子压低点,只露出一双漆黑澄澈的桃花眼,他凑近问:“这样一眼就能认出来吗?”   舒雾觉得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立刻说:“你变成灰我也认得出你!”   “……”周星枕和她一起走到电梯门口,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让这不解风情的女人说上这么一句“情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舒雾完全不察觉自己的撩人情话有多稀烂,她还在网上搜食谱。   关掉手机前,周星枕瞥见她的手机壁纸,是张风景照。   因为正值下班时间,超市的蔬果区人还挺多。   大家都忙着挑新鲜的菜,也鲜少有人特意注意到周星枕。舒雾渐渐放下心来,拿完一盒鸡胸肉之后,又问他:“甘蓝和卷心菜你要吃哪个?”   周星枕:“这俩有什么区别?”   舒雾是个生活白痴,独居几年极少亲自下厨,全靠外卖和速食品救命。她比较了一下手上两个菜,若有其事:“你看,它们的颜色不一样。”   “……”周星枕轻叹口气,偏头看着她,“你真的要自己煮?”   他质疑的语气太明显,舒雾受挫地鼓鼓腮:“我前两天有练习过几次的,你不要这样不相信我!而且,要不是因为你职业的原因,我也想和你像别人那样吃饭逛街看电影,然后再去个游乐园啊。”   周星枕听着好笑:“倒还怪起我来了?”   “……”   舒雾懒得再回他,自己闹起了别扭,走到一边去称虾仁。   也许是因为对他的心意比那时候更了解确定了一点儿,她似乎更肆无忌惮了。也像他说的那样,追人追的有点不走心。   舒雾自己反省了一下,决定回头去哄哄这位脾气一直很大的大明星。但她一转头,就看见周星枕面前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   她太熟悉那个女人的表情了,显然是粉丝认出了自家偶像。   舒雾拿着称好的虾仁停滞不前,如果现在不过去,他可以解释一个人逛超市……   可周星枕隔着中间几个人就这么遥遥望了过来,完全没给她独善其身的机会,眼里带着点被她抛弃的可怜情绪。   舒雾没受住这种诱惑,连忙跑过去挡在他们中间:“怎么了?”   女粉丝手上抱着的孩子突然伸长手扯下了周星枕的帽子,这一举动让这个粉丝更加确定:“是枕宝吧?你把口罩摘下给我看看!”   周星枕没出声,站在货架边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缺乏。   舒雾怕她声音再大一点把其他人也吸引过来,赶紧从小孩手上拿过帽子,示意他低下头,边帮他戴上去边和那个女人解释:“不好意思啊,您真的认错了,别人也总说我哥哥像好几个明星。”   女粉丝半信半疑,盯着他:“真的不是吗?”   周星枕回视她,冷淡地说了句:“不是。”   舒雾把他挡在身后,笑着说:“谢谢您理解,那我们继续买菜了。”   “走了。”周星枕直接扯过她的手往水果区那边走。   女粉丝过了片刻眼神仍旧在周星枕身上打转,快出去前又不甘心地折返回来,小声对他们说:“放心吧星枕,姐姐会保密的!”   - 第44章 可不清白。   舒雾有点懵, 你你你怎么回事啊!   那女粉丝说完就跑了,临走时又念念不舍地回头看了周星枕几眼。   “怎么办……”舒雾有点慌张。   周星枕倒是没什么所谓,他刚不想承认只是怕被拍照。他被拍不要紧, 舒雾不行。几乎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某些私生会怎么人|肉她的个人信息。   见女孩心不在焉地念叨, 他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不是清清白白吗?”   上次看电影的时候,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和当时又不一样, 她现在是真的想占有他啊!   舒雾较真反驳:“我现在对你可不清白。”   被她突然认真的语气说的一愣,周星枕眉尾上扬, 轻扯下唇角:“舒小姐, 公共场合不要随意调戏我。”   “我哪有……”舒雾笑了一下, 又莫名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就像以前,她想怎么示爱就怎么示爱,半点不考虑别人的眼光。   因为被人认出来了,尽管那是一个理智粉丝,但难保下一个会不会也这么理智。舒雾加快了速度, 赶紧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完。   在自助付款那把东西都扫完码,舒雾俯身拿袋子的时间,就听到“叮”的一声, 周星枕已经把钱付完了。   “不是说好我请你嘛?”   他提过一大袋食材, 往电梯门走:“你这不是连工作都辞了吗?”   这意思就是怀疑她现在是个无业游民?舒雾跟着他坐进车里,隔了会儿, 谨慎地说:“电视台还欠我两个月工资没结。”   周星枕侧首:“然后呢?”   “然后我还有读研时候存的兼职费。”舒雾仔细用手指算了一下,“我平时也花不了什么钱,你放心好了,我可以养得起你!”   周星枕轻笑:“你确定养得起我?”   看了一眼他身上六位数的外套,舒雾补充一句:“我会努力的……”   她本来想说让他也不要太奢侈, 但总觉得不能让周星枕觉得跟了自己以后生活水平都下降,只好弱弱地加上一句:“我会少吃一点的,不会让你受委屈。”   红灯亮起,车停在斑马线前。   周星枕转过头,抬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表情笑得恶劣玩味:“那你加油,追上我的话,我也会少吃点的。”   “……”舒雾把头扭向窗户那边,无意识地翘了翘脚尖。   害怕自己厨艺不过关,保险起见,经过美食街的日料店时,舒雾赶紧喊停:“你在车里等我三分钟,我去打包两份三文鱼。”   走之前又慌慌忙忙把帽子压在他头上,生怕他再被别人认出来似的。   这家日料店人并不多,她刚提到食盒,转身时就被一个女生撞了一下。   女生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没看清……”   舒雾抬眼正想说没事,入目的却是以前研一时候的同寝室师姐,王莺。   而站在她身后的男朋友,居然是前不久还见过的师哥单逸。   “舒雾?”王莺同样吃惊地看着她,“你回来了?”   她对舒雾的印象还停留在舒雾退学那年,此刻看见故人,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惊慌失措。   而自上次和黄峋章在餐厅撕破脸,站在一旁的单逸和她之间也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感。   没等舒雾开口说话,王莺突然大力把她拽去了洗手间门口。   “你放开我。”舒雾皱眉挣脱她,毫无情绪的语气,“把我拽来这,是想说什么?”   王莺攥紧自己的手掌心,低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回安清了。”   舒雾冷眼看着她:“你也会感到对不起吗?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单逸师哥?”   “是,我们也是最近才在一起的。”王莺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哀求,“单逸对我们的事都不清楚,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舒雾不作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王莺连说几句都见她没有回应,眼里含着泪:“对不起舒雾,我知道那时候是我的错,我太天真了。可我当时才20出头,我还不懂事!你能不能就当过去了?”   舒雾神情乏味,收回手:“你当时才20出头,我当时连20岁都没满呢。”   “我错了,对不起。”王莺苦着一张脸,“你能不能别说出去……别毁了我?”   像听到极大的笑话,舒雾逼近质问她:“到底是谁毁了谁?”   德高望重的导师中年得子,家庭美满,私下却是个喜欢和女学生发生一夜情的pua男惯犯,他把魔爪一次又一次地伸向她的师姐。   舒雾前脚劝王莺及时止损,后脚就被她装可怜的样子迷惑,放下戒备,被她偷了论文底稿给黄峋章发表。   发现自己尊敬的导师和师姐有不伦之恋时,舒雾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你没想过和他结婚十多年的师母,那有没有想过他3岁的孩子?   黄峋章的妻子是个极为温柔的女人,她带着那个孩子来实验室找丈夫时,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也许是真的被迷了心窍,王莺醒悟过来,哭着求她别告诉别人。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是被黄峋章拿论文威胁才委身。   她本就是农村家庭好不容易读研的大学生,耗不起一年又一年,只好妥协。   舒雾心软相信了,她怀着单纯的想法让这个少女回头。   黄峋章有老婆孩子,却睡女大学生。他基本的道德职业操守都没有,这一切一定是这个男人的错。   她帮王莺想对策,去导师办公室偷回论文、放录音笔收集证据以备报警。   当天却被黄峋章抓个正着,怎么会有这么巧?   王莺白着一张脸姗姗来迟,把她接回宿舍,哭着转述黄峋章的花言巧语。   ———“他不爱家里那个黄脸婆”、“他说等我毕业之后就会娶我”、“我们只是遇见的时间不对”、“你别说出去好不好,成全我们”。   一系列蠢话从她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嘴里说出来,现在想来实在好笑。   挨了黄峋章两巴掌的舒雾对她的执迷不悟没了半点同情,她面带死灰地陈述:“你来办公室的前两分钟,他正试图撕开我的衣服。”   “不可能的.......”王莺捂着嘴,一脸不信地说,“你弄错了,他只爱我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对你有那种举动!”   “他爱的是你的年轻貌美!在校园里,永远有比你更年轻的新一届学生出现。”舒雾含着泪,拿起手机,“我要报警。”   可当时被迷了眼的王莺怎么听得进去,上前恶狠狠地制止她的手:“你报警也没用,你没证据!我把之前的录音全删了,办公楼的监控器早就坏了!”   “你那个写了几年的论文也被我拿给他了,你电脑里包括手机上,所有的底稿和备份全被我删除了。”   没证据证明黄峋章是个衣冠禽兽,连证明那份论文的自己的都无力。王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甚至在那一年已经挑着婚纱幻想婚礼。   她劝道:“雾雾,你很聪明。要是不想你几年的心血白费,就和他服软认错,拿回你的论文。至于我和他的事情,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舒雾就这么看着这位昔日的好师姐,如今听着一个已婚男人的话,机关算尽,一点点把她逼入绝境。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近乎绝望地摔坐在地上:“王莺,你没救了。”   ……   她敬爱的师姐看上去并没有和那位“深爱”的导师结婚,相反的,为了掩盖学生时代的错误,她故技重施,只为舒雾能保守秘密。   “你现在求我的样子,像不像当年你说自己会悔改的样子?”舒雾步步走近她,红着眼在她耳畔说,“拜你所赐,我的骄傲在那一天全被碾碎了。”   她勇敢聪颖,莽撞固执。她不该是那个褪色的、平平无奇的人。如果不优秀,没有人会喜欢她,包括她自己。   崩溃的是舒雾一直以来赖以为天的信仰,压垮她的却是她给王莺的最后一份善意。在那个导师办公室,她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落荒而逃了,可她在一年之后又重新捡起了丢掉的学业。   她从那个引以为豪的专业毕业了,却没办法坦然直面这份专业的相关工作。其实,更是没办法不断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   -   周星枕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发去的信息没得到回复,从外面这块玻璃看过去,明明也没多少顾客。   几乎没花几秒时间犹豫,他戴好帽子口罩就下了车进去找她。   刚走到门口,舒雾就提着食盒跑了出来,直接撞进他怀里。   周星枕看见是她,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搂好站直,笑得散漫又不正经:“我还真是守株待着个兔?”   王莺大概还在洗手间感动自己般的哭,她身后的单逸倒是走过来喊了她一声:“舒雾。”   舒雾低下头揉了揉鼻尖,不打算搭理,轻扯着周星枕的衣袖:“我们走吧。”   周星枕淡淡地看了单逸一眼,安艺校栏那会贴上历年优秀毕业生的照片,他对这位师哥好像有点印象。   但舒雾显然是不想和他交流的意思,他也没说什么,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要把人带走。   单逸没眼力见,还想仔细问问她关于黄峋章的事,上手要来拉住她。   周星枕挡在舒雾跟前,有些不耐烦地瞥他:“有完没完?”   “你……”单逸看着他实在眼熟,“你不会是周星枕吧?”   他说这话特意压低了声音,周星枕却没有避让的意思,抬睫:“是我。”   - 第45章 我这叫,愿者上钩。……   他们都站在门口, 两个高大的男人对峙着,难免有人多往这看几眼。   舒雾终于出声,不想再让他在外面被粉丝发现:“师哥,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也不要再问了。”   “……”   单逸欲言又止, 只能看着两个人走远。   上了车, 舒雾闷闷不乐的表情更加明显。   周星枕扯开口罩, 不太自然地问:“刚刚那个是你师哥?”   舒雾有些走神:“嗯。”   “他欺负你了?”   “嗯?”舒雾眨了一下眼,摇头, “没有。”   她的回答太过敷衍, 摆明了不想说, 周星枕也懒得再问。   只是她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人有些恼火,第五次喊她名字没听见的时候,周星枕踩下刹车,手臂横在她身前挡了挡。   “怎、怎么了?”舒雾缓过神来看他,乌黑溜圆的眼珠带着点困惑不解。   周星枕注视她半霎, 情绪从低压中慢慢溢出来,唇抿成一条线转移了话题:“你手机屏保怎么还没换?”   舒雾点开手机,懵懵地看了一眼:“换什么?”   “……”   她在这安静下来的几秒钟里后知后觉, 想起以前都是换成他的壁纸的。   舒雾舔舔唇, 开始打开浏览器:“我现在搜一个。”   周星枕敲敲她手机屏幕:“本人就在你眼前,还用搜?”   “……”舒雾不解地看他, “那我直接拍了?”   “手机给我。”他拿过打开相机,瞥她,“靠过来。”   察觉到他是想拍合照,舒雾立刻撑着脸靠过去,保持一定的距离, 象征性地弯了弯唇。   拿回手机,她乖巧地把合照换成内置壁纸,怕他心生芥蒂又赶紧解释一句:“我怕剧组人来人往不小心看见了。”   周星枕掀起眼皮:“还有呢?”   “嗯?”   他声音散漫:“没有别的事要说了吗?”   这提示已经给的很明显了,显然就是想听舒雾把刚才躲闪的事说清楚。舒雾想了会儿,诚实地说:“对不起,我不想说给别人听,你能别问吗?”   “……”   周星枕蓦地一堵,被这姑娘的坦诚劲儿气得肝疼。   车停在老房区地带良久,他们还没下车,倒是有人从窗玻璃那敲了敲。   周星枕抬眼望过去,皱着眉把窗口降下来:“妈?”   徐虹咧开嘴笑,看见副驾驶的舒雾也没半点吃惊:“我找小讼要的地址,正好待会去公司有个跨国视频会议要开。经过你这,来蹭个饭。”   周星枕还冷着一张脸:“我不做饭,您喊外卖吧。”   “……”   舒雾轻扯了扯他衣袖,像示好似的,连忙下车喊了声阿姨好。   徐虹乐呵呵地笑,不把他的话当事:“你们这有点难找啊,车再大一点都开不进来。”   舒雾也笑笑:“是啊,比较偏,但是防狗仔还挺管用的。”   徐虹在晚辈面前完全没有架子,看上去亲切又温暖。因为她的突然到来,他们只好去周星枕租房做一顿饭。   本该是舒雾下厨好好表现的机会,但徐虹拉住她说:“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的,你别过去凑热闹了。来陪阿姨聊聊天啊,上次在你们家公司年会上都没多说上几句话。”   舒雾迟疑地看了一眼周星枕,后者一言不发,大抵还在为刚才被中断的谈话耿耿于怀。   周星枕之前都在剧组,在租房住的时间加起来也没一周,厨房更是许久没收拾过。   舒雾斟酌着想去帮忙洗碗洗锅,刚起个身就被徐虹摁下去。   “你老看他做什么啊?”她说完,又朝自己儿子那喊,“周星枕,你别老勾着人姑娘往你那看!”   周星枕闻言,走来沙发这,把外套脱了丢一边。摸摸舒雾脑袋像撸猫似的,留下一句:“老实待着。”   舒雾被他的举动弄得脸有点赧,立马双腿并拢坐得笔直。   徐虹看着他俩相处就很想笑,搓搓舒雾的脸蛋,怜爱地说:“哎哟,你好乖哦。”   舒雾被她搓的迷迷瞪瞪,也不知道这个乖是从哪看出来的,但她在长辈眼里看上去总是乖巧的。   周星枕出道十多年,但是许少被人扒家庭背景。连百科上也是一笔带过,父母是做生意的商业人士。   徐虹似乎也对他的事业关注甚少,边拿着手机和舒雾互加了微信:“你们年轻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磕西皮?”   “cp?”   “是啊,还玩什么微博之类的?”徐虹点开自己关注的超话,“哎呀,我本来是最看好这一对的!传京这孩子每次见我们枕都可皮了。”   舒雾低眼瞧了下,她磕的居然是周星枕和林传京的cp!   见她震惊的表情半天没收拢,徐虹挠挠她下巴:“怎么了?没见过磕cp的明星妈妈?”   舒雾迟疑:“见是见过,但没见过磕男人的……”   而且,她自己的妈妈守旧古板,根本参与不到这种话题。   徐虹笑了:“他也得有个女绯闻对象给我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演的都是什么戏,权谋抗战、惊悚悬疑、军阀动作……我只想轻轻松松看个傻白甜爱情剧,他又不去演,白瞎我生他生得这么好看。”   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肯定没看过周星枕最近的剧。   成年之后,周星枕也有过几本文艺感情剧本的。只是作为支线参差其中,尺度小得只剩几个含情脉脉的对视。   “不过现在我连这对也不磕了。”说着,徐虹在她面前取消了对这个超话的关注,拍拍她的手,“还是磕现实的更好玩儿。”   舒雾有点难为情:“阿姨,我、我还没追到周星枕。”   往厨房那的男人背影瞧了一眼,徐虹见怪不怪,挽过她的手揶揄:“这不就是两三天走个形式的事儿。”   “……”   舒雾有点想反驳,本来可能只需要走个形式,但现在战线似乎被她拉长了。   两个人的晚饭变成了三个人,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聊天的习惯。快吃完时,徐虹看了看时间就加快速度要回公司。   她是个利落干脆的事业女性,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舒雾挽着袖子一起收拾餐桌,讷讷开口:“你妈妈好有趣啊。”   “还行。”   “……”   收拾完厨余,舒雾也不好意思再赖着,准备回自己租房。   因为一直不知道搭什么话,她有一种追人第一天就被宣告了无期徒刑的感觉。   周星枕在门口刚喊住她,手机就震动两下,是关葛发来的信息。   因为另外一位主演撞了档期,余孝涵剧组的路演宣传临时提前了,他现在就得跟着一块上飞机。   舒雾看着他紧锁的眉,猜测地问:“是有工作吗?”   周星枕没回她的问题,停了一秒:“今天那个师哥,是你前男友?”   舒雾瞪大眼,摆手否认:“不是不是!”   周星枕实在不知道关于她校友还有什么事需要瞒他瞒得这么紧,他继而问:“那他和你休学的事有关?”   舒雾摇头:“他……他不知道。”   单逸其实也是被埋在鼓里的一方,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不止关于自己,还关乎到王莺。   两个人的手机都同时在响,他是因为工作。而舒雾慌忙挂断好几次,这慌张的动作落在周星枕眼里,显然对面还是那个师哥。   被她耗得耐心全无,周星枕眸色晦涩,连名带姓地喊她:“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喜欢我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进日料店,却是眼睛红着跑出来。光明正大地瞒着他事情,可她硬是一句话也不解释,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不想说。   他错开她下楼,留下一句:“你就这么追人的?技术比以前还差劲。”   舒雾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她把他租房的门关紧,才看了看手机信息。   未接来电是本市的号码,她不确定对面是王莺还是……黄峋章。   不对,不该这样。   她或许应该告诉他来龙去脉,而不是像当初一样假装没心没肺地走掉。自以为能留下一个体面的退场,其实他们都不好过。   舒雾不想这么僵持不下,但又想到单逸师哥。这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何况已经过去的事情还需要这么纠结吗?   剖光过去这段记忆让她难堪又恶心,她不想也恶心到周星枕。   -   余孝涵本来不是会办路演做宣传的性格,小众导演大都清高,不愿意搞些花里胡哨的套路来魅惑观众。   但也许是这几年的市场偏向度决定资本,他光是塞钱给营销号就不知道塞了几位数。   南港市是本次路演最后一站,直播发布会刚开完,剧组就在酒楼订餐庆祝,喝酒喝到晚上十点还没散场。   周星枕先回了酒店,留关葛和助理继续在饭局上玩。   行程经费紧张,和他一块住双人房的是剧组男二号。也是和他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叫蒋昭,是个本市人,家境不错的花花公子。   闲得无聊进圈拍戏,没想到坚持到现在也有八、九年了。   蒋昭给所有人的深刻映像不是他拍的戏,而是和圈里某位女歌手那段分分合合数十次的恋情。   他们的分分合合全得益于蒋昭的滥情花心,被狗仔捉奸都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两年前,这段恋情终止于女方和圈外一商人的婚礼上。   而蒋昭这人也够滑稽,分手后再也没有了和嫩模同出同进的绯闻。   周星枕进门的时候,蒋昭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机。他刚才喝得也多,周身都是酒气。   “她孩子长得像她。”蒋昭突然开口。   周星枕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搭话,他坐到边上草草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位女歌手一小时前发的微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秉着只说实话的理念回答:“没吧,更像她丈夫。”   “……”   蒋昭叹气:“你有过爱而不得的人吗?”   “……”周星枕靠着藤椅,手掌撑着醉酒头疼的额头,从旁边这位的兜里探出根烟点燃,咬在嘴边纳闷道,“你们这些酒鬼喝醉了都喜欢谈情情爱爱?”   蒋昭不理会他的讽刺,继续嘟囔:“我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她那么离不开我,怎么会说结婚就真的结了?”   周星枕压低下颔,补刀:“何止呢,人孩子都有了。”   “……”你能让我好好怀个旧吗?   看着这男人痴迷痛心的样子,周星枕半点不客气地轻嗤:“活该。”   蒋昭同意,好坏都照单全收:“是,我自食其果。”   骂他也没劲,周星枕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上飞机那会儿。他看着杯子里的白色泡沫发呆,不禁想:那自己现在又算什么,罪有应得?   他突然把抽到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急步出去。   蒋昭在后面喊他:“大半夜的,你往哪儿走?”   周星枕拿着手机没回头,抬高手向后扬了扬,声音在夜里无人的酒店走廊上格外清晰:“我不想活该。”   ……   十三个城市的剧组路演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几天热搜几乎全是剧组和主演的新闻及路透图片。   热搜榜上一下出现的是女主xx和男主周星枕互生情愫、假戏真做,一下又是什么导演组花絮曝光。   舒雾在这个月里进了徐道腾的电影文娱公司,已经决定跟了一个网络大电影组学习,具体职位是个挂名的执行导演,实际上什么事都得学着做。   帮着编剧组一块改分镜头脚本改到大半夜,才有空来看港城最新的路演新闻。   港城是最后一站,网上该曝光的通告也都差不多了。   最新一条是放出了周星枕拍一场被人按进水里试图溺死他的水戏,整整NG了23次,出水后,瞳仁都浸没得通红。   营销号没有走哀伤路子,带头夸赞周星枕的半 裸上身:   【帅哥的肌肉呜呜呜!我承认我是lsp了,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救命,姐弟感情再次变质!一晃眼,看着长大的枕儿都能生孩子了!这个锁骨的倒三角让我鼻血直流!!!】   【这一定是周星枕出道十三年尺度最大的一次,有生之年我枕宝终于露了肉哈哈哈哈!】   电影咖和流量爱豆不一样,角色需要暴瘦十几斤也是常态。   而粉丝许少拿敬业精神来卖惨,大部分评论都是安利和轻松的搞笑段子。   那段在剧组的时期都是封闭状态,苦过就苦过了。舒雾看了看当天的发布会照片,打光和化妆缘故,倒也看不出什么状态好坏。   她看了看时间,明天应该还剩下一场剧照拍摄,到后天下午,周星枕应该就和剧组一起回来了。   舒雾点开微信,找到和他的聊天框。   这一个月大家忙着工作,连吵架都算不上。她好像把这段快要修复的关系又搞砸了,犹豫着打上一行字过去:「你是几点回来的航班啊?」   消息刚发出去,门铃就响了两声。   三更半夜的吓得她一激灵,舒雾下意识踮脚到门前看了一眼猫眼。走廊苍白的灯光下,春夜露重,门外的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是周星枕。   她不太敢相信地赶紧开了门:“你怎么在这?”   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和剧组一起庆祝路演快结束的晚宴后,然后回到酒店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吗?   几乎是同时,周星枕看了一眼手机上刚收到她问航班时间的信息,眸光沉了沉:“一点半的。”   “……”她问的又不是他今天的航班。   晚上楼道的风也不小,舒雾把他扯进来:“还好今晚我熬夜改脚本,万一我睡着了没听见门铃呢?”   周星枕没说话,大不了站门口再等几个小时,等到天亮好了。   舒雾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暖胃,他闷声喝了一大口。   互相沉默着站在客厅快一分钟,舒雾有些困,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想着她都喝几杯咖啡了还这么困,也不知道周星枕在飞机上有没有睡一会儿。   舒雾还没开口说话,整个人突然被他推到长沙发上。男人身上的体温烫得明显,他压过来,环住她。   热热的气息在她颈边上,很淡的烟草味和酒味。舒雾僵着身体,连脑子也停止了转动。   他喉结稍稍滑动一下,低低的嗓音温柔缱绻,一点也不像是在抱怨:“学姐,我好困。”   “……”舒雾屏着呼吸,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他的租房就在对面。   周星枕倾身手臂虚撑在边上,低眸注视她晕红的脸。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女孩柔软的唇,伸手把她的发丝撩开,亲了一下她的唇角。   舒雾整个人像触电一样,脑子轰得炸出一片烟花。呆呆地被他压着,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一直到腿麻了才反应过来,吃力地从他身下出去,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周星枕?”   他似乎是累得不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醉意混着困意,让他侧身躺在沙发上,只用尾指轻轻蹭了舒雾手背一下,以示回应。   舒雾蹲在沙发边上,捕捉到这小动作,小心翼翼地握住他,试探:“我算是追到你了吗?”   “没有。”   “……”   “我这叫。”周星枕依旧闭着眼,一个月来这是眼皮最想安心盖上的一次。顿了顿,他脑袋寻到舒雾膝盖边上蹭了一下,把话说完,“愿者上钩。”   - 第46章 我锁门了。   这大概对舒雾来说是一个备感折磨的夜, 偏偏睡在沙发上的人一无所知。时钟缓缓抵达凌晨四点,她迷迷瞪瞪中睡了过去。   舒雾做了一个缓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如同高中时读的王小波那本书。   她那时十九岁, 处在灵气和智力的黄金时代。   她有很多干脆利落的奢望,想爱就爱, 想吃就吃, 那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如同一个个可爱又奇异的种子在脑中发芽。   王小波的书上写着:“后来我才知道, 生活就是个慢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 奢望也一天天消失, 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没有预见到这一天。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 什么也锤不了我。”   一瞬间,她觉得那如同自己的真实写照。   她看见王莺和黄峋章在电影室苟且,看见自己敬仰的导师狰狞着一张脸,对她说“既然想搅黄我们的事,那就换你自己替上”。她看见和善的好师姐知三做三, 设计为难她……   而十九岁的自己站在雾霾霾的梦境里出不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雨下得又大,有人让她回头看。   惊觉窗外日光大亮时, 舒雾出了一身冷汗。睁眼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 到底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儿才是梦,哪儿才是清醒的现实。   床头的手机闹钟正好响起, 上午10点,备注是周星枕留的:赶代言通告,早餐在电饭锅里。   舒雾坐起来关了,又发了一会儿愣,摸着自己的下唇慢慢回想起来:昨天晚上, 他们算是确认关系了吧?   正式和周星枕交往这件事让舒雾持续处在一种不现实的感觉中,像是眺望了很久的星星,终于被自己抱在了怀里。   电饭锅里温着一份港式早茶,水晶虾饺和云吞入口即化,也不知道他几点就醒了去买这份早点。   舒雾打起点精神,准备回组开拍。   徐道腾让她跟的“网大”是部由小说改编的青春校园电影,导演是台湾偶像甜剧里很著名的一位前辈,很多东西都提点着她。   一天的工作到晚上9点才结束,回家之前她本来想去周星枕那探个班,看他给自己发的信息只说了在补拍几组杂志封面。   舒雾斟酌地打上几个字:拍完了吗?   想了想又删掉,决定找关葛问:「关哥,你们今天拍摄场地在哪啊?」   关葛早就觉着他们不对劲,这会儿就算不知道这俩人已经在一起了,也猜得到点暧昧猫腻。   看了一眼还在被三四个化妆助理围着的周星枕,他老实地发了一个定位地址过去,调侃:「怎么?这么晚了还想来探班啊?」   舒雾坐在公交站的长椅子上,腿勾起晃了晃:「是啊,帮我保密咯。」   关葛笑了,立马坑她一笔:「小妹妹,想来顺走我手下的人,保密也是要封口费的。」   ……   GQ杂志的风格一向诡异,光是化妆成那个石雕像就从早弄到了晚。   眼看已经近深更半夜,自己这边的助理还拎着咖啡提神,撑着三白眼盼天明。杂志社拍摄组的人倒是神采奕奕,导演还在和摄影师沟通说要多拍几组look。   要不是明天后天都没行程,关葛肯定不让他们这么折腾周星枕。   跟当哄孩子似的,他给周星枕捏捏肩:“再坚持半个钟,他们这是看你后期排挡太多,怕再也签不上约了想多拍点存货呢。”   何止他们犯困,和周星枕搭档的某位新晋“涵女郎”已经趁着休息时间在小憩,张开嘴甚至在打呼。   好在大家专业素养都不错,一到闪光灯面前又是光彩照人的大明星。   周星枕这会儿拍完最后一组,浓妆已经卸干净,睫毛紧闭着。   困乏得不想说话,但又强撑着伸手看了看手机,划开消息栏边往保姆车上走:「睡了?」   这对面自然是舒雾,一整天两个人都没聊上几句。   她回得也快:「没有。」   周星枕:「还在工作?」   舒雾:「不是。」   周星枕停在原地,仔细品了品她敷衍的语气,用不确定的文字问:「你怎么这么冷漠?」   “……”舒雾小声笑,看了看离自己只有三四米的男人:「没有冷漠啊,你往车这边看一眼!」   发完就把手机塞进兜里,她小幅度跳起来向周星枕招招手,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夜宵。怕她被组里其他人看见,一边的关葛赶紧提过来跑向大棚里给其他人分。   舒雾也识趣,穿了件牛仔外套,打扮得像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   周星枕把人推进车里,说了句:“等我一下。”   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舒雾有点懵。好像自己这个惊喜有点多此一举似的,毕竟从他的面部表情上也看不出来多少喜悦。   大棚外,周星枕正和搭档的女明星聊着天,说说笑笑异常和谐。这场面要是被狗仔拍到,铁定又是恋情头条。   察觉到他要往车上这个方向走过来,舒雾赶紧乖巧地坐好,手也不自觉搭在腿上。   周星枕进来时带起外面一阵风,夜风冰凉,吹得舒雾打了个哆嗦。下一秒手上就多了一个滚烫的物品。   舒雾看了一眼这个粉红色的布偶熊热水袋,显然不是这位拽哥的所属物:“哪来的啊?”   他边解着大衣扣子,掀起眼皮:“刚没见我向别人借?”   舒雾咕哝:“我以为你在和她闲聊。”   “谁和她聊了?”周星枕都不想搭理她的脑洞,责怪的语气太明显,边脱下大衣披她身上,“穿这么少。”   “我没来得及回家呀。”被暖气熏得脸红红,舒雾嗫嚅,“你衣服给我了,你冷不冷啊?”   周星枕偏头瞥她:“不冷,我的呢?”   车外传来一阵馄饨的香气,他面不改色把车窗关上了。   舒雾才反应过来他要什么:“刚刚买的十几份馄饨都被关哥提走了。”   “……”   “你是不是饿了?”她抠抠索索,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压扁了的玉米饼,“只有这个了,而且还被我吃了几口。”   周星枕叹口气,半点没嫌弃地接过来,发现凉透了之后又丢一边:“不吃了,反正也没胃口。”   “……”那你也别扔啊。   舒雾垂着头安静下来,大棚里传出爽朗的笑声。看上去一时半会,关葛他们回不来。   周星枕仰躺在椅背上,头微微挨到她的肩。呼吸平稳,黑色的睫毛偶尔眨几下,轻轻浅浅地扫过她颈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舒雾看着他随意放在膝盖上的好几秒,鼓鼓勇气,伸手把他牵过来握到自己的热水袋这。   他指骨冰冷似玉,挨到热水袋时下意识瑟缩惊醒。   舒雾有点抱歉:“我把你吵醒了吗?”   其实也没阂上眼几分钟,周星枕声音沙哑,就着这姿势在她耳侧开口问:“关葛他们还没出来?”   想想也知道,在收尾时经纪人要打点后续,估计还得磨蹭恭维几句。   舒雾耐心地说:“你先睡会吧,等他们回来会直接把我们送回去的。”   狭小的空间里,女孩声音软软绵绵的,手还挺有节奏地轻拍他手背,跟哄人入睡似的。   外头风声刮得依旧大,周星枕鼻梁骨蹭着她喉咙,闷声笑:“还以为你找我来约会。”   “哪有大半夜来约会的。”她们挤在这逼仄的车后座,更像是幽会。舒雾嘟囔两句,脑袋往边上歪了歪,不知道怎么解释这股亲昵的痒意。   又突然想到昨晚那个吻,但看周星枕的态度似乎记不起来了一般。   他昨晚显然是喝过酒来的,又经历舟车劳顿,会不会是醉意上头碰了自己一下?   手指不自觉就绕着他的手打了几下转,周星枕微微低头,凑到她跟前:“又在发什么呆?”   舒雾醒神,佯装淡定地否认:“没有啊,就是觉得挺神奇的。”   “嗯?”   “这个神奇。”她举起两个人扣在一起的手。   周星枕笑得悠闲:“我想很久了。”   舒雾听着气愤:“那你还让我追你这么久!”   “磨磨你的耐心。”他说的冠冕堂皇,掐住女孩的脸,“看你是不是又是一时兴起,突然就走。”   “……”怕话题扯着扯着又到她退学的事上,舒雾连忙转移话题,“你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周星枕:“一杯,酒味都是另一个男演员身上染的。”   那就是不至于不省人事,舒雾眨了下眼睫,可是为什么都不提到昨天晚上,那毕竟是她的初吻……女生总是会有初恋情结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周星枕莫名笑了一下,回答她:“没忘。”   “啊?”舒雾蓦地一惊,还以为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个。”他声音比刚才要更低一点,抬起舒雾下巴,唇凑上去轻轻碰了一下,像昨天晚上一样。却比昨晚的触觉更软,没了烟草和酒味,带着点温热的温度。   舒雾脸热起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外套太暖和,低声应了一句:“哦……”   周星枕手指在她耳垂上揉了一下,贴在她耳朵上故意问:“还是说,你忘了?”   “……”舒雾被他的刁钻问题问倒,心想他不去当毒舌记者实在可惜,这种情况,该说自己忘了还是没忘。   “真忘了?”带着玩笑的腔调,周星枕捏着她的下颔抬起了点,黑眸沉沉和她对视,“那让你加深下记忆。”   “……”   他低头吻过来的时候,舒雾有些受惊,脚不小心踢到车厢里放着的水瓶。和刚才的浅尝辄止不一样,周星枕把她挡在胸口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放,呼吸压抑着撬开她的贝齿,动作很轻,像是引诱。   手也没停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脊背,让她放松。   他身上还有在化妆间带出来的香水味,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感。唇被轻吮着,从轻到重,力道一点点把舒雾蚕食。   周星枕嫌这姿势不好,拦腰直接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腰。   舒雾被吻得晕晕乎乎,她不会换气,眼眶都弥漫水雾。   听见摄影棚外面慢慢走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惊慌失措地推他,开口却是娇媚的含糊不清:“他们……快来了。”   周星枕丝毫没收敛,压着她吻得更重。   好一会儿把人松开,指腹依旧蹭着她唇角,笑得有些坏:“我锁门了。” 第47章 女朋友气性居然这么大。……   “舒导, 你没喊卡啊!”剧组男主不乐意地喊她,指着和自己对戏的女主角,“她词都念错了, 你让我怎么接?”   女生抱歉地对导演组鞠个躬,随即又不满地对男生说:“我只是少了一句语气词, 你大不了就直接往下演呗!”   “好了好了, 别吵, 和气生财!”总导演站起来劝和,说临场休息一下。   两边都是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脾气发完就收敛, 互相瞪视一眼就双双走唉。   劝好后, 导演又拍拍舒雾,让她去做下两个人的思想工作。毕竟这是个感情甜宠剧,戏外互不相让就更别想要戏里相敬如宾了。   女生这边倒是还好说,小姑娘通情达理,自认错误在自己身上。她又和舒雾年龄相仿, 话也聊得来。   只是演这部网剧的男主本就是个前段时间靠网剧积攒了点热度的人气小生,粉丝自从涨上900万之后就膨胀得不行。   油腻男主天天喊着自己是“九百万少女的枕边梦”,舒雾听得就快翻白眼。什么时候粉丝多成了骄傲的理由?   周星枕都快过亿了, 也没见他说几句。   他从不把女孩们对他的爱慕当成炫耀的资本。   联想到周星枕, 以前刷到一些营销号故意起哄猜测周星枕拍吻戏的样子会是什么样。毕竟内娱最年轻的影帝演什么都有模有样,演吻戏时会不会也技术斐然。   舒雾摸了摸唇, 又想到那天晚上被他抱在腿上的画面,脸倏地发烫。   她没另外的体验,但按照自己的感官来看……   他吻技确实挺好的。   五月份的横店已经快到影视城游客观览的小旺季,天气闷热起来,树上的蝉也叫个没完。   周星枕的新电影已经开始在影院预备上座, 他这段时间留给了工作室里签的新人们,而舒雾这几天都要和剧组住在横店。   刚跑进洗手间拿出了手机打算给他发消息,跟着进来的还有另一个女生,是王莺。   横店剧组这么多,她也没有转行,也许只是碰巧也在附近拍戏。舒雾若无其事收好手机,洗个手准备出去。   “你把我拉黑了?”王莺突然开口。   舒雾唇线抿直,回头:“我和你有叙旧的必要吗?”   王莺有点局促:“我听单逸说,你和黄……黄峋章见面了?单逸前段时间一直找我打听你那篇论文的事情。”   “你放心,我没有证据表示你和黄峋章狼狈为奸偷我的论文。”   “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了……我跟你道过无数次歉了!”王莺像是被踩了尾巴般跳起脚来,也许是想清楚了舒雾威胁不到她,就完全没了上一次见面唯唯诺诺的样子。   舒雾表情依旧很淡漠:“你道歉,我就一定要原谅吗?那你犯错的成本真低。”   王莺:“我只是觉得事情过去好几年了……大家都好好的,没必要再为以前的事情针锋相对。”   “大家”是指谁?她有了自己的伴侣,黄峋章依旧和当年一样是德高望重的导师,世界名校进修的博士。   犯错的人相安无事,受害者却要被迫接受她的“好言求和”。   舒雾抿抿唇,抬头直视她:“既然你觉得都过去了,那你在害怕什么?怕我说给单逸师哥听吗?”   “你将心比心!如果你是我,你会愿意把这种年轻时候的蠢事说给现任听吗?”王莺恨声道,“我承认我是做错了事,那我就得去死你才甘心?你要是说出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对身边人?跟把我往死路上推有什么区别!”   “我没打算告诉谁。”舒雾面无表情地错过她,冷声,“所以你也别像个苍蝇似的,总在我身边打转。”   -   回了酒店,舒雾把一天拍的几条视频看完。   到导演房间一起和编剧组几个人做完笔记之后,才回自己房间去洗了个澡。   这酒店隔音并不好,走廊上几个女生跑过,帆布鞋踏得咚咚响。   舒雾边拿着干发帽擦头发,隐隐约约听见她们交谈“听说机场那边又有明星出事故了啊?”   另一个人答道:“是啊,好像还出血了,粉丝担心死了,跟着车跑了几百米!”   “已经有这么火了吗?是个男明星吧,感觉好眼熟,我妈都说眼熟!他叫什么来着?看视频真的挺帅的。”   “还有人不认识他?我高中时代的男神,周星枕啊。”   舒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立刻起身拿过手机上网搜。   其实压根不用她打字,周星枕这段时间火得要命,既有新片预告上映,隔几天又有几个代言热搜。而现在,顶在热搜最上面的是#周星枕工作室抵制代拍#。   娱乐新闻发的是个视频,机场拥堵,助理在一边喊着注意秩序。老粉丝都很懂规矩,年纪小一点的新粉丝还在往前挤。   周星枕被簇拥着鹤立其中,只戴着墨镜。   拍摄画面一倒,现场变得混乱起来,有粉丝尖叫着喊谁谁谁滚开的声音。   他的粉丝后援会和工作室都同一时间发了微博,表示拒绝代拍,发了声明称下次过生日会提前开个生日见面会和大家近距离接触。   舒雾翻了半天也没看见近图,只好直接给周星枕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然而才五秒钟不到,就直接被挂断了。紧接着他发来一条消息:「在洗澡,想看?」   “……”舒雾这会儿也不跟他扭捏,等了十多分钟又问:「洗完了吧?」   聊天栏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分钟却没发来一句。   看得出他编条借口有多纠结了,舒雾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一个视频,然而再次被挂断。   周星枕无奈,发了条语音:“现在不好看,改天再和你视频。”   舒雾气鼓鼓:「不用,别打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滔天怒气,周星枕揉揉额角:“生气了?”   “怎么突然急着视频,前几天也没见你这么想看看我。”   “真的不打了?我好可怜啊,女朋友气性居然这么大。”   舒雾把他的语音一条条听完,依然一言不发,也不打算回他。   下一秒,周星枕就把视频打过来了。被舒雾有样学样地挂断后,他发来一句:「不接我电话,那我只好明天来横店找你了。」   舒雾:“……”   他不紧不慢地威胁:「虽然我们市的横店还挺大,但你不用担心,我会买几个大喇叭喊的,一定能把你喊出来。」   “……”舒雾气结,凶巴巴把他再次打来的视频接了。   周星枕应该是在自己新买的那套房子里,新屋已经装修好了,书架上满满一排书。他起身去了阳台,躺在摇椅上:“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舒雾瞪眼看向屏幕,他那处比较暗,模糊地只能看见他脸的轮廓:“我看新闻说你脸被代拍的人撞伤了。”   周星枕点点头,懒懒道:“担心你男朋友毁容?”   “你别开玩笑!”他越是装作无事发生,舒雾就越是心被揪着,“你到灯下去,让我看看撞到哪了?”   周星枕不动,笑得懒散:“没事,就下巴被摄像机撞过来,擦破点皮,八卦新闻都喜欢夸大其词。”   他说完还把镜头凑近自己下颔,舒雾只能看见上面还被一个白色纱布贴着。伤口似乎如他所说,是不大,应该也不严重。   小姑娘生起气来脸还板着,唇瓣低抿着,显得尤为不满:“我不想从新闻上看见你的信息,出事了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周星枕伸出手指隔着屏幕碰她的眼睛,认错很快,看着她说:“好,是我不对。”   他态度端正,倒让舒雾挑不出毛病来。   她在周星枕面前软惯了,霎时发完脾气才慢慢反应回来,刚才自己是不是有点凶?周星枕被女生凶过吗?   女孩发着呆说完正事,周星枕才看清她穿得是什么,眸色渐深:“你刚也才洗过澡?”   “是啊,今天晚上没拍夜戏,下班比较早。”她后知后觉穿着抹胸浴巾,头发上的水还一滴滴渗在裸|露的肩颈上。   现在移开的话好像有点刻意,而且他们在谈恋爱,会不会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些?她愣神片刻,周星枕清咳了声,视线却没移开。   直到一声狗吠打断这个诡异暧昧的对视,舒雾疑惑:“你那什么声音啊?”   “关葛他一家人去度假了,暂时放我这养两天的狗,叫翠花。”周星枕站起身,把手机立在阳台上,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舒雾不自觉捂住胸口:“就快杀青了呀。”   网大本来也不用拍多久,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才刚确定关系,就一直变成了相对意义上的“网恋”。   她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光影衬得女孩的脸蛋和肌肤都十分粉嫩。周星枕喉咙有些干涩,舔舔唇:“等你回来,一起和我搬进这个房子住?”   ———“旺旺!”   狗叫声嘈杂,正好覆盖了她的回答。周星枕根本没听见舒雾说了什么,只看见她唇形动了动。脑子一热问完了,又不太好意思再问一遍。   舒雾说了好几句话都被狗吠声干扰,两个人视个频都断断续续的。她偏了偏头:“翠花怎么一直在叫?你是不是没给它喂狗粮啊?”   一天三顿餐餐没落下,怎么可能没喂。多半是发情期到了,这话周星枕没说,只是皱眉:“我过去看看。”   “好。”   他走到一半又返回来,清隽的脸凑到屏幕跟前:“你去擦干头发,别感冒了。”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硬生生让舒雾给听红了脸,她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句,“知道了,我现在去。”   ……   舒雾吹完头发,顺便换了一件深色短袖回来。电话没挂断,他放在阳台那个位置,摄像头正好对着室内不远处。   把手机立在梳妆台上,舒雾撑着下巴看他的背影。   那只翠花是只大狗,正一步步往阳台这走。   周星枕穿着件白色棉T,歪头时露出后颈青涩的骨骼,他半蹲在地上跟它打商量:“翠花,吃不吃火腿肠?”   “……”翠花偏开头,立在那吹晚风,长长的狗毛飘起来。   周星枕再接再厉:“你是也想找女朋友了吧,那我改天让关哥带你去狗舍相个亲?”   翠花不听他说话,又大声连吠几句。   周星枕抬手轻拍一下它脑袋,振振有词地斥责:“我还得和我对象打电话呢,你能安静点不?”   男人平时凡事都漠不关心的形象深入人心,此刻声音听上去却万分不耐烦。   舒雾听着听着,扑哧一声笑出来。   - 第48章 是我的不对。   关葛这个全家度假快有半个月不回来, 工作室的一些日常业务自然落到了正好空闲的周星枕头上。   好在舒雾也没时间找他,他倒是有空没空就去旗下几个艺人那探个班。   而罗讼从林传京那听说了自家表哥脱单时嚣张不羁的事之后,自己找上门来, 喜气洋洋地恭喜:“恭喜恭喜!暗恋这么久终于追到手!”   随后还即兴来了一句歌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   周星枕看在他下午还有一场戏要拍的份上, 忍住了给他一拳的想法。   他们约在一家本帮菜饭馆里, 罗讼刚拿到第一笔片酬费, 兴致勃勃地点了一桌子菜请客:西兰花、莴苣生菜、青菜白菜……   周星枕看着这一桌的绿油油素菜,靠在椅背上睨他:“你还能再穷酸点吗?”   罗讼挠挠头, 转移正题:“我今天早上在我新房子那小区碰见一人。”   “关我屁事?”   “是我一兄弟的女朋友啊!”罗讼看了看他, 清清喉咙继续说, “而且我兄弟苦恋她好几年了,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追到手!”   周星枕对外界好奇心向来不强,不耐烦:“你这段屁话的重点是?”   罗讼给他夹了根青菜:“重点是她一大早就进了我楼下邻居家,我邻居是个钻石王老五,富二代又能干。除了长得没我兄弟帅之外, 脾气还比他好。”   周星枕挑挑眉:“你怀疑你兄弟女朋友出轨?”   “是啊!”罗讼靠在餐桌上,表情真挚,“我听说这段时间我那兄弟刚和那姑娘交往, 还挺春风得意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周星枕漫不经心地答:“你暗示一下。”   “我暗示了的!我给他点了一桌绿菜,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   “……”周星枕舌尖抵着腮, 放下筷子,“我就是你那个兄弟?”   罗讼压低声音,说:“哥,你还看不出来吗?”   周星枕:“?”   “我也是担心担心你,我楼下那邻居是恒邵地产的大公子。”   “邵均?”   “嗯。”罗讼目含关切, “我看嫂子朋友圈不是说还在横店拍网大吗?”   周星枕眉心蹙起:“她告诉我是今天的机票回来。”   罗讼点点头:“但是她一大早下飞机去了邵均家,而且看你这样子,你还是不知道的。”   “……”周星枕偏过头,看了一眼手机,敛着下颚,“他们认识,她可能有别的事。”   一盘盘菜还在接着上桌,周星枕站起来戴上口罩:“我还有事,不吃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要去哪,罗讼立马掏出身后的袋子:“等等,别说我发工资没良心哈,这才是我送你的大礼。”   那袋子里安安静静躺着几本书:《如何手撕绿茶》、《正宫打跑小三第三十六计》、《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周星枕:“……”   -   舒雾剧组本来是昨晚杀青,今天可以顺利回来的,但刚下飞机就被赵问岚打了个电话。说陶雨菲闹着要去学艺术,被否决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这丫头在这边没什么朋友,只敢跑广场上去闲逛,结果遇到了从路口开车经过的邵均,就被他捡回去了。   来接人时,打车软件的司机绕了会儿远路。   舒雾懒得拆穿他,只好百无聊赖地窝在后座玩了会儿消消乐。把人领出小区,陶雨菲还撇着嘴、一脸眼泪未干的委屈样子。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舒雾推了推陶雨菲,示意她赶紧向邵均道谢。   陶雨菲不说话,把脸瞥向另一边。   见状,邵均笑笑,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没事,这个年纪想法是比较多的。我送你们回去吧。”   舒雾刚想拒绝,就听见陶雨菲大喊一声“星枕哥哥”!   “……”   两人同时往路边看过去,陶雨菲像是脱了缰的小马,兴致勃勃地冲过去。   周星枕立在车边上,站姿懒散,穿着休闲的长衣黑裤,高大清瘦的模样很出挑。他前一秒还懒懒地靠着车门,见他们视线看过来,站直了点,朝舒雾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好几个未打通的来电。   舒雾惊愕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陶雨菲这张脸变得倒是很快,立马喜笑颜开地凑到自己偶像跟前去:“星枕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找我女朋友。”他边说的时候,舒雾和邵均已经走了过来听见他的回答。   舒雾自然地和他并肩,走到他旁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他低眼,亲昵地揉揉她头发:“你男朋友无所不知。”   “是罗讼说的吧。”舒雾把他手指握住,皱皱鼻子,“我早上看见他晨跑,还以为看错了。”   周星枕盯着她的脸:“知道还问?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忘记充电了嘛。”   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让身边人如同摆设,陶雨菲正用她不太灵光的脑子让自己认清这个事实:她偶像和她姐姐居然在交往!   邵均倒是神色如常:“既然有人来接,那我就不多送了。”   舒雾又是认认真真道了个谢,到上车的时候,陶雨菲依旧懵着一张脸,满脑子乱成一团毛线球。   她一个人坐在后座,好一会儿问出一句话:“你们在谈恋爱吗?”   周星枕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悠悠道:“不够明显?”   “……”   舒雾担心地往后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吗?”   陶雨菲现在就如同房子塌就塌了,可瓦片还砸在自己脸上的苦命粉丝。她皱着眉:“我说不喜欢,你们会分手吗?”   周星枕刚想说话,就被舒雾拍拍手肘示意让她自己来:“陶雨菲,你做梦呢!”   “……”陶雨菲垂下头,嘟囔两句,“那你还问我。”   周星枕倒是对这些小女生的心情没办法共情,他对自己的粉丝定位还停留在自己读书时代,那时候都是一群自称他妈妈、姐姐的女孩。   没想到现在新生代接触网络的时间都这么早,十四、五岁也自称他的老婆粉。   车开出这栋小区,周星枕在红绿灯前停下,指指储物格里:“刚给你妹妹买了零食。”   舒雾拿出来递给她,顺手自己打开了杯酸奶:“陶雨菲,你闹脾气也没用,你爸妈不会同意你去学艺术。”   陶雨菲连偶像买的零食都不看一眼,她幼小的心灵此刻被父母伤害完之后,还要亲眼目睹自己偶像和姐姐黏黏腻腻谈恋爱。   打开车窗在那吹着风,浑身气息都表达着:别理我,让我静静。   见车开往自己家方向的路,又大声表示抗议:“我不回家!”   周星枕看了一眼舒雾,无声询问她意见。舒雾叹气:“先回我那吧。”   -   车停在老街巷,陶雨菲脾气很臭地关上门往电梯里走。周星枕捏着她的指骨,无声地问:怎么了?   “她下学期上高一,想和我一样学编导。”舒雾也没避讳,直接问陶雨菲,“你到底是想追星还是真心喜欢影视,自己考虑清楚了吗?”   十五岁的脑袋瓜怎么能想这么多问题,陶雨菲手拉着舒雾的包带,小声说:“爸妈都不给我钱用,不让我追星。”   “你砸钱砸这么多,普通人家的一年收入被你一天就用完了。”舒雾好声好气地宽解,捏捏她的小肉手,“还天天喊着追星,忘了之前被骗钱的事?”   这事说起来也够好笑,陶雨菲刚上初一那年,有个国内推出的男团爱豆特别火,她为此还不知道从哪加了其中一个成员的Q|Q,一个礼拜就断断续续转了一大笔钱过去。   这件事之后,陶父和赵问岚对她追星这件事一直颇有微词。   进了屋,舒雾留了个门,把她推进自己房间:“坐下,姐姐和你好好说说利弊关系。”   陶雨菲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她们这种商贾世家出来的孩子都猴精,是惯会看菜下饭的性格。她在赵问岚这个后妈面前可以恃宠而骄,因为知道后妈会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对她有求必应。   在陶父面前也是为所欲为,离异家庭的父母总有一方会因为心存愧疚就在金钱上弥补她。   但是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姐姐,从进陶家时就一直优异安静,和家里也不亲。陶雨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姐姐产生无意识的依赖和亲近,很多时候,她会从心里喜欢这个姐姐。   喜欢她不卑不亢、乖巧却又闪闪发光。   舒雾把包放下,和她促膝坐着:“你想学编导,是喜欢影视还是想做后期?”   陶雨菲鼓着腮帮子:“我就想像你一样,可以和很多喜欢的偶像见面。”   “然后呢?”舒雾耐心地说,“编导是所有艺术种类里文化分最高的一科,比本科线只低一点点。如果你和初中一样抱着追星的想法,只顾着做梦。别说安艺了,你连一个普通的二本都不一定考得上。”   陶雨菲听到成绩就头疼,下意识想逃避。   “而且大部分艺术生都是高二下学期才去学艺术,你还没高一呢。”   “姐,为什么你这么厉害?”陶雨菲憋着眼泪,“我觉得你的人生好顺利呀,想做什么都能做成。我就不行,爸妈对我期望都很低,总是最低要求。”   舒雾愣了一秒,从来没想过看着天天这么开心的妹妹也会有这方面的困恼:“我的成绩会对你有压力吗?”   “也不算压力吧。”陶雨菲大大咧咧习惯了,没这么多敏感的心思,“就是挺羡慕的,你做什么都很好。”   “是啊,你每个寒暑假都能有野营、旅游团、兴趣爱好培训班。”舒雾耸耸肩,“而我只能坐在房间背书、看书、反反复复。你也想像我这样吗?”   陶雨菲吐吐舌头:“那还是算了。”   “总之这件事等你上了高二再考虑也不晚,你应该想想下个月中考结束的暑假,是去夏威夷潜水还是三亚冲浪?”舒雾打开电脑,点开某个直播平台,“还有啊,某人新喜欢上的男团今天晚上有表演!”   陶雨菲这次没这么快就被转移注意力,拉住她的手:“姐,你真的在和星枕哥哥交往吗?”   舒雾点头:“你真难过啊?”   “才没有!”陶雨菲红着脸反驳,支支吾吾,“我墙头多着呢,少就少一个吧。我只是担心你,他粉丝好凶残的,前段时间还撕了一个想和他家捆绑的女明星。”   “没事,我们的事又不会传到网上去。”   陶雨菲拍拍手心:“我还以为……星枕哥哥会特意发微博!我看小说里面都是这么说的,官宣@你,然后按照他在娱乐圈的影响力,你们应该会接受一场内娱的暴风洗礼!”   “……”舒雾为难地撑着脸,“他不是这么夸张的人,你还是把这幻想留着放你今晚的梦里吧。”   ……   从后面停好车上楼进屋的周星枕手上还拎着在楼下水果店买的一袋水果和一包书,舒雾刚换完衣服出客厅,不解地看着他手上的书袋。   “谈好了?”他扬扬眉,指指房间那位。   “在看她的爱豆跳舞。”舒雾小步伐挪过去,指着他手上的东西,“这什么?”   看到书名之后,舒雾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你买的?”   周星枕扯着她坐在沙发上:“罗讼送的。”   “他这什么品味啊,送你这干嘛?”舒雾翻了几页,怀疑这肯定不是正规出版社出来的书。   周星枕唇角弯起,指腹握住她的手腕打转:“你说他送我这干嘛?谁让我像个被抛弃的正房,一大早去其他男人那接我女朋友。”   “……”舒雾才觉得有点抱歉,就那点电量也忘记给他回条信息,“我真忘记了,啊,我现在去给手机充个电。”   她想一出是一出,立刻起身进房间充好电后又给赵问岚发了条消息,顺手把茶几上他买的草莓洗了。   忙忙碌碌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周星枕索性拦着她的腰把人抱回来:“有空了没?”   舒雾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回抱过去:“好累,我也要充电。”   “瘦了。”他大掌摩挲着她的腰,力道很轻地揉了一把,“你们剧组经费这么紧张?把人都养瘦了。”   舒雾摇头,一本正经:“是因为太想你了,所以食不下咽。”   周星枕被逗笑,抬起手碰了碰她睫毛:“又哄我。”   “让你消消气嘛。”舒雾顺从地说,毕竟这位周先生在邵均面前的态度一直冷淡。   他语调微扬:“就嘴上说说的哄?”   舒雾咽咽喉咙,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仰视他:“你想怎么样?”   周星枕侧首,懒洋洋的语气:“舒小姐,哄人也得给点甜头啊。”   “甜头……那你尝尝那个草莓甜不甜!”她边说边起身,攀长手去够茶几上洗好的草莓。   “啧。”周星枕把人扯回来,目光放在她的脸上,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知道甜头在哪了吗?”   他嗓音比方才低了几个度,覆在自己耳边无疑是声控福利。   舒雾是个聪明的学生,立刻有样学样抓住他肩膀往自己这个方向拉:“知道了。”   周星枕没料到她会突然伸手,也没躲开,顺着她的力道俯身,目光相碰上。她这个姿势几乎是跪坐在沙发上了,腰弓得像只猫咪的脊背,平直紧绷。   肩颈瘦削,抓着他肩膀的力气逐渐变大,仰长脖子去碰他的唇。   ———“姐,有人打你电……”陶雨菲举着她的手机拉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舒雾抓着周星枕要接吻的场景。   她蓦地一僵,立马把门重新关上了。   “……”舒雾的一鼓作气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挫败地塌下肩,头摁进他胸膛蹭了一下,从耳尖红到脖子。   周星枕轻笑,凑近她说:“吃亏的不是我吗?”   舒雾很窘,边起身:“我去看看是谁给我打电话。”   周星枕低睫,挠挠她手心:“你妹什么时候走?”   “她妹不走!”听半天墙角的陶雨菲气冲冲又把门打开,把手机拿过来放茶几上。对周星枕怒目而视,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他,说了句英语,“i am watching u!!!!”   那样子浑然不觉有多奶凶,显然是一个追星族从自己的姐姐和偶像中做出了选择。   舒雾把人赶紧推回房间:“你别出来了,看你的男团去!”   转过身,又十分难为情地对周星枕说:“她今晚在我这睡。”   “那没办法了。”周星枕总不能和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争人,捻了颗草莓放嘴里,“反正她得上课。”   舒雾坐回去点开手机,看见了王莺发来的消息,约她晚上见一面。   也许是怕她直接拒绝,还特意说了一句:「谈谈黄的事情。」   “发什么呆?”周星枕喂了一颗草莓过来。   舒雾若无其事把手机关了屏,不留心咬到他的手指:“对不起,咬疼了吗?”   “疼了。”他自然地勾下颈脖,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好甜。”   不知道是说她嘴角的草莓汁还是什么,舒雾垂下眼,脑袋往他大腿上枕着:“我问一下你呀,你毕业之后为什么拍了一年戏就半退了?”   “没有合适的本子。”   “这样啊。”舒雾应了一声,手指摸着他的下颚线蹭了一下。   实际上,那时候周星枕正当结束和老东家长达十年的合约。恢复了自由身,经济也独立。   舒雾离开的那个学期,很多人都不清楚她是退学。   周星枕想到这,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来哄哄我,没想到真的直接走了。”   舒雾坐起来点:“你……有找过我吗?”   “我找得到你吗?”   全国多大啊,他们除了社交软件之外再无别的联系。而那时候,彼此间一个太迟钝,一个被她的态度影响,也不愿意问缘由。   周星枕把玩着她的手指,继续道:“我找不到,刚回归工作那会儿也生气。”   毕业第一年,他简直称得上劳模,最长的工作时间是连续两天没闭眼,到处都是通告和无间隔的剧组。   他自己也幼稚地憋着劲:“我心想你不是变心嘛,那我站高点,让你和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天天上个网就能看见我。”   “……”舒雾懵懵地说,“谁说我变心啊?”   “他们是这么说的。”学校里那些曾经见过她如何追着他跑的同学们。   “我没有变心。”舒雾弱弱否认,扒拉了下他的领口,“而且我当时在没有网络的山村,也看不见你站多高。”   周星枕“嗯”一声,牙尖磨了磨她的手指,拿颗草莓封住她的口说:“没良心。”   后来同学聚会,有个教授提到她回来读研了。   周星枕那天有个活动离大学城很近,鬼使神差地,戴着帽子口罩想去碰碰运气。没曾想看见舒雾被一个男生送回宿舍,而他被狗仔和粉丝追着拍,狼狈跑了两条街。   舒雾显然没什么印象:“男生?”   “可能是你同学。”周星枕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后来还去过几次,但是没再碰见过了,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和你见面。”   他说这话轻描淡写的,但微蹙的眉心却出卖情绪。   那时候他是以什么心情去找自己的?他们之间主动的一直是舒雾,当她放弃了,就表示结束了,而周星枕如同一个被耍了的可怜鬼。   舒雾闷在他怀里,低声说:“我以为你都不会难过,你有很多人喜欢,不会需要我。”   周星枕吻她的发顶,慎重地沉声道:“我很需要你。”   “没让你感受到,是我的不对。”   ———玫瑰在小王子决定离开时,留下了这句话。 第49章 再给我亲会儿。   一大早赶完飞机到回家, 舒雾就没停下过。好不容易能歇会儿,躺在周星枕腿上大半个小时聊聊天就快要睡着。   打了个小盹睁眼之后,耳边一阵凉意贴过。   她眨着长睫, 摸了一下:“这什么啊?”   “礼物。”周星枕拿过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给她看。   画面里是个星星形状的耳骨夹, 银制品, 阳台那的光照下来还逆着光在发出细闪。   舒雾小时候被赵问岚管得严, 就一直没去打过耳洞。这个耳骨夹倒是省很多事,她笑着夸了一句:“好漂亮。”   周星枕捏捏她的耳垂:“配你就很好看。”   她把手机还回去前指尖无意划到几下连拍, 连忙点开相册删除, 不料却看见自己另外一张照片。   那是周星枕在南岛的时候拍的, 她整个人还傻傻地仰着脑袋看他。   舒雾弯着月牙眼,和他对质:“这张看上去,我好像很不聪明的样子。”   听罢,周星枕还故意拿着手机在她脸边上比照了一下,煞有介事道:“没有啊, 和现在差不多。”   “哪有!”她羞恼地锤了他一下,看着阳光从阳台玻璃门的罅隙里穿透进来,讷讷道, “不过你以前真的对我好冷淡啊。”   “有吗?”   “有!”她重重地点头, 声音很小地说,“你还说走了就别回来, 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了。那天我本来都忍了很久,我不想哭的,可是被你说完,回宿舍就大哭了一场。”   周星枕垂下眸,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指腹贴着她的脸一下一下蹭过去。   察觉到气氛被她弄得有些严肃,舒雾起身搂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笑:“但其实我还是很没出息,只要你多看我一眼,我就会满怀期待。”   她一直是这样,在追他时不管碰什么壁了,只要周星枕稍稍给个台阶,她就顺着下了。第二天又能满身活力,跟着他乱跑。   周星枕弯弯唇,眸光微沉,自嘲道:“我当时好像挺烂的。”   “那倒也没有,要不然我也不会追你这么久了。”舒雾老神在在地安慰他,茶几上的手机又连响几下。   她面色稍僵,从沙发上爬下去往屏幕看了一眼,还是王莺。好像不回她,她就能一直换手机号重新骚扰自己。   周星枕看出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舒雾坐直了点,“我貌似一直没说过我退学的事。”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会有人相信她的“空口无凭”吗?   黄峋章在学校的地位很高,他教自己那年还没有满40岁。记得他第一次来本科部代课时,男人斯斯文文,一米七几的身高,不会给人太大的压迫性。儒雅随和的一张脸,脾气也很好。   就是因为这样,舒雾才会在直研的时候直接报他门下。他无疑是有真才实学的,靠着专业涵养吸引了很多慕名来听讲座的学生。   舒雾曾经有一瞬间,觉得王莺会喜欢上他也情有可原。   对年长者陷入crush的心动实在太容易了,他在专业领域有着让自己无可触及的学识和修养,有着历经风帆、波澜不惊的淡定和从容。   这样的人从思想和地位上就胜你一筹,再加上他的刻意温柔引诱,尚在象牙塔的女生哪能抵挡住这种感觉?   可王莺不该明知他有家庭还一错再错,甚至帮着他偷走自己的论文成果。舒雾从来不怀疑黄峋章有能力写出自己那篇论文,但他偷走的是时间和一个学生对他最大的崇敬。   不劳而获和仗着导师的身份蓄意妄为,都是对学术和校园的亵渎。   舒雾忽略了王莺和他的事情,简单点说:“你记得我研究生时期的那位导师吗?”   周星枕点头:“嗯,你们那个院的男神?”   是啊,是她们电影学专业里封神的男人。   舒雾因为这句话再次犹豫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实更像是对这位导师的污蔑。   “他怎么了?”周星枕捏着她的下颔,目光沉沉,“你要说就全都说完。”   舒雾不自觉地绷直了后背:“他今年从AFI进修博士回来,好像又回我们学校教书了。我听学妹说,他还当上了校领导。”   周星枕见她面色有异,淡声:“就想说这个?”   “……”   “羡慕了?”他挑眉,手掌握住她的细腰,“那你也去留个学?”   舒雾抿抿唇:“AFI很难进的,一年在全世界只招20来个人,还只有研究生课程……我那个导师应该是个例外,因为他用来申请的project上过《世界电影》周刊播报。”   术业有专攻,虽然同样在艺术行业,但周星枕对学术理论这一块的研究少之又少。表演系大部分都是台词课和形体话剧课程,对电影的研究仅止步于浅显的影片分析。   他听不太懂舒雾的意思,但按照她的话来说,那应该是个很优秀的老师。   “我去读个研究生进修一下?”   舒雾抬头,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叹道:“女朋友学历太高了,她似乎还挺崇拜学历高的男人。”   “……”   被他认真的语气弄笑,舒雾捂着半张脸,嘴角上扬:“我没有崇拜他!我以前、不对,我现在的崇拜对象不也一直是你吗?”   “你之前经常在我面前夸他。”   “那是以前。”她顿了顿,“他拿走我的论文之前。”   周星枕眼神落在她眉间,脸沉下来:“你的论文?”   舒雾假意轻松地解释:“我大二开始跟着做的一个命题论文,做了快三年。本来想当成毕业论文做完发表,没想到被他直接变成他的私有物了。”   “你退学是因为他?”   “嗯,我当时就觉得。”她眼神有些呆滞,话语声变低,“好辛苦啊。”   她不是鱼死网破的性格,又没有能帮自己的人。感情问题一团糟,家庭也就那个样子。   舒雾舔了一下唇瓣:“他不是第一次拿走我的论文,何况……他可能也不想我继续在学校待下去吧。一周给我分了很多次报告和作业,我写不完。”   研究生学期碰到一个好的导师实在太重要了,尤其是她们这种艺术学术专业领域。外行人看不懂,内行人出不来。   包括这种事,大多数学生自认倒霉,顺着导师的意思才能顺利毕业。像舒雾这种直接退学的,其实寥寥无几。   周星枕拍着她的背:“就这么让给他了?有点傻。”   “我又打不过他。”她赧着脸开玩笑,又提到上次对单逸躲闪的事情,“上次那个师哥他也是想问清这件事。”   “不用跟他说。”周星枕低眸,鼻梁骨蹭过她的鼻尖,“相信你的人不会继续问,他看上去更像是想找你理论。”   舒雾赞同:“我也觉得。”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撇嘴:“怕你说我傻,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被你说声傻。”   周星枕手指勾着她头发,嗓音发哑:“我也傻。”   “还有,我那个导师。”像是难以启齿般,舒雾不敢直视他,张了张嘴,“他还经常威胁女学生陪他……周末那天晚上,我在他办公室找东西。”   捏着她指骨的手慢慢收紧,周星枕闭了闭眼,沉默着把她抱到腿上。   舒雾手心一片冰凉,鼓足了勇气:“我和他之间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当时突然回来了,就对我很生气。”   ……   大概是刚参加完饭局,黄峋章身上还有酒味。见到她在翻来覆去找王莺的论文,冷笑了一句:“你还真来了。”   舒雾没开灯,被吓得手一颤,手上的a4纸掉了一地,镇定地说:“教授,我来复印上周的笔记。”   黑暗中,黄峋章盯着她白皙的脖颈慢慢靠近,鞋踩在白纸上留下一部分灰沉肮脏的脚印:“你以为我会信?你当我怎么来这的,王莺说你要替她来拿回论文。”   “王莺?”舒雾脸色煞白,下午正是她和王莺商量对策时,她告诉自己,黄峋章不会来。   “你教她什么了?”他眼神不似之前的平和,骤然变得冷厉,“让她和我断了,那你替上吗?”   舒雾脑中一片空白,对上他如毒蛇般黏腻的视线,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口。   她刚想从右手边的空地绕过去,就突然被黄峋章拦住。   男人力气极大,把她狠狠地推向桌子上,舒雾霎时觉得腰磕着了什么教案,疼得咬紧了唇。   舒雾想到这时,声线有些发颤:“后来有位学姐及时过来了,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周星枕安抚地摸她的后脑勺,抱得更紧:“那我该感谢那位学姐。”   “不要。”她眼泪蓦地掉下来,滚落在他的手臂上。   周星枕愣了片刻,慌乱地抬手给她擦:“我说错话了?”   舒雾把脸埋在他的锁骨那,带着哭腔:“没有,你没错。”   “好,我们不说了。”他唇贴着舒雾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声给人心安感,“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在那个时候细心一点,坚定一点。   也很感谢他的姑娘,一直像个百折不挠的小战士,经历这么多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走向他。   -   晚上吃过晚饭,周星枕还忙着把他租房的东西搬到新家去,也没有停留太久。   倒是陶雨菲,嘴上说着不在意他们在一起了,脸却拉得比谁都长。   她盯着周星枕规规矩矩离开,才一脸人小鬼大的样子对舒雾说:“姐,你不能被我偶像这张脸给迷惑了!”   舒雾正吃着上午剩下的几颗草莓,不以为然:“我怎么被迷惑了?”   “你!”小鬼头鼓着肉嘟嘟的脸,坐在餐桌边上看着她,“你太主动了,女孩子太粘人就会被嫌弃的。男人都是一个样!”   舒雾情不自禁笑出声:“陶雨菲你还好意思说,刚才饭是他煮的,碗是他洗的,你做什么了?”   “我……我这是考验他!”   想了一会儿,陶雨菲进房间之前又回过头来叮嘱她:“但是姐姐,我偶像肯定比今天早上那个邵均叔叔好多了。”   舒雾:“为什么?因为周星枕长得帅吗?”   “不是,邵均叔叔的洗手间里有好多长头发,黑的、红的、黄的。”   “……”   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舒雾把最后一颗草莓丢进嘴里,边擦手:“行了别说了,你这个中考生赶紧进房间补作业!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啊?”   “买草莓。”   陶雨菲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水果盘,嘀咕一句:“居然全吃完了,有这么甜吗?”   舒雾提过包锁好门,看了看手机上王莺给她发的地址,是离这儿有点远的某家咖啡店里。   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很多,她到的时候,王莺看上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她没化妆,坐在角落的窗户边上,看上去有些憔悴。   舒雾径直坐在她对面:“有什么事直说吧,希望你别浪费我来回倒车的这两个小时。”   王莺从包里拿出一支数码录音笔递过去:“当年你给我的那支笔。”   “你想做什么?”   “还能用,之前你让我录的东西都在里面。”   舒雾拿起来确认了一下,不明所以:“你当时骗我说删掉了,现在又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王莺双手托着杯子,抬头:“你会曝光他吗?”   “不会。”   “你不恨他偷了你的论文?”   “准确来说,那是你们一起偷的。”舒雾定定地看着她,“还有,这里面的录音全是他哄骗你会离婚的鬼话,和我的论文有什么关系?”   王莺低下眼:“抱歉,你论文底稿我确实找不回来了。”   “如果我没误解你的意思,你大概是想报复他了?”   “他就是个畜生!”王莺眼眶通红,“单逸和黄峋章前几天走得很近,他……他看见了我和黄峋章之前拍的照片。”   舒雾眨了一下眼睫,眼底的情绪很淡。   王莺拿过纸巾遮住脸:“他大概是有什么癖好,收集了十几个女生和他一起拍的照片放在同一张卡里!我不知道他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勾搭其他系的女生。”   王莺不是被他骗的第一个女学生,她到研二毕业时才慢慢醒悟过来,那些谎言都是为了哄她上|床的废话。   他们在一起还没有三个月,黄峋章就开始无缘无故地找借口和她分手吵架,嫌她幼稚嫌她无趣。   其实这都是他的惯用套路,先是巧言令色,再是装作性格不合把人踹开。   “单逸怪我骗他,他一定觉得我恶心。”   “……”舒雾看着她良久,原来只有自己受到损失才会开始悔恨,“不好意思,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帮不了你。”   听到她的回答,王莺拉住她的手:“你可以的,你只要站出来和他对质!没有底稿证明那是你的论文又怎么样?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你比任何人都熟悉……你男朋友是周星枕吧?他一定也会帮你!”   “然后?”舒雾不耐地甩开她的手,“其实你应该曝光他的虚伪滥情,把校园当一夜情圣地,骗了不少和你一样大的学生!但你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蠢钝无比,所以把我推出去挡枪,还想拉上周星枕?”   管她有没有证据,只要在公共平台上对峙,他的名誉一定会受到损失。   而舒雾可能会被黄峋章以名誉权告上法庭,当然,他也可能因为心虚而不敢当面撕开真面目。   王莺没见过舒雾这个强硬的样子,她擦干泪痕:“我可以站出来。”   她想拉上舒雾一起只是想让他身败名裂,让别人对他专业上的滤镜也全都破碎。   “我可以站出来,但你也要帮我。”王莺没了底气,咬着下唇,“我求你,帮帮我。”   舒雾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可怜又可悲的她,最后拿走了那支笔:“我想想。”   -   回去路上,舒雾反复听了听那遍录音。   从校园毕业出来之后,她做事只会比之前更瞻前顾后。细想了一下这件事之后的做法和后果,舒雾有点犹豫了。   仅仅凭这段录音,黄峋章太容易洗脱罪名了。公关文可以说是王莺故意勾引他,正值壮年的老师和年轻的女大学生,很难让网友相信他的为人。   至于自己那篇论文,时隔三四年,她自己已经记得不太清楚。   一路心事重重,她搭的地铁是最后一班,到租房时已经快十点了。   刚上楼梯,就收到了周星枕的信息:「在做什么?」   舒雾缓了缓,调整心情:「吃得太饱了!到外面散了散步。」   z:「你这是跨了一个区去散步吗?这么晚才回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么晚回来?舒雾不可置信地往四周看了看,靠着电梯门口的周星枕朝她招招手:“在这。”   男人穿着黑色的T恤,个子高瘦,面孔洁白,鼻骨挺直。逆着光的角度,朦胧光影衬得他面部轮廓疏落又凌厉。他手上还拿着帽子和口罩,应该刚过来没多久。   舒雾惊喜地两步做一步跨上楼:“你怎么回来了?”   “听说你很喜欢吃草莓,就给你买了一箱送过来。”他指指脚边上那箱水果盒子。   “你该不是听陶雨菲说的吧?”   “答对。”他扬扬手机,“我现在为了她,还重新下载了八百年没用的Q|Q。”   舒雾边开了门,笑着说:“我还以为她真对你脱粉了呢。”   周星枕把那箱草莓抱进来放边上:“我倒希望她脱粉,你该瞧瞧她空间对我表白过多少次,连我六岁的童年照都特意建了个相册保存起来。”   “我都没有你Q|Q。”舒雾小心眼地说,又去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   这个点,陶雨菲睡得可沉了。   她放慢了脚步挪到沙发边上,声音也压低了点:“你、你喝水吗?”   “不喝,我特意挑这个点过来,是来办正事的。”   舒雾无缘故地紧张起来:“什么正事啊?”   周星枕注视她好几秒,稍稍叹口气,嗓音沉冷又带着点笑意:“来找你对对剧本。”   “……”舒雾放松了点,往他身后的本子指了指,“那个吗?给我看看呀,你又要进组了?”   周星枕递给她,模糊地“嗯”了声。   看清楚这是部轻喜网络爱情剧之后,舒雾有点疑惑:“关哥让你接的吗?”   他神色寡淡:“我是老板,自己决定的。”   “但是这剧本很小白啊,这个编剧在业内水平也一般,而且……网络剧和你一直以来的风格也不一样。”   舒雾较真儿地又翻了几页,翻到吻戏那一页时停顿了一下。   她从来没考虑过周星枕有一天会拍吻戏,他自出道起走的就是根正苗红的正剧风。她也没有特意地想过周星枕不能接这种戏,说到底都是演员,该工作还是得工作。   周星枕眄过她一眼,靠近:“怎么不继续看了?”   “看完了。”舒雾盖上本子,心想可能他只是想接个轻松点的剧本调剂心情吧。说服完自己之后才问,“你要对哪场戏啊?”   他语气懒洋洋的,手指翻到后面某场吻戏上:“过几天去试镜,就对这场吧。”   “……”舒雾眼神飘了会儿,清咳两声,“吻戏啊?吻戏挺好的,还没见过你的荧幕初吻呢。”   周星枕扬扬眉梢:“想看?”   她笑得非常专业:“嗯,也算你出道这么多年的粉丝福利嘛。”   “那我们来试一下,我也第一次接这种,没什么经验。”说着,他手扣在她脑后,身体压过来,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舒雾还没准备好就被他压倒在沙发上,手指还夹着那一页脚本。   他们的唇相碰上又很快分开,周星枕穿过她头发的手往自己这个方向贴近。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他吻过她的眼睫、鼻尖、脸侧、到唇角。   舒雾两条腿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拖鞋从上翘至平直的脚尖掉下。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渐渐无力滑落,揪住了他腰间的衣服布料,隐约碰到他紧致的肌肉线条。   快要入夏,大家穿的春衫都薄,彼此间的体温更是互相传染。周星枕手臂收紧,摁住她的蝴蝶骨,语气似笑:“然后呢?”   “然后。”舒雾迷蒙着眼,侧开脸看了一眼剧本,重述道,“‘他挤开她的膝盖,唇覆上去,渐渐……’你能不能自己看啊。”   周星枕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假意看了一眼就照着做。腿顶开她的膝盖,手肘撑着沙发一侧,含住她的唇瓣,舌头深入,吻的她眸光含水。   舒雾被迫仰着头回应他,上颚被扫过,只感觉他的胸膛烫得吓人。她悄悄睁开眼睛偷看,专心接吻的周星枕也让人移不开眼。   他生得寡欲矜贵,吮住她舌尖时却很霸道。黑睫扫过她鼻梁,这场吻戏真是湿漉漉又缠绵。   舒雾本来觉得自己是不在意的,反正也只是演给观众看。   但看见他这个样子,内心莫名地起了烦闷。花几个月时间扮演爱另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接吻亲密无间,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舒雾呜咽着拿手肘去推他,嘴上也用了力气,牙齿故意磕到他下唇。   那一下似乎是磕破皮了,感受到唇角有了些许血腥味,周星枕唇和她分开点,脸贴着脸:“我演得好吗?”   “……”还问!   舒雾眼里都是水光,眼尾通红,羞恼地推开他。   可他太沉,纹丝不动,又衔住她唇角亲咬:“生什么气?”   舒雾不好意思说,支吾着坐起身。   周星枕还在笑,笑声愉悦:“舒雾,这个剧本不是我的。”   舒雾顿住:“……”   他临时把工作室下其他艺人剧本拿错了,看着她哑然快哭的样子又觉得极为可爱,再度掰过她的脸:“给我再亲会儿。”   - 第50章 目标定大点。   跟完一个组, 舒雾又放一个小短假。   她手头上没事,想着修修自己重新读研时候写的剧本。徐道腾也许是看她年纪小,也一直催促她交个本子上去拍。   她私人空间本就这么点, 专注工作也没太大损失。   只是和周星枕交往之后,大部分注意力都会不自觉放到他身上。   那天晚上他不知道怎么了, 也许是白天听了她讲的事之后有所触动, 居然特别粘人。抱着她又亲又咬的, 没点分寸感,又像在无声地生气一般。   后来也没打算走, 硬是窝在她客厅沙发上睡了一晚。   好在第二天起床时他已经不在了, 否则舒雾都不知道怎么和来接陶雨菲回家的赵问岚解释。他走时还给她和陶雨菲做好了早餐, 之后好几天都没再见上面。   舒雾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工作,手机上找他时也经常是很晚才回消息。   她终于闲下来,试着问问关葛最近他的日程表。   关葛那边倒是回得快,发来一条近半分钟的语音:“周星枕女朋友?找我要他行程安排吗?哎哟我还在东京玩呢,他这两个月都没事做啊!可能是忙着接下部戏, 天天窝在健身房了吧?”   “……”舒雾有点窘,弄得她好像是个急切查岗的似的。   她百无聊赖,跑阳台上去浇了浇花。   肖一柠正好给她来了好几个紧急call, 最后一条消息是:「快看咱们大学的官微!」   安艺鲜少因为正经事上热搜, 最新这条微博却是被买了爆热。   是一条对外通报:基于我校职工黄峋章品行不端、违反师德的举报一事,学校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暂时将对他作出以下处置:   ①调离大学教授工作岗位。   ②撤销电影学院博士后管理工作的办公室主任职务。   ③取消黄峋章的硕士研究生指导教师资格。   ④我校调查组正在联系AFI校方申请收回黄峋章的博士学位证书,调查结果将依法依规进行后续处置。   舒雾看得很懵,她吃瓜能力一向不强。幸好还有肖一柠把一条条链接发过来,总算让她懂了个大概。   就在这几周发生的事情,有几个今年预备的毕业女大学生实名举报黄峋章曾性侵、骚扰她们。   某家新闻社放出来的视频都把她们的脸马赛克了, 名字也用了化音。   不知道为什么,舒雾看完这几个女生的发言后,一眼就看出王莺不在其中。   不过这也能理解,站出来的人又需要多大勇气?   王莺上次虽然说自己原意站出来,但她终究是胆怯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虽然黄峋章这人狡诈,只会骗女生自愿和他发生关系。但从他那次试图强迫舒雾就能看出来,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走多了夜路总会碰到鬼,不是每一次他都有碰见监控坏掉、有女孩被蒙蔽自甘堕落做他同伙的好运。   这次在他强迫未遂时,正好被第三方人员看见。   那是个女教师,一向对黄峋章大晚上留下学生在办公室重修论文的行为不爽,寻根究底很快就让那个女生说出了真相。   她们之中有人提供了关键证据,黄峋章性侵一事经警方经手,没多久就被证实确有其事。   这条热搜下面的另一条是周星枕转发学校的微博,他的工作微博应该是第一次参与社会时事。   舒雾看了一遍他转发顺便评论的那段话,放在触控板上的手指一僵。   他承认自己是提交黄峋章诱骗、侵犯女学生的证据的证人之一,某位匿名受害者是他的学姐。   并且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网友:黄峋章之前发表的那篇享誉电影学术界的论文涉嫌造假、剽窃学生。   “某位匿名受害者”,舒雾把目光放在这几个字上,脑子里渐渐出现一条清晰的线。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刚才那段视频里有一段音频和王莺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那他指的学姐应该就是王莺了,王莺在看清舒雾态度之后估计就联系上了周星枕。   舒雾后知后觉有股冷意爬上后背,这么说周星枕这段时间也许都参与这起举报事件。他在什么时候知道王莺找过自己的?   或许是这几天,也或许是更早。   早到……可能就是同一天的晚上,所以他才会那么反常。   肖一柠:「我靠,5555!你男人好刚啊!他是不是为了你?你找到底稿证明你的论文创建时间比黄峋章早了吗?不然那煞笔突然反咬一口,告周星枕造谣生事怎么办?」   舒雾无意识地蜷了蜷掌心,她没有证据啊。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一直犹豫不决,不过根据王莺给的录音笔的内容,她前两天找了一个自媒体网红帮忙。   本来把音频打算发出去的,但这当口正好有好几个学妹都硬气起来实名举报,她反倒不需要出面了。   明星转发这种微博无意于把热度再顶上了一个高峰,虽然大部分网友都支持周星枕。   但不乏有他的对家趁机出黑稿,说他拿不出证据,仗着自己几千万粉丝就落井下石、随意污人清白。   舒雾往底下划了很久,对那些骂周星枕的恶评越看越气。   她很自然地把怨气都发到了王莺头上,真自私。   舒雾忍着对周星枕撒谎、报喜不报忧就是不想让他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王莺倒好,躲在背后享受报复了黄峋章的快感,却把周星枕推出去站在风口浪尖。   门口铃声响了又响,舒雾起身去打开门,高大的身影直接覆下来压住她,把她当玩偶似的抱了个满怀。   周星枕像只大白一般,拥住她往里走,手抽出来关上门:“按了十几遍门铃了,刚刚在干嘛?”   他边把帽子摘了丢一边桌上,眼眸漆黑如墨,还能看出点疲惫。舒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垫脚捋捋他额前碎发:“我刚刚在上网冲浪。”   周星枕揶揄:“难得,小书呆子也有沉迷网络的一天。”   舒雾面无表情,语气闷闷的:“我看见了热搜,那个黄峋章的事。你不应该这样发的,万一他真要起诉你怎么办?”   “那就让他告。”周星枕垂眼,语气傲慢,“我准备了一个律师团,能慢慢陪他玩。”   他这表情颇为不可一世,没半点所谓。   舒雾用力抿了下唇,神情认真:“你这样很像霸道总裁,对小娇妻有求必应。”   他俯身,视线凝视她的脸:“那小娇妻能笑一个吗?”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舒雾吸吸鼻子,笑不出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王莺会去找你。”   她觉得这些破事,不应该影响到其他人,尤其是周星枕。   退一万步说,就算王莺用不让其他学妹继续受到伤害的理由来道德绑架她,舒雾也只会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   她没有想逃避,也没有想算了。   回来的第二天就联系好了玩自媒体的朋友,也预估了之后的风险。可感人肺腑的一番话还没写完,就已经看见了事情被处理的结果。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只是想让黄峋章臭名远扬的话,周星枕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的影响力,比她之前找到自媒体朋友要大上很多。   周星枕把她按在沙发上坐好:“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不来找我的话,你又要一个人扛。”   “……”舒雾没办法辩驳,“我不想让你陷入这种事的风波里,你和我不一样,这么多人盯着你。”   周星枕指腹蹭了蹭她眼尾:“没什么不一样,我也不想再给那个人渣和你接触的机会。我们雾雾和这种人打过一次交道就够了,接下来都交给我。”   他掐着女孩的脸,话语亲昵又温柔。   舒雾小心翼翼环住他的腰:“王莺是什么时候找你的啊?”   “就那天晚上。”   “那你也不说,还只会……咬我。”她脸有点红。   周星枕笑得恶劣:“为了罚你。”   那天王莺找到他时,其实第一做的是道歉,坦白了自己对舒雾造成的伤害。   她也许以为舒雾会在他面前提过她做的事,但实际上,周星枕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   听完之后,周星枕也没说其他话。舒雾这个脾气肯定不会和这个学姐较劲,当年的事,她应该都算在黄峋章头上了。   王莺至少赌对了,就算是为了舒雾,他也会帮忙。   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渣教师,处处留情,处处就都有破绽。   这段时间,他亲自走访了这几个女生家,晓之以情理,从她们那拿到了证据。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相关传播工作了,混到他这个咖位,养了十几年的几个大v 、营销号早已经蓄势待发。   舒雾联想到王莺也只是叹气,讨厌一个人是需要花费精力和时间的,而她只想往前看。   “我不会特意去说原谅她,不会和她和解,但也不想一直记恨她。”她知道王莺经过这一次,恐怕也失去很多。   周星枕低头亲亲她唇角:“委屈?”   “不委屈了,我只是担心黄峋章会告你……”而这场名誉权官司,周星枕会因为没有证据,一定会输。   他倒是不以为意,表情张狂:“社死、被工作单位辞退、听说家里发妻还正准备跟他打离婚官司。根据法律,他可能要净身出户。这人渣有时间告我,还不一定有钱请律师。”   舒雾倒是没想过还有后续这么多问题,她还是忧心忡忡:“可你这边光是公关也得花不少心思吧,感觉有点对不起关葛哥。”   人家还好端端在东京享受假期,半小时前还开开心心给她回信息。   要是消息灵通的话,现在估计该买机票飞回来收拾周星枕的烂摊子了。   “脑子里装这么多男人。”周星枕拖着懒洋洋的腔调,捏起她的下巴扯远话题,“把你男朋友放哪了?”   舒雾和他目光相触,磕巴了一下:“你不就在这吗?”   他挑了挑单边眉:“在这也不见你多看几眼。”   “看几眼哪够?”她双手渐渐上移环住他脖子,唇碰上去,一触而分,“要亲一下才够。”   周星枕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扣住她的后脑勺压上去,声音含糊不清:“目标定大点,亲一下叫亲?”   “这么久没见到,一直在我面前谈其他男人。”他手掌攫住舒雾的脸,鼻梁骨硌着她柔嫩的脸,细密的吻深入,腾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声线低哑从喉咙里溢出来,“下次要说想我,懂了?”   这突如其然的热吻实在带感,舒雾被他亲得迷迷糊糊,顺着他的话点头。   两个人的姿势变成了她躺在沙发上,而周星枕悬在她上方。他的手有些凉,指腹搓着她的锁骨,鬼使神差地慢慢在她脖颈处流连忘返,又往下伸进去。   舒雾两只手攀着他的肩,被凉意激得往上缩了缩,腿不知道碰到他哪儿。只听见他在耳边性感地闷哼一声,她瞬间一动也不敢动。   周星枕用舌头舔了舔她的唇角,向内的手掌顺势握住,很轻地揉捏了一把。   大下午的日光斜斜晒进阳台,月季花被风吹得晃动枝桠。   舒雾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半株花茎在风中瑟缩发颤,她喉咙被他的碎发蹭得有些痒。却没推开他,一个劲仰头,十足的逆来顺受小媳妇模样。   周星枕终于意识到她不太自在,停下动作,下巴靠上她的肩:“去约会吗?”   “……去哪啊?”她还有点懵,含着水的黑眸又被他怜爱地亲了亲。   “游乐场、电影院、逛街,都听你的。”   - 第51章 我们都是见过风帆,赤子……   春困的季节, 外面却是艳阳天。   房东老太太的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老房子对面的那棵大桐树上,喵呜喵呜叫着春。   舒雾抱着身上的人,闷不作声考虑他给的建议, 最后只是吐出两个字:“不去。”   他抬起头:“嗯?”   “你最近太火了,出去被发现的几率很大。”她分析着可行性, 突然挣扎着坐起来, “啊!差点忘了, 你今天新片首映,我有订票。”   和余孝涵导演合作的电影, 一个是天才演员, 一个是票房神话, 这种组合上一次出现已经近有10年了。   被推开的周星枕还没反应过来,扯住要回房间换衣服的舒雾:“你只订了一张票?”   她点头:“是啊,一柠说她这几天很忙。”   “那我怎么办?”   舒雾摸着下巴:“你可以在这打会儿游戏或者去找朋友玩,两个小时后我就回来了。”   “……”   舒雾之前从关葛朋友圈看过他发周星枕的剧本,一场追击戏, 记了满满一页笔记。据说这场电影里,他的角色是一个潜入敌营的缉毒警卧底。   从前期的卧薪尝胆,到之后与队伍碰头的转变对他也是戏路上的突破。   舒雾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他演那种浑噩不羁的角色, 总觉得像是本色出演。除去复杂戏剧化的背景, 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挺像这一类人。   生来就光芒万丈,有底气也有资本自信得顺理成章。   周星枕在客厅等了她一会儿, 等她换了身裙子出来后,看着她依旧没有想带上他的意思。   他把人扯到自己怀里,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你还真让我一个人在这?”   舒雾捂着他的嘴,两条细眉蹙起来:“那不然怎么办啊?”   “订票,我也去。”他唇隔着她柔软的手掌, 抓起来塞口袋,“想让我守空房?没门。”   “……”舒雾无奈,从他外套里摸出一直震动的手机,“你干嘛不接?”   周星枕瞥一眼:“来撒气骂我的。”   舒雾低头看了看屏幕,那跳跃着的备注正是关葛。   她也觉得心虚烫手,立刻丢到沙发上。   拗不过他非要出门,舒雾只好把之前买的票作废,订了两张郊区影院的票。比起之前来回一趟公交的距离,这简直快绕了小半个区。   周星枕倒是挺兴奋,虽然帽子口罩加上墨镜全副武装让他备感不便,但让他更不便的是正在开车的舒雾。   “女朋友,照你这个速度。”他顿了顿,试图委婉点说,“我们应该能赶上片尾的感谢名单。”   舒雾:“……”   她皱起鼻梁:“我都说了我没怎么开过车嘛,距离拿驾照的时候都过去一年多了。”   周星枕垂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来拍拍她的肩,手指戳戳她的脸,很不正经地带着点调情的意味:“所以得让你多练练,开吧。”   “你这车买好保险了吗?”她突然转过头。   他手肘撑着额,弯了弯眼:“学姐,不能这么可爱了。”   这话说得毫无征兆,舒雾一愣:“什么?”   周星枕看过去,下巴磕在她肩上,唇贴着她的颈缱绻地磨:“你再不快点走,就走不了了。”   “……”   舒雾立刻推开他,正襟危坐扶正方向盘,好几分钟没再说话。   看着前面快上高速公路了,她顿时有点慌。今天是周五,郊外的公路上也没几辆车。舒雾舒出几口气,渐渐踩下去加大油码。   “命都交给你了。”周星枕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轻声笑起来。   -   郊外的电影院快接近县城了,小地方的排片率和上坐率都不高。   这个大热天,捂得太严实也遭人怀疑,周星枕索性把口罩和墨镜摘下来,帽子压低至鼻梁骨那。   舒雾自己去买了爆米花和可乐,乖巧地牵着他的手进去。   他们买的是倒数几排,前后只有一对女高中生。大概还没到放学时间,显然是偷偷溜出来看电影的。   电影开始前还在放预告片,周星枕把两个人之间的扶手打上去,蓦地靠过来:“冷。”   “冷吗?”舒雾只穿了条平直到膝盖的裙子,倒没太多感觉。看着他粘过来,只好把手上冰可乐放在另一边,自觉地挨近过去。   前排的两个女高中生兴致勃勃聊天,说着怎么入圈周星枕的经历。   舒雾听着听着,猛然像被击了一番。她斟酌了几秒,决定说出真相:“其实我不是你的粉丝。”   周星枕靠在她身上,闷声笑:“我早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他只说了一句:“我不喝可乐。”   影片正式开始,舒雾坐直了点,脑子却在思考他刚刚说的话。记得一开始追周星枕的时候,她似乎就自称是铁粉。   只有身边熟悉她的人知道,那时候花了几个通宵上网看他一系列通告、采访、出演作品才把自己变成“追星族”。   决定追他之后的某场篮球赛上,她给他买了一瓶可乐。   舒雾慢慢察觉过来,他在公众面前一直是养生随性的人设,从来不喝可乐。所以他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假粉丝了吗?   正片的吸引度完全把舒雾引开了这个注意点,她专业病一犯,整个人都紧绷严谨了起来,边看还要在脑子里过一遍这些运镜和剪辑技巧。   影片全程高能无尿点,环环相扣。   快到收尾时,整个电影院的观众才完全放松下来。   而这其中,早在排片之前就已经和导演一起看过的周星枕靠在她肩膀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舒雾坏心眼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她看着那些在丛林里高难度的狙击追击戏,心都悬着。   圈里人都知道余孝涵导演的规矩,本人不残疾,就不能用替身。   周星枕被她弄醒,攥着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好看吗?”   舒雾点头,小声问:“当然好看了,这部片子是不是还被推荐去柏林参赛?”   他随意应:“嗯,估计要去走走红毯。”   她郑重其事:“希望你能拿奖,我觉得这是能冲冲奖的片子。”   这是周星枕返工的第一部 作品,他对角色的演绎比之前更成熟,每一个阶段都能给观众不一样的惊喜。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舒雾继续回到开片前的话题:“我还有一件事没坦白,其实我大学每次跟你看电影之前都会自己先看一遍。”   周星枕不解:“为什么?”   她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就记不住剧情了。但是每次看完电影,林传京总要问我每个蒙太奇镜头,我只能提前先看一遍。”   他侧头:“公共场合跟我表白?”   “啊?”她真不知道自己在表白。   周星枕声音带了点笑:“学姐,你这样不行,我可能会把持不住。”   舒雾单纯地问:“把持什么?”   “你凑过来点,我偷偷告诉你。”他嗓音压低,似引诱。   舒雾照做,还以为他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下一秒下巴被他捏着,听见他说了句:“抬头”。   唇被毫无预兆地堵住,他指腹碾过舒雾耳朵上的耳骨夹,下移到她的后背。固定住她的腰身,上身几乎零距离接触。一个太过娇柔,一个太过滚烫,天生的契合感。   感受到他柔软的舌尖试图探进来,舒雾无力地推他:“不行,在外面……后面有放映员看得见……”   她声音都只敢压着,散场的灯又亮了起来,照亮了大半个影厅。   周星枕压住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放,唇依旧覆着慢慢深入,撬开她的牙齿,浑不在意地含糊应了一句:“他没空看。”   “……”   影片进入尾声,出现感谢名单,观众为了看片场花絮还没全部离开。   前面影迷粉丝小声惊叹:“哇塞这也太好看了!我们家枕宝真是天生的正派演员,好禁欲啊!”   舒雾舌尖被咬住,细白脆弱的手指还在微微推着男人泠冽的锁骨。   心里默默反驳那位粉丝的话:禁欲个鬼啊。   ……   出影院时,舒雾脸红了个透。拽着他第一个往前冲出去,特地走消防通道去的地下停车场。   回去的路上总算换成周星枕开车,她坐在副驾玩了会儿手机。   恰好看见关葛在朋友圈骂娘:「去你妈的,哪个傻逼买通告黑我们家周星枕蹭时事热点的热度?真以为他这两年没露脸就凉了?可惜了啊,红破天就是他的命!老子告诉你们这些躲在暗地里造孽的臭东西们,少拿着他消费拉踩,这代言丢给你了,你接得稳吗?」   “……”   舒雾面不改色刷过去,预计这段话又该出现在热搜上了,有时这也是一种公关手段。   被她从黑名单放出来的单逸终于发来几条消息,她看了一眼,是段表达歉意的话,又替王莺给她道了一次歉。   舒雾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保守性地回:「跟师哥没什么关系,你别想太多。」   单逸:「黄峋章已经被告了,我去看过他。他那边的律师没什么胜算,估计判处结果是缓刑一年多。」   国内的法律她不太了解,但对于强|奸罪一般都是判处三年。   更别说黄峋章只是犯罪未遂,诱骗大学生这种事只能算师德败坏,不涉及法律了。   点开微博看了看网上风评,安艺出道的艺人占了大半个娱乐圈。   母校出此丑闻,很多明星也自然是力挺发声。   舒雾想了想,也转发了周星枕那条微博,评论道:【这是一个很坏的时代,杀戮、争夺、暗网、暴力,恶意从未消失。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年轻、自由、敬畏、公开,女性被逐渐聆听。】   她现在用的微博还是电视台里那个,不过官方认证的编导已经取消。   倒是还有一部分活跃的粉丝关注自己,没几分钟就已经有粉丝一起转发。   “有点犯困。”开着车的周星枕百无聊赖,牵过她的手摸了摸,随后调高了点空调。   舒雾放下手机,捞过路上买的果茶喝了一口,递过去给他:“不能疲劳驾驶!有百香果,给你醒醒神。”   明知他不喜欢这个味。周星枕看着她递过来,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太酸了。”   舒雾抿唇笑,咬着吸管:“我跟你聊聊天吧,聊聊我小时候的事!”   她和周星枕有点像,对初中和高中的记忆都很淡。周星枕是因为童星出道很忙,而她是因为总感觉自己在追着赵问岚定的目标跑。   “我文化成绩其实勉勉强强才过一本线,我妈就让我走艺考这条路。好在我对拍片子还挺感兴趣,大学的电影学理论教授说,我可能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艺术天赋.....他们大概是这么说的。   这样看,她的矛盾、偶尔自卑偶尔自信、反复无常等等这些不好的性格可能是从小就这么形成了。   周星枕偏头,对她的说辞不满:“勉勉强强一本线?你知道我高考前为了这个一本线请了几个家教吗?”   舒雾丝毫不觉得她在凡尔赛,表情严肃:“你不懂,我这个人真的挺无聊的。”   她没有除了肖一柠以外的好朋友,因为不会聊天,和同龄人根本没有话题。不玩游戏,不看电视剧,也不知道拿着手机干嘛。   赵问岚确定好走艺考这条路后,她靠着刷每年的文常真题、不停背着“推拉摇移跟升降”各个镜头,和看一部部老电影来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所以我很害怕,我会无聊到你。”她低着头说。   周星枕摸摸她的头发:“那正好,我嫌世界太吵,就想陪你一起无聊。”   舒雾不好意思地揩揩眼尾,才意识到他已经停车了,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区:“这是哪啊?”   周星枕把车开进停车场,牵着她进电梯:“我们家。”   -   他新买下的房子在十五层,一梯一户的户型。舒雾有些忐忑,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我们家是什么意思啊?”   到门口,周星枕告诉她密码:“进去看看。”   门口的鞋柜上放着两双同色的情侣鞋,正好合舒雾的脚。她像一只误入了爱丽丝仙境的兔子,左右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这房子内饰实在太完美,斜天窗、旋转楼、全自动的开关帘,简直踩在她的审美点上。   经过小书房和偏厅,阳台上还摆着那盆绿色的小玫瑰。   舒雾回想起来在视频里曾经看过几次他的局部客厅,侧门转过去是一间小暗房,门牌是粉色的桃子装饰,上面写着“雾雾的小天地,外人勿入”。   她惊觉回过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周星枕靠着墙观察她的反应,闲闲道:“我找肖一柠做的室内设计,你应该会喜欢。”   舒雾记得这个门牌号的设计灵感只在她高中和肖一柠同校时提过一次,那天正好因为陶雨菲在家发脾气,到处摔东西,连她的电脑也被这个妹妹摔坏。   她那时候就和肖一柠诉苦说,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在门牌上写上这几个字。   周星枕打开门:“不过这个房间太小,只能给你工作时剪片子用。”   “啊这个!”舒雾几乎快跳起来了,指着里边那张五边形桌子。   “喜欢吗?”   她点头:“它还挺贵的,其实也没什么用。”   周星枕抿着唇线,锋利凛冷的眉眼稍挑:“谁说没用?买着给你玩。”   舒雾吸吸鼻子,回头扑进他胸口:“我有点想哭。”   “人家开心都在笑,就你不走寻常路。”周星枕掐着她的下颔很重地亲了一口,声线沙哑,“以后就不是寄人篱下的小孩了,知道了吗?”   她闷声应,忍不住眼眶通红。   无能为力的少年时代,舒雾被妈妈带进一个陌生的家庭。   那栋别墅很富丽堂皇,亲戚朋友多,规矩也很多。   继父和她相处时,带着十几年如一日的疏离的礼貌。妈妈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对妹妹更好,对她要求更高。   而只有妹妹过生日时会大张旗鼓请很多客人。   她躲在阳台温书,总能听见他们议论“哪个才是陶家真正的小孩”,“哪个又是寄住于此”。   舒雾很努力地长大,性子也变成了淡淡的样子。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纠结有没有爱她的家人,纠结自己有没有一个归属的家。   但当有一个人牵着她走入一个安全感满满的房子,告诉她是有家的小孩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心存悸动。   舒雾揉了揉眼睛:“哪有人谈恋爱把房子都安排好的?你真是蓄谋已久。”   “是心心念念。”周星枕纠正她,把她带去主卧。   买这房子之后,关葛没少笑他。这个社会太浮躁,更别说娱乐圈这种来来往往的地方,拿初恋当一辈子定下的人太少了。   周星枕记得自己当时回了句:我们都是见过风帆,赤子心犹在的人。   他和舒雾,都是一样的人。   主卧相对简介很多,显然是周星枕自己布置的。   舒雾看了一眼那张床,特别大,看上去也挺软的。被子一角稍稍翻起,还残留着他起床时的痕迹。   “那个,没有其他房间吗?”   周星枕瞥她,把人摁床上去:“你还想跟我分床睡?”   她整个人陷进被子里,周身都是他的气息,脸上热得像发烧,小声地说:“哦……我上次有听见你问。”   “什么?”他微微撑起点手肘看着她。   “就是问我要不要搬进来。”舒雾直起点身子凑近他,在他耳边说,“我说的是‘可以啊’。”   周星枕抬手握住她曲起的脚,手指蹭着她脚踝往上,黑亮的眸子看着她说:“那回去搬。”   “今天不行!我租期也快到了,后天要去首尔旅游,之前和一柠约好了的。”   他顿了下:“月底吗?”   舒雾:“对,正好还在假期,怎么啦?”   “没事。”他把人圈在怀里,手指一下一下蹭过她的唇,“大半天都在车上,困吗?”   他还好意思说呢,本来跑躺电影城来回才花不到四十分钟。结果因为他要跑躺郊区,回来时天都黑了。   舒雾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累。她像颗生机勃勃的小蔬菜,此刻却焉巴巴的。   “那你睡会儿,我书房还有之前搬家的东西没整理完。”周星枕把她裹被子里头,亲上一口就出去了。   舒雾原本还思考着这个点是不是该回去?留宿男朋友家她可没什么准备。但或许是真的太累,被子里的气息也让她心安。   她这一觉已经睡到晚上快10点,起床时颇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   看着陌生的床还愣怔了几秒,光着脚走去书房却没找到人。   舒雾跑到客厅喝了杯水,听见客房里头倒是有动静。   她还没来得及喊人,就猝不及防地和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的周星枕打了个照面。   美男出浴的场面格外性感又活色生香,周星枕一身缭绕的水雾,喉骨嶙峋。只穿了条黑色长裤,金属皮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   上半身还露着精壮结实的腹肌,他歪着脑袋,正用毛巾擦拭湿发。   两个人对视着,都互相愣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   周星枕先反应过来,直接走向她:“醒了。”   舒雾若无其事地咬了咬下唇,低下眼:“嗯,你是不是要睡觉了?”   “没这么快。”他牵过她的手去餐桌前,“给你煎了份菲力,吃完去洗个澡,那边是电脑房。”   舒雾被他安排得太过妥帖,拿起刀叉戳了戳那块成色还不错的牛排:“我今晚在这睡吗?”   周星枕垂眸,额前碎发的水掉了几颗在桌子上。他退后几步,语气十分闲散:“你要是想有别的活动,也行。”   “……”大半夜她能有什么活动啊,舒雾埋头咬了块肉,囫囵道,“那你先去穿件衣服,别着凉了。”   他人一走,舒雾立马把手机拿过来。   肖一柠从晚饭时间就一直给她发信息:「这个惊喜可真是憋死我了,你俩谈个恋爱撒狗粮给我吃!看见你们的婚房了吗?感不感动?」   「妹妹,你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我!」   「大白天就……?」   舒雾看得很尴尬,谨慎地回:「我睡了下午觉,今天要在这过夜,该准备什么?」   过了几秒钟,肖一柠:「准备爽吧。」   - 第52章 那你摸摸我。   “你脸红什么?”套了件T恤的周星枕从身后走过来。   “嗯?”舒雾抿了口手边上的红酒, 欲盖弥彰地往自己脸边上扇了扇风,“哪有脸红,是你这个酒度数太高了。”   男人坐在她对面, 冷白的肤色在白织灯下更显一分瓷润。唇色带着自然的红,鼻骨高挺, 浅薄的眼皮撩起看向她:“你不是挺能喝吗?”   舒雾不答, 佯装有点微醺的样子把手机屏幕摁灭, 站起身:“我吃完了,我去洗碗。”   “放着我来。”周星枕指指主卧, “给你准备了睡衣, 去洗个澡。”   舒雾眼睫微颤, 眨了几下:“洗完澡然后呢?”   他沉默地看着她几秒,考虑到她白天睡了几个小时,提议道:“你要玩游戏还是看电影都随意。”   “……”舒雾捏紧手机,有些窘,“好。”   卧室里没开大灯, 内置浴室的磨砂门的隔音也不错。舒雾往墙上看了一眼装饰的akiri纸灯,暖橙色的光晕衬得房间很柔和。   她进了浴室,才敢偷偷摸摸给肖一柠回消息:「你胡说什么啊。」   肖一柠:「宝贝儿, 成年男女过夜, 我还能怎么胡说?周星枕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处男!今晚要是不碰你,他必定是不行!」   舒雾感觉那杯红酒可真是上头, 她揉了揉脸:「可是我觉得他刚刚好像没有那个意思。」   肖一柠:「是不是你不行?」   “……”   舒雾恼得把手机丢洗手台上了,女生也有分行不行吗?可她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她没在里头耽搁太久,因为没用过这个房间的热水系统,舒雾对温度的调控能力简直为负。一下开得太热,快要把自己烫熟。   把衣服洗完又顺便拿吹风机吹了吹, 她挂在浴室的通风口下。直到拿起那套睡衣后才发现,那大概是周星枕没穿过的T恤和运动裤。   他们身高差了二十多厘米,套着他的裤子出浴室门时,舒雾还在和过长的裤脚做斗争。   一抬眼,瞥见周星枕已经进房间了。   周星枕坐在张懒人沙发的阅读角那,腿上放着个笔电正在看netflix,灯光照在他侧脸,在墙纸上拓下淡淡的影。   正好听着门开的声响,他放下笔电掀眸看过来,锐利的五官并未在夜晚就降低攻击性,漆黑的瞳孔很亮:“要看电影吗?”   舒雾眼神有些闪躲:“挺晚的,不、不了吧。”   注意到她拖着地的裤脚,周星枕脸上带了点笑意,朝她勾勾手:“过来。”   舒雾和他隔着个大床,她脑子一抽,也没绕弯,直接从床上爬到他那一边:“怎么了?”   周星枕坐到床沿,扯了扯她上衣下摆:“衣服够长了,不用穿这碍事的裤子。”   “哦,那我现在脱掉。”她对自己此刻的姿势毫无察觉,借着长上衣的遮掩,跪直在床上把裤子褪到脚踝。   周星枕注意力似乎又放回在电脑上,却在她准备伸直腿踢出长裤时,伸手扯了一把。他力气太大,连带着拖动了舒雾的腿。   舒雾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脱口而出:“你手好烫。”   周星枕眸光沉沉,笑:“我哪儿不烫?”   “……”她不擅长说这种逗趣调情的话,干巴巴道,“全身都烫的话应该是发烧。”   周星枕握住她的膝盖,欺身压过去,啧了一声:“那你摸摸我发烧没?”   舒雾揪着他的领口,试探性地摸了摸他喉骨。   周星枕垂着头,喉结很明显地随着她的触摸而上下动了动。眼睛依旧和她对视着,内勾外挑的桃花眼在稠密的夜色里竟有些蛊惑的意思。   他原本就是带着点不太正经的调笑意思,渐渐却收了笑,声线越发沉哑:“温度正常吗?”   “我再摸一下。”舒雾的手指从他喉骨上顺着肌肤划到他泠冽的锁骨,忍不住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颚角,留下股淡淡的葡萄酒酒香。   周星枕喉结滑动,看着她低笑:“不是说只摸一下吗?”   “我反悔了,就是想占你便宜。”舒雾咬着下唇,小声商量道,“你不服气可以亲回来。”   话刚说完,他已经吻下来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   周星枕边托着她的脸,亲吻的力道渐渐加重,缠着她的舌湿热地吮咬。   男人呼吸灼热,从她的脸侧、脖颈到锁骨。他手指握得用力,指腹从她腿侧往上磨。手掌攀上腰,把她衣服下摆也往上推。   舒雾陡然感觉到凉意,红着脸勾过被角搁在胸前:“我只是亲了你一下……”   “我放高利贷的,总不能亲一下就回本。”周星枕轻咬她的下巴,慢条斯理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手指缓慢揉开粘腻的湿意。   清冷阒寂的夜里,只传来几声消息的叮咚提醒。   舒雾偏开唇喘着气,身子瘫下来。脑子都是空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去了浴室。   坐在周星枕的手上,时不时碰到冰凉的大理石,只会让她本能地往他身上挨近。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好几下,屏幕亮起是肖一柠发来的语音。   舒雾瞥见闺蜜名字,蓦地感觉到羞耻。   她空不出手,只好埋在男人脖颈那咬了几口,又不敢留印子,带着点哭腔催他快一点:“手好累……”   浴室的灯光倒是很亮,照得人更为不自在。   周星枕挤了团沐浴露在帮她洗手,舒雾左手一被擦干就立马拿起手机转移注意力。点开和肖一柠的聊天框,看见语音,她本来要点转化文字的手指却因为太过酸涩,不小心点到播放。   静谧的浴室里,流水声也盖不住肖一柠的嘲笑:“哈哈哈哈你不行的意思就是,你胸太平了!都怪我这几年没给你多喂点木瓜!”   舒雾:“……”   周星枕把她另一只手洗完,闷着声笑,揶揄地看着她:“你们女生每天都在聊什么?”   他嗓音还带着情|欲后的暗哑,听得舒雾脸又是一热,她胡搅蛮缠:“你没听见。”   周星枕把人抱起来出浴室,咬着她耳朵,把湿了的床单扯开:“我听见了。”   舒雾很气,嫌她平刚刚还摸得挺起劲!   他开了地灯,拦腰抱着女孩又吻了吻,薄唇贴在她耳廓笑:“平点好,离我近。”   “……”   -   到月底舒雾虽然是放假,却依旧更忙了。收拾好去旅游的行李,还得安抚陶雨菲这个中高生好好加油。   国内到韩国的航班也才两个小时不到,刚下飞机,她就打开手机给周星枕报备:「我们到了。」   肖一柠正在拍朋友圈的vlog,镜头对准她:“这位小美女在干嘛呀?家里管的严,偷偷溜出来的吗?”   舒雾还没化妆,笑着挡住她。   一直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她们办理完入住后去吃了份韩式料理、还一起买了套韩服纪念。   两个人刚出桑拿室,身后一个男生拍了拍舒雾的肩膀,说的韩语:“小姐姐,晚上一起去江南玩吗?”   江南区那有首尔有名的夜店,舒雾只当听不懂,转过身用英文拒绝。   不料那男生反应更大了,换成普通话:“是你啊?”   舒雾看了一眼眼前的男生,长得很显小。和一边的肖一柠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出来不认识的意思。   男生大声叹气:“我真倒霉,分手第一天想泡个妞都出师不利!”   “你是?”   “记不起我了?”男生挠挠后脑勺,盯着她说,“周星枕的邻居,被赶出门那个。”   舒雾终于有了点印象,随即不赞同地看着他:“你不是未成年吗?还去夜店。”   他急了:“谁说我未成年,老子都二十三了,不就是长了张娃娃脸吗?”   “……”   二十三,只比她小一岁。   舒雾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玩得开心,我们先回去了。”   他倒是没追上来,肖一柠还在边上录视频:“哈哈哈哈没想到录到一场你被搭讪,结果发现是老乡的素材。”   舒雾很无奈,大概是她们今天装扮都太韩系了。   回到酒店,肖一柠在剪她的vlog出游记。   她们今天一个下午就打卡了不少网红店,舒雾在浴室泡澡,累成咸鱼,朝外面喊了句:“一柠,我没拿睡衣。”   过了会儿,肖一柠把她们买的韩服拿进去:“穿这个,我给你在落地窗前拍两张照,肯定贼好看!”   舒雾没什么意见,抬眼:“你怎么还不出去?”   肖一柠笑得很邪恶:“我看看你胸上那什么印。”   “……”舒雾红着脸把人轰出去,看了一眼胸口的红痕,自己也有些难为情,怎么都两天了还没消掉。   她皮肤嫩,那天晚上周星枕手劲也大。   想起来有够面红耳赤好一阵,舒雾搓搓脸蛋赶紧换好衣服出来。   她们订的酒店在二十层,除却璀璨的落地窗夜景外还能瞧见最高的建筑:南山塔。   互相拍完照片之后,肖一柠进了浴室泡澡,舒雾正好接到周星枕给她打的视频电话。   周星枕那边还在舞蹈房,四面全是亮堂堂的镜子,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地上。黑色碎发有些湿,后脑勺靠在镜子上,凌厉的五官竟有份楚楚可怜感。   舒雾脸凑近了些:“就你自己吗?”   “他们出去吃宵夜了。”周星枕擦了擦汗,看着屏幕里的人。   她刚洗完澡,唇色红得偏艳丽。又穿着大红色的韩服,领口宽大,衬得人更娇小,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肩头,看得人无端起了旖旎的心思。   舒雾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想跟他分享分享夜景,把手机往自己脸后放,靠着玻璃窗:“这里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手机屏幕只露出她部分莹白的耳垂和细嫩的颈脖,周星枕无心看风景,手指隔着屏幕碰了碰她:“好看。”   “那等你有空了,我也陪你来玩。你最近又有什么通告吗?”   周星枕没和她说自己过生日的事,只说中旬有个演唱会要准备,最近代言多,时间很紧。   两个人零零碎碎地聊了会儿天,多半是舒雾在分享今天干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听没听,深邃的眼看着她,最后喃喃一句:“想亲你。”   “……”浴室门打开,肖一柠正好出来。舒雾下意识说拜拜,“有时差,先挂了。”   “?”   周星枕还没反应过来,望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发了会儿呆。   外边生日会导演在喊他,今年暑期有个粉丝见面会和出道十三周年演唱会,他光是练舞也忙得自顾不暇。   ……   生日的见面会就在六月初,下午三个小时的见面会,关葛带着人从早上八点就在布置会场。   周星枕翻了翻朋友圈,点进肖一柠的vlog看,估摸着她们至少还得玩一周才回来。   又点开和舒雾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消息是她为了哄自己留的一句:「想我就给我发信息呀。」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膝,垂眼打上两个字:「信息。」   舒雾一直没回。   见面会虽然只抽取了几百个粉丝,但中旬还有一个演唱会,粉丝大部分都买了票。   场馆里头开了灯光,粉丝们排着队一个个走进来,拿着照片本子和应援牌的小姑娘们都在等着要签名。   主持人在一边活跃气氛,把游戏和大合照都安排上。   周星枕配合着,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他错眼看见人群里一张熟悉的脸。   自己远在泡菜国的女朋友,此刻居然正穿着刻着他头像的应援衣服,站在队伍里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舒雾披着长发,头上还戴着个刻写他名字拼音的发箍。看见他望过来,立马咧开嘴,一排整齐的小白牙露出来朝他笑。   他半撩不撩的眼皮垂下,半响后,低头勾了勾唇角。   见面会结束,粉丝陆续出去。周星枕走的安全通道,本来想直接回去,但导演组硬要拉着他去喝个酒,说节目组陪他吃顿庆生饭。   饭是没怎么吃,借着庆祝他二十七岁的名义,酒倒是灌了不少。   周星枕趁着去洗手间的片刻,直接从后门绕上车,关葛他们还在喝。   他胸闷得难受,上车就倒在一边睡。   坐在一边的舒雾完全被忽视,她甚至没来得及出声。轻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慢慢挪过去:“头疼吗?”   周星枕听见声音才想起她在自己车里,偏在车窗的脑袋往舒雾软绵绵的胸口蹭,点头边去亲她的颈。   舒雾边帮他揉着太阳穴,上身被他蹭得绷直了点:“我都忘记你要办生日会了,还是看见关葛哥发朋友圈才临时买票回来的。”   闻言,周星枕突然直起身托着她的脸端详一番:“还好没瘦。”   “这才没见几天啊。”她小声道歉,声音软糯,“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他大手握着她后颈,指腹滚烫,挺了下腰。唇覆在舒雾耳边笑得没个正形儿:“那你摸摸我,当补偿了。”   - 第53章 他会要你的命。   车内明明开着冷气, 但身上的男人太过灼热。舒雾支吾着要躲开,安抚他说:“我们先、先回家。”   周星枕一身酒气,因她的抗拒抵挡败下阵来, 他头还疼着,又撑着身体覆着她。手指在她上衣的头像上打圈, 咕哝一句:“我的。”   外套里的手机在响, 舒雾艰难地从他口袋里拿出来, 接通电话。   关葛的声音有些大,他那边聚完餐的下一轮是去k歌房。舒雾怕吵到周星枕, 边捂住他的耳朵边听手机那边说话。   关葛估计喝得也不少, 大着舌头把事交代完:总之就是他们助理这边还走不开, 附近还有粉丝晃悠,让他们回去时当心点。   周星枕听见动静又探身去亲她的唇,舒雾偏着头推他,应了声好就赶紧挂了电话。   他醉酒时候格外粘人,舒雾想了想还是打算叫一辆车:“先回我那吧, 近一点。”   周星枕扯松了领口的领结,喉结微动,挨着她:“想喝酸奶。”   “现在吗?”舒雾帮他把帽子口罩戴好, 看了一眼巷子里的小便利店, “那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   他点头, 垂下眼。等舒雾一下保姆车,却又偷偷摸摸跟上去。   舒雾没注意到后面还带着条尾巴,拿了瓶酸奶就走去收银台。   室内的高架电视机正在放男团跳舞,音乐节奏感强烈,她下意识往那瞥了一眼。   从后面走过来捂住她眼睛的周星枕语气不悦:“不准看。”   “……”舒雾吓了一跳, 回头看他,又赶紧看了一眼收银员。   他依旧是全副武装,只剩下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而收营员是个年轻的男生,闻到周星枕身上的浓厚酒气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过多给予他们注意力。   舒雾付完钱赶紧拉着他出去,上了一辆出租车的后座,报完地址就帮他把帽子摘了:“现在喝吗?”   女孩额角的碎发绒毛在车内光影下炸起来,整个人毛茸茸的。周星枕盯着她几秒,把口罩拉下喝了一大口。   舒雾帮他把脸继续遮好:“头还疼吗?”   他摇头,人又靠在她肩膀上,终于老老实实睡着。   一直到租房楼下,舒雾不得已把他推醒,牵着踉踉跄跄的他上楼:“到家了,你闷的话就把口罩摘了。”   周星枕鲜少露出这么懵的表情,顺着她的话照做,又顺着她借的力气进了房间,扑倒在她床上。   舒雾打来热水给他擦脸:“关哥明知道你酒量不好,也不帮忙拦着一下。”   “舒雾?”他睁开眼看她,指腹贴着她的手腕,“你回来了。”   舒雾应了一声,开玩笑说:“嗯,一柠还在首尔机场,她都该气死了。”   周星枕仿佛没听见她说话,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抬手很小心地碰了碰:“你过得好吗?”   “……”她擦脸的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周星枕依旧注视着她,舒雾尝试回答,“挺好的,你呢?”   他手垂下来至床侧,眼皮微阖着,看不太清情绪:“我不好,像颗坏掉的星星。”   舒雾放下毛巾,跪坐在床下和他对上眼:“你怎么会是坏掉的星星?我许过愿的,你会是一颗快乐的星星。”   “许愿没用。”周星枕呓语着,眉心蹙在一起。   舒雾:“你许过吗?”   “嗯。”他平素惜字如金,此刻却额头闷在被子里,眼尾泛红,“你都没回来。”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三年说长不长,但日日反复。   周星枕在空无回音的世界里等她,她却一直没再来了。   舒雾抿了抿唇,真觉得自己在他视角叙述里像个撩完就跑的渣女了。她凑在他耳根,软绵绵地道歉:“对不起啊。”   应该说一句再走的,她主动追人,却离开得不明不白。   周星枕没再回应,攥住她的手指睡了一会儿,舒雾就在一边看着他的侧脸,视线慢慢从他高挺的鼻骨滑至薄唇。   等他翻身睁眼,正好和她四目相对,脑子还残留着酒精:“你长得……有点像我女朋友。”   四下无人的夜里,舒雾被他这话逗笑:“我是舒雾啊,你女朋友是谁?”   周星枕眯着眼看她,垂睫:“我女朋友名字也叫舒雾。”   “那要不要甩掉那个女朋友和我在一起?”舒雾起了玩笑心,托着脸颊看着他说,“反正她也对你不好。”   他脸冷下来,音线放低:“不许说我对象坏话。就算你长得还挺漂亮……也不行。”   “我是舒雾的男人,我要守男德。”   “……”她怎么才发现这家伙醉酒时候的本性真的很中二?   -   周星枕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摸到身上的蕾丝被子顿了一下,闻着味又觉得熟悉。慢慢睁眼时,猝不及防就对上自己女朋友蹲在床边盯着他的笑脸。   “……”他掌心覆着脸,片刻后问,“你看多久了?”   舒雾穿着件长衬衫外套,手藏在袖子里显得很乖顺,笑眯眯地说:“没多久啊,我刚在熬燕麦粥。”   宿醉的后果就是令自己嗅觉和触觉都有些不灵敏,尤其是边上还有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女朋友。   周星枕瞬间不知道到底谁不对劲:“你能出去一下吗?”   女孩瞪圆了眼,表情无辜:“我打扰到你啦?”   “大早上。”他欲言又止,屈腿靠在床上,有点怀疑地往被子里看了一眼。衣物健在,没什么异常。   “……”   舒雾觉得他俩好像拿错了剧本,她对周星枕往被子里查阅自己那一眼感到非常受伤:“你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   周星枕抬高手臂,捏着她下巴:“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高兴?”   舒雾仰着脸:“没有呀,我就是觉得你好可爱。”   “……”用的什么几把玩意儿形容词?   周星枕把人扯床上来,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环住她,哑声:“再给你一次更正的机会,谁可爱?”   他面无表情时周身都是冷感,五官又锐利,板着脸显得有些许慎人。但舒雾无畏地看着他,甚至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你好可爱!”   周星枕“啧”了一声,半点没留情地咬上她的下唇,留下个牙印,威胁道:“再敢说一遍。”   “你最可爱!”跟挑衅似的语气,舒雾抿了抿唇,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又重复一遍,“你最最可爱,我最最喜欢你了。”   粉红色的蕾丝被子把他视觉冲击得不轻,更何况这个呆楞女朋友一大早就跟他表白。周星枕眼皮动了动,怎么找了这么个气人玩意儿当女朋友?半点也看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想不通她的反常就不再去想,他索性勾下颈去和她接吻。   嘴还没张开,舒雾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把人推开往床下走:“啊!我的粥我的粥。”   “……”   舒雾下厨次数极少,一是缺乏实践机会,二是懒。   熬粥熬得锅底见焦,白里透黑,才悔不当初一开始没叫外卖。   她今天晚点还要去公司交个剧本,倒是不急。   但想到周星枕显然还要回去为演唱会做准备,去排练之前估摸着还得回自己那换套衣服,她只好苦恼地打捞面上那一层还看得过去的燕麦粥。   周星枕洗漱完,绕到她背后看了一眼,认真提问:“黑暗料理?”   “……”舒雾唇线抿得平直,一板一眼道,“按照常规路子来说,你应该说我做的再难吃,你也喜欢吃。”   ?这什么智障发言。   周星枕皱皱鼻子,拿手机点了份外卖。又拿过她手上的锅勺搅了搅,盛了一碗出来:“我呢,待会儿急着回工作室,就勉为其难拿这将就将就。”   舒雾智憋,低声下气:“那我也将就将……”   “你将就个屁。”周星枕粗声粗气打断她,把自己手机扔她手上,抵了下腮,“等外卖吧你。”   “……”舒雾看了一眼配送时间,只好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喝粥,托着脸颊,“周星枕,我发现个事儿。”   他言简意赅:“说。”   舒雾默了几秒:“你喝醉的时候还挺娇弱。”   “……”姓周的对昨晚上没半点印象,反驳不了她。只好抬手捏捏她莹白的耳垂,转移重点,“今天下了班记得要干什么吗?”   “要干嘛?”她被捏得有些脸红,趴在桌子上侧头疑惑地看着他。晨曦从阳台洒过,往她发丝上渡上一层金粉。   而她眼前的周星枕喉骨以下尽是灿烂朝阳的颜色,神情桀骜,仿佛完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目标,带着点不可一世的盛气道:“搬家,和你男朋友正式同居。”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暗示感,舒雾语塞片刻,埋头若无其事地抿了口水,“哦。”   周星枕对她这反应还挺满意,把她拿错的水杯挪回来喝了一大口。漱完口边起身:“行,我上班去了,晚上等我来接你。”   碗里的粥已经见底,舒雾把他送出门:“拜拜,开车慢点。”   没走几步,周星枕倏地大步返回来。扣住她的脑袋,俯身咬着她的唇深吻,几十秒后分开。   他揉揉女孩头发,唇角带笑:“粥很好喝,走了。”   舒雾被他亲得还有点发蒙,半响后舔舔下唇。走向厨房,往锅里仅余的那点里头舀了一小勺尝尝味道。   “……”呸!   好咸,她好像把盐当成糖了!   楼梯间又传出脚步声,舒雾笑着转头:“又怎么———”   声音在看清来的人是谁之后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掌往后抵在料理台的大理石瓷板上。   门还大开着,几个月没见的黄峋章站在门口看着她:“好久不见。”   他前段时间被来来往往的记者跟,查财查学术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许久没认真打理自己了,头发长得打卷,衣服也是乱搭,面色饥黄,十分狼狈。   舒雾对他的消息还停留在单逸告诉她的那个阶段:犯罪未遂的缓刑待遇。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场合下,舒雾还是会本能地害怕。她手发着抖,尽量不动声色地往后摸。终于摸到那把水果刀,往袖子里藏。   见她不说话,黄峋章自顾自走进来坐在沙发上:“不记得你的好导师了?前段时间不是还言之凿凿地跟你师兄告状吗?”   舒雾冷下脸:“你找到这来做什么?”   “做什么?和我的得意门生叙叙旧啊,过来,坐下。”   他此刻像极了几年前在办公室的样子,撕下斯文的伪装,贪婪和虚伪在他脸上一览无余。   舒雾迟疑地看了一眼他指着的沙发,黄峋章不耐烦道:“非得老子像当年扯你头发一样把你扯过来?”   “……”   “我还纳闷,周星枕那个王八蛋,给那些臭.婊.子下什么迷魂汤了?一个个全来指证我!搞得老子书教不成,钱全用来打官司,还落得个众叛亲离。原来是为了你啊!我的好学生。”   舒雾坐到他指定的地方,手背着沙发:“你自己做过的错事,凭什么怪在别人头上?”   “我做错事?他妈的,是她们自愿的!我哪配不上她们?一表人才,学富五车,事业有成。你那个师姐不也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你比我清楚啊。”黄峋章神色多了几分凶狠,毫不掩饰地往她身上看,“你如今倒是比以前更有味道了,难怪能勾引上周星枕。”   舒雾没仔细听他说话,一心目测脚下到楼梯口的距离。趁他说话间,正想往外跑。   黄峋章猛地站起身,掐住她脖子往沙发背上推,语气阴森:“老师在跟你聊天,你可真是半点礼貌都没有。”   舒雾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败类,你真恶心!”   “给老子装什么纯?小小年纪跟男人同居,老师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尝尝你的味道,便宜周星枕了。”他粗砺的手指摸过她的脸,指腹掐下红印,“不过,我可没少拍你和那小子同出同进的照片。”   “周星枕如今正当红,最不缺小女孩喜欢……这些照片发出去,对他可没什么好处。”黄峋章那张脸逐渐靠近她,扭曲又狰狞地扯身下皮带,威逼完又笑得猥琐起来,“不知道要是我把你上了,他会怎么样?”   舒雾的肩膀被他强硬地桎梏住,手后的水果刀刀刃没进沙发缝里。   没等她开口出声,门外一声低哑的嗓音响起,含着男人冷冽暴戾的情绪:“他会要你的命。”   - 第54章 他撑着伞,不知在原地看……   听见熟悉的声音, 舒雾往门口看过去,眼眶蓄满的泪此刻再也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 让她说不出话。   黄峋章拽起舒雾箍住在自己胸前,凶狠地对门口的周星枕说:“你别过来!”   舒雾顺着他的力道把陷进沙发里的刀抽出来, 她衬衫扣子掉了两颗, 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 恰好成了遮住手的屏障。   她咬紧下唇,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软弱, 不能变成黄峋章为非作歹、用来威胁周星枕的人质。   周星枕站在门口, 表情紧绷着死死盯着舒雾脖子上的手, 神色暴戾:“你他妈最好给我松手。”   “操!你真走运。”黄峋章咬着牙,凑到舒雾耳边,多了分想玉石俱焚的狠戾,“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走运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舒雾握住刀柄往他的大腿上用力扎下一刀。   黄峋章哀嚎一声甩开她, 周星枕反应迅速,快步冲过来给了他一拳。把人打倒在茶几上后,茶杯被撞碎一地。   这本就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人渣, 对上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就没了半点攻击力。   周星枕踢远了掉落在地上的刀, 把舒雾抱去沙发上,外套脱下盖住她脑袋。感受到她全身都在抖, 他眸色幽暗,骨子的暴虐气息渐渐收不住。   他未置一词,再度拉起黄峋章的衣领,连拖带拽把人扔去楼道上。   门被关上,楼道间传出一声比一声高的惨叫。又逐渐变低, 成了奄奄一息的闷哼。   舒雾躲在周星枕的西服下缓了好一会儿,赶紧拿起自己的手机报警,顺便叫了救护车。她鞋也没穿好,连忙拉开门。   眼前的周星枕似乎失去理智,手上青筋凸起,阴沉的脸面无表情。拳头上沾了血,蓄足力气,一下一下往黄峋章身上打。   舒雾腿软地直接靠在门框那滑下来,伸手拿过鞋架上准备用来搬家绑家具的绳子,连喊他两声。   周星枕神思终于回笼,回头接过绳把快昏过去的黄峋章绑好。他想抱抱他的姑娘,但手上沾满了血和灰尘。   “你怎么不过来?”舒雾仰头看着他,眼泪已经干涩。   她朝他伸手,是一个索求拥抱的姿势。   周星枕单膝跪在她面前,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但实在太脏了,根本蹭不干净。   他垂眸,只用手臂环住她脑袋,唇覆在她额头上,很轻地吻了一下:“对不起,怪我来太晚。”   舒雾听到他自责的话,不由得哽咽:“没有晚。”   “我一直没说。”周星枕额头和她相抵,一字一顿,“但不管那天晚上最坏的事有没有发生,你也还是你。”   “恶人犯下罪孽,受害者不需要因为罪犯的错误感到羞耻。”   ……   因为这个点已经是朝九晚五上班族的工作时间,楼道里依旧安静,只时不时响起黄峋章的喊疼声。   周星枕打来水把舒雾的手擦干净,捡起那把刀,擦掉她握在刀柄处的指纹。   整个过程中,舒雾表现得尤为安静。   周星枕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抱进怀里,放低声音和她说话:“我车都开出去了,才想起来手机还落在你这。给你点的早餐怎么还没到?”   舒雾眼神还有些呆滞,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僵直的身体随着他的话逐渐放松,迟疑地把脸埋进他的脖颈。   感受到温热的眼泪顺着他锁骨掉下,周星枕眼睛快红成血。   手掌攥成拳,青筋抽搐。却终究是轻拍她后脊,假意开着玩笑:“是不是饿得难受了?”   她闷声良久,终于破涕为笑。慢慢回过神来,把手缩回去:“待会警察要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记者也过来拍,你先进房间。”   周星枕摸着她脸上的红痕,语气坚定:“舒雾,你相信我,我能保护你。”   门口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见到一地凌乱的现状又吓得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门口探出一个小黄头盔:“您您您好,外卖。”   周星枕起身把早餐接过来,礼貌道谢。   “实在不好意思,我在路上摔了一跤,回店里重新给您买了一份,所以千万别给差评行吗?”外卖小哥快语连珠说完,望着楼梯口被捆着的男人又多加了一句,“进贼了是吗?要、要帮你们报警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舒雾。   舒雾对上他善意的视线,很努力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脸:“警察快来了,谢谢您。”   “好的,没事。”外卖员站好,向他们小小鞠了个躬,“祝用餐愉快。”   外卖员下去不久,楼下警笛声响起,跟着警察及担架一起上来的居然还有赵问岚和陶知衡。   赵问岚率先冲进屋子里,看见舒雾急的不行,问题一连串:“怎么回事?有没有伤到哪儿?他怎么你了?”   几个穿着便衣的民警在和周星枕做案件的基本询问,赵问岚和陶知衡听了个大概,后面两个护士在帮陶知衡做基本的止血包扎。   “年轻人有些冲动了,打得都不成人样。”赵问岚皱眉看向周星枕,不认可地说,“还用上刀了?别到时候他没进去,你自己倒进去了。”   周星枕站在一边搂着舒雾,虚心承认错误。   他把事情都揽了,舒雾看着很不舒服,打断她:“妈,您看看您丈夫。”   他们齐齐往后转头,陶知衡被两个民警拦住,却依旧朝□□着的黄峋章蹬腿踢过去。嘴里念念有词:“就比我小五六岁,也有老脸去祸害我闺女,我踹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   赵问岚翻个白眼,又走过去数落他不成体统,一大把年纪还毛毛躁躁。   有个民警还想走过来问问舒雾事情经过,周星枕把她挡在身后:“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受了惊吓,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做笔录。”   “这……”民警犯难,盯着他几秒后,又对着他的身份信息看了一遍,“你是那个明星,周星枕吗?”   他淡声:“是的,我的律师已经在你们所里等着了,我们可以先过去。”   …   …   黄峋章这明显是自寻蠢路走,他在不久前的□□罪未遂中好不容易争取到判处一年缓期徒刑。   只要悔罪表现良好,完全可以在几个月后就脱离监视观察。   但他这次总算栽跟头,陶知衡放话要把他告到破产。   加上周星枕的笔录,一切证明都指向黄峋章在服役期间依旧有犯罪危险性。律师给的预估结果是,他会被正式被拘禁,判处一年零八个月的有期徒刑。   配合完警局的工作,周星枕从里头出来。   这事好在还没有引起媒体的关注,否则舒雾不知道会被外界曲解成什么样。   他摸着口袋的手机,下意识想找舒雾。门口停着辆特斯拉,车窗降下,是赵问岚一张冷冰冰的侧脸。   “星枕啊,找雾雾吧?她不愿跟……”陶知衡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叹口气,“她不愿跟我们待一块,应该去墓园看她爸爸了。”   周星枕神色微顿,霎那间恢复正常:“谢谢叔叔。”   “364号。找到她,先带她去吃点东西。”赵问岚突然出声,扭过头,“她小时候最爱吃顺昌路那家的馄饨。”   -   安清市最大的一块墓园,靠着郊外最远的山。   立夏不久,下午的阳光越加明媚。山上的风有些大,蒲公英种子吹满草坪。   舒雾坐在一块墓碑前,手上握住一束白色百合花,絮絮叨叨地跟这块冰冷的石头讲话:“……爸爸,我好像能接受他了。”   因为舒父头七都没过,赵问岚就迫不及待和陶知衡办婚礼。所以不管陶知衡对自己有多好,舒雾心中始终对他有根刺。   但这根刺或许只存在于小时候的舒雾那,慢慢长大,她对很多事看得很淡,也开始用成年人的思维方式换位思考。   她靠着石碑喃喃:“我也没怪过妈妈,我知道您最想看见的,就是她能开心……陶叔叔能让她开心。”   对父亲的印象,随着成长变得越来越模糊   舒雾记得最深刻的极少有他健康的时候,这个靠着手艺活养活他们一家的父亲,因为患上重病,终年仰卧在床,身上一股药味。   但或许是血浓于水,舒雾从来不曾觉得和生父有过疏远。   她极为小声地抽了抽鼻子,舔舔唇:“跟您说点开心的事情,我有男朋友了。是个……很耀眼的男人,对我也特别好。改天带过来给您瞧瞧,不知道您会不会吃醋,但是我真的觉得他比您还帅一点哦。”   舒父墓碑的阶梯到山脚一共有二百四十个台阶,舒雾中学时候来扫墓,常一心二用。走路时总看向山林风景,因而在这台阶上常摔破膝盖。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在这显然长了不少智。   夏天的雨最是不讲道理,明明刚刚还在艳阳高照,此刻已经乌云密布。   或许是怜悯她前路难行,没有穿竹打叶的倾盆大雨,只是林里起了水汽,几缕雨丝飘下。   走到最后十来个台阶,舒雾也放松完心情。   她往山脚下随意望上一眼,这平平淡淡的一眼却好似隔着万年。   台阶下的周星枕穿了件衬衣,垂落的衣摆被风吹得偶尔卷起。轮廓清冷,面孔洁白,漫不经心的视线又凉又淡,黑睫上仿佛停着山间冰冷的雾。   他撑着伞,不知在原地看了她多久。   - 第55章 我已婚。   连这雨也催促她快点往下走, 豆大的雨珠滴落在手臂。舒雾抬起手掌,交叉遮住头,向他奔过去。   周星枕揽住她的肩, 伞柄偏向她:“跟爸爸聊完了吗?”   舒雾点头:“嗯,我感觉很久没来了, 墓前的草都长到我小腿肚。”   “那我们秋天再过来。”他抬手拍了拍她头发上的雨水, 仿佛在说一句很寻常的话。   我们, 秋天再过来。   都是代表以后的意思,是约定, 也是承诺。   舒雾顿了顿, 手指攥着他的衣角:“你要上去看看吗?”   周星枕垂眸想了片刻, 拒绝了:“下次一起来。今天没换身像样的衣服,也没准备见面礼。”   舒雾也没什么意见,她腿还泛着酸。边抱着他手臂往车里走,嘀咕一句:“你还挺有仪式感。”   副驾驶还放着一份用保温杯装着的馄饨,周星枕拿了条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顺嘴解释:“伯母让我买给你的,她说你爱吃这家的馄饨。”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   话虽这样说,舒雾却没打算浪费。   打开盖子往嘴里塞了一个, 她随意道:“小时候家里为了我爸治病, 花了很多钱。因为馄饨很便宜,我吃一份能撑到晚上, 妈妈可能就以为我爱吃吧。”   周星枕瞧她一眼,拿过她手上的馄饨盖好:“不吃这个了,我另外给你买了虾饺和蟹黄包。”   舒雾闷闷地把嘴里那口馄饨吃完,看着他的动作:“你是在展现你有钱吗?”   “是。”他闲闲地应,语气懒散, “所以在我这,你以前不爱吃的,现在也不能委屈自己吃。”   舒雾小口咬着虾饺,唇角微翘,低声应了一句。   车在山道上开得很平缓,雨还在下,舒雾手指滑着玻璃窗上延落的水珠,显而易见地又在走神。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父亲?”周星枕突然出声。   舒雾摇头,他这么一提,她才觉察到虽然一直听说周星枕家庭和睦,但从来没听过他主动提起父母。   也许是为了给她解闷,周星枕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说道:“我父亲是消防员,在我上初中那年因为一次救火行动出了点意外。”   “意外?”   他侧脸看了她一眼,摸摸她脑袋:“没生命危险,现在他人也好好的。”   只是那次行动中,周父不慎被砸到头。   他负责记忆力的海马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出现故障,类似生活中常见的阿兹海默症。   发现他这病情时,周星枕才从自己的升学宴会上回到家。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从客厅到厨房来来回回走了五趟,因为他转眼就不记得自己放下的茶杯在哪个位置。   毫无疑问,周父被上级暂停了出警任务。   他那时候的状态别说执行任务,就连身边人也是常常记不清楚。   后来,周星枕上初二那年偶然被星探撅发,邀请他去拍了一组广告宣传片。   他生得很有辨识度,国民喜爱度也很高,很快就受到很多经纪公司的邀约。   说来挺好笑,周父转眼就不记得自己儿子长什么样。   但自从周星枕出现在各种广告牌上之后,他想忘记也很难。   舒雾听得咂舌,为了让他记性损伤的父亲能抬眼就认得清自己,就多拍了几个广告,然后很顺利地被影视公司的老总看重……   于是一步步成了今天这个享誉全国的大明星?   她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把这条路走到了底?”   周星枕听出她的惊讶,也没否认:“一开始是这个原因,后来我爸这个病治了几年终于治好。我那时觉得拍戏也挺好玩,后来让我支撑下去的,应该是十几年的卖身合同和兴趣。”   “好戏剧化。”舒雾撑着下巴,情绪渐渐被他带出来,“雨停了。”   他勾唇:“是。雨停了,我们快到了。”   一天从早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们从墓园到市中心回来一趟,天已经暗下来。   舒雾看着他停车的位置,很懵:“怎么来体育会场了?”   “今天晚上有个微博官方组织的颁奖晚宴。”周星枕帮她把安全带松了,从车后面拿了套西服出来。   这显然是要在这换衣服的意思,舒雾眼皮一跳:“那我先出去。”   他伸手拉住她,把人扣在自己怀里:“上哪儿去?帮我系个领带。”   何止系个领带,连里头那件衬衣也要换。   舒雾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直接脱了上衣,上一部戏是缉毒警的缘故,周星枕为了身上这些肌肉增重了近10斤。   从荧幕里看就已经够性感了,何况近距离摸着。   帮他纽扣子时,舒雾尽量做到心无旁骛地低眼做事。   纽扣扭到靠近他喉咙的倒数第二颗,她指甲无意划过他锁骨。她眼神乱了,眨好几下,就是不敢看他。   周星枕喉结蓦地滑动一下,出声:“舒雾,大胆点。”   她磕巴:“大、大胆什么?”   “你的眼神出卖你了。”他悠悠道,“你想亲我。”   舒雾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眼睛,下一刻反应过来,他纯属是在胡说八道。她没回答,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周星枕挑眉:“看我干什么?”   她一本正经:“看看你脸皮还能厚到哪儿去?”   “什么叫我脸皮厚?”他俯身直接勾下颈,掐着女孩软乎乎的脸,“你难道不想?”   两人在静谧的车里对视几秒,舒雾盯着他漆黑清亮的眼终于投降,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吧,我想亲你。”   周星枕眼尾微扬:“来吧。”   “?”舒雾不解地看着他,“去哪儿?”   “……”和一个直妹调情可真是太难了,周星枕唇瓣微启,黑睫垂下,气定神闲地用眼神示意:她可以扑过来□□他了。   他眼型生得本就妖孽,含转之间都能留情。   舒雾莫名有点想笑,她觉得自己就跟后宫皇帝似的,最有姿色的傲娇小宠妃正在不动声色地勾引她过去一亲芳泽。   她配合地扯过他领带,仰头闭眼亲上去。   刚要退开,周星枕伸手挡住她后脑勺,吻得更凶。下唇被他含住,柔韧湿滑的舌抵在她齿间胡作非为。   鼻息相互亲近,舒雾还记着他有正事,撑在他胸膛的手指轻轻挠了好几下。   她细细喘着气:“……可以了。”   “还挺好满足。”周星枕松开她的唇,移到她耳边低笑。   “……”车内灯开得暗,舒雾当他这是夸奖,低着头帮他把西服整理好,“你去吧。”   周星枕拿过一顶棒球帽子戴她脑袋上:“总算也轮到你见不得人了。”   “什么意思?”   “一起去。”他下了车,在外面等她。   舒雾不太明白,却依旧跟着他往前走:“为什么带我过去呀?”   原以为他是打算让自己在车上等他一俩个小时,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是耐得住沉闷的性格。   周星枕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松散和不可一世,牵过她的手往内场走:“让你近距离看你男朋友拿奖。”   “……”   -   舒雾起初以为他是想让自己装成他的小助理,心下还澎湃了点,连遇到记者问起,开口该说什么台词都准备好了。   结果周星枕直接把她领到后排的席位一角,手掌压低她帽子:“就坐这,拿完奖我们就走。”   没等她开口,他往她左耳里塞了一个蓝牙耳机:“挑个歌放给我听。”   舒雾乖乖地打开手机,找了自己的睡眠歌单点了播放:“为什么要放歌啊?”   周星枕边调整了一下音量,指着他自己耳朵里的另一只耳机:“你要是中途跑了,我就来抓你。”   “……”   他很快转身到最前面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周边七八个人都同样是余孝涵和他剧组的人。趁着工作人员给他戴耳麦时,他回眸往观众席上又找了找。   视线终于定在角落一处,桌上摆了些宴宾的零食糖果,舒雾正像只小动物似的在边上埋头剥开糖纸。   舒雾没来过电影奖的颁奖晚会上,也不敢乱晃悠。   虽然今天这个金奖含金量不高,但主办方是上亿用户的微博平台,照样是直播机位一大堆,大咖云集。   前面几排都是圈内叫得出姓名的前辈,几位著名导演和上世纪7、80年代的演员在晚会没开始前已经相互叙起了旧。   最年轻的周星枕坐在其中,却没有什么格格不入感。   他依旧和之前一样:不主动聊天,不拒绝别人的搭话,在一群大腕的交际圈里也游刃有余。   七点钟,晚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熟练地玩着梗,把在场的名人几乎都提到了一遍。   舒雾往自己周围看了看,她这个位置的观众席上大都是些八、九线开外的小明星和短视频民间导演。   要么就是来蹭个资源混脸熟,又或者和她差不多,作为“家属“陪同。   直播摇杆摄像机往她这一排扫过来,舒雾本能地低下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   她能察觉到也能理解,周星枕似乎不想让她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台上正在公布金奖最佳男主,舒雾压根就没怀疑过除了周星枕还会有谁。   果不其然,几秒后掌声雷动,大屏幕上出现他的作品集锦。   一个个镜头过去都是不同的角色,小王爷、谋士、检察官、精神病患者……最后定格在他主演的最新电影,缉毒警这个人物上。   舞台追光灯跟着他的脚步往台上走,演讲致辞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台本,周星枕早已熟能生巧。   讲完感谢词之后,主持人对着直播镜头又想了一个互动游戏:从流动的粉丝弹幕喊一声停,并完成截图截到的粉丝要求。   周星枕背对着大屏幕,几秒后抬手,大屏幕倏然停住。   观众席被这紧张的气氛弄得也有些好奇起来,都眯着眼看那位粉丝的要求。   主持人念着粉丝ID:“好,这位叫‘枕上人间星’的网友成为了幸运观众啊,她发的弹幕是:想看看偶像手机相册里倒数第二张照片!”   工作人员把周星枕的手机递上来,导播将其镜头切向大屏幕:居然是一群人的乱影。   主持人及时控场,笑着采访:“星枕这张图是什么呢,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会不会是什么不方便的秘密?”   “没有不方便。”周星枕把手机收回口袋,轻描淡写地回答,“是第五场路演时拍的粉丝背影。”   主持人立马附和一句,调侃道:“哇!看来还是粉丝福利啊,在看直播的星云们不要太感动哦。”   拿完奖之后,还得在红毯面前配合拍照,周星枕站在一堆闪光灯面前简单地摆了几个姿势。   舒雾撑着脸,突然见到他抬手碰了碰耳朵里的耳塞,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他还在听同一首歌。   会场很大,他们之间隔着快上百个人。   但她这一瞬间觉得周星枕离自己并不遥远,看了看手机正在播放的曲子。谁知道一个面无表情的大帅比,耳朵里正在听冒着粉红泡泡的韩语rap?   光是想想这反差感,舒雾已经觉得心情晴朗起来。   ……   他们提前离场,舒雾怕被附近的狗仔跟,本想从出会场时和他一前一后走。   但周星枕似乎早预料到她会这么做,居然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在大马路上敞开外套把她拉进怀里:“抬头。”   舒雾瞪大了眼,又推不开他:“有人在拍!”   他怎么回事?今天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太过直接反常。   又是带着她去拿奖,又是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和她拥抱……   简直像在被曝光恋情的边缘上试探,舒雾甚至能感受到闪光灯在暗处聚集了,怼着他们拍。   见她太磨蹭,周星枕直接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宽解道:“拍不到你的脸。”   “这是会不会拍到我脸的问题吗?”舒雾简直不理解他突如其来的亲吻,赶紧把他拽上车。   -   车慢慢驶离会场,周星枕沉吟片刻,问她:“你在发脾气吗?”   舒雾慢慢道:“我没有说话。”   “……”   她确实不会发脾气,只是一直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而已。   周星枕转着方向盘,尽量语气平缓点:“你在不开心什么,因为我在外面亲你?”   “……”舒雾仿佛憋着口气出不来,“我们刚刚应该被拍到了。”   她深知周星枕此刻在圈里的影响力,当红顶流和他站在一起都略显局促的一位“青年前辈”,公布结婚恋爱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预测的……   一想到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居然会是她自己!舒雾额头磕在车玻璃窗上,就快要自闭。   周星枕真不知道自己这不追星的女朋友脑子转的飞快,连他的代言损失和脱粉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其实这两年来,与其说他是自己选择半退出娱乐圈。   不如说是关葛团队公关部给他的定位是越来越低调的人设,没新作品就不会买宣传营销来彰显周星枕在大家面前的存在感。   反正从偶像正式转型后接到好几个主旋律资源,他早已不需要大量数据来显示人气,流量和商业价值也会一直在。   既然是个假粉丝,就不该想这么多啊。   他唇角弧度渐深,伸手把她磕窗户的脑袋掰回来:“拍到不好吗?刚好公开。”   “会很麻烦啊。”她已经能想到这几天挂热搜上的词条会有多恐怖。   周星枕不知道她的麻烦是指什么,他没再说话,抬手揉了揉肩。   舒雾见状联想到他开了快一整天的车,警局、墓园、又到颁奖。刚刚在摄像机面前的状态居然还不错,不过陀螺都没他这么能转了。   她伸出手给他按了按肩膀,那点不算争吵的小别扭被她抛在脑后:“我不说了,待会儿回家先去泡个热水澡。”   周星枕“嗯”了一句:“我给你找了搬家公司,明天来接你下班。”   舒雾摇摇头:“我明天请了假。”   “你不是说你们老板等你交份剧本上去?”   她抿抿唇:“我上午发了份电子稿过去,纸稿到周一再补上。”   徐道腾也不是只培养她一个人,和她一起交剧本的还有两个同事。   舒雾对自己这份剧本并不是非常自信,就算被选上了,从召集一个剧组、到正式拍摄人生中第一部 电影,还有漫漫长路要行。   何况周星枕中旬还有一个周年演唱会要准备,本该排练的时间已经因为她的私事被占了不少。   她想着工作上一步步要解决的事情时,车子已经开进了小区。   周星枕把她还放在自己肩颈上的手握住:“回家了。”   舒雾慢半拍,回过神进电梯才发觉:虽然一直没有搬过来,但她已经是第二次在这里过夜了。   她嘟囔一声:“又没带衣服。”   周星枕捏着她的指尖玩,靠着电梯一侧随口道:“我给你买了,贴身的也买了。”   出了电梯,舒雾主动去按密码开门,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他笑:“手感敏锐。”   “……”   -   这个点还不算太晚,他们没叫外卖,周星枕从冰箱里拿出最后几份食材,下厨做了个简单的晚饭。   一直到他进浴室洗澡,舒雾才替他放松了一点。   她把工作处理完,又把碗洗了,然后坐在沙发上搜食谱和简单的做饭步骤。   十来分钟后,肖一柠这个5G冲浪达人给她连发十多条感叹号:「从今夜开始,我收回对周星枕先生的一切偏见,并且很荣幸他能拱了你这颗小白菜。」   「今天的网络盛况,虽然我早就从罗讼那只花蝴蝶那知道了,但我依旧选择做一个合格的守口花瓶!怎么样?感不感动?」   舒雾从百度里的烹饪视频里退出去,不明所以地回她:「为什么要感动呀?」   肖一柠:「女人,你的心硬得像石头。」   舒雾:「???」   肖一柠考虑到她的呆萌属性,猛然觉醒:「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舒雾:「按你这个说法,我应该知道什么?」   肖一柠耐着性子,叹口气打上三个字:「看热搜!」   舒雾突然联想到两个小时前被拍的事,心下带着点忐忑点开微博。   热搜第一条:#影帝周星枕与素人女友当街拥吻,疑似恋情曝光#。第二条是他的新电影三天破了5亿的票房,并且接到柏林电影节的邀请。   完了,舒雾预想的坏结果莫过于此:   因为她,使得周星枕头一次作品的热度比不上他绯闻的热度高。   点开评论,看似无一伤亡,其实是因为都不信周星枕寡了二十多年突然脱单:   【不信谣不传谣,照片这么糊,我们还是等辟谣吧。】   【要脱粉的请尽快,这样我就能抢到枕宝的出道十三周年演唱会门票啦!】   【抱着希望等辟谣!如果这是真的,我也不敢对这位从头至尾没有公开过一点私人信息的嫂子评头论足,只问一句:介意我们仨一起生活吗?|狗头】   ……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几声,果然,是关葛打来的电话。   她已经能想象到经纪人摊上周星枕这么随心所欲的艺人会有多痛苦。   看了一眼还在浴室的男人,她决定大义凛然地替周星枕把这个挨骂的电话给接了。   一接通,舒雾立马乖巧认错:“对不起关哥!”   “哎哟哟,对不起啥呀?”关葛一嘴烫的,“星枕呢?”   她苦着脸:“在浴室,他今天还挺累的。您能不能直接骂我,然后我再转告他。”   这话歧义实则很重,但舒雾显然长着一张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的脸。关葛听得一头雾水:“大晚上的,你这闺女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您不是因为他被拍到恋情,所以来骂人的吗?”   电话那边沉默三秒,关葛暴跳:“这臭小子又拿我装可怜!他自己是老板,我怎么敢骂他?还有啊,你们被拍不是他一手安排的吗?”   舒雾一顿:“啊?”   关葛忍不住了:“日他奶奶个腿,那天他跟我在工作室借狗仔,又打点营销号,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啊!他超话几个大粉都直接掉眼泪了,更别说接下来还有几个想和他炒cp的小花……”   “可是这样,他不会有损失吗?”   “小损失肯定有啦,不过他年纪也到了嘛。只要不是突然爆出怀孕生子,我还能控制住。”说到这,关葛纳闷,“合着他居然没告诉你?这臭小子……小雾啊,你就踏踏实实的跟着我们家星枕吧,脾气臭是臭了点,但多有责任心呐,百年圈里可能也就出他一个离经叛道、口碑又好的。”   舒雾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蒙了,她被自己的直肠脑要气哭!   电话最后是怎么被挂断的她已经不知道了,她正用自己贫瘠的浪漫细胞思考周星枕今晚上做了什么。   他间接向所有人表示了自己有女朋友,而她居然还生气。   天啊,舒雾默默蹲在浴室门口,恨不得以头抢地。   周星枕拉开门,差点提腿踩过去:“你怎么了?”   舒雾仰头:“我错了,我是猪。”   “……”   他没穿浴衣,换了一身家居服。额前碎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渗着水,垂下睫:“上网了?”   “关葛打了电话来。”   周星枕直接把蹲在地上的人抱起往书房走,语气似笑非笑:“你说说我这是什么命?”   人家男明星谈个恋爱,女方不知道有多希望他能公开,给自己一份安全感。轮到他了,却差点和女朋友吵起来。   舒雾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搂住他的脖子:“你怎么来书房了?”   “今天晚上这个平台还有一场直播。”周星枕打开电脑,神色懒懒。   舒雾一听就赶紧从他腿上下来,腰又被他抱起:“又去哪?”   “我、我渴了,去冰箱里拿罐快乐肥宅水。”   周星枕把手边上的水杯拿起来:“这有水。”   舒雾一口气全喝了,还是有点慌张,表示要去拿可乐。她衷心表态,“你放心,我不跑!”   书房的小灯有些暗,舒雾进门时顺手就把墙侧的大灯也打开了。   她没挨近直播镜头,掏出手机也进入他的直播。她坐在周星枕对面,食指啪嗒一扣,小口地喝起来。   镜头里,男人散漫地靠在椅子里,手边上的水杯还有个没擦的口红唇印。一时间,弹幕翻飞。   一边喊着让他辟谣,一边已经死心,要他直接官宣。   舒雾反应过来是那口红印子貌似是刚才自己留下的,她不敢说话,只好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杯子挪开。   周星枕看了她一眼,没动,又随口念着粉丝刷的弹幕。   -为什么收工之后的抓拍看上去都很冷酷?   他表情淡定:“急着上厕所。”   -今天热搜的新闻是真的吗?   “我到底有没有谈恋爱……你们这么好奇?”   弹幕刷得飞起:【当然好奇啦!谈恋爱就跟妈妈们直接说,你这逆子!虽然那个杯子的唇印看得我心好痛。】   【我靠,周星枕这种千年老寡王都能谈恋爱,他的粉丝为什么还是单身啊呜呜呜!】   【我怀疑你是雇了个女朋友逗粉丝玩,出道这么多年都没传出个有点影子的人,怎么就突然有好消息了?】   【赶紧说吧枕宝,豆瓣连你女朋友可能是个男人都扒出来了,我好似那瓜田里那上蹦下窜的猹!】   ……   “其实吧……”他不慌不忙拿过某人随意丢在桌上的易拉罐环套在无名指上,终于懒声官宣,“我已婚。”   在边上正喝着肥宅水的舒雾:“……”   她呛到喉咙,小声咳了咳。   不是,说好的只是公布恋情,怎么还预支结婚了??? 第56章 正文完 就是她了。   气氛, 本来应该挺严肃的。   但周星枕的粉丝已经被他惯得“无法无天”,他们相爱相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弹幕上的礼物送了满满一屏幕,几乎遮住他的脸。   粉丝几乎全是:【噗哈哈哈哈, 还能再编点吗?我就说这逆子是在逗我们玩!】   【哈哈哈拿个易拉罐环当戒指,孩子太惨了, 是我们粉丝逼得太紧了吗?】   易拉环太小, 推不上去, 没一会儿从周星枕尾指上掉落。   他看着弹幕,像是要和粉丝较劲, 懒声:“我有女朋友这件事, 有这么难以相信?”   舒雾也对粉丝们的反应有些始料不及, 她头一回看正主公布恋情,粉丝还不相信的情况,只好对他看过来的视线耸耸肩表示无奈。   周星枕下巴微扬,直接对着她说:“来吱一声。”   舒雾不好意思地摇头,用嘴形回答:“不要。”   弹幕见他在和人说话, 关键是还没听见回应。   半真半假地觉得他在逗粉丝玩,又挑衅地和他发了一堆“哈哈哈哈哈”。   周星枕被她们气笑了,站起身把舒雾的脸托住, 唇凑上去边亲边喃声:“怎么办, 她们都说我没老婆?”   他起身那一下,腰身挡住了摄像头。   舒雾被他握住肩又不能退开, 她手机上还能看见他的直播画面变成一团黑,正好是他上身衣服的颜色。   “……”   被他细细密密的吻磨得要哭,舒雾妥协地发出一声“吱”。   周星枕如愿以偿,把她松开,坐回去对着镜头挑眉:“听见了?”   舒雾再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继续在这待下去, 连看弹幕是什么反应的勇气都没有,匆匆忙忙捡起可乐罐子就往外面走。   到门口那羞恼地看了他一眼,却只是对上他毫不畏惧又得逞的笑。   等他下播后,舒雾连忙点开广场看回播链接下的视频评论:   【天呐,7分22秒那里!枕宝在笑!他为什么笑得这么温柔啊!呜呜呜呜姐妹们,我破防了,我没见过他对着女孩有过这种表情。】   【被这个笑杀到,居然真的结婚了吗?英年早婚啊!】   【八年女友粉含泪祝福,江湖不见。】   【他老婆是不是就在对面,这狗男人刚刚是不是凑过去亲了人一下?咋啦?拿我们当外人?有什么是我们星云贵族王粉不能看的???】   ……   这事好像从宣布之后,网上就此掀起一场大浪,周星枕结婚的词条连连好几天都在热搜榜上下不来。   关葛也没打算去公关降热度,在朋友圈还乐呵呵发道:「我们家孩子好不容易拿私生活高调一次,随他去吧,」   -   月中旬,到了周星枕的演唱会那天,关葛给了舒雾两张svip的票。   毫无疑问,她除了带上肖一柠也不知道该叫谁。   据说这次门票印了近五万张,许多一线歌手可能也才这个水平。   她们被工作人员带着入场时,舒雾还能听见场外有人在喊专属于周星枕的口号。   肖一柠跟她说:“门口还这么多没买到票的小女生啊,你男人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我今天都还没看见他,他这几天都在工作室睡。”舒雾小声说,从包里掏出个灯牌戴在脑袋上。   肖一柠被她逗笑:“准备挺齐全啊,仿佛看见你大学追他那会儿。”   “……”   全场哄闹声在某个瞬间骤然减低,舞台灯光和烟花一同交映,看台和内场的灯柱开始变换颜色,音响里放出音乐。   她们这个位置离半明半暗的高台上很近,导播和一群摄像就在边上。   开始了,大荧幕里出现了周星枕站在上升的t台上高瘦的剪影。   身高腿长,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镜头推进,男人脸颊瘦窄,鼻梁高挺,唇形弧度很漂亮。   在轰然爆发的欢呼声中,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周星枕微低头扶住话筒,声线清冷:“晚上好。”   身后拼命晃着灯牌的女孩们只听他这一句话就快要叫破嗓,舒雾忍不住也跺了下脚。   他的开场没有石破天惊的劲爆音乐,先是唱了由管弦乐队改编的一首《可爱女人》,全场在跟着他哼唱:“想要和你飞到宇宙去。”   “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融化在银河里。”   他视线不偏不倚,盯着主机位的镜头:“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   “…感谢地心引力让我碰到你。”   舒雾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感受到现场气氛,她心跳都随着音乐和她们的叫声砰砰作响。   周边有比她年长的女粉丝,都在叽叽喳喳地聊前不久他公布的恋情。   灯光变幻,周星枕一曲唱完,走到舞台中央,把西装脱了随手往台下扔过去。他腰间腹肌隐隐若现,提胯,抬手把脸边的麦调整好。   伴舞团簇拥住他,大屏幕上是他禁欲邪性的笑,这才是正片的开始。   挥舞着荧光棒的小女生们霎时兴致高涨,万人空巷的体育场内气温瞬间上升。成千上万个粉丝在尖叫,高喊他的名字。   沸腾的烟火绽放,观众席里一片和谐的荧光色和拼接起来的大字横幅。   肖一柠在边上也激动得不行,扯着舒雾吼:“卧槽,我才发现!周星枕好他妈帅,活该他红得发紫!老娘终于明白,近距离看明星开演唱会有多爽了!!!”   “……”   几场高难度的舞蹈跳完,灯光暗下来,场上的乐队和伴舞都纷纷退场。聚光灯形成一个小圆,只打在周星枕一个人身上。   粉丝们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都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已经憋不住,低声在哭。   特写镜头拍到他额角的汗,像在他皮肤上打了一层高光。   也许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大家都有所准备,周星枕左手握拳,微微喘了几口气,咬了一下指骨关节。他破天荒地表现出了点紧张感,又有点难以言喻的害羞。   “今年为止,我出道十三年了……今天不和你们对着干了。”他转了一下固定在腰胯的麦,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肯定对她都很好奇。”   舒雾呼吸放轻了一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连肖一柠在耳边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前几年接受采访的时候,我说过公布恋情的那天,就会是公布婚讯的那天。”   他难得会在摄像机面前有语顿紧张的时刻,唇稍扬,带着往日的意气风发说道:“还没结婚,但就是她了。”   铺天盖地的尖叫再次席卷而来,周星枕保持静止的神态听她们喊完。   而后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其实她很倒霉,要照顾脾气不好的我,要给我剥茶叶蛋,要经常见到手机里的我,要哄我包容我......我差点忘了她比我小几岁,也一直以为她无所不能。”   他对着镜头,眼神专注又温柔:“我不是善谈的人,有些话也不常说。好在比较幸运,有摄影机帮忙记住。”   舒雾看着大屏幕上的脸微微失神,听见他透过话筒传给自己的话。   “我会永远爱你,你可以随时向我确认。”   人山人海里,万众瞩目下,他在向自己的姑娘告白。   粉丝们亦然能猜到那个女孩就在她们之中,所有的意难平和不甘心在他这番话之后只能被慢慢消磨掉。   全场灯光在此时暗下来,观众席最左边,上万个人举着荧光灯牌给他准备了这份惊喜。   导播把镜头切过去,一行灯海中的字格外显眼:【热烈庆祝周星枕出道十三周年,愿你一路星光熠熠,永不败给世俗!】   舒雾眼里不自知地含着泪,震撼感动的同时,又对他感到骄傲。   现场有不少粉丝在哭,有人热泪盈眶,有人激动不已,尖叫、抽泣,不绝于耳。   一个巨星偶像的养成有多不容易呢?   盛大又令人压迫的爱意、女孩们热烈张扬的偏心支持、长枪短炮无孔不入的监视、真假难辨的传言绯闻。   她们都是陪着周星枕从年少时走到现在的人,真情实感的通宵打榜、签到打投……靠近追随光,期待散发光。   粉丝们献出了大半个青春,换取一场华丽无悔的美梦。   …   …   演唱会结束后,周星枕到vip休息室去找人,却只看见了肖一柠。   肖一柠对他竖起大拇指:“兄弟!你这太猛了,雾雾刚刚被她妈叫回去问问结婚的事情了。”   “……”   “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可惜你没看见她偷偷在台下抹眼泪的样子,这个小可怜。”肖一柠叫好了车,回头说,“噢,她走的急,手机还在我这。”   周星枕接过来,道了声谢,妆也没卸就和助理先走了。   关葛还在处理现场的杂事,打电话来交代助理让周星枕发一张回去的自拍在微博上。   周星枕起初没注意摸到的是舒雾的手机,指纹开了锁。他打开微博后看见她的私人小号时,本打算退出去。   但私信框那的消息太引人注目,他愣了一下,点开了。   ……   凌晨三点多,那位和舒雾互关的情感博主一时兴起来考古她的微博,突然发现她每微博下都多了一个小号的评论。   【乘雾吻星星】:他好像很喜欢吃甜,要是我会做很多甜品就好了。   【brume】:你现在也不会做,还是我来吧。   【乘雾吻星星】:他论文查重又没过……好想把我的脑子分他一半!   【brume】:已阅。   【乘雾吻星星】:他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突然想起他生日好像都没许愿,不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brume】:现在可能想的是,跟你私奔。   …   三百多条微博,全是她那时候追他时的碎碎念念。   这个晚上,二十七岁的周星枕把舒雾在十九岁那年的喜欢,一句句都回应完。   -   暑期过后,舒雾改了三次的剧本终于被徐道腾夸了一句“可以拍了”。她老板打钱十分大气,七位数的资金已经到她账户。   她压力更大,督促副导演海选主角的同时还在打磨第一场戏该怎么拍。   而周星枕九月初要和剧组去柏林电影节上走红毯,周末两个人虽然都在家,却在各自为工作忙碌着,从早上起就没有几句额外交流。   电影房的那张五边形咖啡桌被舒雾搬去了阳台那,她待那快三个小时没走动一下。   周星枕把行李收拾完,走到阳台门口看着她,须臾后敲了敲玻璃门。   “舒导。”他顿了顿,一改往常的懒散,轮廓收敛,“我叫周星枕,来面试的。”   闻言,舒雾微微一愣。   视线从自己的分镜头脚本上移开,放到他递到桌面的简历上。   这不只是他自己的简历,还有他工作室下十来个艺人的投递。   周星枕俯身,两指敲了敲桌面:“我公司的艺人看过你的海选章程,说对你这个剧本很感兴趣,所以托我来递个求职信。”   她故作严肃,撑着脸:“你的简历为什么也在里面啊?”   “我个人从专业角度看,也很喜欢男一号这个角色。怕海选失败,想来走个后门。”   他把她的剧本形容得像个香饽饽,舒雾听着他夸张的夸赞只觉得很好笑。   转眼又想到些什么,情绪一点点缓下来,在肺腑间渐渐消散。   她曾经因为一些阴暗的过去,成了一个失去信念的理想主义者。慢慢褪色,变得胆怯卑微,畏惧回头看向那个年少骄傲的自己。   而现在,她一步步跨过那些曾把她绊倒的沟渠,踏平一寸寸阻碍她往前的荆棘。   外面天气正好,又快到一个开学季。微风吹过门框上的风铃,月季在太阳底下盛开,那株绿玫瑰又长出了新的花骨朵。   周星枕低睫,和她默契地对上视线,相视一笑。   她手上拿着学生时代未能实现的梦。   而眼前,是追到了的光。   -   这是很好很长的一生,年轻人怀疑一切却也爱着一切,崇拜偶像,星星,自由,希望。我们默认微不足道却也大逆不道,持续尝试,叛逆,笨拙,生长。   纵使这世间有白日不到处,也务必要相信,总有人和你一同在黑暗中找寻天光。   去放肆地追逐,去坦荡地热爱。   ———这正是属于你我独一无二的,鲜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