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出道[娱乐圈]》 作者：暧光 　　第1章、c位出道？ ... 　　身在娱乐公司，乔佳佳见惯了各式美人，可看着眼前这一位，她还是得赞叹一句长得好，真是长得好。 　　这个好不是普通大众理解里的好，一般人这样讲，无非是说人长得漂亮，抛开考验眼力的流水线式网红整容脸不谈，漂亮有不同类型，各人有各人的评判标准，符合大多数人审美基准线之上的脸，便可称是漂亮的。 　　但乔佳佳自觉不是一般人，做了两年大型娱乐公司的总监助理，见过无数美人，怎么着都得算是娱乐这个圈的圈内人，圈内人看脸，自然跟圈外人是不一样的。 　　比如眼下坐在候客沙发上的这位迟小姐，在乔佳佳看来，赞叹她长得好，是因为她的脸可称标准，是一种准确、和谐的好，三庭五眼比例完美，侧面看四高三低样样达标。 　　五官分开来看，除了一双眼睛，别的都算不上顶配，可合在一起，长在同一张脸上，就产生了组合效应，整体大于部分之合，让人看着熨帖，舒服，这是张会让人感慨祖师爷赏饭吃的脸。 　　乔佳佳眼毒，见得明星多了，自己总结了一套评判标准，在她的标准里，雷同度极高的网红脸是不及格，而迟小姐，虽然不到满分，九十分怎么也是有的。 　　娱乐圈追求的美，是有辨识度的美，你可以美的不高级，但是不可以美的面目模糊，无法让人记住，无法被辩识的美什么都不是。 　　而能敲开17楼总监办公室的门，喝一杯待客茶的脸，就该是迟小姐这样有质感，有辨识度的美人面。 　　乔佳佳不由想起今天中午来的当红小花旦楚卿，长相甜美，好看是好看，也有辨识度，容易被人记住，可没有质感，最多也就到现在这个位置了，电影圈势必是没法混的，至于时尚圈，那更是个笑话了。 　　女明星的脸一旦给人一种廉价感，那可真是种不幸。 　　按总监的规矩，来客都有杯茶。这杯茶就是称量客人的标准，除了少数几个人能得到总监特别吩咐，剩下的人，泡什么茶，全看乔佳佳的意思。 　　也许17楼之下，是根据红或者不红，江湖地位来区别待遇，可在17楼，乔佳佳有她自己的一套“跟红顶白”。 　　给迟小姐还有楚卿泡的都是龙井茶，可这龙井茶也有高下之分。 　　迟小姐只尝了一口，就笑眯眯道：“陈总监人真好，今年新下的明前狮峰拿来待客。” 　　乔佳佳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称赞道“迟小姐是懂行的人。”，一语双关，迟小姐既懂茶，又懂规矩。第一次见迟小姐，是在四个月之前，当时上的是云栖龙井。 　　这个待遇对于第一次踏足17楼的素人来说，不算低，毕竟作为当红小花旦的楚卿也只有一杯云栖。 　　狮龙云虎梅，在总监的客人里，能喝出来区别的不多。 　　喝的出不同的人，每一位都值得认真对待。 　　迟小姐就是喝的出人，她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 　　上一次迟小姐来，是因为她的经纪人邱宾白为她申请了份B级合同。 　　以邱宾白的级别，C级和C级以下的新人签约合同是不需要申请的，对于一个在本行业全无积累的素人，哪怕是D级都已经算是非常优渥了，可邱宾白给她申请了B级。 　　而上一次发生这样的经纪人特别申请，还是在三年前。 　　总监邀请面谈的结果是，迟小姐成为了三年来唯一一个拿到B级合同的素人。 　　乔佳佳记得住迟小姐的脸，更记得住她的态度，笃定而沉稳，没有丝毫紧张和忐忑，那是因为有美貌和家世带来的底气。 　　她喝的出是明前还是雨后，浅尝就能分辨出狮峰的味道，眼睛里能看见星辰，却看不见忧愁，娇养长大的姑娘，带着物质饱足后一点点厌倦感与漫不经心。 　　乔佳佳不是不诧异的，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当明星。那些只有一具肉身作为资本的女孩子想要进圈，往上爬，从而获得的东西，也许迟小姐生下来就有了，她不为之需要奋斗，她的父母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比如，作为奢侈品总代理商的母亲推掉法国的大秀，专程来AG考察。 　　“她从小顺风顺水的，不懂事，觉得好玩就非要玩一玩，长到二十岁是大姑娘了，不能用老办法，得顺着来，等见识完了，也就收心了，真是麻烦老乔你多照顾了。” 　　这话乔佳佳记得深，迟小姐的母亲来公司拜访乔董的时候，乔佳佳就在20楼的董事办公室。 　　所有事情都有源头，迟小姐是漂亮，也许还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才华，为人呢，也算聪明，可这些加起来值得AG付出一份B级合同么？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迟小姐也许只是过来瞅一眼娱乐圈的内部风光，都有人提前给她铺路，生怕她一不小心崴了脚。 　　乔佳佳这样想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只见迟小姐的经纪人邱宾白探出身来，对着迟小姐喊到“念念，进来。” 　　迟小姐朝乔佳佳笑了笑，摆摆手，进了房间。 　　手机轻微振动，乔佳佳点开屏幕，是条短信“佳佳姐，下班了请你吃饭好不好。”乔佳佳若有所思地看向紧闭的房门，考虑几秒钟，回复道“好呀。” 　　她晓得对方想知道什么，也许存在侥幸心理觉得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可乔佳佳明白，在迟小姐动了念头，并付诸行动那一刻开始，这件事就只有迟小姐不想要，没有总监不会允。 　　这个世界，是真的不怎么公平。在娱乐圈，尤其如此。 　　可事情真的如乔佳佳想象的那般容易么？ 　　被叫进总监办公室的迟念自然是不知道乔佳佳的想法的。 　　她今天过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出道做准备。 　　外人看她风光，父母给了好相貌，上镜脸，公司重视，知道一点内情的，多少也能摸得清她家的家底子，桩桩件件加起来，哪怕不讨厌，可也有那么一些羡慕嫉妒恨在。 　　进AG娱乐不过四个月，迟念不知道听过多少回类似的话。 　　“念念，你这样的好条件，何必进娱乐圈呢” 　　“迟念就是过的太顺了，非要发疯进这里面打滚。” 　　“呆不久的，她哪里受得了苦，家里投点钱，玩玩也就算了，我看碰了壁就得回去嫁人。” 　　不止旁人这样想，AG娱乐凡是知道她这号人的大小boss们也这样想。原因很简单，邱宾白前脚刚以为挖到一块璞玉，后脚璞玉的亲妈就登门拜访，迟立女士纵横商海二十年，老交情无数，AG的乔董当年跟迟女士一起炒的股发的家，自然是亲自接待。 　　自从迟念态度坚决要进娱乐圈，迟女士就断了迟念的生活费，等打听到迟念要签AG娱乐，直接飞B市，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你不是想当明星么，那就当，家世一摆，话一说，所有人都以为是小公主跟亲妈闹别扭，就不拿迟念当回事了，卖迟女士个面子，给点资源打打闹闹一下，等看清楚这个圈子了，也就没意思了，也就算了。 　　想想稳坐钓鱼台的迟女士，迟念抿了抿唇，她妈以为她这是青春叛逆期延迟发作，同学朋友惊倒一片，已经分手的前男友都专程问候。 　　甚至连迟念自己，也是不乐意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一那年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系统，非要她当什么全能明星。虽然闲暇时间也看过几本网络小说，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迟念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得了谵妄症。测试几回发现是真能改变现实，才接受得了个金手指的事。 　　这个金手指对于别人可能是求之不得，天上掉馅饼。可对于迟念，真是好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因为迟念压根不想当明星。 　　怎么看，迟念都算得上个白富美。虚荣心是有的，可也不至于要万众瞩目才能满足。 　　明星的关注度和烦恼她没有，明星的物质生活她有，明星为了保持镜头里的神颜而需要做的医美跟整容她没有，但是明星级别的美貌她有。 　　所以，迟念对系统的热度不高。对迟念来说，系统的存在更像是个美容产品提供者，她做各种基础任务，可以兑换到更好的护肤品化妆品，有完备的训练计划。 　　说有用还是有用的，三年时间，即使系统功能开发程度不高，也让迟念颇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不只是从微胖版白富美到瘦版白富美，迟念对比无修照片，确确实实看得出颜值的提升，这种几乎没有后遗症的变美，没有女人不喜欢。 　　可就四个月前，迟念的消极怠工致使培养计划进度缓慢，系统匹配的智能主人格哭的涕泪横流，嘤嘤嘤了半天，对迟念进行了第一次大脑电击警告，并公布了抹杀信息。 　　【十年内未成为华国登顶艺人，则对宿主进行强制抹杀】 　　【我不愿意的，不要怪我QAQ】 　　体验神经电击效果的迟念：...... 　　当年签约的时候，你可没说当明星是强制要求啊！ 　　系统本来就是超出当前世界科技水平的造物，迟念丝毫不怀疑它具有抹杀能力，只能赶鸭子上架，在身边所有人诧异的眼光里，选择了进娱乐圈，为此迟念跟她亲妈迟立女士发生了十几年来最大的热战与冷战。 　　迟念明白迟立女士对她的规划，想接家业那就从毕业开始进公司，本事够就接，接不了凭着这张能恃美行凶的脸和大笔嫁妆也能找个可心的对象，当个万事不愁的豪门少奶奶，要是既不搞事业也不想嫁人，那满世界玩闹，也是能忍的，反正只有迟念一个孩子，将来什么东西都是迟念的。 　　可进娱乐圈这条道是不行的，这是离经叛道，不务正业迟立女士能忍，离经叛道不行，迟女士当然要用尽手段把迟念掰回到正道上来。 　　系统这种东西，就算没有精神签订的宿主契约约束，迟念说出来也是没人会信的，只能让人怀疑迟念是在发疯。 　　有口难言，迟念只能硬撑，为了保命，还得积极配合系统。以前根本不想当明星，所以对于系统开发非常有限，如今认真研究，迟念才发觉，系统不是万能的。 　　以迟念对系统的了解来看，系统是超出现有人类认知和科技水平不假，可是系统依然不脱离人工智能范畴，它的主人格尽管高度人性化，可仍然不具备独立人格。 　　不具备独立人格意味着系统本身不会有创造性，其对迟念的最大帮助是建立在其信息储存与分析能力上的。 　　比如，系统可以提供一首本世界没有的歌曲，但是这是它在其他世界的收集，而非自身创造。系统可以给迟念提供最科学有效的训练计划，但是它做不到让迟念一夜之间成为顶级舞蹈大师；可以提供规划合理有指向性的表演培训，但是不可能像武侠小说那样，武林高手功力灌顶，让迟念突然成了有灵性有经验有演技的演员。 　　简单来说，系统可以指明一条最快走到终点的路，可这条路要迟念自己走，每向前迈出一步，都需要迟念充分发挥自身潜能，付出卓绝努力才行。 　　这个结论，让迟念大呼坑爹，她有这份用功，干什么不好，非要用在怎么当明星上。就算火到不行，一年几亿，青春饭又能吃几年，娱乐圈的资本盘跟金融圈比起来差距要多远有多远。 　　可没有办法，只能按系统规划的来。 　　这次她来总监办公室，是为了完成主线任务的第二环，出道任务。 　　根据系统分析，迟念出道的最优选择是参加浣熊视频的一档选秀网综，在总人数为108人的练习生中脱颖而出，以团队C位的身份正式出道。 　　第2章、赢家通吃？ ... 　　迟念当然可以选择别的出道方式，比如接受经纪人安排，出演一档精品电视剧女二号，成为一枚簇新的小演员。 　　但是邱宾白安排给她的电视剧在系统那里的项目评级为A，而名为IDOL养成计划的网综评级却是S！ 　　以迟念自己理解，这意味如果做得足够好，那网综的爆度高于电视剧，带来的收益前者会高于后者是不言而喻的。 　　这样一来，傻子都知道要选能带来最大收益的那个。 　　平台要办网综需要各家娱乐公司提供高素质的练习生，平台的节目组自然得平衡各方利益，没好处的事，大家谁都懒得干，上节目是能露脸，但是有人露的多，有人露的少，淘汰制的选秀综艺，淘汰哪些人什么时候淘汰，最后出道人选，排名，包括选手拿到的“剧本”，这些全是有说头的。 　　AG娱乐得到的保证是，练习生综合实力拿的出手的情况下，保证至少一个出道位，25强至少两个，并且有剧本挑选权和时长分配最惠待遇，最终排名视节目播出后观众反应和网络热度而定。 　　在IDOL养成计划――女团版中，公司要派的五个人里，必然有一个是可以出道的，从108选9，到5选1，难度系数可以说是降低非常多，这就是身在大公司的好处。 　　网综预计从8月份开始录制，可从5月份起，各家公司跟节目组的沟通就开始了。 　　现在是7月中旬，人选上基本可以说是尘埃落定。 　　迟念这个时候提出要参加，那等于是要把别人已经到嘴边的肥肉抢走。 　　不了解内情的人，或许会以为迟念要求不算高，无非就是一个参加的机会，以AG 的实力，从108人里挤掉一个，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这件事的参与人员，都明白迟念要的是什么，她开口，推掉女二不演，要的无非是公司手里的出道位。 　　原本是5选1，一旦允了迟念，那就变成了迟念出道位保送，剩下五个人去争前二十五，能不能闯进前九，看天命。 　　AG是大公司，就算有各路关系户存在，只要不是乔总嫡系的关系户，那大面上都不能做的太过分，一碗水端不平可以，泼泼洒洒是难免的，可不能偏到半碗水都洒出去，要是不公平到这种地步，AG做不到如今这个规模。 　　你迟念刚进公司四个月，就这样肆无忌惮抢资源，大家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总监陈舟自然也是这个意思，这次找迟念谈话无非是想劝迟念接受竞争，六选一，公司六个人谁的节目效果最好，谁拿出道位，当然也不让迟念吃亏，女二号还是迟念的，反正电视剧那边出了点问题，一时半会儿没法开机，给个名额就当让迟念去玩了，总得给大小姐找个去处吧。 　　“念念，你的实力，陈哥是知道的。可咱们不能这么霸道，有实力还用管什么预订出道位，到时候节目组捧着你出道。”总监看起来很相信迟念的样子。 　　这是拿她当不知事的小孩子在哄，迟念心想，可在面上，她却笑的更甜了，“陈哥说的有道理，有实力当然有底气，可是有实力就能保证公平这种事，不管在哪里好像都不容易做到啊。我上一次经历这种事，还是高考呢。”，语气里一派天真无辜。 　　陈舟被迟念的语气噎了一下，他有点厌烦这种有背景有相貌还有点才华的艺人，打不得骂不得，这类人还时不时刺你一下，只能跟他们讲道理，不到某种程度和场合，是不能乱发火，凭势压人的。 　　“你主意正，陈哥也不跟你耍花腔，你可要想清楚，一旦从选秀节目出道，不管你火还是不火，一辈子都甩不脱这个标签。就凭你后面有乔董这座大山，我跟你邱哥不可能害你，咱们扎扎实实磨炼演技，走影视花旦的路子，我没法保证一定能大红大紫，可这路子是绝对正的，你起步就是上星剧女二，公司一年开这么多项目，难不成还会把资源让给外人？” 　　陈舟的话，咋一听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电视时代的选秀节目确实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选秀节目出身的艺人难以摆脱标签还有一大原因在于，当年是以歌手身份出道，事业经营也基本是歌手路线走到底，华语乐坛式微是十几年来的大趋势，大环境衰微，歌手们很难有前辈在乐坛黄金年代所达成的成就与高度。这样一来，能带给全民记忆的选秀节目就成了他们自带的标签。 　　而迟念想要参加IDOL养成计划，不是她有多么热爱舞台，热爱音乐，她无所谓梦想，只是为了能红，这是系统给她规划的快车道，能最大限度利用现有资源与优势罢了。 　　等参加完节目，将来走的还是影视路线，所谓的出身，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影视与音乐都属娱乐圈，可毕竟是术业有专攻的两条路线。 　　至于陈舟话里的后半段，听起来是贴心贴肺，一片好意，实际上只是打发人的漂亮话。 　　迟念今年21岁，跟她同代的女艺人有好些都冒头了，没冒头的也蠢蠢欲动，等着一飞冲天，娱乐圈竞争残酷，女艺人的保鲜期跟男艺人比起来，差得远，好时光就这么几年，如果没能抓紧时间上位，年纪大了想红更是难度倍增。 　　迟念不是三大院校，科班出身，在表演这个技能上，熟练度为零，就算她有系统，也不可能几个月内让迟念成功变身可以靠演技博出位的存在。 　　总监嘴上说得好听，可迟念要是没有系统，她能有多大信心觉得自己能红，又有多大可能做得到充分发掘自己的表演才能？ 　　AG是家大业大，可艺人也多，上上下下一堆人指着公司的项目，从一线到十八线都不缺，男男女女，各种类型任君挑选，还要考虑各大合作方，跟其他公司的资源置换等等各种问题，僧多肉少，想上位，得吃肉才成，也只有上了位，才有资格吃肉。 　　所以总监不过是打打太平拳，叫人挑不出错罢了，像他说的那样跟着公司安排的路线走，不知道哪年才能出头，迟念不觉得一个最高完成度为A的女二号能让她有资格有底气跟总监要资源。 　　但是这档综艺可以！ 　　四个月时间，12期节目，一部让观众有极强参与感的淘汰制真人秀，做得到C位出道，就可以分得这档综艺最肥美的那块肉，高曝光高话题度，同一部大爆的电视剧比，又差的了多少？ 　　迟念心思电转间就想明白了总监的话，表情还是那副驯良模样， “陈哥为我考虑，我也得为陈哥考虑啊” 　　“我要这个名额，是咱们AG经济部自己的事，不客气的说，陈哥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可这往后嘛，我不讲公司外头的，就是咱们自己人，影视部那边的项目过来，又有几个不是手眼通天，到时候我再插一脚进来，您更不好做人。” 　　总监陈舟的职务全名是，AG娱乐经济部总监，也就是说，他是AG娱乐所有经纪人的上司，那自然也是AG娱乐所有艺人的上司。 　　大家为什么要听他的，因为纸面上他手握AG娱乐演艺资源的分配权。 　　AG自己签的艺人，背靠大树好乘凉，把陈舟供着也是应有之义。 　　当然，陈舟的这份权力是打了折扣，有水分的。 　　AG股权构成复杂，头上说话管用的“婆婆”有好几位，影视部那边的大导演话语权也不小，拉进来组局的其他投资方不能不尊重，还有各个合作方，蛋糕就这么大，大家你分一点，我分一点，留到陈舟手里的部分自然是不够分的，要各凭手段来争取。 　　陈舟当然听得明白迟念的话，公司正在捧的女艺人不少，红了的有资本作妖，拿资源理直气壮，没红的也得掂量掂量，在圈里混，蠢笨的没几个，大家都心明眼亮，能在AG待得住的，没点儿底牌谁信啊。 　　总监这个位置确实不太好坐。 　　迟念话里的意思就是这次把名额给她，那她以后投桃报李，有些东西，她可以不争。“念念，你可想清楚了。这个名额，我确实给的起，可你得明白你放弃了什么，在你陈哥这里，可不兴反悔这种事。” 　　“我懂，邱哥跟我讲过的。”迟念自觉是个讲规矩的人。 　　她的规矩是，赢家通吃！ 　　这个规矩，在IDOL养成计划里适用，在AG娱乐的资源分配上，又何尝不适用？ 　　迟念如果完的成任务，到时候以她的走红程度，陈舟不可能不给她分更好的资源，这比仗着乔董狐假虎威要资源好多了。 　　靠人人倒，靠自己才是正道。 　　“你就这么看好这档综艺，就算综艺爆了，就这么有自信能在各个公司的练习生里杀出来？”陈舟忍不住问道。 　　AG娱乐引进练习生制度三年了，但是一直不算太重视，重心还是在影视部，因为艺人经济收入虽然可观，但是每年的公司财报上，向来是影视部的收入占比一骑绝尘，说影视部养着AG，那绝不是夸张。 　　跟积极参与综艺筹备，男团女团两个方面都野心勃勃的DS公司还有别的大小公司不同，AG这次主推的是男团，或者说主推的只有一个人，别的人只是附带。 　　陈舟虽然是总监，可16楼的几位大经纪，他是支使不动的，16楼的王玫想通过这个节目把她捧在手心里捧了三年的凤凰蛋送出道，那位的实力怎么样，三年来，陈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可是迟念，她才进公司四个月！ 　　选择选秀节目出道不是迟念的主意，是系统通过对迟念的分析还有对这档综艺的分析综合得出的结果，迟念能理解系统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说起来满眼都是泪，迟念之前不想进娱乐圈，当然不会去学表演，学学跳舞唱歌作曲弹乐器，对日常生活还有点用，能锻炼身材陶冶情操。 　　至于表演，不好意思，当时的她觉得学了半点用都没用，光折腾唱跳就够她忙的团团转了，能有空看看别人表演都是种奢侈。 　　如今系统给她搞个抹杀后果出来，不上也得上，四个月怎么够学表演，别的技能学了三年她倒是有自信，系统在技能传授上童叟无欺，像舞蹈这种开发身体潜力，形成肌肉记忆的技能，更是进境飞速。 　　舞蹈和唱歌等级都很高，而表演，连等级条都是灰色的，上面三个大字“未开启”。 　　即使没有系统，迟念自己来判断，她也会选能最大限度利用自身优势的路。 　　把系统起的作用删掉，迟念如实地向陈舟分析原因。 　　“我没学过表演，声乐条件还不错，舞蹈有些基础，原创方面自认说得过去，人总要学会利用已有优势，我也不怕陈哥你笑话我，我参加这个节目，只追求一件事。” 　　陈舟心里觉得不妙，马上问道“什么事？” 　　迟念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 　　“C位出道！” 　　第3章、一对王炸？ ... 　　既然陈舟同意给出道名额，迟念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对着自己的经纪人狡黠一笑，像只达成目的后，志得意满的小狐狸。 　　“我今天的声乐练习和舞蹈练习都还没做呢，又和公司申请了rap速成课程，先走啦，邱哥，陈哥你们聊。” 　　门被轻轻掩上。 　　陈舟被迟念的“豪言壮语”震得还没回过神来，“迟念……她还挺有野心的。” 　　“她大小姐一个，不知道这行的水有多深”，邱宾白想想迟念的计划，故作不满道“陈哥你不厚道啊” 　　“我怎么不厚道了？”陈舟揣着明白装糊涂。 　　“像这种选秀节目，先发优势太重要了，说是12期节目，可在前四期，该站稳的都已经站稳了，除了少数特别的优秀的，剩下的人彼此间资质能差多少？还不是看节目组肯不肯推，给的镜头多少，人设台本怎么样，剧本分配好不好…… 　　AG是没做过综艺，可这里头的玄虚，咱们做经济人的，还能不懂？六选一说起来公平，可真要把资源平分给六个人，哪里够分？主推一个人，力气往一处使，见效才快，自己家的孩子招人疼，迟念资质怎么样，以陈哥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来？” 　　陈舟当然看的出来，迟念天生一张讨喜的上镜脸，别说演电视剧，拉去演电影也是很合适的，再挑剔的镜头下面，她的脸也撑得住。 　　就这一条，在AG没几个女明星的脸能够得上，为了上镜，微调是肯定要做的，脸型不够格的，削骨这种大动作也不可避免。 　　迟念看起来资质是好，可公司推人也得考虑方方面面，像迟念这样的，顾忌太多了，第一样不好就是她的家世。 　　独生女，蜜罐里泡大的漂亮姑娘，从小到大，什么不缺，乔董专门打电话给他，要他对迟念多“担待”。 　　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那是肯定豁不出去的，人家凭什么豁出去，什么都没有，家境普通偏想要出人头地的，才是公司想要的苗子。 　　娱乐圈这圈子外人看是五光十色，提供茶余饭后的消遣与谈资，圈里人方知道想要出头上位有多难。 　　天份、长相、运气、资本各种因素都缺不得。 　　能上位的，不管以后如何，当年搏位置的时候，一个勇字和一个狠字是缺不得的。 　　勇是心头有口气，必要出人头地，爬着跪着也要往上爬的孤勇。狠是两种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什么，都需拿东西来换。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尤其是好家世的孩子，太难做到了，对别人狠容易做，可那一腔子孤勇和对自己狠，不受搓磨，怎么生发的起来。 　　要是本身家里长辈是圈里人，那好做，一切有人打点，人头熟络，大家卖个面子，搭桥铺路，路好走些，就是这样，星二代能真的混出头的又有几个？ 　　公司捧人是砸大价钱下去的，光是营销费用就是一笔巨款，陈舟作为经济部老大，年底是要对公司的董事会做报告，投资回报比账面上抹得平才行。 　　像迟念这样的，万一捧红了，不亚于请了尊菩萨回来，得供着，人家一个不乐意，撒手说不干了，之前的投资全部付诸东流，到时候要给交代的又不是迟念，是他陈舟。 　　娱乐圈水深，灰色地带不少，放眼整个亚洲，华语娱乐圈，尤其是内地，明星在圈内的话语权算不错了，可也有不少委屈要受，有颇多苦头要吃。 　　捧个没背景的，很多事都会好办不少，因为他们只能靠着公司，这条路选了就不能回头，因为支付不起回头的价格。 　　而如迟念这样的，因为有后悔的资格，所以可以任性，可以不低头。 　　她能做任意妄为的公主，公主做错事，不需要她本人付出代价。 　　错了，也是别人的错。 　　想到这里，陈舟看看邱宾白，“宾白，你算是我带出来的，你就这么看好迟念？” 　　邱宾白苦笑，虽然没有明说，可他知道陈舟顾虑什么，他也不是不顾虑。 　　迟念对IDOL养成计划的名额动了心思，是先跟他这个经纪人商量的。 　　迟念当时是怎么跟他讲的？ 　　刚训练完的少女，毛孔里都冒着热气，额头上浸出细小的汗珠，素面朝天，雪肤红唇，跟他撒娇卖痴“六选一是不可能六选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六选一。” 　　“念念，你对我说没用。” 　　“可我信邱哥你搞得定陈总监” 　　“我要是跟你一起扯虎皮拉大旗，这事要是最后没成，东窗事发，陈总监发现他被忽悠了，你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你邱哥我可还是要在人家手底下混” 　　“陈总监当然不在乎我红不红，公司人这么多，没了我迟念，还有张念李念，陈总监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谁红捧谁就是了，他手底下带出来两王一后，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都能行。可邱哥你不行，我们13楼离17楼差着四层楼呢，这是邱哥你要走的路。” 　　话说中了邱宾白的心思，这就是他和陈舟的不同。 　　陈舟再往上就是在董事会里能有把椅子，能不能上得去更多靠的是人脉背景而非绩效考核。 　　而他邱宾白不一样，在AG的体系里往上爬，他最大的倚仗就是手下带的艺人。 　　经纪人跟艺人是共生关系，艺人要靠经纪人运作出道，打理各方面事物，联系资源…… 　　等艺人出息了，经纪人就到了收红利的时间，不只是金钱上的收入，娱乐圈人脉资源也是红利的一部分，捧红一个，打开了局面，之后带新人，各方面关系更好打理。 　　难就难在怎么捧出位上，邱宾白带出了二线小生骆东宁，所以他从11楼走到了13楼。 　　而要从13楼走到更上层，二线已经不能满足条件了。 　　迟念是他手里拿着的最好的牌。 　　如此想着，当然不能告诉迟念。 　　反而要问：“哦，那我就非得靠你啊？” 　　迟念抓着自己的马尾辫扫扫脸颊，有股少女不识愁滋味的天真。 　　“昂，那肯定靠我啊。” 　　邱宾白被逗笑了，问她道：“你哪来的自信？” 　　“因为我开挂了啊。”，迟念义正言辞，一脸严肃，她真的开挂了，没骗人。 　　想想练习生训练室那边给的反馈，再想想迟念拿给他U盘里的内容，邱宾白倒是得承认，“唔，还真是开挂了。” 　　两个人口里的开挂当然不是一个意思，迟念说她开挂，那是真的承认自己开挂了，然而在邱宾白眼里，看到的想到的，只能是迟念天赋卓绝。 　　“你确定陈总监不知道你妈的意思？” 　　“乔董每天日理万机的，根本不管公司日常行政工作，陈总监又是林总的人，乔董最多吩咐两句，让陈总监多关照一下，不可能明说随便给个仨瓜俩枣的，然后晾着我吧。 　　我妈是我妈，我妈是对乔董说让我自己扑腾，可乔董卖我妈的面子说要照顾我，难道还真能让我自己去折腾？ 　　他们这种人向来喜欢做人情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下面人揣摩上意，是要靠猜的。 　　再者说，就算陈总监真的知道我妈的意思，邱哥你也只是试探着问问，你就说是我大小姐脾气发作了，非要去不就行了，如果陈总监一口回绝，这事就算了，要是没有，那就代表……”，迟念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了增强说服力，迟念又补充道：“陈总监现在不知道我妈的意思，不代表将来不会知道，我妈最近在忙一单大生意，赶不上管我，等她闲下来那就不好说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我还能借乔董的威风狐假虎威，得赶紧把事情砸实了。电视剧那边好像有点问题，万一开机太晚，没准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女二号都没得演。” 　　恐怕在乔董眼里，这个所谓名额，也就是仨瓜俩枣。 　　在迟念眼里，未尝不也是这样。 　　在娱乐圈待久了，邱宾白时常会感受到一种现实世界里的荒诞感。 　　这次的网综名额，陈舟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甚至为了躲麻烦，男团那边的决策权全部放手给了16楼的王玫。 　　可公司内部的其他人还是争了很久，11楼的小经济跟他们带的人，根本不敢想能拿到出道位，能拿到参加的机会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对13楼的人来说，则是能不能把出道位拿在手里，要是能有更好的资源，这个名额放弃了也不可惜，毕竟说不准节目能不能火，纵然是火了，做不到C位出道，节目红利也没有那么让人眼馋。 　　至于13楼往上，已经出头的艺人，只会根据综艺热度来判断要不要去当嘉宾，维持曝光度顺带挣笔快钱。 　　在AG，你永远可以体验到最直观的等级差别，刺激着你永远向前，要么离开，要么赌上一切向更高处攀登。 　　邱宾白结束回忆，没有急着回答陈舟的问题，他扭头望向窗外，17层楼外的城市天空不再逼仄，落地窗视野开阔，风景在他看来比13楼好得多。 　　“陈哥，你还记得你给影姐做经纪人的时候么？” 　　“记得，那个时候你在给她做助理” 　　影姐全名叫周影，是圈内大花旦，手里四座影后奖杯，无可置疑的一线女明星。 　　“从影姐她们这一代往下数，公司捧了三代人，没捧出一个新影后。” 　　“周影她们还没退下去，港台那边又照顾自己人，小花旦们很难争得过。” 　　对于没捧出新影后的事，陈舟自己也面上无光，下意识地找借口对付道。 　　邱宾白跟陈舟很熟，看得出陈舟心里的尴尬，也不怕陈舟生气，继续在伤口上撒盐道：“周影第一次封后是在27岁，在她那时候的花旦里，已经算晚的了。 　　可如今呢，走花旦路子的，三十岁了还在讲究什么少女颜，跟刚二十岁的师妹们分电视剧的盘。 　　85，90，95三代人抢女主戏，说出去都丢人。” 　　“大势所趋，她们不争气，我们做经纪人的，又没办法替她们演，能红的不会演，会演的红不了。 　　现在不是当年了，周影她们那时候，不争就是死，仰人家鼻息讨生活，如今内地才是两岸三地从业者能吃饱饭的地方。 　　红了怎么都好说，趁当红都想要多赚点，哪还有心思下苦功琢磨。” 　　陈舟何尝不清楚这些，可现在是整个圈子风气都不好。 　　遂劝道：“宾白，这种事要等，华语娱乐圈这些年发展太快了，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 　　哥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带出周影那样的明星，从13楼再进一步不好走，一个骆东宁让你直接从11楼跳到了13楼，想走得更快点，无可厚非。 　　可迟念真的行么？ 　　她可是半点表演底子都没有，条件好是好，可能不能红，在咱们这一行，这么多年了，没人把握得准。 　　这玩意啊，它看命！” 　　迟念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周影？ 　　邱宾白不知道，可邱宾白知道他手底下的带的几个女艺人里，敢在总监面前说自己要的只有C位出道，这样勃勃的野心，以及与之匹配的美貌，实力与自信。 　　唯有迟念。 　　邱宾白从自己的西装裤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扔给陈舟。 　　说道：“陈哥你有空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我当时急急忙忙签下迟念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敢说，只要她想，只要我们肯推。 　　这次IDOL养成计划，DS如果打的出四个二，那我们AG，就能打出一对王炸！” 　　第4章、练习生里的奇葩？ ... 　　“掌握好节奏，注意表情管理，我们来今天的最后一遍” 　　“1 2 3音乐起！” 　　离综艺正式开始录制还有一个星期，迟念跟另外五个练习生已经为了第一期的亮相歌舞准备了半个月。 　　每天下午一点半到六点半，雷打不动地训练五个小时。 　　唱跳训练五小时，相当耗费体力，跳到后来所有人都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泡在水里一样。 　　迟念练到现在，身体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音乐一响就会自动进入舞蹈状态。 　　唱完最后歌曲的最后一段高音，与其他练习生摆好结束造型。 　　舞蹈老师拍拍手，“非常好，今天大家辛苦啦。” 　　话音刚落，六个人立刻一秒崩塌，纷纷倒地不起。 　　“麻吉老师，好累啊！” 　　“我一想到今天的晚饭，就觉得生无可恋” 　　“是啊，公司配的营养餐我已经吃了一年半了。” 　　...... 　　都是能吃的了苦的女孩子，完成了巨额的训练量，娇娇气气地抱怨两句，没人会生气。 　　教舞蹈的麻吉老师还安慰大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付出总会有回报的。我昨天晚上听了一点关于其他公司练习生的消息，你们要不要听。” 　　当然要，这可是关于未来对手的情报。 　　“要要要！” 　　“麻吉老师人最好了。” 　　麻吉老师盘腿坐在地板上，享受被六个美女围起来的绝佳待遇，显摆两句自己人脉广，才开始讲八卦，“就我了解的，能跟你们几个拼硬实力的，首推DS的人，他们家你们也是知道的，虽然家底跟我们AG不能比，可这两年在造星上还是很强势的，他们的练习生体系很成熟，我师兄跟我说，这次DS的男团和女团准备都很充分，男团我没问，毕竟我也不带他们，女团里有两个人你们要注意，笑璇你应该认识这两个人，她俩在跟你一样有在韩国受训的经历。” 　　被点名的丁笑璇点点头，面色有点难看，“是成宁和白悦心吧，我们三个都在韩国的GHOST公司当过练习生。” 　　她没说的是，当初在GHOST，成宁和白悦心的评价等级比她高，是“预备出道”的级别。 　　虽然回国之后，她签了AG娱乐，公司比签了DS的成宁和白悦心要好，但是当初DS给她开出的待遇比AG要好，成宁和白悦心应该比她的合同更优厚一些。 　　曾经她以为自己赌对了，成宁和白悦心在DS能拿到的，她在AG一样可以拿到，哪里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丁笑璇偷偷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迟念，只觉得心头那口怨气愈发浓重了。 　　总监助理乔佳佳跟她读过同一个高中，比她大两届，丁笑璇小意奉承，搭上了关系。 　　乔佳佳那惋惜的语气，直到现在都会时不时蹦出来刺激丁笑璇的耳膜，“叮当，没办法的，人家迟念上面有……”，乔佳佳竖起食指指了指餐馆的屋顶。 　　“早就知道她有背景，练习生公寓里谁不知道她家有钱，Kevin Zhou春天刚出的主打白T当三十块一件的训练衫穿，没关系的，进圈也有几年了，这种事见惯了。”，她嘴上说的大度，可心里其实比黄连还苦。 　　等了这么久，多方绸缪，花了无数心思才等到机会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人拿走了。 　　偏偏有怨无处诉，名额分配这种事，公司不可能大大咧咧的说出道位给谁，大家私底下都知道，可这话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 　　换了是别人，她还能想办法，可这个人偏偏是迟念，迟念从搬进练习生公寓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个强劲的对手，可她没想到，迟念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走到这一步。 　　丁笑璇在一边念头乱飞，麻吉老师已经点点头继续说道“对，就是成宁和白悦心，我师兄说她俩放在韩国的女子团体里都够格出道。成宁擅长舞蹈，白悦心是做主唱的料，迟念你vocal上的天赋比舞蹈强，白悦心你要多留意。至于笑璇，公司给你规划的是舞蹈担当，你跟成宁很有可能路子撞了，她的舞蹈功底到底怎么样？” 　　丁笑璇下意识地咬唇，觉得不能轻易示弱，当年成宁的舞蹈是比她强，可这两年她的练习量保持的很好，不一定没有一战之力，“我，我敢和她battle。” 　　麻吉老师听得出丁笑璇有些底气不足，可以他的眼光，丁笑璇在舞蹈上实力还是很好的，既然敢和成宁battle，那上综艺肯定是够用的。 　　毕竟绝大多数观众的鉴赏水平不足以判断两个舞蹈高手的水平高低。 　　麻吉老师了解到的情报干货不多，IDOL养成计划里108名练习生，出身从小公司到大公司一应俱全，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还有好几个“个人练习生”，除了招人眼球的大公司，安知小公司里没几匹黑马？ 　　说说闲话，也就散了。 　　迟念像往常一样在淋浴室里冲了很久的澡，别人完成舞蹈训练，可以回公寓休息，她不行。 　　系统虽然擅长卖萌，但是在任务执行上非常死板，制定的训练量每天必须完成，如果敢偷懒，日常训练任务的奖励积分双倍返还，也就是说一天不练，不但拿不到奖励积分，还要倒扣两倍的积分回去。 　　在系统兑换系统中，积分是等同于货币的存在，没积分就等于没金手指。 　　所以迟念只能被迫勤奋，含着热泪成了AG娱乐练习生里公认的劳模。 　　从淋浴室出来，迟念在换衣间换了套干净的训练服。 　　回到训练室，打算完成系统安排好的训练量。 　　却意外发现训练室有人 　　是丁笑璇，她没走，选择了留下来练舞。 　　动用公司资源，排了综艺第一期的亮相歌舞，接下来要表演的东西，一看节目组安排，二看练习生们各自私底下的储备。 　　“今天要加练啊？”，看着丁笑璇一曲跳毕，迟念才出声。 　　对于新人练习生来说加练是家常便饭，因为一般情况下新人的各项技能都处于待开发状态。 　　努力的新人，一天练十几个小时可能是日常 　　尤其是练习生部每月大考前，训练室的灯基本通宵开着。 　　AG不养没背景的闲人 　　练习生部公开招收练习生，但是练习生总人数控制在80人，这意味着一旦有新人被公司接受，那下一次大考就会有老人因为考核不合格而退出。 　　新人练习生的保护期是三个月 　　进入公司的前三个月不需要参加练习生大考，只需要完成部内周考就可以。 　　会选择以练习生身份进入公司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背景但向往娱乐圈的年轻人。 　　AG通过这种残酷方式来保证练习生的平均质量。 　　对于本部考核排名靠后的练习生来说，这种制度足以让他们每到月底就有惶惶不可终日之感，为了不被AG退货，能做的就是认真参加培训，加倍努力训练。 　　与残酷淘汰制度相匹配的是业内最优厚的练习生待遇。 　　只要进入AG，食宿全包，优质的训练课程，从F到S，七个等级练习生每个月有5000到两万不等补助。 　　但这种待遇只能让小练习生们啧啧称赞 　　也只有还不敢奢望能拿到出道机会的练习生才会频频加练。 　　他们的天赋还没有被完全开发，不断地增加训练量，有助于开发身体潜能。 　　成为练习生的第一年可以说是进步最快的一年，因为是从零到有。 　　等练习生做久了，大浪淘沙，很多人会失落的发现自己并不具备成为艺人的潜能，会选择退出，而留下来的，训练量也不再是能快速增长实力的手段。 　　像丁笑璇，她从16岁开始，到现在做了五年练习生，学一支流行舞，从扒舞跟跳到学会，其实只要一个上午，一天时间练熟绝对不是问题。 　　小练习生们可能需要七天才能达到丁笑璇一天的效果。 　　所以在AG，B组以上的练习生会加练的人不多。 　　到了这个阶段，想的是怎么出道。 　　国内竞争比日韩要小，但问题也摆在眼前，练习生出道的选择也相对较少。 　　要么有机会，转影视去演戏；要么，通过综艺露脸，展示唱跳的才华，真正有机会组团出道的练习生并不多，国内偶像团地的生存土壤并不肥沃。 　　这次IDOL养成计划，对国内大大小小公司培养的练习生来说，是次难得的机会。 　　“练不了多久的，我可不像你，铁人一样，能从早上六点练到晚上十点，没那个体力。”嘴上应付着迟念，丁笑璇身体动作却不停，她刚刚有个动作做的不好，对着落地镜进行重复，试图把动作纠正过来。 　　迟念是练习生部的异类 　　丁笑璇记得当时大家议论又有人拿新人的B级合同了，都猜是公司看重的未来花旦，肯定走影视。 　　没想到迟念选择了来练习生部。 　　真让人怀疑AG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三年前拿B约的宋衍也是选择来练习生部，那时候练习生部比现在还不如，刚把体系学回来，摸着石头过河。 　　两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怪咖！ 　　可怪咖的的存在足以让练习生部所有练习生感到窒息。 　　宋衍来公司第一年就升上了S组，而迟念呢，速度更快。 　　她只用了两个月。 　　AG严格控制练习生升组，不管进公司前有没有练习生经历，有没有特长，有没有舞蹈或演唱基础，统统进F组，通过内部考察测评才可以升组。 　　迟念刚来练习生部那段时间，出尽了风头。 　　第一星期就提出了升组特别申请 　　之后就是不断地跳组，直到进入S组。 　　这次IDOL养成计划，公司原本选的女练习生，就是包括丁笑璇在内的五位A组成员。 　　迟念有些来历，大家下意识地忽略了她参加的可能。 　　可一旦她提出要参加，S组的实力有目共睹，谁能说个不字。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觉得我抢了属于你的东西。”迟念开口，点出了她和丁笑璇之间最大的矛盾。 　　第5章、撕X现场？ ... 　　“迟念你……你什么意思？”，丁笑璇习惯了娱乐圈皮里阳秋式的言语交锋，一时不能适应迟念的直白。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再过三天就要进组了，与其到时候我们搞窝里斗，不如现在提前把话说清楚。”，迟念走到丁笑璇身边，把腿搭在把杆上开始压腿。 　　丁笑璇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直愣愣地看着迟念压腿。 　　迟念体态轻盈，比起刚来公司的时候，要更瘦，168的身高，骨架修长，因为保持着很大的运动量，看起来不是细瘦的形销骨立，而是一种对身体有绝对把握的力量感，整个人看起来秀美欣长，望之悦目。 　　压腿动作做得很到位，上半身自然舒展，之前跟迟念在A组训练的时候，丁笑璇就猜测迟念应该不只是有舞蹈基础，在来公司前，迟念一定还受过专门的体态训练。 　　迟念边压腿边跟丁笑璇讲话 　　“我不觉得我拿了本应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名额如果真的公平分配，难道不应该按实力来分？多简单的事啊，练习生周周都有测试，还有每月大考。然而，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在娱乐圈想要出人头地，光有实力远远不够，或者说情商、手段、人脉、背景乃至于运气，这些其实都应该算作实力的一部分。 　　唱歌、舞蹈、镜头表现力这些可以外现的硬实力直观而明确，可以做客观判断。而可以被归结为软实力的部分呢，既被普遍道德所批判，也不可能写在每周的考核表上。 　　演艺圈不讲究公平，它是非常势力，捧高踩低，充满争斗的修罗场。 　　丁笑璇不想跟迟念讨论这些，语气里难以抑制的有了几丝厌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成王败寇，我认输就是了” 　　“进圈的时候不就该明白了么？这里，多的是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后台，潜规则，运气，勾心斗角，唯独很少有公平，你不曾公平的对待别人，怎么可以奢望别人公平的对待你。” 　　迟念反复撩拨着丁笑璇的神经。 　　“迟念，你到底想说什么？”，丁笑璇望向迟念眼睛，能看到对方深不可测的瞳仁。 　　迟念毫不回避地跟丁笑璇对望，这场对话，她占据了主动。 　　“我想说的是，自己立身不正的时候，就不要自怨自艾，觉得别人对你不公平。你抢出道位的时候，怎么没想想A组里你并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个呢？哦，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毕竟这些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讨厌的，只是你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六个人里，难道有了我这个讨厌鬼，你们剩下的就能做永不背叛的小姐妹了？” 　　丁笑璇自动忽略了迟念的大部分话，她敏锐地抓到了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 　　迟念知道了她的小动作 　　向来跟大家不亲近的迟念会知道这种事，只能是因为有人告密。 　　“无风不起浪，迟念，在背后讨厌你的人，怎么会只有我。不管是你的强势介入，还是你的背景，和你能两个月时间就进入S组的实力，怎么能不让人顾忌呢？” 　　既然迟念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丁笑璇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顶雷。 　　迟念无所谓地笑笑，而后道“我明白你们的那些小心思，我只跟你讲这些，是因为剩下的那些废物连你都争不过。” 　　迟念话里的不屑刺得丁笑璇耳膜疼，合着今天来给她这个下马威，还是看得起她。 　　忍不住反唇相讥“既然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你何必说这么多。” 　　“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提醒你，多像今天一样想想别的竞争对手，窝里斗从来只能便宜别人。与其跟我争，不如跟外人争。” 　　“你说得倒轻巧” 　　“你怕了，光是DS的成宁和白悦心就足够让你怕了。” 　　迟念说中了丁笑璇的小心思，丁笑璇下意识地反驳道“你没见过，当然不知道她俩的厉害。” 　　话刚说出口，丁笑璇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强如迟念，怎么会像她一样视成宁跟白悦心为大敌。 　　她的话，不过是正中迟念下怀。 　　“对啊，我没见过。可是，叮当，我的厉害，你是见过的呀。” 　　迟念言语如刀，乘胜追击，字字戳心。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叮当，你是个聪明人，你其实心里清楚自己的上限在哪里，所以你想要出道名额，可你打心底里就觉得，自己做不成C位，你不在乎第几名，你要的很少，只是想借着东风出道而已，练习生做的太久了你不想再等下去了，能出道，一切都好说。” 　　“你扯我后腿，我从此记恨你，咱们俩两败俱伤，外人得了好处，可不会感谢你。站在我这边，我总得念着这份人情，帮着你跟外人争，这是合作共赢。” 　　“我跟你没话说，我要回去休息了。”丁笑璇词穷，她脑袋有些乱哄哄的，拿起背包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迟念平淡的声音，“我给你发了一份有节目选手详细信息的文件，你记得好好看看。我这个人，很怕麻烦，收了我东西，希望你能做个真正的聪明人，叮当，我们俩是做不成朋友，可也没有必要做敌人。” 　　这当然不可能是她俩说话的时候发的，只可能是在看到她在练习的时候。 　　丁笑璇不由回头看了眼迟念，迟念换了条腿在压，仿佛只是说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迟念是怎么搞到这种资料的，丁笑璇不想问，问了也是自取其辱，对于别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信息，迟念可能一早就知道。 　　丁笑璇被迟念敲一棒子又给颗枣的做法搞得胸口发闷。 　　也许迟念从来没把她们五个人当成过对手，四个月前，迟念在F组，她们五个在A组，两个月前，迟念升到了S组，她们五个还在A组，到现在，公司训练生里，S组还是只有迟念和宋衍两个人。 　　相貌，实力，背景样样不如人 　　只是因为同在练习生部，让人有了比较之心 　　最后得到的不过是更大的失落与打击 　　丁笑璇想想微信里那些充满恶意与嫉妒心的聊天记录，对迟念来历毫无根据的下流猜测。 　　也许可笑的是她们自己 　　被中伤与算计的对象对此根本毫不在乎，只是单纯的怕麻烦。 　　所以懒得跟她们打交道，也懒得市恩。 　　丁笑璇刚走，训练室里就闪进来个人。 　　那人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来人个子很高，即使是目测也超过180，身上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黑裤，清爽利落，宽肩窄腰，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不会差。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没见过此人的见到他第一眼，会注视的一定是他的脸。 　　可以攻城伐地的俊美长相，骨相生的好，连下颌线的弧度都挑不出毛病，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少年感在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而出，不做表情的时候，疏离冷淡，皑若山雪，笑起来的时候，刀口舔蜜，冰雪始融。 　　这样的长相，是天生偶像。 　　不过迟念对此早已免疫，这张脸五年前也击中过她的少女心，再怎么好看，五年过去，也视之寻常了。 　　“你觉得我会不会信？”，迟念很不淑女地斜视来人一眼 　　“我真没偷听，从声乐教室出来就是训练室，看你们俩聊的那么认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 　　“女孩子撕X现场，观感如何？” 　　“嘴巴还是那么毒，脾气还是那么坏。”宋衍毫不客气地批判迟念。 　　“对啊，放电视剧里我就是那种恶毒女二，一点也不善良，不宽容。” 　　“念念，现在跟队友撕破脸，不是个好选择。”来人劝道 　　迟念面上沾染了一丝苦笑“宋衍，我不像你，你在AG三年，所有练习生都是你的后辈，实力资历都不如你，没人敢搞小动作。我来的时间太短，蹿的又快，根本没闲工夫打理人脉，就算我现在不把事情戳破，给她们点小恩小惠，她们也不会真心服我，与其这样，不如让她们知道厉害。有时候，鞭子比糖果有用。” 　　“不说这些了，我要的东西呢？” 　　迟念摊开右手，做索要状。 　　第6章、py交易？ ... 　　宋衍把蓝牙耳机摘下来一只放到迟念手上，说道：“你听。” 　　迟念接过耳机戴上，优美的旋律流泄而出。 　　用意念打开系统评定，这次系统给93分的评价结果，已经非常接近初始版本了。 　　迟念不吝表扬，“小哥哥活儿真好。”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容易让人误解？宋衍一脸黑线，当年顾景同身边的那个乖乖女，暴露了本来面目，成了个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女流氓。 　　“那小姐姐什么时候给奖励啊。” 　　“小哥哥想要什么奖励啊？” 　　“《长河》这首歌给我唱。” 　　“好。” 　　“答应的这么痛快？”，事出反常必有妖，宋衍直觉不妙。 　　迟念摆出个娇蛮的表情“我有那么小气？” 　　“说真话。” 　　迟念作狗腿状，谄媚一笑，“那啥，邱哥知道咱俩的py交易了，想过些时候，找个契机，炒炒cp啥的，王姐威名赫赫，我们这种底层小人物实在是招惹不起啊。” 　　“什么py交易，不要破坏我清白，跟打算走idol路子的男艺人炒cp，邱宾白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迟念自知理亏，小声嘟囔，“又不是我愿意的。” 　　“呵”宋衍才不会信一只小狐狸的话 　　要说这人熟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你一心虚，人家保准听的出来。 　　“弱小，无助，又可怜”，迟念死不承认她为了红以至于想到要跟宋衍炒cp，这未免也太丢人了。 　　宋衍不理迟念的卖萌，戳穿她道“胖念，你这个样子骗得了顾景同，可骗不了我” 　　迟念听见“胖念”两个字就禁不住要炸毛，再听到“顾景同”三个字，直接达到十分炸毛的效果。 　　“宋衍，我劝你善良！你再跟我提顾景同，我就跟你翻脸，你信不信？” 　　“四年了，还放不下啊。” 　　“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提。”宋衍让步 　　“那cp的事？”迟念抓住机会打蛇上棍。 　　“算我怕了你了，我去跟王姐说行吧。”宋衍作投降状，迟念摸准了他的性子，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小丫头片子厉害的很。 　　“这还差不多”，迟念满意了 　　“不对啊，你故意的吧，胖念。” 　　“不许叫我胖念，你自己嘴贱怪谁→_→”，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迟念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迟念是在高二那年认识的宋衍。 　　但是两个人关系平平，因为中间隔着个顾景同。 　　迟念是顾景同的女朋友，顾景同跟宋衍是发小。 　　直到迟念被系统选中，两个人关系才逐渐拉近。 　　因为迟念在第一次完成系统任务后，获得的额外奖励是平行时空娱乐圈内容了解大转盘，可以随机抽取五页其他时空的娱乐圈论坛内容。 　　这些内容虽然已经在系统的筛选下挤压了不少水分，比如无意义的粉丝骂战，但是仍有相当多的东西属于无用的范畴，比如其他时空的明星八卦。 　　迟念像淘金旷工一样，偶尔能发现一点儿金子，比如，一首美丽的歌词。 　　等专门用来收录的本子上记录了几首歌词之后，迟念意识到光有歌词不行，词曲要配套才行。 　　系统主人格那时候一脸娇羞“主人反应好慢呦，人家的作曲课程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迟念吐血。 　　“每天练舞蹈已经很累了，有没有快捷一点的办法。”，迟念跟系统讨价还价。 　　系统给出答复：“可以用积分兑换。” 　　迟念大喜，结果查询所需积分后才发现所需积分对她来说简直是天价。 　　以迟念很喜欢的《红玫瑰》为例，完整曲谱兑换需要2000积分，而那时候迟念累死累活，练一天舞的积分是2 　　系统观测到迟念的沮丧情绪，为了激励宿主，忙道：“主人你还没有出道啦，如果你肯做主线任务，任务完成后除了经验值比现在丰厚，积分奖励也多很多。” 　　可迟念不想出道，她注视着虚拟页面中的“完整曲谱”兑换字样，问了系统一个问题，“除了完整曲谱，我是不是还可以兑换非完整曲谱？” 　　“是的呢，主人(=^^=)，为了鼓励宿主学习新技能，您可以以较低积分兑换残曲，或者仅是获得乐曲灵感，完成谱曲后我的音乐测评系统将对您提交的曲子进行打分。” 　　说来说去，一切以让宿主做全能艺人为目标。 　　迟念当时心想既然舞蹈都学了，再学学作曲也是好的，最低限度也能提升一下音乐品味，而且万一日后想把歌曲拿出来，没有学习过音乐的背景和相关知识，岂不是徒惹人怀疑？ 　　跟舞蹈一样，为了掩人耳目，迟念还特地花钱上了很贵的音乐培训班。 　　学了之后迟念才发现，虽然她嗓音条件蛮好的，可她在作曲上是真的不成，按照系统的评价体系，她的歌唱天赋是6，作曲天赋居然只有1，而满分是10。 　　迟念默然，简直遭遇了出生以来的最大打击 　　但是迟念绝对不会轻易向系统屈服。 　　苦思一小时后，迟念向系统提问：“如果是别人给我改编的曲子是否可以申请系统评定？” 　　系统：“……” 　　沉默五分钟，系统给出答复“非宿主本人作曲，每次简单评定消耗10积分，详细评定视分级不同消耗50至100积分不等。” 　　迟念：你该不会临时添加的规定吧？ 　　系统“宿主不要以为不说话本系统就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是非常严谨的系统！” 　　迟念：……你在掩饰什么？连敬语都不用了？ 　　系统：“我才没有心虚！我才没有恼羞成怒！” 　　迟念：…… 　　因为改编比直接兑换完成曲子要省积分，迟念开始搜寻她认识的所有懂音乐的人。 　　第一个想起来的并不是宋衍，虽然有宋衍的联系方式，但是两人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迟念消耗2积分看到了她培训班老师的作曲天赋。 　　当然比她要高，是3。 　　迟念沉默，老师，还真是努力呢 　　后来才发现，即使以音乐为业的人，天赋也大多在3―5。 　　大三那年寒假，迟念心血来潮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听人说起了宋衍。 　　记忆被唤醒，那家伙，似乎音乐天赋很好啊。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迟念联系了宋衍，借口都是现成的。 　　【我最近对音乐突然挺有兴趣的，尝试写了首歌，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就这样把人约了出来。 　　一查天赋，大惊 　　初始天赋：7 　　当前天赋：8 　　评价：未来可期 　　迟念之前遇到的人，初始天赋跟当前天赋都是相同的。 　　宋衍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提升天赋水平的人。 　　当即决定，就是他了。 　　第7章、人形金手指？ ... 　　宋衍起初只是卖老同学个面子而已，毕竟高中时期，他跟迟念的所有交集都与顾景同有关。 　　高中生活动半径有限，宋衍跟顾景同关系好，一来二去的，跟迟念也还算熟悉。 　　在有限的交往里，宋衍对迟念印象不错，就没有拒绝迟念的请求。 　　仔细看了看迟念给他的简单曲谱，宋衍才发现，这谱子写的有点儿意思。 　　因为音乐，二人重新熟络起来。 　　一直到四个多月前迟念决定进娱乐圈，宋衍跟迟念在两年间已经合作了四首曲子。 　　宋衍想要自己亲自演唱的《长河》，是第五首。 　　而他刚刚交给迟念听的样本，是一首改编乐，创意上让宋衍叫绝。 　　宋衍觉得迟念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总是在灵感迸发上有绝佳的创造力，但是在怎么把灵感谱写出来，在后续作曲编曲上显得天赋不佳，甚至有点笨拙，倒是填词让人惊艳。 　　但这就够了，这个女孩子展现出来的各方面天赋已经足够让宋衍以平视的眼光看向她。 　　生活里满是无趣之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趣的，宋衍觉得很愉快。 　　把改编完的样本发给迟念，趁着迟念专心听歌的功夫，宋衍掏出手机，给备注是“景同”的人发了消息。 　　【她对那件事还是很在意。】 　　对方回复很快。 　　【我知道】 　　十几秒后，第二条消息发送进来。 　　【你知不知道迟念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宋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打字飞快。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问问。】 　　这次对方有所停顿，隔了两分钟才回复道。 　　【念念在你身边？】 　　宋衍失笑，顾景同真是几年如一日的敏锐。 　　只简洁地答了一个字。 　　【嗯】 　　对方这次是秒回。 　　【好，回国请你喝酒。】 　　宋衍把手机放回裤兜里，凑到迟念身边，两手并用，从迟念耳朵上摘下耳机。 　　迟念听得正嗨，被宋衍打断，一脸莫名其妙，“干嘛？” 　　“别听了，回公寓听也来得及。咱俩聊聊天。” 　　“天天上午都见面，有什么可聊的？”，迟念狐疑道。 　　“就突然想问问，你为什么选择进娱乐圈？” 　　“我说我喜欢你信不信？” 　　“不信” 　　“那你还问？你呢？” 　　“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圈子打滚？” 　　打滚这个词用的好，娱乐圈里沉浮，可不就是在泥地滚来滚去，外面看着光鲜，内里各有各的脏。 　　宋衍把“打滚”二字在心里饶有兴味地玩味两遍，最后把迟念给他的答案还给了迟念。 　　“因为我喜欢啊。” 　　迟念不屑道：“切” 　　宋衍振振有词，“我这个喜欢可比你的喜欢真，三岁学琴，六岁学声乐，专门考的戏剧学院，四年表演系，上学的同时还在AG做了三年的练习生，任谁都不能说我不爱这一行。” 　　迟念盯着宋衍的眼睛，这个人撒谎不用打草稿的，看眼神看动作，什么都看不出来，天生爱把自己藏起来，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才能捕捉到他的真实想法，迟念在那仅有的几个瞬间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宋衍，咱俩之间谁还不知道谁啊？”，短短十三个字，被迟念说的婉转曲折，意味深长。 　　宋衍看着迟念那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仗着身高优势，把手放在女孩脑袋上，摸摸迟念狗头道：“是啊，咱俩谁不知道谁啊。” 　　顾景同当年莫不是瞎了眼，居然觉得迟念是只偶尔会咬人的小白兔。 　　迟念不想谈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王姐给你争取到什么台本了？” 　　综艺节目都有人设剧本这回事很容易让观众不那么喜欢。 　　因为这意味着欺骗，人类情感天生对此抵触。 　　但是剧本意味着戏剧性，一档综艺节目想要成为节目，成为足够吸引观众的节目，必须具有充分的戏剧性。 　　悬念、冲突、竞争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它们的存在让节目“活”起来，IDOL养成计划当然不会是例外。 　　节目组会给出剧本，不是像电视剧电影那般，完全扮演另一个人，节目的参加人不是提线木偶，在节目中他们要向观众展现“真实的自我”。 　　观众下意识地认为节目里选手表现出来的即是现实生活中的他/她。 　　因为，在空间上，节目里的选手跟现实生活中的选手具有相同的名字，相同的家庭，相同的成长历程；而在时间上，观众日常生活的时间线跟选手参与节目的时间线也是完全一致的，时空上的一致性必然影响观众的潜意识心理。 　　但是综艺节目的编排是粗疏的，选手的一言一行不会像电视剧电影那样全部由编写好的台词与情绪反馈构成，先不谈选手是否具有演到惟妙惟肖的演技，光是选手真实人格与节目人设的脱节就足以让节目失去观众心目中的“真实性”。 　　所以IDOL养成计划给出的只是相对模糊的人设，如何表现，如何让人设丰满起来，是看选手本身性格与人设的贴合性，以及在节目拍摄过程中的发挥。 　　在女团选秀中，有几个常见人设的，男友力型，甜美少女型，可爱团宠型..... 　　人设也有好坏之分，男友力型，可爱团宠型比较容易塑造，契合当下市场，讨喜又吸粉。 　　但是人设不是全部，选手如何维持自己的人设就要看个人素质的高低，选手足够强，有些过时的甜美少女型也能受到欢迎，而一旦选手自己发挥不佳导致人设崩塌，再好的人设也只是浪费罢了。 　　在人设选择上，迟念对剧组给她的几个备选都不满意，太过定型化并非好事。 　　至于剧本，邱宾白还在跟剧组扯皮。 　　挑来挑去，迟念最终选了一个相对模糊的人设――天才少女。 　　宋衍听了迟念的问题，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话少实力强的性冷淡美少年” 　　“剧本呢？” 　　“大男主c位出道剧情。” 　　宋衍满嘴跑火车道，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得意，可笑容里微微带了一丝讽刺与自嘲。 　　整个AG都明白一件事，王玫把他当宝，倾注无数心血，他也知道王姐对他的期待。 　　可是，他选择这条路，根本没有任何企图心，他也从不热爱他所为之付出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的东西。 　　学表演也好，学音乐也罢，不过是为了不挡着别人的路。 　　“嘤嘤嘤，捏被角，羡慕嫉妒恨。” 　　这次迟念没有注意到宋衍的不自然，她听完简直要流下羡慕的泪水，王玫的存在比系统还有用，系统就没办法搞定剧组直接给她c位出道剧本。 　　“你还用羡慕嫉妒恨？”，宋衍用一根手指挑起迟念的下巴，调戏道：“美人儿，你有如此美貌又有如此才华，你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迟念接他话茬，回道：“美人儿，当一个人兼具美貌与智慧，唯一可虑的，便是那莫测的命运。” 　　第8章、她的名字？ ... 　　刘曼今年大二，高考结束后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用她哥哥的话来讲，成了个有大把时间用来浪费，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米虫。 　　米虫怎么啦？米虫活的很快乐。 　　吃过晚饭，逃掉学校安排的晚自习，系里负责查出勤的学生会副部是寝室二姐，自然不会查到她的头上。 　　跟室友们第无数次声讨学校的不人道，都上大学了还搞强制上自习那一套，说好的自由呢？ 　　声讨完，各自躺回床上玩手机。 　　刘曼在追的综艺还没更新，电视剧两天前大结局了，新剧里没什么喜欢，要不看部电影？ 　　无聊之中，刘曼随手打开了微博。 　　刷新后，最新一条微博来自她关注的一个娱乐圈八卦号。 　　是一条转发博。 　　【酝酿了三个月的大型选秀综艺节目终于要来了，好多漂亮的小姐姐\^O^/】 　　被转发的博主叫“idol养成计划（女团）” 　　【点击就看idol养成计划学员照，哈士奇.jpg】 　　配图是练习生们穿着相同的学员装的证件照，一眼望去全是长相漂亮的小姐姐。 　　虽然是看起来是证件照的样子，刘曼很清楚这些照片全部被修图师的神之修图术给美化过了。 　　一眼望过去，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刘曼原本就对这档综艺有兴趣，顺手就点进了idol养成计划的微博首页。 　　一共只有12条微博。 　　每条微博固定发九张练习生照片。 　　漂亮小姐姐看多了，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刘曼无意识的往下刷，大脑根本记不住之前看到的人长什么样。 　　刷到最下面的微博，忽然眼前一亮。 　　这是IDOL养成计划发的首条微博，在九宫格中心的那个练习生从九个人中脱颖而出，蹦到了刘曼眼前。 　　她可真好看啊。 　　点开微博评论，热门第一的评论是在问【第五张照片上的小姐姐叫什么？】 　　官博给了回复，【暂时保密，所有练习生的身份都会在五天后的节目中揭晓。】 　　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刘曼专门看了看热门第一下面的评论，很多人也都在问，可是没人给出解答。 　　转发里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刘曼不是那种寻根究底的性格，虽然想看这个不知名练习生别的照片，可找不到也不影响什么。 　　返回主页面，又看了看九宫格。 　　人都是要靠比的，要是把每个练习生的照片单独发出来，还没有这么强效果，九个人为一组放在一起，妍媸美丑就有了区分，好看的人看起来要更好看一些。 　　刘曼欣赏了一会儿美人，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个小姐姐长得太符合她的审美了。 　　顺手给IDOL养成计划官博点了个关注，五天后首播，最近课业轻松，肯定有时间看。 　　想完这些，刘曼退回到自己的微博首页，继续往下刷微博。 　　刘曼的大脑意识很快就被各种杂乱的信息淹没。 　　萌宠萌得她心肝颤、骆东宁发了很帅的自拍、段子手抖机灵写出来的段子让她会心一笑、喜欢的文手太太今天又请假了…… 　　刘曼的注意力被各色信息轮番吸引。 　　想知道她注意到的那个漂亮小姐姐是谁的念头，也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关注的电影博主推了部老电影，短短140个字就让刘曼吃了安利。 　　刘曼翻身下床，从自己的柜子里取了包零食，打开常用的浣熊视频，她有这家的会员，在搜索框输入电影名字，很顺利的搜到了电影。 　　戴上耳机，拆开零食，刘曼美滋滋地看了起来。 　　像刘曼这样注意到idol养成计划练习生的人还有很多。 　　这档综艺从媒体放风到如今即将开始全面宣传，每一步都在综艺剧组的策划之内。 　　综艺剧组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日程，网络宣传回馈交给了浣熊视频的运维部门负责。 　　今天是IDOL养成计划的第一轮正式宣传，发布了108位练习生的定妆照，进行首轮预热。 　　对于浣熊视频，IDOL养成计划是平台近期最大的项目，女团版先行启动，男团版紧随其后一周发布，项目组负责任野心勃勃，要在全网营造出选秀热潮。 　　虽然观众还没有看到节目，可节目制作的幕后人员已经提前进入做大项目的战备状态。 　　运维部门从今天开始进行三班倒的24小时网络舆情监控。 　　小杜所在的小组有了新活儿，今天的任务是负责观察微博端用户反馈，然后形成报告提交导演组。 　　深夜11点，用叉子卷起最后一口泡面塞进嘴里，小杜看看最近更新的微博评论，含含糊糊地跟同事说道：“AG简直犯规，颜值压制啊这是。” 　　“你是说AG主推的那个吧，叫啥来着？看了一天讨论，她妥妥的门面担当没跑了。” 　　“叫迟念，门面担当可不一定是好事，这姑娘要是拿了卖颜值的剧本那可就惨了，选秀节目C位和门面担当经常不是一个人，分开来宣传，有两个卖点，还可以制造实力选手和颜值选手的对立，这种点非常容易引起讨论，对节目好处更大。” 　　女同事小李插话道，她有丰富的粉圈知识积累，因为她曾经是一个韩国男团的狂热粉丝。 　　小杜作为直男一枚，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说：“好看就行了呗，还要什么自行车啊。而且据说谁第一上面都定好了，这妹子我看有前途，真能出道，九个人站一排，谁能看不见她？穿短裙绝对好看。” 　　“看你这臭德行，看女团就知道看腿，人家是肯定能出道，你也不想想她是谁家出来的，AG能忍得了送自己的练习生过来去给别人家的练习生当垫脚石？”小李笑骂一句，对综艺内情侃侃而谈。 　　浣熊视频虽然是主办方，但是节目制作是交给业内专门做综艺的工作室来搞的，所以项目上的事，浣熊视频内部的普通工作人员根本无从打探消息，但小李觉得她的猜测还是很靠谱的。 　　九个出道位，必然得有AG跟DS两家的人。 　　小李看看时间，她还有五个小时才能下班，真正的攻坚战还远未到来，待在公司里其实也没多少事可做。 　　无聊之中，小李在微博搜索框里写了迟念的名字。 　　究竟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发现神秘美女练习生的名字呢？ 　　小李心想 　　没成想，还真给她搜出来了。 　　一个有三万粉的二次元博主在十几分钟前发了微博 　　【喵喵喵？我大金融迟念女神进娱乐圈了？？？？】 　　配图是迟念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定妆照，一张是小李没见过的日常照 　　没见过的那张照片拍摄质量非常高，比起节目组的“证件照”来，迟念至少好看了两个level 　　小李都隐隐觉得这张照片也许是个契机。 　　因为那张照片里迟念，真的非常漂亮。 　　而这条微博的转赞评数据也证明了这点。 　　这个博主正常的微博转发评论只有几十条，但是这条微博才发出去十几分钟，转发数已经破百了。 　　就在小李搜到微博的这几分钟里，就又有了新的转发和评论。 　　二次元和三次元的次元壁就这么被打破了。 　　起先是这个博主经常互动的二次元基友们刷到了这条微博。 　　一个粉丝更多的视频剪辑大手子被戳中了审美，转发评论道。 　　【我承认我心动了】 　　还有抖机灵的。 　　【证件照的噩梦笼罩每个人，哪怕是美女。】 　　小李看了看博主填的个人资料，学校一栏是：R大 　　这是国内top5的院校啊。 　　小李刷新一次页面，发现转发在飞速增加。 　　手机堪称万恶之源，造就了无数晚睡修仙党，快12点了，依然有很多人活跃在社交媒体上。 　　用自己的微博小号给这条极有可能出圈的微博点了个赞。 　　小李关掉了微博页面。 　　有的人，天生就是走这条路的。 　　石头扔进水里，有多大的水花，不止看石头的大小与重量，也要看投掷的力度有多大。 　　今晚对一些人来说，也许会是个不眠之夜。 　　第9章、神颜？ ... 　　确实有人一夜没睡。 　　自从IDOL养成计划发布定妆照开始，AG的宣传部门就一直有人盯着网络动态。 　　邱宾白手上捏着迟念很多照片，等着扔出去造声势，就算这些东西水花不大，也有后招等着。 　　迟念的个人才艺展示选的是原创，邱宾白听过迟念的那首“原创”。 　　曲子倒还在其次，只是很普通的民谣水平，关键是词，写的很美。 　　邱宾白听完还有些犹豫，他觉得把一首原创曲目放在只有三分钟的个人才艺展示里未免有些太奢侈了，以迟念的唱功和形象，选一首非原创曲目也能出挑。 　　最终结果是迟念说服了邱宾白。 　　迟念是纯素人，一点粉丝积累都没有，如果不在前期的每个细节上做到引人瞩目，跟有粉丝积累的练习生在前期竞争上是很难占到便宜的。 　　当然，让邱宾白真正安心的还是迟念的“创作天赋”。 　　比起当初迟念给他的那个U盘里的东西，这首歌倒也不算什么。 　　这次迟念的身份被普通网友发现，实属意外之喜。 　　省却很多功夫不说，推起来也方便，显得自然而合理。 　　在这轮宣传中，邱宾白对迟念的形象打造只有一个目标，非常简单粗暴，那就是让迟念通过卖脸搏出存在感。 　　作为偶像，尤其是意在吸粉的偶像，颜值永远是第一生产力，要有足够美足够有辨识度的外在，才能吸引注意力，达到初步圈粉的目的，当粉丝喜欢上偶像，才会想要了解偶像的才华，性格和人品。 　　邱宾白觉得在IDOL养成计划中AG可以打出一对王炸的原因就在于此。 　　迟念跟宋衍，都拥有一张可以“艳压”的脸。 　　而邱宾白想要的，不是让综艺的受众觉得迟念美，美是不够的，要标签化，要接受迟念在练习生中最美这个概念，用一个流行词汇来概括，那就是“神颜”。 　　把一个颜值不出挑的艺人包装成大美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了滤镜厚重的粉丝，吃瓜群众眼没瞎，也没中毒，短时间营销轰炸也无法洗脑。 　　美或者不美，是人的直觉判断。 　　但是把一个上镜的大美女包装成“神颜”，则是件可以做到的事情。 　　迟念拥有的优势在于，她的脸是适合做演员的脸。 　　经受得起电影镜头考验的骨相与五官，在舞台妆，超强打光，和美颜摄像镜头的三重加持下，只会变得更加完美。 　　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对于平时依靠滤镜和修图，卖人设维持粉丝滤镜的大多数纯爱豆来说，迟念在颜值上，可以形成降维打击。 　　这次参加节目的练习生，邱宾白捋过一遍，以他多年混圈的眼光，迟念在镜头里不会输任何一个人，对于百分之九十的练习生，跟迟念同框，会是噩梦。 　　但是光靠吹颜值是不够的，还要有别的因素加成。 　　迟念是R大的学生，又会创作，就是她个人独有的优势。 　　R大毕业，在学历普遍不高的练习生圈子中意味着稀有，也意味着学霸的标签。 　　而原创，则要与文艺范拉上关系。 　　顶尖高校毕业的文艺范儿大美女，会指向一个词――高级感。 　　“神颜”一定不能是接地气的美，而是有距离的美。 　　所以，当邱宾白看到那个二次元博主的配图时，差点在13楼办公室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那张照片里的迟念居然带了一点“港味”。 　　在流行怀旧的当下，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圈的美人被频频怀念，随便数数都能点出好几个大美人，华语娱乐圈的神颜印象在她们那代人身上。 　　迟念的照片，非常有利于引动这种情绪上的怀旧。 　　在办公室里高兴五分钟，邱宾白拿出手机，拨通了宣传部负责人的电话。 　　“孙哥啊，没睡呢吧，赶紧帮我找人，到推迟念的时候了。” 　　―――――――――――――― 　　刘曼前一天晚上看完电影就睡了，等她看到曝光迟念名字和身份的那条微博的时候，该条微博消息已经经历过12个小时的发酵，被好几个营销号拿来赚流量，转发数过万。 　　转发和评论里聚集了大批颜狗，嗷嗷喊着。 　　【小姐姐美哭我了】 　　【神颜啊，怎么能这么好看】 　　博主在评论里补充了照片原始出处的链接。 　　刘曼点进链接，才发现这是个R大校内论坛的帖子，而且是栋高楼，盖了两千多层。 　　标题是《R大校花之争，文院OR外国语？》 　　帖子里起初都是另外两个美女的精修美照刷屏和关于她们的谁更是校花称号的讨论。 　　直到第一百二十楼，有个发言说： 　　【我就不服了，不能因为我们金融院花低调就忽视我们院吧。】 　　楼下有金融院的人跟着鼓噪。 　　【对对对，大二的迟念，真·大美女。】 　　【昨天刚去旁听了金融的课，真人确实很漂亮，我觉得比原静和尚可然好看】 　　中文学院和外国语学员的同学不开心了，纷纷留言。 　　【光说有什么用，上图啊。】 　　【楼上说的对，无图无真相。】 　　最开始发言的那位金融院老哥坐不住了。 　　【跟师妹不熟，只有她主持院里跨年晚会的图。】 　　贴图的清晰度还不错，但是主持晚会的主持人妆很浓，图中人又穿着学校出钱租的劣质晚礼服，看上去确实在一排六个主持人里最出挑，但是和楼上两位美女的精修艺术照是没法比的。 　　果不其然，楼下有别的院的人开嘲讽了。 　　【你们金融的审美也就这个水准了。】 　　【俗气！怎么比得上尚可然。】 　　还有人趁机踩迟念。 　　【低调？哪里低调了？都主持节目了还低调。】 　　【“低调”怕是个笑话吧，院里晚会的主持向来都是她，最近十佳歌手也报名了。】 　　【人丑多作怪。】 　　…… 　　刘曼看着这些评论觉得很生气，她是看过迟念精修照才过来看帖子的，当然觉得迟念比另外两个女孩子好看。 　　暗暗想，你们这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同时开始期待楼下某层贴出迟念美美哒照片后的打脸剧情。 　　又一轮讨论后，在第130楼，有个人写了句话。 　　【爱她如闲花照水，仿佛与世界两不相干】 　　同时附了好几张照片，从角度上看，似乎都是偷拍，因为迟念没有一张照片是在看向镜头的。 　　图书馆藏书室里找书、教室里上自习、雨天打伞经过苏联风格的老式砖红色旧楼…… 　　图片肯定后来精修过，但是并没有过度美颜，拍照人看起来水准高超，即使是抓拍，也有很好的构图和光线。 　　照片呈现出的是九十年代电影镜头的质感，有种复古胶片风，整组照片用的浓郁的暖色调，让刘曼油然升起一种时光逝去的怅然感。 　　最让刘曼惊艳的一张，是迟念在教室里看书时的侧脸。 　　傍晚柔和的阳光泼洒进室内，迟念穿了袭十分考验肤色的大红色连衣裙，只见她左手臂屈肘，以手支额，而右手则拿着笔放在教室桌上，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想问题。 　　眉若远山，善睐明眸，唇不点而朱，落日的余晖自她额头洒下，整个人被笼罩在暖融融的光线里，整张照片色调饱满，色彩浓烈如油画一般。 　　图片发出后的楼层出现各种惊叹。 　　【楼上大兄弟66666666】 　　【确实很好看啊，金融院的没骗人。】 　　【实不相瞒，大家都是精修照，我觉得迟念吊打了另外两位了。】 　　金融院原本很憋屈的几位此刻吐气扬眉，洋洋得意地盖楼。 　　【都说了我们院花颜值不是盖的。】 　　【不信你们来看真人，迟念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她大一入学的时候是我接的她，还没现在这么好看，越发长开了。】 　　最开始提迟念的金融院老哥也写了回复。 　　【师妹参加这种活动好像是为了德育分，她没有加入任何校园组织，学生会团委社联都没有任职，我还问过她的同班同学，她平时除了上课很难见到人。】 　　…… 　　帖子讨论到后来，还专门开了投票，三位候选人选校花。 　　票数统计结果显示迟念以一骑绝尘的票数，高票当选。 　　再往后就是各路人马水帖赚经验。 　　【新生mark】 　　【顶老贴，今年校花评比简直是个笑话，麻烦你们看看真正的大美女长什么样。】 　　【加一，一代不如一代，别说迟念了，原静尚可然都赶不上。】 　　【外校人士慕名围观。】 　　浏览到最后则是大片的微博观光团。 　　【微博观光团到此一游。】 　　【此贴必火，刘明。】 　　【卧槽，新女神居然是R大高材生。】 　　刘曼面带微笑退出了帖子，她在别人对迟念的称赞里获得了满足。 　　哼，她看上的小姐姐，当然美的不要不要的。 　　第10章、“原创”歌曲？ ... 　　董甜甜在微博上的身份是二次元博主，沉迷在纸片人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现实里则是R大金融院的在校大学生，同学印象里戴着黑框眼镜的高冷学霸。 　　是的，即使是在R大，董甜甜都是可以被称作学霸的存在。 　　学习半个月，期末考第一 　　说的就是董甜甜这种人 　　用她妈的话说，所有天赋点全按在智商上了，情商一点没涨。 　　跟现实里笨拙的人际交往状况相反，董甜甜在网络上实现了自我放飞，活泼又有趣。 　　时间久了，董甜甜更愿意待在二次元世界里了，二次元的基友比三次元的朋友更懂她。 　　发现迟念的身份实属偶然 　　迟念是比董甜甜高两届的同系师姐，但是两人根本不认识。 　　董甜甜入学的时候，迟念已经是闻名全院的美女。 　　但是迟念似乎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董甜甜又是个沉迷二次元的宅女，对学校各种活动非常不上心，所以直到迟念毕业，董甜甜都不知道迟念真人长什么样。 　　这次会认出迟念，是因为董甜甜在学校论坛找考研经验贴，她原本还是找的很认真的，可意志力不以人为转移，看了半个小时考验经验分享楼，董甜甜就厌倦了，她开始刷论坛的灌水区。 　　有关校花评比的帖子就是这时候飘上来的 　　董甜甜看到迟念清晰正面照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记忆力很好，不管是记文字还是记人脸，过目能诵不敢吹，但只要注意过，七七八八还是没问题的。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董甜甜大脑高速运转，现实里如果见过这个水平的脸，她肯定能记起来当时的大体情景，可是根本没有此类记忆。 　　难道是在网络上 　　正苦思冥想着，住在下铺的室友突然惊呼“我的天，迟念去参加选秀综艺了？” 　　想起来了！ 　　在首页刷到过IDOL养成计划的图。 　　董甜甜难得有兴趣跟室友聊八卦，撩开专门买来制造封闭空间床帘，董甜甜趴在床上，探头问室友“姗姗，怎么回事啊？” 　　姗姗是个八卦女王，网上网下有八卦的地方就有她。 　　也很热衷跟人分享八卦 　　“迟念你总听过吧，几个月以前我就听跟迟念同届的学姐说过，迟念签了娱乐公司，混娱乐圈去了。结果我刚刚刷朋友圈，那个学姐说迟念参加浣熊大力宣传的IDOL养成计划了。” 　　“这样啊” 　　…… 　　董甜甜跟姗姗八卦完，也没想着刷朋友圈，微博才是她的天地。 　　在论坛帖子里存了一张迟念的美照，董甜甜又去IDOL养成计划官博存了迟念的定妆照。 　　编辑发送最新的微博 　　【喵喵喵？我大金融迟念女神进娱乐圈了？？？？】 　　之后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董甜甜预料 　　她的这条微博突然就火了 　　等董甜甜看到IDOL养成计划的第二轮微博宣传时，微博转发过三万。 　　董甜甜被疯狂弹出的微博消息提醒搞得头晕目眩，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美貌的威力。 　　而成为了热转微博的博主，使得董甜甜有了参与感。 　　这使得向来不怎么喜欢三次元综艺的她，开始关注起了IDOL养成计划。 　　离节目正式开播倒计时72小时 　　董甜甜刷到了节目官微的新微博 　　【开通预选盲投通道，练习生才艺初展示，可以为你pick的小姐姐提前点赞啦！】 　　董甜甜眉头轻皱 　　什么叫预选盲投？ 　　疑惑之中，董甜甜打开了浣熊视频的IDOL养成计划专用频道。 　　页面上分为四个组 　　dance vocal rap 原创 　　董甜甜不清楚迟念在哪个组，就随便选了创作组。 　　创作组页面只有五个视频 　　视频旁边是练习生的定妆照，这一次是穿学员服的全身照。 　　迟念的脸很有辨识度 　　董甜甜一眼就认了出来 　　点开迟念照片旁的短视频 　　映入眼帘的是间空空荡荡的舞蹈室 　　迟念坐在舞蹈室正中央一把高脚椅上 　　她穿了深蓝色丝绸方口长袖衬衫搭配纱制中长裙，光脚穿一双深红色复古玛丽珍方跟鞋，把露出来纤细小腿和脚踝的肤色衬得很白。 　　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有双明媚的眼睛 　　是学校论坛里描述的那样 　　闲花照水，她与世界两不相关 　　微微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董甜甜第一次看到迟念的动态。 　　动起来的迟念比照片里静态的她看起来要更美。 　　留着披肩长发，手里拿着把吉他，正在给吉他调音。 　　几声拨弦后，迟念看向镜头道“可以开始了” 　　没有给自己作任何自我介绍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乐声响起 　　舒缓又温柔的民谣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 犹如梦中 　　就这样六月到了 　　六月里青草盛开 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 　　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 　　八月就是八月 　　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 　　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 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 。”① 　　乐曲如流水一般经过了董甜甜的心脏，抚平了八月的燥热。 　　曲子真好听 　　歌词也很好 　　原创组，所以是原创的曲子么？ 　　学姐，不光有美貌，似乎还是个才女。 　　视频结束了，董甜甜还沉浸在那种被美丽俘获的感觉里 　　她觉得她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在idol养成计划正式开播的前三天，关注娱乐类的微博用户很多都接收到了这档综艺里有个大美女的信息。 　　在脑海里形成了对“神颜”这个词的条件反射，首先想起来的，是迟念的那张侧颜照片。 　　不可能所有人在对人脸的审美上达到高度一致，也会有用户质疑迟念只是美，还有到神颜的程度。 　　但是在吃迟念颜的这部分群体中，由于晕轮效应，他们对迟念长得足够好看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只会愈来愈深。 　　与此同时，几大有名的娱乐圈公众号也开始了对idol养成计划的密集宣传。 　　除了idol养成计划的节目组的营销以外，练习生们所属的各个公司也蠢蠢欲动。 　　走客观路线的如圈里圈外，《偶像元年，即将掀起的造星狂欢？》 　　吹捧路线如娱乐面面观，《颜值暴击，不只是门面担当》 　　追求用户认同感的“反”娱乐路线，《神颜背后的过度营销》 　　不管是喜欢迟念的长相，还是觉得她不过一般般，能注意到有关综艺和迟念信息的，都是娱乐圈信息的受众，而他们，是IDOL养成计划最容易吸收到的观看和参与用户。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林白的现代诗《过程》，非常美。 　　第11章、一位之争？ ... 　　早上七点半 　　IDOL养成计划（女团）的总导演刘海涛关掉刚看完的微信文章，对着副手感叹道。“真是功夫在诗外啊，AG出手果然不凡” 　　副导演也时刻关注节目在C端的反响，点点头，赞同道：“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底蕴了。 　　AG是老牌公司了，前两年感觉对网络宣传这块还是老思路，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今年这不就全面追上来了，圈里圈外的文章是咱们花钱卖的，可只有AG借到了咱们的东风。 　　推送文章讲的是节目，可封面用的是迟念，这不就把迟念跟咱们的节目绑在一起了。 　　小公司以为把人送进来就完事了，能不能折腾出动静来看练习生自己和节目能不能红，其实根本就是想错了，把人送进来这才哪到哪儿啊，万里长征第一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老肖，你倒是看的明白。”刘海涛觉得副手说的有道理。 　　副导演嘿嘿一笑，“这我要是看不明白，我今天就站不到这儿了。 　　头儿，你说迟念能行么？” 　　“能做的都做了，要是这样都红不了，那可真是……” 　　刘海涛说是这么说，可他心里还是对迟念抱有很大期待，一个节目能火，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其中人和非常重要，108个女孩子，一定要有人出圈，把话题度炒起来。 　　押宝当然不能只押在一个人身上，除了跟大公司讨价还价，他还亲自带着人去几十家公司挑人，避免同质化，重点关注的人选基本都有各自的特色，等待亮相后的化学反应。 　　刘海涛暗暗给自己打气，他对市场的判断向来敏锐，这个节目一定会火的。 　　未知的只是能火到什么程度而已。 　　“我看AG的野心不止于此，他们可能想要那个位置”老肖抬抬下巴，暗示出道C位。 　　掏出烟，给自己和老肖都点了一根，刘海涛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看着烟圈在空气中逐渐消散，才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可不好说，制片刚给我打过电话，东宁集团的顾少有意要捧人，就刚刚插队进来的那个阮初彤。” 　　“阮初彤的质资倒是也很好。”老肖点点头 　　“不过，头儿，我可不信别人能摆布的了你。” 　　“有什么摆布不摆布的，咱们这种没背景靠本事混饭吃的人，少不了要低头的时候。”刘海涛苦笑道，正想再抱怨两句，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推开，来人是场务小董。 　　“刘导，练习生差不多都到齐了。” 　　刘海涛把烟按熄在手边的烟灰缸里，对着老肖道“走吧，不管有没有这些‘意外’，咱们总是要做坏人的。” 　　―――――――――――――― 　　今天是IDOL养成计划的首次录制日，108名年轻貌美的女孩一大早就到了节目组通知的场地。 　　集合场地是个剧场，剧场隔壁就是节目组为了本次节目特别租用的演播厅。 　　108个人正好把小剧场填满，莺声燕语不断，同公司来的一般都抱团，单独一个人来的就默默低头玩手机。 　　早上七点三十五分，咔哒一声，剧场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 　　有束刺眼冷白色灯光从剧场舞台上方投射下来。 　　刘海涛从后台出来，直接迈步走到舞台中央的光圈里。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对着舞台下的108个练习生说道 　　“各位练习生，大家好，我是这次节目的总导演刘海涛。” 　　练习生们很给面子，纷纷喊道“导演好” 　　刘海涛故意做了个享受的表情。 　　“嗯，导演现在感觉非常好，这声导演好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们真心实意地向我问好了，一般参加我节目的人，到后来，都是希望导演不好的。” 　　台下响起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人喊：“导演，不会的。” 　　“好了，不要笑了，今天任务很紧，严肃起来。”刘海涛压压手，示意台下安静。 　　他正色道：“首先，我要恭喜在场的各位，你们拿到了参与这档节目的入场券 　　但是―― 　　你们必须明白这也只是一张入场券，你们此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只为了有资格站在这里。 　　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全部从零开始！” 　　刘海涛说严肃就严肃，三句话讲完，剧场内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能听见刘海涛的声音。 　　“你们中间，有的人很漂亮，有的人很会唱歌，有的人跳舞非常厉害，有的人天生综艺感强，这些会是你们在这档节目里生存的资本，但是这都不重要。 　　这个节目不是选美大赛、歌唱比赛、舞蹈竞赛或者逗笑类节目，这是档会残酷淘汰选手的选秀节目，而它的本质是得到观众的注意力，挤占他们的闲暇时间。 　　它不是为了评比实力而生！ 　　你们也不要因为自己有一点小实力就沾沾自喜，站在你们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会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因为评价你们的不是具备专业素养的评委，而是绝大多数对舞蹈和音乐缺乏专业了解的普通观众。 　　他们不是鉴赏而是感受，他们依靠感觉多过理智，他们很少长情，他们审美多变，但他们会是唯一的评委，谁得到他们关注谁就是赢家！ 　　所以，我更喜欢把这个节目看作现实版的生存游戏，它将会非常残酷，赢者晋级，败者退出！ 　　明不明白？” 　　108位练习生齐声应答：“明白！” 　　“我没听清”，刘海涛掏掏耳朵，用高八度的声音再次问道：“明不明白？” 　　台下响起巨大的合声 　　“明白！！！” 　　刘海涛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要有精气神。” 　　“下面，我想问有谁想要坐一位？” 　　演播室的练习生座位呈金字塔状排列，一位指的是顶端的位置。 　　只有在第一期节目中练习生才可以自由选择座位，任务发布后，练习生的座位顺序按照每期的票数排名而定。 　　现场一百零八个位置中，一位是最特殊的，一位的归属可以说是节目必剪的高/潮/点。 　　因此，谁坐一位，就意味着曝光率。 　　在大多数女孩子各怀心思，相互观望之时。 　　有只手却径直举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原来是是AG的人。 　　如果是事先做过功课的人，还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和内部评级。 　　AG练习生部S级的练习生。 　　迟念！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迟念吸引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这人的声音甜而不腻，听起来就叫人喜欢，只听她说：“导演，我也想坐一位。” 　　这是DS的白悦心。 　　坐在她旁边的，来自同一个公司的成宁顺势也举起了手。 　　有人带头，自觉有点实力的练习生，三三两两地也表示了争夺意愿。 　　刘海涛点点举手人数，满意道：“13个人，还挺有上进心的。” 　　胆子大的练习生不少，当即就有人问“刘导，那谁坐一位啊？” 　　“一位的人已经定了。”刘海涛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这次就只是问问而已。” 　　练习生们：…… 　　虽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人敢直接提出异议，可坐在台下大家彼此间还是小眼神乱飞。 　　“导演，一位是谁的啊？” 　　又是白悦心，她永远有张笑意盈盈的脸，做了出头鸟也不惹人烦。 　　“迟念”，刘海涛口中吐出两个字。 　　丁笑璇讶异地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迟念。 　　真是手眼通天，连节目组的关系都打得通？ 　　丁笑璇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灼热而烫人，这些目光里传递着各种情绪，羡慕、不屑、嫉妒、质疑、厌恶…… 　　出身AG，之前又在练习生圈子里查无此人的情况，节目还没开播就开始营销颜值…… 　　足以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谁会喜欢关系户呢？ 　　没有人。 　　离迟念近的个人练习生蒋蓝能看清楚迟念的长相。 　　她心里有些了悟，有这样一张脸，倒是有些坐首位的资本。 　　可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不满，不就是卖脸么？听说迟念才当了四个月的练习生。 　　能有多少真材实料？ 　　“导演！”，成宁举手 　　“成宁你有什么事？” 　　成宁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 　　成宁用手指向迟念，不做任何铺垫，直接了当地问道：“凭什么？是她坐一位？” 　　第12章、嚣张？ ... 　　对于成宁的问题，刘海涛的回答让人难受，“没有为什么，这是导演组的决定。我希望所有人明白一件事，在节目录制期间，不要问为什么，你们只需要听指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服”，成宁胆子大的让人惊讶，她公然表示不满。 　　刘海涛却不以为忤，反而鼓励道“很好，记得在节目里保持这种个性，但是你不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满堂皆静，既惊讶于成宁的胆量，也被刘海涛的无耻所震惊。 　　拜托，你是总导演唉，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别人怎么想的，丁笑璇不知道，但是成宁和白悦心的活动她都在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一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就是成宁跟白悦心的风格。 　　当年在韩国受训，中国来的练习生毫无疑问处于弱势地位，一个公司里的中国练习生抱团生存是常态。 　　而在GHOST，成宁和白悦心是挑头的 　　大家都才十几岁，又独自在异乡生存，敏感而早熟几乎是共同的心理特征。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选择隐忍而默然地适应规则，而有的人在重压下以超出常人的优秀赢得同侪和公司的瞩目，实力的标签掩盖异乡人身份带来的微妙。 　　成宁和白悦心宛如连体婴一般，在GHOST生存残酷的练习生环境中生存下来 　　一个是百炼钢，一个是绕指柔，软硬兼施，压服众人。 　　丁笑璇无法忘记她们俩当年教给她的东西，以及因日夜相处而无孔不入的压迫感。 　　成宁的话言犹在耳。 　　“想要在GHOST出道，你要比所有人都优秀才可以，不争就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 　　那时候练舞练到凌晨三点，好不容易从自虐般的努力里找回一点信心，打开手机看之前录制的成宁跳的版本，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那是一种从内心升腾起的绝望，明白永远无法追上领跑者的绝望。 　　那时候她比现在傻，拿白悦心当姐姐看“悦心姐，如果我做不到，如果我做不到比所有人优秀怎么办？” 　　“那就只能等最优秀的那帮人出道了，可是，你怎么知道前面的走了，后面的人会不会很快追上你，乃至于超过你呢。叮当，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丁笑璇回国后同成宁还有白悦心逐渐疏远，她心里明白是因为什么。 　　施比受有福，更重要的是，跟在成宁和白悦心身后，她永远也出不了头。 　　一片沉默之中，有个声音响起“导演，我也有话说。” 　　丁笑璇的思绪被打断，她好奇地看向迟念，对于这种窘境，不知道迟念会怎么解决。 　　“迟念，你想说什么？” 　　迟念的声音听起来很娇俏，“刘导，我这首位可是你亲自拍板定的，当时跟陈哥说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又把我放到架子上烤？生怕我不招人烦啊。” 　　“没错，是我定的。”，刘海涛坦然承认道。 　　他话头一转，说道：“可是，我不说你，你以为你自己就不招人烦了？” 　　没等迟念回答，刘海涛又刻薄尖利地说道：“你们现在会讨厌迟念，等等也会讨厌别的人，每期节目时长两个小时，并不是人人都分得到镜头，导演组不在乎你们各自有什么小心思，也不在乎你们高不高兴，满不满意，能为节目制造噱头，带来关注，被观众喜欢的人，就是导演组的宠儿。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记住，不管你们在节目播出后走红与否，都没有跟导演组讨价还价的资格，想清楚自己练习生的身份，就算有事，也是你们的公司跟导演组谈！”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把迟念堵了回去，又敲打了成宁跟白悦心。 　　剩下的练习生听完刘海涛的话，也都是心有戚戚焉。 　　在刘海涛问谁想要一位的时候，迟念就发觉事情不对。 　　托了陈舟的面子，迟念昨天中午跟邱宾白一起同刘海涛吃的午饭。 　　吃饭的时候刘海涛看起来平易近人，脾气很好，满口答应一位给迟念。 　　倒不是AG或者陈舟有多大面子，而是很正常的资源置换，迟念支付的起拿到一位的代价。 　　刘海涛也没有出尔反尔，但是他拿一位的事情做筏子，搞得这个一位现在变得很烫手。 　　在选手们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迟念被推到了对立面。 　　因为她是第一个被节目组给了好处的人。 　　108位练习生，有猫腻的不在少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但迟念被直接拖出来，明晃晃告诉所有人，这个人玩盘外招，她能招人待见才是出鬼了。 　　迟念面甜心苦，解释有用么？没用，她确实拿到了一位，刘海涛把原本导演组要背的锅全部甩给了迟念，还让迟念有口说不出，只能硬接。 　　这可跟迟念想象里的开局不大一样，导演组这招玩的太脏了。 　　原本练习生们就各怀心思，现在还要特意制造矛盾，生怕她们撕不起来，将来剪辑素材不够多。 　　事已至此，迟念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闷声发大财，关起门来数好处。 　　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迟念环顾四周道：“我知道大家其实都不服我，觉得凭什么是我来坐一位。 　　但是我有底气坐，我接受所有人任何形式的battle。 　　从现在开始，想要一位的人，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挑战！ 　　如果她赢了，一位就是她的！ 　　我迟念说到做到！” 　　迟念是带妆来的录制现场，为了舞台表演而描画过的眉目，看起来冶艳又嚣张。 　　配合她的话语，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坐在椅子上的剩下107位练习生无人答话，毕竟，除了如迟念所说，跟她battle外，再说什么不平之言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自己都说了，凭实力说话跟她争一位。 　　有实力的大多比较了解迟念，AG练习生部唯一的S级女练习生，怎么可能是善茬，就算自咐实力不错，在行动前也得掂量掂量。 　　来凑数的，更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招惹了迟念，她后面站着的可是AG！ 　　刘海涛似乎很满意此刻剧场里的气氛，夸奖迟念道：“气场很强啊，待会儿录制的时候，要表现的比现在还强才好，拿出要坐一位的气势来。” 　　迟念在心里扎着刘海涛的小人，嘴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我知道了，刘导。” 　　她这只小狐狸暂时斗不过老狐狸，这种老油条，得找陈舟来才能摆平。 　　刘海涛点点头，扭头朝后台方向看了看，副导演老肖在后面打了个手势。 　　“下面，我来宣布去演播厅录制前最后一件事，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呢，是108名练习生，但是报名时间截止以后，又有资质很好的练习生想要参加，导演组讨论过后，觉得得给她们一个机会，所以特别增加了一个环节，叫做闯关者游戏，现在把这几个挑战者给大家介绍一下。” 　　“你们上来吧”刘海涛对着后台说道。 　　自后台走上来五个女孩，她们在刘海涛身后站成一排。 　　刘海涛还未作一一作介绍，迟念已是脸色大变，连心口上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都开始隐隐作痛。 　　因为，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她认得。 　　那是她的老冤家，阮初彤 　　人生何处不相逢，冤家路窄，早晚有见面的一天。 　　第13章、被shock到了？ ... 　　晚上七点五十五分，刘曼紧赶慢赶写完了她的高数作业。 　　从收纳箱里掏出几样零食，分别是酸奶，鸭脖和小蛋糕，刘曼放任自己整个人靠在一只超大的抱枕上面，随手点开了平板上的浣熊视频图标。 　　IDOL养成计划的女团版将在八点钟更新第一期。 　　这个综艺宣传力度很大，像刘曼她们寝室，除了刘曼还有两个人也表示会追。 　　六人寝，三个人追同一款综艺节目，那代表剩下的三个离沦陷也不远了:D 　　IDOL养成计划吸引刘曼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它的节目pd是男团出身的当红小生贺长星。 　　节目的导师团队也非常给力，vocal方面有实力唱将董逸明、著名音乐创作人闫修诚、舞蹈方面则是从韩国回归的出道女团成员李宛儿、国宝级舞蹈演员赵波光、rap上请来了国内著名说唱团体的核心人物姜和还有最近走红说唱歌手弥亚。 　　pd和六位导师人选兼顾了实力和名气，在保证话题度的同时，也保证了专业性。 　　贺长星两个月前刚爆了部电视剧，刘曼对他印象很好，时不时还喊两声男神，虽然不算粉丝，路好还是算的。 　　董逸明是老牌歌手，刘曼可以说是听着他的歌长大的。 　　至于闫修诚在业内地位如何，刘曼不太清楚，可她听过出自闫修诚之手的诸多名曲。 　　出身韩国女团的李宛儿是典型款爱豆，刘曼寝室三姐很喜欢她，天天在寝室里科普李宛儿的种种事迹，刘曼经过三姐的洗脑，也知道了李宛儿是团里的舞蹈担当。 　　至于赵波光，那更是厉害了，国宝级的舞蹈演员，光是春晚就上过好几次。 　　说唱上刘曼一窍不通，可是拜网络营销所赐她听说过弥亚的名字。 　　七个人，有三个人自带流量，剩下四个俱是实力派。 　　节目靠着pd和导师的人气，就足以吸引一部分观众。 　　而实力派的存在则赋予节目以权威性，因为他们是各自领域的专家，会让观众觉得足够专业可靠。 　　当然，刘曼最关注的还是迟念。 　　自从看过迟念被称赞是“神颜”的那组照片，刘曼再看别的女明星，觉得她们都不过耳耳，哪里比得上迟念的颜值。 　　迟念那个短短三分钟的个人才艺展示，刘曼看了少说得有十遍。 　　真是太有味道了，刘曼自诩是个伪文艺女青年。 　　迟念的原创歌曲彻底俘获了她的心。 　　在号称文艺青年聚集地的洋葱网上，刘曼跟葱友还专门讨论过歌词的艺术性。 　　有个青年作家的意见刘曼很喜欢，他说 　　【迟念的这首歌，作曲只能说是平平，但是歌词非常好，已经不应该放在歌词领域去评价它的好坏，它更像是一首现代诗，要在诗的领域去评价它才对。 　　真是堪称美妙的白描，选用的意象清洁干净。 　　大雨、蔷薇、青草、麦浪、瓶中水、青天云、大海、雪，无一不是动人的审美意象。 　　蒙太奇式的叙述手法，看似是依月令而行走的爱情故事，实际上展现出的却是不断跳跃的情景，好似艺术电影一般在幕布的闪回之间，通过意境美极的画面，让读者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去丰满诗歌故事的细节。 　　一年过去了，一段爱情也结束了，历数十二月，不过百余字，字字珠玑，有着独属于诗歌的余韵悠长。】 　　这样的赞美，叫隐隐被迟念圈粉的刘曼如何不爱。 　　这位男葱友不是站在评价偶像作品的角度去赏析，他直接说这是首诗，现代人熟悉的话语体系之下，对文字的赞美大多数“像诗一样美丽”。 　　而如今，歌词被直接认定为诗，刘曼看来，这是在无形之中拉高了逼格。 　　所以，直到刘曼点开IDOL养成计划第一期之前，在刘曼心里，迟念是文艺女神范儿的。 　　八点钟，节目准时上线。 　　开场就是各个公司的练习生们三三两两走进演播室。 　　金字塔型的座位分布让刘曼很有兴趣，她兴致勃勃地看着风格各异的练习生挑选座位。 　　不少人都打量着金字塔顶端的一位，但始终没有人敢坐上去。 　　进场的练习生人数逐渐增多，108人，过半的人都坐在了场中。 　　让刘曼记挂着的迟念还有出现，一位也空悬着。 　　节目剪辑水平很高，刘曼的好奇心被逐渐拉高，她期待着悬念揭晓，究竟会是谁来坐这个一位。 　　内心偶尔会有一个小想法闪过，会不会是迟念？ 　　又自行打消这个念头。 　　迟念当然很好，颜值极高，又有才华。 　　可刘曼心里的一位人选不应该是迟念这种风格。 　　她想象里的迟念，是高冷的，与世无争型的神颜才女。 　　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而一位呢？ 　　应该属于……属于…… 　　刘曼自己心里也想不出具体的要求 　　反正要有范儿，得是那种给劲儿的女生。 　　又一组练习生选定好了座位 　　大屏幕上跳出了新的公司图标，由权杖和王冠组成，王冠上有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场上的练习生发出惊叹声 　　“AG！” 　　“居然有AG的人。” 　　“实力应该会很强吧。” 　　“……” 　　刘曼理解练习生们的反应，她内心也有期待。 　　AG在娱乐圈太有名了，以至于，大家都会觉得这家公司的练习生一定质量很高吧，不然怎么能进得去AG呢？ 　　节目镜头由演播室切换到后台，出现在刘曼眼前的是六个姑娘，只能看到她们脖子以下的部分 　　名牌被贴在腰上，最先出现的名字就是―― 　　迟念。 　　迟念居然是AG的练习生！ 　　镜头由迟念的黑色裙边缓缓上升，蓬起的裙摆使得她的腰显得格外纤细，而后是恰到好处的胸/部轮廓，修长的脖子，小巧的下巴…… 　　迟念整张脸出现在镜头中时，刘曼感觉自己整个人有刹那的失神。 　　强烈的视觉效果，视网膜被冲击。 　　这是怎样的意外和惊艳。 　　跟刘曼的想象完全不同，迟念根本没走文艺女神风。 　　迟念此刻看起来更像个魔女，诱惑人堕落至深渊。 　　饱满欲滴的红唇，气势凌厉的微粗眉形，眼妆并不浓重，使得整体妆面看起来还是干净的，让人惊艳的，是自迟念右眼角一直到右鬓边的黑色蔷薇花，妖异而张扬。 　　纯黑色的抹胸掐腰中裙，裙摆镶嵌无数黑色水钻，裙摆微动就可以给人星光闪烁的错觉。 　　骨肉均亭的小腿下面光脚穿一双10cm高的红色尖头高跟鞋。 　　明明跟刘曼的想象完全不同，可迟念此刻的形象还是仅仅抓住了刘曼的视线，使刘曼眼里只能看得到她。 　　这样的造型，看起来居然跟迟念无比契合。 　　刘曼觉得自己被shock到了，内心里只想疯狂的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鞋跟清响，咔哒，咔哒…… 　　由迟念打头，AG一行人走过通道，开到演播室的舞台。 　　现场的练习生也是一片叹气声 　　“好美哦！” 　　“她们超御姐范儿。” 　　“不愧是AG。” 　　跟台上练习生鞠躬问好后，迟念她们直起腰，看向金字塔式排列的座位。 　　刘曼看见迟念很调皮地对自己左右两边的队友做了“请”的手势，示意她们先挑。 　　很快，跟同来的迟念五名队友全部挑好了座位，台上只剩迟念一个人。 　　镜头顺着迟念的视线移动。 　　迟念看向的地方是―― 　　金字塔的顶端！ 　　刘曼激动起来，她改变了想法，这个位置太适合此刻的迟念了。 　　只见迟念嘴角微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握成拳状的双手似乎暴露了她内心的一丝忐忑。 　　轻轻地呼气，拳头放开。 　　闭目 　　睁眼 　　之后迟念再也没有任何迟疑，也不曾左顾右盼，步伐坚定地从中间通道，一步一步迈向顶端。 　　咚！咚！咚！ 　　刘曼觉得自己的心脏跟随着迟念的步伐，在胸腔里狂跳。 　　直到迟念稳稳地坐在了一位上。 　　合该如此！ 　　刘曼大脑里有个小人在尖叫，在喊 　　“YES MY QUEEN！” 　　第14章、往事？ ... 　　IDOL养成计划的男团版比女团版晚启动一个星期，相应的播出也延后一个星期。 　　浣熊视频几乎是同时在搞两档选秀的节目，摩拳擦掌，雄心勃勃地要在整个娱乐圈掀起选秀热潮。 　　也因此，在迟念她们已经进组开始为期四个月的封闭录制之时，宋衍还能享受AG给S级练习生的特权，独享音乐教室。 　　这次迟念她们的首秀歌舞宋衍参与了编排，歌曲改编自挪威乐队Sirenia的《my minds eye》，是华丽的金属哥特风格。 　　宋衍可以想象以迟念的嗓音去唱这首歌的感觉，让人想起遥远而寒冷的北欧，有海妖由海底升起，吟唱着属于死亡与堕落的乐曲。 　　快节奏的金属配乐跟华丽女声的结合，一定会让现场炸裂吧，宋衍畅想着舞台效果。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You can hear ……”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宋衍好看的眉头微皱，拿起被随手放在一旁的手机。 　　来电显示揭露了打电话人的身份。 　　宋衍用手指在屏幕上下滑，电话接通。 　　“喂，景同，有什么事？” 　　顾景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阿衍，念念是不是去参加了个选秀节目？” 　　“对啊，我过两天也要进组。” 　　宋衍不太明白顾景同的情绪由何而来 　　“那个节目叫什么IDOL养成计划？” 　　“对。” 　　“初彤也去参加了。” 　　顾景同声音有些失真，但其中的苦涩意味非常明显。 　　“什么？阮初彤不是进纽约市芭蕾舞团了？” 　　宋衍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消息让他感到意外。 　　迟念遇上阮初彤，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 　　当年迟念究竟为什么非要跟顾景同分手，宋衍其实不大清楚，但是阮初彤在其中起了一定作用是可以肯定的。 　　顾景同母亲是阮初彤的干妈，从小学起，只要放假就待在顾景同家里，跟在宋衍顾景同他们这帮男孩子身后到处跑。 　　原本他们这些做朋友的，都觉得顾景同会跟阮初彤在一起。 　　顾景同却好像只是把阮初彤当妹妹看，对阮初彤的暗示装傻充愣。 　　高二那年，迟念转学进宋衍他们高中 　　不到两个月，顾景同就牵着迟念的手出现在了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上。 　　宋衍记得顾景同那时候的快乐，向来沉稳地顾景同难得喜形于色，牵着迟念的手，喧宾夺主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迟念。” 　　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的占有权，惊掉了满桌人的下巴。 　　十六岁的迟念，不像二十一岁的迟念 　　现在的迟念，挑剔苛刻如宋衍，也承认她是自己认识的女性里最好看的那一档次的。 　　而十六岁的迟念，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二，外号是“胖念”。 　　也不是大胖子，但小胖子是算的，脸上还有没消退完的婴儿肥。 　　五官底子是好，即使素面朝天穿着校服，看上去也是个有肉感的小美女。 　　可那时候喜欢顾景同的美女能从教学楼排到食堂，就是单单一个阮初彤也能把十六岁的迟念秒成渣。 　　阮初彤是严格按照淑女教程养大的女孩，从小练芭蕾，乐器学的是小提琴，课外活动是花道跟西方油画。 　　她是很多男孩子梦中的初恋情人，美丽而优雅。 　　可就是这样能把16岁的迟念秒成渣的阮初彤，成了感情里败军之将。 　　这对阮初彤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迟念看阮初彤不顺眼也很正常。 　　顾景同把阮初彤介绍给迟念的场景，宋衍每每想起来简直要笑出声。 　　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顾景同在这件事上犯了傻。 　　“念念，这是初彤，我拿她当妹妹看。” 　　但凡是正常的女孩子，对跟男朋友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有几个能没有丝毫介意？ 　　于是迟念和阮初彤从见面起就两厢看厌，十分不对付。 　　迟念跟顾景同的感情在高三结束，那时候宋衍去了北京，他要考艺考，对二人的纠葛不甚清楚。 　　后来听人闲聊才知道事情在二人交际圈里闹的不小。 　　迟念似乎生病住院了一段时间，出院后就强烈要求跟顾景同分手。 　　顾景同百般不同意，直到后来迟念当着全班的同学的面子撕掉了她准备的所有出国材料，那也是她跟顾景同一起规划好的未来。 　　跟宋衍说起这件事的哥们儿还感叹：“迟念是真狠啊，景同就差跪下来求她别分手了，她硬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着剪刀，一剪子一剪子地把材料给剪碎了，纸片洒了一地，我们当时人都看傻了，景同什么时候被这么糟践过。” 　　迟念最终成功了，二人分手，顾景同出国留学，迟念考进R大。 　　让宋衍没想到是，过了四年，顾景同还喜欢着迟念。 　　为了迟念，顾景同选择回国。 　　可顾景同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复合之路刚迈出半只脚，就面临巨大危机 　　阮初彤靠着顾景同的关系跟迟念上了同一档综艺。 　　这下，二人有了直接竞争关系。 　　迟念会怎么想？ 　　宋衍可以预料，顾景同也可以。 　　电话那头的顾景同听得出宋衍的震惊，苦笑道：“初彤她觉得自己在舞团最多也就跳到现在这样了，她说她不想辜负年轻这几年，就跟我一起回来了，她事情少，先回国，我给她介绍了经纪人就没再管，哪能想到……” 　　巧合地让人无奈。 　　宋衍同情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木已成舟我又不能把初彤叫回来，她家里……你也知道的，我总得帮两把。” 　　顾景同有些焦头烂额，沉吟几秒，又道：“也许，这也是个机会，我反正没什么借口找念念。” 　　听了顾景同对阮初彤的打算，宋衍其实心里不大赞同。 　　顾景同为人的确稳重可靠，可同时也会有一些问题，他在处事上会有些优柔寡断，总想要皆大欢喜。 　　这件事的当事人，如果是宋衍，他觉得他不会考虑那么多，既然喜欢，那么别的人都不重要。 　　即使要照顾别人，他最先考虑的也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心情。 　　爱的本质就是偏心。 　　宋衍检省一下自己，也许是他自己的心先偏了。 　　在迟念和阮初彤之间，宋衍选择了站在迟念这边。 　　他喜欢迟念的性格，有优点，也有缺点，像带刺的花朵，带着点小坏，可又坏的坦荡，坏的可爱，让你没法责怪她。 　　而且性子里有种固执的决绝，大部分时间不会表露出来。 　　正常形态的迟念会卖萌做得到言笑晏晏，可宋衍能看到笑容背后的惫懒而厌倦，让宋衍觉得有趣的就在于此。 　　迟念太有趣了，揭开一层还有一层，如何找到真实的迟念是个智力游戏。 　　迟念看他未尝不是如此，他们两个都在心照不宣地彼此试探。 　　跟迟念熟悉起来后，宋衍不是没有疑惑过，他高中认识的迟念，与现在的迟念，在某些地方很不一样。 　　到底哪个是更真实的她？ 　　宋衍凭借想象构筑那个用剪刀剪掉少女幻梦的少女迟念，一定非常冷静，甚至带着点残忍，决绝地选择结束。 　　他能隐隐触及她内心的某处深渊，而顾景同喜欢的迟念，是这样的迟念么？ 　　当年的事，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衍是男主宋衍是男主宋衍是男主，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为什么有的小天使会误解啊，抱头痛哭。 　　请误解的宝贝看我完整版文案（手动狗头） 　　我成功签约啦，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本章两首歌都是现实里的真实歌曲，宋衍手机铃声是大名鼎鼎的《500 miles》，非常好听，推荐大家听听看 　　第15章、battle？ ... 　　迟念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补妆，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而练习生第一次等级评定的录制才刚刚开始。 　　录制组安排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之所以会延迟，是因为担任pd的贺长星日程安排过满，上一个通告耗费时间超出他经济团队的预估。 　　整个节目组为此停工三个小时，不说节目组，六位准时到场的导师心情不爽也是可想而知。 　　刘海涛带着导演组竭力安抚，端茶倒水，温言相劝。 　　她们做练习生的自然没有这种待遇，剧场里枯坐三小时，带了充电宝的都大呼好运。 　　在迟念来卫生间补妆之前，贺长星带着四个助理姗姗来迟。 　　态度倒是很诚恳，充分表达歉意。 　　想想后期剪辑的巨大工作量，真是一秒都拖不得，刘海涛立刻宣布开工。 　　练习生第一次等级评定从高到低分为从A到F六个等级，同时也是六个班，每个班的成员会在一起训练。 　　A班9人，这是节目中可以出道的练习生人数，因此进入A班就意味着练习生暂时进入上位圈。 　　迟念自然不需要考虑A班以外的问题，以她的实力，拿不到A的评级那就是节目组有意搞她。 　　刘海涛有这么没品么？ 　　迟念觉得有，为了节目效果，这个总导演什么都干的出来。 　　但是迟念觉得他也会用别的方法来给她制造障碍。 　　第一次等级评定录制的登场顺序在观众看来或许是随意为之。 　　可事实上，处处是节目组的小心机。 　　等级评定构成了两期节目的主要看点，必须通过不同的看点和高/潮来维持观众的兴奋程度。 　　所以先登场的练习生和押后登场的练习生，其实是拿到了好位置，最先登场的练习生因为新鲜感，可以让观众对她们的舞台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而压轴登场的练习生，则是结束，同样鲜明。 　　最惨的是中段，对于一部分不怎么有耐心的观众，他们也许会选择快进。 　　迟念和丁笑璇她们在顺序上是倒数第四组，在登场顺序上没有得到优待。 　　刘海涛像个精明的商人，迟念拿东西跟他换一位，公平合理的买卖他都要拿来做筏子。 　　登场顺序没好处自然不会白给，镜头少不了AG的，可首位和末位那是不用想了，想了也没用，天底下的好事不能让你们AG全占了。 　　也因为如此，迟念才会有功夫在卫生间里补妆。 　　录制顺序跟观众会看到的顺序一致，练习生对台上表演的反应要后补，那种略带夸张的台词和反应与表演不是同时录制的，此刻在演播室的只有第一组上台表演的练习生并pd和六位导师，剩下的人要么在剧场聊天，要么练习自己要表演的歌舞。 　　迟念画的是舞台妆，妆浓就容易掉妆，也容易花妆。 　　尽管节目组聘请了业内最好的打光团队，可迟念还是希望在镜头面前展现的更完美一点，毕竟邱宾白正在大力鼓吹她的“神颜”。 　　扑完定妆粉，迟念拿出口红，沿着唇线轻抹。 　　从镜子里能看到进来个人，是―― 　　阮初彤 　　迟念拿着口红的右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在阮初彤走到她身边前恢复过来。 　　右手如常地继续弥补着唇形，直至迟念看不出问题。 　　阮初彤没说话，她抱着手臂站在迟念身后看迟念化妆。 　　迟念把口红丢回化妆包，抿了抿唇，确定妆容完整无缺才开口道。 　　“好久不见。” 　　阮初彤回道。 　　“好久不见。” 　　不待迟念说话，又说道“你变化很大，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最多只会画眉毛。” 　　“人都是会变的”，迟念不咸不淡地跟阮初彤寒暄。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阮初彤看起来赞同迟念的观点。 　　可她心里却有无法释怀的怅然，有的人的心，磨了四年，还是没怎么变。 　　迟念能感觉到阮初彤话里的言不由衷，可她不耐烦跟阮初彤玩对话游戏，想要结束一段对话，就要做个会戳交谈者痛处的人。 　　“你放着纽约不待，回国掺合娱乐圈干嘛？” 　　“那你放着大小姐不当，来趟娱乐圈的浑水干嘛？”阮初彤反问道。 　　“不乐意说就算了，我猜是因为你看清楚自己做不了顾太太。” 　　迟念的话化作一把匕首扎在了阮初彤的痛处，这是阮初彤最大的软肋。 　　阮初彤脸色微变，她养气功夫不错，一句话而已，最多觉得不舒服，远没到失态的地步。 　　想了想，阮初彤还以颜色道“我做不做的了不劳你操心，可你呢，肯定做不了。” 　　话刚说完，阮初彤就看见了迟念的表情，那是一种古怪的表情，由费解、怜悯和笑意组成。 　　而后迟念笑了出来，边笑边叹道 　　“你还真是蠢啊。” 　　任何人被骂蠢都不会高兴，阮初彤亦是如此，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迟念，迟念的反应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换作是四年前的迟念，听她这么讲，肯定是会不高兴的。 　　迟念拿起化妆包，转身跟阮初彤面对面。 　　她们俩如今差不多高，又都穿了高跟鞋，眼神处于平视状态。 　　迟念维持着眼睛里略带嘲弄的笑意，抬起左手，拍了拍阮初彤的肩膀。 　　“不要不高兴，我这么说是因为只有蠢人才会想要做顾太太，我不蠢，所以我既不想做，也不屑做。” 　　说罢，也不看阮初彤的反应，迈步走开去，鞋跟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渐响渐远。 　　留阮初彤在原地呆立着怔神，这跟阮初彤的想象不同 　　回国见到迟念的第一局，是她输了。 　　第一次等级评定录制时间果然超时，迟念等到晚上十一点才被通知准备上场。 　　她妆都补了三轮，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是后两次没有不速之客来打扰。 　　迟念跟公司其他五人站在后台等待 　　，刘海涛一只手拿着水杯，一只手背在身后，溜达着过来，看摄像师拍迟念她们的准备状态。 　　还出言指挥，“多拍迟念的右脸，她侧脸看起来更精致，妆也画的好看。” 　　迟念被他看的毛毛的，问他道“导演，你不在前面看着，来后面干嘛？” 　　刘海涛听了迟念的问题，笑得像只偷吃完鸡的狐狸，端起水杯喝了口里面装着的浓茶，语气云淡风轻。 　　“哦，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A班九个名额已经全给出去了。” 　　迟念：“……” 　　丁笑璇听了也着急插话道，“那我们剩下的人怎么办？” 　　“凉拌呗。”刘海涛不合时宜地卖了个萌，然后就赶迟念她们上台。 　　“赶紧表演，导师们等着呢，时间宝贵啊。” 　　迟念只好带着队友们上台。 　　“If you were here 　　（如果你在这里） 　　I'd whisper sweet nothings in your ear 　　（我会在你耳边低吟着甜言蜜语） 　　And appeal to all your fears 　　（召唤你的全部恐惧） 　　…… 　　You will never realize 　　（你将永远不会知道） 　　What darkness lies inside my mind 　　（我灵魂中有怎样的黑暗） 　　inside my mind... 　　（在我的灵魂深处...）” 　　一曲唱毕，迟念站在中心位置，表情冷艳，右鬓的蔷薇在舞台灯光下愈发妖异。 　　她们六个人现场很好，应该不用重录。 　　pd和六位导师已经连续录了七个小时，搞明白了节目组要的反应。 　　先是故作高深地一言不发，两分钟后，七个人一起鼓起了掌。 　　贺长星点了迟念的名字，评价道：“迟念，你很让我意外啊。” 　　迟念很给面子，故作羞涩地一笑。 　　声乐导师闫修诚帮腔，“我们之前看你们的才艺展示，还以为你是走原创民谣路线的。” 　　而后几位导师照着节目组给的提示，评价了一番迟念她们的舞台。 　　舞蹈导师，女团出身的李宛儿定了基调，说道：“我看到了出道水准的女团舞蹈。” 　　这样的评价，自然意味着评级不会低。 　　对着镜头，贺长星跟六位导师小声商量一番。 　　宣布迟念她们的练习生评级。 　　“迟念，丁笑璇，的等级测评结果是……” 　　贺长星故意地停顿，以制造悬念感。 　　“A” 　　而后话头一转。 　　“但是，A班人数已经满了。” 　　迟念和丁笑璇先对视一眼，然后都作出紧张和忐忑的样子，齐齐看向贺长星。 　　贺长星说出戏肉：“所以，你们俩要在A班九个人里随便挑一个battle，赢了的获得A班位置，输了的降级进入B班。” 　　这个环节，导演组并没有提前告知。 　　这意味着，没有剧本可供参考。 　　第16章、rap？ ... 　　“battle方式由挑战者与被挑战者协商决定，你们可以在同一个领域battle比如舞蹈，也可以每个领域都进行，甚至可以是各自表演自己擅长的部分。 　　但是我要说明的是，battle的胜负取决于我和六位导师。” 　　贺长星简单地说明了battle规则，然后对着迟念和丁笑璇宣布道。 　　“现在，请挑选你们各自的对手。” 　　刘曼被节目紧张的背景音搞得有些紧张起来。 　　对手的选择很重要，而且绝不讨好，已经被评为A级的九位练习生都实力强劲，而且无论是谁都不希望遭遇挑战。 　　向她们中的某一位提出挑战，输了会很丢脸，显得不自量力。赢了能进A班，可也意味着有了个强大的对手，已经尝过坐在上位圈座位的滋味的人，以被人打败得方式进入B班，需要多么大度才能不介意？ 　　刘曼喜欢迟念的脸，也觉得她刚才的表演很好看，舞蹈和歌唱实力展露无疑。 　　但是也因为对迟念的喜欢，她担心迟念会输，万一输了未免也太尴尬了。 　　刘曼光是想到迟念可能会出丑，就足以让她自己感到焦虑。 　　综艺视频在继续播放。 　　留在台上的只剩下迟念，还有跟迟念同公司的丁笑璇。 　　迟念姿态漂亮，让丁笑璇先挑选对手。 　　刘曼心里先是涌上一阵喜欢之情，觉得不愧是她pick的选手，这种做法很大气。 　　复又想嗔怪迟念，小姐姐你是不是傻，让队友先挑，万一队友把最弱的挑走了，你这不是人为给自己增加游戏难度嘛？ 　　不管刘曼怎么怎么想，第一场battle开始了。 　　丁笑璇选择了个人练习生蒋蓝，刘曼对这个练习生印象不深，只能模糊记得她的舞蹈被导师夸过，太多练习生跳韩式编舞了。 　　在迟念她们上场之前，刘曼已经看了好几场韩国女团式的热舞，其实以她的水平，最多就看看组合舞蹈跳没跳齐，有没有高难度到她能看出来难的舞蹈动作_(:з」∠)_ 　　丁笑璇跟蒋蓝果然进行的是舞蹈battle，丁笑璇挑战成功，拿到了蒋蓝的A班位置。 　　此刻，台上只剩下迟念。 　　迟念用眼神巡视着除了丁笑璇外的八位A班成员。 　　刘曼听着节目配乐，只觉得愈发紧张。 　　迟念会选谁呢？ 　　DS那两个可不好惹，白悦心和成宁实力都很强。 　　天不遂人愿，想什么来什么。 　　迟念没有跟pd说明她选的是谁，而是走下舞台，往座位区而去。 　　这次的路线跟她初选位置时候的路线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态都没什么不同。 　　迟念一级一级走上台阶，中间通道的尽头是一位。 　　一位上此刻坐着的是―― 　　白悦心。 　　迟念转眼间就站在了白悦心面前。 　　只见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地同白悦心道“抱歉，我喜欢这个位置，想坐的更久一点。” 　　说罢，对着白悦心伸出了一只手。 　　“请接受我的挑战。” 　　七个字在刘曼听来，能感觉到话里的不容拒绝。 　　白悦心把手放在迟念的手里，表情凝重道：“我接受”。 　　两人手拉手走下台阶，来到了舞台中央。 　　舞蹈导师赵波光饶有兴致地问迟念道：“迟念你为什么选白悦心，她的实力在A班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rap导师弥亚抢话道：“我猜是因为强者更喜欢跟强者对决，欺负比自己弱的，就算是赢了，也没多少成就感。” 　　赵波光对弥亚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问迟念。 　　“迟念是这样么？” 　　“不是。” 　　迟念的回答干脆利落。 　　弥亚听完迟念的回答，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脏辫子，好奇道：“那你选她干什么？” 　　“原因我跟白悦心讲过了，我喜欢一位。 　　我会选择挑战她，不是考虑她的实力或者是别的因素，只是因为我要坐一位。如果是别人坐一位，我也会向那个人提出挑战。” 　　迟念的语气听起来有股理所当然的味道。 　　刘曼听得懂迟念的意思，心里默默地想，少女，你有点狂啊。 　　不过，我喜欢(≧3≦) 　　不在乎对手是谁，实力多强，只要某个人坐了一位，就会选择挑战，然后自己坐回去。 　　像只捍卫领地的狮子。 　　导师们听完迟念的话都笑了，赵波光用欣赏地眼光看着迟念，笑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贺长星作为pd结束话题“好了，时间不等人，迟念白悦心你们现在可以协商battle方式了。” 　　迟念没有跟白悦心商量，而是直接同贺长星讲话道：“pd，我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觉得这种battle对被挑战者不公平，挑战者有选择权，但是被挑战者没有。” 　　贺长星揉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迟念的不按常理出牌。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公平？” 　　迟念这才转头对着白悦心说道“公平就是，由被挑战者选择battle方式，我想放弃我的协商权，由悦心选择要跟我比什么。” 　　贺长星听完，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迟念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迟念点头道：“我知道。” 　　贺长星又问白悦心道“白悦心，你是否同意迟念的提议。” 　　这对白悦心是利好消息，她点头“我同意” 　　“那好，白悦心请你选择battle方式。” 　　白悦心深呼口气，习惯性地扬起笑脸道 　　“vocol和dance我没把握能赢，所以我选rap。” 　　另一位rap导师姜和来了兴趣，说话道“白悦心，我记得你的简历上，没写你会rap啊。” 　　白悦心笑容甜美，声音也很甜，随便来个人也不会觉得她能跟rap扯上关系。 　　“姜老师，既然都要来参加节目，还不许我们准备点杀手锏啊。” 　　弥亚则是在一边笑得幸灾乐祸，“迟念，你这下是不是把自己坑了？” 　　贺长星也是幅哂笑模样，看起来有股坏坏地痞气，让刘曼的少女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但刘曼还是最关心迟念，只见迟念做了个塌肩的动作，摊手道：“对啊，我只上过rap速成课。” 　　？？？？？？？ 　　刘曼心里狂飙问号，少女你要不要这么坑自己玩啊？ 　　把自己玩去B班真的好么？ 　　要不关视频算了，看自己pick的小姐姐被人吊打一点意思都没有，刘曼沮丧地想。 　　可浣熊视频根本不给她关视频的机会，进度条暴露一切。 　　只见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屏幕上跳出几个大大卡通体文字。 　　【本期节目已结束】 　　然后放了个充满各种暗示，十足吊人胃口的下期预告。 　　刘曼直接抓狂，内心飘过无数吐槽弹幕，这个世界满满地全是套路。 　　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D 　　刘曼觉得自己像被一只胡萝卜吊着的蠢驴，被好奇心搞得抓心挠肺。 　　下个周五，她绝对会心甘情愿地守着时间等节目更新。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被剧透啊，她的迟念小姐姐到底有没有被吊打？ 　　第17章、装X？ ... 　　丁笑璇看见迟念向白悦心提出挑战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突。 　　她之前已经提醒过迟念了，可现在看来，迟念根本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等迟念表示要白悦心决定battle方式时，丁笑璇坐在A班的位置上已经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她那么坦诚地向迟念透露了消息，然而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个消息里隐含的危险。 　　事情还要从下午说起。 　　贺长星迟到，节目组只能暂停工作，偶尔叫几个人去补拍镜头，剩下的练习生全部待在剧场里。 　　下午四点左右，白悦心突然在微信上找她私聊。 　　【叮当，你们公司那个迟念，你跟她熟么？】 　　虽然回国后丁笑璇下意识地疏远成宁和白悦心，但是白悦心做人很有一套，一直精心地编织着自己的关系网。 　　丁笑璇清楚白悦心的想法，她这个“妹妹”进了AG，将来说不好就是能用得上的人，白悦心自然会时不时找她聊两句，两人勉强维持着关系还不错的假象。 　　在录制节目这种敏感的时刻，白悦心找自己，问的还是同公司练习生，目的可以说是昭然若揭。 　　【迟念进公司没多久，为人很傲气，不熟。】 　　丁笑璇故意指出迟念傲气，她相信以白悦心的敏锐，绝对能感觉出她话里隐隐的不满。 　　她也不想得罪白悦心，如果只是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透露出来也无妨。所以语气的把握格外重要，要让白悦心产生一种感觉，即――她是排斥迟念的，排斥迟念这种感觉一旦树立，非常容易让白悦心产生一种与她关系更亲密的错觉。 　　丁笑璇消息发出去几秒，白悦心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回了行字来试探。 　　【这样啊，我听说迟念已经升到S组了？】 　　看到白悦心消息的瞬间，丁笑璇就知道白悦心在AG的熟人肯定不止她一个。 　　这种情况下，不能随便敷衍，因为很容易被揭穿。 　　【是啊，人家天赋好，唱歌和舞蹈都很强［委屈］】 　　【rap呢？】 　　丁笑璇有点数了，但还有些疑惑，她印象里不管是白悦心还是成宁，都不擅长rap，难不成是替别人问？白悦心会有这么好心？帮其他人打探消息？ 　　心里念头翻滚，丁笑璇最终选择如实回答，因为如果白悦心的其他熟人也是练习生部的练习生，很容易打探到迟念的情况。 　　虽然不同组，可很多课程的老师都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基础，最近才开始上速成课。】 　　【哦哦，这样啊。】 　　【你准备的怎么样？】 　　【再怎么准备都赢不过你和宁姐啊→_→】 　　【小傻瓜】 　　…… 　　丁笑璇腻歪着跟白悦心聊天，她清楚白悦心问她准备情况只是单纯的没话找话说，为了冲淡本次聊天的目的性。 　　聊天没什么营养，有一搭没一搭的。 　　恰逢迟念补完妆回到剧场，丁笑璇想了想，从好友列表里找出迟念，给她发了消息。 　　【小心DS的白悦心。】 　　迟念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手机第一时间看到了丁笑璇发来的消息。 　　表情看起来有些惊讶，回了个【？】 　　【她刚刚找过我，问你的事情，她知道你不太擅长rap了。】 　　丁笑璇故意隐去了白悦心问她迟念擅不擅长rap这件事，话里暗示白悦心是从别的地方知道的。 　　迟念似乎并不紧张，简单地回复了个【哦】 　　但紧接着又发消息过来。 　　【我记得白悦心和成宁都不擅长rap，她这是？】 　　【我不清楚，可这种时候来问你的情况，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了，叮当。】 　　丁笑璇抬头，看见迟念在看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该懂的都懂。 　　迟念给了她一份练习生材料，她自然也得投桃报李，起点儿作用。 　　然而这点小满足在听到白悦心说选择跟迟念通过rap来battle后，变得渣都不剩。 　　白悦心什么时候学会的rap？从来没见她晒过自己上rap课啊。 　　迟念会不会怀疑我跟白悦心联手糊弄她？ 　　担心的同时，不免也有些幸灾乐祸，想着迟念这种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性子该变变了。 　　觉得自己比白悦心强，觉得自己掌握的情报足够充分？ 　　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要是没能拼得过白悦心，那就有趣了，第一期节目就当别人的背景板，后面不知道多久才能把观众的记忆模糊掉。 　　丁笑璇很清楚，她和迟念算不上朋友，充其量是利益关系，而且迟念在她这里没什么好的评价。 　　傲慢，疏离，牙尖嘴利的同时还眼高于顶。 　　事实是，丁笑璇一直都觉得迟念看不起她。 　　更心酸一点说，是看不到她，也看不到AG大部分练习生。 　　进公司以来，迟念根本没交到几个朋友，她最熟的人是宋衍。 　　以迟念的眼光，当然看得到宋衍。 　　丁笑璇想起那个有张俊美无俦的脸的青年，心下又多了分黯然，宋衍跟迟念一样，眼里看不到几个人，目下无尘。 　　兀自黯然着，台上白悦心的rap表演开始了。 　　白悦心的rap练的不错，一首《纯白之夜》唱的很有水准。 　　白悦心的说唱风格跟她的甜美外表形成迥异的反差，应该也会让观众很意外。 　　而迟念的rap水平，虽然上课时候老师总是夸迟念进步大，有悟性，但是只是速成课程，迟念又是从零学起，以丁笑璇的判断，迟念是不如白悦心的。 　　这样一搞，白悦心搞不好要踩着迟念上位了，这种充满看点的对决节目组一定会着重剪辑的。 　　白悦心表演完毕，轮到迟念了。 　　迟念向节目组提出申请。 　　“我需要我的琴。” 　　丁笑璇知道迟念说的“琴”不是西方乐器里的钢琴，大提琴，或者小提琴，而是指作为中国传统乐器的古琴。 　　迟念的琴据说很有来头，公司特地委托了专业人士把琴提前送到了录制现场，好让迟念有需要的时候用。 　　丁笑璇盯着迟念想到，古琴和rap，八竿子的关系都打不着吧？ 　　迟念到底想干什么？ 　　琴被摆了上来，迟念在琴后坐定。 　　贺长星和导师们也来了兴趣，迟念不要配乐，只要了她的琴，难道用古琴自弹自唱rap？ 　　起手便是熟悉的旋律，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可能没听过这首曲子。 　　琴声来到华彩段落，悠扬动听，伴随而来的是迟念的歌声。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 　　迟念琴音了得，高昂处如大江奔流，乐音恣肆放浪，低回处婉转迂回，有古时隐士的隐逸之气。 　　又兼有迟念歌声相和，豪气自胸腔而起，虽然脸上带着浓妆，可仍然能让人感觉到她因为乐曲而来的霁月风光。 　　然而这只是歌，似乎跟rap没什么关系 　　引人疑惑之时，琴音陡然一转，激越尖锐起来，曲中的江湖厮杀愈发血腥。 　　迟念也由歌变为说唱，歌词以rap的形式的被说出，又加入了迟念自己的改编。 　　弦动急切，曲到至繁之处，随着说唱的歌词迸发，似河遇高峡，化作飞瀑，直坠而下，冲击力量非凡，撞在了现场每个听众的心上，轰炸着他们的耳膜。 　　到达至高点后，依自然之律而回落，琴音复又清越起来。 　　迟念也由说唱再度换为歌声，唉乃声中山色蒙蒙，江水逐渐平静，但仍以浩荡之势东流不绝。 　　江湖弟子江湖老，美人如玉剑如虹，貂裘换酒的少年时光早已飞逝。 　　再回首，物是人非，饮尽千杯，不过是浇胸中块垒。 　　也罢，江湖往事不须提，且归林间，也无风雨也无晴，唯有豪情似旧时，尚能击节狂歌，不负生平。 　　迟念一双素手，刚柔并济，一腔清音，侠气无双。 　　唱罢之后，满场皆静。 　　声乐导师闫修诚是著名的音乐创作人，听迟念唱到第三句的时候，手已经自动的在桌上打起了拍子。 　　等迟念唱完，也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击掌夸了一个字“好！” 　　又道“小姑娘胆子很大么，《沧海一声笑》这么经典的曲子也敢拿来改编。” 　　迟念看似无奈道：“这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rap之前根本没接触过，只能走创新这条路了。” 　　“嗯，出奇制胜，以正合，以奇胜，倒是堂皇用兵之道。你的rap确实唱的一般，可赢在气势。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这首歌要的就是这股潇洒不羁的豪气与洒脱。”，闫修诚话里话外都透着欣赏。 　　“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黄霑老师的后四句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我觉得歌与诗相合，应有此间意。” 　　闫修诚满意地点点头，夸迟念道。 　　“小丫头，有慧根。” 　　说罢直接表明立场，“这场battle我的一票投给迟念。” 　　另外五位导师互相看看，从坐在最左边的弥亚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说道。 　　“迟念” 　　“迟念” 　　“迟念” 　　“迟念” 　　“迟念” 　　仅剩pd贺长星还未表态，贺长星看了看有些委屈又有些难堪的白悦心，问道“悦心，你知道为什么六位导师为什么投迟念么？” 　　白悦心努力挺直腰背，有些无可奈何但又不服输道：“从舞台表演上看我输的心服口服，但是我觉得我的rap比迟念的rap要好。” 　　贺长星点点头道：“我实事求是地讲，如果只考虑技巧，迟念在rap上不如你，但是从创意上讲，你比不上她。 　　导师们在技巧和创意上选择了创意，因为技巧可以靠时间来磨练，我不是要恐吓你，虽然闫老师评价迟念的rap水平用了‘一般’，可迟念只上过rap速成课，她的简历上写着的rap练习时长是一个半月，也就是说迟念用了一个半月达到了闫老师心里的一般水平，而我们的节目将进行四个月，四个月后你们俩再来比较，你的技巧将不会再有任何立足之地。” 　　白悦乖巧地答道：“pd，我知道了。” 　　贺长星看向迟念，表态道：“我这一票，也给迟念。” 　　算是为这场battle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六位导师六票归属迟念，我的第七票也投给了迟念。我宣布，这场battle的赢家是迟念。 　　迟念，你现在可以坐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了。” 　　丁笑璇看的目瞪口呆，不过五分钟时间，现实的结果跟她想象里的结果截然不同。 　　迟念居然做到了翻盘，这个人是个妖怪吧，因为会妖法！ 　　被视为妖怪的迟念第三次走向一位，努力克制着她自己想要伸出手捂着胸口大喘两口气的冲动。 　　人民群众的智慧一定要信啊。 　　网民有言，莫装X，装X遭雷劈。 　　真乃至理名言。 　　不能轻易小觑天下英雄，今天要不是多亏了系统的抽奖功能，她看过平行时空里关于《沧海一声笑》的改编创意，今天就要下不来台了。 　　当个“天才少女”真的难:D 　　系统此时弹出了虚拟页面。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稳坐一位］，奖励商城积分500点，［舞台感染力加持buff］一次】 　　第18章、爆料人？ ... 　　第一轮等级评定录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大家熬得呵欠连天，人困马乏。 　　PD跟导师们虽然来的晚，但他们日常有各种通告要赶，甚至比练习生们起的还要早。 　　这种时候，迟念的精神奕奕在众人中显得非常突出。 　　丁笑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嫉妒地瞅瞅坐在一位上，精神饱满的迟念。 　　迟念在AG练习生部跟宋衍并称训练狂魔，有着超出常人理解的超长待机时间和充沛体能。 　　丁笑璇在A组天天听各课程老师夸迟念和宋衍，夸的多了，逐渐麻木。 　　但是真的跟迟念这种人待在一起，是不得不服的。 　　她们为了录制节目，早上五点半就集合起来化妆。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22个小时，迟念居然还能维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外挂这种事，丁笑璇当然猜不到。 　　迟念其实并非天生如此。 　　AG在练习生管理方面很严格，坚决不允许偷懒这种事情发生。 　　正常情况下，练习生每天的统一起床时间是六点半，七点钟的时候必须在练习生公寓管理员处打卡报备。 　　而迟念起床时间向来比这个时间早，她自从进了AG，每天雷打不动地晚上十二点睡觉，早上五点半起床。 　　至于午休？ 　　那是什么？能吃么？好不好吃？ 　　这种作息时间，在系统没跟迟念订立合约之前，迟念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就算放弃出国备战高考那年，每天也至少要睡八个小时，一旦睡不够直接进入狂躁状态，谁来怼谁。 　　系统的到来，有喜有忧。 　　有一喜就是系统有自带的深度睡眠福利，晚上入睡前开启黄金睡眠功能，能直接跨过浅睡期和中睡期，来到能使身体得到最大程度休息的深睡期。 　　按照目前的科学理论，正常人的深睡眠时间只占全部睡眠时间的四分之一。 　　也就是按迟念原来的睡法，她的深度睡眠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如今每天看起来只睡五个半小时，可实际上身体得到了比之前更加充分的休息。 　　但是系统会这么好心么？ 　　当然不会！！！ 　　迟念自从被系统卖着萌撒着娇，各种哄骗着签了精神契约，就走上了一条被迫努力的不归路。 　　你说她好好一个能混吃等死的白富美怎么就成了个努力上进，学习各种技能的演艺圈预备人士了？ 　　迟念可以拖延着不进娱乐圈，但是她被系统商城搞得各种心痒痒。 　　买买买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高级护肤教程一套就要500积分，不挣积分就什么都没有。 　　所以迟念被引诱着开始了各种课程的学习。 　　按系统的那套被迟念斥之为歪理邪说的理论，迟念作为宿主要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无限的技能学习中去，做好为演艺事业奋斗终身的准备。 　　于是迟念畅想中美好自由，散漫度日的大学时光彻底化作了泡影。 　　系统致力于把迟念培养成全能型艺人，安排的课程和培训几乎是全方位的。 　　从系统出现，直到迟念毕业的三年多时间，迟念学完了【舞蹈预备】、【现代舞入门】、【现代舞中阶】、【现代舞高阶】、【探戈舞初探】、【古典舞初探】、【声乐入门】、【声乐中阶】、【转音技巧】、【论歌唱的感染力】等三十多门课程。 　　虽然每学完一个课程，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会有极大的满足感，积分兑换的商品使用效果她也很满意。 　　可还有个感觉一直萦绕着迟念。 　　那就是累。 　　以及某种预感，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会进入演艺圈的预感。 　　凡是得到必有付出，面对系统，似乎也是如此。 　　迟念直到拍毕业照的时候，才发现她连自己的同班同学都认不全。 　　大学课程除了被系统判定值得听的，迟念能逃则逃，即使是上课，也是来去匆匆，脑袋里想的是舞蹈课要迟到了，今天的高音练习还没做。 　　不是没有厌倦的时候，迟念心里那根弦绷不住的时候，也会发怒，会崩溃，明知道系统不具有真正人格，还是会因为它的高度人性化而把它当成真正的智慧生物。 　　每当迟念来到情绪爆发周期，系统就各种哭唧唧，它的声音系统是非常擅长卖萌的柔和电子音，系统一旦开始哭诉，迟念就扛不住了，因为系统会对她进行各种声讨，到后来，往往会让迟念有种是她不讲理，是她不对的感觉，只得投降，收拾好心情开始新的训练。 　　就这样，迟念习惯了很多东西。 　　比如早上五点半起床练习声乐，为了把一支舞跳到完美在训练室里待一整天。 　　身体具有强大的适应能力，支撑着迟念超出常人的训练量。 　　录制节目跟平时训练比起来要轻省很多，迟念是真的感受不到有多累。 　　最后一组训练生录制完毕的时候，邱宾白带着几个人出现在了演播室。 　　他带了很多食物过来，尽管不是很累，迟念还是有点感动。 　　邱宾白手底下艺人不少，出头的也有，比如洛东宁，每天工作很多，大半夜的能想到来看看她，很不容易，就算是时常昼夜颠倒，不讲究劳动法的娱乐圈，这个时间段绝大多数经纪人都也休息了。 　　迟念只是在一个多小时前跟邱宾白讲录制的事情，开玩笑说了句“求投喂”。 　　然后，邱宾白就真的来投喂了。 　　这让迟念体验到了一种被重视的幸福感。 　　邱宾白会做人，先找刘海涛和几位江湖地位比较高的导师，又是递烟又是送东西，开口就是“我们家念念给您添麻烦了，希望以后多关照。” 　　像极了为不听话的闺女操碎心的老父亲。 　　“老父亲”应付完该应付的，又打点了一番工作人员，什么打光师录音师摄像师场务，人人都有份小点心。 　　干完这些才过来管“闺女”，“闺女”此刻正在吃他带来的春饼，薄饼蘸酱卷京酱肉丝还有各种切成细丝状的蔬菜，吃的速度极快，五口一个，也是难为她居然能同时保持吃相优雅。 　　邱宾白眯着眼打量下正在进食的迟念，寻思着以后是不是能给她接档跟美食相关的综艺，要不然电视剧也行，看迟念吃饭，搞得邱宾白也有些饿了，怎么做到的，吃饭吃的这么香？ 　　咽了两口唾沫，邱宾白喉咙有些发干地道：“刘导跟我说第一次任务内容了，除了主题曲练习还有硬照拍摄，两部分都要进行投票，分数占比是七三开，我觉得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迟念边嚼边点头道“：嗯，确实不是坏事。第三期的看点其实不在A班身上，观众想看的大概是通过主题曲练习，练习生从低级班向高级班逆袭吧，第三期节目是属于低级班的节目。除非A班有人失误，否则看点不多。大家跳同一款舞，难度也没有很高，跳的再好在节目里就几个镜头，除了圈到的个人粉丝，普通观众也不会专门去看直拍。多了个硬照拍摄，好歹能继续刷脸。” 　　吃完夜宵，导师们也休息够了，本次录制的最后一项内容也被贺长星快速搞定。 　　也就是邱宾白提前跟迟念说的任务发布。 　　录完这些，节目组送练习生们回去休息。 　　IDOL养成计划对外号称全封闭式管理，108位练习生要入驻节目组提前租好的场地，离录制节目的演播厅很近，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邱宾白看着迟念一行人拖着行李箱走向别墅区的身影渐行渐远。 　　转身走向路边，那里停着他的车。 　　少女们进入了互相厮杀的修罗场。 　　他这个做经纪人的，也要走向属于自己战场。 　　台上的好戏才刚刚要上演，台下的吹拉弹奏，急管繁弦也要有人才行。 　　观众们只会看到节目里练习生的种种表现，殊不知节目外，还有公司之间，公司和节目组之间合纵连横，刀光剑影。 　　就在邱宾白开车回家之时，著名狗仔张先伟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午夜是他的工作时间，张先伟点开邮件，不知名的发件人写道。 　　【我有IDOL养成计划练习生的料，你要不要？】 　　张先伟知道这档综艺，他也有点兴趣，但是买卖爆料这种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兴趣。 　　回复邮件，【我需要先看一部分，找我爆料的人太多了，要确定是真的，事情才能往下谈。】 　　发件人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是关于营销“神颜”的那个迟念的料，你爱信不信，我也可以找别人。】 　　张先伟挠了挠自己油腻腻的脑壳，想起了那个叫迟念的小艺人的脸。 　　是个漂亮的姑娘，公司营销也不弱，应该会有点水花。 　　决定安抚住发件人再说。 　　【如果你的料保真，我要了，价钱好商量。】 　　再不济卖给迟念公司应该也能赚一笔。 　　他们狗仔的主要收入来源不是爆料，而是绯闻买断。 　　万一遇到大料，七位数的封口费也是有的。 　　迟念如今当然不值这么多，可万一节目火了呢？ 　　就算拿不到钱，能蹭到热度也是扩大他知名度的好机会。 　　料的真假，在他这种老狗仔看来，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重要。 　　现代传媒的影响力，他们最清楚。 　　指鹿为马，化白为黑，不是什么难事。 　　第19章、粉圈大佬诞生记（一）？ ... 　　第一期IDOL养成计划播出后，被浣熊视频吊起胃口的有不少人。 　　董甜甜的网络交际圈里有位视频剪辑方面的大手子也入坑搞起了IDOL养成计划，董甜甜跟随大手子的脚步摸进了某八卦论坛。 　　节目播出刚过一天，八卦论坛里为节目专门开的系列贴已经盖到第三楼。 　　楼名起的相当简单粗暴。 　　《垃圾浣熊丧尽天良，IDOL女孩美丽漂亮之养成计划③号楼》 　　帖子前排一溜打卡回复，在第一期节目中有亮眼表现的练习生频频出镜。 　　帖子前面几页还是很和谐的，可是慢慢地就有了硝烟味儿。 　　争论中心围绕迟念展开。 　　起源是有个用户发言说，【从颜值上说，这次IDOL养成计划，迟念喜马拉雅107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对其他练习生好感的论坛用户不服气了。 　　好看归好看，你美你的，踩我pick的小姐姐干嘛？ 　　针对颜值问题立马展开了持续几百层楼的撕X。 　　闹到最后，对这个不感兴趣的用户忍不下去了。 　　纷纷请挺迟派和踩迟派出楼battle，并表示楼里从此最好禁了颜值讨论内容为妙。 　　还附赠一个已经开好的帖子链接。 　　《开个简单粗暴的IDOL养成计划战颜楼，迟念vs107》 　　楼里第三层就贴了很多迟念的照片，还带着水印，一看就知道是从微博上搬过来的。 　　吵到白热化的争论双方让董甜甜烦闷不已，这帮人太能掐了，喷脏的，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的，戾气横生，董甜甜很不适应这种气氛。 　　好好的，有什么可吵的啊。 　　安静当只颜狗，看小姐姐在舞台上美美地表演不好么？ 　　不断有没看综艺的吃瓜群众被“战颜楼”三个字吸引进来。 　　【艳压了】 　　【哇，妹纸颜值可以的，能打。】 　　【看她跳舞结束的那个wink，是心动的感觉。】 　　【光看楼里照片，迟念确实吊打啊，神颜和普通美女的差距。】 　　【其他不说了，无水印照片呢，我要拿出去日路。】 　　虽然觉得挺迟派语气也不好，大有看不起别的练习生的意思，可董甜甜因为喜欢迟念还是站在挺迟派这边，她心里也觉得迟念比同期练习生要好看，只不过实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怎么能表达的那么招人恨呢。 　　董甜甜想不通，她这种没泡过八卦论坛，也没有混过粉圈的小白当然不知道追星世界的险恶。 　　反装忠，披皮黑，引战这些操作对于此刻的董甜甜来说，毫无概念。 　　她当下想到的是，她也想要无水印照片。 　　手机屏幕切换到微博，输入照片水印上的ID。 　　果然找到了同名用户，粉丝不多，只有一千多粉丝，估计得有百分之七十是渣浪塞的僵尸粉。 　　博主发的微博也不多，只有10条，可是董甜甜觉得她似乎发现了宝藏。 　　10条微博，条条精品，有着可观的转赞评。 　　这个博主看起来是走高冷范的，每条微博的文字内容都很简练，而且从不在评论里出现，也没有亲友互动，关注列表里只有三个用户。 　　分别是迟念、AG官微、IDOL养成计划官微。 　　如果换作是有点追星经验的姑娘，大多会猜这是个相对专业的资源站，背后很有可能是有好几个人在共同管理，甚至是职粉在管。 　　这种放资源的微博，向来是要求客观冷静的，虽然皮下操作者可能性格各异，在小号上群魔乱舞，可一旦操作资源号，就要正规高端起来，追星也是一门学问呢。 　　迟念之前是个纯素人，即使颜值能打，第一期节目又非常亮眼，可时间太短了，从迟念被爆出照片到节目播出只有短短五天，即使是能吸到一些纯舔颜的路人粉，也根本来不及形成有组织的粉丝队伍。 　　像这种一看就需要多人打理的资源站，背后代表着的是明星粉丝群体的成型。 　　但是董甜甜没追过星，在追星方面是个无知小白，压根不会想这么多，她只是兴奋于找到了一个方便她舔颜的地方。 　　这个博主审美实在太好了，迟念在她的微博里美得近乎夸张。 　　目前跟迟念有关的官方资源很少，只有三分钟的才艺展示小视频和综艺第一期可以作为截图的视频来源。 　　R大论坛又爆了一些校友对迟念的偷拍照，多是用手机仓促间拍出来的，跟那个校花帖子里的照片质量没法比。 　　博主的10条微博，有静态照片，也有动态截图。 　　让董甜甜惊叹的是博主居然做到了张张高质量，没有一张有瑕疵。 　　不管是迟念的正面，侧面，背影，或娇笑或认真或霸气，抬首垂眸间的美态都被博主截取到了。 　　董甜甜滑动屏幕，来来回回欣赏好几遍，看到心满意足之时，才准备私信博主。 　　心里稍微有点怂，博主看起来这么高冷，会不会不离她啊。 　　不管了，总要问问的。 　　网络世界的董甜甜比现实世界的董甜甜胆子大的多，反正对面又看不到我(*￣︶￣*) 　　酝酿一下语气 　　董甜甜决定走卖萌风 　　【大大在不在 O(∩_∩)O 】 　　刚发出就收到了回复 　　好吧，其实是条自动回复_(:з」∠)_ 　　【轻勿将本博图片用作商用，勿二传二改――资源链接：https://pan.baidu.com/wap/linksurl=xt265g】 　　呜呜呜呜，求勾搭失败。 　　董甜甜安慰自己，好歹拿到想要的无水印图片了不是。 　　把图片下载下来，专门在相册里新建了个相册来存。 　　像董甜甜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其中不少人都顺手关注了这个叫“唯念”的博主，使得她的微博粉丝数量在以一种均衡而稳定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增长。 　　普通人关注的是资源博的内容，而邱宾白则是陷入了深深地疑惑。 　　他在节目播出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跟进，而是选择了等待，要等网络反馈达到一定程度，再安排营销内容。 　　看到DS那边开始动作，邱宾白马上打电话给公司网宣部要求他们启动各项备案。 　　五分钟后，网宣部工作人员打电话过来，语气古怪道“邱哥，你是不是找外包宣传了啊？” 　　邱宾白听得满脸问号，“有你们在，我花那闲钱干嘛？” 　　“可是迟念的超话，贴吧，后援会都已经有人在运营了啊，连各大网站流量数据都有人在管，做的特别漂亮。” 　　“什么？”，邱宾白大惊，他可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苦思冥想中，邱宾白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迟念家里出钱在推她。 　　可迟念明确说过她母亲反对她进娱乐圈，不可能给她提供任何助力。 　　盘算一番，邱宾白拨出了迟念的号码。 　　迟念这时候正在摄影棚里等待拍摄硬照 　　电话接通 　　【喂，邱哥，怎么了？】 　　【念念，你家里是不是给你投钱了？】 　　投钱？ 　　迟立女士能给她投钱？ 　　简直是天方夜谭 　　【啊？邱哥你开什么玩笑。】 　　【有人在网宣这块儿给你造势，水平很专业，不是真金白银砸下去，没这个效果。】 　　必不能是迟立女士干的 　　除了迟立女士还有谁有可能？ 　　她那个跟迟立女士离婚十五年之久的亲爹？ 　　不不不 　　于文泉先生比迟立女士还要忙，而且如果是她亲爹真的想帮她，才不会是这个级别的动作。 　　那还有谁？ 　　迟念想起了今天早上过分活跃的系统 　　叫她起床的时候，萌萌的电子音欢快地唱着《我愿意》。 　　第20章、黑天鹅？ ... 　　自由摄影师汤俊站在摄影棚里思考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 　　想起IDOL养成计划节目组给的每天三万的劳务费与两万的额外红包 　　这让汤俊感觉金钱在扼杀艺术 　　想他一个高逼格艺术家为什么要来拍一帮土妞？ 　　喂，说的就是你，别凹造型了，会个鬼的摆拍，内地二十八线小县城的照相馆如今都不流行这个姿势了。 　　还有你，哪来的优越感，淘宝模特这个级别难道不low么？ 　　3号棚那个，麻烦把韩国爱豆风收收，请你想清楚你是在拍硬照ok？ 　　眼前这帮人，真可谓是群魔乱舞，妖孽横生 　　汤俊有些悲哀地想念《慕尚》杂志的摄影棚，那里虽然也有各种时尚灾难，但是比起他眼前的这些来，好太多了。 　　IDOL养成计划的总制片柯廷芳女士悠然自在地走到了汤俊身边。 　　手里夹着一支女士香烟，有着成功人士的自信，快五十岁了，眼角皱纹遮挡不住，对着汤俊一笑愈发明显了，可却透着股成熟的美感，她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 　　美人老了，却不让人兴起迟暮的悲哀，时光赋予她另一种美。 　　“Devin，我的姑娘们怎么样啊？”柯廷芳只是一个普通问句，都能让人听得浑身舒坦。 　　汤俊正心痛于艺术已死，庸俗当道，毫不客气地抱怨道 　　“我之前对很多人的评价是时尚灾难，而柯姐，你的姑娘们这种存在，这个词已经无法承受，我觉得她们是时尚黑洞，吸收所有灵性和创意。” 　　柯廷芳对这种评价并不生气，她显然知道108位练习生大多数是什么资质，娱乐圈的初丁，高级时尚届里突然闯入的丑小鸭，这是属于天鹅的国度，没有蜕变之前，当然格格不入。 　　意态闲闲地抽口烟，柯廷芳安慰汤俊道 　　“我很抱歉，Devin，但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肤浅又急功近利，我们所在的环境更是这样，所有人都在喊流量变现，一夜成名是每个月都在发生的事情。而你现在拍的这帮姑娘，她们全都是好运的丑小鸭，灰姑娘。正等着你施展魔法，让她们成为天鹅和王妃。” 　　汤俊有着时尚圈人士惯有的毒舌，“丑小鸭本身就是天鹅，灰姑娘的真实身份是个贵族小姐，基因非常重要，而她们――” 　　汤俊指向扎堆站着的练习生，正要喷溅堪称恶毒的话语汁液之时，却看见一道身影正推门进来，看清楚来人的身条和面容，汤俊选择了改口。 　　“柯姐你说的对，其中某些人确实在等待我的魔法。”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脸疼，呵呵。 　　柯廷芳顺着汤俊的目光看过去，那女孩穿着条Chictopia黑色连衣裙 　　长发梳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化了淡妆的脸看起来清新皎洁，自然而然吸引人的注意力。 　　柯廷芳自然记得她，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来自AG的练习生迟念 　　台上台下俱是焦点人物，颇有话题女王的潜质。 　　可惜，却不是她要重视的对象 　　柯廷芳收回目光，试图拉走汤俊在迟念身上投入的注意力。 　　“Devin，好的可不只一个。”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汤俊的好奇，他问道 　　“还有谁？” 　　柯廷芳指向摄影棚的角落位置，有个女孩子坐在那里默默地看书，体态优美，气质高雅。 　　“我属意的白天鹅，她刚从国外回来，出身纽约市芭蕾舞团，从五岁起，练了十七年的芭蕾舞。”，柯廷芳有些得意地介绍道，还不忘问汤俊的看法“Devin，你觉得如何？” 　　柯廷芳的态度表现的如此明显，汤俊自然奉上恭维“柯姐的眼光，怎么会有不好的地方。可我要说，您要是年轻二十岁，就没现在这帮姑娘什么事了。” 　　毒舌刻薄，是汤俊的天性，甜言蜜语，则是他的生存之道。 　　柯廷芳被取悦了，咯咯笑两声，有些娇嗔地拍了汤俊胳膊两下，笑骂道 　　“你这张嘴啊，最会讨人喜欢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那边那个，多关照，她绝对好拍。” 　　柯廷芳话里所指的，当然是那只她的“白天鹅”。 　　汤俊点点头，应承道“柯姐放心，我的技术，可没让您失望过。就算她是个木头，我也能让她动起来。” 　　柯廷芳得了保证，满意地拎包走人。 　　“白天鹅？” 　　汤俊看看那个看书的女孩，嘴角微扬，嘲讽性地嗤笑一声。 　　他们这种搞摄影的 　　爱的其实是黑天鹅。 　　毫不留念地挪开目光，汤俊寻找那个穿着黑裙的身影。 　　啊，找到了，她可真显眼。 　　唐骏大步流星向她走去。 　　迟念被留着长发的摄影师搭讪时，正在跟系统交流。 　　“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事了？” 　　系统的电子音充满着表功的喜悦“宿主，我做了好多事哦！” 　　它凭借自身的数据收集与处理能力，一天之内就学会了网络营销的八百种方式呢。 　　还学会了修图，被很多人类叫“大大”，人类赞美的方式好多啊，根据文字对比，全是在夸它的，按照东亚地区的人类的接受到夸奖后的一般情绪反应，它现在应该处于害羞状态才对o(*////▽////*)q 　　“宿主你不用夸我啦，这都是作为一个系统应该做的，我今天还跟你的一个黑粉掐了两百楼呢，跟人类吵架好累哦，人类的情绪反应总是奇奇怪怪的。” 　　迟念：…… 　　她根本没夸它好么？ 　　还有，什么时候学会的粉言粉语啊，连黑粉都懂了，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居然跑到八卦论坛跟人掐架。 　　系统自从跟迟念签订契约以来，总是会是不是抽风一下，跟网络小说里那些算无遗策，功能逆天的系统比起来，里里外外透着股不靠谱的味道。 　　迟念听完系统的话有点哭笑不得，决定不能被系统带跑，跟它说正事。 　　“把你拿的粉丝群体权限交出去，让AG来管。” 　　系统委屈，系统伤心 　　欢快的电子音自动调成了凄凄惨惨戚戚的小白菜音 　　“宿主不喜欢我的做法么？” 　　迟念习惯性地心软，怀着负罪感安抚道 　　“不是啦，是你这么做，很多事情我没法解释，如果撒了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 　　说完才发觉中计了，MMP，系统根本不具备人类情感，它只是拟人而已。 　　拟的时间久了，形成了一种属于人工智能的腹黑。 　　系统的语气还是可怜巴巴的 　　“哦，那我通过网络交接。宿主，我还可以继续跟你的黑粉掐架，给你拍照修图么？” 　　迟念扶额，到底是什么让她的系统变异了啊。 　　“随你便啦，反正我又管不住你。” 　　好像有些怪怪的，就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 　　迟念在心里暗自嘀咕 　　“小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迟念的思绪被打断，凭借迟立女士□□出来的反应力，维持住了作为美人的镇定与风范 　　“迟念” 　　名字是要说的，别的一个字都不用多说，迟念脸上挂起交际性质的笑容。 　　“小姐，我喜欢你。” 　　迟念笑容有些破碎的趋势，这个节目组请来的大牌摄影师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谢谢”，迟念勉强维持风度，无论如何他人的喜欢都是一种对她的赞美。 　　似乎是看出了迟念的僵硬 　　汤俊解释道，“不是那种喜欢，是摄影师对被拍摄者的喜欢。” 　　“哦，那也谢谢你的喜欢，这对我来说，可能是种更好的赞美。” 　　迟念神魂归位，原来是她刷脸成功。 　　“我想马上给迟小姐拍照，所以才过来打扰你，我这个人有点怪，还请迟小姐多多见谅。” 　　艺术家嘛，她理解。 　　迟念说服自己，这就是摄影师的风格，同时答应道“好啊，有劳了。” 　　刚说完话，汤俊就不由分说地把迟念拉向了化妆区。 　　迟念像布娃娃一样被摁在化妆台前 　　汤俊跟造型师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要求“发型要多久才能做出来？一个临时发型就够了，但一定要定好型，要大波浪，不要卷的太厉害，最好能做出自然而然的效果，妩媚一点。” 　　“不要平眉，韩式平眉简直是对人类审美的践踏，她的眉形很好，在这个基础上加粗一点。” 　　“口红颜色要正，你这几个颜色都不行，让助理去专柜买我要的这个牌子，我只要这个颜色。对，这次是拍黑白照，但是她的唇色不对影响我的发挥，我看得见她涂了哪种口红。” 　　“感觉你懂么？那种属于荧幕的黄金时代，纸醉金迷的时代，贵族还有余声的时代，想想那些被神话的大美人们，想想她们带给你的感觉，用这个感觉给她修容。” 　　“衣服不需要换了，这次带过来的衣服不行，她自己穿的这件就很好，girl，你很有品味，虽然我压根不会取你的全身景。” 　　一通折腾， 　　等迟念造型完美出现在汤俊的镜头里时，整个摄影棚的注意力都被汤俊的动静给吸引过来。 　　练习生们看着绿幕前的迟念，想法取得了空前一致，硬照投票墙上，绝对不能跟迟念挨在一起。 　　迟念的镜头感和硬照表现力让汤俊惊艳，这个女孩真的很会拍，也很好拍。 　　半点不像是初进娱乐圈的新人 　　对表情和身体有着时尚圈老手才有那种控制力，苛刻的镜头下面，是张看起来异常松弛却又非常有故事的脸。 　　她是美的，非常美，公众审美意义上的美跟时尚届的美在她这里取得了一致，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汤俊不断地按下快门 　　他找到了他的缪斯。 　　第21章、暗涌？ ... 　　“喂？老蒋啊，找我喝茶？不用啦，最近实在太忙了，没时间啊。” 　　“嗯嗯，我知道你打电话来干嘛，咱们老交情了，是，你不容易，我也很理解。可这个照片顺序啊，真的不好弄，我就不该提前把照片发出来，你看看，这一早上全用来接电话了。” 　　“卖你个面子？你的面子当然是要卖的，可我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啊，我现在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呢，事情很难做。你们家蒋蓝还是不错的，可她没能压住AG的丁笑璇，这不是就进B 班了，第三期节目我够意思吧，镜头给的够，独白时间的长度在练习生里也算长的。” 　　“要不这样，我给开个后门，你问问小蒋的意见，是微博九宫格的硬照官宣不跟迟念和阮初彤放一起呢，还是网站的投票页面安排地远一点？” 　　“行，你赶紧问问小蒋的意见，尽快啊，现在都星期一了，今晚八点，是要开启硬照投票轮的。” 　　刘海涛挂掉电话，这个周一早晨从他手机开始，他一直被甜蜜的烦恼所包围，整个人被奉承的有点晕。 　　什么叫人尽其用，这就叫人尽其用。 　　几张照片就能把各大公司，几十个经纪人搞得坐立难安。 　　迟念和阮初彤的硬照照的太好了，尤其是迟念，所以昨晚给每个练习生经纪人或者公司邮寄照片后，大家都不愿意跟迟念和阮初彤挨着，千方百计地要离她们俩远点，两人二选一，非得挨一个，基本都选挨着阮初彤。 　　在办公椅上转两个圈，喝口助理泡好的浓茶，刘海涛得意地哼起了曲子“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 　　第二句还没唱完呢，就又有电话打进来。 　　这人需要好好对待，是重要人物。 　　DS的牛总 　　“当不得当不得，牛总您过奖了，你们DS的练习生质量的没得说，小白和小成，我们节目组里说起来，那是要竖大拇指的。” 　　“牛总，不是我不体谅您，是您不不体谅我啊，这么大个摊子，我也难办。” 　　“什么？保一个？保一个倒是行。您要保谁？” 　　“保小白啊，那成吧，微博给她个中心位，网站那边我保证离得迟念和阮初彤远远的。” 　　“牛总，不说了啊，您看我这里实在是忙。” 　　刘海涛放下工作专用手机，拿起生活用的手机，无缝切换。 　　“陈舟！你个老小子也来添乱？迟念有什么可让你发愁的，也不知道你们AG哪里撞的大运，找来这么个宝贝。” 　　“你是说其他人，哎呀，有迟念就够了，剩下人都不重要。我要是你，我就主推迟念。” 　　“行行行，我保证最好的位置给她。” 　　电话不断地打进来，刘海涛四两拨千斤，左推右挡，居然很是神奇的谁也没得罪，反而让打电话的人都欠下了份小小的人情。 　　负责官微的工作人员给刘海涛重新沏杯茶，佩服道“头儿，您可真厉害。” 　　“去去去，赶紧干活去，别在我身边打转。”刘海涛最见不得手底下的人磨洋工。 　　工作人员委屈道“您让我干的，我昨天加班都干完了。微博内容全部定时发布，而且保质保量。” 　　“你呀，就是眼睛里没活儿。在我眼前晃悠有什么用，组里你能学的东西多了去了，赶紧找活儿干去，年轻人千万不能懒。” 　　打发走不省心的官微。刘海涛哼着没唱完的曲儿，打开了手机相册。这次硬照拍摄，最出彩的两张照片来自迟念和阮初彤。 　　刘海涛相册第一张就是A班九人的合照。 　　C位自然是迟念的，但她的存在吸走了大半的注意力，任何人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是迟念。 　　这当然跟她的相貌有关，但是刘海涛知道，迟念做得到这么显眼，不单单是跟外貌有关。 　　这张合照，刘海涛已经看了不下几十次了，每次看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注意起迟念而忽略其他人，看完之后回忆照片内容，想起来的，还是迟念。 　　刘海涛对硬照拍摄这方面了解不多，但是他凭借自己的从业经验可以判断出迟念在这张照片上的“心机”。 　　迟念的姿势是斜身侧坐，姿态看起来非常放松，她甚至没有看向镜头，可就是能牢牢地攥住镜头之外的目光。 　　妆容、眼神、表情、气场、肢体动作…… 　　每一个被拍摄者所能动用的所有东西，都被迟念所利用。 　　看似放松的身体，其实全身的肌肉都是紧张的，靠着力量的绝对控制来制造镜头里的“不紧张”，要非常用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脸部表情与拍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冷漠而疏离，让人想探究她这副表情背后的故事，微挑的眼角，流泻出暗藏的魅惑，眼睛传递着内心的波澜，轻轻一瞥，勾魂夺魄。 　　冷漠里能感到嘲笑，她仿佛知道看见她的人一定会心动神摇。 　　可美人无情，她嘲笑毫无定力的凡夫俗子，一张照片而已，你们居然会被蛊惑？ 　　是可以长久回味的照片，浓重的故事感，强烈的冲击力。 　　这样的迟念，跟照片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迟念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剩下的八个练习生，只是在“照相”。 　　与迟念的驾轻就熟，手到擒来不同，剩下的人让刘海涛觉得太嫩了。 　　最差的是甜美长相的童敏敏，她太甜了，甜腻是高级时尚感避之不及的东西，还有几乎出现在每个人身上的僵硬感。 　　时尚≠美貌，但时尚＝自信。 　　表现力一定来源于自信，各大时尚杂志钟爱的高级脸和大众审美里的美人脸相差甚远，超模们的脸在普通人看来，很难与影视明星匹敌，甚至会觉得怪异，可一旦出现在杂志封面上，超模往往更合适，更高级，有些时候在杂志上同框，甚至可以做到秒杀。 　　娱乐圈的菜鸟们习惯了伏低做小，再大的野心也要收起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业内的顶级杂志，封面？离她们这种练习生太远了。 　　硬照拍摄上的自信，镜头感，镜头语言的掌握，既看先天条件，也要有足够的经验积累。 　　所以迟念的存在让人惊叹。 　　阮初彤的硬照效果好是可以想见的，她有足够的先天优势，芭蕾舞演员的经历，足够让她夺目。 　　而迟念呢？这个女孩子到底什么来历？ 　　刘海涛有些好奇，问陈舟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没个准话，只是含糊应付说“反正这姑娘有背景”。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可以教出一个迟念。 　　晚上八点 　　IDOL养成计划的官微开始每15分钟推送一次练习生硬照。 　　迟念的个人硬照出现在八点整的头条微博中心位置。 　　明明是黑白照片，偏偏活色生香。 　　看见的人，没法不赞叹一句果然是神颜。 　　汤俊在第一时间就转发了微博，毫不避讳地称呼迟念【My girl】 　　IDOL养成计划的宣传力度很大，刚播完三期节目，就已经收获了相当高的播放量，传播量更是广泛。 　　第一期的时候大家都嘲笑节目有股“土味”，边吐槽边看，意外的收获是迟念，她各方面都没什么可挑剔的，有八卦博主在节目只播出第一期后就大胆预测迟念的出现，会进一步搅乱现在的小花旦格局。 　　第二期节目更是直接因为迟念而出圈，改编成说唱的《沧海一声笑》引起了大规模转发，传统与创新并重，女声唱来也是潇洒不羁，磅礴江湖气。收尾处又有阮初彤的惊艳登场，完成了第一轮挑战。 　　到了第三期，粉丝群逐渐成型，IDOL养成计划的存在感已经不容置疑，这节目是实实在在的火了。 　　硬照官宣后，讨论量急速升高。 　　有几个向来高冷的时尚博主都忍不住出来点评，当然不必指望他们会有什么溢美之词，肯降下身段已经是最大的妥协。 　　张先伟翻看着各大八卦论坛对IDOL养成计划的讨论，心里的狂喜压都压不住，真的让他逮到一条大鱼。 　　这个迟念，有点东西。 　　有些猥亵地看着洋葱社区里贴出的迟念照片，真是个美人儿啊。 　　他做狗仔有五年了，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虽然到目前为止没见过迟念真人，可是完全能判断出迟念是真的漂亮，不是靠修图的照骗。 　　可惜，美人从来遭人妒，命不好的居多。 　　怜悯地看了眼照片里笑靥如花的迟念，张先伟虚情假意地叹口气，退出了帖子。 　　身边的小弟正在吃晚饭，试探着问他“老大，你说是什么人要搞迟念啊，照片钱都不要，只要求不许通知AG。” 　　小弟刚从农村老家出来不久，人还蛮机灵的，就是有时候会心软。 　　“谁知道呢？反正好几家都要下场，AG吃相太难看了，男团那边有个宋衍，女团这里，又有个迟念。天下的好事全让AG占了，别人能乐意？何况，苍蝇不叮无缝蛋，迟念自己不自爱，又不够谨慎，叫人抓了把柄，也是她该得的。小黄，你可别看娱乐圈的这些女明星看起来有多好，私底下，脏着呢。” 　　小黄被说破心思，他确实有点喜欢迟念，迟念看起来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小黄一直觉得就是公主也不过如此了吧。 　　腼腆地笑了笑：“哥，我懂。” 　　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迟念都这么好看了，唱歌跳舞样样行，还会弹古琴，R大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第22章、公开处刑？ ... 　　【说了多少遍不要和迟念同框，简直是公开处刑】 　　关注的刻薄时尚博主难得说了句“好话”，让董甜甜感觉到了羞于表达给别人的快乐。 　　按粉圈的规则，这当然是不好的，这叫拉踩。 　　但是董甜甜没办法抗拒这种有些罪恶的愉快感。 　　据说人喜欢上同性偶像的潜意识心理可以一分为二，一般是在同性别偶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半是看见了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 　　董甜甜没有在迟念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但是她确实觉得迟念是她青春幻梦的现实映射。 　　自从喜欢上迟念，董甜甜就飞速地接受着粉丝圈子的各种信息。 　　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从来没追过星，也从来没想过要追星，如今却深陷追逐偶像的大坑不可自拔。 　　董甜甜深觉人生之莫测多变。 　　上了大学反倒成了曾经的自己鄙视的追星狗。 　　自我嫌弃三秒钟，董甜甜又非常愉快地刷起了微博评论。 　　通过别人夸赞偶像而来的愉悦感当然廉价，甚至有些低级。 　　可快乐不就够了吗？ 　　董甜甜就想要这样易得的快乐和开心。 　　她确实是学霸，又就读于R大，不敢说博览群书，但是阅读量和知识储备量在同龄人中应该算得上可以。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让深沉的归深沉，让轻松的归轻松才是比较好的吧。 　　拿着对其他严肃圈子的要求来评判演艺圈，某种程度上说是不公平的。 　　倒不是是说演艺圈没有深刻性，那些在影史上闪闪发光的电影、导演、演员、剪辑师…… 　　是艺术品，是艺术家 　　可自演艺界诞生起，它的一大职能，是取悦。 　　取悦观赏者，现代的演艺圈尤其如此。 　　整个圈子以此为生 　　那又何必过多责怪呢？ 　　你观看，你参与，是你的选择，你选择了肤浅的快乐，人生总是需要一点浅薄的乐趣打发时间。 　　如果要问为什么在108个女生里选中迟念 　　董甜甜想，大概是因为迟念对她来说，更像是“自己人” 　　同校就读带来的天然亲切感，节目中短短的几段自白里可以看得出的谈吐与教养。 　　偶尔自省，董甜甜觉得她还是具有天然劣根性的。 　　IDOL养成计划里的很多练习生，在情商上也许可以打80分，但是在人文素养和智识上，甚至无法达到及格线。 　　董甜甜会因为她们的某些话语和谈吐而感到尴尬 　　也许是种令人讨厌的优越感在作祟 　　在迟念身上，董甜甜没有体验过这种烦恼 　　迟念在一些人眼中是野心家人设，因为她总是会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诉求，风格强势。 　　而让董甜甜着迷的正是迟念的这种直白与强势。 　　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谦虚，要做个好孩子，抑制自己的种种渴求。 　　典型的中国式家庭教育，怕宠坏孩子，所以不能轻易满足孩子的欲望。 　　于是董甜甜学会了做个乖小孩，心里想要洋娃娃，口中说出的是“有没有都可以”，羡慕隔壁女孩子的公主裙，也只止步于告诉妈妈她觉得这件裙子很漂亮。 　　其实董甜甜不想这样的，她就想要洋娃娃，她想要公主裙，她想吃垃圾食品。 　　小时候的种种不满足在长大后，会加倍补偿自己。 　　所以董甜甜喜欢二次元，爱买LO装，嗜甜嗜辣。 　　在心里，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轻易地打败已经成年的理智，在疯狂索要。 　　所以会喜欢迟念，迟念会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争取，不掩饰不害羞，坦坦荡荡。 　　对欲望的赤诚之心，比所有甜美、温婉、男友力的人设更击中董甜甜。 　　这些想法董甜甜从未说出来过，不管网上还是网下。 　　在粉丝圈子里，她忙着打投，抡着转发，对着迟念的新动态各种“啊啊啊啊啊啊啊。” 　　开始把之前待在二次元圈学到的技能用在追星上，剪视频、p图、写自我感动同时感动其他粉丝的小论文。 　　要计算这个月生活费能省多少出来，结余的压岁钱加上没花完的奖学金，应该够她去S市的往返机票和食宿费，如果抢不到售票网站的公演门票那就要靠黄牛了，和粉丝群里有意去看公演的几个妹子一起从黄牛手里收会不会便宜点。 　　董甜甜想的东西很多 　　微博私信提醒又来了，最近一个月的私信提醒每天都在涨，消息提醒更是一天不看99＋。 　　因为会剪辑会修图还会卖萌(づ′▽`)づ 　　加上之前有一定的粉丝基础 　　董甜甜混成了个“大大”，每天都在跟别的“大大”搞社交。 　　董甜甜觉得自己不算大大，像唯念那样的才是真大大。 　　唯念的博主姐姐居然搞得到迟念拍摄硬照时候的他角度照片，还有美翻了的彩色版动图，光那条动图微博转发就轻松过万。 　　粉丝群里都猜唯念可能是节目组工作人员，要不然就是迟念公司的工作人员。 　　董甜甜点开最近一条私信 　　【萌主，你看洋葱小组关于大小姐的爆料了么？】 　　萌主是很多小粉丝对董甜甜的称呼，因为董甜甜的微博名叫“总会被自己萌到的董小姐” 　　名字太长不便称呼，所以大家爱称为盟主。 　　而大小姐则指的是迟念，目前只是部分粉丝对迟念的称呼，还没有在整个粉圈扩散开来。 　　董甜甜疑惑，她不爱看洋葱的八卦小组，她一般只在另一个八卦论坛跟综艺楼。 　　【什么爆料？】 　　对方发过来一个洋葱的链接 　　帖子名字就起得不怀好意 　　《八一八预订C位出道的迟念迟小姐》 　　发帖人有一副娴熟的八卦腔调 　　【迟念最近算是组宠了吧，神颜衣品好，唱跳实力非凡，还有时尚感是个才女，连学校都没得挑，R大金融毕业，在你国高校鄙视链上只惧top2。 　　真是个完人，艳压一群练习生。 　　可世界上真有这种人？ 　　鹅们请问问你们自己的理智，这只能说明迟念公司会玩，人设立得好，立得妙，立得呱呱叫。 　　今天跟R大刚毕业的闺蜜吃了饭，才知道了关于迟念的大料，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主贴下面有迟念粉丝出现想要抱走，顺带抱怨迟念的黑子全天24小时无修工作，堪称模范黑子。 　　也有吃瓜群众唯恐天下不乱，告诉发帖人不要怕，普雷斯够昂 　　各路人马回了几十贴，发帖人才再度出现。 　　【你们都想知道是什么料啊，我才不会现在就说，现在就说了我这贴还有什么价值？我们先分析一下迟念参加综艺以来的全部过程。 　　第一期节目开播前，一名“网友”在“意外”之中找到了迟念小姐的照片，这照片找的那是相当的妙啊，美得不要不要的，想我洋葱出产的各位文艺女神高修美照，居然没一个打得过。然后迟念小姐成功地实现了未播先火。 　　在才艺展示环节，迟念小姐又展示了她的创作才艺，一首原创民谣《过程》，让众多文艺的伪文艺的男女青年惊为天人。 　　而节目播出后，迟念小姐也不负众望，高调地选择了一位，还赢得了跟练习生白悦心的battle，成功地搞出了存在感。 　　让我们回顾，到这一步为止，迟念小姐已经上了三次热搜，一次比一次靠前，微信营销号文章多篇，不乏10w＋的大号。 　　而第三期节目很不幸，节目组选择的主题曲表演初C是阮初彤，可我们迟念小姐才不会轻易认输，主题曲初C没拿到，可还有硬照拍摄啊，迟念小姐在硬照上又杀出一条血路，艳压一票人，完成了出位的目的，这次迟小姐主打的牌是衣品和镜头表现力。 　　细细数来，我是很佩服迟小姐的，女明星想要的好人设，迟小姐在三次节目里居然已经立的七七八八，只欠节目组编剧给她完善剧本，捋顺故事线。 　　而迟小姐也不负众望，在首次投票里登顶第一，剑指C位出道。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如迟小姐，也会犯错，她败给了女人的通病 　　那就是虚荣！ 　　为什么这样说呢？ 　　鹅们跟我来看迟小姐的穿着打扮，这里要感谢微博某知名时尚博主，要不是你对迟小姐的喜爱，我还没那个契机来知道迟小姐背后的故事呢。 　　[图片].jpg 　　先说最让我惊叹的重头戏，迟念小姐初次等级评定穿的星空裙，看过节目的大家应该对这条裙子印象深刻吧。 　　节目刚播出，就有鹅开贴求扒这条裙子的来历，可偌大小组，居然没人清楚。 　　而我们可爱的时尚博主，他给出了答案 　　这条裙子是Rodríguez的非卖品，由现任品牌设计师Giovanni亲手制作于三年前，它有自己专属的名字“Margot”】 　　董甜甜飞快地跳过发帖人对迟念衣饰的盘点，但是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迟念的消费阶层不单远超工薪阶层，即使在爱慕浮华的娱乐圈，作为一个新人，也堪称奢侈。 　　群众们似乎对迟念的衣着打扮更感兴趣，讨论歪到了迟念的品味上，更有女鹅理直气壮地表示 　　【我不关心迟念的料，我只想说她这么穿真的好好看啊。】 　　发帖人不在乎帖子歪楼，在帖子回复数超过三百后，继续写道 　　【那迟念小姐作为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练习生，每个月领着可怜的公司补助，是哪来的钱支撑她的消费呢，更何况她有不少单品是光靠钱砸不到的。 　　我闺蜜跟迟念同级，吃饭的时候，她蛮欷歔地跟我讲，迟念小姐在大学交过一个男朋友，英俊多金，性格也好，堪称完美的老公人选。当初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院里都说是非常般配的金童玉女。可这段恋情的结果是迟念甩了她的男朋友，男孩子黯然出国，真是让人心疼。 　　迟小姐为什么不抓紧扒住她的前男友？ 　　答案就是我之前说的，虚荣。 　　男友虽然家境富裕，可是依然无法承受迟小姐高额消费需求，毕竟迟小姐还没嫁进来不是，男友的副卡不够迟小姐刷的。 　　所以迟小姐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可怜的男生，奔向了他人的怀抱，这个人多金有豪爽，还对迟小姐体贴温柔，做个金丝雀没什么不好。 　　可虚荣是无止境的 　　迟小姐不但要享受最好的物质，还需要更多的赞美 　　又有什么比做个明星更能得到赞美呢？】 　　董甜甜觉得这个发帖人简直是个沉迷自我YY不可自拔的神经病，她从一开始就不信，因为她就是那个“无意”的“网友”，到现在AG都没给她打过一分钱，她还倒贴了AG几百块，毕竟迟念是AG的艺人，支持迟念，就是变相支持AG。 　　帖子里面跟帖的人似乎也不大信发帖人，因为这里面自我揣测的部分太多，甚至连迟念的个人心理都编排上了。 　　有些暴躁的粉丝直接开骂 　　【有锤上锤，没锤楼主自己司马行不行？】 　　董甜甜觉得这个帖子除了让她心情变坏以外毫无用处 　　习惯性地下滑刷新 　　最新一条回帖却让董甜甜的心猛然间坠入谷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脑残粉求锤得锤，最近风头正盛的狗仔张先伟发微博了，说两个小时以后要爆迟念的大料。】 　　第23章、MDZZ？ ... 　　邱宾白紧急通知迟念有人要爆她的料的时候，迟念是不太信的。 　　wtf？？？？？ 　　爆料？她有什么可爆料的？ 　　“张先伟那里根本说不通，我看他话里话外那个意思，是要把这事往大了搞。你快想想你以前有没有干过什么蠢事，哪件事上首尾没处理干净。公司现在两眼一抹黑，太被动了，有力气都不知往哪里使。”，邱宾白急的快要火烧眉毛了，还得苦口婆心地劝迟念，怕她有什么严重隐情说不敢出口。 　　“女明星能被爆的点我真没有，我没整过容，没找过金主，没涉过毒，也没有在网络空间上传过任何不雅照片，向来奉公守法，积极向上。不信的话，你尽管去网上查。” 　　迟念理直气壮，她确实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有什么污点。 　　决定出道的时候，系统已经删除了所有她在网络上活动过的信息，包括她中二时期在贴吧写的“旷世巨作”。 　　在网络世界里，迟念可以说，出道前的她就是个“完人”，因为别人根本找不到她的活动记录。 　　邱宾白能感受到迟念的底气，但是这让他更恐惧了，因为还有另一个可能，迟念本人不知道别人从她身上搞到了什么东西。 　　未知才是最恐惧的东西，因为无从预测，也更无从把握。 　　“好，我信你没干过什么，可万一是别人拍到过什么，或者你跟别人说过些什么被人家保存了聊天记录？别的不论，你先把你大学的时候那个男朋友跟我报备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你自己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在高中？会不会是你这俩男朋友看你红了，想借机捞一笔？”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瞎猜！十年前的娱乐圈纪实小说才会有这种情节吧，梗都老得掉渣了。” 　　迟念简直要咆哮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狗血情节发生在她身上。 　　“我等等跟你说大学男朋友的事，我先要声明，你怀疑的这两个人不可能缺钱，人品也没卑劣到这个程度。” 　　“其次，非常不幸，你提到了我的最大黑历史，对，就是我的初恋，也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一次爱情故事，我不想谈，你也不要再提。我前男友这个人是有点问题，但他的问题只是在我看来有问题，别人眼里的他，就是个好好先生。 　　而且我没跟他上过床，你不用担心他手里有我床照什么的。” 　　“最后，大学的那个‘男朋友’，是假男友，事实上，我根本没跟他谈过恋爱。” 　　邱宾白听明白了，追问道 　　“假男友是什么意思？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花样真多。” 　　迟念头疼，迟念不想解释。 　　“我大二的时候被个三代追的不耐烦，就找大学的‘男朋友’演了场戏，他在学院中秋晚会上当着全院同学的面向我告白了，知道的人很多。” 　　听完迟念的话，邱宾白沉默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迟念在个人历史上堪称无懈可击。 　　最后只能决定按兵不动，看看那个狗仔到底会爆什么料。 　　这未免有些太被动了，充满了听天由命的味道。 　　邱宾白提前联系好公关公司，不管是什么黑料，他就不信以AG的资金和人脉会压不下去。 　　狗仔张先伟非常聪明地给爆料预留了预热时间。 　　两个小时，足够让各路人马煽风点火，也足够让兴奋的八卦网友更加兴奋。 　　练习生们是最关心网络动态的人，自然都知道了迟念被狗仔盯上了的消息。 　　基地里来来往往的练习生慑于迟念一个月来的威风，不敢当着迟念的面说这事。 　　可背着迟念，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 　　各种微信小群里，聊天火爆地不行。 　　IDOL养成计划的工作人员全是圈内人，对此也是津津乐道。 　　有个选管来查看寝室情况的时候，看迟念的眼神让迟念觉得恶心。 　　仿佛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不干净”，虽然尚不清楚事实的真相，可是心里已经给迟念定了罪。 　　这种人是所有消息的天然歪曲者，生来热爱八卦与道德审判。 　　迟念懒得理，她知道自己不讨选管喜欢，自从搬进基地，她跟选管除了必要事物以外，没有多余交流，她不像其他练习生那样嘴甜，会用各种小恩小惠讨好她们。 　　这么做当然可以让自己过的更舒服一点。 　　可是不好意思，迟念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向来遇到的是别人讨好她，她讨好别人？ 　　跟她亲爹撒娇算不算？ 　　不算那就没了。 　　在手段圆滑，处事老练这个项目上，迟念的得分大概是不及格。 　　很多事情你明白怎么做会比较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的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能放下身段，曲意逢迎的人，其实不多。 　　普通人尚且觉得这么做别扭，甚至是恶心。 　　遑论是迟念 　　她学不会，也不屑学，更没必要学。 　　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在练习生圈子里不容易交到朋友，甚至被人讨厌。 　　起点不一样，资源不一样，处事手段乃至价值观，都是不一样的。 　　迟念跟娱乐圈没什么适配性，如果没有系统，她跟娱乐圈的接触，大概只会是偶然兴起去看时装周的时候碰见了几个看秀的明星，或者是跟某个追逐最新款高定的娱乐圈人士相中了同一款衣服。 　　会进娱乐圈原本就是俯身低就 　　迟念做得到对遇到的人平等以待，她也不喜欢她母亲那种对大多数人投以俯视的态度。 　　可让她压低身段，低头做人？ 　　不好意思，做不到。 　　她没被迟立女士养成只仰着头睥睨凡人的孔雀已经很不容易了。 　　无视掉选管，迟念气定神闲地看着一本厚书，系统未雨绸缪，提前开了讲述表演技巧的书单，要求迟念在节目结束前过一遍。 　　离爆料倒计时只剩五分钟的时候 　　迟念放下书，拿起手机。 　　她倒要看看，狗仔要爆她什么料。 　　手机轻震，是微信的消息提醒 　　阮初彤在她上铺发了消息过来 　　【不管这次发生什么，我可以保证不是我干的，别让我背锅。】 　　迟念挑眉，这是提前打预防针？ 　　倒是阮初彤的作风 　　别人看阮初彤是小白花，可阮初彤实际上是朵黑心莲。 　　要不是因为跟顾景同那些事 　　迟念觉得她会欣赏阮初彤这种人 　　聪明，果决，知道自己要什么，心计手段都不缺，还够狠。 　　阮初彤是个能成事的人。 　　正想着阮初彤，宋衍打电话过来“慰问” 　　“胖念，我有预感，你要红了。” 　　“能不能别叫我胖念？你看我现在这八十来斤体格哪个地方跟‘胖’字沾边。还有，什么叫我要红了，我是已经红了。” 　　迟念的几个A班室友其实都在偷偷注意着迟念。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迟念现在的听起来语气非常活泼自然，显然是关系不错，才会怼来怼去。 　　“行行行，是已经红了。” 　　宋衍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来自他同寝练习生的一句“卧槽”给打断。 　　那位练习生不知道宋衍在给迟念打电话，大声说道“迟念被个老男人包了，石锤出了。” 　　宋衍：...... 　　迟念：...... 　　这TM就很尴尬了 　　宋衍声音飘忽，“咳咳，胖念，我看你不止是红，你是要爆的节奏啊。” 　　迟念：…… 　　迟念没出声，她也在看到张先伟的所谓“爆料” 　　“迟念？你有没有在听？” 　　就在宋衍叫出迟念的全名的一刹那，原本因为八卦而讨论气氛浓厚的寝室瞬间安静如鸡。 　　“我在，现在此刻当下，我非常极其特别想给你表演一个当场自闭。” 　　气急而笑的迟念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MDZZ” 　　“照片是p的？还是有什么别的误会？” 　　宋衍当然不会信迟念会被包养。 　　谁包养得起她啊？ 　　敢追她的都没几个，迟念这种女孩，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 　　找她做女朋友，就要做好跟她进入婚姻的准备。 　　她是养在宫廷里的娇艳玫瑰，不可被轻待。 　　“我的‘金主’真体贴，管刷卡还管拎包，做金丝雀的居然能坐车后座，就是有点穷，只开得起宾利。” 　　迟念正话反说，非常不文雅地翻了个白眼。 　　宋衍被迟念的话逗笑了，他的轻笑声，清朗一如少年时，问迟念道 　　“他谁啊？” 　　“我妈公司的司机” 　　接着忍不住向宋衍吐槽道，“这个给狗仔提供信息的人，又蠢又毒。” 　　宋衍同情道 　　“不管是蠢还是毒，你都有麻烦了。你赶紧和邱宾白商量一下，把事情影响降下来。我挂了，事情解决了我们再聊。” 　　“行，你挂吧。” 　　挂断之前，宋衍没忍住，又讲了一句。 　　“迟念，你现在后悔进娱乐圈么” 　　不管爆料真或者假，迟念都注定要被流言所伤，宋衍完全可以想象现在网络上会有怎样的讨论。 　　下流的联想，鄙俗的揣测，公众素质的下限在明星绯闻里低的惊人。 　　而以迟念的身份，她本可以不遭受这些东西。 　　迟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 　　“宋衍，我不知道。” 　　“你或许是有些喜欢这个地方的。念念，不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不要轻易失望。” 　　“好” 　　迟念答应道 　　电话挂断。 　　迟念现在信了阮初彤的话，这事不是她干的，阮初彤绝对没这么蠢。 　　会是谁呢？ 　　即使是迟念自己，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她什么时候叫公司的司机来接过她。 　　看见手里的购物袋方才回想起来。 　　是去年的事了，那时候她跟秦川流“分手”，出去扫了回货。 　　这个时间段，她没得罪什么人吧。 　　“我知道是谁？”，系统突然发声，把迟念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是谁？” 　　“人类黑客做得到的事情，我都做得到，他们做不到的，我也做得到。” 　　系统骄傲脸，用人类的网络用语，它现在感觉它胸前的红领巾格外鲜艳。 　　“是谁？” 　　“这个就复杂了，宿主是问始作俑者呢，还是问事件的策划人。” 　　厉害了，都学会用成语了，迟念默默吐槽。 　　“宿主你是不是在吐槽我？我对你的情绪很敏感的，你不要以为我感觉不到。” 　　被系统揭穿，迟念立刻一本正经地问正事 　　“我既问始作俑者也问策划人。” 　　真是惹不起，人工智能就能随意窥测情绪啦，迟念心里忍不住继续吐槽。 　　这回系统没抱怨，忠实地汇报道“照片的原始持有人是熊梦雪，也是她给狗仔发的照片，她同时还联系了好几家娱乐公司。 　　但是这件事从策划到现在初步披露，整个过程主要是DS在做，别的练习生公司也下场了。” 　　“等等，熊梦雪是谁？我怎么不记得我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根据我恢复的聊天记录显示，熊梦雪是秦川流的前女友。” 　　秦川流就是迟念在大学的“假男友” 　　“她找我麻烦干嘛？”，迟念觉得莫名其妙。 　　“大概或许可能，是觉得你翘了她的墙角，我这个句子编辑没有错误吧，最近我学了好多俗语呢。” 　　迟念：…… 　　系统进一步给迟念解说它的分析结果 　　“宿主，我认为重点不是熊梦雪，没有她，也会有别的人，宿主你面临这样的麻烦，在概率上是必然的，这是你目前热度的反噬。” 　　“反噬？难道是说我被黑上热搜是活该？” 　　迟念拒绝接受这个结论。 　　“额，我大概用错词汇了，尽管我很厉害，但是小失误总是不可避免的。让我重新组织下词汇，宿主你在节目前期的卡位战中走在了最前面，所以宿主就成了靶子，在节目内无法取得胜利的情况下，靠节目外的运作来进行博弈，是必然选择。而宿主你真正需要解决的，是策划者。” 　　迟念有点懵逼，“这消息是假的唉，我只要证明它是假的不久解决了？” 　　系统优越感十足，给它根狗尾巴，现在估计能摇上天。 　　“宿主你这就too young too simple了吧，就我的经验而言，绯闻制造者们不在乎真与假，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是娱乐圈常态，绯闻的一次传播中，如果力度够大，即使是谎言也可以制造足够的破坏效果。换言之，下大力气对付你的人，可能也对信息真实性存疑，但是只要照片足够直观，那就够了。不信的话，宿主你请看，现在你的热搜显示是‘爆’唉。” 　　迟念：…… 　　哦，冷漠。 　　演艺生涯的第一次“爆”来的猝不及防，还是别人给的，半分钱都没花，邱宾白是不是应该夸夸她，给公司省了大笔营销费。 　　第24章、虐粉？ ... 　　邱宾白当然不会想要夸迟念，他看着各大网站第一时间的消息推送，八卦论坛刷屏式的讨论，非常明白这件事是多家联合下场才能搞出的动静，全网同时推送，费用惊人啊。 　　迟念“黑料”的传播速度超出正常绯闻的传播速度很多。 　　他刷新一下电脑页面，某个八卦论坛的页面已经不能看了，有些水军的用词非常恶毒，乃至于不堪入目。 　　不黑也黑了，很多看过八卦的人，根本不会再去关注八卦完了的澄清。 　　所谓的公关绯闻的黄金二十四小时理论，只是止损程度较高罢了，损失还是在的。 　　迟念在节目早期风头出尽，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完全是可以想见的。 　　有个机会，找到个由头，能把迟念拉下马再好不过。 　　就算不行，也能恶心人。 　　爆料的真实性只要不错的离谱就可以了，污名化一个女艺人，方法太多了，跟“性”有牵扯是非常好的策略。 　　尤其是以偶像身份出现的女艺人，演员的角色是他们的作品，而偶像，他们作品是自己本身。 　　所以偶像的人设坍塌比演员要更加致命，向粉丝贩卖梦想的偶像自己屈从于泥淖般的现实，为金钱和权势出卖自己，足以让他/她从粉丝供奉的神坛跌落。 　　迟念对于娱乐圈来说是个突如其来闯入者，即使在AG清楚迟念具体背景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别的人唯一能够确认的只是迟念有钱，她的钱究竟是家里给的，还是别人给的，那就各有猜测了。 　　邱宾白看向窗外的夜色，深深地叹口气 　　是应该庆幸，这种反噬来自一个乌龙的误会。 　　策划者在起点上就错了 　　对于必然反扑，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况了。 　　他决定找外援 　　“这次是危机，可同时也是机会。” 　　“我一直觉得迟念的粉丝基础不牢，她的节目人设也有点虚，现在是靠着她的超出常人的惊艳表现在保持领先地位。可一个爱豆火不火，能不能让粉丝疯狂，不只看才华和实力，要有共情，要让粉丝觉得和爱豆生死与共才行。一定要找机会固粉，要把人设丰满起来，立住了才行。” 　　陈舟对着视频里邱宾白谆谆教导道 　　只见他兴奋地在原地转两圈，心里已经有了全盘规划。 　　恰逢迟念那头的视频通话接通 　　她特地选了间没人的练习室，还锁了门，才放心地跟邱宾白还有陈舟三方通话。 　　陈舟是被邱宾白搬来的救兵，现在似乎已经接手了整个事情。 　　陈舟看着视频里的迟念，十分肯定道 　　“迟念，你会火的，你会大火的。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AG的机会。迟念你有这个命！明星多了去了，没几个能被人记住，这回爆出来的是丑闻，可丑闻又怎么样？做明星，被公众认识是第一诉求，丑闻不可怕，只要能红下去，早晚会有口碑翻身的一天。何况你这次根本不是丑闻，这个乌龙局来得好。” 　　接着又对邱宾白说道 　　“24h原则还是要把握的，但是不要急着去澄清，循序渐进地来，现在把所有的营销力量全部动用起来，咱们添油加醋，咱们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不是全网联动么，咱们也来，水军一半去踩迟念，另一半当粉丝力挺迟念，现在踩得越狠，到时候反弹力度越大，粉丝的忠诚度除了靠时间增加，虐粉更容易，忠粉全是虐出来的，做偶像一定要有死忠粉。” 　　“什么叫危机，有危亦有机。要把握好机会。” 　　迟念不太能接受这种东西 　　陈舟在她面前掀开了粉丝与偶像间脉脉温情的面纱，在“我爱你们”与“他们爱我”之间，是现代传媒手段的层层设计。 　　每一个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明星，背后都有精心的包装与策划。 　　炒作，营销，人设…… 　　粉丝看到的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偶像”，而非现实中活生生的明星本人，“偶像”在传媒欺骗中诞生，在自我欺骗里臻于完美。 　　假的终究是假的 　　粉丝的幻想终有一天会破灭，滤镜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变薄乃至消失。 　　脱粉是必然现象 　　因为喜欢的是一尊随时有可能跌落神坛的人为造物。 　　没有永久而不衰退的热情。 　　陈舟这种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鸟，打眼一瞄就知道迟念这种小菜鸟在想什么。 　　有些年轻的艺人总是会觉得自己魅力非凡，会为一些行为产生道德负罪感。 　　比如，欺骗粉丝。 　　迟念会这样不是坏事，有良心总比年纪轻轻就没良心让人放心一点。 　　有些艺人，不过二十出头，就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撒谎，欺骗，不择手段往上爬。 　　狠的太过了，难免让人警惕，怕养出白眼狼，记仇不记恩。 　　所以陈舟对迟念有耐心，劝道 　　“迟念，你平时看起来也挺通透的，怎么这种时候闹别扭。我就问你想不想在娱乐圈走的更远？” 　　有系统规定的终极任务在，迟念如何会不想呢，她承认道 　　“想” 　　“那就不要有顾虑，之前的炒作你没意见，今晚我们会有的动作，跟之前相比，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都是对大众情绪的操控。而且这也不是你想的，有人要把你踩下去，捧自己的人出位，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咱们这叫策略。” 　　不，不是这样的 　　迟念知道陈舟这是在诡辩，可陈舟确实是为她好，在为她打算。 　　她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陈舟的逻辑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要这样做。 　　而他实际上是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而这样做。 　　黑她的人在愚弄公众，想要凭借舆论的刀来杀人，而陈舟何尝不是呢，他把玩粉丝心理，以此来筹划反击。 　　整件事的运作上，看起来除了黑迟念的人，没人受损失。 　　但是迟念知道不是这样的，这种有意地操控粉丝，是对粉丝的不尊重。 　　某种事物存在必有其合理性，造星过程中的种种行为就是如此，不如此做，很难把人推到大众面前。 　　但这不代表这个过程中的行为，会因为其存在的合理性，而取得正当性。 　　现在以反击为由操纵粉丝心理，下一次会不会变为自导自演，虐粉嘛，惠而不费。 　　也许对陈舟，邱宾白来说，粉丝只是个概念。 　　可对迟念来说不是这样的 　　有的粉丝会坚持每天给她私信，都是些生活琐事，也不期待她会回复，甚至会觉得她的微博是工作人员在管，但是依然如此，她的存在是种寄托，迟念感觉到她的存在有意义，她是被需要着的，而且这种托付小心翼翼，并不让她感到沉重。 　　有的粉丝给她剪视频，分析她的表演，注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期待她的表现，由衷的赞美，给予真正的喜欢。 　　还有的粉丝，当着免费水军，勤勤恳恳地给她做数据，打投，反黑，投入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也许他们的爱短暂而易逝，今天还在喜欢你，明天就有了新的喜欢的艺人。 　　可当下的喜欢是真的，一点真心也是真心，粉丝笼统的概念下面，是鲜活的人生。 　　他们以一点真心予她，她总要有些真情可还。 　　内心对粉丝毫无尊重可言的偶像，真的走得远么？ 　　欺一时容易，欺一世很难。 　　人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也许无知才是最幸福的，不知道陈舟的打算，就可以心安理得。 　　迟念没立场反驳，她知道她的这些小想法在陈舟看来是幼稚，不成熟，不懂事。 　　可迟念还是想坚持 　　她的底线也没有很高 　　迟念甚至不觉得她自己算个好人，从这个节目一开始，参与节目的所有人都是在观众面前表演。 　　台上的演出与台下的勾心斗角，截然不同，节目里的姐妹情深，幕后可能是两相看厌。 　　她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跟总监要出道位，可以拿资源跟导演换一位，也可以跟练习生勾心斗角，这是属于圈子的规则。 　　可她总是不想辜负那些闪闪发光的眼神。 　　陈舟看着迟念满腹心思的脸，语重心长道 　　“迟念，现在才是你进入娱乐圈要学的第一课。不要觉得做明星有多神圣，这只是一份职业，跟别的职业相同，如果你想要走到行业顶端，就一定要懂得最大化利用可以用到的一切，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懂你的顾虑，底线和节操这种东西，一旦丢了，想再捡起来就难了。 　　想红，你就需要懂得操控人心，这是现代明星产业的原罪。 　　我们按照公众喜好来‘制造’艺人，二十年前国字脸吃香，二十年后流行瓜子脸，流行什么，就“制造”什么。 　　公众的审美具有波动性，有时候，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娱乐公司在这点上跟产品公司是一致的，提供给受众一个具象，告诉他们，你喜欢的是这个。当然，明星不可复制，是独一无二的产品，可依然是产品。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娱乐圈是名利场，回报率高的吓人，自然竞争力非常。你就是不争不抢，也会有人想踩着你的头出位，没走到某个阶段以前，淡泊无争这四个字，跟你无关。 　　陈哥没什么可教你的，圈子呆久了，浊气缠身，只告诉你一条，在不带累自己的程度内做个‘有限的好人’，对着粉丝可以展露‘有限的真实’，这里面的分寸你要自己把握，有的人没把握好，走了歪路，后悔莫及。 　　粉丝是无情的，能把一个人捧上天，也能在他过气后看都不看一眼。 　　这些年，我看的太多了。 　　像潮水，来的时候气势汹汹，退潮之后，满地狼藉。” 　　做个有限的好人，展露有限的真实。迟念细细品味陈舟的话。 　　这种经验性的，涉及道德选择的东西，是系统没办法教给她的。 　　“陈哥，你说我一开始选择做演员会不会好一点？” 　　“做演员啊？可演员在演戏之外也还是要做明星。演员的本职是贡献给观众一个又一个精彩的角色，大陆还是影视为重，你将来肯定得转这条路。现在，你的本职是出演一个星光璀璨，锋芒毕露的你自己，满足粉丝对你的期待，带给她们快乐。 　　职业之内，职业道德是第一位的。 　　明星的职业道德，在我看来 　　是扮演，是敬业，是满足幻想。 　　偶像是造梦师，你要制造一个让人欢喜的美梦。 　　粉丝真的不知道我们是造梦么？ 　　未必如此 　　只是她们选择相信罢了 　　人生在世，不愉快很多，对让自己愉快的东西，大概每个人都会宽容许多。” 　　这是经验之谈，陈舟不想让迟念有抵触心理，解释的格外清楚明白 　　“我原本可以不直接跟你说这些，你当你的小公主就好了，脏活有的是人可以做，我和宾白完全能把事情办妥。 　　可是我不想这样，迟念你有脑子，你是聪明的，你在一行有大前途，所以你不能活在经纪人的翅膀底下，童话是会破灭的，早点看清楚，也早点想明白。” 　　迟念不能说陈舟说的没道理，有些事情确实是如此。 　　但这不代表就可以毫无障碍地接受 　　她现在想的是宋衍的话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要轻易失望。” 　　第25章、大小姐？ ... 　　自从看到狗仔张先伟爆出的照片，刘曼就关了手机。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在看见照片的时候，刘曼觉得很难受，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可刘曼还是不相信迟念是那样的人。 　　她不信。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这种情绪不正常，跟以前吐槽过的污点明星脑残粉没两样。 　　可刘曼就是固执地不想相信，说她不能承受也好，说她自我欺骗也罢。 　　迟念怎么会被包养呢？ 　　她那么好。 　　刘曼能记住迟念每个闪光的瞬间。 　　她pick的女孩在舞台上会发光。 　　温柔地唱着民谣的迟念。 　　妖魅如海妖，声线华丽的迟念。 　　勇气十足地坐上一位的迟念。 　　坚持要公平battle的迟念。 　　…… 　　刘曼不能相信她心中美好的迟念是个爱慕虚荣，伪装做作的人。 　　一定不会的。 　　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刘曼有点自暴自弃，她为什么要看这个节目，为什么要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真情实感。 　　刘曼连看看网友反应的勇气都没有。 　　同一个城市的另一端，身在R大的董甜甜比刘曼有勇气的多。 　　董甜甜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豪迈 　　情况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发条微博安抚了一下慌乱的粉丝，董甜甜索性心大地逛起了八卦论坛。 　　她在等。 　　等迟念公司的处理。 　　等迟念自己的回应。 　　论坛上新帖不断，迟念的粉丝数量积攒的还不够多，往日看起来的欣欣向荣，有很大一部分是好感路。 　　这种时候，路人是靠不住的。 　　很有可能已经从好感路变成了路人黑，不跟着踩一脚都算是念着往日情分。 　　迟念大有成为论坛群嘲的架势。 　　由于迟念跟同期练习生比人气上是top，粉丝在在IDOL养成计划这个圈子里能做到控场。 　　如今却有摇摇欲坠地倾向。 　　就连说话克制的节目专用公共贴里，也有很多别的练习生粉丝都在幸灾乐祸。 　　【我终于能说句实话了，我不喜欢迟念，粉丝天天吹日日吹，长得也就那样，谁知道没了打光和精修会是什么样。】 　　【让你们嚣张，孽力反馈了吧，活该。】 　　【啊，解放区的天是晴朗天的，现在的空气格外新鲜。】 　　【楼里平时一帮TOP癌在舞，现在她们的TOP人设崩了，拉踩是要遭报应的。】 　　【天道有循环啊，诚不欺我。】 　　...... 　　有粉丝勉力维持的帖子都这样，帖子外的情况只会更加不堪。 　　董甜甜有点诧异于她自己的平静，她现在不生气，不愤怒，对于各种嘲讽无动于衷。 　　她不在乎被嘲，粉丝共同体的感觉也没多少，真正能跟她聊得起来的粉丝其实没几个。 　　平日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现在出事了，她却不想找人分担忧虑。 　　董甜甜很清楚她喜欢的只是迟念这个人。 　　她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能解释的过去，她就继续追。 　　如果等来的只是无力的公关，她就脱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爆料发出后的第三个小时。 　　AG官微对事情做出回应，否认爆料，贴了一份律师声明。 　　董甜甜所在的粉丝群有学法律的粉丝，解释说这种声明看起来唬人，其实就是纸老虎，没什么法律效力。 　　虽然粉丝都在转发这份声明，可很多人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什么AG不在第一时间就出来澄清，跟狗仔硬刚都可以。 　　爆料发出后的第五个小时。 　　董甜甜失眠了。 　　迟念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回应？ 　　微博首页上，各种小论文乱飞。 　　看起来，很多人跟她一样要熬个通宵了。 　　刘曼自从关了手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室友们讨论了很久迟念的事情，没一个信迟念的。 　　刘曼非常想反驳，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沉默。 　　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刘曼鼓起勇气开机，她想看看平日里玩耍的小伙伴怎么说。 　　热搜的黑红的“爆”字依然还在，讨论量翻天。 　　进入迟念的广场，跟往日的井然有序比起来，显得乱糟糟地，有不少粉丝在努力净化。 　　刘曼刷新了一下。 　　等等，她看到了什么？ 　　救命稻草仿佛从天而降。 　　刘曼如发现救星般，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她看到的微博。 　　那人微博写着 　　【今日最佳笑话 　　开宾利就能包养迟念，真是笑死人了】 　　下面有好事者留言问 　　【迟念到底什么来历？】 　　这个博主回复 　　【人家的十八岁成年礼物是辆Lykan Hypersport】 　　这条微博带了迟念的大名，被着急净化广场的粉丝给意外发现，然后就被当做澄清的证据抡起了转发。 　　因为发博时间是在五分钟前，所以，转发量很小，只有几十条。 　　刘曼点进博主首页。 　　发现博主是个年轻富二代。 　　微博认证是S市超跑俱乐部成员，微博内容除了晒车，吃喝玩乐，剩下的全是跟一些小明星或者网红的互动。 　　迟念的家好像就在S市。 　　这个博主说的话，应该可信度很高。 　　刘曼的沮丧与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她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迫不及待地留言询问。 　　【博主你是不是认识迟念啊？】 　　问完也不指望会被回复，因为这条微博已经成为了广场上的热门微博。 　　越来越多的粉丝开始发现它，然后转发微博去给迟念澄清。 　　就在刘曼欣喜于事件极有可能发生反转之时，粉丝群里又传来了好消息。 　　有个粉丝兴奋地发消息说。 　　【大家快去看AG的官博，大小姐的前男友微博实名澄清了，官博转发了。】 　　刘曼赶紧在关注列表搜索AG官博 　　官博转发了一个叫“川流”的人微博。 　　【先对迟念说声抱歉，因为在英国读书，又不关注国内娱乐新闻，所以消息得知不及时。 　　作为最近这场娱乐风波的当事人之一，我必须声明，狗仔对迟念的爆料纯属子虚乌有。 　　此前我同迟念确实存在交往关系，但是已经于去年一月份和平分手，分手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性格不合，不存在任何第三者介入。爆料故意模糊了时间线，试图将不相关的事联系在一起。 　　要特别声明的是，迟念家境富裕，不可能跟人存在金钱交易关系――秦川流】 　　文字配图是秦川流的护照，用来证明是他本人。 　　粉丝们当然欣喜若狂，但是阴谋论的也不少，有个高赞评论写【AG还是有钱，公关速度可以啊】 　　刘曼才不在乎这些，她转发了一个认识的大粉的微博。 　　【[微笑].jpg 我骂AG，AG是不敢说话的，公关和宣传大概是吃白饭的，除了个屁用没有的律师声明，就只会等念念那边的熟人出来给她澄清，废物本废，说的就是这种公司了吧】 　　发完微博，有消息提醒。 　　那个富二代居然回她了。 　　【她不混我们的圈子，但是她跟我念过一个高中】 　　刘曼意识到，迟念家里应该挺有钱。 　　富二代的微博转发已经破三千，要不是现在是半夜，很有可能已经过万转。 　　熬夜修仙的吃瓜群众出于好奇心，也加入了转发和评论的行列。 　　刘曼看到了有个来自微博营销号的热门转发。 　　【手动再见.gif，手动再见.gif，我搜到Lykan Hypersport的官方售卖价是七千万人民币，这个价格应该只是车辆出厂价，如果迟念对车的内饰有要求并且又改装过的话……你们跪不跪，反正我是跪了。】 　　七千万一辆车？ 　　工薪家庭出身的刘曼惊了，事实上，在这之前，她连这车的名字都没听过，倒是富二代看不上的宾利有所耳闻，具体多少钱也不了解。 　　这下，谁再信迟念被包养谁就是傻子，刘曼恨不得把睡着的室友全部吵起来，昭告天下，她家小姐姐是清白的！ 　　心里安定下来的刘曼在粉丝群里嗨了一会儿。 　　有个控评控了一夜的粉丝欢欢喜喜地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让超话乱着吧，我在刷论坛，现在来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看黑子打脸，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的粉丝回这个粉丝道 　　【我也是，论坛现在太有意思了，大型打脸现场。居然还有黑子不见黄河不死心，说AG不敢说跟迟念在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是谁，还猜是什么资本大佬，说迟念家里有钱又怎么样，架不住别人更有钱】 　　【他们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曼被好消息刺激的有些精神亢奋，兴冲冲地跟去论坛看情况。 　　依然有黑帖飘在论坛页面上，但是更多的是迟念粉丝发的贴。 　　欢快的气氛遍及整个论坛，原本焦头烂额，满腹愁肠的粉丝成功实现了农奴翻身做主人。 　　【这是不是史上最短时间的群嘲，从诞生到结束只需要八小时（手动狗头）】 　　【我现在只想笑，大笑，狂笑，逐渐笑至疯癫】 　　【抬走吧，楼上又疯一个】 　　【本TOP癌宣布接管此楼，TOP就是TOP，实力打不过，就泼脏水，可惜没用】 　　...... 　　爆料发出后第十个小时。 　　上班的通勤时间。 　　无数人在无聊的上班路上通过手机打发时间。 　　一个名为“立念集团”的蓝V认证帐号转发了张先伟的爆料微博。 　　转发里写道 　　【请勿造谣，那是我们公司的司机接大小姐回家】 　　有人在下面不正经地调侃。 　　【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大小姐。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二小姐小少爷啊？】 　　公司官微严肃正经地回复 　　【大小姐是我们总裁的独生女】 　　好事者度娘一番发现，立念公司非常有来头，它是国内最大的奢饰品代理商，S市有名的销金窟立汇商厦就是它旗下产业，在全国各大城市开了近三十家分店。 　　而公开资料上写明的公司总裁的名字叫迟立。 　　听起来像个男名。 　　再一搜名字。 　　嚯！ 　　是个身家豪富的女强人。 　　在顶级财经杂志和时尚杂志上都有过访谈。 　　三方证据汇集，一次比一次有力。 　　铁证如山，真相终于大白。 　　包养论纯属捕风捉影，迟念是个富二代倒是真的。 　　包养照里男人的身份被说破，最后的揣测也流产于无形之中。 　　与此同时，#迟念包养#的热搜排名迅速滑落，取而代之的是#迟念大小姐#。 　　董甜甜看着热搜，开始觉得人生不但莫测而且奇妙。 　　她们当初笑闹着给迟念起的代称，居然跟现实里的迟念挂上了钩。 　　而且这个称呼，似乎大有成为迟念外号的趋势。 　　迟念居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至于她自己，很幸运地没有喜欢错人。 　　第26章、公演准备？ ... 　　最终迟念没有听从陈舟的建议，处理这件事，可以有别的选择。 　　大半夜的，给迟立女士打电话。 　　一次次忙音。 　　邱宾白和陈舟满脸怀疑，这么晚了，即使是日理万机的女强人，也该睡了，能打通么？ 　　迟念半点不生气，很有耐心，一遍遍地打。 　　迟立女士跟她冷战的时候总是这样，她习惯了。 　　快五十岁的人了，生起气来还是像个小孩子。 　　打到第二十遍，迟立女士终于接起了电话，愠怒道：“出事了，知道找我了，你之前不是挺硬气的吗？看看你，丢不丢人？” 　　迟念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反驳是不敢反驳的，解释一句后面有十句等着，只能唯唯应诺。 　　还要装可怜，说自己处境有多艰难。 　　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要是不管迟念，迟立女士也不会这个点还没睡，她向来注重保养，作息规律。 　　“参加完这个鬼节目你给我赶紧退圈，立念如果庙小不够你祸祸，你去于文泉那个死人那里祸祸也行，娱乐圈有什么好待的？” 　　退圈是不可能退的，退圈可能会死。 　　这话不能跟迟立女士说，迟念只能阳奉阴违。 　　秦川流那里倒是进展顺利，虽然人在国外，可如今通讯发达，只要不是故意让人找不到，联系上还是很容易的。 　　倒是S市超跑俱乐部的富二代出乎意料，他不是迟念他们计划之内的存在，迟念看了他的照片才勉勉强强记起来有这么个人，跟迟立女士一起参加某场晚宴的时候见过，至于跟她是高中同学，不好意思，真的没有印象了。 　　也正因为有富二代横插一脚，迟念才想起来要做热搜替换，压下一个热搜的，无非是另一个热搜。 　　公司官博的严肃冷漠态度意外地有梗，惹来很多人调戏，绯闻消弭于无形。 　　陈舟熬了一宿，选择去补觉，留邱宾白一个人苦哈哈地继续抓网络反馈，他还得催宣传上的人赶紧找营销号写文，迟念的新人设是“不差钱大小姐”，得给点料，抓紧这波热度吹出去。 　　至于迟念，她更惨。 　　她熬了一夜，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等待她的是大训练量的公演节目排演。 　　她是她所在的小组的队长和center，更是公演表演的主舞。 　　IDOL养成计划的第五期将会播出第一次公演舞台，而这也是108名练习生的第一次分组。 　　根据节目组的安排，每次公演都会公布一个主题，练习生要表演符合公演主题的内容。 　　跟相似选秀机制不同，节目组并不根据小组数量来确定备选歌曲数量。 　　而是提供了可供选择范围广泛的歌曲库，练习生可以从中寻找自己想要的表演曲目，当然，如果练习生想要原创，节目组也是非常欢迎的。 　　这无疑会增加节目的变数，歌曲、舞蹈和表演者之间的化学反应谁也无法预测，如果足够有眼光，挑到一首符合相性的曲子，没准就能凭借它顺利出位。 　　但是节目组给出的公演主体却加深了挑选难度，这次公演的主题是―― 　　《穿越时空之旅》 　　主题公布后，练习生和观众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主题要怎么展现？ 　　听起来似乎很容易跟穿越联想起来。 　　难道表演现代穿越到古代？ 　　穿越这种设定，电视剧里更好表现，在只有短短几分钟的舞台上。 　　想把它展现出来，展现的精彩，是个难题。 　　选歌更是个问题，有几首歌是讲穿越的？ 　　貌似不太能想的起来啊。 　　迟念确定下自己小组的表演节目时，dance导师赵波光还专门过来询问过迟念，节目难度系数非常高，尤其是作为主舞的迟念面临的难度，在浣熊视频上线的节目视频虽然会有神之后期来剪辑和修音，但是公演现场全靠练习生自己发挥，到时候舞台下面会坐满现场观众，一旦表演失败，妥妥的车祸现场，全是素材。 　　迟念给了她肯定答复，赵波光只能叹一句“后生可畏”。 　　为什么要这么拼，一是因为迟念的目标是C位出道，二是因为她在小组会跟阮初彤的小组的pick，会是公演的压轴好戏。 　　不这样做，拿什么去跟阮初彤这样的专业舞者竞争。 　　事情还得从当初的分组安排说起。 　　观众眼里看到的练习生分组是看练习生个人选择。 　　在第一次投票中排名前十的人自动成为十个小组的C位。 　　观众会看到的是这十个人站在中央训练室中央，由剩下的练习生按照投票排名的顺序依次走到她们身后，选择进入她们的小组。 　　然而真正的情况是，分组从一开始就是场心理和手段的博弈战。 　　迟念所在的小组因为有迟念，可以说是自带曝光度和流量。 　　但是这不并代表人人都想进迟念的小组。 　　起码着眼于在九个出道位的练习生，都会有所迟疑。 　　有关注度是好事，弄不好迟念可以做到带飞整个小组上热搜。 　　可跟迟念在一个小组，顾虑也很多。 　　迟念有做top的实力，个人存在感极强，她做C位，如果实力不够，很容易成为她旁边面目模糊的背景板。 　　而如果选择排名相对靠后的C位，则存在较高的出位可能。 　　现在的投票基数并不算大，上位圈除了迟念、阮初彤以外，剩下的人都不稳，票数差在节目播出后很容易追上来。 　　这种情况下，进一个平均实力不那么强的小组，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也是种智慧。 　　但是还是会有些向往凤凰，因为神鸟可以做到高飞。 　　组员实力强的小组，上限高。 　　节目越来越火，公演节目做到出彩，可能节目组就会砸钱推人。 　　期期有爆点，才能维持节目的火爆。 　　阮初彤的小组很早就定好了人，练习生们住在一起，秘密很难保得住。 　　阮初彤可以说是预订了一个节目高/潮。 　　据阮初彤小组某个练习生透露，阮初彤会在公演中表演著名的芭蕾舞技巧，32圈挥鞭转。 　　这个技巧因为著名电影《黑天鹅》而被公众所熟知。 　　它更加直白的名字是单足立地旋转，芭蕾舞者要在30秒内，以单足为支点，连续旋转32圈。 　　这是芭蕾舞中最难的系列动作之一。 　　光是难度等级就足以让练习生们望而生畏。 　　观众也许不懂舞蹈，但是绝对可以欣赏芭蕾舞优雅动人的舞姿，32圈挥鞭转这样的炫技动作足够让人津津乐道。 　　分到阮初彤小组不是什么好事，有专业加持，阮初彤在小组内的C位身份不可动摇，她一定会是最惊艳的那个。 　　迟念小组的人员确定也不晚，然而人员组成却很古怪，迟念在的小组，除了她以外，竟然没有前三十名，分组结果出了，粉丝戏称迟念这是被剧组推去扶贫了。 　　实际上却不是如此，这样的分组结果完全是迟念自己一手操控。 　　很多练习生都不知道迟念是怎么做到的，导演组居然放手让她自己选组员。 　　只能羡慕嫉妒恨，觉得有钱真好，总是有特权待遇。 　　迟念的选人方法很简单，只要跳舞够强的，有古典舞底子的优先，不考虑人气风格出身。 　　对于接近淘汰圈和小公司出来的练习生，这是个机会，有背景的练习生不愿意进迟念的小组，是因为她们想让自己成为小组中最特别的那个，目标是出道位。而对于这些人来说，目标是尽可能晚些时候离开，迟念自身的人气和曝光率，对于缺少镜头的她们来说，很宝贵。 　　为什么可以自己挑组员，其实因为迟念跟刘海涛再一次达成了条件互换。 　　公演形式以小组pk的方式进行 　　刘海涛要的就是推人跟阮初彤小组打对台戏，如果对手太弱，会减弱可看性，强强对决才是大家喜欢看的剧情。 　　自从听说阮初彤要跳32圈挥鞭转，就没人想让自己小组跟阮初彤小组pk了，这是注定的败局。 　　但是迟念没得选，她的任务是C位出道，那就必须在每一期节目里都做赢家。 　　跟不跟阮初彤一组，她都得考虑如何做到比阮初彤的表演更好看。 　　未战先怯，不是她的作风。 　　刘海涛推她跟阮初彤斗，其实也算是正中下怀，她必须得把所有竞争对手压下去。 　　通过battle压制住了白悦心，现在的攻略目标是阮初彤。 　　借机跟刘海涛要点条件，不要白不要，自己选人能省心不少。 　　导师们担心她车祸现场，她也担心队友拖后腿啊。 　　一口气从早上七点练到中午十二点半，组员都去吃午饭了，迟念还在跳。 　　这套舞急缓兼备，华彩部分跳跃动作极多，而且是大跳，以迟念超出常人的体力，一套舞跳下来，也会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结束收尾动作，迟念大汗淋漓，盘腿坐在地上，拿起矿泉水瓶子喝了口水。 　　系统刚徜徉完粉圈世界回来，它新发的照片又收获了满满的赞叹。 　　零差评呦，亲~ 　　“感觉宿主好辛苦啊” 　　“那我可以不这么辛苦么？” 　　“额，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系统作若无其事状。 　　它问过问题嘛？没有。 　　迟念：…… 　　系统意图岔开话题，“我通过基地的监控摄像头看到宿主你的最大对手出基地了唉。” 　　迟念好奇问道 　　“你是说阮初彤？她大中午的干嘛去了？” 　　“现在正在一辆车上跟人讲话，图像比对中......啊，找到了，是她的经纪人。” 　　阮初彤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言不发，身边的中年男人正滔滔不绝。 　　“票数是很容易操纵的，哪个选秀节目能没有这种事？你又有顾少的支持，浣熊那边可是有顾氏的股份。” 　　真是个笨蛋啊，阮初彤心想，就这种笨蛋还自诩是王牌经纪人。 　　不理男人的话，阮初彤问他“我之前要你做的事做到了没？” 　　“都办妥当了，那小子急着给家里解决困难，有什么不能做的。” 　　阮初彤略微满意道： “那就好，对付迟念，娱乐圈惯用手段是不行的，她这种家庭出身，挖她的过去能有什么用？” 　　男人油滑地笑笑，“初彤，你这招妙啊。” 　　妙？恐怕你心里想的是最毒妇人心吧？ 　　阮初彤谋划着，她一定要换个经纪人，现在是来不及了，节目结束一定要换。 　　“这只是备选方案，我希望用不着。” 　　“这次公演，简直就是为你而准备的，不过有备无患也是好的。” 　　真的是这样么？ 　　阮初彤自己心里并不确定，迟念身上变数太多了。 　　听到的消息里，迟念小组的选曲，也让她有隐忧。 　　迟念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　　32圈挥鞭转的简单介绍是我从其他地方看的，但是忘了具体是哪里，回头找到我来标明出处。 　　第27章、反弹琵琶？ ... 　　IDOL养成计划的pd贺长星是祝好的前蒸煮。 　　蒸煮这个词也是近几年才兴起来的，她追贺长星那会儿，内地娱乐圈的粉丝文化跟现在有很大不同。 　　16岁的祝好追着16岁男团出道的贺长星，经历了内地娱乐圈粉圈文化从蛮荒到萌芽再到如今能支撑得起大型团体选秀综艺，这是变化飞速的十年。 　　祝好是贺长星一路走来的见证者，陪他走过低谷，看他从唱跳偶像转型成影视小生。 　　去年一部爆红古偶和高票房电影，终于让贺长星在同代艺人里有了不错的位置。 　　简而言之，红了，新的迷妹纷纷涌来，天天喊老公。 　　祝好在这个时候脱粉了，因为她累了。 　　十年时间够一个单纯的高中少女长成精明的职场女性，之前坚持粉贺长星，是觉得他该红，她的眼光不会错。 　　等贺长星真的红了，祝好反而怅惘，离偶像太近，光环和滤镜就很难维持，红了的贺长星，让祝好有点不认识了。 　　她选择了半退圈。 　　娱乐圈新闻还是要看的，也有几个小墙头，聊胜于无地追着。 　　如果你追一个人追了十年，再想以当初的狂热去追另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 　　祝好自认是饭圈老人，任何圈子带的久了，都不复刚进圈时的热情与单纯。 　　贺长星担任IDOL养成计划pd的消息，祝好一早就知道，她虽然退圈，可是追星十年，因缘聚合之下，也结识了几个聊得来的朋友，偶尔也会跟她讲讲贺长星的动态。 　　节目刚播出那段时间，祝好很忙，等她闲下来有时间给自己找点娱乐活动的时候，已经是节目的第五期。 　　祝好匆匆地补了前两期，人头都没认熟，只能记住几个比较有印象。 　　她跟朋友们约好了今晚一起看第五期，朋友们主要是为了看贺长星，顺带收几个练习生做墙头。 　　群里从七点半就开始活跃起来，讨论今晚节目的看点。 　　【我有朋友买票去看公演了，据说有几组现场效果很好，他原本是童敏敏的粉，结果看完现场爬迟念了233333】 　　【他？】 　　群里有人对性别提出疑问。 　　【是他，不是她，你们还真是随便追追啊，虽然追星主力依然是女粉，可是女团会吸男粉是一定啊，我认识一个阮初彤的男粉，白天一本正经当工作狂，晚上泡粉丝群，光给阮初彤搞打投，花了得有小十万了。】 　　【哎呀我不关心男粉不男粉的，长星不也有男粉，我只关心我小墙头迟念的现场，你问没问你朋友到底演了什么啊？】 　　【他说剧透伤人品，只能透露两个：女神】 　　【这还用得着你朋友透露，迟念那张脸，怎么演都是女神。】 　　祝好对童敏敏没什么印象，但是迟念和阮初彤她倒是都记得。 　　插话道 　　【你们谁能给我讲讲，现在上位趋势明显的几个人都是什么人设？等科普，乖巧.jpg】 　　于是群里纷纷给祝好安利她们pick的练习生 　　祝好有了个大概印象 　　水群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八点到了，节目视频上线。 　　群里安静下来，都跑去看节目。 　　经过神奇的后期剪辑，练习生们又都是青春貌美的小姑娘，在台上唱唱跳跳，祝好看着觉得还挺好，起码养眼。 　　每个组舞台表演之前都会插播一段先前训练情况的剪辑，还有练习生的个人访谈。 　　这个时候祝好就能看得出真假了，一个小组至少十个人，除了小组训练时的群体镜头，单人镜头，还有各种训练“事故”，使祝好判断得出节目组是想捧谁。 　　她倒没什么想法，综艺一贯如此，时长有限，练习生背后想必人脉关系复杂，娱乐圈的弯弯绕绕，追星追多了，早已视之如常。 　　一路看下来，祝好记住几个表现比较不错的练习生。 　　这综艺倒是能看，可要说精彩，让人欲罢不能，那是没有的。 　　微信群有消息提醒 　　【来了来了，搓手期待，今晚的重头戏。】 　　【阮初彤要表演32圈挥鞭转是不是真的啊？】 　　【我在阮初彤一个粉丝群潜水，看她大粉的意思，得是真的。】 　　【我们家大小姐怎么办？难道洋葱小组说的是真的，剧组给她的是前期大魔王人设？】 　　【放宽心，我之前不是说了我朋友看现场，直接爬了迟念。】 　　祝好一脸懵逼，做了回泥石流 　　【大小姐指的是迟念？】 　　【忘了给你科普了，这是她外号，自从被黑过以后，大家现在都这么叫她，家里是做奢侈品的。】 　　...... 　　祝好觉得阮初彤所在小组的节目很精彩。 　　朋友们的介绍里，迟念和阮初彤的风格正好可以比作红白玫瑰，阮初彤是清冷的白玫瑰。 　　但是阮初彤这次的表演确实十足的红玫瑰风格。 　　而且是血腥的红玫瑰。 　　时空穿越的是由一场通灵游戏引起，无知的少女们在黑暗之中，走到镜子面前召唤逝去的亡灵。 　　镜子破碎，时空斗转 　　所有人被拖入16世纪的英国，玛丽一世的时代。 　　新教与天主教的宗教战争绵延不休，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王室因信仰而分裂。 　　玛丽的父亲与母亲因信仰不同而婚姻破裂，她被主教宣布为私生女。 　　性格里古板与暴戾使她成为了极端的宗教捍卫者，屠戮新教徒，让整个王国血流成河，当她去世之时，举世欢腾。 　　血腥的玛丽，可恨的玛丽，可怜的玛丽，可悲的玛丽...... 　　配乐选取了《血腥爱情故事》，在VOCAL最后的高音中，阮初彤暗红色的舞裙翻飞，32圈挥鞭转，足尖点地，旋转不停，作为舞者的癫狂，阴郁在炫技性的舞蹈动作里展露无遗，停下来的那一刻，阮初彤倾倒在地，节目在最华彩初，戛然而止。 　　祝好看的全神贯注，她现在觉得这个综艺能活，确实不是意外，这样的表演，值得喝彩。 　　群里的朋友们也是相同的看法 　　【666666666】 　　【阮初彤这大招厉害啊】 　　【风格大变，耳目一新】 　　【呜呜呜，你们别说了，看完之后，我觉得我大小姐有点凉凉】 　　【看迟念的吧，被安排跟阮初彤PK，大写的一个惨字，她那组还只有她拿的出手，本质扶贫去了】 　　【紧脏，手抖，就差生活不能自理了】 　　【快喝口冰阔落冷静冷静】 　　【我都想快进看现场投票结果了，可我还是期待我大小姐】 　　节目还在继续 　　dance导师赵波光温柔的眉眼里泛着轻愁，问着迟念道，“迟念，你确定要跳这个？” 　　“嗯” 　　视频里的迟念神情坚定 　　“不能重复过去的自己，而是要不断向前，打败曾经的自己。” 　　究竟是什么样的节目啊，赵波光这种国宝级舞蹈家都觉得有难度，起码对练习生来说不是个好选择。 　　节目组很鸡贼，就是不放练习画面，只能看到几个侧影，和组员们的喊难喊苦。 　　个人访谈给了导师赵波光，她对着屏幕，有些迟疑道 　　“迟念这个小组的节目，表演好了，会非常惊艳，表演不好，那我就不好说了。” 　　场景切换 　　迟念小组上场，舞台一片黑暗。 　　灯光亮起之时，看见台上练习生的准备动作，祝好明白了难度在何处。 　　迟念她们要表演的，是—— 　　飞天 　　神话里居于天界须弥山上的司音女神，美貌非凡，衣带当风，舞乐声中，凌空而起。 　　舞台中央是三个作伎乐天装扮的舞者，右侧舞者作持笛吹奏式，左侧舞者作箜篌奏乐势，迟念在正中间的位置。 　　祝好只能看见迟念拧腰翘足，反臂弹拨一只琵琶的背身。 　　头束双环望仙髻，戴赤金花冠，裸肩露腰，颈间宝石璎珞流光溢彩，上臂戴银臂钏，丈余长的披帛被固定于其中，下着裤裙，一双雪足赤着立于地上。 　　她的身姿唤醒了祝好头脑中的经典意象。 　　反弹琵琶伎乐天 　　这是伎乐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舞姿，舒展和谐，又有奇异美感。 　　迟念缓缓转身，双眉舒展，垂眼低目，嘴角含笑，神情雍容雅致，整个人化身神女菩萨，静谧安详，宛若青莲出水。 　　呼吸律动间，美目传神，上半身仍做背后反弹势，但腿脚轻动，腰胯扭动如蛇，动作慢条斯理，舒缓地展开，像佛国的莲花逐渐绽开花苞，花朵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在表情、腰胯、腿脚的变化中被展现，细节层出不穷，观众不会感到丝毫急促，所有动作的衔接都是恰到好处，水到渠成。 　　配合前奏种的渺渺佛音禅唱，让人感觉像是敦煌壁画中的画中人逐渐苏醒过来，舒缓着沉睡千年的身姿，大梦初醒的慵懒里，属于伎乐天柔媚空灵，祥和美好点点流露。 　　不管如何动作，迟念的左脚始终维持在一个位置，如同真的被凝固于墙壁中，她已不是凡间美，脸庞妩媚又端庄，高雅里透露着对至高存在的虔诚 　　当得起古诗所云：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空，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乐声渐急，伎乐天完全苏醒，舞者动作也跟着快起来。 　　迟念将背后的五弦琵琶抱至身前，挥手横弹。 　　起调便是裂帛之音，“铮——”，乐入急流，银瓶乍破，箜篌与笛子加入进来，舞蹈即将走向高/潮。 　　迟念身姿翻飞，琵琶音似走珠，大珠小珠落玉盘。 　　配乐跟着进入华彩段落，琵琶、箜篌、横笛被放置一边。 　　所有舞者皆起身而舞，急旋慢落，舞带飘飘，扬眉动目，眼波流转。 　　旋转急速有力，似回雪飘摇，拧身起腰间，整个人清灵舞动，飘然雀跃。 　　诸天伎乐，百千万种于虚空中一时而起，百转千回间，香音舒臂揽云霓。 　　舞影婆娑间，美艳非常。 　　然而这还未到顶点 　　乐曲愈来愈急切，所有的铺陈，都是为了那一刻—— 　　飞天 　　迟念高跃而起，横劈腿做飞天跃身状，拧身托掌 　　连续勾腿下提舞姿跳，后接飞天散花舞姿跳，臂间披帛缭绕，轻盈有力。 　　披帛复又被抛起，吸腿跳跃落下，又有小勾腿跳，落地后呈飞天持花式。 　　由急变缓，收绸落地，仰天欲摘星。 　　乐曲进入低潮，台上舞者动作再度变缓，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歇。 　　壁画美人打破时空的舞蹈走向终点，飞天又成为凝固的画面。 　　迟念找回琵琶，倾身倒弹拨弦，成就最后的余音袅袅，菩萨低眉。 　　美在虚实不定中的飘逸洒脱，动静结合里的神女无忧。 　　以人舞神之态。 　　惊艳绝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XD小天使的地雷 　　备注：灵感来自曾浩的敦煌系列，类似扮相有蜀山里的林青霞，张柏芝。大家可以搜搜看哟。 　　第28章、图穷？ ... 　　IDOL养成计划第二轮投票结果公布后，迟念官方粉丝后援会第17群一片欢腾 　　【啊啊啊啊啊啊，保住位置了，不枉我肝了一周啊】 　　【C位果然是大小姐的！】 　　【最后宣布结果的时候，我真是要吓死了，太惊险了。】 　　【是啊，是啊，只差了二十万。】 　　【阮初彤家打投组的肝是金刚不坏肝么？劳资每天12点睡前看票数还行，一觉睡醒，MD又往回追了这么多】 　　【呵呵，怕不是阴兵过境】 　　这话一出，群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微妙。 　　有管理员出来说话 　　【注意群规，不要什么话都在群里说，没锤的揣测是给自己家惹麻烦，专注念念就好。】 　　做打投和数据的几个粉丝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也不想在千人大群里说，谁知道有没有别家派过来的卧底，有想法也转到了小群说，更谨慎一点的，要么是找信得过的人私聊，要么干脆就不说。 　　剩下不太知情的粉丝继续聊天，大型的粉丝群，总是不缺人聊天的，每天都热热闹闹。 　　刘曼也在十七群里，她现在的日常娱乐活动完全围绕迟念展开，刷微博泡八卦论坛粉丝群聊天，不亦乐乎，充满了热情，是水群主力，刚进群没两天，已经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 　　虽然票数差距不大，可结果论输赢，迟念的一位在她们的共同努力下没丢，让刘曼觉得与有荣焉。 　　群里的话题迅速转变，聊起了迟念公演表演的细节，虽然刘曼不太懂舞蹈，可她已经反反复复把截取出来的表演视频看了好多遍了，迟念的一颦一笑都记得清清楚楚，专业的术语说不出来，夸还是会夸的，群里的日常就是花痴，搞得刘曼现在觉得迟念天下第一美，没有任何缺点。 　　迟念的《飞天》确实很经典，上周刚放出来的时候网络热度就迅速飙升，上热搜那是妥妥的，跟《沧海》一样直接热度出圈了，刘曼觉得那段视频有毒，如果没毒她怎么会不厌其烦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像着魔了一样，不单单是她，有人把迟念的直拍上传了某弹幕网站，六个小时以后想开着弹幕看已经不可能了，弹幕数量太多了，就刘曼温习的次数多，知道网站已经清过几次弹幕了，可是没用，每次清完，过一段时间又变成了老样子。 　　刘曼得意洋洋地想，我女神的魅力BUFF就是这么强，说着就对群里刚发的一张迟念伎乐天扮相的精修图发花痴。 　　【念念是仙女吧，我胸口能放烟花，把心给她了，不要了】 　　她才不觉得羞耻呢，群里都是为了迟念熬夜的迷妹。 　　有个叫Knight的管理员加入聊天大军 　　【可憋死我了，总算有时间了。】 　　这个人一出现 　　很多没说话的人也开始冒泡 　　【哇，吉祥物突然出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佬你终于回来了，几天不见还怪想你的】 　　【是啊是啊，没有你说话的群聊少了很多快落】 　　刘曼刚加进这个群没两天，不清楚这人是谁，但是看见他的管理标志和群里人的态度，也知道应该是比较厉害的粉丝。 　　十七群是有准入规则的后援会管理群之一，不是那种申请就会被接受的散群。 　　要集够两百张投票证明，才能被拉进群，这种群凝聚度很高，哪怕是潜水的粉丝，也是给迟念花过钱的，起码打投肯定做过。 　　刘曼是在集满票数后，被微博上认识的一个大大“总会被自己萌到的董小姐”给拉进来的。 　　不好意思在群里问这个人是谁，刘曼去敲大大私聊。 　　【萌主萌主，群里的knight是谁啊O(∩_∩)O】 　　大大应该在窥屏，回复很快。 　　【他是我群吉祥物，大小姐的土豪男粉，比我进群还早。】 　　【所以大家喊他大佬？】 　　【嗯，他给大小姐花了不少钱了，是真爱粉。没准你微博还上过他出钱给开的车，张先伟搞事情那天，我们群反黑组澄清微博的抽奖钱就是他出的。】 　　刘曼想起来了，咋舌，真是土豪。 　　【那条微博可是豪车啊，抽奖金额是五万，真有钱】 　　【他说他见不得大小姐受委屈，到现在他花在打投应援抽奖上的钱，少说也十几万了吧】 　　【哇，那他为什么不进后援会啊，只在咱们群当个管理】 　　【土豪不在乎吧，男粉心理搞不清楚。不过他可萌了，你没事可以在群里调戏他，群里姑娘们都喜欢调戏他】 　　【不要这样，人家害羞（迫不及待找个机会准备上）】 　　【少女，冲啊哈哈哈哈哈哈】 　　...... 　　企鹅号和微博账号ID都叫knight的聂磊在刷着粉丝群，别的人这么做，是出于娱乐，于他却是任务，要保证活跃量，要让自己被更多人记住。 　　从注册knight这个账号的那一天起，他就成了个彻头彻尾地撒谎者，欺骗所有人。 　　扮演着那个叫迟念的选秀练习生的粉丝。 　　在粉群有一定地位后，有人问他起这个id什么意思。 　　他回复说，是想做迟念的骑士，要忠诚地守卫在她身旁。 　　这个回答自然让人满意，只可惜是假的。 　　他确实想要做骑士，软弱无能了二十年，他现在必须要做的是母亲和妹妹的骑士，所以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如果没有那起车祸，如果母亲没有生病，如果他还是那个想着打游戏找个女朋友的大学男生。 　　他也许会成为迟念真正的守护者吧，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很单纯，像别的粉丝一样为了迟念的表演而欢呼，也会为迟念守擂成功而自豪。 　　可世界上没那么多如果，他命不好。 　　脸上表情波澜不惊，麻木地看着热情欢迎他的粉丝，心想你们知道我不久以后会带来多大的麻烦么？ 　　心里越绝望，聂磊发在群里的话就越惹人喜欢 　　会卖萌，从不生气，没什么架子，对女孩子们一视同仁的温柔体贴，还很“有钱”。 　　聂磊给自己塑造的角色很完美。 　　他发出最后一句话 　　【下个投票轮，我多投十五万吧，大家也多努力努力，但是务必量力而行，让大小姐拉开票数差才好】 　　不会有下个投票轮了，他刚收到了新的指示，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即将马上到来。 　　【下周二，粉丝见面会】 　　【你母亲的医药费将会分次给付，如果你一不小心透露了什么，有什么下场你自己知道。】 　　经纪人翘着二郎腿，得意道：“你还不让我改票，不改票，真实票数差公布出来，形成票数断层，你往后怎么跟她争？一旦TOP位形成领跑趋势，票数差只会越拉越大，后面的安排也不好做了。初彤，你不懂圈里这些，哪个选秀节目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丁点票数问题都没有？” 　　阮初彤用牙咬着自己下唇软肉，这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的习惯动作 　　“我跟她真正的票数差是多少？” 　　“500多万，这才是第一次公演。” 　　经纪人也惊叹迟念的吸粉能力，给阮初彤分析道：“迟念因为之前的事情因祸得福了，很多本来不看节目的人被引来看节目了，这部分人的散票估计绝大部分给了迟念，她的粉丝凝聚力很好，AG在粉丝管理上向来有一手，打投组越建越多，咱们得及早动手，再晚怕是要拦不住她了。” 　　“既然改都改了，你怎么不把我直接改到第一去？” 　　“哎呦我的小公主啊，就算人家要给顾少面子，可浣熊视频也不全是顾家开的，能给你改到只差20万，柯制作够给面子了。原本票数差这么小，AG那边已经有所怀疑了，你要直接超了迟念，人家搞个票数自查，真查出点什么来，可不好收场。” 　　经纪人面不改色，把假话当真话说，他原本跟阮初彤想的一样，既然决定要改票，不如直接让阮初彤反超到第一位。 　　第一轮投票的时候投票池还不够深，迟念虽然是第一轮投票第一名，可阮初彤只差她五十万票。 　　五十万票的票数差，在投票池深了以后，压根不算什么。 　　看过公演表演，经纪人知道是迟念赢了，但他也不怕，公演一结束，立刻投放水军在各个地方给阮初彤的舞台造势，营销费花的很是不少，硬生生鼓吹出了两人支持者旗鼓相当的架势。 　　公众有时候是很好欺骗的，即使觉得迟念的表演更好，但是看别人吹阮初彤吹的多了，就会自我说服，审美不一样，口味不一样。 　　所谓票数自查，经纪人更不放在眼里，选秀节目的票数问题是老问题，粉丝就算怀疑有问题又怎么样？砸不死人的。 　　之所以没能把阮初彤推上第二位，是因为顾少居然过问了。 　　柯廷芳那个老女人，原本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票数公布之前突然改口，说改票可以，想登顶不行。 　　他问为什么，那老女人似笑非笑，也没以前那么热情了，一句你去问顾少啊，就把他给打发了。 　　顾少为什么要这么做？经纪人想不明白，他也不敢问阮初彤，虽然顾少没让阮初彤登顶，可改票是同意了的，这证明顾少还是阮初彤的靠山，只要有顾少在，那他就绝对得罪不起阮初彤。 　　所以临时想了借口，谎话连篇地把阮初彤敷衍住了。 　　阮初彤虽然聪明，可她毕竟不熟悉娱乐圈这一套，听了经纪人的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也找不出是哪里有问题，只得接受，想想那五百万的票数差距，胸口就闷的不行，经纪人说的对，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动手，拖不得。 　　“那人现在什么情况了？”，阮初彤问道 　　这个问题好答，如实说就行，经纪人忙不迭答道：“非常顺利，我给了那小子二十万，这二十万专款专用，到现在全花干净了，公演的时候他还买票来现场了，微博朋友圈都发了照片，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保证到时候能砸实。” 　　阮初彤心里谋划一下，吩咐经纪人道：“那就好，下周二会有个品牌活动，活动完了要办场粉丝见面会，在那个时候动手。” 　　“行，都听你的。”，经纪人满口答应下来，复又迟疑问道：“要不要换个手段，万一真搞出点意外？” 　　“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事情要往严重里搞，这点风险我受得起，按我说的办。”，阮初彤一锤定音。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科普：阴兵过境，是指在投票里投票的不是活人，机器改数据了，用来代指投票改数据。 　　第29章、匕见？ ... 　　迟念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脑子里还有点觉得乱哄哄的，粉丝见面会的场地不大，练习生们的粉丝把会场填得满满当当。 　　去见面会的是二轮投票前十八名，她站在中间，右手边是阮初彤，左手边是白悦心。 　　起初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被抽到的粉丝依次上台来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喜欢的练习生。 　　迟念收了很多礼物，甚至还有两人多高的巨大抱枕，需要两个人工作人员一起动手才能运走。 　　直到那个穿深蓝色polo衫的年轻男粉丝上台，他准备了一个盒子。 　　“这是我给大小姐的香水，我想请你亲自打开。” 　　这要求不过分，迟念欣然允诺，拆开漂亮的活扣，放在盒子中央的是只精巧的透明粉红色香水瓶。 　　年轻的男粉丝把瓶子从盒子里取出，似乎是想要亲手递给她。 　　迟念正准备接过来的时候，那个男粉丝脸色骤变，用力拧开瓶盖，把瓶口向左，朝她身旁的阮初彤泼了过去，并大声喊到：“去死吧！” 　　“啊――” 　　有人尖叫出声。 　　现场刹那间变得混乱起来。 　　现场保安一拥而上制住了那人，茫然无措的练习生们被工作人员护送着从紧急通道离开。 　　阮初彤很幸运地没有受伤，她反应很快，在那人动作的一瞬间，她选择了往长桌下面蹲。 　　那支美丽的香水瓶里装的不是香水，是硫酸。 　　事情发生在现场数百名粉丝眼皮子底下，人人都有智能手机的时代，阮初彤被anti粉袭击的事情迅速传播开来。 　　热搜排名迅速飙升，愤怒的粉丝一面声讨anti行为，一面在各种来源不明的小道消息里变得愈发愤怒，事态严重程度不断升级。 　　迟念的名字也被裹挟着上了热搜，因为位置靠前的现场粉丝直接指明发动袭击的年轻男子是以迟念粉丝的身份上台的。 　　有部分迟念粉丝为了给迟念摆脱嫌疑，慌不择路地辩解说这人只是为了接近阮初彤而伪装成迟念粉丝罢了。 　　但是阮初彤粉丝根本不罢休，现场用手机照相的人很多，那名男子的样子被拍了下来。 　　经过对比，阮初彤官方后援会亲自下场，发布了整理好石锤分析长图，用以证明这个人是迟念有名的真爱土豪粉Knight。 　　迟念和阮初彤的C位之争刚过三天，大家对她们两个的竞争关系记得清清楚楚。 　　自然而然可以推定是迟念的狂热粉丝对于阮初彤跟偶像相争不满，在精神状况不正常之下，发动了涉嫌犯罪的极度过激行为。 　　粉丝们虽然日常里口口声声说，粉丝行为，请勿上升蒸煮。 　　然而现实情况永远是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迟念和她的粉丝同时陷入了极其被动的状态。 　　阮初彤的粉丝和被热搜引来的路人口口声声要个说法。 　　阮初彤的签约公司适时地发布了措辞强硬的公司声明，誓要追责到底，引来一片叫好声。 　　晚些时候，阮初彤微博更新。 　　【医生已经开了安定神经的药物给我，我还好，不要太担心我^_^】 　　非常惹人怜爱，即使是路人也觉得她温柔又坚强，赚得了许多好感。 　　而AG方面则陷于两难的境地，做什么都是错，什么也不做，更是错。 　　袭击阮初彤的男子已经被警方带走，AG是迟念的公司，不是迟念粉丝的公司。 　　迟念的激进粉丝犯了错，AG出来道歉非常有可能产生的结果是把火往自己什么上引，愤怒的粉群立马会转嫁仇恨在迟念和公司身上。 　　那个男粉丝即使人肉出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大众愤怒的倾泻对象，愈来愈有趋势转向迟念。 　　袭击者是你的粉丝，你需要负责。 　　有道理么？ 　　没有道理，但是大众情绪向来不讲道理。 　　如果保持沉默，则是没有担当的表现，未免让人觉得太过于不近人情。 　　到了当天晚上八点，网络上掀起了轰轰烈烈地反对anti活动，由阮初彤粉丝为发起者，微博专用标签#反anti 你我需发声# 　　甚至有许多大V和明星加入了转发行列。 　　在大家众志成城地宣誓里，有个人显得格外突出。 　　IDOL养成计划的男团TOP宋衍在支持了反anti活动之后，又发了一条微博。 　　【勿伤及无辜者】 　　谁是无辜者？ 　　阮初彤是被害者，激进男粉丝是加害者。 　　宋衍口中的无辜者只能是被牵连进来的迟念。 　　谁伤害她了？ 　　立马有批评过迟念的人觉得自己中枪，再一想，宋衍和迟念是同一个公司出来的。 　　立刻觉自己发现了真相，你们这对狗男女，还有AG这个冷血的无良公司。 　　键盘侠喷人的天赋无师自通，敲击键盘评论道。 　　【本人宣布迟念宋衍这对狗男女一生黑】 　　在获赞无数中，志得意满，自觉站在正义这一边。 　　宋衍刚发完微博，还不到五分钟，他的经纪人王玫就打开了夺命连环call，在电话那头愤怒地咆哮道：“宋衍！你给我把微博删了！” 　　王玫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女团那边的事，她手底下的这个祖宗跟着凑热闹算怎么回事啊。 　　宋衍在其他练习生室友诧异的眼光下，表现得非常淡定，对着电话说道：“王姐，发都发了，如果删了，效果更差。” 　　“迟念那里出了事，那是该邱宾白管的，公司都没出声明呢，你上赶着干嘛？” 　　王玫越说越气，要不是宋衍现在人在浣熊视频安排的练习生基地，她能直接把宋衍拎到AG来骂一顿。 　　“姐，这种事，公司能出面么？”宋衍聪明通透，从他知道事情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迟念这是有了不小的麻烦。 　　“我知道你跟迟念关系不错，可这件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迟念运气不好，怪得了谁呢？” 　　“运气？” 　　宋衍想想现在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他可不觉得这事是巧合。 　　这种猜测跟王姐说没用，即使王姐凭借老道的经验品出其中的种种凑巧之处，也不会去管的，她巴不得少点麻烦。 　　只是跟王姐说道：“姐，我最近重看了一遍《神曲》，但丁在里面说‘地狱中最黑暗之地，乃为那些在道德危机之时、保持中立之人而留’，念念什么都没做，圈内除了我没有熟人，我如果保持沉默，我还算个男人么？” 　　“你看看你的微博评论，这种时候逞强有什么好处？” 　　“很多事情不可看好坏，我做事也不看能给我带来多少好处，不过是凭心行事。” 　　宋衍没等王玫说些什么，就挂掉了电话。 　　他向来不是个经纪人手底下听话的乖宝宝，宋家的男人，向来固执，从不受人摆布，年纪多大都一样。 　　手机铃声响起，宋衍第一反应是王玫不肯罢休，结果看了才知道，是迟念。 　　“宋衍！你干嘛！” 　　怎么女人的语气都这个样，王玫朝他发火也就算了，迟念也来这一出。 　　“这么吼帮你的人，不好吧。”宋衍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他刻意把事情的严重性淡化，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件小事。 　　“我很感激你帮我，可不希望你把你自己拖下水，像别的朋友那样发微信打电话关心一下就好。” 　　“要求这么低啊，这还是我认识的迟念么？” 　　“你眼里我到底什么形象啊，蛮横小公主，别人不把我放到心里no.1的位置我就要生气？” 　　宋衍觉得迟念的状态听起来还不错，当然，也可能是小狐狸自己装得好。 　　“没有，只是突然发现你对别人要的东西很少。” 　　迟念呐呐道：“我只是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真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你的性格，你爸妈应该把你当公主养才对，公主从来不会想到不要麻烦别人。” 　　“我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你今天会发这条微博么？” 　　“不会，我可能都不太想接触你，估计从你认识开始就避而远之。” 　　“那不就得了，你今天给我这么大一份人情，我以后怎么还啊。”迟念唉声叹气道。 　　“说不准哪天我也被群起而攻之呢，到时候难道你会装作不知道？”，宋衍把还人情的机会推给未来的某个可能。 　　事实上，他从心而行，根本没想过要迟念怎么样来还。 　　又活跃气氛道：“我发现你真是事故体质，自从参加节目，这热搜没停过，你怎么那么倒霉。” 　　“我也不想啊，有人要搞我，我能怎么办？大概美貌又有智慧的人总是遭人妒忌，天妒红颜，听过没有？” 　　宋衍听出了迟念的话外音，知道迟念已经察觉出了事情不对，问道：“你确定这次不是意外。” 　　迟念坦坦荡荡道：“暂时不算很清楚，但是我直觉判定事情不对。” 　　宋衍：…… 　　顿了一下，宋衍吐槽迟念道：“说好了的美貌与智慧兼具呢？” 　　“好啦，不开玩笑了，邱哥刚刚又告诉我了一个坏消息，今天这坏消息就没断过，一环套一环，未免也太顺了。”，迟念语带嘲讽，这讽刺似乎意有所指。 　　宋衍之所以有所怀疑也在于此，从事件发生到现在，走向就没偏过，层层渐进，方向非常准确，道德高地自从站上去，就没下来过。 　　可也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准确了，反而惹人怀疑，像场精心铺排过的戏剧表演。 　　“迟念，你怀疑是谁？” 　　“在这件事里获利最多，又看似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你是说阮初彤？” 　　“就是她。” 　　“有把握么？” 　　“没有。” 　　“……” 　　宋衍叹气，“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骗你的啦，我是谁，抓到了正主我还能搞不定她？” 　　“要真是她，你可有麻烦了，没人会怀疑受害者。” 　　“所以苦肉计百用不厌。” 　　“真的搞得定？” 　　“放心吧，我还等着跟你炒cp呢，坐拥美男，享受无数迷妹的rs，乃是人生一大快事，敢拦路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说起cp来，咱俩可是提前绑定了，我微博下面获赠爱称‘狗男女’。” 　　“这cp名有点糟糕，得换，不然到时候买热搜多尴尬啊。”迟念调皮两句，看看身边已经要暴走的邱宾白，识时务道：“等我斩妖除魔完了再聊，再不挂电话，我在被喷子喷死，要被眼神杀死了。” 　　“好。”宋衍只答了一个字，他准备好了拭目以待。 　　迟念挂掉电话，讨好地朝邱宾白笑笑。 　　“话好像稍微多了点。” 　　“我的姑奶奶啊，你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事要继续往大了搞，毁的可是你的前程。”，邱宾白真是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他急得火冒三丈，他家这位大小姐还有空跟别人嘻嘻哈哈聊天谈情。 　　对，就是谈情，什么时候见迟念脸红过，她说不想欠人情的时候那副小模样。 　　宋衍真是个蓝颜祸水，专门祸害小姑娘。 　　带了迟念几个月，邱宾白看迟念像是自己家地里长得最好的那株小白菜。 　　至于宋衍，会拱白菜的动物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呸呸呸，他都被这两个人带跑了，瞎想什么呢，正事要紧。 　　邱宾白向迟念宣布公司意见：“还是道个歉吧。” 　　“我不”，迟念断然拒绝。 　　“我刚刚不是给你看了，南笔发了一万字长文，字字戳在痛点上，时代堕落性、娱乐至死、贫富差距、阶层固化、偶像虚假……你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靶子，人家主笔随便扔飞镖都能插到里身上。” 　　“我看见了，这还是算严肃的社会话题讨论呢，你给我看的另一篇，就娱乐面面观那篇，就差明说我花大钱靠背景预订出道C位了，连我跟阮初彤那二十万票数差在评论里都成了问题，说我是改票改出来的C位。” 　　“你知道你怎么还犟得跟头牛一样？” 　　邱宾白暗暗祈祷迟念别在这种时候突然耍小姐脾气，可迟念一直没说话。 　　“迟念？” 　　邱宾白看见迟念在愣神，有什么可愣的？ 　　被邱宾白唤回神来，迟念眨眨眼，突然觉得今晚其实是个很好的夜晚。 　　“邱哥，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现在特别盼着这件事就是阮初彤做的，受害者？谁说受害者就动不了？” 　　“你想到什么了？” 　　迟念卖个关子避而不谈，先说道歉的事，“道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 　　邱宾白莫名觉得迟念好像在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可就是想不起来，唉，人到中年，记忆力衰退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办？” 　　“别着急，人家设套步步为营，我的回敬也要循序渐进啊。邱哥我给你的U盘你还记得吧？” 　　“记得，这时候提它干嘛？” 　　“大后天是第三次公演，我是上轮投票C位，规则奖励是一首solo单曲，原本定的是《红玫瑰》，现在我不要了，我要用那里面的另外一首歌。” 　　邱宾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还跟公演扯上关系了？ 　　迟念现在思绪如飞，她快速地整理想法，“你们老说我和粉丝缺少共情，我站的太高了，这次公演，就来体验一下什么是共情。 　　都被叫大小姐了，我不能白担这个名声，大小姐总是很肆意妄为的嘛。 　　邱哥，你需要办两件事，一是尽快见到聂磊，二是找人，给我把投票排名这事往大了闹，正说反说都行，但是一定要说票的事，他们不是说我花钱买C位买票么？那就加深这种阴谋论好了，到时候看看，究竟是谁打脸。” 　　邱宾白知道迟念要他找聂磊是为了洗脱嫌疑，可抓住票数问题不放，选秀节目的票数造假问题层出不穷，也不是没人想查过，可后台是主办方控制的，再怎么质疑，只要看不到后台计票系统的真实数据，所有的怀疑都只能是猜测。 　　“你真的要拿票数问题来说事？”邱宾白有点迟疑。 　　迟念晃了下神，多眨了下眼，脸不红，气不喘道“我爸那里有人。” 　　于文泉先生那里有个鬼的人，她的人，不对，系统不是人，她最大的倚仗根本不是她爸妈，是系统啊。 　　邱宾白秒懂，放松下来，拖着腔调，长长地“哦~” 　　迟念激进粉丝袭击阮初彤事件当晚12点整。 　　后来在迟念粉群里鼎鼎有名的大粉“唯念”，突然依次空降了各个建有打投组的粉丝群，高冷地要走了所有的原始打投数据与截图证明。 　　在经历过此事的老粉讲述之下，这件事在后来成为了迟念新粉丝心里的传奇故事。 　　每每提起，都会为很多人所津津乐道。 　　而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因为袭击事件而搞的有口难言的粉丝们，则在“唯念”的举动里，察觉到了暗流涌动。 　　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里那么糟糕。 　　第30章、异类？ ... 　　祝好在迟念的一曲《飞天》之后，就喜欢上了迟念。 　　但她自诩是冷静粉，也是客观粉。 　　这在某种程度上属于自我欺骗，祝好清楚，她给自己的这种属性，是因为她还不够喜欢迟念，对明星的追逐，投入的感情越多，就会越狂热。 　　不过比起别的小墙头，迟念在她这里待遇已经够好了。 　　看完迟念的公演，祝好心头涌上熟悉的感觉，她那颗追星的心又在砰砰地跳了。 　　心里打算着去开一个专门的微博号，她追星，打定主意了，就一定会好好追。 　　节目才第五期，就算AG是大公司，给安排了职粉，粉丝群体也不可能彻底固化成型，对于祝欢这种追星老手来说，现在入手，最多一个月，她就能打入粉丝中上层，有钱有时间又有经验，没道理不成功。 　　祝好回味一遍迟念的表演，觉得她一定要剪个有关迟念的舞蹈视频出来，也没忙着买小号，反而是打开微信，敲了敲熟悉的黄牛。 　　【小满姐，IDOL养成计划下次现场的票你这里有么？】 　　黄牛回信息很快，问祝好道。 　　【你要男版还是女版啊？】 　　【女版】 　　【那还有，对外我要五千，你的话四千得了】 　　【套票呢】 　　祝好的意思是整个节目接下来所有公演的门票要卖多少。 　　【套票不卖】 　　这个回答祝好有预料，毕竟谁也没法预测节目接下来会爆到什么程度。 　　【那我要两张，第三次公演的票如果我没抢到，小满姐你也记得给我留两张呀。】 　　【行，你是老客户了，总得有点vip待遇不是。妹妹，你为什么追女版这边啊，男版老火了。】 　　祝好没回答黄牛的问题，答非所问道。 　　【男版现在票什么价？”】 　　【我这里的票已经卖空了，老后悔了，不该卖那么早的，6000一张，来多少都是这个价，女版要不是有迟念撑着，也卖不出这个价。】 　　对这个情况，祝好不觉得意外，男团比女团更能吸金，起码大陆是这样，粉丝购买力上这点体现的很明显。 　　得知迟念的粉丝成为票价抬价主力，祝好也不意外，有些人就是有吸粉的命，她丝毫不为票价而苦恼，这些年下来，早被盘剥习惯了。 　　听到迟念在黄牛这里的影响力，只觉得高兴，这个人值得追，毕竟检验粉丝的，最根本的东西还是购买力。 　　但是让祝好万万没想到的是，迟念不但有吸粉体质，还有话题女王的天生buff。 　　祝好刚砸钱进了后援会的一个粉丝群没多久，群里有名的男粉就成了袭击事件主角。 　　这倒霉催的。 　　祝好的多年粉圈经验发挥了重要作用，她是知心大姐姐，安抚小粉丝手到擒来，处事老练有手段，在第二次公演前一天成功拿到了那个男粉空出来的管理位。 　　是的，她丝毫没被anti事件影响。 　　这就是祝好觉得她客观冷静的原因，心疼也是心疼的，可没有那么心疼。 　　之所以前期这么努力，是为了给之后铺路，祝好不喜欢当傻乎乎的底层粉，被公司、媒体、乃至是所谓的大粉牵着鼻子走，粉圈也是个微缩小社会，爬到中高层能让祝好舒服点。 　　事件发生之后，迟念除了一条反anti的微博外，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当然让很多人不满，舆论发酵下，迟念和她的粉丝大有四面楚歌之感。 　　“唯念”空降粉丝群的时候，祝好是在的，就是这个不寻常的举动，让祝好品出了点东西。 　　她补了很多跟迟念有关的东西，最喜欢听迟念的个人采访，有素质有态度有观念，采访有时候能看出明星的底子，以祝好的了解，迟念这种沉默，也许是种无声的信号。 　　你到底会怎么办呢？ 　　不要让我失望啊，迟念。 　　公演当天，零点三十分 　　迟念更博 　　没有对近来的风波做任何回应 　　微博内容非常简洁 　　【solo表演曲目：异类 　　填词：迟念 　　作曲：迟念 Orpheus 　　编曲：Orpheus】 　　微博刚发出，就有黑子来骂迟念，粉丝控评给力，迅速压了下去，变成了各种粉丝留言。 　　有很多人疑惑，Orpheus是谁？没听过业内有叫这个名字的作曲人啊，不死心的拿名字去搜，除了知道这是希腊神话里一个人物的名字以外，没有任何结果。 　　祝好起床时才看到这条微博，想想迟念之前的那首《过程》，觉得应该不是一类歌。 　　只看名字应该不是民谣吧，难道是说唱？ 　　带着疑问，祝好去上班，她跟一个好朋友约好了下班去看公演，到时候所有悬念都会揭晓。 　　公演当天，晚上九点四十分，阮初彤小组表演完毕，谢幕后返回后台。 　　迟念正在候场，马上是她的solo时间。 　　阮初彤走在队伍最后，即将与迟念擦肩而过时，被迟念叫住。 　　“等等，我有事跟你说。” 　　同组练习生识趣地走开，留下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角。 　　迟念凑到阮初彤耳边，轻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阮初彤很镇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迟念不意外阮初彤的反应，她清楚阮初彤的性格。 　　“你对自己向来狠，一个多月前，你说再见面我变了很多，现在这话还你。当初你可是敢对自己的脚下手的，鲜血淋漓的，跳芭蕾的人，居然也懂得了手。现在胆子变小了，舍不得伤着自己分毫。苦肉计用一次就算了，你再用，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起疑心？”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迟念，我怀疑你有被迫害妄想症。”阮初彤想想经纪人的处理，自觉万无一失，就算聂磊失控，也不可能找到她身上。 　　“真有底气，算了，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这场游戏怎么玩，咱们需要往下看。我单方面宣布一下，游戏下半场，我接管了。” 　　说罢，迟念不再理阮初彤，整整耳麦，走向舞台。 　　歌曲从刚刚开始就轰炸了祝好的耳膜，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颇为置身事外的视角全部被音乐碾压成碎片。 　　迟念掌控这个舞台，此刻她就是王 　　祝好的眼里只能看得到迟念一个人。 　　“如果你不喜欢听我的歌请闭上耳朵 　　…… 　　跟着我跟着我 　　跟着我 fight against the world 　　我们生来就是叛逆早已拉响了警报 　　气氛将被引爆都给我听好 　　我无所畏惧让所有的对手都领教 　　跟着我跟着我 　　跟着我大声地尖叫 　　哦哎哦 　　我根本不受谁的威胁 　　哦哎哦 　　随时准备跟强者对决 　　哦哎哦 　　把对我的质疑和诬陷都毁灭 　　这放纵的感觉 　　超越一切不再胆怯 　　不需要你们的理解 　　我不想看 别再废话 　　趁早都消失在眼前 　　我不在意流言蜚语 　　哦哎哦 　　也不屑人们的非议 　　哦哎哦 　　规则全都被我废弃 　　当听到我撕裂①” 　　在歌曲演唱完毕后，现场居然有一刹那的寂静。 　　而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公演现场被彻底引爆。 　　这一刻，所有观众，抛去了粉丝的身份，他们全都是音乐的信徒。 　　就连雇来摇旗呐喊的职业粉丝，兜售高价票的黄牛，平日里视表演为寻常的工作人员，也被迟念她们的表演氛围所笼罩，奋力的鼓掌。 　　演播室里，已经是欢声一片 　　年轻的男导播顾不得暴露自己粉丝的身份，从座位上跳起来冲着天花板挥舞拳头。 　　“大小姐干的漂亮！” 　　迟念唱毕之后，没有鞠躬，更没有退场，而是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对着话筒道： 　　“很多人说，我欠别人一个道歉。我就在想，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导致我要道歉。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我没有约束好粉丝，让他做了错事。 　　如果你们要求粉丝行为，偶像负责，那我道歉，非常抱歉，有这样的事，发生在了初彤身上。 　　我必须要告诉我的所有粉丝，我不接受任何性质的anti行为。 　　但是，我不会向黑我的人服软，不喜欢你的人，再怎么讨好，他们都不会喜欢你。 　　我为什么要去下贱地祈求黑我的人垂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看看这里有个被他们话语伤害的可怜人。 　　从选择这条道路那天开始，我就明白，你想当一个公众人物，就一定会面临误解与中伤，你的话会被曲解，你的行为会被放在放大镜下面观察，你将放弃你绝大部分的隐私，你从公众那里获得关注与赞赏，同时也要被公众所议论与消费。 　　凡是想要得到什么，总是需要付出代价。 　　但这不代表我会默默忍受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的表演给那些给予我支持和力量的人，在困境中选择相信我的人。 　　他们说节目组已经预订好了我会C位出道。 　　他们还说我的家庭给了我巨额的金钱支持，以至于我可以通过改票获得第一。 　　他们臆测我心思奸诈，善妒险恶。 　　他们说我是叛逆的大小姐。 　　既然如此，那就叛逆好了，我不妥协，不后悔，不退让。 　　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没有伤害别人，没有改票，也不曾嫉妒。 　　我没有错，所以我不会背负不属于我的指责。 　　这首歌是我的宣战书，我向讨厌我的人宣战，我们赌，我能不能坐稳C位。” 　　哪个人在中二的年纪不曾有过对抗全世界的妄想。 　　即使在长大后，那股要跟全世界对抗的想法只是被遗忘而非抛弃。 　　埋藏在记忆里反抗之魂被触发。 　　曾经自己不敢做到的事情有人做到了。 　　她不妥协，不认输，不原谅，倔强的要让所有对手认输。 　　瘦伶伶地站在舞台中央。 　　这一刻，粉丝对偶像的共情心理触发。 　　她不再是别人。 　　而是被深埋心底，年少时反叛冲动的化身。 　　这一刻，个人经历中所有的懦弱，退让，失败都被忘记。 　　有个人在代替他们勇敢向前。 　　对全世界说不！ 　　祝好从迟念发给她的震撼感中回过神来，手都是麻的，身体像过电一般。 　　大魔王么？ 　　祝好喃喃自语 　　那便大魔王好了 　　迟念没有认输，她们这些做粉丝的怎么可以认输。 　　C位出道，那个女孩子从登上这个舞台开始就秉持的信念。 　　她一定要帮她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异类》是华晨宇的，《红玫瑰》是陈奕迅唱的那首。这两个歌都是系统转盘给的金手指来着，被迟念拿给宋衍改过曲，很前面的情节了，当时我没直接说具体是哪几首歌，不知道这个铺垫你们还记不记得。 　　《异类》听现场特别燃，非常喜欢。 　　第31章、粉圈大佬诞生记（二）？ ... 　　迟念的一首solo歌曲和她拒绝道歉的宣战书式发言如巨石投海，成为了IDOL养成计划第七期的最大引爆点。 　　anti事件的风波只是暂时平息，来自周五的公演现场消息，让关注内情的阮初彤的粉丝气到恨不得撕了迟念。 　　周六八点节目刚刚更新，就有好事者快进到迟念的solo部分，把迟念说的话一帧一帧地截取下来，发到了各大八卦社区。 　　这样叛逆的态度，有人觉得酷，也有人觉得讨厌。 　　某八卦论坛。 　　大多数其他练习生的粉丝是服气了，top就是top，从第一期开始就有预兆，然后这一路过来，端是xfxy，波澜不断。 　　虽然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pick了其他练习生，但是迟念的实力是没法不认的。 　　有些招人烦的偶像团体特供粉，只挑团体里的top来粉，最近更是大批爬墙来粉IDOL养成计划的双top，一个迟念一个宋衍，在论坛上拉踩的不亦乐乎。 　　搞得真粉丝多了很多工作量，天天忙着申请删帖。 　　偶尔点进去一个，夭寿啊，自家宝贝儿被拖出来跟top对比。 　　明明跳一样的舞，差不多的服装，可直拍视频组图截屏真是让人不服不行，强行戴上粉丝滤镜，觉得我家宝宝虽然没那么强，可妈妈爱你，票还是投给你。 　　也不想得罪top家，人家是富家子弟，万一自己pick的练习生面临淘汰，没准top捞一把就上来了。 　　最难受的还数阮初彤的粉丝，anti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声势浩浩荡荡，压制了他们很久的迟念粉丝只能瑟瑟发抖，敢说话的都会被论坛群众辱骂十几层楼，动辄言语毒打一顿。 　　可这才几天啊？ 　　横着走的快感还没消化完毕呢，就没下文了。 　　群众背叛了革/命，迟念粉丝浩浩荡荡卷土重来了，他们前几天的控场似乎只是场错觉。 　　看看那最新的专楼名，直接不要脸了。 　　《【异类】绝不认怂，我超凶，不能给大小姐丢人之⑤⑨楼》 　　呸，示威的同时还妄想兼顾卖萌，以前那副恨不得日天日地的架势被狗给吃了？ 　　最心痛的地方还在于路人们如墙头草般靠不住，纷纷倒戈相向，明明前两天还站在他们身边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节目播出没多久就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狂pick迟念，突然就get她了】 　　【歌有毒吧，已经在听第八遍了，什么时候放音源出来，我想听迟念唱录音棚版，某云会员在手，已经饥渴难耐了】 　　【@大小姐粉，想入手，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好中二啊，但尴尬症重度患者还是抗住了尴尬，觉得热血又燃】 　　【果然是TOP，solo质量完爆组合舞台啊，出道以后出solo吧】 　　居然还有宋衍粉丝乱入，蠢蠢欲动道： 　　【偷偷问一句，我家能不能开麦了？离被强行闭麦已经过去96小时啦！】 　　【呵，喜欢上一个能搞事又性冷淡boy的代价，偶像行为，粉丝买单，史上最惨top粉，说的就是我家本家了。】 　　阮初彤粉丝唉声叹气，双top粉欢乐舞动之时，论坛首页冒出了一个新帖。 　　题目起的那是相当醒目。 　　《报！！！！！迟念家大粉下场了，要撕票数问题！还圈了阮初彤后援会官博要她们解释票数差！》 　　这消息非常刺激，迟念刚说完她没改票，她家大粉立马跟进要撕X。 　　能赶上一波新鲜热乎的瓜不容易，得趁热开吃。 　　【再探再报，记得截图。】 　　【蹲楼，苍蝇搓手.gif，我有预感迟念家这次是有备而来。】 　　【前排卖瓜子花生矿泉水了喂，八宝粥方便面旺旺雪饼麻辣兔头剁椒鱼头一应俱全，要啥有啥。】 　　…… 　　【再报！！！！！各位大王，lz我打探军情回来了。迟念家著名站子“唯念”刚刚公布了所有可查投票数据和迟念家打投组数据，并制作了她家票数走势图，剩下的太复杂我也看不懂，文科生数死早，总之看起来特别专业，图锤列了一堆，只为了证明一个问题，迟念的上轮投票数没问题。有没有学统计的解解给大家讲讲，下面是图】 　　［图片］jpg 　　［图片］jpg 　　［图片］jpg 　　…… 　　看不懂“唯念” 所公布的数据的数死早不只楼主一个人，好多吃瓜群众都是一脸懵逼 。 　　因为看不懂，反而觉得“唯念”可信。 　　【越专业的东西，凡人越看不懂，人生总是有很多东西要习惯的，强行乐观，呵呵哒:P。】 　　【咔嚓咔嚓，这瓜热乎是热乎，可似乎不是我们能看懂的。】 　　【楼上+1，只能看懂前三张，我连“唯念”标在图下面的字都看不懂QAQ，分开每个都认得，连起来就......】 　　【算法是什么？能吃么？】 　　【“唯念”原本就是个全能一体机，她到底是哪路神仙啊，为什么我家就没有这种大粉，羡慕。】 　　【再再报！！！！！！！lz我又回来了，“唯念”发了第三条微博，这回是阮初彤的数据九宫格外带数据统计包，她说因为不知道阮初彤打投组数据，所以统计可能有误差，但是保守估计阮初彤家通过机器至少刷了四百万票。】 　　数据图是看不懂了，可四百万票是什么概念大家还是完全能明白的。 　　【瓜……瓜都掉了，四百万票？我记得上个投票轮我看得可紧张了，迟念和阮初彤只差了二十万，原来是差了四百二十万？好黑啊。】 　　【要疯，阮初彤家可是追着迟念家骂了好几天街，说迟念不正当竞争，靠家里花钱改票拿的C位，结果她家这是贼喊捉贼？】 　　【我给大小姐看过打投数据，第二轮投票那段时间，阮初彤家在凌晨票数追的特别快，当时我们就有怀疑，可手里没锤，不敢乱说话。】 　　【你们直接给人定罪不好吧，谁知道这个“唯念”说的是真是假，一个粉丝罢了，还真当回事啊。】 　　【楼上这就忙着开始洗地了？“唯念”拿到了迟念家打投组的所有数据，她要只是个会修图的站姐，你当迟念后援会是傻子啊，要了就给？】 　　【人家“唯念”发的东西我虽然不大看得懂，可起码有理有据，光明正大地在微博发，敢发就证明有底气，难道我不信“唯念”，去选择信楼里什么都拿不出来的洗地党诡辩？】 　　【刚让我哥看了看，我哥说“唯念”特别专业图也漂亮，估计是大拿。】 　　【迟念后援会转“唯念”的微博了，这算不算官方表态要撕了？】 　　【emmmmmmm，我现在对阮初彤好微妙啊，之前还觉得她落魄公主，招人疼呢。】 　　【楼上怎么那么单纯，编的人设你也信？】 　　【哎呀，别歪楼。我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家要不要集体去@IDOL养成计划和阮初彤后援会还有她公司，看看他们什么反应？能给出解释么？】 　　【同去，我已经翻出了我的专用吃瓜号嚯嚯嚯】 　　…… 　　风向在发生微妙的改变，阮初彤因为anti事件受害者的身份本来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谁敢在论坛黑她谁就是冷酷无情，吃人血馒头。可数据造假的事一出，群众心里想象的无菌环境被打破。 　　对，阮初彤是被袭击了，要同情她。 　　可她改票的事情八成也是真的，这样一想，感觉顿时复杂起来，以前无条件站阮初彤，现在则要好好想想。 　　阮初彤是在破坏游戏规则，而关注IDOL养成计划的人恰好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这无疑会产生一种被愚弄的不快。 　　刘曼围观论坛讨论，心里不要太开心，如三伏天喝冰水般的感觉，清凉又舒爽。 　　“唯念”空降群里要数据的时候，大家就猜到会有动作。 　　没想到“唯念”这么给力，战斗力爆棚，直接把事情放到公众眼皮子底下说。 　　再想想群里的姐姐们，刘曼觉得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特别多，就她有点傻不愣登的，只会跟在后面喊666，堪称是废材和咸鱼的结合体了。 　　在帖子里留言道： 　　【别说有的没的，阮初彤家要是问心无愧，就直接把打投数据公布出来，这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粉丝花钱投的票，问心无愧惹】 　　说完就离开了论坛页面，转而去刷微博，她等着看阮初彤后援会的证明。 　　大概率是不会有了，就算有，也得花不少时间。 　　毕竟改数据也是个力气活，还得改的可信，大工程啊。 　　改了也没用，他们要敢改，“唯念”肯定能发现，到时候打脸更狠。 　　不知为何，刘曼心里对“唯念”特别放心，觉得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真好奇“唯念”现实里是个什么人，可能是个年薪很高的金领御姐吧。 　　随手刷新首页，出现在眼前的第一条是AG官博的抬头。 　　刘曼心里一跳，担心是公司跟着下场凑热闹，她在群里接受各种耳濡目染，有了点长进，知道这种涉及粉丝撕X的事，公司下场会显得很low。 　　下拉之后放心了，是条视频博。 　　配字【当迟念成为“迟念”――送给大小姐的练习生生涯纪录片】 　　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第一幕。 　　四个月前，迟念第一次来到AG练习生部的训练室，初始等级：F 　　迟念穿了黑色的训练服，同色鸭舌帽，推门走进训练室，对老师和同组练习生鞠躬道：“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迟念，接下来请多多关照。” 　　事实上她并不需要多多关照。 　　镜头切换，屏幕标注，迟念成为AG训练生后的第一次考核。 　　漆黑的台下没有观众，只有严肃的内部考核人员与充满竞争关系的练习生。 　　这是迟念从F组到S组的升组旅程的全记录。 　　把头发扎成长马尾，整个人干净利索，面对无声而严肃的考核老师，迟念丝毫不怕地提出：“申请特别升组表演！” 　　“申请通过，迟念由F组升入E组” 　　接下来就是快速的剪辑，迟念一次次的提出。 　　“申请特别升组表演！” 　　“申请特别升组表演！” 　　“申请特别升组表演！” 　　...... 　　她的申请从未被打回，在精彩的表演里一次次征服台下评审。 　　直至被宣布，“迟念升入S组，评级：预备出道。从现在开始，迟念你将不需要再参与每周考核，等待你的将是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准备出道。” 　　视频出现字幕。 　　【这是迟念进入公司的第二个月，她成为了AG练习生部建立以来第二个s级练习生。】 　　接下来是迟念的各种训练镜头与公司中各个位置的工作人员对迟念的看法的穿插播放。 　　天籁般的嗓音唱出超高难度的女声花腔曲《The diva dance》，华丽的咏叹调吟哦，转音换气流畅无比，跨越三个八度也表现的轻而易举。 　　声线低沉处似鬼魅，空灵处如精灵。 　　声乐老师评价道：“迟念啊，她是个天才。” 　　充满难度的现代舞动作在很短时间内就被练至纯熟，舞台感非常棒，虽然只是在训练室独舞，可完全能让想象她出现在舞台上时的爆炸效果，每个看视频的人都明白，迟念做得到点燃现场。 　　舞蹈老师marge评价道：“很难想象她是十八岁以后才开始学舞蹈，迟念很少喊累，她总是超额完成每周的舞蹈练习任务，我明白这需要超强的自制力与超出常人所能够承受的练习量。” 　　经纪人邱宾白“她是我的孤注一掷。” 　　总监陈舟“让人印象深刻的孩子，她说她会做到C位出道。” 　　最后出现的是录制自我宣传片时的迟念。 　　她坐在空空荡荡的舞蹈室里，对着镜头笑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拍了别拍了，怎么还要录制这种东西啊，羞耻play。” 　　经纪人在镜头后面督促她“别笑了，正经点。” 　　迟念摆正表情，认真地对着镜头说道“参加这个节目对于我，大概是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偶像吧，这是一次有关踏上艺人之路的大考。” 　　“如果我被大家喜欢，我想要我的粉丝，提起我的时候，可以很自豪地说她足够棒，而不是只能说她足够努力，努力不是靠说出来的，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努力。” 　　“为了出道，你的真正准备时间是？” 　　“整个大学四年。” 　　纪录片给出了迟念在AG的训练总时长统计数字。 　　【120天 　　1，440小时 　　86，400分钟 　　5，184，000秒】 　　切换第二幅字幕 　　【迟念为成为“迟念”花费的真正时间是： 　　4年 　　1，460天 　　35，040小时 　　2，102，400分钟 　　126，144，000秒】 　　屏幕变为黑色，有只虚拟的笔，在黑色背景上一字一句地写下银色的字体： 　　【星光闪耀背后，是属于汗水和孤独的黑暗宇宙，她跨越寂寞的光年，终于与你们相遇。】 　　【END】 　　视频结束。 　　刘曼好像在短时间内见证了迟念的成长经历，她从迟念身上获得所有自豪感，全部来自那个女孩四年时间里坚持。 　　她不要努力这个标签，拒绝最佳的护身符。 　　微博评论快速增长。 　　【我看到中间申请升组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莫名觉得很燃】 　　【我们大小姐她真的很棒，哭泣.gif】 　　【借用那句已经被用烂的话，你要有多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 　　双管齐下，一次漂亮的翻身仗。 　　第32章、大戏落幕？ ... 　　邱宾白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抽烟，他是老烟民了，这习惯是当年陪着影后周影闯风闯雨的时候形成的。 　　那时候可没现在舒服，想往前走，想往上爬，真真是披荆斩棘，陈舟那时候也年轻，可白头发压不住的往外冒，全是想事情想太多搞出来的。 　　有难题的时候，他、陈舟、周影三个人凑一起吞云吐雾，谁也不觉得谁呛人。 　　时代变了，人也变了。 　　现在日子更好过，虽然偶尔怀念青春，但是叫邱宾白选，他还是选现在。 　　烟盒拿出来，又放了回去，迟念不抽烟，让她吸自己的二手烟不大好。 　　委屈自己一会儿，憋着吧，把事情处理完，回了AG再抽。 　　会想起当年，是因为邱宾白终于从聂磊嘴里问清了来龙去脉。 　　阮初彤经纪人的手段，一股港圈味儿，这个当年不可一世的圈子如今也逐渐没落了，一窝蜂北上讨口饭吃。 　　北上的人可谓是鱼龙混杂，其中不少人都是靠人脉手段混起来的，这个人脉手段有黑有白，蛇鼠有道，因为内地环境问题，黑是不敢沾染了，可改走灰道的，大有人在，毕竟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任何地方都没法避免。 　　组织一下语言，邱宾白开口道：“聂磊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他当初为了他妈的医药费，差点就要去借高利贷了，结果有个人加他微信，说可以给他解决费用问题。 　　他起初也不敢信，结果那个人问了他银行帐号，直接给他打了一万块钱。 　　他见是真金白银，心一横就干了。 　　对方的全部指示全是通过网络发的，没露过脸。” 　　迟念默不作声地听着，适时地问“然后呢？” 　　她知道邱宾白查到的肯定不止这些。 　　“这种事，阮初彤经纪人肯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做。对方的微信帐号已经注销，帐号活动时的ip地址是域外，汇款账号的钱也是域外转进来的。” 　　有些话，邱宾白没明说，其实这件事涉及到一个很危险的话题。 　　可迟念从小到大，别的不了解，对钱这个字了解的太多了，即使不感兴趣，耳濡目染之下，凭本能也品得出几分味道。 　　“这钱恐怕不是境外的钱，国内的钱洗出去的吧。” 　　邱宾白见迟念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下轻松不少，迟念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很多事情就都方便讲了。 　　“我托的人不敢跟我透露太多，他告诉我这钱应该走的高端线，牵扯的东西很多。” 　　邱宾白的话里暗含告诫。 　　“唯念”跟他之前猜的一样，不是普通粉丝，票数问题被“唯念”一手掀了起来后，邱宾白立马断定“唯念”就是迟念爸爸安排的人。 　　既然他查的出，没道理“唯念”查不出，如果迟念急着以牙还牙，冲动之下让“唯念”把这种事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条线上拴着的可不止是蚂蚱，迟念现在去干，是蜉蝣撼树，只能把自己折进去。 　　娱乐圈这潭水，最黑暗最深的地方，哪里是什么潜规则，而是在这里，就算是不愿意掺合的功成名就之辈，大多也选择了闭嘴。 　　几十年前在港台搞这些，几十年后在内地也有这些。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也是止不住的。 　　迟念如邱宾白所料，她其实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还是要装不大知情的样子，如果事事都看起来料敌先机，未免也太全知全能了。 　　而且她也需要对照，有些东西是人力查的出的，有些东西则非人力所能及。 　　邱宾白能摸得到钱的来源，已经是很有几分人脉了。 　　如果迟念说她的“人”能提供整条交易链，那简直让人恐怖。 　　过于强大的力量，不会散布王霸之气，只会惹人猜疑，甚至是反噬自身。 　　系统做事，有种百无禁忌的味道，它的方式永远是直线到达。 　　这种直线式思维，有时候行得通，但是面对属于人的社会，很多事必须学会曲中求。 　　混八卦论坛混多了，系统热爱上了爆料，蠢蠢欲动想直接扔个数据包出去。 　　倒是没傻到家，还知道再披个马甲，伪装是个义愤于此事的正义黑客粉丝。 　　但也给迟念吓出一身冷汗，圈外人看各种爆料，也许会以为是种种巧合，可圈内人熟悉门道，这种时候一定会认为是她动的手。 　　现在的迟念对于娱乐圈，最多只是个有较大出头可能性的小花旦备选，她还没有上牌局的资格。 　　一旦沾染了嫌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今天你迟念能拿这个来动阮初彤，将来合作惹了你，未必不会没办法查到我身上来。 　　最好的选择就变成了――不合作。 　　这会在无形之中损失很多东西。 　　阮初彤设的局，堪称老辣。 　　她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了不败之地，受害者总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只要不是有绝对证据，谁猜测她，谁就是吃人血馒头。 　　行事又谨慎，自己不沾手，经纪人做事也拐着好几道弯，通过黑中介干的活。 　　连最差的结果都想到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概率可能性，事情被迟念搞明白，要想证明钱是谁给的，后面牵连的东西有很多，有理智的人难念会投鼠忌器。 　　迟念捋顺了事情，心里也早已有了主意，安抚邱宾白道：“邱哥你放心，咱们不走这条路。但我的打算，是要让阮初彤全盘出局。” 　　邱宾白不傻，问迟念道：“你要抓票的事？” 　　迟念欣然点头道：“我觉得改票的事和这次的anti事件，不是一个人想的。 　　改票看起来太简单粗暴了，跟后面这件事的精心设计风格很不一样。 　　但是两者也能说是相辅相成，改票的结果让anti粉袭击更有理由，因为这让阮初彤看起来对我的位置非常有威胁性。很多人会在这个前提下出发，自然而然地推理出我的狂热粉丝因此而不满，在精神不正常情况下，实施了过激行为。 　　而如果改票没被查出来，袭击事件的后续进展按他们想象的来，那下次投票，阮初彤“逆袭”上位就显得合情合理，只差二十万票，又有这种事，阮初彤翻盘上位，大快人心。 　　阮初彤不会是做这件事的人，我有理由怀疑是她身边人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经纪人。 　　这次，他们败就败在改票这个损招上。” 　　邱宾白赞同道：“确实是这个样子，不过也可以说是败给了你的实力，如果你没那么强，人气没这么高，和阮初彤拉不开过大的票数差，他们也不需要狗急跳墙，出昏招。” 　　“所以说，做事还是得有底气，没底气的人难免会不走正道，使手段，耍小聪明，害人者终害己。” 　　迟念一本正经地说完，秒变娇羞，捂脸道：“邱哥，你以前总是打击我，叫我不要骄傲自满，突然夸我有实力，我觉得我的虚荣心要蹦出来跳舞了。” 　　邱宾白失笑，刚刚还冷静沉着得让他有种看见了周影的感觉，现在这样，又变成了个小姑娘。 　　才21岁，刚刚从象牙塔里毕业，家境很好，娇养长大的小公主。 　　迟念有时候让他看不懂，只能归结为家庭教育的成功，没养出个没脑子的傻白甜。 　　偶像剧里傻白甜惹人喜欢，现实里傻白甜出来社会做事，大家可不会喜欢。 　　“所以你计划怎么让她出局，就算是票数问题被砸实，可也会导致节目的公信力下降，浣熊就是是睁眼说瞎话，也不会认的，反而要保阮初彤，一旦承认阮初彤票数有问题，大家会觉得今天阮初彤能改，明天别人也能改。刘海涛还跟我说，阮初彤一直是柯制作在保她。” 　　“哪里是什么柯制作，自从阮初彤家里出事，她靠着的从来都是顾家。邱哥，陪我我去见柯制作，弃车保帅的道理，我得跟她讲讲。” 　　说起来，迟念觉得她还得谢谢阮初彤经纪人，他改了票，让自己有了在IDOL养成计划这个小小的牌桌上出牌的资格。 　　于文泉先生的言传身教，还是对自己起了作用。 　　迟念记得她爸爸的话。 　　“念念，与人争斗，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慎用术，多用势。” 　　柯廷芳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觉得自己眼角的皱纹凭空多了几条。 　　迟念嚣张跋扈，邱宾白狗腿子一个，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艺人。 　　“我都答应了让阮初彤退赛，念念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柯姐，人家可没对我留一线，刀子都捅到我面前来了，我再不还以颜色，人人都要以为我好欺负了。 　　而且您所谓的退赛，估计跟我要的不一样。 　　用什么理由呢，让我想想。 　　由于袭击事件，练习生阮初彤饱受精神困扰，致使身体状态严重下滑，医生建议休养，不再参与高强度赛程，节目组遗憾宣布，阮初彤小姐退出比赛。 　　临走了，还能虐虐粉，卖卖惨。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别人觉不觉得我好欺负我不知道，柯姐你觉得我好欺负倒是真的。” 　　迟念扮演起骄横大小姐来得心应手，她认识的人里，这个款式的不要太多。 　　“念念，柯姐难道不想做到完全公平公正，你不是小孩子，该知道世界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方方面面牵扯很多。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承认票数有问题，然后取消阮初彤的参赛资格，节目怎么往下做，你也是从节目里往外走，节目有了污点，你难道就不受损？” 　　迟念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自己票数肯定没问题啊，况且，除了阮初彤，邱姐，你说有几位，票数是不是也得有点问题？我这里查的出阮初彤，如果我兴趣大点，也查查别人……” 　　柯廷芳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迟念这是在威胁她，更让她难堪的是，她现在拿迟念没什么办法。 　　阮初彤势必是扶不起来了，走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能对迟念产生威胁。 　　上亿的节目制作费，让她必须考虑节目效果，不然没法跟上面交代。 　　迟念是女团这里最大的角儿，再不喜欢，也要捧，捧得越高越好。 　　苦水硬往心里咽，柯廷芳计划再坚持一下，不然她不好和顾少交代。 　　“念念，你就不能卖柯姐一个面子？” 　　这对于柯廷芳来说，是这些年少见的低声下气。 　　她忍。 　　“算了，柯姐，我不难为你。你和阮初彤无亲无故的，会这么帮她，不可能是因为她的人格魅力吧。顾景同的号码你应该有，给他打电话，说有个叫迟念的找他有事。” 　　迟念和顾少果然有关系，当初顾少会过问改票的事，已经让柯廷芳有了猜测，现在得到了证实。 　　柯廷芳拨通了号码，这是顾景同的工作号，要由秘书转接。 　　“喂，柯制作，有什么事？” 　　柯廷芳看看迟念，对着电话道：“顾总，迟念说她有事找您。” 　　说罢，把手机递给了迟念。 　　迟念接过手机，不待顾景同说些什么，快刀斩乱麻道：“看见阮初彤我就知道你八成是回国了，我没心情跟你叙旧，也不想讲什么前情。集团继承人事忙，赶不上关心小事，她到底做了多少好事，你自己派人去查。我不想让她再出现在我眼前晃荡，也别让她借你的威风，顾少的威风别人那里好使，我这里没用。” 　　说完径直挂断，把手机递还给了柯廷芳。 　　柯廷芳震惊于迟念对待顾景同的态度，她居然直接落顾少的面子。 　　迟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神情轻松，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轻描淡写道：“顾景同是我前男友，要是没分手，可能现在已经订婚很久，等着年龄一够就结婚了。” 　　中指曲起，敲了敲柯廷芳的办公桌，迟念审视柯廷芳微妙的表情。 　　“柯姐，阮初彤那里是不是只敢含糊说，她是顾少的人。孰轻孰重，到底要怎么办，你自己斟酌。” 　　“邱哥，咱们走。” 　　迟念叫上当了很久壁花的邱宾白，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处，迟念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又道：“哦，对了，是我提的分手。” 　　砰―― 　　门被关上了。 　　留下独自思索沉默的柯廷芳。 　　十月的第四周周二，对于IDOL养成计划的受众来说，是个难以忘怀的日子。 　　阮初彤的后援会迟迟未交出打投数据，引人疑窦，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 　　“唯念”在早上九点又有了新动作，她发布了一个自己制作的票数实时监控插件，开放授权，同意IDOL养成计划的所有粉丝使用。 　　这个消息一出，各家都开心，“唯念”替迟念的粉群挣了一大波好感。 　　中午十二点，因为攻击事件施害人聂磊还在行政拘留之中，他不堪忍受人肉搜索的妹妹申请了实名的微博帐号，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并给出了相关聊天信息和金钱转账记录的动态录屏。 　　就在大家猜测幕后黑手到底是各方神圣之时，IDOL养成计划官微发布了今日最重磅的消息。 　　【取消阮初彤参赛资格】 　　一场由anti事件引起的大戏，在七天之内，反转不断，一波三折，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作者而非存稿箱君，这章来来回回写了三遍，想过要不要写的这么复杂，简单打脸会不会比较好，可还是这么写了，因为不想降低反派智商。 　　不知道前面的内容大家看懂了没，讲的比较隐晦，说的其实是娱乐圈洗/钱，这会是下一卷或者下下卷的一个铺垫，感兴趣的，有关信息大家可以自己查一下。 　　阮初彤的戏份基本到此为止，再有两段高/潮，第一卷结束。 　　大家的评论我看了，很感谢你们喜欢这篇文，对于不喜欢它的，我很遗憾没有缘分，这里面可能有误解，也可能是单纯的不喜欢，人人口味不同，不必强求，我写的不是个可以无脑甜甜甜的爽文，虽然我也想写，可文风不搭，笔力未够，只能稍微贴着地写，我不再是会单纯相信偶像的年纪了，娱乐圈和别的圈子无有不同，即使写关于迟念的童话故事，也带了点暗黑的调调。 　　我不以贩文为生，之前只自割腿肉给冷cp写过几篇同人文搏同好一笑罢了，外站写文的基友鼓励之下写了这篇，很高兴与你们相遇。――忙事情同时摸鱼的作者留。 　　第33章、论正确的卖cp姿势（一）？ ... 　　某八卦论坛 　　主题贴：吃过阮初彤的瓜以后感觉IDOL养成计划接下来没什么值得看了，反正迟念top位锁了。 　　一楼：槽多无口，楼下来 　　二楼：楼下来不了，我pick的小姐姐离上位圈差两名，着急上火中。 　　三楼：爱看看，不看滚！ 　　四楼：三哥，入秋很久了，你怎么还如此暴躁。 　　五楼：三楼有病，那么冲干嘛，表达一下想法都不行。 　　六楼：呵呵哒，按lz的说法，那男团那边早不用看了，宋衍八百年前就yjjc了，有什么好看的。 　　七楼：我觉得很有意思啊，数据党，天天用迟念家大粉给的插件追实时数据，可好玩了。 　　八楼：跟七哥碰碰兔耳朵，我也在那楼，追数据追的快要粉上迟念了，天天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是看昨晚睡觉以后迟念家又拉开多少的票数差，莫名有种爽感，我爱数据楼。 　　九楼：说女团就好好谈女团，扯男团下水干嘛，抱走宋衍，不约，别拖他下水。 　　十楼：又没黑男团top，粉动不动就抱走，说不得啊，你想撇清关系，你家爱豆维护人家那条微博可没删呢。 　　十一楼：卧槽，我家黑子真是长了八条腿，一个招呼不住就到处乱蹿。 　　十二楼：楼上粉丝开天眼了？动不动就鉴黑？ 　　十三楼：不是黑也是潜在cpg，都该掐死。 　　十四楼：那个，我说你们是不是歪楼了？ 　　无视劝架，对掐三十多层楼。 　　五十楼：lz我泡碗面的功夫，你们怎么就聊了这么多楼？ 　　行了，停吧，没有引战的意思，看你们这个样子，节目糊不了。 　　五十一楼：有空在这里吵，不如去微博看热闹，囧叔八卦谈刚爆料说浣熊要搞波大动作。 　　五十二楼：嘎？我去了，这号业内开的，怀疑是亲浣熊的业内，最近料挺准的。 　　五十三楼：wtmxs，楼上你们别吵了，浣熊骚操作来了，囧叔说要搞男女团合作舞台。 　　五十四楼：继各种各样的男男cp，女女cp以后终于要迎来男女cp了？ 　　五十五楼：我看浣熊这是要逼死各家唯粉，到时候各种cp狂欢，画美不看哈哈哈哈哈。 　　五十六楼：看迟念家和宋衍家不顺眼很久了，这次终于能看见他们两家狗咬狗了 　　五十七楼：楼上这红眼病得了多久了？有病赶快去治。 　　五十八楼：来来来，买定离手啊，压一下官方主推cp是哪几对。 　　五十九楼：压尼玛的压，cpg滚啊！ 　　六十楼：bhys，现在是奉旨磕cp，不想看，那你去掐死浣熊的项目组啊，你看他们炒不炒cp？ 　　六十一楼：楼上唯粉活体演绎气急败坏现场 　　…… 　　刘曼随便翻个帖子都能围观一场掐架，她已经快习惯了。 　　这个八卦论坛好玩是好玩，因为是匿名区，颇有点百无禁忌的样子，可也有反面，因为大家都是双眼皮，导致了精分挑货黑子各种款式的sjb横行论坛。 　　热衷于掐架，沉迷于掐架，这样使得不少时候都戾气横生，动不动就开始rsgj，粉丝撕X，拖对方蒸煮下水是常态。 　　莫生气，莫生气，做个佛系女孩。 　　刘曼天天进论坛前运气一番，然后看见黑迟念的帖子就闭眼举报申删。 　　她感觉最近工作量越来越大了，萌主说要乐观，可能是因为大小姐越来越红了，论坛规律是越红黑子越多_(:з」∠)_ 　　混在后援会管理群的好处逐渐体现，八卦号爆的消息，她们一早就知道。 　　至于什么业内啊，全是吹的，在消息灵通性上还不如粉丝呢。 　　群里也在聊这件事。 　　【我快要笑死了，X扑那帮直男说，要是男团敢动他们的小姐姐，他们就组团买票去现场找小哥哥们真人pk。】 　　【那帮死宅男，能不能pk得过还真是个问题，别看男团那边娘的娘，瘦的瘦，上位圈可是统统一米八+，又天天练舞，要真的搞真人pk，X扑估计要团灭现场。】 　　【帅又帅不过，也没什么才华，只能靠抠脚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你们bad bad 】 　　群主冒泡，高深莫测地说了句： 　　【来了】 　　下面一片问号和调戏声。 　　【？？？？？？？？？】 　　【什么来了？】 　　【狼来了？】 　　【哪里有狼？】 　　群主甩了张截图，沉痛宣布道：【炒cp来了】 　　图里宋衍发了新微博。 　　【你好，Siren小姐】 　　并且在下方评论里@迟念。 　　刘曼火速跑到微博去看，刚好赶上迟念的回应。 　　【你好，Orpheus先生】 　　同样在评论里@宋衍。 　　微博发布时间太短，还不够粉丝组织大规模控评。 　　有吃瓜路误入，大惊失色地留言道 　　【你们俩这是公开了？】 　　点赞数居然还不少。 　　刘曼刚喝了口水，看见这条评论，差点被水给呛着，发出一阵惊天动的咳嗽声，室友人人侧目。 　　“小六啊，悠着点。” 　　寝室大姐从上铺探头，关心道。 　　二姐刷题间歇看了看微博，挥挥手跟大姐道：“没啥大事，她家迟念跟宋衍在一起了。” 　　这下子整个寝室炸了，除了刘曼和二姐，剩下四个室友齐声震惊道： 　　“啥？？？？？？” 　　刘曼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炒cp” 　　把宋衍当墙头的四姐拍拍胸口，放心了。 　　“那就行，我还是唯一的宋太太。” 　　三姐插话：“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还是我拖你看的节目，别的地方我抢不过，也就算了，毕竟战斗力不行，可咱们寝室里唯一宋太太只能是我！” 　　五姐刚从小说世界里脱离出来，整个人散发着玛丽苏的芬芳气息，评价道：“迟念和宋衍还挺搭的，起码颜值配啊，赏心悦目。” 　　二姐好奇问道：“Siren和Orpheus什么梗啊？” 　　刘曼忙着去迟念微博下面卖萌，试图净化评论区，她简单解释道：“Siren是迟念的马甲，Orpheus是宋衍的，他俩的原创歌曲很多都是合作的，但是没有标对方真名，用了马甲。原本粉丝还不知道，但是AG有个高管接受采访，说他俩会合作东西，所以粉群里很多人差不多都猜到了吧。” 　　有些话她不敢在粉丝群说，群里不让搞cp，可她私心里觉得宋衍维护迟念那条微博甜的不行，互相填词作曲也是大糖，现在节目组真的推两个人，开心的想上天。 　　可只能暗搓搓萌，粉圈世界里，什么cp？没有cp，大小姐水仙赛高！ 　　粉丝基数大了，控评越来越容易。 　　刘曼跟室友只聊了两句，刷新评论，评论区已经一片歌舞升平。 　　最高赞评论变成了一个大粉的留言。 　　【评论里揭穿的是什么居心，给我们大小姐个面子。 　　各组准备啊，灯光，摄像注意！ 　　action―― 　　请群众们大声念出你们的台词 　　“哦~原来是这样啊”（一定要注意表情，最好是恍然大悟状） 　　［狗头］［狗头］［狗头］】 　　下面的评论也是差不多套路 　　【好啦好啦，知道你在努力营业了，辛苦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营业的要不要这么直白啊，简直毫无诚意。】 　　【开始了，开始了，全是套路。】 　　【我要怎么告诉我家大宝贝这并不是正确的营业方式，很急，在线等。】 　　…… 　　迟念和宋衍的微博评论还好，粉丝拒绝的方式很温和。 　　而转发他们微博的AG官博则惨遭两家粉丝混合抱怨和殴打。 　　【AG：有正事别找我，我推cp的时候最上心。】 　　【你尽管卖，我不可能吃。】 　　【拒绝，你再喂我吃cp小心我翻脸】 　　【宋衍太太只能是我】 　　【端走，不吃】 　　【呵呵，男男cp还没解绑呢，又来女团吸血】 　　【说话注意点，谁吸谁的血还不一定呢】 　　【双担top的人瑟瑟发抖，AG你不要在危险边缘试探。】 　　迟念翻翻微博评论，深感自己的卖cp大业出师不利。 　　百思不得其解，小声问坐在身边的宋衍道：“难道我居然要在阴沟里翻船？这个梗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吃？是我不够好看，还是你不够好看？ 　　宋衍：……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迟念，唯粉吃cp才是咄咄怪事。 　　再说，迟念犯起二来，还挺可爱的。 　　“现在的粉丝，口味有问题，强强有什么不好，非要霸道总裁小娇妻。” 　　迟念拒绝承认是她的策略有问题 　　找了个经典解释安慰自己。 　　“这届粉丝不行！” 　　刘海涛和男团总导演伍永楼在长篇大论地作讲话，口水唾沫横飞，中年男士的发言总是冗长无聊。 　　“咱们这次联合舞台，主旨就是出其不意。 　　怎么出其不意呢？ 　　最重要的是……” 　　刘海涛眼里精光一闪，锁定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重重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可那俩人无视他，还在继续说小话。 　　“唉唉唉，你们俩。别看了，就是说你们俩。” 　　刘海涛伸手一指，点名批评道。 　　“迟念，宋衍，说的就是你们，你们俩凑一起多显眼不知道啊，态度严肃点儿。” 　　台下有练习生腹诽，你这态度看着也不像批评啊。 　　刘海涛看迟念和宋衍，就像班主任看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偶尔开个小差，是完全可以容忍的。 　　“咱们继续啊，最重要的是，top不能分到一个组。” 　　迟念：…… 　　怎么好像，全世界都在拦着她卖cp？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期粉圈词汇科普小课堂（包含论坛用语） 　　槽多无口：槽点多到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吐起来，可以理解为和“感到无语”同义 　　yjjc：一骑绝尘的拼音首字母缩写，形容top位领先巨大，后面的追不上了。 　　cpg：对萌cp粉丝的黑称兼绰号，cp狗 　　wtmxs：我他妈笑死 　　bhys：不好意思 　　rs：人身攻击―人参―rs 　　唯粉：只喜欢明星一个人，原先用在偶像团体里只喜欢团体中的某一个人，与之相对是团粉，也可与cp粉相对。 　　水仙：明星自己自攻自受，和自己谈恋爱 　　第34章、论正确的卖cp姿势（二） ... 　　听完刘海涛的话，迟念直接现场表演什么叫生无可恋，只见她往桌子上一趴，有气无力道：“不干了，人间不值得。” 　　卖cp是邱宾白当初定的备选策略，参加任何节目，结果都具有不可预知性，只能估测节目红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未播出以前就可以断定会红的节目。 　　即使是节目红了，也可能是别人红你不红。 　　虽然迟念放了豪言要C位出道，可邱宾白还是作最坏打算，总得有个备选方案，万一不顺利，还能捞一把。 　　比起才签四个月的迟念，宋衍是邱宾白看着长起来的一棵帅草，三年时间看下来，王玫为什么那么看重宋衍，邱宾白也知道几分。 　　具体原因可能有多方面，但是有两条是AG的经纪人们公认的。 　　第一条宋衍天生吸粉脸，他自带苏感，这一点经过了全公司女性同胞认证。 　　第二条宋衍业务能力过硬，能唱能跳能演，可惜乐坛不行了，不然像宋衍这样的是要往天王那个方向培养的。 　　所以节目开始录制前，邱宾白觉得宋衍红的可能性更大。 　　男团女团两档选秀同时录制，陈舟跟刘海涛是老相识，节目规划能挖到一些信息，比如有意在中后期搞一次合作舞台。 　　只要能把握住关键，任何信息都是有用的。 　　邱宾白又知道了迟念和宋衍合作写歌的事，这么有利的条件，不用白不用。 　　至于迟念，她会跟邱宾白合谋。 　　一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提，宋衍会答应，为什么会有这个自信，迟念自己也搞不明白，可她就是这么蜜汁自信>O< 　　二是因为她觉得玩这个很有趣，高中的时候追过一对bgcp，现在进圈了，亲身体验一下好像也不错。 　　一路走到现在，迟念结结实实地红了，可她搞事之心不死，反正合作舞台都要来了，节目组肯定会各种剪刀手推cp的，不如她自己来。 　　结果惨遭十动然拒，败在了对粉丝心理的不够深入了解上。 　　迟念在一边幽怨地趴窝，宋衍看她反应有趣，安抚性地摸摸迟念狗头，问她道：“还卖不卖了？” 　　“不卖了，爱干嘛干嘛吧，我想象里应该是粉黑大战，然后有好多人在喊甜甜甜才对。” 　　刘海涛说完双top不能一个组后，又继续讲分组规则“三男三女分一组，抽签制。” 　　别的练习生不像迟念和宋衍，top位稳得不行，从此可以安然独坐钓鱼台。 　　一听要彻底打乱顺序来分，排位靠前的顿时坐不住了。 　　成宁举手问问题。 　　“导演，这对我们前面的不公平。” 　　刘海涛看看练习生们的表情，排名靠后的自然喜形于色，排名在前面的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他也理解，解释道：“这次联合舞台，是个大动作，大家走到现在，能留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这次联合舞台，是节目组给的最后一次翻盘机会。 　　男团和女团合作，会给节目注入新的刺激性，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这要你们自己把握。 　　我刚刚说不要迟念和宋衍一个组，你们怎么就没问题啦，如果直接按照排名分组，那节目的期待性怎么保证？如果迟念和宋衍一组，那肯定是他俩所在的小组赢，毕竟他们俩个的票数加起来，你们剩下的没得玩。 　　而且我还没说完，导演组有补偿，合作舞台公演完毕后，男团女团两边现场投票前十五名，可以自由选择搭档录制特别节目，表演内容自定，这期节目剪辑后会在浣熊视频首页拥有推荐位，挂满一星期。” 　　“所以，请在场各位把握好机会，向前十五名冲刺。” 　　宋衍听完刘海涛的话，直接跟迟念商量，问她道：“特别节目咱们俩演什么？” 　　“不知道，最好有点新意吧。”迟念也发愁，这么多期节目下来，她的存货快要被掏空了。 　　“不然，跳那支舞？”宋衍提议道，他没说哪只舞，可他和迟念都知道指得是什么。 　　迟念想起那支舞，想想舞蹈老师教他俩的时候的学习过程，觉得脸部血液循环好像突然加快，不然为什么她会觉得脸上热热的啊。 　　难得羞涩了一下 　　“不好吧，跳完估计你的女粉丝会想要给我两刀，我的粉丝也……” 　　“可它确实很好看，表演效果肯定很好。”宋衍循循善诱道。 　　“能来得及么？当初咱俩每天三小时跳了快一个月，老师才勉强满意。这么久没练，捡起来也得花时间，我光酝酿情绪就要好久。” 　　“少女，要迎难而上啊！” 　　“少年，你是不是又要当训练室大魔王了？我回忆起了被你支配的恐惧。” 　　迟念惊慌脸，宋衍是训练狂魔，跟他在S组，迟念时常有种他才开了金手指的错觉。 　　宋衍目标达成，笑而不语。 　　迟念并不知道的是，她的cp其实还是卖出去了，只是卖到了她没关注的地方。 　　微博上双方粉丝控制住了局面，八卦论坛可就管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我从首页的满屏营业贴里，看见了两家唯粉的慌张】 　　【唯粉自己在骗自己罢了，明明很好磕，Siren指的是希腊神话里的海妖，以美貌和歌喉著称，她们用歌声引诱海员，使船迷失航向。 　　Orpheus的中文音译是俄耳甫斯，也是希腊神话人物，神话里说他具有非凡的音乐天赋。两个名字都是从希腊神话里取的，很有梗，一看就是他们俩一起商量的，这还不甜？】 　　【加我一个，其实宋衍就anti事件发微博的时候我就默默萌他俩了，可惜没什么同好。】 　　【这cp叫什么名字？】 　　【嘿嘿，我想好了，颂念夫妇，颂念你的姓我之名，好听又好记。】 　　【楼上cpg真是靠脑补都能活】 　　【cpg没人权，打死再说】 　　【真是管的宽，你们世界警察啊，就是要磕。】 　　撕X几十楼后，此贴沉底。 　　刘曼六点钟被自己订的闹钟吵醒，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关闭手机闹铃，然后顺势就点开了企鹅看群消息。 　　她大群小群加了很多，各种99 +。 　　其中很多群聊她都是不看的，重点看十七群，和刚建不久的一个小群，小群里的人也都在十七群，会再开小群是因为群里几个人同时还在微博上玩的比较好。 　　小群里的土豪少女发消息道 　　【MD，咱们白跟宋衍家撕了，AG这个废物本废，念念和宋衍都得被别人家蹭热度。】 　　撕X的事情刘曼知道，有部分激进的双方粉丝在合作舞台的消息刚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认定节目组肯定要推二人cp，进而直接表示了强烈拒绝。 　　粉圈撕X，很多时候，只需要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够了。 　　这一次是因为著名的cp吸血论，所谓吸血，是指cp中高人气方因为跟另一方搞cp，而会被另一方吸走一部分人气。 　　迟念和宋衍尽管是双top，可还是有粉丝不满，觉得自己家吃亏了。 　　在一点小事都会无限化扩大的粉圈，这种谁吸谁，你家不要倒贴的议论，足以让战斗粉你来我往撕个痛快。 　　可被别人蹭热度是怎么回事？ 　　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群里的其他人也持同样疑问，一排排问号齐刷刷地的打了出来。 　　刘曼看看冒泡的人数，她觉得这帮人可能都是机器人，24小时不间断追星，熬夜群聊一堆人，大早上六点钟还有一堆人。 　　土豪少女也着急分享刚拿到的消息 　　【大家之前都想错了，我闺蜜跟我说节目组为了平衡分组实力，不让念念和宋衍互选对方，咱们两家加在一起，节目组没的玩，还能有什么悬念？】 　　土豪少女的闺密也是个有钱的追星少女，追的更疯，自己找了几个人专门开了站子追宋衍。 　　她肯砸钱，认识了不少工作人员，很多时候都能拿到一手消息。 　　到目前为止，土豪少女听来的消息里，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信度非常高。 　　群里需要上学的高中生起的很早，发言道。 　　【［心碎］［心碎］［心碎］我还挺期待他俩来着。】 　　刘曼在心里默默附和道，我也很期待来着。 　　刚起床就得知这个消息，今天一天都不开心了。 　　小道消息历来传播的很快，到中午，刘曼上完两节大课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了。 　　八卦论坛里吃瓜的路人们开帖调侃粉丝。 　　《指路AG官博，迟宋两家唯粉全在仰卧起坐》 　　主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AG官博底下两家粉丝各种仰卧起坐，之前还是――好好做你的官博，没事卖什么cp。现在全部变成了――我求你了当个人吧，让宋衍迟念内部配平吧，别傻不愣登的给人家扶贫吸血，我觉得宋衍/迟念挺好的。 　　一楼：好奇怪啊，之前明明拒绝他俩卖cp营业，可现在换人，我又觉得很失落，感觉少了很多欢乐。 　　二楼：对啊，更想看迟念和宋衍互动。 　　三楼：你们全部都是口嫌体正直，说着不要，其实就吃这一套。 　　四楼：我来贴几条最新评论，真是要笑死了，大型翻车现场。 　　[cp]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官博小哥你的存货呢，拿出来吧，宁可看他俩卖啊，起码好看，万一节目组眼瞎，配个不好看的，我可能会死[/cp] 　　[cp]买买买，怎么卖都买[/cp] 　　[cp]我求求他俩了，麻烦他俩尬卖吧，我买还不行？[/cp] 　　被粉丝搞笑到的不只是吃瓜路人，被官博通知的邱宾白也被逗笑了，赶忙发给迟念。 　　迟念看看评论截图。 　　哼，不卖了，求我也没用。卖的时候你们拒绝，现在找我回来，我才不要(ノ=Д=)ノ┻━┻ 　　粉丝都是坏蛋，大骗纸！ 　　第35章、假的，全是假的！ ... 　　陈妙属于日常浸泡在八卦圈的那部分吃瓜人群，对娱乐圈还算熟悉，每天下班后追追电视剧和综艺，看看八卦，不需要费什么脑子，有利于放松心情。 　　几乎是一夜之间，陈妙发现她身边好像所有人都在追近期在浣熊视频上线的选秀综艺。 　　不管是男团还是女团，朋友同事同学圈里都有追这款综艺的人。 　　陈妙觉得简直像是疯魔了，平时在朋友圈里很少出现的人也突然开始活跃起来，花痴练习生的长相，吐槽节目组为了制造冲突脸都不要了，夸奖自己pick的小姐姐人美心善，挑中的小哥哥又帅又萌，印象里勤俭持家的人居然开始拿真金白银去打榜去参与集/资…… 　　总之，看IDOL养成计划成了继保温杯泡红枣枸杞养生学之后的新潮流，要是没看这档综艺没参与讨论，估计连朋友圈内容都会看的一脸懵逼。 　　微博上更是各种次元壁破裂，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圈子都有了交集，无非是因为pick了同一个练习生，或者是很不巧，你pick的跟我pick的是对家。 　　陈妙眼睁睁地看着变化发生。 　　高冷的时尚博主化身喋喋不休的老母亲，天天督促她“儿子”，想要他机灵点学会营业，不然小姑娘粉丝就要跑光了。 　　搞科普的大V从唯物论陷入唯心论，写长文论证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某某练习生。 　　追欧美电影圈的画手突然就沉迷女团不可自拔，产量倒是大增，可画的全是自己pick的练习生。 　　最让陈妙绝倒的是她关注的一个up主，此男是个留学生，日常混迹某弹幕网站，爱好广泛，游戏圈科技圈动漫圈都有他的剪辑作品，然而让他红起来的，是靠他做的一系列娱乐圈作品剪辑，作品核心是吐槽，此人相当毒舌，偏偏还兼具幽默风趣的特点，除了被吐槽的明星粉丝不喜欢以外，他的节目在网站播放量很高。 　　陈妙有好感的明星里，不少人都被这个up主吐槽过，这让陈妙对此人观感一般，可他的视频陈妙还是会看，也关注了他的微博，原因无他，up主这个人很有趣，声音也很好听。 　　如果不是被吐槽的明星粉丝，会讨厌这个up主的人其实不多。 　　大家上网的最大目的还是娱乐，打发时间排解无聊罢了。 　　今天是周五，马上就要过周末了，陈妙很懈怠，整理好文件，自觉做完了该做的工作，陈妙掏出手机摸鱼。 　　摸鱼日常就是刷微博，虽然微博更新的越来越难用，但是依然无耻地依靠用户习惯保持了用户黏性，陈妙边吐槽边用，没办法，这破软件她确实用习惯了。 　　一刷新 　　咦？ 　　up主难得在这个时间段出现。 　　【求投票啊，我家闺女八百年卖一次萌，《学猫叫》可爱到不行，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是……在拉票？ 　　陈妙幸灾乐祸地留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也有当nc粉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下班时候，陈妙的评论已经被赞了三百多次。 　　笑话完up主，陈妙心想她要不要也看看这档综艺。 　　说看就看，吃过晚饭，简单淋浴一番，陈妙抱着平板瘫倒在沙发上，点开了最新一期IDOL养成计划。 　　正好赶上了联合舞台公演。 　　三个小时后，陈妙已经在她知道的各大社交类网站搜#宋衍迟念#了。 　　整场节目下来，陈妙最能get的居然不是单个练习生，而是两个超高人气选手之间的化学反应。 　　迟念带着猫爪手套上台前，被宋衍叫住，然后两个人击掌的互动简直要把她萌死了。 　　她还超喜欢迟念喊宋衍“师兄”，虽然只喊了一次→_→ 　　好吧，她承认，有点傲娇的师妹和面对师妹控制不住冷漠脸的师兄是她萌点。 　　陈妙是粉cp体质，她一般很难喜欢单个人，如果喜欢某个明星，经常是被该明星的cp安利成功，然后入坑。 　　虽然知道zqsg都是要遭报应的，可陈妙还是几年如一日喜欢磕cp，她总结自己的心理，觉得是恋爱心不死。 　　别的人想的是我和爱豆谈恋爱，她想的是，看两个好看的人谈恋爱。 　　其实都是在脑补的想象中获得某种程度上的满足感与愉悦感。 　　微博已经有了颂念夫妇的话题，可感觉里面讨论的粉丝评论年龄比较低，有种小学生画风。 　　陈妙果断转战某弹幕网站，关键词键入，哇咔咔，剪刀手们动作很快嘛。 　　选用弹幕排序大法，一个接一个地往下看。 　　其实可用素材并不多，大家剪来剪去，重合度比较高。 　　陈妙专门开了个新的收藏夹，收藏了几个她觉得剪的比较好的cp向视频，嘿嘿嘿，用来想日常回味的时候用。 　　然后去了常逛的八卦论坛，应该有cp帖子才对，希望老天保佑没被唯粉毁楼。 　　现在是论坛流量高峰期，论坛服务器又是只弱受，流量一大就容易卡，陈妙闪退两次，在放弃之前终于摸到了她要找的帖子。 　　《艰难存活的二号楼，暗号：大魔王和小怪物》 　　这码太薄了，陈妙瞬间get。 　　按规矩，先补楼，摸进一号楼，从头补起。 　　一号楼是捡来的，题目是《被宋衍给迟念的外号萌到了》 　　主楼：嗷！想狼叫，老夫少女心重燃！我n久以前的双top拉郎配成真了不说，还日常发糖，祁廷说宋衍对迟念的形容是“特别漂亮的小怪物”，甜die_(:3」∠)_ 　　一楼：举手，我也是，而且迟念采访说过宋衍是训练室大魔王。 　　这个外号梗，陈妙已经从别的地方了解过了，可再看一遍，她还是忍不住露出姨母笑，甜到牙疼呦。 　　一号楼因为带了cp二人组的大名，少不了唯粉和cp粉的战争。 　　陈妙无视，飞快划过。 　　六千楼根本不够看，陈妙跟上了大部队的进度，看楼里留下的cp粉分析各种今晚的各种互动。 　　【大小姐真的特别信任宋衍 　　你看她去宋衍组溜达的时候 　　那个托举动作，白悦心要劝好几遍才敢试试 　　大小姐只看了一遍动作就敢陪着宋衍练。 　　居然还做成了！ 　　李涛，他俩这信任度默契度怎么来的啊？】 　　【AG的练习生部S组只有他们两个人，日常练舞，好像除了彼此，也没人做搭档了吧，真的好配啊，颜值配，实力也配。】 　　【还有大小姐她们组练习“喵喵喵”那里，大小姐对着祁廷老笑场，说她学不会自然型可爱，结果宋衍一来，哇，粉红泡泡满天飞。 　　宋衍陪她唱“喵喵喵”可爱死了，她耳朵尖都是红的，真的好甜啊。】 　　【那段真的甜cry，他俩清唱都觉得好好听，我想听他俩的舞台版《学猫叫》】 　　【可我更想听他俩唱《王妃》，白悦心虽然很努力，但是不是气场型，舞台感染力不够，他们组全靠衍哥自己抗。】 　　【楼上的醒醒，没有《学猫叫》也没有《王妃》】 　　【都这个点了，还不允许我做个梦？梦里什么都有。】 　　【我的萌点其实是互选啊，前十五名选搭档，衍哥他都没犹豫过，写名字那叫一个快，大小姐也是，特别耿直，想都不想，提起笔就写，都不掩饰一下的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只想选彼此。】 　　陈妙刷楼是越刷越起劲，因为她发现了很多被遗漏的东西，大脑都不够用了。 　　这么多细节，全是糖啊。 　　陈妙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楼里提到的细节复制到便签里保存下来，重看节目的时候，好对照着看。 　　能感觉出楼里人不少，因为回复速度很快，一刷新又是几十楼。 　　当然，也可能是某几只论坛兔过于热情，营造出了虚假繁荣。 　　继续往下看。 　　【迟念采访说觉得宋衍话不少，真的很熟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对对对，我觉得衍哥很懂迟妹，之前放出来的花絮采访，让他评价同公司的练习生，结果他说除了迟妹，剩下的都不太熟，太耿直boy了，看那段真是笑死，直接说“不熟”。 　　提起迟妹倒是有话说，说她“看起来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其实猫的身体里藏着一颗狮子的心。” 　　我觉得特别对，大小姐舞台上那种气场和台下的反差感，就是狮子和猫啊。】 　　【从不吃，到好像可以随便磕磕再到真好磕，我只用了三天。现在已经彻底被洗脑，觉得他俩绝配，不在一起我死不瞑目呜呜呜呜呜呜呜，深夜含泪咬被角。】 　　【特别可惜是对七天限定cp，我觉得好宠啊，宋衍不笑的时候我想给他跪下，笑起来又苏的我腿软。之前节目里不笑的时候多，可这期合作舞台，感觉他心情特别好，大概是我一见你就笑？】 　　【求楼上别提歌名，我脑内自动播放了，原本沉浸在初恋感觉里，你一下子给我整到老歌怀旧栏目去了。】 　　【我错了，点播一首颂念清唱版《学猫叫》给大家。】 　　【跑题了，拉回来，我继续写我吃到的糖。 　　大小姐对着宋衍，特别少女感，她居然会哼哼唧唧的喊累，特别小姑娘，之前节目里她绝对没这么干过。 　　萌的就是两个top在节目前后的反差感，真的和之前不一样！】 　　【我也被那里戳到了，楼上是不是刚看完特别节目预告回来？ 　　看完我真的觉得大小姐对宋衍不一样，她会不自觉地跟他撒娇，宋衍的回应也很有趣 　　“再练一会儿吧” 　　“真的累了？” 　　“那算了” 　　“要不要喝水？” 　　wtf？？？ 　　大爷您四句话怎么连的那么顺口啊，迟妹其实什么都没说，讲道理，你屈服的速度有点快的。】 　　【你们是魔鬼吧，一套又一套的，我不行了。糖分含量过高我有点缺氧，氧气瓶呢？我需要氧气瓶。】 　　【啊，误入，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原本宋衍是我老公，迟念是我老婆，坐享齐人之福美滋滋，结果有一天他俩骑自行车跑了，我居然还觉得挺好，我是不是没救了？】 　　【恭喜你从此完成进化，成为了一只活泼可爱健康就是生存环境有点恶劣的cpg。】 　　【来来来，快活啊。】 　　追完论坛cp楼，陈妙彻底入坑，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可她精神好的不行，宋衍和迟念怎么会这么甜啊，cp气场十足，甜的她牙疼，想在床上打滚。 　　为什么特别节目还要好几天才播？接下来叫她怎么熬？ 　　迟念已经习惯了上热搜，可她没想到联合舞台播出后，居然是她和宋衍一起上了热搜。 　　嗯，一定是浣熊买的。 　　她自从第一次安利失败，就没有干过啥了。 　　在微博里喊着类似于【甜甜甜】【齁死了，糖分超标警告】【颂念一生推】这种话的，一定是出价高的高级水军。 　　假的，全是假的！ 　　晚上十一点，迟念和宋衍还在练舞，休息间歇拉着宋衍偷偷窥屏，看微博热搜里的粉丝讨论。 　　看的迟念一脸血，粉丝说的谁？是她和宋衍？ 　　“排练的时候我耳朵红过？他们是不是看错了？我怎么不记得？” 　　“你再叫一次” 　　“喵喵喵~” 　　迟念这次感觉到了，她耳朵发烫，而且天生皮肤薄，肤色又很白，这会儿肯定已经红透了，脸上感觉有点热热的。 　　宋衍没想到迟念这么好骗 　　“笨蛋。” 　　“不许叫我笨蛋！哪里笨了？” 　　当然是个笨蛋，还是个小傻子，连跟男人撒娇了都反应不过来。 　　迟念直觉自己反应不对，像只仓鼠一样鼓了鼓腮帮子道：“你把脸扭过去。” 　　宋衍听话扭脸。 　　迟念再次开口唱到：“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喵喵喵喵~” 　　噫，这回好多了，脸不红气不喘心跳不加速。 　　所以她会脸红一定是因为对面这个人使坏，长得好看又会撩。 　　迟念给自己找借口，一字一句故作严肃道：“你，宋衍，男色害人” 　　宋衍无奈地摸摸鼻子，低头轻笑。 　　行行行，都是他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大家听甜歌《学猫叫》，又甜又可爱 　　第36章、Tango ... 　　顾景同没用司机，独自在深夜开车来了练习生基地。 　　他有点后悔自己这个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因为他丝毫不能确定迟念会不会出来见他。 　　许多事情也许在很早以前就结束了，可还是会不甘心。 　　他喜欢迟念么？ 　　当然。 　　迟念喜欢他么？ 　　也许曾经喜欢过。 　　这个想法让顾景同有些苦涩，回来几个月，他跟她唯一的交集是通过柯廷芳而接通的短短几十秒通话。 　　家训是谋定而后动，他总是想等等，再等等。 　　他让秘书找了迟念所有的表演视频，出现在电视节目里的迟念变了很多，他都有些认不出她了。 　　这还是四年前那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么？那时候她有点肉乎乎的，看见体重秤就心里发紧，边担心热量边吃他给他买的零食。 　　推掉了一天里所有的会议，一个接一个的看，直到看到那支双人舞。 　　他早该想到的，宋衍和迟念，走得太近了。 　　让一只狼替他看着羊，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秘书收集到的视频里包括尚未播出的部分，迟念和宋衍的一曲双人Tango。 　　出自圣经里的古老故事，犹太公主莎乐美对圣徒约翰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为继父希律王跳了一支七重纱之舞后，得到了约翰的头，她在亲吻头颅后，也因罪而死。 　　顾景同闭上眼，他有些恨自己良好的记忆力，以及从小对艺术培养出的感知力。 　　一幕幕舞蹈镜头在脑海里回放。 　　宋衍牵着迟念的手走上舞台。 　　迟念穿一袭V字露背舞裙，质地柔软贴身，裙子一侧高开，露出如雪般的肤色，腿部线条流畅，骨肉匀亭。 　　长发挽起，在脑后梳髻，光洁的额头，小巧的瓜子脸，妆容干净，最引人夺目的是与裙同色的烈焰红唇和被衔在口中的一支玫瑰，花与人，皆是娇艳欲滴。 　　乐声响起以前，宋衍老练地以一个Cabeceo（眼神）来邀请。 　　可否愿与他共舞？ 　　迟念含笑点头。 　　当然。 　　大提琴婉转低沉的乐声响起，两人同时换了表情。 　　回到千年以前，在流淌着蜜与奶之地。 　　有着美妙月色的夜晚，犹太公主莎乐美遇见了圣徒约翰。 　　她对他一见钟情。 　　旖旎的乐声响起时，一场有关爱情的游戏徐徐拉开帷幕。 　　她是公主，也是囚徒。 　　她是轻佻浮夸的倾国美人，他是疏离冷漠的神之信徒。 　　回眸里，嫣然百媚，对视中，顾盼千娇。她是犹太公主莎乐美，身负原罪的美人儿。 　　莫负佳人春信，王国的公主，正处在她一生中最美的韶光里。 　　爱情的开始往往是试探，暧昧的八字绕舞步。 　　咔哒，咔哒，鞋跟轻响。 　　身体前倾，务必牢记是脚掌用力，重心跟随舞伴。 　　公主遇见了圣徒，倾慕又自恋，他会爱上我的。 　　脚尖点地，优美地甩腿，顺势用脚背摩挲他的裤腿，肆无忌惮地勾引。 　　玫瑰色的幽暗灯光，每个小节的音乐里总是少个半拍，那是故意的留白，让蠢蠢欲动的心，在那少掉的半拍里悬停，没有满足，只有意犹未尽与暧昧撩人。 　　可以舒缓迷离，也可以热情奔放。 　　快节奏时，是急速的踢腿，目不暇接的旋转，充满诱惑的折腰。 　　这是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 　　男与女的角力，势均力敌，棋逢对手。 　　关于爱情的追逐游戏，在这段舞步里，她是引导者，他是跟随者。 　　弯腿曲肘，盘桓于他的腰间，如藤蔓一般附随，柔软而有力。 　　动心了对不对？ 　　衣袂摩挲 ，她的裙摆划过他的裤边。 　　不，他是使徒，神恩背负于肩。 　　逃不掉的，逃离只是另一种欲拒还迎。 　　她只是轻踮脚尖，调皮的一个慢拧，腰臀曲线毕显，曼妙多姿，天生的尤物，要撩拨世间所有的欲望。 　　约翰，你看看我。 　　即使你是圣徒，就没有某一刻的心猿意马，蠢蠢欲动？ 　　这里是世俗之国，爱情是人的欲。 　　约翰，你远未成圣。 　　不。 　　再一次的拒绝。 　　音乐流转，不祥的旋律隐藏在热烈奔放的乐曲之中，有关王国破灭的预言已经传达。 　　一次自然而然的转身，引导者与跟随者的角色悄然变换。 　　她依然是莎乐美。 　　他已变为暴戾恣睢，纵欲贪婪的希律王。 　　王冠之下，是沉溺于酒色的面孔，他着迷于她的美丽。 　　妄想占有与侵略。 　　乐声里的不祥之音愈来愈盛，男女舞步越转越急。 　　这真是种充满了戏剧性的舞蹈，乃至于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这是绝望的爱情，她渴求圣洁而不可得，他于下流背德的想象里妄图染指她的美丽。 　　宋衍是一体两面，克制与放肆、禁欲与纵情、苦修与酒乐。 　　探戈是绝望的爱情，热情下潜藏悲哀，欢快中隐现忧愁。 　　男人追逐女人，王者败国，白身献命。 　　希律是堕落的王，他立志要做引导者，蛮横而强势，剑步突进间，要怎么抵挡他的攻势？ 　　她拒绝，快速的退步扭躲。 　　阴暗而冰冷的琴音 　　好啊，我为你起舞，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哪怕你要我一半的王国，我也会应允。 　　不，权势和财富我都不爱，珠宝和华服也不能打动我的心。 　　我要约翰的头。 　　如果他不能活着爱上我，那我就毁灭，我就把他献祭给罪恶。 　　在欢快的乐章里旋转不停，鬓间的玫瑰暗香漂浮。 　　七重纱之舞是致命的舞蹈，在罪恶里绽放的花朵，踩刀尖之上的血腥舞步。 　　痛苦与爱情是对缠绵至死的情人，它们永不分离。 　　约翰，我恨你，因为你让我痛苦而绝望。 　　约翰，我爱你，因为你是生命的救赎和期待。 　　如果不能生而相爱，那我就用死亡来得到你。 　　我们以为这是人类的游戏，殊不知是在跟命运贴面共舞。 　　神在俯视我们，命运的深渊就在身边，等着我们抵达。 　　然后啊，一脚踏空，万事皆休。 　　来吧，最后一支舞蹈，在世界堕落之前的最后疯狂。 　　莎乐美得到了约翰，尽管他已身死。 　　你应该看我一眼的，你会爱上我。 　　俯身轻吻他冰冷的唇。 　　你的唇有点苦，这是专属于爱情的苦味。 　　舞蹈结束。 　　因为结束动作挨得太近而呼吸交缠，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刚刚结束的是只是一场舞蹈么？更像是场爱情。 　　男人与女人的心照不宣。 　　会让人面红耳赤的Tango，优雅又暧昧的Tango。 　　迟念和宋衍交缠的身影让他觉得刺目。 　　笃――笃――笃 　　车窗玻璃被人敲击，顾景同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来人是迟念。 　　迟念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 　　她考虑过要不要来见顾景同，最终还是决定来一趟。 　　有些事情，说清楚，彻底有个了结也不错。 　　以前年纪小，分不清楚自己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迟念主动发问道。 　　“没什么，回国有段时间了，想见见你。” 　　“咱们两个不用这样寒暄吧，顾景同，别再打扰我了，四年前该结束的已经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找男朋友？” 　　“我找了啊，谁说我没找，前段时间不是刚爆出来……”迟念话没说完，被顾景同打断。 　　“秦川流家里跟我家老相识，我问过他了。” 　　迟念被揭穿，叹气道：“那你想要的解释是什么？我还喜欢你？所以别的人都是将就？” 　　顾景同没回答，他扭头直视迟念的眼睛，仿佛这样可以看透她的心。 　　迟念毫不退缩地与顾景同对视，在对方褐色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 　　这是二十一岁的迟念，不是十七岁的迟念。 　　十七岁的迟念以为终于遇到可以放心倚靠的存在。 　　那时候，她眼里的顾景同温柔可靠，沉稳有度。 　　跟很多人想象里不同，迟念其实不是在父母宠爱里长大的姑娘。 　　她的父母是对怨偶，从迟念有记忆开始，于文泉和迟立就一直在吵架，不吵架的时候，是他俩忙着赚钱不在家，保姆阿姨把她抱在腿上给她唱歌。 　　后来这对怨偶终于大彻大悟离了婚，迟立因为身体原因不会再有孩子，迟念顺理成章地被判给了母亲。 　　迟立在商业上有多精明，在做母亲这件事就有多糊涂。 　　一个独身女人带着自己女儿生活，外面工作的时候，刚硬，要强，积聚的压力与寂寞日渐增多，她需要一个排泄口，迟念在情绪爆发的那一刻成为天然的被指责对象。 　　迟念早慧，她小时候恨迟立，稍微大一些，她开始能体谅到迟立的不容易。 　　迟立过的不幸福，不幸福是会传染的。 　　所以迟念看起来开朗，可她知道她不是个特别容易开心的人。 　　立念集团搬迁总部，迟念也跟着转学。 　　然后，她遇到了顾景同。 　　少女时代里，有个温柔英俊体贴的男孩子一意孤行地喜欢你，大概是件特别梦幻的事情吧。 　　迟念回想起她和顾景同的开始，哪怕幻影破碎，还是能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那种快乐飞扬在蓝天下面的畅快。 　　她自信地觉得她会和顾景同一生相爱，她兴致勃勃地规划两个人的未来，她和顾景同一定不会像她的父母。 　　甜蜜的恋情，美满的婚姻，幸福的家庭…… 　　总之可以想见的未来是有现实托底的童话故事。 　　阮初彤是根刺，可她要上舞蹈学校，偶尔出来刺两下，心情再坏，顾景同安抚几天也就好了。 　　可有些事情会随着事件推移而最终呈现本来面目。 　　迟念不是不庆幸的，如果不是那场重重巧合组成的意外，她要多久才能看的分明？ 　　顾景同在他和迟念的对视里投降，“我其实一直想问，念念，你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跟我分手？” 　　迟念反问道：“阮初彤应该觉得是因为她。你觉得呢？” 　　“我不喜欢初彤，如果我喜欢，我不会追你的。” 　　“那大概是因为你不够爱吧，顾景同，你会是个很好的儿子、朋友、哥哥乃至于父亲。但是你做不了一个好的爱人，起码在我这里，你做不到。”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初彤？” 　　迟念无奈了，“顾景同，如果你将来遇到另一个你喜欢的人，记得把阮初彤打发的远远的，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的男人老是照顾别的女人，不管是有任何理由。” 　　说罢，迟念吐口气，继续道：“要说怨，我那时候是怨的。我过生日，朋友叫了一堆，结果男朋友中途离席了，因为另一个女孩子‘不小心’碰倒了香槟塔，玻璃渣把那双跳芭蕾的脚扎得鲜血淋漓。” 　　“只是因为这样？”顾景同有些错愕，他不觉得迟念会因为这种事而强硬地要跟他分手。 　　迟念看着顾景同的神情，这一刻，迟念觉得非常可笑，她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顾景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自己是个笑话，顾景同也是个笑话，那段给她伤害的初恋更是个笑话。 　　迟念笑着笑着，眼睛里有了泪意，她很少哭，五岁以后再也没大哭过。 　　迟立女士的家庭教育告诉她，哭除了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难堪以外，不会有任何别的用处了。 　　所以迟念不会哭，她学不会哭的我见犹怜，如果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她终其一生大概是吃不到这颗糖了。 　　迟念说道：“顾景同，我那天晚上给你打了七个电话。” 　　顾景同愣住了。 　　“从拨通到无人接听被挂断，要56s，7个电话，也就是392s” 　　“那天晚上我很不开心，可是那个时候，我能求助的人只有你，因为你是我设的紧急联络人。” 　　“怎么会笨到不小心摔一跤就骨折呢，那是从二楼窗台往下跳摔的。你家里会因为我是于文泉的女儿而任由我跟你谈恋爱，我作天作地要分手把你的面子扔在地上踩也能忍着。怎么就不会有人因为我是于文泉的女儿而想着富贵险中求呢？” 　　顾景同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以前引起疑惑的点点滴滴全部串联成线。 　　他因为失恋而萎靡不振，要求向来严格的父母反常地没有任何反应。 　　迟念住院后，叔叔阿姨抗拒的态度。 　　还有迟念坚决地分手。 　　迟念知道顾景同在想什么，可她不需要愧疚，时隔多年的愧疚太廉价了。 　　“你大概会想，如果你当时把手机带在身边就好了，对不对？不要这样想，就算是打得通，也来不及了。” 　　“顾景同，我不是因为你没有接电话而失望，我也不是因为阮初彤的存在和你对她的态度而失望，我是对自己失望，我在一个本质软弱的人身上投注，自然会血本无归。爱情就是赌博，我们每个人都是赌徒。这一局，是我下错了注。” 　　“顾景同，我要的爱，是不问对错，哪怕是杀人放火，恶贯满盈，有个人永远站在我这边。我要的爱，是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在我身边。我要的爱太重了，你给不起。” 　　迟念没有等顾景同的反应，她拉开车门，毫不留念地离开。 　　她从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也绝不回头。 　　第37章、星光初耀 ... 　　IDOL养成计划在最后几期里，对迟念来说已经是个按部就班的游戏，票数已经跟第二名拉开了非常巨大的距离。 　　迟念兑现了她和刘海涛的资源交换，第三次公演曲目《红玫瑰》以及今晚的闭幕曲《Dream It Possible》。 　　三个小时前，迟念在邱宾白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签署了一份关于她的所有“原创歌曲”将来的第三方授权收益无偿捐赠协议。 　　这些歌曲在未来的所有金钱收益不再会进入她的账户，而是进入一支慈善资金，用于各种慈善目的。 　　今晚是出道直播之夜，12月的天黑的格外早。 　　迟念因为已经是毫无悬念的C位和未来出道女团的队长，不需要太久等待，享受到了优先做造型的待遇。 　　化妆间里人来人往，迟念找了间休息室，等待上台。 　　她手里厚厚的表演技巧类书籍换了一本又一本，现在手上这本，也是相当令人头大。 　　结束最后一页的阅读，迟念感觉有点昏昏欲睡。 　　怕妆容出问题，迟念只敢小小的打个哈欠，同系统说话道：“表演还是得实战啊，我看书里高来高去的，最大的感悟是这行看天赋。” 　　“当然要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可是宿主现在没有时间去实践，理论课先补上，不是坏事。” 　　“也是，将来总是要演戏的。” 　　迟念把书放在腿边，另起一句道“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咱俩聊聊。” 　　系统探知到迟念的情绪，警惕地问道 　　“聊什么？” 　　“聊你是怎么查到一般人查不到的事情的。” 　　系统含含糊糊道“就那么查的啊” 　　“就那么查是怎么查的？”迟念一脸严肃，凶巴巴的。 　　“你凶我QAQ，宿主居然凶我！” 　　“不要妄想通过装可怜，就能蒙混过关。我可记得你有一次可是告诉我人类黑客能做到的，你都能做到。黑客做不到的，你也能做到。” 　　系统傲娇了“哼，那是，我比他们高端多了，才不需要入侵呢” 　　迟念循循善诱道：“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高端的。” 　　“就……就……哎呀，我可以直接接入所有后台。” 　　知道系统超出常理，可迟念还是觉得有点晕。 　　就她家系统这种蠢萌性子，整天傻fufu的样子，配备这种功能简直是如三岁小孩持金过闹市。 　　“你的这个功能能关闭么？或者说可以对我关闭么？” 　　系统沉默几秒，而后问道“宿主，你知道你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么？很少有系统绑定者会选择这样做。” 　　迟念“我知道，如果有人知道我做出的决定，可能会骂我是白痴，是傻瓜。但是我还是想关闭它，想不想听我的解释？” 　　“你说。” 　　“我之所以会想要下这个决定，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道德包袱，而是因为我是个利己者” 　　“你们人类的思维真复杂，按照百科给出的解释，利己者应该会喜欢这个功能才对。”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禁得住从里到外的透视呢？也许只有圣人才可以吧，在娱乐圈，我不知道有没有，即使有，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 　　有你的这个功能在，只要我想，我就能知道他们在网络上存在过所有的轨迹，黑料把柄唾手可得。 　　如果我把你这个功能运用得好，将会无往不利。 　　凡是遇到困难的时候，都可以轻松化解，一次有用，两次有用，次次都有用，十年登顶本国娱乐圈，太简单了，用不了那么久。 　　可依赖是种瘾，往后每次遇到困难，是不是都会下意识地选择这种最简单的方法？ 　　这用在娱乐圈的这种勾心斗角上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在商场上只会更好用，信息就是财富，或许我还能做个金融天才呢。甚至是政界…… 　　可依靠你走上顶端的我，是真正的我么？一旦离开了你，我还剩下什么？ 　　你要的是个完美的艺人，而不是一个靠你给的金手指而得意忘形的废物。 　　为什么选择10年这个时间节点？ 　　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依赖父母，依赖丈夫的是菟丝子，依赖你的存在难道就不是了？ 　　我的人生是自己的，终究要靠我自己来过。 　　所以我说我是利己的，我最相信的永远是我自己，自己拿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所以我选择克制，在自己理智尚存的时候，拒绝使用不可掌握的力量，说实话，你的力量，让我感到恐惧。” 　　系统再度沉默。 　　再开口时，萌萌的电子音不在，变为理智而冷漠的声调“宿主，现在的你，或许才是真实的你。” 　　“是啊，真实的我不可爱不讨喜总是想太多，我也挺烦我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我会选择活的轻松一些，可爱和萌谁不会啊，做个嚣张无脑的大小姐也不错。” 　　“宿主，也许我对你开放这个功能，是因为你是个好人。” 　　“人工智能可以做出价值判断么？好人？” 　　迟念轻笑，好人这两字太值得玩味了。 　　“你这是在考验人性，不要考验人性，现在的我也许是个好人，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某一天我的欲望不可控制了呢？未来太莫测了，我从不高估人性，包括我自己的人性。” 　　迟念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负责选手管理的工作人员在门外问道：“迟念，在不在？” 　　“在” 　　“该上台了” 　　“好的。” 　　迟念起身，意识里对系统说道：“所以，拜托，帮我关掉这个功能吧。” 　　“好。”系统允诺。 　　迟念推开门，对着工作人员仰起一张明媚笑脸，展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们走吧！” 　　工作人员被迟念这一笑，搞得有些失神，心里感叹果然是神颜啊，真人看了好多次，还是会觉得她很美，有些结巴道： 　　“好，好的，咱们从快速通道那边过去。” 　　迟念穿着统一的出道服装，白色蓬纱公主裙，银色高跟鞋，长发披肩，发梢做了定型的波浪卷。 　　IDOL养成计划很懂观众的心思，节目组要让今晚成为属于辛德瑞拉的魔幻之夜。 　　让灰姑娘变公主，完成属于少女的幻梦。 　　对于观众来说，送自己pick的女孩出道，让她们达成梦想，四个月的时间，全部的努力实现，就在今晚。 　　而这也是属于迟念的出道。 　　她迈出了属于自己真正向前的第一步，拒绝系统的某些帮助。 　　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她终有一天要做自己人生的主人。 　　晚上八点钟，浣熊视频准时开启了出道之夜直播。 　　直播观看人数在短短时间内暴增至上千万，而且还在持续快速上升，网络讨论热度也居高不下。 　　刘曼用笔记本开着直播页面，低头摆弄手机，群聊的速度已经快要跟不上了。 　　她所在的小群里有好几个人都买高价黄牛票去了现场。 　　正在群里通报现场情况。 　　【买的位置太远了，在现场开流量看直播也没谁了】 　　董甜甜买了流量包欲哭无泪，她为了她家大小姐容易么，专门请假打飞的，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太乐观了，节目组租用的体育馆大的骇人，位置不好，只能靠场馆的大屏幕看舞台情况。 　　【我淘到了VIP票，看舞台没问题，可是太挤了，人太多了。】 　　祝好只觉得周围全是人，练习生们的粉丝把体育馆填的满满当当，靠近舞台的位置更是重灾区，人挨人，人挤人，空气里震荡着狂热的气氛。 　　正想打字说【念念的粉丝真的好多】，因为祝好视线所及全是写着迟念名字的灯牌。 　　耳边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粉丝尖叫。 　　祝好茫然地抬头。 　　原来是练习生登场了。 　　直播似乎被施加了加速时间流淌的魔法，九个出道位被一一宣布。 　　有人欢喜有人愁，粉丝们的心跟着结果的一一宣布而忽上忽下。 　　迟念的粉丝当然不焦虑，但是她们依然期待。 　　等着最终票数的公布，等着陪她C位出道。 　　pd贺长星站在舞台正中央，他将要揭晓今晚最后的结果。 　　“接下来是最受瞩目的C位归属，IDOL养成计划（女团），第一名的得票数是――” 　　大屏幕亮起，实时投票还在进行，长长的数字后几位尾数不断变换。 　　贺长星下发指令，“停！” 　　他回头望向屏幕，宣布道：“48,932,581票。” 　　票数公布后，贺长星看向舞台一侧的练习生座位。 　　“让我们恭喜迟念，C位出道，当之无愧。” 　　现场音浪高掀，迟念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起身，一步步走过铺满鲜花的通道，走向中央舞台顶端的九人位置。 　　等她坐在C位上时，现场的声音已经响破天际。 　　之后，迟念领唱了闭幕主题曲《Dream It Possible》 　　空灵磅礴的女声合唱道 　　“I will run, I willclimb, I will soar. 　　（我奔跑，我攀爬，我会飞翔。） 　　I'm undefeated 　　（永不言败） 　　…… 　　so I'll dream, until I make it real, and all I see is stars 　　（所以我们梦想，直到变成真，看到满天星光） 　　It's not until you fall that you fly 　　（不怕跌倒，所以飞翔） 　　When you dreams come alive you're unstoppable 　　（当你的梦想成真，你是不可阻挡） 　　……” 　　有粉丝甚至当场落泪，一场为期四个月的造梦之旅，来到了它的顶峰。 　　系统的声音在迟念耳边响起 　　【主线任务第一阶段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请宿主进入个人空间自行查看。 　　现在宣布主线任务第二阶段任务：成为视后。】 　　――卷一·星光初耀·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歌词来自华为主题曲《Dream It Possible》 　　第38章、出道即巅峰？ ... 　　“万人欢呼，C位出道，这感觉如何？”陈舟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问道。 　　“挺好的。” 　　迟念坐在陈舟对面的扶手椅上，没有欢喜也没有得意，反而秉持了几分谨慎，给了颇为中规中矩回答。 　　陈舟似乎很满意迟念的状态，他点点头“希望你能做到心口如一。” 　　“怕我飘了，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迟念觉得很有趣，她跟陈舟认识时间不算久，但是陈舟看着她进公司，看着她这几个月一路走过来，还能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例行询问罢了，你不要恼，人人都有这一遭。”陈舟解释道。 　　“所以是陈哥你跟我讲，而不是邱哥，邱哥以后还要带我，离我最近，忠言逆耳的话，不好讲，讲多了，怕伤情分。” 　　昨晚是出道夜，彻夜狂欢，热搜挂了不知多少，节目讨论量来到了最高点。 　　迟念熬了个通宵，刚躺下睡了几个小时，就被电话叫醒，总监助理乔佳佳打的电话，通知她尽快到总监办公室报道。 　　但凡通透点，都明白是有事要讲。 　　不通过邱宾白这个经纪人，而是要拐着弯，让总监助理来通知，看似多此一举，可彼此都是聪明人，就算一时没反应过来，聊两句也能咂摸出些味道。 　　陈舟的话又在迟念耳边响起。“你明白最好，我入行这些年，见过太多人了，骤然乍红，被眼前的那一点风光迷住了，自觉很了不得，却不知道登高跌重，爬的越高跌下来越痛，能不能红，多少要看命，可能不能红的长久，就显出人的本事来了，能红十年往上的，那都是人尖子，等闲不能小觑。” 　　“陈哥你找我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个吧？” 　　陈舟说的这些道理，其实迟念听过不少，圈内会讲这些道理的人，也不少，当然，真正懂了的，可能不会多，毕竟知易行难。 　　有流行语讲的好，明白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 　　陈舟失笑，知道迟念是嫌他唠叨了，自嘲一句：“人到中年，多少有些婆妈。今天找你过来，是真的有些话必须现在说，也就是对你，换了别人，不会说的这么明白。” 　　端起杯子，饮口新茶润润喉咙，陈舟进入了今天谈话的主题“C位出道你做到了，大家都高兴，也很满意，走到这一步，对于节目来说是个结束，可对于你来说，只能说是刚刚开始。” 　　“我懂，几个月折腾下来，好比是场周播电视剧，播完了，我这个做女主的成功扑腾出了水花，提起‘迟念’这个名字，熟悉娱乐圈的人，会知道指得的是谁，能把人跟脸对上号，不太熟悉的，拜宣传所赐，好歹会说一句‘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事情都有两面性，我最大的符号，是IDOL养成计划这个节目，靠这个没法在圈内立住脚，红的虚，是无根之木。 　　做明星，可以把自己当成作品，经营好了，粉丝买账，有风光，可这样不能长久，想要长久，还是要看能不能有作品。 　　极端点说，就好比是韩国的偶像团体和影视圈，偶像团体红的时候再红，论起咖位跟忠武路的大叔们比也是天差地别，至于保质期，更不用多说。我们这边对于爱豆和演员区分没那么大，可爱豆型的艺人想要持续走下去，到底还是要走演戏这条路的。” 　　陈舟听完迟念的话，心里直叹好苗子，可惜他没法带了。 　　先夸迟念两句，“邱宾白真是行大运能签下你，念念，你做事如果有你想的这般通透，没什么做不成。不过……” 　　迟念很给面子地作疑问状，配合陈舟的转折。 　　“不过什么，陈哥你别卖关子啊。” 　　“不过，看的明白还不够，还要明白接下来需要做的是什么。你现在需要发愁的两件事，一是怎么规避掉选秀出身的艺人的最大问题――出道即巅峰；二是怎么从同代小花的卡位战里杀出一条路来。” 　　迟念摊手，神气无赖又俏皮“这就要看陈哥和邱哥怎么帮我啦，我要是什么都能想到，干嘛签AG。” 　　“公司早就想到了，第二个问题有点远，咱们先聊第一个问题。有没有疑惑过为什么你AG出身，实力又强反而没什么优待，还要自己一步一步去争？” 　　“想过，大概是我们给的好处不够多吧，要想马儿跑，得喂草呀。” 　　“说到点子上了，不同公司跟浣熊那边的练习生合同是不一样的，虽然你们统一在出道第一年要以组合身份成团，可自由度区别很大，我们跟浣熊谈出来的合同是双轨制，你可以接公司给的资源和活动，浣熊那里的安排也不是全要参加，公司这里有回旋余地，具体的要看邱宾白跟浣熊那里怎么扯皮。” 　　“所以，你们对我的下一步安排是？”迟念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陈舟的答案很简洁，“尽快脱团。” 　　迟念在心里点头，她的预感成真了。 　　作为top，她个人的人气在出道九人里可谓一骑绝尘，浣熊当然乐意榨干她们的商业价值，九人团体制乐见其成，可是公司并不会觉得这是好事，谁家愿意“扶贫”？ 　　可以说，从节目结束录制那一刻开始，原本亲密合作的双方就走在了随时翻脸的路上。 　　“公司会给我出违约金？公众和粉丝反应怎么办？” 　　“原本是这个打算，在商言商，公司出钱了事没什么不妥，而且吃相也没那么难看，短时间内你还是需要跟团的。我考虑的时间是两个月，场面做好看点，大家好聚好散，浣熊那里也不会撕破脸。” 　　“原本？那意思是现在情况有变？” 　　“非常抱歉，念念，我要离职了，跟你谈完就会去办手续，事情太突然了，没法送你走完这一步，下一任总监可能不会同意支付这笔违约金。” 　　陈舟扔下来今天真正的重磅消息，把迟念砸了个头晕眼花。 　　她难得有了几分茫然，“那我怎么办？” 　　真的要浪费一年时间跟团，直到组合解散再作打算？ 　　即使她肯，组合里的其他人就真的会这么老实？而不是蠢蠢欲动？ 　　第39章、破局？ ... 　　“陈哥怎么突然要走？”迟念刚结束一个品牌活动，踩着10cm高跟鞋健步如飞，保姆车在门外等着她，五个小时以后她需要出现在PF杂志的化妆间里。 　　“别提了，咱们这回是池鱼之殃，上头神仙打架，大地震了，到你这里最多也就是轻微余震。”邱宾白跟迟念保持相同步速，向她讲起AG最近的权力变革。 　　其余随行人员自觉跟在两人身后，保持适当距离。 　　AG家大业大，内斗向来频繁，从最高层的话语权斗争都艺人之间的资源争夺，从AG成立开始，公司内部的硝烟味就没消散过。 　　这次的事情虽然来的非常突然，却也在知情人的预料之中。 　　公司董事长是圈内大佬李有容，老爷子七十多岁了，虽然据说精神头不错，可也基本不管公司事物，近些年公司主要是林总在管，有什么事一般是林总和几位董事在商量。 　　去年李家小少爷留学回来了，早就在传董事长有意让孙子进公司锻炼，大家私底下给这位小少爷起了个外号“皇太孙”。 　　作为摄政王的林总自然是要跟皇太孙斗一斗的，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按照惯常剧本，应该是林总在前期占领上风，等皇太孙站稳了脚跟，羽翼丰满起来，就是上演撕破脸，驱逐功臣的戏码之时。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林总居然毫无争权之心，把大位拱手相让。 　　邱宾白跟陈舟走的近，知道一些内情，把原本就低的声音又降低两度道：“林总其实早就想走了，李家不厚道，人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想的是当合伙人，大家搞罗马元老院，贵族政治平分天下，结果李家把人家当臣子，要搞家天下，皇权独尊。索性直接撂挑子不干了，陈哥是林总的亲信，他要是留下来，没什么好处，跟着走也正常。” 　　“然而我这条池鱼只关心继任总监是谁，这才是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 　　“大经济们似乎对这个位置都有点想法，以前陈哥在，大家没什么宵想，现在位置空出来了，当然人人都想上位，嘿，AG的经纪人总监，做经纪人的，能有几个不想要？”邱宾白言语里很有几分羡慕的味道。 　　“真是麻烦，大经济里几乎没有好说话的，难道要去找乔董？”迟念思索着办法，系统给她十年时间，时间不等人，她耗不起。 　　“你要是能说动乔董出山为你说项自然最好，可是他最近好像有些麻烦。”邱宾白耳听八方，大事小情一把抓，自觉很有经纪人素养。 　　“乔董又怎么了？”，迟念惊讶问道。 　　“乔董不搞实业，金融总是有风险的，最近期货市场好像出了些问题，我听说乔董似乎想要卖掉手里的AG股份，但是这消息来的有些捕风捉影，我建议你问问你妈。” 　　迟念顿觉屋漏偏逢连夜雨，拒绝了邱宾白的提议。 　　“我妈巴不得我认错回家，我现在打电话问乔董的事，她立马就能猜出来我遇到问题了。咱们能不能自己想想办法？” 　　邱宾白等的就是迟念这句话，“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说罢，一行人总于走出大厦，邱宾白替迟念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让她上车。 　　“其实我一直觉得退团不是个好选择，但是却又不得不退。” 　　迟念接话，“当然不是好选择，一旦退团总是AG理亏。 　　可是我们的市场不足以支撑偶像团体发展，仿韩式组合不具备生存土壤，就说一条，韩国组合依赖的那种打歌平台我们就不具备。 　　国内乐坛就算没有衰败，跟日韩的体系也非常不同。 　　可以说IDOL养成计划只是一个单纯的综艺节目而已，它不具备衔接能力，更遑论去创造一个偶像消费市场。 　　媒体鼓吹今年是偶像组合元年，说的不好听点，不管是女团还是男团，现在都是在用自己有限的演艺生涯给后来人铺路，辉煌在后面呢，我们这一代，走纯idol路线是出不了头的。” 　　邱宾白点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你来说，单飞是必然选择。连市场都没有，这个团其实是没办法做大也没办法做强的，它只具备一定的商业价值，成员的前途放在团体发展上几乎是一条死路，可以说从你们成团开始，团体就在走下坡路了，这是条看得见的抛物线，成团那一夜就是最高峰。” 　　迟念无奈叹气，看的明白有什么用，还是得面临困局，如何在困局里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题思路。 　　“所以啊，我们怎么办？” 　　“考虑事情从最坏的结果出发总是稳妥的，我们悲观假设继任总监拒绝给你出违约金，AG不当这个坏人。” 　　“那我就得跟团活动，双轨合同足以让我的日程表被塞得满满当当，拿这一年去消耗粉丝热情，一年以后再考虑自己应该怎么办，拍电视剧拍电影，等作品上映播出，可能是后年的事情了，我拖的起么？公众是善于遗忘的，这种假设太可怕了。” 　　“你现在的热度基本上是近期的最高点，粉丝还能保持热情，同时他们也是最无情的，必须要在保持曝光率的同时推出作品，维持现有地位是不够的，你必须不断往上爬，直到你不再需要粉丝的那一天。 　　所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迟念听邱宾白说完，“无所不能的邱哥，那怎么破局是好？” 　　邱宾白笑笑，看起来胸有成竹，“两条路，一条被动，一条主动。” 　　“怎么讲？”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共患难容易，同富贵难。这次九人团，出道的不只你一个人。” 　　“你是说，等别人先闹，总有急着分享节目热度红利的人会动手。” 　　“AG家大业大，看不上靠你能赚到三瓜俩枣，可别的公司不一样，小家子气是没办法的事，大家总要生活嘛，浣熊不放人，有的是人着急，辛辛苦苦培养的练习生，年底了，该发奖金了，都想从红了的身上薅羊毛。” 　　“所以一定会有公司跟浣熊撕破脸，凑不齐人的团会越拖越糊，甚至处于假死状态。可我们没办法预测这种事什么时候会发生，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 　　“这是被动的路，能发生最好，不能发生，也没关系。我觉得你暂时要跟团活动也是好事，有一定曝光率，同时有一个缓冲期。这个缓冲期的时间，就是我给你找出路的时间。你先看一下这个”，邱宾白说完，把他一直拿在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了迟念。 　　“这是你接下来两个月的日程表和三个项目书。” 　　迟念接过来一看，险些吐血，一周飞三次简直是周经。 　　成团后的事情非常多，出道曲，团综，各种站台，推广，单期综艺…… 　　邱宾白道：“我看了看，浣熊那边的日程安排里有价值的是两首主题曲，一首电影推广曲和一首电视剧主题曲，是热门项目，主创靠谱，能打开一点知名度。 　　有两个团体代言也不错，还有你马上要拍的PF封面。 　　剩下的就没什么了，很难出圈，基本就是在现在形成的粉圈规模里固粉而已，能起到的作用也仅止于此，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新的综艺异军突起，而且浣熊已经在筹备明年的2.0版本了，流水线作业，今年吃到甜头了，这个项目在观众失去兴趣以前，他们会不断推出新的练习生，能红一个就可以回本。所以浣熊的资源接下来只会给的更少而不是更多。” 　　“浣熊资源还是可以的，他们毕竟是播出平台。我们是因为有AG所以看这些觉得平平，对团里的其他人，这资源可以了，起码她们的经纪公司给不出。” 　　“念念，我问个最重要的问题。” 　　“问吧。” 　　“你会演戏么？” 　　“不会。” 　　迟念坦坦荡荡，丝毫不心虚，她要是点亮了表演这个技能，当初就不会拒了邱宾白给她找的电视剧资源。 　　“那你计划怎么办？” 　　“唉唉唉，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应该公司想办法么？” 　　“公司最多给你找几个老师速成一下，表演这东西，一般我们签人的时候是不考虑的，AG的门槛高不是吹的，国内三大出身的表演系一抓一大把，能演就推上去，演不了看本事，有能耐的花点资源也就演了。” 　　“合着作为娱乐圈首屈一指大公司，在表演问题，咱们AG奉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怪不得这些年的小花小生……” 　　“不然呢？全行业都这样，公司负责包装推人造势拉资源给你们电影电视剧综艺广告，能干的全干了，核心业务能力怎么教？三大教了四年，不会演的照样不会演，部部当主角，娱乐圈混了好几年，还是只会瞪眼假哭木头脸。人家有点灵气的，配角磨几部，就很像模像样了，可惜现在世面不好，能红的没演技，有演技的没红的命。” 　　“然而有灵的呢，多演几部偶像剧，灵气也磨的差不多了，一部古偶主角轻松能挣到七位数甚至是八位数，多演几部就能自己开工作室培养新人还能玩投资，现如今是躺着挣钱，既然能轻松挣大钱，干嘛投资更多精力琢磨演技啊。” 　　迟念吐槽她看到的行业现状，前两代小花们没人能拿到有分量的表演奖绝对是有原因的，大家都忙着挣钱，让钱生钱，艺术追求自然是靠边站。 　　“所以你面临的问题比你想象的要要严峻。我们想要破局，必须把你的事业重心转移到演戏这条路上来。你刚刚说的对，即便是一年团，时间也还是太久了，我们拖不起，一年以后再做打算，你的热度会掉的让你不敢相信。我现在谈项目，人人笑脸相迎，一年以后再去谈，就是另一副面孔了。 　　更何况，好的电影主角你现在根本够不上，制作好一些的电视剧，光拍至少要三个月，拍摄周期低于七十天的剧，接了就是坑，等到拍完做后期，再到审查上星，不知道要磨蹭多久，中间不管哪个环节出差错，等剧播了，媒体报道该说你绝地翻身，成功翻红了。” 　　“可我现在这日程表，别说演戏了，学表演的时间都够呛。” 　　迟念心里庆幸自己有系统，她可以随时通过系统开始自己的表演课程，能学一点是一点，而且绝对比公司安排的要科学和优秀。 　　“没时间挤出时间也要学，起码要会些皮毛，每周至少三次表演课，如果要飞去外地，那就远程教学。” 　　“然后呢？” 　　邱宾白竖起了左手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两个月，这是我给你的缓冲期。你不但要完成安排的通告，而且要表演速成，两个月之后是骡子是马，不管行不行都得真刀真枪上阵了。” 　　“演什么？先说好，我可是一丁点表演都没学过”，迟念打个预防针。 　　“你放心，两个项目，一个是纪录片《绣心》，另一个是央视明年的重轴戏《汉武故事》。” 　　“前一个还好说，央视的戏，你疯了吧，怕我丢人丢的小，这次丢个大的？老戏骨云集，还不得把我秒成渣？” 　　邱宾白惊叹“在演戏问题上，迟念同学你是相当有自知之明啊” 　　迟念很不淑女地翻个白眼，“那是，所以我求求你不要拉我去丢人。” 　　“你放心，我也很担心你给AG丢人，虽然我们AG的脸这两年也丢的差不多了，不差你这个小虾米。 　　这两个项目，你只需要干一件事，当个美美的花瓶，前一个拿给你试水，后一个麻烦你多进步一点，肢体别太僵硬，这两个月研究怎么做好面部表情和肢体表演，台词先放放，我们可以用配音。” 　　“我演谁？” 　　“阿娇” 　　“谁？” 　　“金屋藏娇的那位娇，别担心，你戏份没多少，多了这角色我也谈不下来，而且对手戏主要是跟少年汉武帝还有少年卫子夫，戏骨只有窦太后，剧本我已经从左导那里拿到了，你有两个月时间琢磨一个角色，不求出彩只求无功无过。 　　左导除了央视的项目剩下的剧都是我们AG的，班底更不用说，所以不会难为你，你尽最大努力做个漂亮的花瓶就够了。 　　屏幕形象就算是没脑子又蛮横无礼的坏女人也不要紧，毕竟在你磨练出演技这种可能永远也磨不出来的东西以前，你跟同代比起来用还是有优势的，脸长得好，先天就比别人讨喜，观众说着要演技，可有几个人能演技好到让人忽略颜值差异，只要不是差的太远，能勉强看的过去就行，观众很多都是颜狗。 　　少年卫子夫戏份不多，虽然还没定下来演员，但是我觉得他们找不到太好看的，你艳压没什么压力，服化道方面公司肯定可以安排好。” 　　“完了呢？” 　　“完了就是你要渡过的最难一关，也是我给找的破局之路。” 　　“是什么？” 　　邱宾白吐出答案。 　　“担主” 　　“会不会跨越太大了，你刚刚还不是说电影没得演，电视剧周期太长？而且最关键的是，浣熊怎么才肯放我去演戏？” 　　“浣熊在一周前宣布了平台自制剧计划。”邱宾白答非所问，说了一条看似没什么关系的消息。 　　迟念却是秒懂，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演浣熊自己的剧，不幸中的万幸现在网剧大势。念念，你知不知道你在影视界最大的竞争本钱是什么？” 　　“我啊？难道是脸？” 　　“答对了1/3，正确答案是脸公司不差钱。” 　　“接下来一年，你除了浣熊那里分过来的活动费和一部分广告分成，不会有其他收入了，我正在和浣熊谈一部网剧，是网络ip改编，有很大几率拿下女主，拍摄时间短又有浣熊做平台，省了演员经费，制作质量应该还能提一提，这将会是你进圈的第一道墙，翻过去了，天地广阔，翻不过去，剧扑了，没什么水花，咱们就要再做打算了。” 　　“可这是自制剧，之前我看网络平台的自制剧，爆的没几个，能爆的网剧大多也是影视公司拍了，平台买来播的那种，大家现在网剧看的多了，要求比以前高，没那么容易火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挑网剧做你的第一部女主剧是有讲究的，观众对上星剧和网剧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普遍对网剧会宽容一下，剧情雷不要紧，只要有萌点主角颜值在线稍微有点演技，也会有不少的受众。你本质就是在走钢索，我只能给你递一根平衡杆。以你现在的水平，就算浣熊做善人放你拍戏，我又拿到了公司的上星剧女主，念念，你敢接么？我们接的起么？” 　　迟念哑然，邱宾白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第40章、风起？ ... 　　陈妙在午休时间丝毫没有睡意，她兴致勃勃地游荡于某八卦论坛。 　　虽然IDOL养成计划已经结束，可这档综艺影响力还在。 　　一个有力证明就是改变论坛的粉群结构。 　　很多论坛用户因为收看综艺而成为了练习生门的粉丝，节目播出时就在论坛里聊相关内容，撕X更是日经，节目结束后，余温不减，练习生们的名字依然被频频提起。 　　陈妙作为一只颂念cp粉，因为cp两方唯粉的大势，在论坛上活的小心翼翼，cp粉作为一个群体被唯粉破口大骂也是论坛日经。 　　最近更是惨遭拆家困扰。 　　宋衍资源很好，节目刚结束就拿到了一部大男主ip改编剧，女主是资方塞进来的新人，上位之心可称迫切，从开机仪式就开始抓着宋衍炒cp，通稿出了不少，连上杂志访谈都要cue一下宋衍，当然惹得宋衍粉丝厌烦不已，讨厌这位更甚于迟念。 　　可粉圈再怎么闹，也要顾忌偶像的事业，眼睁睁看着这位蹭到了宋衍的流量，剧离播出尚远，可人家愣是早早地艹出了存在感，被认为是即将上位的潜力小花旦。 　　这时候反倒是有人开始怀念起了迟念的好，毕竟迟念和宋衍是双方认证过的关系好，而且合作舞台结束后，迟念那边就再也没出来显示过存在感，也没见有任何蹭流量蹭热度的举动。 　　陈妙关注了宋衍一个大粉的小号，看那姑娘的吐槽，诚觉她是个妙人。 　　从一开始的【能不能要点脸别攀扯他】，到【行，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再到【节目结束的53天，我居然开始觉得某位“师妹”也是好的】 　　等宋衍剧组录制的宣传综艺播出后，更是变成了 　　【是高中同学么？ X 　　是嫡系师妹么？ X 　　微博发合照了么？ X 　　舞台跳双人舞了么？ X 　　给买零食了么？ X 　　帮她写歌了么？ X 　　亲自盖章关系好了么？X 　　以上成就全满的同公司艺人都说是朋友。 　　我就问只是拍了部剧，同事关系的X女士怎么就能脸大说因戏生情呢？ 　　粉圈撕X还要看实绩呢，怎么到了炒cp的时候就能靠通稿脑补了？】 　　陈妙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在沙发上笑得想打滚，她觉得这位莫不是个深柜cp粉，对她家的cp糖了解相当透彻啊。 　　笑完又感觉到了一些难过，作为以糖为生的cp粉，她的cp真的很久没互动了。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论坛首页是cp粉喜气洋洋的一天。 　　造就这一情况的原因在于宋衍和迟念时隔三个月后的再次同框。 　　不是活动，没有营业，今天早上一个八卦媒体在他们运营的微信号中推送了重磅的娱乐早班机内容。 　　宋衍和迟念昨晚在H市某知名餐馆约饭，来去同坐一车，各自连助理都没带。 　　随二人照片附上的是有关他俩关系的猜测，媒体行文大有把读者注意力引向地下恋情方向的意思。 　　照片迅速被人上传到论坛，引发了路人的暴风讨论，迟念和宋衍双方粉丝反倒进入了短暂的失语期。 　　建立于合作舞台时期的cp系列楼已经盖到20号，硬生生在四个小时内多盖了4000多楼，因为节目结束，cp双方行程毫无交集，而有沉寂之势的cp楼被这一消息炸醒，cp女孩们狂喜乱舞。 　　陈妙也是其中一员，在楼里大喊三声“糟了，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其中的欢乐意味溢于言表。 　　粉丝的反应因为属性不同而大相径庭，绯闻的当事人却无暇他顾，在AG总部领训。 　　宋衍的经纪人王玫在经历了公司权力博弈后走马上任，成为了AG新一任经纪人总监。 　　此刻正以恨铁不成钢地眼神看着她手底下最被她关注的艺人。 　　宋衍跟王玫手底下别的艺人不同，他向来不怎么听话，偏偏又天赋超群，叫王玫又爱又恨。 　　“迟念，你说是怎么回事，公司强调多少遍了，要谨慎，你们俩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被拍？” 　　王玫内心权衡一番，决定向迟念发难。 　　“就……昨晚公寓突然停电了，我跟宋衍当时在对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照明，临时起意去烬粲吃私房菜，烬粲保密性很好的，是会员制，没想到狗仔那么能蹲。” 　　迟念语气小心，试图缓和气氛。 　　其实迟念如何解释都不会起到她想要的效果。 　　王玫光是看见迟念跟宋衍出现在一起就能凭空生起气来，比如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双玉人，年龄相方，容貌相当，叫人看来赏心悦目，十分般配。 　　可愈是如此，愈发叫王玫心慌。 　　她不年轻了，迟念灼灼的容光仿佛在提醒她这个让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能有底气站在宋衍身边的女人，迟念绝对算得上。 　　要是这女孩只有一具青春美艳的肉身就好了，那还不是任人揉搓，娱乐圈收拾年轻女孩子的手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男人总是有优势的，过几年，宋衍还是正当年，跟他同龄的女明星，足以变得面目全非。 　　可惜这些想法也只能是在脑子里想想，迟念不是能任她揉搓的存在。 　　女人啊，任你本事翻天，也会败在一个男人手里，只要那个男人能打动你的心，王玫在心里哀叹。 　　强忍着从心底生发出来的那股子幽怨，到底不忍心责怪宋衍，只能义正言辞地警告宋衍。 　　“收起你那股散漫劲儿，想清楚你现在什么身份，是偶像，不要辜负粉丝，不是能任性的时候，马上又要进组了，你们俩关系好归好，别给媒体做文章的机会。” 　　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说的就是这样了。 　　“这种小事还值得把我们叫来公司说，我总要有正常的社会交往，与其对所有圈内异性避嫌，不如大方一点，君子坦荡荡，粉丝也许更放心。” 　　宋衍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换了常人用他这种语气，只会叫人觉得欠揍，可放在他身上，却显得恰如其分，俊美无俦的长相能让人原谅很多事。 　　你和迟念算哪门子的正常社会交往？ 　　王玫差点忍不住要把这句话说出口。 　　当初看了宋衍和迟念跳的那只tango她就觉得事情不妙。 　　舞台情感可以作假，可以表演，但是男女之间的眼神做不得假。 　　欲语还休的瞬间，像火柴擦亮前的几秒，已经传至鼻尖的磷味，燃烧的事实还未发生，可足以让人预见火焰。 　　王玫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做出赶客的手势，忍了又忍，话到嘴边，只是说“好了好了，反正多注意，不要给我找事情，每天忙的要死，你多体谅一下你王姐。” 　　王姐二字说出口，王玫的心酸愈发重了。 　　她何时如此委屈过自己，对着宋衍，总是一退又退，底线这东西在宋衍哪里仿佛是个笑话。 　　看着宋衍熟练地拉起迟念的衣袖，两个人低声笑闹着离开，宛如一对青梅竹马多年的小儿女。 　　王玫拿起手机，拨打了最近联系频频的号码。 　　“阿南啊，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当然要帮你，只是不能做的太明显，你的事，尽早了断为好。” 　　不管有理没理，她总是想出口气的。 　　今天是《汉武故事》的开机日，邱宾白给迟念接了阿娇的角色，巧的是，王玫也觉得这剧有前途，给宋衍接了少年汉武帝，让他跟组多学学。 　　两人决定索性一起去剧组所在影视城。 　　从AG出来，上了保姆车。 　　迟念想着刚才的奇怪气氛，鼓着腮帮子跟宋衍吐槽。 　　“搞得好像我们俩真有什么地下关系似的。” 　　宋衍递给迟念一只耳机，意味深长地问道“那我们俩什么关系？” 　　迟念伸出手戳宋衍的帅脸，“不要撩我，约好了的，三年内，对粉丝负责，没有偶像失格。”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有几分心虚，掩饰性地戴上耳机听歌。 　　两个人助理的一个负责开车一个坐副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两人分享同一副耳机，气氛无比和谐的样子，俱是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吐槽 　　【难道你们俩个还没什么？】 　　第41章、进组？ ... 　　虽说娱乐圈是个圈，兜兜转转，大家都在圈里呆着，可这个圈不小，吃这碗饭的人也很多。走正剧路线的剧组人员跟以爱豆身份出现在娱乐圈的迟宋二人，压根不搭界。 　　大家都对迟念和宋衍都挺好奇的。 　　宋衍刚从上一个剧组出来，又是正规演艺院校毕业，明眼人都知道他路子还是正统小生的路子，消息灵通的，还能打探到宋衍在上一个剧组的消息，知道这位有功底，不能小视，起码不是表演僵硬的男花瓶。 　　可迟念呢，做个比喻，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在演艺圈半分来历没有，唱歌跳舞没问题，可在表演上，绝对是个新丁。 　　她到底能不能演？会不会演？这是对迟念好奇的人共同持有的问题。 　　此时看到宋衍和迟念过来，纷纷打量两人。 　　迟念今天打扮的很素，她自觉在剧组是处于食物链下层的新人，作为一枚新人，还是低调点为妙。 　　只见她穿了件简单的白T，牛仔背带裤，赤脚穿白球鞋，头发绑起来吊成马尾，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脸很小，上镜优势展露无疑。 　　身姿仪态一看就练过的，气质大方优雅，第一次露面，等闲人挑不出错来。 　　就这样盈盈冉冉地站在众人面前，虽然素面朝天，未沾粉黛，却叫人哑口无言，因为人长得好，素颜也担的起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说起长相来，任谁都挑不出毛病，非要挑点毛病，那也只能说，有点过于漂亮了，太漂亮的女明星总是让人没底的，因为过往的很多惨烈经验告诉大家，这类型的女明星，演技上一般都有点问题。 　　迟念跟宋衍装老实孩子，语气诚恳，态度友善地跟剧组人士打招呼，工作人员和演员们也都纷纷善意回应。 　　娱乐圈人尖子多，初次见面，大家彼此看着，都表现出很好说话的样子，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人，那是相处久了才能琢磨出来的。 　　开机日，来的人很多，迟念和宋衍到了以后，又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抵达。 　　上午十一点，《汉武故事》的导演左腾召集大家开会。 　　左腾看着满屋子的人，说道：“我瞧着人也差不多齐了，咱们进入工作前，先开个会。主要是讲讲规矩，不多，就三条。” 　　“第一条是拍摄期间，未经允许不许外传任何和戏有关照片，视频以及所谓的小道消息。 　　第二条是最好不要请假，我不管在座诸位是有什么重要活动要参加，但是只要在剧组，你就是个演员。 　　第三条，拍摄上的事，一切听我的安排，在剧组，我就是那个惹人厌的暴君。” 　　没拍过左腾戏的演员，像迟念和宋衍，也都作认真听讲状，来之前邱宾白和王玫都讲过左腾的脾气，剧组里得罪谁都好说，导演是万万不能捋其虎须。 　　左腾说完话，地位最高的男主，视帝卓弋阳代表与会群众们发言，表忠心道：“大家都是演员，剧组也没少待，左导这规矩对大家都好，我们自然是要听的。” 　　卓弋阳说完话，其他人自然也很顺溜地跟着表表忠心，中心意思就是我们会听话，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小会只开了半个点，左腾大手一挥，表示快到点了，大家都去参加开机仪式，然后拍定妆照。 　　几个主要演员被拉去拍定妆照，男女分开，按咖位来定谁先拍。 　　《汉武故事》严格来讲算男人剧，女性角色不多。 　　主要的几个两只手完全数的过来，窦太皇太后、王太后、陈阿娇、卫子夫、平阳公主、李夫人，再加上后来的钩弋夫人，over。 　　其中除了两个老戏骨和少年卫子夫的扮演者，其余全都是AG的人。 　　迟念排在第四个做造型，戏的投资大，化妆组有六个化妆师，两个师傅带三个徒弟。 　　此外发型专门单列了个发型组出来，也有四个人。 　　即使古代造型不好打理，服务人员人数摆在那里，也不能说慢。 　　轮到迟念的时候，天色还很早。 　　先做发型，根据总造型师的画稿，阿娇的日常发型比较简单，是低髻垂髾状。 　　但是为了表明阿娇的身份，发饰很华丽，虽然本身材质只是塑料或者铜铁，但是在观众看来就是金子，六枚宽叶状镂刻华美的发饰分别按在发髻两侧，脑后垂髾底部用玉环扣住，细看是只精美的玉蝉。 　　然后就是化妆，给迟念化妆的，是左腾剧组的御用化妆师。 　　这次给迟念的妆化的很漂亮，少不了邱宾白的提前打点。 　　邱宾白做经纪人很尽责，他带艺人，基本方方面面都会照顾到。 　　化完妆，接着就是穿衣服。 　　阿娇的造型共有六套，少女云英未嫁之时两套，大婚一套，当皇后以后三套，其中有一套是贬居长门之后穿的，最不华丽，当然这套也不可能拿来拍定妆照。 　　迟念和服装师商量之后先选了少女时期的衣服，红色曲裾，双绕三重广袖，黑色澜边压住了红色的浮气，衣服以银线绣了复杂多变的云纹。 　　迟念的这幅打扮穿出来叫人眼前一亮。 　　之前迟念没演过戏，拍纪录片倒是换了不少套衣裳，可只有少数人见过她的古装扮相，如今装扮出来，别的人不论，导演左腾起码是满意的。 　　迟念是作为AG内部关系户塞给他的，他做好了接收花瓶美人进组的准备，现在嘛，起码看起来是个足够漂亮的花瓶，摆在那里放着，赏心悦目。 　　迟念又换了丝履，走出化妆间的门，准备去拍定妆照。 　　刚出门就看见了宋衍，他也刚做完造型。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看愣了，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陌生。 　　迟念只见宋衍身穿玄衣纁裳，冠冕垂旒，眉如墨化，目似点漆，鼻子高挺，配合刚毅的下巴线条，是有股勃勃英气。 　　兼又身形笔直，让迟念想起大学时候上选修课，古代文学老师在课堂上念过的句子，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他站在那里，就是山河朗朗。 　　宋衍看迟念也是一样，只觉得她也许不该演阿娇，应该去演李夫人。 　　因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第42章、阿娇诞生记？ ... 　　一大早起来，迟念难得有点紧张，助理端早餐进来她都没注意到。 　　熬得很好的海鲜粥，吃在嘴里也味同嚼蜡，味觉都被迟念紧张情绪给影响得木了。 　　今天有她的戏份，而这是她第一次拍戏，尽管系统已经实景模拟过很多次这场戏的拍摄情景，可迟念还是紧张。 　　紧张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可太稀奇了，她从小到大都不是怯场的人。 　　迟念把情绪的产生原因归结为心虚，她对今天的表现没有把握。 　　尽管在过去的三个月，她尽她所能地在学习和吸收着有关表演的一切。 　　可是不够，真的不够。 　　表演这门课，迟念越学越觉得难。 　　表演者尽管扮演着不同时代乃至是完全虚构时空的人物，可角色的神态，动作却一定是来源于现实，来源于人的日常经验。 　　表演者清楚他在演戏，他在扮演，可与此同时他要说服自己，让自己融入角色，仿佛自己就是故事中人，过着故事所阐述的生活。 　　这是一种清醒着的自我欺骗，不但要欺骗自己，与此同时还要欺骗观众，要让知道你在演戏的观众在观看时忘记他们所知道的“这是演戏”的意识，吸引他们注意你所扮演人物的喜怒哀乐，沉浸在故事中，跟人物同喜同悲，为了角色牵肠挂肚。 　　戏剧是伟大的，伟大的戏剧表演，让演员和观众同时忘记自我。 　　一个吸引人的角色，一定是多层次的，这个人物必然不可能是扁平的。 　　为什么观众喜爱主角，因为主角占据着最多的戏份，有足够多的空间去树立人格，展现其层次，随着故事发展，主角的形象也丰满起来。 　　阿娇的戏份不多，迟念想让角色立起来，就要花费更多的功夫，迟念要在有限的空间内腾挪转移。 　　迟念现在脑子里想起来的，全是她在之前的各种笨拙尝试。 　　严格的表演老师陪着她进行角色突击，一遍遍地挑毛病。 　　没有人喜欢被批评，迟念在过去三月收到了人生中最多次的否定“你这样演不行。” 　　最不耐烦地时候简直想撂挑子不干了，也想过万事很简单，只要肯放弃。 　　为什么要那么较真呢？只是一个配角而已。 　　可还是咬牙硬挺，迟念觉得她已经比绝大多数刚入行的人要幸运了。 　　她有系统，虽然这破系统没法直接给她灌顶三十年表演功力。 　　还天天给她的表演尝试打低分，迟念睡前永远在过自己表演片段。 　　最初几次，仿佛是自己对自己的公开处刑。 　　看自己的表演片段太尬了，不超过三分钟就想装鸵鸟。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心里默念三遍，才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系统还在一旁不停地插刀子。 　　【怎么会木呆呆的，眼神愣什么呢？】 　　【这次倒是不木了，只是变成了浮夸。】 　　…… 　　日积月累，迟念心脏逐渐强大起来，系统评分也逐渐变高。 　　可让迟念没底的是，她最后一次测评，系统打分是76。 　　这在迟念看来，是不能让她满意的。 　　从小到大，迟念考试成绩，百分制情况下，没打过这么低的分数。 　　迟念深知，她跟剧组的其他人比起来，唯一拥有的优势就是她的时间够多。 　　她花了三个月时间来琢磨一个戏份不多的角色。 　　揣着76分的成绩单，迟念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导演，对编剧，对其他人来说，阿娇只是剧本里的阿娇。 　　可对于迟念来说，在过去的三月里，阿娇是变成了只有迟念自己知道的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阿娇。 　　她活在迟念的脑海里，不是历史上的陈皇后，没人知道两千年前的那个贵族女人究竟是究竟是什么样子。 　　迟念的阿娇，是活在《汉武故事》的剧本里阿娇，迟念顺着编剧给予模糊轮廓，填充着阿娇的血肉骨骼，让她面目清晰起来，活在迟念的想象里。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要合乎想象才可以。 　　食不知味地用过早饭，迟念提前去候场。 　　不拍大夜的情况下，剧组一般会在八点半开工。 　　迟念还没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在拍摄期间，不管有没有戏份，都要从早跟到晚。 　　像《汉武故事》这种大剧，老戏骨云集，光视帝就有三个，简直是刷经验等级的福地啊，万万不可错过。 　　今天的第一场戏是宋衍的。 　　是跟景帝的对手戏，景帝站在长乐宫外教导儿子为君之道。 　　演景帝的演员是皇帝专业户，演技上很有两把刷子，此刻看向宋衍的目光里就透着属于父亲的骄傲和慈爱，还有属于帝王对继承人的考验。 　　站在观众角度，大家第一眼注意到的，绝对是宋衍，他似乎是天生的光源，平常就引人注目，演戏时更肆无忌惮地攥尽眼光。 　　他的肩膀生的宽阔，架得住宽袍大袖的汉服，腰背挺直，英气勃勃。 　　宋衍表现出来的气势宛如夏日之阳，面对是身为皇帝的父亲，也只有作为儿子的孺慕，景帝身体愈发衰弱，在逐渐成长的起来的继承人的衬托之下，更显衰颓。 　　旧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而新的太阳，即将升起。 　　新老交替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说完话，沾染病疴的帝王忙着处理朝政，先行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宣室去了，宋衍站在原地，目送父皇离开，方往母亲所住的漪兰殿去。 　　刘彻对答如流，通过了父亲的考验，自然心情很好，同景帝并行时，迈步稳而矫健，既有大汉皇子的贵重，又因为性格的缘故，步速不慢，如今父皇已经走了，身边只有侍从宫女，少年刘彻尚是幼龙稚虎，行走间就带了少年人的飞扬跳脱。 　　迟念专门注意着宋衍的步伐，她知道这是宋衍专门练过的，因为她陪练过，她也跟着设计了属于阿娇的步态。 　　也许根本没什么人会注意这种小事。 　　可迟念很喜欢，人物就是靠一个又一个细节的组合而立起来的。 　　她跟宋衍的对戏游戏，不仅设计了步伐，还写了长长的人物小传。 　　刘彻好读书，但是老子的五千言，他读了太多遍，太傅也讲了太多遍了，于是对这个很不耐烦，可却不敢表现出来，这是大汉的立国之本。 　　法家和儒家更对胃口，总是挑灯夜读。 　　阿娇不喜欢那些说理的东西，她喜欢游乐，看倡优表演，喜欢热闹。 　　可外祖母喜静，外祖母待她又好，所以阿娇也会找些东西来看。 　　她喜欢庄子，有鲲鹏、有蝴蝶、有名为椿的大树、还有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 　　偶尔，阿娇也会向往长安之外的生活。 　　她还没见过海呢！ 　　刘彘也没见过，他上次还答应她，日后有机会就学始皇东游，带她去看海。 　　私底下偷偷说的，可不能叫外祖母听见，外祖母尚俭，始皇帝在她那里，是暴虐奢靡之君，万万不可学的。 　　…… 　　导演的一声“咔――” 　　终止了迟念的浮想联翩，宋衍的这条戏过了。 　　拍古装戏，最熬人的是造型，每天都要提前很久开始做，拍不了多久，下戏了，明天请早。 　　一般顺序是先做头发，化妆，最后是服装。 　　迟念今天的造型顺序，化妆排在最后，她的戏在下午，拍摄现场又有各种突发情况，日程安排很容易往后拖，一旦拖久了，容易晕妆，那可太难看了。 　　下午三点钟，迟念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兀自闭着眼养神。 　　脑海里泛起她关于陈娇这个角色的思考，像是大考前，最后的复习。 　　陈皇后是个偏负面的角色，或者干脆一点说，在剧中，在编剧的设定里，这就是个反派角色。 　　是有点可怜的反派。 　　迟念能抓住的，能做文章的，就是可怜这一点。 　　阿娇不单纯是个反派，她是个可怜的反派 　　因爱而生恨，多多少少都是有几分可怜的。 　　但她的可怜不是表现为人物形象的可怜，不可以娇娇柔柔地梨花一枝春带雨，李夫人能这么演，阿娇不行。 　　因为编剧未能免俗，阿娇的人物设定跟她在以往的影视剧设定没什么大的不同。 　　剧本里的阿娇是什么样的，娇纵，暴躁、霸道、善妒…… 　　她不具备传统观念里，一个贤德的皇后所具有的任何特质，反而处处表现着与此正好相反的坏性格。 　　可“坏”也分很多种，人物行为要有动机做支撑，否则会让人看得摸不着头脑。 　　阿娇的种种举动，把她推向了和丈夫决裂的深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编剧给出的薄薄剧本不会给予解释，《汉武故事》是男人戏，后宫的一切，只是妆点故事，增添看点的几簇繁花，是前朝宏图伟业铺展开来的几句背景音。 　　迟念自己作解，阿娇的行动，在前期是要守护自己的婚姻，她拒绝跟别的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要提那个别人是地位卑贱的舞姬。 　　后期在窦太皇太后薨逝后，则是惶恐，她失去在后宫最可依赖的人，她看到了她的丈夫对权力的无上欲望。 　　再延伸下去，阿娇的悲剧在于她对刘彻怀有的爱情，和她对政治的单纯。 　　盲目的爱情和政治上的单纯会让她频出昏招 　　她盲目的相信金屋藏娇的许诺，她是她母亲爱溺的女儿，外婆爱宠的外孙女，舅舅爱纵的外甥女，表弟刘彻最喜欢的女孩子。 　　她自幼所见的一切都是好的，烈火烹油的家世，繁花紧簇的宫廷生活。 　　在她成为皇后之前，她的世界是永恒的春天，无终的白日。 　　她看不到宫廷的鬼蜮伎俩，政治的险恶莫测，权力的游戏只在她背后展开。 　　不是因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让人怜悯的地方在于，观众看到她荣华背后的阴影，而她看不到。 　　金屋不只被建筑在未央宫，更是建筑在她的精神世界。 　　她是被饲养在华丽牢笼的金丝雀。 　　未来不幸的阴影早已笼罩，少女对婚后美好生活的向往的起源，从一开始就是场摆明了筹码的政治交易。 　　她的母亲是充满权力欲望的馆陶长公主，她的外祖母是大汉精明的皇太后，她的舅舅睿智的帝国君主，她的丈夫是注定要照耀史册的皇帝。 　　亲情和爱情在帝国皇位面前只是好看的面纱，揭开来，是关于权力永无休止地博弈。 　　阿娇的悲剧是场注定的悲剧，送她走上皇后之位的家世，也将成为把她拖出未央宫的缘由。 　　阿娇的可怜，就在于等她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迟到来不及回头。 　　“大功告成” 　　化妆师宣布工作结束 　　迟念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人。 　　镜子里的人挑了挑眉，看起来对自己的外形有些挑剔，她年轻貌美，微微歪着头打量自己的装扮时透着股属于少女的俏皮感，可她毕竟是挑剔的，不会轻易给予赞美，神情似乎是在说，勉勉强强吧，离我真正想要的，还有些距离。 　　你好啊，陈娇。 　　第43章、临时任务？ ... 　　左腾导演这两天心情不错，电视剧拍摄工作进展顺利，这两天的天也好，大晴天。 　　结束一天的拍摄，找了总编剧庄奇扬一起吃晚饭，他喜欢跟主创们吃饭，吃饭的同时，还能把工作聊了，一举两得。 　　庄奇扬拎着个塑料袋子一进屋，左腾就皱了眉毛，抱怨道：“你什么时候戒了这口，味儿太大了，跟生化武器似的。” 　　“不至于不至于”，庄奇扬把房门关上，袋子扔桌上，又走到窗边把窗户全大开着。 　　“空运过来的上好榴莲，迟念专门给我送过来的，小丫头有眼力见儿，知道我爱这个。” 　　“给你送吃的，必有所求吧。一口吃的就把你收买了？老庄你这大编剧就值几个榴莲？”左腾对剧组里的这些礼尚往来心知肚明，演员们经常有些小动作，不犯他的规矩，他也懒得管。 　　“得嘞，还说我呢，你不也老夸她，迟念给你送过什么？你还不如我呢。” 　　榴莲是已经去壳的，庄奇扬从袋子里拿出一瓣来吃。 　　左腾被怼了一句，想了想还真没话说，迟念确实没送过他东西。 　　“我那是爱才，爱才你懂么？” 　　迟念是这次拍摄的意外之喜，左腾原本没指望她能演多好，不拖后腿，别把她跟别人搭戏的戏份毁了就行，要求很低，就这要求，左腾都怕迟念完成不了。 　　可万万没想到，迟念居然演的有模有样的，把阿娇这个角色演的挺好。 　　左腾看来，迟念在表演上有股灵气，也挺聪明的。 　　就拿角色塑造来说吧，很多角色的身份是不可能实地体验的，但是可以在生活中寻找相似的模型。 　　没人知道一个汉代贵族少女究竟什么样子，但是可以知道出身豪富，娇纵跋扈的女孩子什么样子的。 　　迟念看起来很明白这一点。 　　结合左腾知道的迟念家世，他甚至怀疑迟念某种程度上是在自己扮演自己，不然不能把那股子娇纵演的有模有样。 　　迟念把阿娇演成了被宠坏的女孩子，换了一般家庭养出来女演员来演，可能还真没她演的对味，因为没那种肆无忌惮，无知无觉的底气。 　　好比做老师的，原本只要求一个学生打六十分，结果人家不满足于六十分，出手打了九十分，还有奔着百分去的架势。 　　做老师的，能不喜欢么？ 　　于是左腾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爱才，吃口菜，问庄奇扬“迟念找你干嘛？” 　　“改剧本。” 　　“你没当场给她甩脸子啊？”左腾奇道。 　　“人家就只要改改称呼，又没动我的结构。就为了几个字，拉着宋衍天天找我聊天，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赋，我看年轻人不容易，给改改也没什么。” 　　“怎么宋衍也掺合进来了？” 　　“改的地方跟宋衍有关系啊，你还别说，这俩人剧本读的真透，我手底下那帮小编剧还不如他俩呢。” 　　“改哪儿了？” 　　“不告诉你，先卖个关子，你到时候自己慢慢对吧。” 　　话头起在迟念身上，也就顺着往下聊，左腾感叹道“有人说酸话，说我偏心AG出来的人，名导演又怎么样，还不是要给AG面子，毕竟指着AG挣大钱。 　　他们这么说，亏不亏心啊？我为什么夸迟念和宋衍，剧组这些人天天跟片场，能没点数？” 　　庄奇扬吐槽左腾道：“你是年纪越大牢骚越多，在意这些干嘛，话说回来，他俩真有那么好？” 　　左腾解释道：“我夸他俩，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天才，他俩是有天赋，但这个天赋跟一般人不一样。 　　我夸卓戈阳演的好，也跟夸他俩演的好不一样。 　　卓戈阳演的好，那是真的好，够得到角色的上限，体悟和演技齐头并进。 　　至于迟念和宋衍，我是带了宽容，夸有潜力的新人。对他俩的要求和对卓戈阳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庄奇扬：“等等，他俩怎么就跟一般人的天赋不一样了？我可是看过他俩的戏的，很出色的新人哦，不然再讨好我，我也懒得搭理。” 　　左腾：“你刚才也说了，觉得他俩剧本读的透，年青演员读的透剧本的没几个，容易见皮不见骨。 　　他俩怪在一个地方了，感知力高于现阶段的表演水平，知道角色要些什么东西出来，可受限于表现能力没到那个层次上。 　　这跟正常演员的路子不一样，有天赋的年轻人多是表演水平走在感知力前头。 　　导演给讲戏，能把导演想要的演出来，拍摄效果也不错，观众看了觉得，哎呀，有天赋有灵气，会演。 　　可你要问演员本人，为什么这么演，对这个角色你怎么想的，他说不出来，他脑子是混沌的，靠着天赋当导演的提线木偶。 　　典型不就是大导们试镜出来的X女郎么，出道作品比之后演的作品都要好，有人就觉得是演员不用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其实我们圈里的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啊，厉害的是演员么？不是，厉害的其实是导演，幸运儿们是导演提着线在演，蹭了口仙气，看起来像模像样，一旦离了导演那口仙气，当然就打回原形了。 　　而迟念和宋衍呢，反过来了，他们懂为什么要这么演，对角色吃的透，有深度，欠缺的是表演水平，尤其是迟念。 　　这种情况，我觉得他俩前途不可限量，因为理解力到了，表演水平提上来指日可待，没别的，用心演，多看多演多练，只要别浮躁，跑去演那些没营养的偶像剧，被带油了，不出五年，新一代的天下，是他们的。 　　我还要夸的，是他俩的用心，灌注了心血在角色上，不信你看看这个。” 　　左腾给庄奇扬放了段他存在视频里的剪辑。 　　庄奇扬接过手机，看了起来，视频不长，快八分钟的样子。 　　是迟念不同表演片段的剪辑，但是很多时候都看不到迟念的正脸，也没有刻意的收集那些体现演技的情绪爆发段落。 　　刚开始庄奇扬还摸不着头脑，可看着看着，他若有所悟。 　　视频里的迟念总是在走路，凭借姿势不同，使庄奇扬能区分出角色的不同阶段。 　　阿娇没嫁人的时候，走路急，步速快，带着股兴冲冲的娇憨味道。 　　跟刘彻大婚以后，步速降下来了，可性格没变，还是有点冲，但是呢，多了几分气势，她以前待字闺中时也有气势，可那个气势是娇宠出来的气势，如今做了皇后，入主未央宫，是端坐在椒房殿的气势，是另一番天地。 　　地位不同了，底气也不同。 　　等到与刘彻快要决裂的时候，冲劲没了，因为气颓了，步态间缓下来，是强撑着架子，透着虚，而且她年龄上来了，一个人少女时期的走路姿势跟她年长嫁人后的姿势是不一样的。 　　再到谢幕，废后，退居长门，千金买赋，作最后一搏的时候，迟念表现出来的是雍容沉静背后的暮气沉沉，她挺直的腰背看得出故意与勉强，靠着最后的自尊撑着最后的一口气不坠下来。 　　庄奇扬只觉骇然，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他在这剪辑里看到了迟念表演上的细节，单单是走路姿势就有如此丰富的变化，其他地方，迟念的用心可想而知。 　　“迟念真是……”，庄奇扬一时居然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她。 　　“真是了不得，我还有一段，是宋衍的，也是很有变化。”，左腾接过话头。 　　“如今风气浮躁，年轻演员里肯用心琢磨的不多，却也不能说少，只是没机会，观众眼里看不见他们，毕竟红的是少数，想出头，就得靠功夫熬。但是用心到迟念这份上的，放到什么时候都是少数，哪曾想，这次拍戏，一下子叫我遇见三个。” 　　庄奇扬疑惑不解道“三个？除了迟念和宋衍，还有谁？” 　　左腾摸摸自己的光头，得意道“演少年卫子夫的齐蕊之前去修脸了，没修好，现在正忙着做修复呢，只能把角色推了，我找了孟静救场。” 　　“你把她拉来演电视剧，孟老不得吃了你？” 　　“现在演话剧不是好处路，小孟有天赋有家世，哪能耐得住话剧场子的寂寞啊，她要不愿意，岂止是我一两句能说动的？” 　　“倒也是，孟老把孩子圈剧场里，也没考虑人家小孟自己愿不愿意。” 　　“孟老骂我我也认了，反正人已经拉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对了，明天有场戏，我觉你应该去看看。” 　　“怎么了？” 　　“明天下午有迟念和孟静的对手戏，棋逢对手，瞧好吧。” 　　“棋逢对手？就算迟念用心，可毕竟没什么底子，孟静可是孟老调\教出来的，迟念能撑住不被压死就算可以了，给能跟孟静对个旗鼓相当出来？” 　　庄奇扬不信。 　　“孟静是来救场的，剧本四天前才发给她，下午这场迟念是以有心算无心，就算再怎么能耐的演员，也需要多准备多用心才能发挥出来，影帝视帝不好好演，照样砸锅，小孟没到人家那份上呢，我正好借这场戏查探查探小孟的心思，看她有多想往影视圈走。而且有一点得认，小迟长得比小孟好啊。” 　　“你倒是把我勾的有点心痒痒，成，下午咱们看看两个小姑娘能演成什么样。” 　　这厢左腾和庄奇扬聊得正好，另一边带着助理吃晚饭的迟念接到了系统发来的临时任务。 　　【对戏挑战：作为演员总要面对各种挑战，对手戏是其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失败的演员衬托他人，成功的演员被他人衬托，当然，水平相当的表演者共同铸就精彩的表演，辉映彼此，共同点亮戏剧的世界。 　　任务内容：完成跟同代女演员孟静的首次对手戏。】 　　迟念：孟静是谁？ 　　第44章、过瘾？ ... 　　在给迟念接下阿娇这个角色的时候，很多人惊讶邱宾白和迟念的大胆。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迟念的定位是偶像，是爱豆。 　　在固有偏见里，唱跳是核心业务能力，靠粉丝吃饭的爱豆型艺人，哪怕是去演偶像剧，都要担心会不会出表演车祸。 　　而作为央视预订剧的《汉武故事》，在格调档次是偶像剧所不能比拟的，在表演上，更是如此了。 　　没什么表演经验的迟念加入到这部剧的拍摄里，很有些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可邱宾白是个傻子么？ 　　他能在AG站稳脚跟，还能行有余力地往上爬，就决定了他不会是个甘于平庸的经纪人。 　　给迟念接《汉武故事》，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迟念参加IDOL养成计划并且显示出top级实力的时候，邱宾白就已经开始为迟念接下来的发展做打算了。 　　他和陈舟一致认定必须爱豆身份必不能长久，节目就是一锤子买卖，吃下粉丝和节目热度红利后就要尽快转型。 　　如果签下迟念的，是个出身小公司的经纪人，大概会在洋洋得意的情绪里挑选着送上门的通告邀请和不可胜数的偶像剧剧本。 　　负责任一点的，会在这些允诺给予漂亮片酬的剧本里挑挑拣拣一下，找出一个相对靠谱的，让迟念去演。 　　能不能演的出来，会不会因为剧集失败而消耗人气，就要看迟念的命了。 　　这是当前娱乐圈通常景象，合格且有能力，真正会为艺人规划的经纪人是少数存在。 　　大陆娱乐市场的不完善，体现在方方面面，经纪人群体的平均素质问题是市场不完善的某种必然产物。 　　而邱宾白经验和见识，让他跟大多数同行比起来，可称精英。 　　他拒绝了一条看起来可以游刃有余地去操作的路，在陈舟离职，公司内部掣肘之力陡然加大的情况下，找出了一条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其实是最优选择的路。 　　迟念没有读过表演院校，无法通过长达四年的专业教育来培养表演能力。 　　她只能通过不断接戏，在实践里学会成为一个演员。 　　刚入行的时候是很重要的，要有个良好的引路人。 　　偶像剧导演并不适合做这个引路人，那些甫一进圈就开始演偶像剧的演员们，只有很少数可以做到成功转型，光是洗去表演上套路化，夸张化就要耗费不少功夫。 　　当然，想要成为有商业价值有人气的主流小花旦，演偶像剧似乎是条必经之路。 　　但是要等等，起码要让迟念先入门，再来谈这件事。 　　邱宾白选中的引路人是左腾，《汉武故事》这部剧也很好。 　　邱宾白想要让迟念看到什么是好的导演，好的剧组，真正的演员是怎么样在演戏的，亲自参与到一部精品剧集的诞生里去。 　　要在一开始就体验到“好”，才会有比较，才会有不满足。 　　这些邱宾白没跟迟念讲过，他给迟念的理由和给王玫的理由是一样的。 　　为了保持曝光率，还有档期时间不够，所以先去演个配角试试看。 　　这当然也是邱宾白给迟念接《汉武故事》的考量之一。 　　可他更深层次的野望才是真正的行为驱动力。 　　正像他跟陈舟讨论过的那样，AG年轻一代里很久没出过影后了。 　　真正成功的经纪人的前面站着的一定是一个或者几个成功的艺人。 　　一夜爆红是成功么？成为所谓“流量”是成功么？ 　　这些不够，在大陆娱乐圈想要真正上位，真正站稳，有一席之地，最直接办法就是在兼顾商业价值的同时是个拥有足够实力的演员，有作品有奖项，这样才能立足一线。 　　曾经邱宾白把希望放在他带的小生骆东宁身上，但是很不幸，邱宾白看到了骆东宁天赋上的天花板。 　　不幸中的幸运，他又遇到了迟念。 　　看见左腾发给他的关于迟念的表演片段后，他更是坚定了某种信念。 　　或者是更早以前，在迟念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练习表演，被表演老师各种批评，却从来都接受与忍耐的时候。 　　邱宾白有时候惊叹于迟念的这种品质，跟她同龄的女明星或者男明星更是如此，很多都被“宠坏”了。 　　粉丝，广告商乃至很多从业者，营造着虚假的谎言，“颜值大过一切”，“看脸就够了”“资源比演技重要”…… 　　种种浮躁言论让这些身在娱乐圈的年轻人很容易陷入一场幻梦。 　　有的短暂沉迷然后惊醒，有的则不愿醒来，然后两三年后发现自己已经掉队，风光不再。 　　这样的话，让粉丝自我欺骗就够了，如果明星本人信了，谁信谁是傻X。 　　邱宾白边想边翻看着浣熊送来的剧本，浣熊那边很积极，迟念热度很高，演他们出品的网剧是种不错的资源变现方式，所以很大方得任邱宾白挑，今年年内开五部剧，迟念想要哪个都可以，挑完了定下来了，再去谈别的人。 　　“叮咚――” 　　微信消息提醒。 　　是迟念发来的消息。 　　【孟静是谁？】 　　［图片］.jpg 　　所附图片是张剧组用来安排当天拍戏场数的打印日程表。 　　写明第一百六十场由迟念和孟静出演。 　　邱宾白皱眉，他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邱宾白很重视资料收集，《汉武故事》开机之前，邱宾白找了会跟迟念搭戏的所有演员的资料和作品来分析。 　　他要确保迟念不会被压戏压的太过，兵行险招，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万一出点意外，可就要真的被人看笑话了。 　　迟念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场是阿娇和卫子夫的对手戏，这个孟静肯定是演卫子夫的。我问过导演了，导演说齐蕊出了点事情，没办法演了，找她来救场。】 　　【我替你问一下，你先安心备戏吧。】 　　【哦，我觉得她应该不是被导演随随便便找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邱宾白失笑，要上阵对戏的明明是迟念自己，结果她反倒要他这个经纪人做好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加油吧，大小姐见谁灭谁，毕竟是立志要成为视后的少女，［微笑］.jpg】 　　迟念【……】 　　看着邱宾白的那个软件自带微笑表情，迟念总觉得是在嘲讽自己。 　　邱宾之前曾偶然问起她关于未来的打算。 　　迟念“那就先订个小目标” 　　邱宾白“什么小目标” 　　迟念：“先混个视后当当吧。” 　　邱宾白“……” 　　此话题终结。 　　迟念很无奈，系统给的任务就是这个啊，她说实话总是没人信。 　　话又说回来，迟念确实不太担心，原本应该出演少年卫子夫的齐蕊，迟念其实也没见过，齐蕊从开机起就没出现过。 　　要不是有系统发布的任务，对于迟念来说，齐蕊和孟静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不认识。 　　系统那个坑爹的评分系统，一度让迟念以为她准备的不太行。 　　结果演了才知道，按系统标准，能演到八十分往上的都是老戏骨。 　　迟念在七十分徘徊的水平居然能被导演夸。 　　难免小膨胀一下，觉得自己演的其实还可以>O< 　　等邱宾白打探完了孟静的来历，准备提醒迟念的时候。 　　迟念已经上完了妆，站在场地准备跟孟静对戏了。 　　这场戏剧情很简单，前因是卫子夫获封夫人后，陈娇嫉妒，向窦太皇太后哭诉。 　　窦太皇太后先是训斥于她，讲了为后的道理，可毕竟心疼陈娇是自小陪在她身边长大的外孙女，又厌恶卫子夫是平阳公主引荐。 　　后宫权力斗争一刻都不曾止息，在汉朝后宫更是如此。 　　窦太皇太后历经三朝，她的眼光不会止于后宫女子争宠，她在平阳公主的行动上，看到了馆陶公主的影子。 　　而平阳公主的母亲是王太后，王太后想得到，是不是如她一般的权势？ 　　一个宫廷，不能容得下两个对朝政有影响力的女主人。 　　在大汉宫廷，真正能影响朝政的女人，不在未央宫，而是在长乐宫。 　　自刘彻登基后，王氏没有了以往的恭敬和驯服。 　　馆陶公主对此自然抱怨多多，窦太皇太后看到的比馆陶公主更远。 　　她在王太后和平阳公主的种种举动里，看到了皇帝母族的野心。 　　卫子夫其实是平阳公主增强自己对皇帝弟弟影响力的一个尝试。 　　她成功了，所以她成为了刘彻后宫里母族势力的代言人。 　　阿娇与卫子夫的争斗，不仅是简单的妻妾之争，也是想要扩大影响力的母族和想要维持现状的妻族之间的外戚之争。 　　所以，窦太皇太后虽然觉得阿娇没有成为一个好皇后，可她依然要敲打卫子夫。 　　这是典型的杀鸡儆猴。 　　而阿娇和卫子夫的对手戏，就发生在窦太皇太后以“以色祸君”的名头，罚卫子夫长跪之后。 　　按照剧本的台词，其实要表现的是阿娇的得意与开心，卫子夫则是正面人物的委屈与懂事。 　　但是饰演两个人物的演员，偏偏都不是省心的演员。 　　迟念在听到孟静说出：“妾知错。”三个字的时候，就知道孟静很厉害。 　　根本一点也不脸谱化，没有畏畏缩缩像小白花似那样说，也不是一副理直气壮地正面人物反抗反派的样子。 　　孟静饰演的卫子夫只是很平静地望着迟念饰演的陈娇，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份委屈，吞了苦果，却视之如常，她完全能消化长辈的不喜与皇后居高临下的鄙视与羞辱。 　　长乐宫外，迟念是站着的，孟静跪在地上。 　　迟念离孟静很近，看到孟静那种深沉如海，波澜不惊的表情的时候，她就判定这是个劲敌。 　　这场戏是顺着上一场拍的，上一场就是窦太皇太后发作卫子夫的戏。 　　上一场迟念也看了，孟静展示出了很好的台词功底，面对训斥，表现出来的是诚惶诚恐与委屈。 　　可是跪在长乐宫外，与迟念对戏的时候。 　　她的诚惶诚恐与委屈消失了，只剩下平静。 　　一个角色的立体，通过短短两场戏塑造了起来。 　　迟念敢保证，孟静往后演在平阳公主府邸的戏份，以及跟汉武帝的戏份，一定还会展现不同的侧面。 　　不过眼下顾不得那么多，迟念要接住孟静扔过来的球才行。 　　这场戏，迟念之前是好好准备分析过的。 　　明面上是阿娇气势强，卫子夫气势弱，毕竟阿娇在这个环境下是得势的一方。 　　但是实际上呢，阿娇是负面角色，卫子夫是正面角色，强的那一方表现的不好，就容易惹观众厌恶，而弱的那一方则拥有观众的同理心。 　　如果齐蕊没退演，以她的演技，卫子夫多半很平板，是没有自身性格的正面人物，观众看的太多了，难念会觉得太套路而且乏味。 　　迟念的负面形象和她胜齐蕊一筹的颜值这时候就会凸现，更具备吸引力，虽然阿娇坏，可她又美又坏，再配合迟念对角色的阐释，这是个爱的很纯的美丽的坏人。 　　演奸角比演正面角色更容易凸现演技。 　　漂亮的坏女人比漂亮的好女人，要更容易演出彩。 　　但是齐蕊变成了孟静，孟静明显不满足于塑造一个脸谱化的好人。 　　她在试图扮演一个更有层次的卫子夫。 　　面对窦太皇太后的时候的诚惶诚恐与面对陈皇后的平静无波，就是她的第一次变脸。 　　迟念在电光火石间理解了孟静的表演设计。 　　孟静为什么要这么演呢？ 　　因为窦太皇太后是后宫真正的掌权者，卫子夫在后宫的靠山不管是平阳公主，还是王太后，都只能在这位盲眼老太太面前恭恭敬敬地低头俯首。 　　就算是皇帝，面对他的奶奶，也要孝，也要服从。 　　所以不管如何，卫子夫为自己考虑，需要表现的诚惶诚恐，还有恰到好处的委屈。 　　这是卫子夫作为一个新得宠的妃嫔要在窦太皇太后面前扮演出来的形象。 　　但是在陈皇后面前呢，经历过获宠到封夫人这段时间，她看到了皇帝跟皇后之间逐渐撕裂的缝隙，在皇后使绊子的举措上，她发现了陈娇并不够聪明。 　　陈娇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尽管跪在地上，仰视皇后，可她不再需要扮演，她变得平静。 　　她是身份低微的舞姬，在御驾之上匆匆承宠，被带回未央宫后等待她的却是皇帝的遗忘。 　　她遭遇过太多不公和看不起了，所以她必须紧紧抓住每一次机会，以成为未央宫中某座宫殿的女主人。 　　一次训斥而已，罚跪的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她完全可以承受，也不那么在乎。 　　站在眼前俯视她的这个女人，出身高贵又如何？ 　　她连她的丈夫都抓不住，频出昏招，只能把皇帝越推越远，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实际上，陈娇是外强中干，而卫子夫是示之以弱。 　　在心理博弈上，卫子夫才是真正的强势方。 　　迟念放弃了原本的表演计划。 　　她先是用快意地语气说着台词，话说到一半，低头看了孟静一眼。 　　面色得色逐渐消褪，出现了几许惊疑。 　　惊疑面前这个人的平静，她刚刚在殿中可不是这个样子。 　　思考让人冷静，往后的台词，语气变得意兴阑珊。 　　要撑着快意，可却透着色厉内荏。 　　迟念接过了孟静抛过来的球，她顺着孟静的表演反应给出自己的表演反应。 　　一切看起来就像两个人之前排练过一般，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卫子夫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又能为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阿娇不懂自己想要什么，因为她想要的，好像已经都已经得到了，可是她能感到那东西在逐渐离她而去。 　　这场只有短短几分钟的对戏被两个女演员，从一个非常表面的，恶人得意的场面演成了一场可以让人咂摸其中深意，有几分余韵的女性心理交锋戏。 　　到了这一步还不够，还没有演完呢 　　只见孟静饰演的卫子夫两手交叠，谦卑恭敬地跪拜于地 　　甬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只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秀美温婉的侧脸，想想皇后的娇蛮，不由升起些许同情之心。 　　而触及手部的面庞，却是在无声无息地轻笑着。 　　她看穿了皇后的色厉内荏，她明白她会赢。 　　而趾高气昂带人离开的阿娇呢？ 　　随行的宫人们寂寂无声地跟在她身后，皇后服饰长长的衣摆跟随着她，迈向一阶又一阶台阶。 　　风起了，吹动了头上华美的琉璃头饰，叮叮当当作响。 　　迟念停步回望，长乐宫就在眼前，阔大而深宏，宫殿顶上是晴好的碧空，灿烂的阳光洒了满地。 　　可她却紧了紧身上的披帛，似乎感到有些冷。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回望向摄像机方向的眼神里，尽是不知所措的怅然与空茫。 　　坐在摄像机后的左腾差点拍腿大喊一声，“好”。 　　两个女演员各有各的招数，却都演到位了。 　　长乐宫外的交锋，看似阿娇赢了，可实际上她却是输家。 　　孟静用一抹笑暗示卫子夫的胜利，迟念则是用一个眼神来说明阿娇的失败。 　　庄奇扬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剧本。 　　他当时写的时候可真没想这么多，不过一页纸的戏，硬是被两个人演出花来了。 　　这还是他笔下的阿娇和卫子夫么？ 　　下了戏，迟念的气势一下子就卸了，明明只是几分钟，可是她觉得好像演了很久一样。 　　瘫坐到助理准备好的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 　　打开手机，邱宾白发了好多条消息。 　　中心思想：孟静是狠角色，你怎么办啊宝宝 　　迟念：呵呵 　　打字回复【等你救我，黄花菜都凉了，本宫要你有何用】 　　邱宾白秒回【是臣无用，恕臣无能】 　　【不知道娘娘现在如何，臣实在是担心啊】 　　迟念【过瘾】 　　【这种演完的脱力感好过瘾啊！】 　　配合着系统84的表演评分，还有任务完成后奖励掉落的声音，迟念觉得幸福莫过于此了。 　　虽然感觉有点受虐狂倾向。 　　另一头的邱宾白看着迟念的回复，露出满意的笑容，鬼知道他打听清楚孟静的来历有多担心迟念。 　　【既然此间事了，劳烦娘娘看看热搜，我觉得咱们的机会来了。】 　　迟念打开微博，热搜榜第一名挂着#楚卿，小三#的关键词。 　　热度显示是“爆”。 　　第45章、天上掉馅饼？ ... 　　董甜甜最近时常感觉到疲倦，她在想，送迟念成功出道后，她为什么会选择继续留在粉圈？ 　　迟念当然是足够好的，组合出道后的专辑，团综，通告…… 　　这些活动上，迟念表现的都很好，是队长也是top，组合内部关系处理和对外的各种活动，也能全部处理得体。 　　可是难免会厌倦吧，或者是董甜甜自己内心不太想承认的情绪，也许她不够长情，容易喜新厌旧。 　　确实是感到乏味和无聊，控评、反黑、做数据、修图、剪视频、买杂志、买代言产品、做活动应援…… 　　以及像父母操心孩子那样操心着迟念的未来发展。 　　粉得深了都是事业粉，董甜甜没进粉圈以前，根本不晓得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 　　现在懂了，反而更焦虑了。 　　迟念接下来要怎么走？她能演戏么？之前看不上的很多小明星都有上星剧演，AG什么时候给迟念真正的好资源？ 　　起码要有部担主的戏吧，成宁和白悦心都接了电影资源了，虽然看着不太靠谱，可起码有啊。 　　《汉武故事》拍的也不知道如何了，真担心播出以后被嘲演技。 　　想着这些事，董甜甜习惯性打开常逛的娱乐论坛app。 　　首页的帖子真乏味啊，以前还会烦，还会积极举报，或者跟人吵架，现在看见黑帖已经可以做到一笑置之了。 　　选秀圈子庙小妖风大，天天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开几十个贴来撕。 　　迟念粉多黑也多，很多同组合其他组合成员的唯粉同时是迟念的黑。 　　多的是对待遇不一样而生发出来的意难平。 　　昨天就因为时尚杂志封面吵得不可开交。 　　迟念自己一个人上了某本准一线杂志的六月封。 　　立马有人出来cos粉来吹时尚圈资源好，然后就能因此展开各种讨论，组合资源被迟念一个人吃了，才准一有什么可吹的，提了一线杂志单人封才刚入门呐，上了女刊金九银十周年再来得意。 　　有生活贴飘上来，董甜甜点开，没看几楼就关了，有人刷屏骂迟念。 　　现实里，一个温柔懂礼，甚至会有些羞怯的女孩子，同时也可能是网络上某个为了自己喜欢的明星在公共平台传播污言秽语，伏膺于粉圈幻觉的粉丝。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可理喻，人本来就是多面的，现实中熟人眼里的她也只是她的某一方面而已。 　　只是董甜甜很遗憾的是，喜欢这件事，并没有让人变得更好，反而是激发了某种恶，追逐某个她想象里非常好的人，只成为了她日常生活学习工作之外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她肤浅地喜欢上了某个人，然后在追逐这个人的过程中逐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一种当事人不曾察觉的悲哀，也许做这些事的时候，还颇为沾沾自喜，破口大骂里是关于施暴于人的喜悦，胜利的感觉，看某某粉丝面对粉群集体的语言暴力时的哑口无言，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迫沉默，一种取得了话语权争夺战胜利的喜悦油然而生，在每个公共平台，每日上演，不断发生，这是属于粉群内部的战争。 　　董甜甜自问，她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只不过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她自己也在享受着那种因为迟念被吹捧而随之而来与有荣焉，不属于自己却被自己体验到成就与满足。 　　“甜甜，你说的那个纪录片开了。” 　　妈妈在客厅里用超大的声音喊她，董甜甜对着房门方向回应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今天晚上央九纪录片频道会播一个纪录片，迟念有参演。 　　其实董甜甜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了，也很久没陪着父母看过电视了。 　　“一切故事的缘起是在四百六十年前，那是公元1558年，嘉靖三十八年，出身上海的顾名世得中进士，年老后辞官返乡，造园休养，此园得名露香，有女儿家的脂粉气，冥冥之中好像预示着顾氏家族未来的走向……” 　　旁白声响起，董甜甜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迟念的声音。 　　纪录片的故事随着和缓平稳地女声逐渐推进。 　　整个片子以顾绣为脉络展开的，旁白坚持着旁观者的叙述角度，用明、清、民国三个时期的三个女人串起顾绣的缘起，发展，成熟过程。 　　时空转换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故事里担负起顾绣的三个女人皆由迟念扮演。 　　故事里迟念只有动作没有声音，她的声音出现在旁白里。 　　第一位出场的是顾绣的奠基人物，露香园主人的孙媳韩希孟。 　　她以宋元古画为底本，开绣画之先。 　　片子里迟念云鬓凤钗，金凤珠簪文采辉煌，耳戴一双白玉金钩兔捣药坠子，身穿藕荷色绣珍禽大袄，茹花色夹袄配金线阑边马面裙。 　　到二代人物顾玉兰出场时，家道中落，是她把顾绣由豪门深院带向了市井民间。 　　这时候的迟念，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斜插只玉制古折簪，侧戴茉莉花围，耳带一对丁香。 　　细眉粉面点绛唇。 　　上穿黑色八宝纹镶边白底绸袄，下着细绫百褶裙，只露出浅浅的漂色鞋尖。 　　时间走向民国，当代顾绣的传承人是戴明教。 　　打扮则换做了旗袍衫裤。 　　故事叙述如流水无声，等到演职员表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时，董甜甜方才察觉已经播完了。 　　拍的真好，美轮美奂。 　　用片名《绣心》作关键词搜索，一片好评，洋葱已经有人建了条目，评分维持在9.0的高分。 　　论坛里已经开了帖，赞叹迟念团队会选资源，还有单纯讨论纪录片的帖子。 　　最近文物历史方向跟明星合作是新潮流，两方受益。 　　董甜甜看着夸迟念古装扮相的评论，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也许粉丝不必为迟念担心太多。 　　迟念要走的路，会做的选择，粉丝也许不大能预料的到。 　　…… 　　有关于楚卿的热搜挂了整整两天才告一段落。 　　期间各路人马齐上阵，粉丝哭天喊，水军营销号把热度蹭得飞起，说什么的有。 　　公布出来视频大概两分多钟，画面显示应该是在某高档会所，一个中年男子搂着楚卿穿过走廊，进了包间。 　　吃瓜群众在水军的撺掇下求八男主角是谁？ 　　迟念也不认得这人是谁，还是邱宾白告诉她的，AG执行董事何西，游手好闲的富贵闲人，天生命好，家里有钱给他玩。 　　于是在AG挂个名头，只管投钱就行。 　　平日里也不干正事，玩女明星泡嫩模是日常活动。 　　女明星跟老板有什么，大家见怪不怪了，但是问题在于，何西是有太太的。 　　结婚还没两年呢，何太太是女强人，干的就是媒体公关，案子做的高端，百万以下的合约基本不拿眼看。 　　看全网联动，誓要整死楚卿的架势，邱宾白猜测何太怕是亲自下场了。 　　而平时反应迅速的AG公关部，在这次事件里，却行动缓慢。 　　“念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迟念坐在邱宾白办公室，观察她新修的指甲，百无聊赖地问：“意味着什么？” 　　“楚卿是公司在年轻一代的主推，公司资源向她倾斜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这次看着是难翻身了，那她的位置……” 　　邱宾白给了迟念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 　　迟念却没什么想法，“你可真是有想法，蛇吞像，不怕撑死我么？” 　　“人生要有点梦想啊，girl。” 　　“谁给你的胆量？” 　　“也没说要一口全部吞下来，咱们可以先跟别人分一部分，剩下的从长计议，王姐通知三天后开会，这次可只有几个年轻女艺人，你懂吧？” 　　“不去，谁爱去谁去。” 　　迟念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邱宾白看得出迟念没兴趣，可他没想到迟念干脆到这种地步。 　　“祖宗，拿到主推的位置，咱们三年内什么都不用愁了，就算没有，能分点汤喝也不错啊，楚卿之前在谈一个校园偶像剧，我觉得很适合你。” 　　“邱哥” 　　“啊？” 　　迟念望了望天花板，邱宾白跟着她看，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看什么呢？” 　　“我看天上会不会掉馅饼，然后发现不会。” 　　“楚卿出了事，咱们在后头捡个漏，跟天上掉馅饼又不一样。” 　　“漏不是那么好捡的，邱哥，据说命运给你的每一份礼物，暗中都标好了价格。” 　　“别在这儿故弄玄虚，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来不对了？” 　　“这种好事，王姐居然想得到我。” 　　“她是总监，蛋糕当然得分的人人有份。” 　　“然后给我分一份有毒的。” 　　“你和王玫有什么冲突？” 　　邱宾白觉得莫名其妙，王玫闲着没事干为难迟念干嘛？ 　　迟念言简意赅地给出两个字答案 　　“宋衍” 　　平日里被忽略地蛛丝马迹陡然连结成线，指向一个极可能的猜测。 　　邱宾白恍然大悟，咋舌道：“你是说王玫对宋衍……” 　　迟念点头，“蓝颜祸水啊，男人啊，你的别称是罪恶。” 　　“那你跟宋衍？” 　　迟念迟疑两秒，“反正我们俩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的，可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人和人的关系很难说清楚的，你可以理解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所以，王姐她……” 　　“看着你们一对渣男贱女玩暧昧游戏，但是拒绝别人参与，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越能干的女人嫉妒起来……” 　　“等等，什么叫渣男贱女？”迟念拍桌。 　　“随便什么吧，楚卿的资源咱们真的什么都不要？” 　　邱宾白还是不舍得。 　　“有点耐心，很多事急不得的。与其眼馋没谱的事情，不如看看握在手里的，我不要那个古言ip改编剧。” 　　“那个已经是最好的了。” 　　“谁说的？” 　　“不要质疑我的眼光。” 　　“可我想演这个。” 　　迟念从桌边的剧本堆里抽出一本。 　　它的名字是―― 　　《富江》 　　第46章、没情商？ ... 　　会议结束好几个小时之后，乔佳佳还是忍不住回味迟念丝毫不给面子，说走就走的那个窈窕背影。 　　实在是……实在是太帅了！ 　　最近几个月对乔佳佳来说简直是进入职场以来的噩梦期。 　　原本的服务对象陈舟离职，安排她进公司的堂伯乔董又几乎卖掉了他手里几乎所有的AG股份，话语权大降。 　　尽管她学历够看，人又乖觉，可她知道，走马上任的新任总监王玫还是不太喜欢她。 　　总监助理这职位，几个月下来，好比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乔佳佳经常对陈舟留给她的几罐名茶发呆。 　　离职？不离职？ 　　思考久了，感觉都像个哲学问题。 　　现如今王玫掌控的总监办公室，招待人只有白水或者红茶或者咖啡。 　　单调又无聊。 　　今天是难得具有戏剧性变化的一天，更让人想拍案叫绝的是，她的直属上司王玫，终于在风光得意几个月后吃瘪了。 　　虽然乔佳佳一贯也看不太上公司主推的小花旦楚卿，觉得她难堪大用。 　　不知事情根底的吃瓜群众们现如今还在被利用着，非常具有正义感地对着楚卿展开舆论围剿，说她是荡/妇，自作自受，人设崩塌云云 　　可是乔佳佳正好是知晓整件事来龙去脉的人。 　　她毫无疑问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小人物有时候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何太看起来是对楚卿恨到了极处，居然设了个连环套。 　　爆出何董跟楚卿的婚外情不过是第一波攻势，这次爆料风波未平之时，又揭了楚卿的底，还没出道时的美空经历配合陪酒艳照才是最后的杀招。 　　楚卿出道以来的清纯甜美人设当然成了笑柄。 　　何太太成功占领道德制高点，拿到足够筹码跟何董协议离婚，还把楚卿打下了十八层地狱，要她不得翻身。 　　其实何太太早就跟何董过不到一起去了，乔佳佳跟闺密在柏豪约下午茶，就见过何太太跟她的朋友们有美男子在侧陪游，其中勾当，不言自明。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夫妻关系，乔佳佳在圈内见得多了。 　　如今居然摆到明面上来撕破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何董或者是楚卿犯了何太太的忌讳。 　　而AG在整件事上处理上却显得很被动，看起来笨手笨脚。 　　漏洞百出的公关自然不是因为公关部突然集体智商下线这种灵异事件。 　　事实上楚卿被爆料的第一时间公关部就把事情通知了王玫，乔佳佳亲眼看着公关部老大飞奔到17楼，一副火烧火燎的模样，然后在五分钟后满怀心事地离开。 　　那天，在公关部上班的蔡蔡，在她们的内部小群说她们接到的通知是不需要管，发生这种突发事件，公关部居然做到了平日里罕见的五点钟准时下班。 　　乔佳佳当然知道王玫为什么会不保楚卿。 　　跟何太良好的私交当然是重要原因，更重要的是，对楚卿的放弃，是王玫准备开始争夺公司内部话语权的信号。 　　经纪人总监的名头固然大，可说话有多管用还是要看个人能耐的。 　　陈舟带出了影后影帝，上头又有林总做靠山，坐在这个位置上依然有许多不自在的时候。 　　换了王玫坐这个位置，她要应付的掣肘只会多不会少。 　　楚卿走的是何董的关系，自然不会服管，借着何太的东风，踢开楚卿，她留下的位置，让出来的东西，就能重新分配。 　　给谁不给谁，给多给少，全是学问。 　　拉拢分化，得有好处才行，如今楚卿去位，无疑是给了王玫在公司里的年轻女艺人里插钉子的绝佳机会。 　　乔佳佳边感叹着她这个新上司打的一手好算盘，边暗搓搓地希望事情进展不要那么顺利。 　　今天17楼的会议室难得启用，王玫约了六个女艺人的行程，算上各自经纪人，12个人加王玫和负责行政事务的乔佳佳，14个人坐在一起谈事情。 　　其实，不太体面。 　　乔佳佳感觉这场面像是秃鹫或者鬣狗分餐。 　　娱乐圈光鲜的外表下，实在不乏这种展现人间真实的场面。 　　展现在公众面前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大秀闺蜜情，暗地里却希望对方尽早糊掉，同代竞争激烈，资源哪里够分，还要搏出位，少一个竞争对手有什么不好。 　　同公司的艺人更是如此了，AG的一姐毫无疑问是周影，可周影已经半独立地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她的资源不靠AG，是咖位稳定的大花旦，跟现在抢着上位的小花不搭界，稳坐钓鱼台看着大家争来斗去。 　　楚卿之前凭借着连续三部大火剧拿到了所谓“AG小一姐”的外号。 　　AG内外都认她的位置，如今被搞了，同公司女艺人可不是要躁动难安？ 　　被王玫叫来的女艺人，个个都看着乖巧懂事，眉宇间喜色多多少少都有，有的露的多一点，有的露的少一点。 　　除了姗姗来迟的迟念。 　　乔佳佳很欣赏迟念今天的打扮，能把Rodríguez当季黑裙穿得舒适又得体的人不多，更难的是把它当日常裙来穿，如果换了别的女星，这条裙子最次也要拍两张街拍拿来宣传的。 　　乔佳佳看过洋葱扒迟念穿搭的帖子，她要花不少力气才克制住去勾搭迟念，跟这位套套近乎的冲动，她内心其实很想看看迟念的衣柜长什么样，哦，更大可能是间堪称女人天堂的奢侈衣帽间。 　　迟念不负她“大小姐”的外号。 　　乔佳佳光是想想迟念的会议发言和王玫话被噎回去的神情就觉得自己简直要笑出声。 　　“我爸爸跟我讲，最高明的做事方法，有时候看起来最傻，宁向直中取，勿向曲中求。” 　　“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自己去争取，用不着别人赏给我，嗟来之食吃着不舒服。” 　　“楚卿现在形象不合片方要换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我没时间啊，刚接了新戏。” 　　“轧戏？我不轧戏。我知道这么说你们觉得我这是乔张做致，现在当红的有几个不轧戏，或者没轧过戏，现实里没不许轧戏的规矩，可这是我给我自己立的规矩。” 　　“有时候给再多资源，最大可能不是风光无限，而是消化不良。 　　贪图消化不了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所以，人要懂得，去够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 　　“如果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些事，那下次不用找我来开会了，我没有任何兴趣。” 　　…… 　　从应然角度来看，乔佳佳觉得迟念的话什么问题都没有，堂堂正正，义正辞严。 　　可从实然角度来看，就有几分不通人情和非常多的傲慢，以至于听起来没什么情商。 　　爽是很爽啦，可那是乔佳佳觉得爽，王姐和另外的艺人肯定被怼得很不爽。 　　乔佳佳本着对迟念的欣赏，替迟念担心了几秒。 　　得罪同公司艺人不要紧，反正是竞争关系，可是得罪总监，这就要考虑值不值得了。 　　邱宾白跟乔佳佳不谋而合，忧心忡忡地跟迟念抱怨。 　　“你还不如跟之前打算的一样直接不来开会呢，婉拒都不会，光顾着得罪人了。” 　　迟念“我确实不想去来着，可是你想要争主推的位置，这会还是得去开的。” 　　“什么叫我想要主推的位置？姑奶奶，这主推是给你争的，你难道不想当AG的小一姐？” 　　“要当就当一姐，小一姐听起来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倒是有志向，可你把王玫彻底得罪了，别说一姐这种远大目标了，小一姐都轮不到你。” 　　“邱哥，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不觉得我得罪了王姐我就拿不到主推的位置。” 　　“那你说说你怎么拿？” 　　“我先问一个问题，楚卿的主推位是靠何董拿到的还是靠她收视小天后的能耐拿到的？” 　　“三七，哦不，二八开吧。” 　　“所以你看，我们AG捧楚卿是因为她值得捧，她有这个能耐，不是因为她是何董的女人。我再问一个问题，楚卿是陈哥的人么？” 　　“当然不是。” 　　迟念摊手，道：“所以啊，我得不得罪王姐，跟我能不能做主推，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 　　“王玫不帮你跟她惦记着给你使绊子，也是两回事。而且楚卿以前观众缘好的吓人，两年三部剧，爆红两部，收视率最低也有1.8，话题度也很高，这东西很难复制的，你确定你能比楚卿点子还正？” 　　“你让我接《富江》我就能确定。” 　　邱宾白一听头更疼了。 　　《富江》剧本改编自日本著名恐怖漫画家伊藤润二的同名漫画。 　　富江是漫画的唯一主人公，她是个美到极致的女人，除了美貌以外没有任何优点，极度自恋，缺乏道德感，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活在一个又一个漫画家设置的故事里。 　　她的美貌吸引他人为之疯狂以至于无法低于彻底占有她的欲望而使用各种残忍手段将她杀死，但是她的奇异体质却使她的悲惨死亡成为了她繁殖的方式，被肢解的尸体各部分可以成为新的富江，从而开始下一段故事旅程。 　　漫画的整体风格诡异又血腥，十足的邪典。 　　从漫画角度来看，这部漫画在国内也只是为小众所知悉，而且读者群并不广阔。 　　至于其影视改编，更是从项目书起就让邱宾白嗅到了失败的味道。 　　近年来，日韩影视翻拍项目就频频失败，即便不失败也大多反响平平。 　　更别说《富江》这种小众恐怖漫画，仅仅是考虑到过审问题，就需要做很大的妥协与让步，改动应该会相当巨大。 　　总之，这个项目的不确定性太强了，邱宾白觉得拿它来作为迟念的首部担主剧，要冒的风险和它可能会有的收益不成正比。 　　“我不想让你接的原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你总要给我解释下你为什么想接吧？” 　　“因为，川上富江这个角色，她足够有魅力啊。” 　　迟念喃喃道。 　　“现在还没到你想演什么就演什么，能有权利任性的时候，你需要做的是……” 　　邱宾白还待说什么，却发现迟念突然间像变了个人。 　　她伸手到脑后，解下了束发的发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来。 　　只靠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异地感觉，幽幽地望着邱宾白，充斥着邪气的美感，让邱宾白既想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又被她吸引着无法挣脱。 　　迟念开口道：“人们总是把我称作为怪物，但在我眼中，普通人才是怪物，对强者卑躬屈膝，把弱者当作食物，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愚昧，只会羡慕别人，嫉妒别人，一直若无其事的背叛别人，这样的人不该被称为是怪物吗？” 　　这话邱宾白知道，他就算不想让迟念接《富江》，可他还是看了漫画，知道这是漫画里富江的经典台词。 　　迟念说完话诡秘地笑了，让邱宾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觉得迟念的状态不大对。 　　迟念笑完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下子就从扮演的状态里脱离出来，若无其事地把头发绑了回去。 　　“刚才那个感觉够不够？” 　　“我的理由就是我能演好川上富江，所有的选择里面，这个角色，我的把握最大。” 　　邱宾白：…… 　　他好像带了个戏疯子出来。 　　迟念也是有口难言，坑爹的系统金手指，坑得她必须选《富江》。 　　还得找别的理由解释为什么要接，连日常生活都被影响了。 　　那么没情商地跟王玫讲话，是因为她刚从系统角色体验里退出来啊。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美丽的误会，会有人信么:( 　　第47章、天才演员的诞生？ ... 　　系统的表演课程可以简单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模块是表演技巧培训，它可以说是最优秀的表演课程，这个模块属于免费项目，只要迟念想要学，只要她有时间有精力，就可以在模块中学习。 　　事实上，迟念也是这样做的，工作的间歇，总在化妆、交通上的片段时间，睡觉前和起床后的整块时间……凡是迟念可以利用到时间，她都会尝试着多学一点，用个老套的比喻方式，像海绵吸水那样吸收关于表演的一切。 　　而另一个模块，则是在迟念结束《汉武故事》拍摄，完成了镜头初体验任务与对手戏临时任务后，表演技能经验升级至level5时打开的。 　　这个模块被称为“虚拟情境体验”。 　　在宿主已知范围内所有二维以上虚拟情景可以被系统再现，宿主通过支付一定积分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进入系统情景，以第三人旁观角度或者代入情景人物来体验情景故事。 　　迟念刚开启模块的时候是很高兴的，可跟往常一样，系统这金手指总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这次出在虚拟情景的范围限制上。 　　系统只提供二维以上虚拟情景模拟，这意味着当下最主流的小说改编剧无法使用。 　　系统对此限制的回应显得理直气壮，它振振有词地应对迟念的抱怨。 　　“当然无法对文字进行情景具现，虚构文学是专属于人类想象力的领域，哪怕是创作者本身对他的虚拟想象也无法实现精神具现，拥有的只是模糊的人物与场景设置，在不同读者心中，角色的样子会一模一样么？但是进入二维领域后，情况截然不同，因为情景被创作者给具现化了。” 　　所以在浣熊提供的几个剧本中，《富江》是独特的。 　　因为它是漫画改编，其余剧本全部来自小说作品。 　　抛开模块限制不谈，模块本身的功能还是让迟念很惊喜的。 　　这个情景体验模块对于除了戏剧表演者以外的人来说应该没什么大作用，但是对于表演者来说，它不能更好用了。 　　对于一个角色的扮演，表演者需要想象角色是怎样的，在文本理解上去重新塑造。 　　而情境体验，则是可以让人完全代入角色，精神层面完全体验角色的心理活动与情感反应。 　　从凭空塑造降阶到有本体存在的模仿，表演难度是下降的。 　　而且模仿是在共情共感之后的模仿，更是事半功倍。 　　迟念花费积分体验富江这个角色后，她有信心把富江演到人们心目中的极致。 　　因为，她的每次体验，都是在―― 　　成为富江本人！ 　　让迟念有点难以启齿的是，体验过程还是充满乌龙的，第一次没有把握好故事段选取，直接选取了part1全故事情节，连富江被肢解的情景也被纳入了体验过程了。 　　那感觉真是……太酸爽了，非常庆幸有紧急叫停功能。 　　所以迟念坚决要选择《富江》作为她的第一部担主剧。 　　这个角色非常有魅力，而且是目前市场上少见的暗黑系。 　　恶女作为主角的作品，还是很稀有的。 　　金手指让这个角色有极大可能成为影视剧中的经典荧幕形象。 　　对迟念来说，富江意味着她在第一部担主剧中就拥有了一个代表形象。 　　所以必须要接下来！ 　　在面对邱宾白突然变脸后，迟念又在表演老师和邱宾白面前表演了一段富江在漫画里使坏的情景。 　　结果是获得了表演老师不可思议的眼神和倍受赞赏的评价。 　　被邱宾白叫来说服迟念不要出演的两位表演老师瞬间倒戈。 　　“她对这个角色有感觉！” 　　“这种情况很少见的，不管戏好不好，都要演，你不能浪费一个天才。” 　　“不要让她去演那些言情小说改编的偶像剧，你这是在浪费她的天赋，这些项目之间有什么差别？” 　　邱宾白顶着老师们谴责的目光，几番思索后，同意迟念接下《富江》 　　毕竟不能让一个“天才”在他的手里浪费掉。 　　其实邱宾白想想迟念的对富江的表现力，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邪魅又诱惑的感觉，他自己也有几分心虚，不让迟念演，或许最终后悔的会是他自己。 　　而迟念顶着“天才”的名头，和表演老师热切的希望寄托，也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她只是在富江这个角色上“天才”，下次万一演小说改编剧，会不会就要面对“灵性消磨”“流星般陨落”这种痛心疾首地，伤仲永式的批评了。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情景体验并非没有缺点，迟念首次体验之后就因为共情感觉过于强烈而在退出后难以快速摆脱对富江的共情，以至于影响了她在现实世界中的事物处理。 　　多次体验加之剧组飞速开机后，迟念更是饱受困扰。 　　庄周梦蝶时，疑惑他是作为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他作为蝴蝶而梦到了庄周。 　　迟念在片场演至兴起时，会有几个念头泛起，作为富江的感觉超过了她的本我意识。 　　而且迟念察觉得到她身上发生的某种变化，“富江”的存在感在她的意识里越来越强。 　　这让迟念并不舒服，掩饰着去问表演老师，还咨询了心理医生。 　　给出的答案很一致。 　　据说这是少数天才演员的专属困扰，体验派和表现派不得不面对的弊端。 　　演员有意识地在心理世界制造“他人”而产生的心理困扰。 　　而系统对此也毫不羞愧，“我无法控制你的大脑意识，这是强烈感觉冲击后的必然残留，如果体验带来的感觉不够强烈你将无法深刻共情，更加无法带着感觉的余韵去扮演，这个负面效果是你的意识世界自我反馈而来的。” 　　迟念理解这个结果，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所以所谓的情景体验，其实就是变相的天才演员体验吧，获得超强的感受力，同时也得到他们的痛苦。” 　　“不完全等同，天才演员塑造的人物，糅合了他们的自我特性，人物就是他们的某个自我，在深刻程度上，情景体验不可能具备，但是在惟妙惟肖这点上，情景体验具有优越性，模仿比塑造更有利。具体来说，富江是富江，你是你，富江不会成为某一个你，她不会内化，你只是单纯的在扮演另一个人，这种方法，更像是鬼附身，被鬼附身之后的一段时间，总会有点负面反应的。” 　　“你这么说，有点恐怖啊。” 　　“换个角度理解，你也可以把自己当成鬼，附在了情景体验里富江的身上，附身时间你们俩感觉共享。” 　　系统如是安慰迟念。 　　不管怎么说，处理过于强大的负面反馈还是让迟念觉得疲惫。 　　当楚卿约她喝下午茶的时候，迟念虽然意外，可还是秉持着一种终于可以放风的喜悦答应了下来。 　　虽然迟念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个小时妆容后才察觉到她又被富江的感觉影响了。 　　过度的自恋，这是富江的典型特质。 　　还有手上的星空腕表和脖子上著名珠宝品牌钻石吊坠。 　　以往这些东西都被迟念锁在她的首饰盒里，迟念的父母在物质上都不曾亏待过迟念，尤其是她爸爸于文泉，因为跟迟立女士离婚的缘故，总觉得对女儿有亏欠，每次送礼物都是大手笔。 　　奢侈品这种东西，当你拥有的多了，也就视之如寻常了。 　　迟念摸了摸脖子，解下了项链。 　　想要摘腕表的时候感受到了大脑里有两种情绪做抵抗。 　　才保留了下来。 　　即使受富江影响，品味还是没有大降级的。 　　这一点，迟念在楚卿的眼神里得到了确认。 　　质感很好的白色衬衫配贴身黑裤，式样简单的名牌手包，简简单单，却极考验人本身的身材和气质。 　　被保留下来的星空盘腕表反倒成了点睛之笔，它成了被素净装扮衬托的重点。 　　迟念完美hold住了衣饰的要求，她能把简单打扮穿得很有“味”。 　　沸沸扬扬的风波刚过去一个月，楚卿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影响。 　　她有张偏圆的瓜子脸，不是那种大美人款的长相，甜美又讨喜。 　　偶像剧受众的观众缘不是白来的，这种缺乏攻击性，非常有亲和力的长相正是原因之一。 　　楚卿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获得观众喜欢的同时，她也很难得到时尚圈的认同。 　　因为美的有土气，没有因为攻击性和疏离性带来的高级感。 　　像迟念这样的穿着，换成她来穿，就会显得很不搭。 　　所以恭维迟念一句，“名不虚传，你真的很会穿，老是见做杂志的那帮人夸你，不像我，天天被他们吐槽。” 　　说完就注意到了迟念手上的表，她见过这款表。 　　PF杂志的主编跟品牌借过同款拍封面，价格有点过于美丽了。 　　就算楚卿挣得多，也很喜欢，但要她出钱买来戴，还是算了。 　　楚卿很清楚一旦女明星沉迷高昂珠宝的下场。 　　这可不是几个限量包的事情。 　　略带羡慕地看两眼也就算了，同人不同命，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明白的事。 　　闲聊两句，楚卿计划说正事，她试探着问迟念。 　　“听说你拒了《蝉夏时光》？” 　　《蝉夏时光》就是王玫想让迟念接手的那部偶像剧。 　　讲的是女主角一觉梦醒后，发现自己重返十六岁，重温青春时光的恋爱故事。 　　楚卿没出事以前这部剧就差正式签约了。 　　“也不算拒吧，人家剧组又没有给我递本子，是王姐她自作主张，再说我档期又挺满的。” 　　迟念不太清楚楚卿为什么要提这个，如果她接了，也许她会猜今天是楚卿向她发难的鸿门宴。 　　可她没接，楚卿说这部剧干嘛？ 　　楚卿看着迟念充满胶原蛋白的脸，没有一丝瑕疵，青春正盛。 　　“我知道王总监为什么要你接，你肯定哪里得罪她了。不过她不会想到，我其实也想要你接这部剧，今天找你，其实就是想把这部剧托付给你。” 　　迟念听了不免惊讶，问道：“为什么？” 　　而且会用托付这样的字眼。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里上星剧是不是不能拍重生？不过小说里就别较真啦。 　　第48章、一石三鸟？ ... 　　楚卿没有直接解释她为什么想迟念接《蝉夏时光》，反而问迟念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疑惑过，为什么以我的资历，会去接《蝉夏时光》。” 　　迟念：“其实挺好奇的，听邱哥讲过，这部剧其实就是部青春偶像剧，如果说优点的话，大概在于班底不错，应该可以保证相对优秀的制作水平。对于刚入行的新人来讲，属于值得争取的机会，可是对于你……” 　　楚卿了然一笑，“可是对于我来说，这部剧只从表面上看起来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再者说，我之前也演过青春剧，接了《蝉夏时光》，不过是重复自己，到了我这一步，就算不试着接触电影圈，也该想着转型了，只在偶像剧的圈子里打转，未免目光也太短浅了些。” 　　楚卿把迟念未说出口的意思，说了个明白。 　　她继续道：“事实上，这部剧算是我张罗起来的，我亲自挑的剧本，联系了制片人和导演，我甚至还参与了一部分投资。 　　《蝉夏时光》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我的剧。 　　可是我现在却不能演了。” 　　说到最后，楚卿眼里难掩失落之意。 　　迟念明白楚卿为什么没法出演，其实以她对这部剧的影响力，她当然不至于被剧组踢掉。 　　可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这场风波，基本摧毁了她在公众心里树立的形象。 　　青春偶像剧对女演员要求不高，演技长相的门槛可以说都相当低，很多人入行靠着本色出演都能吸到粉。 　　但是它有着无形的要求，女主角人设要纯洁，起码没有太大的黑历史。 　　试想一部关于青春恋情的剧集，通过勾起观众青春回忆的存在，怎么能接受一个“小三”“美空酒局模特”作为女主角呢。 　　“可我还是不明白，就算《蝉夏时光》是你的剧，它也不到让你这般重视的程度吧。以至于，让王姐觉得是个给我穿小鞋的好机会。” 　　“它是一份礼物，我送给一个人的毕业礼物。” 　　原来如此，迟念有些明白了。 　　《蝉夏时光》敲定的男主角，是刚凭通过出演一部网剧男主小火的卫朗。 　　他今年大三，明年就要毕业了。 　　而《蝉夏时光》预订在今年十月份开机，如果一切顺利，卫朗毕业后，剧集能正好赶上暑假档期播出。 　　“确实是一份不错的礼物，所以王姐会觉得如果我不知其中原委，抱着捡便宜的心思接了这部剧，你肯定会非常不愉快，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跟我斗起来，她至少看见你让我过的不愉快。” 　　楚卿点头，“王玫这个人，看别人不顺眼总是想使点绊子的，可她又不愿意明着来，最喜欢玩钓鱼的计策，也许鱼会有点警惕，可总有点饵料勾着，忍不住就上了钩，到时候就算吃了亏，也是哑巴亏，只能自己咽了，毕竟是你自己自愿的，又拿了好处，对外说她不是，别人都要觉得是你难伺候。” 　　“你这么了解王姐，莫不是……”，迟念忍不住猜测。 　　楚卿娇笑，不以为忤道：“你进公司晚，我猜你对公司八卦也没什么兴趣，不然不会要我说了你才觉得我跟王玫可能有恩怨。 　　那时候是真年轻，红了部剧就自觉有了底气，不自知地得罪了不少人，跟王玫就是那时候结的仇，后来又因为《魅生》的女主之争，彻底把王玫得罪了。不然这次她不至于这么下狠手，半点都不帮我，毕竟我和她都是AG的，就算不讲情面，于理也该顾顾大局。” 　　《魅生》一年多以前播出的仙侠剧，是当年播出电视台的年度收视冠军。 　　楚卿被业内津津乐道的三连爆，第二部就是《魅生》。 　　“原来如此，王姐为什么想把《蝉夏时光》塞给我，我明白了。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想要我把剧接下来？” 　　“不，你不明白，王玫这个人，做事不会只有一个目的。我这次被搞得这么狼狈，受影响的，岂止是《蝉夏时光》。 　　在谈的资源有很多，除了我在AG的地位受影响，影视资源，时尚资源还有代言，都有问题了，不知多少人等着接盘。而这里面，最要紧的是《谋宫》和C家的大使。 　　一旦你接了《蝉夏时光》，除了要面对我的‘报复’，也意味着你跟主推的位置在短时间内没关系了。因为《谋宫》这部剧势必没你的份了。” 　　迟念蹙眉，她其实真的不太在意AG主推的位置，有系统在，主推不主推，对她的影响没那么大。 　　因为迟立女士的缘故，迟念其实在时尚圈很吃得开，她挑的蓝血牌子是Rodríguez。 　　圈内的规矩，明星跟蓝血品牌之间，一般都是主跟一家，待遇随着双方关系加深和明星咖位提升而不断升高。 　　迟念既然选了Rodríguez，那就对C家没什么兴趣了。 　　朝三暮四可不是招人待见的好作风。 　　虽然AG在几大品牌里，跟C家关系最好，以至于大家默认AG培养的花旦在公司上位的重要标志之一是拿到C家给title。 　　至于《谋宫》 　　这剧其实很有名，它制作公司是圈内老牌公司宝华，在电视剧制作上难逢敌手，即使是AG影视部，在电视剧这块也要甘拜下风，不过AG跟《谋宫》也很有关系，AG这次是资方。 　　宫斗剧在整个东亚地区其实都很有市场，有着庞大的受众，基本盘不是青春剧可比的，同样收益也是如此。 　　宝华出品加上《谋宫》的宫斗剧属性，可以说这部剧从立项开始，就被人高看一眼。 　　是播出年剧王的有力竞争者，对演员的加成自不必说。 　　跟迟念此前参演的《汉武故事》还不同，《汉武故事》也是大制作，高规格团队，但是《汉武故事》是被央视爸爸提前预订的剧，在收视上央视向来有稳定的收视群体，不跟地方台参与收视竞争。 　　《谋宫》则是要实打实参加招商会的，等待有钱的地方台重金拍下！ 　　“《谋宫》确实是好资源，可这跟主推有什么关系，即使有关系，以我现在的处境和实力，也拿不到女主的。” 　　迟念实话实说道。 　　“《谋宫》的投资计划，是小公子一手主导的，这可是小公子回来以后决策的第一个项目。演好了自然受益无穷。 　　就算演不到主角，配角出彩，也能入小公子的眼。AG的主推位，只要小公子属意，别的人哪里敢有话说，连林总都只能避位让道。 　　王玫把你踢出项目候选人，剩下的人里，有她相中的未来主推人选，以《谋宫》作市恩的见面礼，她的总监位置做起来更牢靠了，而且很大可能能跟小公子搭上关系，一石三鸟呀。” 　　“跟我讲的这么清楚，就不怕我不接《蝉夏》，转头去试试能不能争到《谋宫》？” 　　“你不会，备选的公司女艺人里，别的人会这么想，你肯定不会。” 　　“这么肯定？” 　　“迟念，像我这样的出身，或者普通家庭出来的，只要想往上走又没傲骨的，都难免想要搏一个机会，讨好那位太孙更是做得出。可你不一样，你不缺这些，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梦想也好，玩乐也罢，你的家庭注定了你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机会而姿态难看，跟王玫求和？讨好小公子？你做不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想要的你接《蝉夏》，因为我跟庄奇扬是老交情了。” 　　迟念问道，“庄编剧夸我了？” 　　楚卿点点头，“就算我不能演《蝉夏》，可我还是想把它做好，卫朗他需要这样一部剧，现在小生竞争很激烈，能走好一步是一步。我可以跟你保证，《蝉夏》就算做不到大红，也能保证年度前几的收视水平，我在这种项目上还是有点眼光的。” 　　“你这样看重卫朗，何董他……” 　　楚卿苦笑，“何西这个人，不过把我当他养的金丝雀，又能有多少真心？我跟他刚有点关系的时候，何太太就知道了。这次大动肝火，不过是为了离婚，还有女人的那些心思罢了。其实我跟何董现在也淡了，真是情浓的时候，何太太哪里敢动我？” 　　以色事人，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迟念看着楚卿依然貌美如花的脸庞，红颜未老是真，恩先断也是真。 　　手机铃声响了。 　　是邱宾白。 　　迟念抱歉一笑，正准备出去包间找个地方接。 　　楚卿摁住迟念，“不介意被我听到的话，就在这里吧，外面毕竟人多眼杂。” 　　迟念听楚卿这么说，也就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电话接通。 　　邱宾白的声音充满了喜气，“念念，《谋宫》给你递剧本了！” 　　迟念下意识地看向楚卿，正巧楚卿也错愕地看着迟念。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迟念先开了口，因为她得跟邱宾白讲话，顾虑到楚卿就在身边，她抑制住了自己的喜意，连唇角的弧度都没什么变化。 　　即使迟念从来没打过进《谋宫》剧组的主意，可被《谋宫》递本子毕竟是好事。 　　迟念语气淡淡地跟邱宾白讲，“谁联系你的？” 　　“总导演焦谷生亲自给我打的电话，想要你过来试镜，说是左导跟他推荐的你。” 　　“试谁？” 　　“淑妃。” 　　“知道了，我现在有事，等等再细聊。” 　　见迟念挂断电话，楚卿无奈地摇摇头，“千算万算忘了算你的能耐，迟念，你可能比我想的要厉害一些。” 　　迟念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不过是左导给面子，而且，我不一定就要接《谋宫》。” 　　听了迟念的话，楚卿再次错愕起来，她仿佛在听人做梦讲胡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文章设定是跟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蓝血品牌会发生变化啦，不要介怀 　　第49章、扮猪吃老虎？ ... 　　在拍摄接近尾声的阶段，黎瑞达看着监视器里迟念，依然感到不可思议。 　　从迟念决定接下富江这个角色以来，作为导演的黎瑞达就觉得整个项目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推进态势。 　　他当初把剧本提交给浣熊，并没有指望人气正旺的迟念还有她的团队会选中这个剧本。 　　甚至可以说，他根本不希望他的剧本被选中。 　　想想吧，爱豆型艺人的第一部担主戏，即使这位女主角足够漂亮，她对表演的无知也足以毁灭整部戏。 　　普通的主角尚要担心她无法胜任，遑论富江这样充满特色的人物。 　　尽管迟念的存在，为黎瑞达争取到了比之前更多的预算。 　　可直到开机之前，黎瑞达还是抱着一股颓丧的心情。 　　他投入许多精力改写的剧本，也许要沦为一部平庸之作了，更有甚者，一部失败之作。 　　主创讨论会上，那个讨厌的邱姓经纪人和脾气糟糕的迟念，加深了黎瑞达的念头。 　　“真是一部看到项目书就可以嗅到失败气息的作品，看了剧本之后简直可以肯定确定以及认定了，黎导，你应该去拍小成本文艺电影，而不是来拍电视剧，这种透着绝望气息的剧情安排，根本没法做观众茶余饭后的消遣，他们既不会感到满足，也不会觉得心情愉快，反倒是足够致郁。” 　　“你完全是在高估观众的阅剧水平，而且改写力度太大了，挂羊头卖狗肉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果说作为经纪人的邱宾白是庸俗的，这个人明白剧本想要讲的东西，也知道剧本的深度何在，只是觉得为了热度考虑，必须迎合观众，迎合市场，为此可以牺牲很多。 　　那作为主演的迟念，就是肤浅。 　　她像某位著名女作家形容的富家小姐，“你知道有一种婴儿，拿灯光一照是头部透明的，从瞳孔中射出来”。 　　脑袋空空，除却美貌，简直一无所有，相当乏味。 　　她对他的要求居然是，“我不管你想表达什么，我也不管这部剧好不好看，我要的是，把我拍得足够美，毕竟会来看剧的人，想要看到的其实是我。” 　　“对我来说，一个足够标志性的角色，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比剧火不火更重要。” 　　她想要什么？一部没有跳舞和唱歌的长篇mv？ 　　可一切在开拍之后都变了。 　　黎瑞达简直要抱怨世道不公，迟念看起来居然是罕见的天赋型演员。 　　她根本不懂角色的内涵，也不思考，只是出现在镜头前，简简单单，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成为富江。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入戏，她在折叠椅上对着手机自拍的时候，就已经是那个讨厌却又极具魅力的富江了。 　　连黎瑞达自己都忍不住去注意她，天然的光源，你明知道这个女人没什么好的，可她就是有种该死的魔力，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为此毫不掩饰得洋洋得意着。 　　这种魅力在摄像机镜头里被成倍放大，黎瑞达完全可以想象迟念将来出现在观众眼前，对观众的冲击力，她的吸睛度太高了，甚至会存在因为她的个人魅力而导致观剧者失去对剧情推进期待的隐患。 　　这位“大小姐”也不算一无是处，她居然还有点基本功，虽然在片场就没见过她苦读剧本，可台词背得相当熟练，配合上那种能跟角色极度贴合的表演天赋，跟迟念有对手戏的演员无一例外都会被她牵着走，仿佛不是在演戏，而是化身剧中人，在生活里遇到了突兀的外来者――富江。 　　相当多的时候都是一条过，需要重拍的时候，也基本不是迟念的问题，拍摄进展的异常顺利。 　　结合迟念的学历，黎瑞达忍不住猜测，她的智商或者是单纯在记忆力方面，恐怕也要比一般人要好。 　　这种人，生来根本不需要太过于努力，很多事情，轻而易举。 　　主角台词，不过是个小case罢了。 　　黎瑞达忍不住抱怨老天不公，如此宠爱迟念，她要什么便给什么。 　　拍到后来，看着镜头里闪闪发光的迟念，不得不替她辩解，肤浅不是她的错，她什么都不缺，生存环境太过于优越，自然缺乏危机意识。 　　“good，这条过。” 　　黎瑞达话音刚落，片场响起欢呼声，这是迟念的最后一场戏，她今天杀青了。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可大家还是很有精力的闹着。 　　迟念按惯例，请全剧组吃饭，她有时候讨厌归讨厌，脾气也不怎么好，可有个优点，不小气。 　　剧组租用场地外有家不错的火锅店，迟念的助理提前预订，今天晚上直接清场，就等全剧组过来聚餐。 　　主创坐一桌，迟念就坐在黎瑞达旁边。 　　黎瑞达看着坐在他身边的迟念，觉得年轻就是好，从早上六点到现在这个时候，居然半点疲态都没有，美得惊人的少女。 　　迟念在剧组地位高，她一向不喝酒，于是剧组聚餐一向没人劝酒，爱酒的都是叫两瓶找些同好碰碰杯就算了。 　　没酒是喧闹不起来的，大家也就是涮菜的功夫聊聊天。 　　聊来聊去，还是聊戏。 　　不是黎瑞达吹牛，他的剧本确实写的有东西。 　　大家都认，怕就怕是对观众要求太高。 　　以往这种话题，迟念是不参与的，她在餐桌上似乎秉持着食不语的规矩，很少说话。 　　剧组人员私底下聊天，不免带几分得意地猜测，迟念不说话，也许是因为不大听得懂大家聊的东西，怕露怯。 　　今天聊的是剧本的主题，黎瑞达从来没说话他想要表达的究极主题是什么。 　　大家也都很有兴趣的在猜。 　　整部剧其实不长，按每集45分钟算，大概可以剪24集。 　　每三集构成一个part，八个单元组成整部剧。 　　有点类似于破案类电视剧，不同part，由唯一的主线人物富江穿接起来。 　　黎瑞达听着大家的讨论，笑而不语，他对这个问题有最终解释权。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答出他心里的那个答案。 　　迟念罕见地开口道“我觉得是无常。” 　　答对了，这就是他的答案。 　　黎瑞达讶异地再度看向迟念，他没想到最终会是迟念给出这个正确答案。 　　“为什么会觉得是这两个字？” 　　“八段剧情，每段里都充满了复杂的人性，好人不见得有好报，坏人也没有总是受到惩罚，善恶总是在一念之间就发生转变，每个看似简单的故事背后总是有要揭开的地方。 　　其实每段剧情，黎导你都没有给出终极解答，它们一一指向最容易挑动公众神经的社会议题，可是却没有给出如何医治的良方。 　　最好的解答不是劝人向善，这太理想主义了，现实就是现实，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因为，无常，诸行无常。 　　而富江，她在黎导你的剧本里，不正是无常的具象？她不存在为人的善恶观，每一次出现，带给身边人的，都是未知，人性在她面前，永远经不住考验。” 　　一番话说出口，满座皆静。 　　在坐的除了邱宾白，没人能想到迟念能说出这样的话。 　　迟念说完，扭头跟黎瑞达对视一眼，眼神清澈明净，狡黠地笑了笑，问道“黎导，我说的对不对？” 　　话当然对，可人不对，迟念现在看起来哪里还有之前给人的感觉。 　　戏拍完了，人也彻底变了。 　　黎瑞达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连他自己觉得这猜测难以置信。 　　聚餐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黎瑞达跟迟念在剧组长租酒店的十九层电梯口道别。 　　“最近这段时间真是多谢黎导担待了，我那个状态很讨人厌吧，对了，我把剧本做了笔记，是我的理解，黎导如果有空也有兴趣，可以看看我发到您邮箱的扫描版。” 　　电梯门缓缓关上，迟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笑容消失在眼前。 　　黎瑞达快速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寻找迟念口中的文件。 　　附件下载 　　PDF阅览器启动 　　打开 　　在第一个Part剧本开头，迟念用钢笔写了两行小字，是一段作品引用。 　　“世上没有像模子刻出来一样的恶人。平时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然而正因为一到紧要关头就会突然变成恶人，所以才可怕，所以才不能大意。——夏目漱石《心》” 　　Part1讲述的是由富江突然出现而引发的校园自杀案回溯。 　　因为校园暴凌而自杀跳楼的女孩成为了富江得以从书中现身的引路人。 　　黎瑞达在每个part的开头都安排迟念拿着书在读。 　　第一本，正是夏目漱石的晚年巨著《心》。 　　迟念恰如其分的引用，不仅告诉黎瑞达她看过这部作品，而且她同时明白黎瑞达想要在part1展示的东西。 　　精准而且准确。 　　黎瑞达觉得接下来的内容，他其实不需要看了。 　　他的猜测成真。 　　迟念的天赋比他之前的感受到的还要好，从接触他开始，这个女孩，就整个人处于入戏状态了。 　　她不仅是在镜头里表演，而是在整个拍摄过程中表演。 　　…… 　　对于黎瑞达的种种想法，迟念自然不得而知，她只是不想自己特殊状态被人误解太多。 　　趁着有机会赶紧澄清一下，还能顺带玩个显得有点高深莫测的把戏，何乐而不为呢？ 　　满足某种扮猪吃老虎，又成功揭穿的恶趣味后，迟念就收拾行李搬离了剧组酒店。 　　等待她的，是一档综艺邀约，还有如何体面又不伤人情地拒绝《谋宫》。 　　因为邱宾白在反复衡量之后，提出了新的选戏原则。 　　原则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三个字。 　　不作配！ 　　以迟念的理解，或许可以扩展为“不给同代女演员做配”。 　　而即使没有邱宾白的这个想法，迟念也并不打算接《谋宫》，起码是不接淑妃这个角色。 　　第50章、新综艺？ ... 　　很少有人在追星的时候想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花费时间去关注一个人，去为他/她投注时间、精力和金钱，甚至是，情感。 　　一条微博、一张照片、一部电影、一集电视剧…… 　　现代传媒有许多方式让人看到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接下来就是筛选的过程，一些人选择过眼即忘，这部分人可能是最大基数，还有一些人会选择去了解一下相关信息，最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成为持续关注的粉丝。 　　可即使是这很少的一部分人，在足够多的人口基数下，其实际数量也足以让人看到商机，让广告商乐于做一笔资本换流量的买卖。 　　通过大爆综艺IDOL养成计划，出道不过半年国内女团N-girls，在出道之始就被拥有充足团体追星经验的饭圈老鸟视作一个注定会失败的团。 　　来自不同公司的成员，在综艺结束后，受制于公司，自然不可能一心一意跟着团队企划走。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N-girls的粉丝构成从综艺时期就是泾渭分明的唯粉天下，票数宝贵，即使有的粉丝会同时喜欢好几个练习生，可是投票的时候，选择最大程度支持谁，足以让追星新手明白自己的心意。 　　成功出道以后，所谓的团粉也在几乎没有休战期的唯粉撕x过程中变成了一种嘲讽性称呼，韩圈风气被移植，然后经过本土化过程后，形成了一种属于国内的特殊追星风气。 　　然而出乎追星老手意料之外的是，作为N-girls中人气最强，话语权最大的TOP兼队长迟念，反而是团队中最老实听话的存在。 　　成团后的退团风波，跟她从来没有关系，她的经济公司AG看起来无欲无求，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经济公司的难看吃相，想要分享综艺大爆后最好的一波红利。 　　这让迟念，或者说让迟念的粉丝得以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退团这种事，不管怎么说，抱怨待遇问题，资源分配不公，身后经济公司手握经济合同艺人没有自主权……种种理由，都难以掩饰一个核心问题，即，在商业利益和信誉面前，选择了利益。 　　毫无疑问，是一种违背常人朴素道德观的做法。 　　纷纷扰扰的退团事件，还有尚不成熟女团运作经验，让N-girls的日程安排充满了混乱和不确定。 　　出道主题曲、团综、代言……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使得成员们疲于奔命。 　　而热度逐渐消退，三月粉开始爬墙的时候，N-girls的集体行程也开始逐渐走向停摆状态。 　　成员粉丝开始习惯于越来越多的单人行程，也认识到国内偶像的特殊性，几乎所有有资源的成员，都开始转向影视圈。 　　赵悠悠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思考起了她为什么要追星。 　　这似乎是个即将脱粉的不祥征兆。 　　最开始的热情消退，是源于迟念开始接影视资源，减少了曝光度，即使是像赵悠悠这样会追行程的炮姐也很难再抓拍到高清路透。 　　很多以拍养拍的半职业炮姐已经未雨绸缪，准备去追逐下一代唱跳偶像，因为IDOL养成计划大火，导致了各大影视平台纷纷跟风推出同类选秀综艺，毫无疑问这将是好多场新的追星盛宴。 　　赵悠悠不同，她是因为迟念才开始追星的，在追迟念以前，她只是单纯喜欢摄影。 　　追星让两种爱好结合起来，赵悠悠优秀的摄影水平，跟其实不难的p图技巧，使她很快在粉丝里有了一些名气。 　　跟随潮流，赵悠悠开了一个粉丝站，从拍图到修图再到站子经营，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很累，可是她觉得这样比较纯粹。 　　可是迟念减少曝光率后，赵悠悠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清楚自己性格里的喜新厌旧，如今没找到新的人，追过迟念以后，想要找一个替代品是很难的。 　　尽管为迟念拍了上千张照片，可赵悠悠还是会惊叹迟念的脸和气质，迟念是个优质偶像，实地追过之后，不但没有驱魅，反而让赵悠悠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赵悠悠明白迟念的迷人之处，即使是一天高强度日程结束，满脸疲惫地出现在机场，摘下口罩跟粉丝打招呼时的迟念依然是人群里可以发光的存在，N-girls的成员没人喜欢在机场被拍到跟迟念同框照片。 　　赵悠悠有时候浏览其他成员的站子图片，会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你们平时那么恶毒地撕迟念，辱骂她，仿佛她十恶不赦，一无是处，可是却不敢让自己的偶像跟她同镜头，当然能自我安慰，这是个人站，本来就不该让其他人出现在照片里，截掉是正常做法，可真实的心理原因，跟拍的人心里都明白。 　　赵悠悠能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可耻，她通过迟念来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优越感，可是她觉得会获得这种优越感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迟念的很多粉丝跟她一样，因为迟念的颜值，人气，素养甚至是团队资源，而得到了愉悦感。 　　一种不可明言的追星快感。 　　迟念从来不会同跟拍的粉丝聊天，即使是从综艺时期就不断跟拍的忠实粉丝，迟念可以送上笑容，自己为粉丝镜头找到不错的拍摄角度，让粉丝不虚此行，但是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赵悠悠跟迟念最近的一次接触，造就了一张很好相片，那次是出席时尚品牌的晚宴，迟念走过酒店门口时听到了粉丝在喊她，迟念扭头，对着粉丝招了招手。 　　赵悠悠确信迟念记得她，因为迟念把侧脸对准了她的镜头，一个完美的微笑表情，迟念的右前方是无数的媒体闪光灯。 　　这样的迟念，在一些低龄粉丝看来有些高冷，觉得偶像不重视她们。 　　“像某某某就不这样，看到熟悉的站姐会打招呼，好温柔。” 　　可是迟念在追星老手那里，得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评价。 　　“迟念很聪明，或者说她的团队很聪明，偶像就是制造梦想的人，跟粉丝保持距离，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一视同仁，即使追得最近的粉丝难免会有失落感，可追星本来就是在追逐一份想象，并不是要跟偶像做朋友，仙女下凡就会失去吸引力，因为粉丝爱的是仙女，不是落入凡间的凡夫俗子。” 　　这是一个男团站姐给赵悠悠讲的话，她追宋衍，站子在很短时间内就做成了粉圈有名的大站，很多站姐会从她手里卖生图然后再修成自己站子的风格。 　　跟这个站姐认识，是因为赵悠悠从她手里买过迟念的生图，在B市的团体活动，男团女团都去了，赵悠悠在活动时间段要上课。 　　能看的出这个站姐绝对是个饭圈老手，经验老道，对偶像也许会是真情实意的喜欢，但是绝对不狂热。 　　“其实迟念和宋衍蛮像的，两个人都冷，宋衍面上能看出冷，迟念傲在面上冷在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AG教的，签大公司比小公司好很多，经验，运营，资源，对艺人素质的培养，统统都有优势。” 　　宋衍也在转影视，可是这个站姐并没有离开，赵悠悠猜她可能是想上岸了，宋衍是她下的注。 　　赌宋衍能一路上位，这样才会有机会从站姐这个身份脱身。 　　以站养站，到底充满不稳定性，也不能当成一份长久工作。 　　今天有综艺播出，可是赵悠悠并没有特别想看，综艺她跟过，一个多月以前录的。 　　迟念已经消失半个多月了，自从《富江》杀青，赵悠悠就再也没收到过迟念的行程信息。 　　公司发的日程表，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写着四个大字“暂时保密”。 　　迟念究竟去哪里了呢？ 　　猜测纷纭，有人猜是吃到了大饼，进组拍戏了，有人猜身体出了问题，要治疗…… 　　微信消息提醒的声音传来 　　宋衍的站姐粉丝发消息 　　【他俩果然一起接了综艺，人在Y省】 　　【图片.jpg】 　　照片很模糊，但是赵悠悠还是可以辨认出照片里的侧脸属于迟念。 　　穿着蓝色布衫，头发盘成髻，用手抱着几本书，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应该是宋衍。 　　背景是新华书店的招牌，还有周围陈旧的街景，看起来像是在某个偏远的县城里。 　　迟念究竟是在拍什么综艺呢？ 　　―――――― 　　晚上八点半，迟念正赤着脚给趴在竹席上的宋衍踩背。 　　本年度爆红男艺人，新晋流量小生，宋衍生无可恋地任迟念的脚踩在他的肩膀，脊椎和腰背上。 　　重体力劳动一天，肌肉难受得要死，浑身都在发酸。 　　手上还起了新的水泡，得挑开才行。 　　房间里不只是迟念和宋衍，还有节目组的录像师，只不过现在机器还不到打开的时候。 　　虽然只是帮宋衍缓解肌肉压力，可是还是要考虑粉丝的承受能力。 　　望着迟念白生生的赤足和宋衍掀起衣衫后露出来的的精壮上半身，属于女性的柔美纤细同属于男性的肌肉力量感，达成了完美结合，在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声里，年轻的录像师小小的吞了下口水。 　　跟迟念和宋衍接触以后，录像师才发现他之前的很多误解，比如觉得这两个人接这档综艺是找罪受，而且要坏事。 　　找罪受是真的，来了不过半个月，迟念和宋衍都瘦了，皮肤也粗了黑了，但是却没有搞砸项目，也没有发过明星脾气。 　　迟念和宋衍的适应能力非常好，宋衍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给镇上的物流公司做卸货工，工资按件计费，一天下来，累得要死，挣了230块。 　　迟念跑去学编织，学了半天终于搞明白怎么编装饰用的小筐子，得编三十个合格产品给人家当学费才能开始挣钱。 　　尽管他们俩也会有种种不快，可足够敬业，节目组要的就是敬业品质，这一点在现在很多年轻艺人身上不容易看到。 　　常年练舞造就了很好的体力，最让摄影师意外的就是宋衍，为了上镜，所以现实里整个人身材看起来又瘦又高，没想到脱了衣服，却是一副漂亮的身材，肌肉锻练得很符合亚洲审美，不是花架子，天天抗活做工，耐受力超出节目组预测。 　　迟念边给宋衍按摩，边跟宋衍聊天，录像师不善言辞，他已经习惯了默默听两个人聊天。 　　…… 　　“你也不怕得罪人，拒戏也就算了，还敢直接明说理由。” 　　“我敷衍人家导演才是得罪人呢，混到人家那个份儿上，千年狐狸的道行，我这百年狐狸才哪儿到哪儿啊，不如开门见山的说。” 　　“然后你就敬了他三杯酒，要是知道你迟大小姐的来历，也不知道他还敢不敢接。” 　　“我那是敬重前辈，人家给本子是提携，我不接，这是不给面子，总得抹平了吧。酒敬的是本事不是资历，焦导的作品我全看过，拒了《谋宫》我的心也在滴血啊。王姐资历也深，可我烦她，所以不给她面子。” 　　“你这人，几年了，骨子里没变过。” 　　“哼~” 　　录像师听得惊叹连连，迟念居然拒了《谋宫》，他之前逛八卦论坛，有关这部戏的消息天天有人开帖，圈里一堆女艺人为了它明争暗斗，可迟念居然没接。 　　难不成是有什么更好的资源在后面等着？ 　　录像师虽然不爱说话，可他内心世界一向很丰富，善于脑补。 　　很多论坛都喊迟念都用她的外号大小姐，背景可见一斑。 　　有背景的人就是好啊，卖不卖前辈面子，看自己意愿，还能对工作挑挑拣拣。 　　录像师暗叹，看了看表，是时候了，今晚的任务是拍迟念记账。 　　看收入丰厚的明星对着几块钱斤斤计较，规划开支，量入为出，操心财米油盐酱醋茶，对观众来说也许是种新奇的体验。 　　这正是综艺《归园田居》的卖点之一。 　　综艺要拍的，是离开城市和网络，抛弃社会身份和现代生活的种种便利，回到传统的耕织状态，如何凭借有限的物资构筑田园生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的精彩。 　　浣衣炊煮，劈材耕牧，酿酒煎茶，处处都是考验，现代都市人的逃逸倾向和传统隐居生活遐想，由典型的都市职业――艺人去实践。 　　三个月时间，正好是一季的时光，生长到收获，由夏至秋。 　　第51章、播出？ ... 　　焦谷生第三次点开《无限重生：富江》的第六集，心里充斥着赞叹与懊恼两种情绪。 　　作为一个影视行业从业者，他本能地为一部杰作出现在自己眼前而感到欣喜和愉悦。 　　拍摄手法，剧情，运镜......一部影视作品的方方面面，在这部网剧里都具有值得咀嚼和品味的地方。 　　还有他最重视的那个女孩，这部剧的绝对核心，迟念。 　　每周播四集的《无限重生：富江》是本年度无可置疑地大爆剧，在作为第一单元的前四集《净琉璃》播出完毕后，热度就已经席卷了所有社交网站，别具一格的恶女主角、足够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直击社会痛点的故事主题、还有让人不断探索的故事深度，足够席卷不同的观剧人群。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网剧不会被内行认真观看，尤其是焦谷生这样的导演，时间宝贵，怎么可以浪费在看垃圾上。 　　是的，在焦谷生眼里，网剧基本就是垃圾产品，别说是网剧了，即使是被各家电视台买来播放的上星剧，每年也有不少都是垃圾。 　　即使是垃圾制造者们也不会去看同水平作品，他们或者是能力所限，或者是受限于资方和合作方，拍出了难看的作品，但是自身的鉴赏水平却绝对高于能力水平。 　　这是件很好理解的事，比如说一位以写通俗小说为业的不入流作者也许只能写出会被草草阅览然后迅速遗忘的作品，但是他的阅读水平一定会高于他的写作水平，虽然写出来的是九流小说，可是如果没有阅读更高水准的文学经典，他可能连这样水平的作品都无法写作。 　　何况，还有一句俗话，叫做同行相轻，业内们评判一部作品好坏的时候，眼光自然会比普通受众更为严苛与挑剔。 　　但是，在面对一部好作品的时候，他们具有的专业眼光也更能看出普通观众看不出来，或者即使有所感受但难以具体准确描述的那部分好，为什么好，好在哪里，同行们比一般人更加清楚明晰。 　　每年都会有爆红的影视作品，每年也会有被业内认可夸赞的影视作品，这两者有时会出现在同一部作品身上，有时则不会。 　　在今年的电视剧市场上，焦谷生认为自己找到这样一部二者兼备的作品。 　　《无限重生：富江》在最大程度上做到了雅俗共赏，十几岁的中学生和像他这样年近六十岁的老头子，都能在这部剧的观看过程中体验到乐趣。 　　虽然此乐非彼乐。 　　《无限重生：富江》一共可以分为八个单元故事，每个单元由三集内容来讲述，单元与单元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女主人公富江。 　　她在每个单元末尾都会被剧中人物杀死，然后在下一个单元，因为某个契机借由她的奇特体质而复活。 　　在原著中，富江的种种行为其实并无目的，她作为一种奇异存在，一个虽然以人类样貌存在，但是却并不是一个具有独立个体地位的“人”，她是欲望，是美与恶的极致结合，一种极端的体现，也只是漫画家展开故事的工具，尽管作为工具的富江被漫画家赋予了极大的魅力，但是她依然只是个有魅力的工具。 　　在电视剧改编版本，被讲述的是完全本土化的故事，导演想要的并不是漫画故事而是富江这个主人公和她奇特的人物设定。 　　编剧为了加强故事性，增添了新的设定，在第一单元《净琉璃》中，在第一集就交代了富江出现的缘由。 　　十七岁的内向女高中生滕月是个漫画迷，在她跳楼自杀前，翻看的最后一部漫画，正是伊藤润二的《富江 PART》。 　　在自杀前，滕月在梦中梦到了美艳无双的富江，她以自己所能支付的一切为代价，向富江提出请求，“进入我的世界，让所有人看到我身边人的丑陋与虚假。” 　　梦醒之后，滕月在一片哄闹声中，跳楼身亡。 　　富江从漫画中浮现，接过了滕月的身份，带领观众看到滕月自杀前的种种经历。 　　新的设定即是富江想要出现在现实之中，就需要死亡者的许愿，富江在取代亡者身份的同时，她必须满足亡者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愿望。 　　不流于俗套的地方在于，富江引发的混乱，以及对人心的揭示，往往是即使亡者本人也不能承受的。 　　第一个故事《净琉璃》在首集播出时，热度在于迟念所扮演的富江的奇异魅力，观众们被迟念吸住了目光，甚至因为这种吸引力而忽视剧情，剧集的静态和动态截图被营销号发在微博，短短时间就可以达到万转的规模。 　　在各种营销手段的齐齐发力之下，那句“川上富江，美成欲望”被泛滥使用。 　　迟念在剧中的妆容打扮一夜之间流行起来，披肩长发、泪痣、红唇，冷艳高傲的眼神，多得是美妆博主跟风，出妆容视频，做东施效颦之举。 　　但是在第一单元四集播放完毕后，风向起了变动，剧情引起了广泛讨论。 　　《净琉璃》是个难以让人愉快的故事，滕月是个沉默寡言，内向瑟缩的十七岁高中女生，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一家人搬家来到新的城市，滕月也转学到新学校。 　　而这次转学正是滕月噩梦的开始。 　　因为暗恋对象的曝光，滕月遭受到了让她难以忍受的校园暴力，从小的经历和自身性格，使滕月没有选择向父母求助，她在惊慌失措中，向她眼中温和儒雅的语文老师发出的求救信号，然而这却是另一层噩梦的开启。 　　富江取代滕月身份后，接触到了滕月所有的人际关系，回溯了滕月自杀前的所有经历。 　　而滕月的魂灵正目视着富江的所有行动，在语文老师因精神失常自杀在自己的公寓中后，滕月的魂灵开始请求富江停下来，她不想再揭露一切了。 　　可是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就不会被关闭。 　　富江任性妄为，她根本不理会滕月的请求，她根本不具备人类的同理心。 　　富江嘲笑滕月，“你说伤害你的人，人人皆有罪。可是罪人岂止你认定的几个人，使你死亡的最大元凶，正是你自己。你的死难道只是别人的过错么？因为软弱就以死亡来逃避痛苦，既然要借用我的手来审判罪人，那我就要做最公正严明的法官。” 　　剧中人物一个接一个被富江引发了心中的恶念，说出了真心话，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坠入黑暗深渊。 　　在滕月父母对富江讲述了对上一个女儿的不满以后，滕月的魂灵在痛苦中消散。 　　富江则死于滕月暗恋对象的砍杀，他因为对富江的占有欲而产生了彻底吞噬富江的欲望。 　　故事结束于警车的鸣叫声中。 　　第一单元播出完毕，而故事在观众心中的震荡才刚刚开始。 　　故事的主线是一起校园冷暴力导致的自杀，校园暴力是近年来不断被提起的社会议题，而且校园暴力也是社会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的东西，每个人对它都不会陌生，也都有自己的个人体验与感受。 　　简而言之，这是个人人都有话谈，人人都有感悟的社会议题。 　　往往在相关社会新闻被报道后，大众的主流讨论都是谴责以及心痛，但是在讨论过后就被迅速遗忘，谴责和心痛之后呢？没有然后了。 　　《净琉璃》则给予了观众一场亲历式的体验，这是社会新闻无法做到的。 　　在深刻的体验感背后，大多数观众心中有了比过往更多的感触，可是又觉得千头万绪，说不清楚。 　　洋葱的剧集条目下，除了高达9.1的评分，还有飞速增长的长评，浣熊视频的弹幕密密麻麻，无数观众在隔空吵架。 　　一部剧除了休闲之用，还承担了对社会问题展开深入讨论的通道作用。 　　《人人皆有罪：不存在无辜的雪花》、《苛刻的道德审判》、《我不认可的富江式观点》、《神作，需要深切体味的致郁系剧集》...... 　　有人觉得《无限重生：富江》是难得的好作品，也有人觉得导演和编剧是故弄玄虚，还有家长举报作品，觉得太过黑暗不利于孩子成长，更别提数目庞大的三观党，直接把富江简单定位为讨人厌的碧池，一个根本不配成为主角的主角。 　　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这部剧火了，或许不应该用火来形容，今年来流行的爆字更适合。 　　在播出到第六集的时候，播放量已经跃升到了浣熊视频当年电视剧项目第一的位置，各平台的数据表现也足够让人惊喜，热度居高不下。 　　在观众们讨论剧情和人物的时候，娱乐圈业内也开始注意到这部剧，并看到了普通观众看不到的东西。 　　经纪公司从业者在追剧的同时，意识到了迟念已经攥在手里的优势，《富江》意味着很多，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一部爆红的剧集可以说是最渴求的东西。 　　流量为王的时代，有扎扎实实的话题讨论度和热度，太重要了。 　　而与此同时，迟念还完成了从选秀综艺出道的爱豆式艺人到影视演员的转型。 　　富江这个角色足以覆盖原有的公众印象，现在提起迟念，大众的第一印象是她的作品，而不是她这个人。 　　这就是演员和爱豆的区别。 　　而让同辈小花旦的经济人羡慕的还不止于此，迟念在剧中展现出来的角色塑造能力，浑然天成的表演，让他们恨不得自己才是迟念的经济人。 　　有这个档次的表演天赋，能给未来路线规划提供足够大的选择空间，对于上升期的小花旦来说，不是她们和公司鼠目寸光，只在现偶和古偶的圈子里打转，而是能力不够，演要求更高的其他类型电视剧和电影会露怯。 　　人人都知道文艺片好拿奖，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演得了文艺片。 　　对于影视剧主创来说，《富江》则是一场让他们觉得有些奢侈的饕餮盛宴，在当下的影视剧里，《富江》超出平均水准很多。 　　具有惊人控制力的故事节奏、丰腴多汁的细节、精心安排的象征符号、漂亮娴熟的运镜还有让人羡慕的主演。 　　很多编剧在看过第一遍后会看第二遍，第三遍，甚至是去拉片。 　　而导演们，也会以极高的专注度去看剧集。 　　像焦谷生这样再三观看的专业人士里，小导演不计其数，大导演则不多，他们手中诞生过足够好的代表作，也没那个时间。 　　焦谷生会这样，是因为迟念。 　　迟念拒绝《谋宫》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点惋惜，《汉武故事》的表演片段他看过，觉得迟念不错，所以特地发了邀请。 　　而《富江》播出以后，一点惋惜变成了非常惋惜，因为迟念的进步太大了，两部剧拍摄并没有间隔太久，而迟念作为一个新人，在这样的短的时间内，居然能进步如此之大，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个非常难得一见的天才演员。 　　要是她能来演《谋宫》，演楚安澜，以她的可塑性…… 　　焦谷生不只一次地这样想，可也只能想想罢了。 　　《谋宫》所需求的庞大投资，和如今不同资方博弈的复杂局面，使得选角并不可能完全按照他这个导演的想法来。 　　能找到已经把事业重心转移到电影的李蕙来演女主楚安澜，已经是妥协之下的最好结果了。 　　在心中叹口气，焦谷生把思绪放回到剧集中去，第六集是《富江》第二单元的收尾剧集。 　　这个单元的名字是《地狱变》。 　　比起《净琉璃》，焦谷生更喜欢这个单元，因为《地狱变》讲的是创作者的献祭与悲哀，同为创作者，焦谷生很难不有共鸣。 　　值得赞叹的布景，已经是第三遍观看了，焦谷生可以脱离对剧情的好奇，放任注意力散布到自己喜欢的地方。 　　画家画室里四面墙绘看起来非常绮丽，靠近画家右手边的墙涂抹得最为引人注意，浓墨重彩，火焰熊熊燃烧，被灼烧的女子却在微笑，旁观火场的两个男子一个沐浴着半环圣光，一个露出惊恐的表情。 　　焦谷生欣赏完墙壁，放任剧中故事继续发展，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在《富江》新剧集播出后，看洋葱的剧情讨论和观众评论。 　　跟圈内朋友分享这种追剧感受有点拉不下脸，也有点不好意思。 　　看看网友的感受也挺有意思的，而且民间多奇人，颇有几个分享观剧想法的网友合他口味。 　　离第六集播出已经过去一天半了，那几个写剧评的应该已经写完了吧。 　　进入洋葱条目，焦谷生的看到了眼熟的id。 　　是五分钟前刚刚发布的。 　　《魑魅魍魉，地狱变相》 　　就在焦谷生愉快地点开评论阅读地时候。 　　《汉武故事》的编剧庄奇扬坐在自己的写字台前，点了只烟，心里洋溢着满足感。 　　他在《汉武故事》之后又接了个新项目，进展缓慢，灵感爆发的时候一天最多也只能写两千字。 　　最近两个星期更是一个字进展都没有，因为他出于好奇心看了《富江》。 　　然后就再也写不下去剧本了，《富江》给了他很多丰富的灵感，手机备忘录上写了很多东西，但是没有一条是跟手边剧本有关系的。 　　这让他痛并快乐着。 　　顶着负罪感，庄奇扬在洋葱搞了个新马甲，五千字剧评只是起步，他集集都写，根本克制不住表达欲。 　　也许这就是不务正业的快乐吧。 　　庄奇扬如是想到。 　　岂止是焦谷生和庄奇扬呢，很多影视圈业内在自己实名认证的社交帐号上矜持地夸奖两句《富江》以后，纷纷披起了马甲，潜伏在数量庞大剧迷当中，忍不住的还化身“民间大手子”，搞起了剧情解读和分析。 　　现实里的熟人们，披着各自的马甲，变成了迎面相逢不相识的陌生人。 　　第52章、神作？ ... 　　自从《无限重生：富江》播出以来，董甜甜觉得自己的焦虑症好像消失了一样。 　　而且又对粉丝圈子燃起了热情。 　　她跟室友姗姗分享这种感觉，姗姗信誓旦旦地跟她讲这很正常。 　　没有粉丝能一直维持住最初的热情。 　　能不能让粉丝坚持住不脱粉，不爬墙，十分考验偶像和经纪公司的能力。 　　而固粉最有效的手段，不是虐粉，也不是频繁的活动与见面会。 　　而是提供足够的新鲜感以及足够优秀的作品。 　　剧集拍摄的时间顺序跟出现在公众眼前的顺序往往不太一致。 　　作为死忠粉，董甜甜知道明年才会上星播出的《汉武故事》其实是迟念的第一部作品。 　　而《富江》其实是拍在《汉武故事》之后的。 　　但是网剧审核比上星剧要容易很多，速度也快。 　　所以《富江》先跟观众见面。 　　首播之前，董甜甜平均每五分钟就刷一次常逛的八卦论坛。 　　尽管有业内人士背书，说《富江》会是一个惊喜，非常好看。 　　可董甜甜知道，不管谁家粉丝，把蒸煮作品播出前的业内言论百分百当真，那就是愚蠢。 　　董甜甜跟盲目的低龄粉不同，她其实一直都算比较清醒的那类型粉丝。 　　因为综艺热度的缘故，迟念作为top，分享到了最大的红利蛋糕。 　　论坛生态被改变，在女艺人里，迟念粉丝可以说做到了控场。 　　原因无他，粉丝数量够多，而且具有良好的路人缘。 　　可是董甜甜清楚，这不过是一时风光，综艺带来的热度会逐渐下降，很多三月粉也会离开，迟念的转型期其实是很危险的。 　　在国内大环境下，迟念不拍戏是不可能的，国内不可能提供韩国式的爱豆平台，演戏才是主流。 　　可是粉丝构成上，很多核心粉丝其实是典型的选秀粉和舞台粉，她们喜欢的是粉丝与偶像的交互感，习惯了韩国式的娱乐圈追星方法与感觉。 　　演戏意味着低曝光率，和比较长的作品周期，毕竟一部作品能不能播出并不是艺人说了算的。 　　可以说，有一部分粉丝会脱粉是必然的，她们会去寻求新的替代品。 　　迟念面临的挑战就是怎么固粉，在拍戏期间维持热度，如果以相对较低的代价渡过转型期。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顾虑，在她加入的人数不多的核心粉丝小群里，这种顾虑几乎是每个大粉都有的。 　　其实她们也都知道破局的关键就在于迟念自身。 　　拿出一部能爆的作品来，粉丝热度都会有。 　　可是在《富江》播出以前，没人知道迟念究竟适不适合演戏。 　　董甜甜见多了粉丝戴着滤镜吹偶像，大多数都是闭眼瞎吹，颜值情商别吹还可以忍受，毕竟人人审美不同，能红的偶像肯定会对一部分人的胃口。 　　可是在作品上，不管是歌曲，舞蹈，还是影视剧电影，人民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以董甜甜自己的品味，论坛里常常被提到的年轻艺人的作品，她基本是看不下去的。 　　作为一个欧美剧迷，董甜甜近几年很少看国产电视剧，她没办法忍受很多偶像剧浮夸的故事情节和让人眼瞎的做作表演，连台词都需要配音的剧，董甜甜不知道很多偶像除了贡献自己脸以外还有什么作为演员的价值。 　　那能想到，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来顾虑作为偶像的迟念如果把作品演砸了，要怎么挽尊。 　　而且还有一重担心，她怕她对迟念的粉丝滤镜会碎掉，如果迟念演技尴尬，她还能坚持粉下去吗？ 　　董甜甜自己心里也没底，这种担心让董甜甜不舒服，她感受到了自己忠诚的动摇。 　　一种微妙的背德感，粉丝对偶像的忠诚的背叛。 　　所以董甜甜会焦虑，她在《富江》首播前放弃了当天的学习计划，一遍遍地刷着论坛，等待着晚上八点钟的到来，浣熊视频上线《富江》。 　　董甜甜知道很多她并不认识的人也在等待，跟粉丝不同，她们在等待《富江》砸锅，等待着看迟念粉丝的控场反噬。 　　这是以前积累下来的粉丝恩怨，包括所谓的对家。 　　N-girls除了迟念，还有八个成员，她们的个人粉，只要是混粉圈的，就算不讨厌迟念，也不会盼着迟念好。 　　《富江》上线播出后，这一切忧虑都消失了。 　　从第一集起，就让董甜甜惊喜。 　　《富江》是一部足够精致的网剧，虽然是网剧，但是它给人一种很有品质的感觉。 　　而迟念扮演的富江甫一出场，就让董甜甜忍不住想尖叫。 　　那种新鲜感和惊艳感好像回到了IDOL养成计划第一期播出的时光。 　　极致的张扬魅力，虽然穿着校服，可是那颗标志性的泪痣和邪气妖娆的感觉，足以让人惊呼，这就是富江。 　　董甜甜提前做过功课，她是个绝对合格的粉丝，《富江》系列的漫画她全看了。 　　而出现在镜头里迟念，则在一开始，就让她觉得这是二维漫画里富江的复活，在三维世界里，富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董甜甜当时完全没了要刷论坛的欲望，她全神贯注看完了刚刚上线的两集。 　　然后发了朋友圈推荐亲朋好友看剧。 　　这是董甜甜第一次在朋友圈里提及迟念，她一向把网络和现实分的清清楚楚，从来不会在朋友圈暴露自己追星狗的身份。 　　董甜甜曾经为这个而感到羞耻过，她觉得自己有点虚伪，之所以不能大大方方地在现实亲友面前追星，除了是不想让家里人烦她以外，是不是自己也在心里觉得追星并不是一件可以大肆宣扬的事情，一种需要隐瞒的不好的爱好。 　　那种长期以来轻视娱乐圈的观点，看不起艺人的陈旧想法，还是影响到了她自己。 　　董甜甜因为追星的深入，更加了解演艺圈现状，她扪心自问，确实觉得有些艺人素质不高，像IDOL养成计划里的练习生，有迟念这样教育背景的人凤毛麟角，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看法，至今影响着很多人，包括自诩开明一代的年轻人。 　　因为太过于兴奋，董甜甜在看完剧之后很久都不能平静，她被吊住了胃口，迫不及待想要看接下来的故事。 　　各处传来的都是好消息，飞速上升的热搜排名，开画8.9的洋葱评分，追星群里热烈的讨论，让董甜甜有种醉酒般晕陶陶的感觉。 　　她没想到能有这么好，历来改编剧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跨国改编更是烂作品的重灾区。 　　当初迟念接这部戏的时候，还被嘲过资源虐，因为当时成宁和白悦心已经接电影了，对比起来网剧女主确实没什么牌面。 　　粉丝也天天好友圈辱骂公司是废物，谁不想让蒸煮当个资源咖呢？ 　　能不能演的好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到好资源是另一回事，在大家都演技麻麻，半斤八两的时候，好的时尚资源好的广告代言能参与大导演大投资的作品，就成了粉丝自尊的来源。 　　一时风光也是风光，先风光了再说别的事，当代拜金主义和物质主义在娱乐圈体现的淋漓尽致，不仅影响从业者们，粉丝也被裹挟其中，不得挣脱。 　　而《富江》一出，这些都消失了，等董甜甜跟相熟的粉丝讨论完剧情，再去刷论坛的时候，首页上有关迟念的帖子，基本都和《富江》。 　　七点钟提前开的追剧贴已经在短短四个小时以内盖了六千多楼。 　　此外跟剧相关的帖子零零散散数目繁多，除了激动粉丝，还有很多凑热闹看剧的论坛用户。 　　诸如【《富江》这是爆啊】【今年最有爆相的网剧是不是要来了？】这样标题的贴子很是不少。 　　回复里粉丝喊着已申删莫奶，也有人冷嘲热讽说水军别吹了，赶紧去买点击量营销虚假热度吧。 　　让董甜甜愣住的是一个无意间点开的树洞贴。 　　楼主在首楼写道： 　　【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没有意义，不管粉丝再怎么努力，都没有蒸煮自己努力有用，杂志销量，微博转赞评，薅羊毛的快消产品能起多大作用呢？人家一部作品足以击溃你的所有努力。】 　　楼下评论一如既往地乱七八糟 　　【楼主你别婊演了，大小姐粉吹就算了，还装别人吹】 　　【空口鉴粉真是厉害了，念黑跑的比香港记者都快，开天眼鉴lz成分】 　　【有同感，好羡慕啊，粉丝再给力不如艺人自己给力，top粉真爽啊，慕了。】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想脱粉就脱呗，吃流量饭，没转赞评没打投没粉丝花钱，他们拿什么谈资源，真以为业内多高尚只看个人能力啊。】 　　【我也……看完《富江》我头一回羡慕top家，唱跳也就算了，连演戏都很有天赋，好后悔没跟风搞top啊。】 　　…… 　　在最初的自豪感之后，董甜甜有些愣神。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的焦虑来自哪里，那是对迟念的不自信。 　　越深入追星越能明白这个圈子的浮华和荒诞，粉丝自我欺骗，活在p图和小圈子盲目吹捧的世界里，眼界也被粉圈怪异的规则所洗脑，battle着数据和资源，仿佛偶像的事业自己也参与其中。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偶像的作品很多时候并不能成为粉丝的底气，所以像落水之人一样，紧紧抓住那些不可靠的浮木以求得暂时的喘息。 　　装成听不见批评的聋子，看不到真实的瞎子，因为对偶像所谓的爱，而去盲目吹捧。 　　那些在评分网站连及格分都打不到的所谓“作品”，当然要靠数据和颜值来挽尊。 　　董甜甜前所未有地清醒，她仿佛突然被擦亮眼睛，幻梦初醒。 　　也有极大的庆幸，庆幸自己喜欢的是迟念，一个足以让人骄傲的偶像。 　　她在真正地提供给粉丝作品，值得观看，具有品质。 　　这是一个偶像，所能给予粉丝的最好的回报，也是最真挚的诚意。 　　粉丝的支持，使得偶像有争取机会的底气，而偶像提供的作品，也应该成为粉丝最理直气壮的底气，这才是一种公平公正的交换。 　　在洋葱开画之后，《富江》的评分出现了罕见的逆跌。 　　洋葱大环境之下，国产剧集其实综合评分偏低，很多外国剧集会获得比国产剧更宽容的评分，因此有时候洋葱用户也会被嘲讽为慕洋群体。 　　确实有的用户如此，但是更多的人只是习惯性的行为。 　　在国产剧大环境里，因为粗制滥造作品过多，所以使不少电视剧受众丧失了信心，于是口碑逐渐恶化。 　　但是对于一些精心制作的国产佳作，则会由于难得一见，而被打分群体所珍视，甚至出现与总趋势逆行的虚高评分。 　　这种现象在网剧中比较容易出现，人们对网剧比对上星剧更具有宽容度 　　《富江》就是如此，开播不过四集的时候，已经被捧上了年度神剧的宝座。 　　评分从8.9上升至9.1，按照这个趋势，在播出结束后，经过记忆美化，评分会进一步被拉高。 　　到播出后的第三周，第三单元《伥枉记》结束，第四单元《骷髅戏》开始的时候，《富江》的爆像已经不会再有人质疑，在年轻一代的追剧群体里，这部剧可以说是人人都在看。 　　董甜甜寝室的卧谈会经常聊跟剧相关的东西。 　　董甜甜可以痛痛快快地畅谈她的追星体验，告诉室友，迟念现实里跟富江根本不一样，不是那些门户网站小编瞎扯地本色出演，她就是演技足够好。 　　更多地还是在聊剧情，《富江》每个单元都发人深思。 　　结束掉《伥枉记》，跟之前两个单元一样，能让人反复品味。 　　熄灯后，寝室大姐躺在靠门的上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富江》。 　　“我觉得《伥枉记》比前两个单元都好，老公家暴越来越厉害的那个过程，和迟念演的妻子从反抗到逆来顺受，再到甚至有些享受的变化过程，真是让人背上冒寒气，迟念真的好会演，表面上是妻子，可总能让人知道她是富江伪装出来的。” 　　住在董甜甜对床的二姐接话道“可我更喜欢《地狱变》，意蕴很深，每次重看都有新感觉，为了这个我还去看了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呢，那个小说也好看，但是虽然是同样的名字，可是我觉得《地狱变》的演绎，比作为灵感来源的小说更让人难受，真的好奇怪啊，《富江》的故事其实都蛮沉重的，可就是觉得好看，越难受越想看。” 　　下铺的姗姗放下手机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很多剧情不能深想，想的越深越觉得致郁。 　　比如《净琉璃》，太绝望了，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只觉得富江把那些人搞得死的死，疯的疯特别痛快，还很讨厌滕月，觉得她很烦，懦弱又没用。 　　可是仔细想想，滕月会跳楼，是多方因素汇合的结果，除了那些明显的坏人，虚荣又肤浅只有皮囊好看的暗恋对象，嫌滕月不争气又常常忽略她的父母，甚至是滕月自己都造成了她的悲剧。 　　但是滕月最开始怨恨的只有侵犯她的老师，暴凌她的恶毒女同学，还有那个在楼下喊她‘真烦人，要跳就快跳，别浪费别人时间’的男同学。等富江让别的人把对滕月的不满讲出来的时候，滕月自己却不想知道了。 　　她的悲剧简直就像某种宿命一样，从她父母教育方式，到她自己的性格形成，虽然这么说有点受害者有罪论，可我觉得这些因素真的推动了滕月走向死亡的那个齿轮，只是各种因素的推动力大小不一样。我们平时讨论校园暴力，想的是怎么改善外部环境，可是人类天生是恶的产物，社会再发达，经济再进步，像校园暴力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消失，自我觉醒和拯救很重要，可是那些受伤最重的受害者，往往无法做到觉醒和自救，这太让人绝望了，根本不是个人悲剧，是社会悲剧，无法解决的难题。” 　　姗姗说完话，寝室陷入了沉默，“怎么……没人说话了？” 　　“就是有点震惊。” 　　“我们八卦女王姗姗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喂喂，你们什么意思啊，是说我没内涵么？” 　　董甜甜失笑道：“我跟姗姗感觉挺像的，《净琉璃》里面展现的问题，根本是无解的。 　　只有对问题的呈现，但没有给出任何解决办法，我觉得编剧自己也只能看到人类受难，然后给予描述，但是却没有办法让人挣脱吧。 　　最细思恐极的是那个让滕月跳楼的男同学，他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滕月，滕月被关在男厕所嘲笑的时候，他甚至因为看不惯跟那帮女孩子吵过架，可他会因为觉得滕月是在吸引大家关注而假装跳楼，所以才说出那么恶毒的话，他平时也是被忽略，被看不起的存在，弱势者对弱势者不但没有同情，反而是因为可以理解，而产生的对自己也是对同为弱势者的厌恶，以至于成为了造成悲剧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上没有像模子刻出来一样的恶人。平时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然而正因为一到紧要关头就会突然变成恶人，所以才可怕，所以才不能大意。” 　　“甜甜，你最后那句话是夏目漱石说的吧？” 　　“对啊，我专门背下来的，大姐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看日本文学。” 　　“嘿嘿，可我看了电视剧官博放出来的迟念剧本啊，她在剧本上写过这句话。我现在觉得迟念真的好厉害啊，不愧是我们师姐。” 　　“我也是因为迟念才背的，这部剧越往下看，越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说起来，迟念好像很久没出现了，剧播得这么火，她怎么连人影都没有？” 　　“刚拍完综艺，在家休息吧。” 　　“综艺是那个刚放了花絮的《归园田居》么？” 　　“嗯，看花絮我挺期待的，据说是下饭综艺。” 　　“在拍的戏又是什么啊？” 　　“小说改编的，女主重生回高中时代，叫《蝉夏时光》，男主是卫朗。” 　　“怎么只有咱们两个人说话了？” 　　“可能只剩咱们两个没睡着了。” 　　…… 　　第53章、云翳？ ... 　　《富江》的大火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件好事 　　其中就包括《蝉夏时光》剧组。 　　楚卿陷入小三门和陪酒门的泥沼，形象受损严重，只得断臂求生。 　　因为参与投资的缘故，楚卿作为投资方依然在项目中具有话语权。 　　出乎意料地是楚卿提议的替代人选居然是同公司的后辈新人迟念。 　　在《蝉夏时光》的导演姚新勇看来，他其实是不满意的。 　　迟念虽然人气不错，可是在影视圈确实是没有积累的新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收视基本盘，长得好看的女明星有很多，却不是人人都能抗得起收视率。 　　在影视剧市场面前，明星的粉丝人数并不能引起大家太高的重视，掌握遥控器的观众作为沉默的大多数，在数量足以碾压粉丝人数。 　　一部上星剧，主演具有观众缘比主演是微博转发过百万的爱豆重要的多。 　　现如今流量明星的数据不可靠性越来越被大家所熟知，看似惊人的数据，像吸足了水的海绵，轻轻一拧，水分占的重量比相当惊人。 　　楚卿在电视剧市场就是一面金字招牌，她不是大美女，可是却讨观众喜欢，不说别的，她的名字摆在主演那一栏，选片会的是各大电视台购片主管谁不高看一眼。 　　会决定出演《蝉夏时光》，对姚新勇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楚卿会出事，唯一能庆幸的是事发在开机之前，如果是开机之后或者干脆都拍完了，损失可就太大了，投资快九位数的电视剧砸在手里，谁也好受不了。 　　楚卿为什么会接《蝉夏时光》，导演也懂，娱乐圈里这些男欢女爱的事可太多了，卫朗这种年下小狼狗，很多人都喜欢，楚卿心甘情愿给他铺路，大家调侃几句，也就散了。 　　太常见了，娱乐圈里的“姐姐”在食饱之余，给自己喜欢的小男友提供一点资源，搭搭梯子，大家基本上见怪不怪了。 　　女明星的皮囊有用，安知男明星的皮囊就没有用？ 　　在楚卿介绍下，迟念由经纪人陪着跟剧组签了合同。 　　见到真人模样，姚新勇倒是多了几分满意，小脸上镜，初次接触看起来脾气还可以，没有谣传得那样跟外号似的大小姐脾气。 　　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惊喜了，《富江》的上线和走红，让迟念刷足了存在感和话题度，很多人都没想到迟念可以如此轻易地完成转型。 　　楚卿来开会的时候的话言犹在耳，那种酸涩又欣喜的口吻：“万般都是命，合该她红，这样好的天资，我们也算捡了个便宜。” 　　可不是捡了个便宜，《富江》的走红，使得《蝉夏时光》白捡了很多热度，有《富江》的成功在线，明年光是买剧就能多几分底气，虽然网剧跟上星剧受众不同，但是演技好坏跟观众吃不吃迟念的颜，还是完全看得出来的。 　　好处还不只一桩，青春剧好搞广告植入，冲着迟念来的广告商可是不少，AG眼光高，邱宾□□挑细选，很多人铩羽而归，于是拐着弯找到剧组，谈广告植入的事。 　　原本因为楚卿出事而频生退意的广告商和投资人，恨不得自扇嘴巴子证明自己有眼无珠，扒住制片人不撒手，生怕被踢出局。 　　这就是娱乐圈，反复无常，滑稽戏时时刻刻上演。 　　姚新勇恨得不时间快点过，早点到开机日。 　　楚卿说的别的话，虽然也会闪过脑海，可是他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事。 　　“迟念走红也不全是好事，她有《富江》热播的优势在手，那就是剧组里最大的腕儿，你们之前掺的水，安排的人多少收敛点，她可不是我，没那么多顾虑，到时候脾气上来掀了桌子，大家都不好看。” 　　就算迟念是AG的艺人又怎么样？红也好，背景深也罢，去了这一行，就得遵守一些规则，毕竟大家都得吃饭，相互体谅，相互敷衍着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午休时间，祝好拒绝了同事拼饭的要求，她已经持续一周没有吃外食了，中午没办法回公寓，就在早上做好中午要吃的食物，然后用饭盒装好，保存在公司休息间的冰箱里，吃午饭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 　　今天的菜谱是蛤蜊炖蛋，葱烧鲫鱼配香米饭。 　　这个是她按照迟念在微博贴出来菜谱和做法，学着做的。 　　《归园田居》第三期节目里，迟念第一次成功烧制的午餐就是她吃的这些。 　　迟念人生前二十年没做过饭，可是却在做菜上很有天分，她在节目里找隔壁奶奶学做饭，很多东西一点就透。 　　祝好不得不感叹也许这就是聪明人，天生灵巧。 　　这两道菜却不是跟邻家奶奶学来的，而是迟念家里阿姨的菜谱。 　　迟念回忆着听过的做法，居然真的就做了出来，而且滋味不错。 　　吃着跟综艺里同样的食物，就着综艺来下饭，是种颇为奇妙的体验。 　　《归园田居》这档综艺带给祝好的是一种情感上的慰籍，而她自己下厨，按照迟念提供的简单食谱做出来的每一餐饭，则完成了对胃的安抚。 　　而在买买买之外，通过复制喜欢明星的食谱来追星，对祝好来说则是另一种奇妙体验。 　　《归园田居》在时下流行的综艺里显得画风独特。 　　是一款小清新之作。 　　让人想起电影作品《小森林》或者是时下流行的微博饮食博主。 　　两个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当红艺人告别繁华忙碌，生活节奏紧张的大都市，撕掉让人睡眠不足的通告单，打包行李，来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南方小镇。 　　只有500块启动资金，以帮助他们应付在适应期的生活所需，不可以借助网络，不可以使用手机，不能暴露身份，完全靠自己的双手，渡过三个月的田园生活，自给自足，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在这三个月里，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起初祝好以为这会是一个贩卖大众的桃花源情节和过度美化隐居生活的综艺节目。 　　综艺的开始是迟念和宋衍拖着行李箱，落地S省。 　　在酒店里，展示了各自的行李。 　　迟念带了自己的琴、名字打码的剧本、手帐本、三本书、休闲风格的夏季衣物、替换用的球鞋和运动鞋、化妆包（包里有常用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宋衍的行李更简单，分别是剧本、六本书、换洗衣物、鞋子、一管萧。 　　在这个环节祝好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两个人看起来对乡村生活完全没有了解，看行李更像是来进行一次田园生活式的度假。 　　迟念在采访里也说：“拍戏拍伤了，就跟经纪人说不要接戏了，找个轻松点的综艺调剂一下，换换心情。” 　　把迟念拍伤了的戏应该是指《富江》，想想《富江》的深度，祝好明白迟念为什么短时间内不想继续拍戏。 　　可是情况会如人所愿么？ 　　当然不会。 　　提供给迟念和宋衍的住处是一处离镇子不远，位于山林中的宅子，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外出采风时购置的，白墙黑瓦的中式建筑风格，室内简单摆放明式家具，没有通网通气，通电只是用来照明，相当有艺术家风格。 　　入住后的第一天，迟念和宋衍就发现了他们必须解决的第一个棘手问题。 　　怎么解决吃饭问题。 　　如果是在城市，这个问题当然不是问题，只要有钱，绝对饿不死，外卖随叫随到。 　　可是在乡下，又没有手机。 　　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自己动手喂饱自己。 　　小院厨房里发现了灶台和炊具，还有够两个人吃几顿的食材，米面油蔬菜调味料都备好了。 　　难倒迟宋二人的，却是一个尴尬的问题，他俩……都不会做饭。 　　祝好想起堪称兵荒马乱的第一期就想笑， 　　宋衍盯着锅问道：“会做饭么？” 　　迟念：“我会吃饭。” 　　宋衍：“……” 　　最后还是要硬着头皮上阵，比起城市生活的方便快捷，在传统中式厨房里做饭，要面对的问题，花费的时间都多了很多。 　　生火，切菜，挑水，劈柴…… 　　这还没完，离开了电饭煲、电磁炉、微波炉和烤箱，火候控制也成了问题。 　　亲，拉风箱可不只是个力气活。 　　件件都得学，美食博主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在录制好的视频里被忽略的环节，成为了迟宋二人必须要跨越的难关。 　　还没有走进田地，光是应付吃饭这一件事，就足够让观众为两个人发愁。 　　可也因此让人有了亲切感，原本只是偶尔被唤起的，近似于乡愁那样的田园情节从不切实际的想象虚空落到了地面。 　　迟念和宋衍的组合展示一种笨拙，家境优越的年轻人，被现代生活的方便与快捷宠坏了的典型代表，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弹奏出数种美妙乐曲的修长双手，怎么应付菜刀和斧头？驾驭得了12cm高跟鞋，可以自信迈着优雅步伐穿越红毯的双脚却要面临长长的山路和稻田。 　　迟念和宋衍所面临的这些很基础很现实的问题，正是手机和电脑前的观众们一样会面对的困境。 　　迟念的手账本记下的第一条厨房经验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蒸大米。 　　“原本以为可以轻松胜任的工作其实并不简单，没有量器的情况下，要靠感觉来把握米的用量和水的用量。蒸米饭其实很有讲究，多少米刚好够两个人吃，不多也不少，放水的量会影响口感，我跟宋衍都喜欢口感偏硬的米饭，耐嚼，有米香。 　　这里需要延伸的是关于稻米的不同品种和产地问题，一年三熟，一年两熟，一年一熟的米有品质之别，只产一季的东北米因为足够长的生长周期和肥沃的地力成为了优质米，镇上的米店有卖出产自不同稻米产区的米，价格不同。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从小到大每天吃的主食背后的故事，等节目结束，想问问家里阿姨，家里吃的米是什么品种。” 　　在勉强解决吃饭问题后，还要考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赚到钱？ 　　500块肯定不足以支撑两个人三个月的花销。 　　光想想都觉得蛮难的，三个月时间根本不够从事周期较长的农业生产，而且早稻收割季马上要来了，他们所处的时间节点，并不属于主要农业作物的播种期，就算是春天开始综艺，务农也不是好选择，因为没有收入来支撑他们渡过漫长的粮食生长期。 　　而且这份工作必须要有一定自由度，因为有各种任务需要完成。 　　究竟怎么样才能在这个南方小镇找到谋食之路呢？ 　　第54章、规矩？ ... 　　穿着黑色合身套装裙秘书放下电话，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敢走向自己的服务对象。 　　偌大的桌球室里，加上秘书也只有三个人。 　　AG目下的掌权人，李氏家族的第三代李睿跟他的好友在打桌球，好友也是出身仿佛的浪荡子弟。 　　两人打球很认真，并不聊天，整个房间只能听见球杆撞击球的清脆声音。 　　“李少，迟念那边不想接《谋宫》。” 　　穿着深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并未对此做出回应，只是凝神盯住黑色的八号球，持竿姿势专业。 　　“砰――啪”，球落袋的声音，三号球被八号球撞击，一杆进洞。 　　“呦，你们公司的艺人有性格，给她《谋宫》的女主角她都不要。” 　　反倒是朋友先开了口。 　　李睿直起身，问道：“为什么不接？” 　　“她的经纪人说迟念已经接了《蝉夏时光》，拍摄周期六十天，跟《谋宫》撞了，迟念不想轧戏。”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可以把《蝉夏时光》推了。” 　　秘书为难道：“说过了，可是经纪人说迟念不想毁约。” 　　朋友嘟囔道：“规矩真多。” 　　李睿拧起了眉头，“她倒是胆子大。” 　　秘书察觉到什么，怕这位少爷惹祸，忙道：“迟念其实进圈是玩票性质的，她母亲是立念集团的董事长，跟总公司那里也是有合作的。” 　　“这倒是难办，对了，筱筱之前想进的组是不是就是《蝉夏时光》？” 　　“嗯，孙小姐想要《蝉夏》的女二号，已经拿到了，这部剧我们AG占1/3的投资。” 　　“孙小姐有关这部戏的要求，尽量满足。” 　　“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 　　“睚眦必报。” 　　“我爷爷教我要接受不圆满，因为人生不可能能事事如意，磕磕绊绊反而是长久之道。可我觉得，我不如意的时候，别人也不能太如意。” 　　…… 　　秘书走向门口，觉得待了三年的AG很多东西都在变化，而且是坏的那种变化。 　　“《长物志》里说六安味苦但见茶之本性，文震亨这人太讲究‘雅’反而落了下乘，但是有些话，我觉得也值得一听。 　　茶之上品，在悠远清淡，余韵绵长，不拘是哪里的茶叶，能品出这八个字的，我觉得都是好茶。 　　邱哥，你来尝一下。” 　　迟念在公司提供的小公寓里简单地布置了一间茶室，兼作书房。 　　邱宾白过来跟她商量事情，迟念请他品茶。 　　邱宾白接过迟念递过来的甜白瓷茶盏，邱宾白苦笑道“我喝不出来的，牛嚼牡丹罢了。” 　　“多喝几次就能喝出来了。”，迟念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多好的机会啊，你非不要。”邱宾白提起《谋宫》就觉得心痛，谁能想到，他邱宾白有朝一日，居然拒绝了《谋宫》。 　　“我现在的水平，演不来楚安澜。就是《蝉夏时光》，也得捋顺了，搞熟了，才觉得有点把握。” 　　邱宾白只觉得眼皮狂跳，演得了《富江》的人说她对一部偶像剧只是有点把握。 　　“你可别诓我，看看业内怎么夸你的。” 　　“夸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膨胀？” 　　邱宾白兀自不死心，问道：“真的不接？” 　　“都说了，接不了，没本事接。” 　　迟念想了想，决定还是给邱宾白分析一下。 　　“我演《富江》那个状态可遇不可求，不是每一个角色都能有这种火花，而且富江这个角色因为强烈的个人特质其实是很讨巧的，她美而暴烈，性格鲜明，很容易抓到核心特质，而且纯粹。 　　但是《谋宫》不一样，楚安澜这个角色，要有更高的表演水平才能把握，她是很复杂的，楚安澜为了给家族翻案而入宫，报仇和洗冤的两重目的在支配着她，可她又没有完全放弃良心。 　　富江是个生活中的bug，可以夸张表现，观众也接受这种夸张。但是楚安澜是故事的主线，她必须合理，具有说服性，否则就是个令人不怎么喜欢的女主角。 　　我现在确实做不到让一个完全没有可供参考模板的虚拟角色活过来，说服观众，好像真的存在过一个叫楚安澜的古代女人。” 　　邱宾白沉思几秒，“念念，我觉得你可能对自己要求太高。” 　　“也许不是我对自己要求太高，而是很多人在表演这个行当，对自己要求太低，如果演员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就去塑造一个角色，那怎么才能对观众负责？” 　　迟念这话说的太坦荡，反倒叫邱宾白有些哑口无言。 　　迟念坚持不轧戏，不违约，对剧本总是研究的透彻明白。 　　不管多忙，哪怕是拍综艺，割了一天早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也都在坚持台词练习。 　　琢磨起角色来连角色会喜欢什么颜色，应该有什么习惯这种细节都要反复考虑。 　　至今不过接到过四个剧本，却已经写了厚厚一本工作札记，邱宾白翻过，迟念甚至会给角色设计造型，她时尚感很好，在电商网站买疯了的富江剧中的各套衣着搭配其实是出自迟念之手。 　　是啊，迟念在当下娱乐圈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是她所坚持的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邱宾白在心里想到。 　　这也正是他会顺着迟念的想法去做事的原因所在。 　　迟念选择直道而行，很少妥协，让邱宾白很高看他签下来的这个女孩。 　　她不是傻，也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单纯，反而很聪明，出道的时候知道要怎么最大限度利用公司资源，懂得借力打力，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也会在一些事情上选择妥协。 　　可正是这种有所为有所不为，才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性格。 　　看着迟念经过一段时间美容理疗，白皙莹润回来的漂亮面容，邱宾白决定不再渴望《谋宫》，他应该相信迟念，迟念这样的人，可成大事。 　　“但是你也撅了小李总的面子，得罪完王玫，又得罪小李总，生怕别人不给你添堵？你这叫我怎么找补？” 　　“我没有时间陪他们耗。”迟念认真道。 　　邱宾白愣住了，心想迟念这种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没时间。 　　不对，想到迟念的家境，邱宾白有点明白迟念的意思了。 　　“也是，你是独生女，迟早都得回去继承家业。” 　　“你明白就行。”迟念含糊道，真正威胁着迟念的，是系统给的十年期限；但是迟念也没说谎，她只是一语双关。 　　迟立女士的事业反而是小事，真正要面对的，是另一份庞大家产。 　　迟立女士虽然不满意，可这么久没打扰她，肯定是被她爸爸拦住了。 　　他在看着她，看她能在这个行业里走到哪一步。 　　端起茶杯，迟念徐徐道：“小公子做事，没有耐性，而且心里没有格局。 　　《谋宫》原本是AG能轻而易举吞下的肉，结果因为楚卿不是他的人，就放任楚卿不管。 　　可没了楚卿这张牌，在《谋宫》的牌桌上，他手里的牌就不够用了，被宝华和焦谷生联手算计了。 　　宝华把李惠拖回来接女主，AG哪里能拿的出人跟李惠比？唯一能抗衡李惠的楚卿又被废了，人家宝华不费一兵一卒，白得了好处。 　　现在看到我有起势的样子，就急冲冲想把我往上推，还要市恩，嘴脸太难看了些……” 　　迟念正欲往下说，门口处传来一声猫叫。 　　“喵~” 　　书房的门被一只胖乎乎的猫爪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戴着伊丽莎白圈的橘猫。 　　邱宾白看见这猫就头疼。 　　它是被迟念“捡”回来的，其实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此猫心机深沉，在迟念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碰瓷”成功，从而登堂入室。 　　至于邱宾白头疼的原因，是因为橘猫碰瓷的那天，迟念其实是去一座知名高中调研，实地寻找做高中生的感觉。 　　不幸的是，迟念因为综艺的缘故习惯了跟宋衍同进同出，居然脑子抽了叫宋衍陪她一起去。 　　宋衍那个心机深沉之辈当然不会拒绝。 　　然后两个人就被粉丝发现了。 　　地下恋情的传言一时之间甚嚣尘上，最近邱宾白微博一上线就收获成吨辱骂，迟念的粉丝骂完宋衍的粉丝跟着骂。 　　橘猫蹿进房间，迈着猫步走到迟念身边，啪叽一躺，不动弹了。 　　迟念顺手就是一套撸猫大法，撸得橘猫打懒洋洋的呼噜。 　　“你进组了猫怎么办？” 　　“我已经雇好人专门照顾它了。” 　　邱宾白：…… 　　mmp，他都没专人照顾，人不如猫啊。 　　无视掉毫无猫主子威严的堕落橘猫，邱宾白决定换个话题。 　　“你这次进组小心点，多的是人想要借你的东风。” 　　娱乐圈非常看重人际交往，人脉很多时候比钱还重要，为了维持关系，资源置换，卖人情可谓是圈中生态的一部分。 　　有本事的艺人就算不红，演演配角也能挣口饭吃，没本事的，自然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有本事的人总是少数，那本事不够又想红的人永远是大多是，于是就有了常见现象，邱宾白口中的借东风。 　　圈内新人老人一大堆，能红的，能让人叫得出名字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人，很多都是做梦也想红，毕竟不想红也不会进圈了。 　　靠演主角一炮而红那是少数人，毕竟能拿到男一号女一号，别管是什么档次的资源，那都是有本事的人，要么公司肯捧给资源，要么艺人自己有路子。 　　相对容易的办法是往热门项目的掺一脚，抢到一个人设好，戏份多一点的配角来演。 　　什么叫热门项目呢，很简单，那种开拍前就被广泛关注的项目，要么是著名班底，要么是主演自带流量。 　　《蝉夏时光》是后者，男主卫朗小有名气，女主迟念则是今年流量最大的女艺人之一，处于人气上升期。 　　更妙的是《蝉夏时光》是青春剧，多适合新人来演啊，而且青春剧一般没多少反派，反而是讨喜的角色不会少。 　　很多经纪公司就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想尽办法往剧组里塞人。 　　迟念刚拍完《归园田居》，从Y省飞回B市的时候，就已经是蹭热度通稿满天飞了，拿到角色的女艺人，不管是谁出通稿都要生拉硬拽把迟念的名字加到标题和文章里。 　　只不过迟念不知道罢了，这些琐事邱宾白从来不会拿到迟念眼前处理。 　　事实上，迟念进组前除了参与各种商业活动、拍杂志、赶行程，只忙两件事，养皮肤和为拍戏做准备。 　　“我听说孙筱挤了宝华的人，要来演女二？” 　　“李惠拿了《谋宫》，自然要吐点东西出来，便宜不能让他们一家占了。” 　　“可也是在占我的便宜。” 　　“那没办法，谁让你现在就是块香饽饽呢，任谁都想上来啃两口。孙筱最近可是风光，谁叫人家搭上了小李总。” 　　“真是麻烦，下部戏能不能我自己做主啊。” 　　邱宾白翻个白眼，“想的美，你这才那到哪儿啊，先奋斗个独立工作室再说别的吧。” 　　迟念想想在她心头盘旋挺久的一个主意，还有安静待在邮箱里的一份邮件，意味深长道：“那可不见得。” 　　第55章、成人童话？ ... 　　陈妙在浣熊音乐上买了一张新专辑。 　　这是综艺《归园田居》配套的音乐集《流光记》，今天刚刚上线。 　　版权由浣熊跟迟念和宋衍共同持有。 　　音乐集特殊之处在于所有乐曲皆于史有考，所有歌词皆选自古诗词、乐府甚至是诗经。 　　每一首歌都是对古代经典的重新演绎。 　　乐器为统一的琴箫合奏，迟念弹琴，宋衍吹箫，除此以外只有水流、雨落、鸟鸣、雷鸣、虫唱等被截取到的自然音。 　　专辑中的每一首曲子陈妙都喜欢，不是那种附庸风雅式的喜欢，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喜欢，因为乐曲皆出自十期综艺节目。 　　《归园田居》她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每一首曲子在耳边响起，记忆里浮现的是综艺中的情景。 　　听到《鹊桥仙》就想起七夕拜月，《放河灯》则是中元节夜里做法会放荷花灯。 　　那些原本在陈妙心里遥不可及的风雅之事，只存留于记忆里的古老风俗，在节目里都由迟念和宋衍一一去寻访、重现、实践。 　　也是在综艺里，陈妙觉得她真的能听出那些古雅的纯音乐的好，能听懂属于乐曲的情怀。 　　《归园田居》这个综艺在塑造着属于成年人的童话，一场成年人式的过家家。 　　喂马劈材，挑水浇园，一切让人所焦虑的事情都被驱逐出去，只剩下充满细节的生活。 　　炒茶酿酒，插秧割稻，织布裁衣，琴箫合奏，读书手谈…… 　　有耐心打着灯笼在庭院里等一株昙花开放，有时间等粮食发酵，化为酒水，有心情去一一识别木头门上，窗框上雕花图案的样式与来历 　　时序流转，跟着农耕时代的节奏渡过一日又一日，笃定而踏实。 　　这是个让人忘记焦虑的节目，引导人沉浸在慢节奏之中，不知时间流逝。 　　作为一个颂念夫妇的cp粉，陈妙虽然也会跟着微博首页的同好们磕节目里俯拾皆是的cp糖，但她觉得自己更喜欢的是整个综艺本身。 　　一天工作后，这个节目能让陈妙忘记工作里的龌蹉和不愉快，沉浸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而且最让陈妙心惊的不是cp粉们嚎叫的甜蜜时刻，反而是那些无声的片段。 　　《归园田居》在每周一个小时的正片后，还会上线一段超长录制素材，为了保证综艺的娱乐性，很多录制材料是不会被剪进正片的，像一些传统工艺的学习过程，和食物的制作过程就会进行压缩性剪辑。 　　至于节目组放出来的目的，一是可惜完整过程不能在综艺里完全呈现，二是用以证明迟念和宋衍在综艺录制过程中确实没有假手他人。 　　这种素材对于没有耐心的普通观众来说确实比较催眠，经常在一个多小时里，只收录自然声，和偶尔行动的声音。 　　可是也有人很喜欢，像洋葱就有人建了专门的交流小组，长达几个小时录制素材，跟真实时间流速一致的慢节奏，让他们喜欢。 　　粉丝们也喜欢，这种未经剪辑的素材，展现得是更为真实的偶像，cp粉们则是睁大眼睛寻找正片中没有看过的糖。 　　陈妙喜欢在周末的时候看，是很合适的家务活背景音。 　　让陈妙印象深刻的有，七月中旬雷雨大作，不能出门干活，宋衍躺在竹榻上看书，迟念在用已经很少为人所见的织布机织布，织布机上悬着的棉线是不久前她手工揉制好的，经纬穿横间，只有机杼声。 　　雨打芭蕉，偶尔有闷雷声从天际传来，青砖铺地的中堂里一片清凉，迟念和宋衍都不说话，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的相处，能持续很久。 　　还有暑热难耐的夜晚，两人提了刚酿好的米酒，带着琴萧去离家不远的溪水上游纳凉。 　　在无人的溪滩上，琴箫合奏一曲《良宵引》 　　在明亮月光下游泳，趴在浮舟上大口吞咽微酸的酒液，而后上舟，摇桨至水深处，放任舟在水中任意漂浮，酒意微醺，相顾无言。 　　遥远的岸边有萤火虫在芦苇荡里闪烁，那景色美极。 　　这样的景致很容易让陈妙想起学生时代背过的古诗。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陈妙很喜欢类似这样的片段。 　　因为陈妙觉得一个人的人生里能与之分享沉默时刻的人，其实并不多。 　　也许迟念和宋衍还没有发生爱情，可是陈妙觉得，在《归园田居》里的那种状态，比爱情还让她羡慕，那是一种彼此间的懂得。 　　《归园田居》不是一个人人都能接的综艺，能取得成功，除了其选题契合观众的内心渴望，还有精良的制作水平，还在于两个迟念和宋衍的个人素质。 　　综艺上线后，原本还有人怀疑迟念和宋衍那些风雅别致的对谈是台本。 　　搞得导演组专门发微博澄清，节目在环节和选择每期主题上确实是有明确安排的，但是迟念和宋衍的很多讨论，也出乎他们的预料，决定把他们认为精彩的剪辑下来播放，为了证明还放了很多段完整版的谈话。 　　陈妙觉得迟念和宋衍确实是很配。 　　之前她只觉得两个人是颜值和性格上的相配，看完两个人谈话，她觉得还有一种智识上的相配。 　　宋衍对着挑水路上被废弃的宫观能念出“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 　　迟念则可以无障碍地接住话头，跟着背：“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陈妙专门用搜索引擎查过才知道是元代张可久的《人月圆·山中书事 》 　　综艺起始于一种向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在结束的时候，则由迟念记录在手账本中的文字完成了一次驱魅。 　　“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现代都市人在精神上需索自然，向往着亲近自然，晴耕雨读，自给自足的理想化乡村生活图景。 　　可是在对理想生活的畅想背后，支撑着的，正是让现代厌弃的物质文明本身。 　　复杂多变极具侵略性的文明社会，不断地侵吞着属于自然的领地，破坏着自然图景，向往自然的现代人，依靠现代文明的成果，得以从基础的温饱问题中解脱，而后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以至于厌弃生活本身。 　　当代文明与自然的冲突似乎跟个体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人人皆可剖白，关于自然和乡村的热爱，露出一张无辜的面庞。 　　大多数人主张的和谐与保护，不过是把文明对自然的需索与冲突交付给了他人，那些还焦虑于基础衣食的群体。 　　理想的躬耕生活是生活优渥的都市人所制作出的奢侈之梦。 　　人为制造一种二元对立并不可取，当下社会，真正的中国式乡村也并非如此。天水镇反倒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异数。 　　我们的到来对于宁静的天水也许不算一件好事，节目播出后，也许会加速当地旅游业的发展。 　　对于天水来讲，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或许，我们应该明白的是学会自足与自制，放纵的逸乐与对物质的无限需索终不能长久，我们讨厌的不是都市和现代文明，而是疲惫与繁忙的自己。 　　每个人类都拥有出走的冲动以及残存于内心里童话式幻想，即在别处一切皆是好的。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秋凉。寒露将至，摇落最后一树桂花，这场南山梦，是时候该醒了。” 　　手帐被合上，迟念与宋衍收拾行李，离开了生活了三个月的天水镇，回到属于他们的真正的生活。 　　综艺的收尾，并没有延续童话，反倒是坦诚了迟念和宋衍经历的高难度复制性。 　　成人世界本就没有童话，梦幻般的结局是属于孩子的。 　　陈妙接受此种解释，她不过是在屏幕上经历了一场当代的桃花源记。 　　迟念和宋衍要继续自己的演艺生涯，而看完节目她也不可能放弃工作去乡下做农妇。 　　农村生活的残酷性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她只是从节目里汲取一些应对生活的力量，获得一些满足。 　　也更加喜欢带给她这些的两个人。 　　第56章、失衡？ ... 　　《蝉夏时光》剧组在松快了一天以后又再度紧张起来，不独是剧组工作人员紧张，连演员也习惯性精神紧绷。 　　原因无他，剧组里最大的腕儿――迟念同学拍完杂志封面照要回来了。 　　跟迟念有对手戏的演员更是争分夺秒备戏，只求渡过难关。 　　小崔是女三号高颖露的助理，因为高颖露在下午跟迟念有场对手戏，所以高颖露脆弱的神经容不得任何人打扰，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一遍又一遍背台词。 　　同情之余，小崔觉得这也算件好事，在这之前，她就没见高颖露这么用功过，换成别的剧组，可能高颖露还有时间去参加参加活动什么的，以前就经常这么干，可如今别说参加活动了，能睡个懒觉都算享受。 　　艺人在用功，作为助理没什么事可干，玩了两局手游，在杂志社工作的发小终于有空跟她聊天。 　　【我终于忙完了，迟念回剧组了咩？】 　　【回来了，今天他们拍得怎么样？】 　　这个他们指的是迟念和宋衍，《归园田居》作为饱受好评的热门综艺为两个人带来了很多红利，像这次的合拍封面拍摄就是来自一线女刊《名姝》的邀请。 　　迟念很敬业，进组以来没请过假，她的助理小韩跟导演组报备日程的时候赢得了一片诧异的眼光，整个拍摄周期只留了五天机动时间用来调配，其余时间全部标记为在组。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事件，迟念可以保证整个拍摄周期在组。 　　这在流量明星里非常难得，当红偶像谁不是一堆活动要做，拍戏的时候请假实属正常，很多剧组已经习惯了开拍前提前要日程表方便排期，把戏份集中起来拍以最大效率利用演员在组时间。 　　主演是需要考虑的第一顺位，大家的戏份排期经常跟着主演走。 　　结果迟念居然相当体贴，根本不给场务制造麻烦。 　　这也意味着迟念肯定推掉了很多活动，因为《富江》和《归园田居》的播出，迟念正是被追捧的时候，可她居然能说推就推了，看起来对曝光率毫不在乎。 　　有了迟念这个正面案例，搞得其他人有些不好意思，不少艺人觉得被给了个下马威。 　　殊不知真正的下马威是在摄像机前面。 　　男女主第一场戏，男主卫朗就被迟念带着走了，看起来毫无招架之力。 　　导演喊了过，卫朗才反应过来他被带戏了，当天就改了行程表，把能推的活动全都推了，老老实实在剧组扎窝。 　　发小在上班，消息回得慢，小崔思绪发散到迟念进组第一天的强势作风时，才发来消息。 　　【哎呦，我跟你说，镜头感太好了，摄影师直夸他俩，我们主编快爱死他俩了。】 　　【是爱死他俩粉丝的购买力了吧。】 　　【看破不说破ok？说真的，他们真的好会拍哦，镜头感真是绝了，而且气质很好，怎么说呢，有种“老钱”的味道。】 　　【迟念家里做奢侈品的，宋衍家境应该也很好吧，人家可能见惯了。】 　　【有道理，我希望这种明星多一点，极大减轻工作量。】 　　【别做梦了，这俩人属于稀有生物。】 　　【不说这个了，我儿子今天表现怎么样？】 　　发小口里的儿子是指卫朗，这是她在娱乐圈的小墙头，自诩是妈妈粉。 　　【有进步，能接住迟念的戏了，我听他助理说最近可用功了，天天在自己房间练到很晚。】 　　【呜呜呜，我儿子就是知道上进，希望他能多打磨演技，现在小生竞争太激烈了，一不留神就得掉队。】 　　【对了，孙筱呢？】 　　虽然隔着屏幕，可是小崔能感受到短短五个字里包含的幸灾乐祸。 　　孙筱是让卫朗小有名气的那部网剧的女主，两个人有不少cp粉，作为唯粉的发小快烦死了，自然乐见孙筱倒霉。 　　【老样子呗，仗着自己有靠山，得罪了迟念，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最多的时候一场戏能ng二十几次，我觉得她快撑不住了。】 　　小崔回完消息，心里替孙筱点了只蜡烛，其实小崔自己觉得孙筱打的算盘挺好的。 　　《蝉夏时光》有迟念在，根本不会缺少热度，大家用尽各种手段进组为的就是能分润一点好处，如果走运，角色招人喜欢，那就能小红一波。 　　而孙筱手里则是一副好牌，她是有点甜美的文艺范儿长相，又拿到了戏份吃重的女二号，最妙的是她跟男主卫朗有过合作，cp感不错，有一定粉丝基础。 　　小崔几乎可以断定，孙筱挤掉别人进组，一切都是谋算好的。 　　可孙筱坏事就坏在，她想要的太多了，以至于踢到了铁板。 　　开机第五天的时候，剧组找编剧团队开了临时剧本会，目的自然是改剧本。 　　修改结果是女二戏份大幅度增量，男女主还有别的人的戏份为此都做了调整。 　　迟念不算吃亏最多的，可大家都等着迟念的表态。 　　对女主威胁最大的自然是女二号，而且两人都是AG的艺人，内斗一向是AG有名的传统。 　　迟念却没有展露江湖谣言里的大小姐脾气，她甚至没有任何表态。 　　可在修改版剧本公布后第二天就叫人重新认识了她的厉害。 　　原来之前的拍摄，迟念已经是手下留情。 　　孙筱从那天起再也没能接住过迟念的戏，迟念人为制造了表演失衡。 　　孙筱的表演在迟念面前单薄的可怕，看起来荒腔走板，迟念饰演的夏知了有多真实，就映衬着孙筱饰演的辛可人是多做作。 　　小崔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演技压制，任编剧给的台词人设再好，也无法弥补表演水平上的差距。 　　孙筱在迟念面前根本支不起辛可人的人设。 　　导演起初没有太在意，可一遍又一遍ng以后不得不面对。 　　他既然对改剧本予以默认，自然也不能对迟念要求什么。 　　因为迟念并没有向他抱怨改剧本不公平，他如果让迟念降低水平以便孙筱能勉强接戏，那就是坏了规矩，迟念道义在手，心狠一点，能毁了整部剧。 　　于是剧组人员就能看见导演花费很多时间给孙筱讲戏，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孙筱听。 　　但演技这种东西，靠突击速成是不现实的，而且孙筱并不是很有悟性，她是个合格的花瓶，打扮的美美的摆造型她很会，演戏上天赋很平庸。 　　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NG，孙筱刚开始还能承受，到后来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差，不仅是迟念带来的无穷压力，还有剧组里很多人别有意味的眼光。 　　娱乐圈多的是势利眼，捧高踩低乃是常态，见风光的人倒霉更是乐事，大家都在无声地看孙筱的笑话。 　　同时对迟念抱有更深忌惮，谁也不想让自己成为下一个孙筱。 　　所以尽管迟念并没有说什么，可是凡是跟迟念有对手戏的人都更加认真准备。 　　小崔见过不少女明星逞威风，但是像迟念这样的女艺人，她还是头一回见，高颖露混迹在七八线的层次上，接戏也是在偶像剧圈子里打转，这限制了小崔的眼界。 　　迟念是小崔入行来第一次教会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个道理的存在。 　　“小崔，喝不喝奶茶？” 　　小崔听到有人叫自己，连忙给手机锁屏。 　　她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聊天记录。 　　出现在小崔眼前的是一张和气的圆脸，天生一副喜相，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因为没有攻击性。 　　这张脸的主人是迟念的助理小韩，她做事让人服气，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全部都能打点周全。 　　最让小崔叫绝的是她居然没听见过有人在背后讲小韩坏话。 　　小韩过来找她一般是送吃的喝的，这次也不例外，提了好几杯奶茶。 　　小崔羡慕地问道：“又是粉丝应援？” 　　“嗯，念姐说这次完了就通知后援会不要再搞了，她不想让粉丝花钱，以后这种事情她自己来。” 　　“我要桂圆红枣的，有没有？” 　　“正好有一杯。”，小韩翻翻袋子，拿出来递给了小崔。 　　“唉，我说现在什么情况啊？”，小崔试着打听，助理们私下都会聊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迟念跟孙筱不对付在剧组可谓人尽皆知，所以小崔觉得自己问问小韩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小韩脾气好，她就没见过小韩生气。 　　小韩眨眨眼，看起来很无辜，“哪有什么情况啊，天下太平。” 　　“你可别跟我装傻。” 　　“真要听？” 　　“姐姐～(￣▽￣～)~” 　　“念姐刚给我们经纪人总监打过电话，原话是‘废物是扶不起来的’。” 　　小崔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小迟老师也太硬气了吧。” 　　“没办法，我们家艺人就这个脾气。”，小韩嘴上抱怨着，可小崔看她表情，脸上大写着两个字“得意”。 　　“那剧本？” 　　小韩故意买了个关子，“最早今晚，最迟明天，你就能知道了。好了，不聊了，我得赶紧送奶茶去，还有好多人没送呢。” 　　“知道了，你忙你的。” 　　跟小韩告别，小崔拿出手机，发小又发消息了。 　　【迟念真有那么厉害啊，她才多大啊，又没有专门学过表演。】 　　当然厉害，只是如今看来不只厉害在业务水平上。 　　小崔回复消息 　　【反正我是我服了，有些事真是见了才知道，迟念可吓人了，她和我们露姐对戏，露姐台词背漏了露姐自己都没察觉，等那条过了，她才私底下找露姐问了一句，我看着露姐翻的剧本。】 　　【啧。】 　　…… 　　当天晚上八点，演员群收到通知，剧本再一次改动，改动后剧本电子版已经发送至大家邮箱，纸质版会在明早发放。 　　拍完跟迟念的对手戏，松了一大口气的高颖露难掩八卦心态，用手机下载了电子版剧本，小崔跟着一看，两个人都笑了，这不就是原版剧本么？ 　　一场剧本之争，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迟念在这之后，在业内又多了个外号，AG公主。 　　第57章、鬣狗？ ... 　　“被怼了吧，到头来受气的还不是你自己？” 　　宋衍无奈地看着王玫。 　　王玫是当着宋衍的面接的迟念电话，听完迟念毫不客气的通知，真是有些下不来台。 　　王玫就不乐意见宋衍护着迟念，可她根本管不住宋衍。 　　“孙筱自己想的歪招，你可别赖我。而且孙筱确实是个废物，自己本事不够野心却大，被人家收拾了又不得不认怂，当初是自己要的改剧本，如今又自己求着改回来，真是扶不起来。” 　　宋衍懒得戳穿王玫，孙筱怎么勾搭上的小公子，又怎么对《蝉夏时光》起的心思，外人不得而知，可宋衍却想想就能搞明白，一看就是王玫的手笔。 　　只道：“盘外招对念念不会起作用的，你小心有一天自害。” 　　“她还能把我怎么样？”，王玫不以为意道。 　　“如果迟念想要胡作非为，即使是AG，在她眼里又有什么了不得？” 　　“口气真大，立念的手又伸不到AG来。” 　　“你只知道迟念母亲是迟立，迟立的前夫叫什么，你清楚么？” 　　“是谁？” 　　“于文泉” 　　王玫闻言骇然。 　　这世道，光有钱是不行的 　　可是有钱到一定程度，那就不只是有钱的事了。 　　于文泉十年前就已经是亚洲富豪榜排名前列的人物。 　　商业巨子，在业界，说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不夸张。 　　“只要迟念想要，于文泉能买下AG讨她欢心。” 　　“那她何必……” 　　宋衍懂王玫的意思，家世如迟念这般，又何必来AG做艺人 　　以于文泉向来奢遮的手笔，买下一家娱乐公司专门给女儿保驾护航，让她玩的开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能只是兴之所至。” 　　王玫缓了口气，想想于文泉的家产数目，胸口闷得不行，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讲？” 　　“她不喜欢拿她爸爸的名头压人，最重要的是，迟念就算是玩，她也会遵守游戏规则。” 　　参与什么游戏，那就要按照规则本身的游戏来玩。 　　于文泉大笔投资砸下去，当然能给迟念铺一条坦途，可那就不是迟念的游戏了，那就成了她父亲的游戏。 　　李家第三代无人了，小公子以为他能跟迟念讲讲什么叫规矩，可是他自己能赢就是因为他坏了规矩，对于这种不讲规则的人，迟念向来看不上。 　　比起其他孩子对公司管理权的争夺，迟念走得这条路，也许更让于文泉感兴趣。 　　听了宋衍的话，王玫放下心来，她回顾迟念这一年的种种举动，确实从未突破娱乐圈自己的规则。 　　这让王玫松口气，有心思想别的问题。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走这条路？” 　　“我？因为我没有选择。”宋衍神色里浮现出一抹自嘲。 　　“你哥哥，快要回国了吧？” 　　“美国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但是还得再等等。” 　　“等什么？” 　　“等鬣狗捕猎狮子。” 　　王玫皱眉，她知道这是个比喻，可却不能听懂。 　　“草原上的鬣狗轻易不会触碰狮王，当鬣狗选择这样的做的原因只有一个，狮王老了。” 　　一股凛冽的寒意沿着王玫的脊椎骨往上冒。 　　她小觑了宋氏兄弟的胃口。 　　宋衍手机响了，是短信提醒。 　　宋衍看后微微一笑，拿给王玫看，是迟念的短信。 　　【事情解决了】 　　【我心情不大好】 　　第一条王玫明白，第二条却是不懂。 　　宋衍嘴角含笑，“还是个小姑娘呢，即使很聪明，能看明白很多事，可不代表就能接受。” 　　迟念是被保护着长大的孩子，她也许没有得到足够多的爱，但是一定得到了足够多的纵容，所以才能保留那些带着理想主义的天真。 　　于文泉要有很大的自信，才能纵容这样的天真，去等迟念慢慢长大。 　　这是一种值得让很多人羡慕的纵容。 　　比如宋衍自己。 　　他与迟念看到的，其实是两个世界。 　　“她和你关系倒是很好，什么都讲。” 　　宋衍不置可否，什么都讲？ 　　他只是跟迟念是他们所处圈子里互相对胃口的同类人罢了，彼此都高看对方一眼。 　　自然显得比其他人都亲近。 　　区别只是，一个有的选，一个没得选。 　　因为拍摄时间的缘故，《蝉夏时光》剧组把拍摄场地安排在了即使是冬季也气候宜人的东南部城市。 　　北国飘雪的11月，G市依然维持着可以穿短袖的气温，草木葱茏，十分方便拍戏。 　　《蝉夏时光》的男主卫朗刚刚结束一场家庭戏。 　　下午三点钟，天色尚早。 　　卫朗在心里数算他剩下的戏份，最多再过十天，他就可以杀青了。 　　这让卫朗觉得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不舍。 　　如释重负的原因在于终于可以摆脱迟念，不舍的原因也在于迟念。 　　倒不是卫朗对迟念有什么意思，大半个拍摄周期下来，就算刚进组那会儿有点绮念，这会儿也全部烟消云散不见踪影了。 　　不舍的正是让卫朗如释重负的东西，再来十天，他就不需要跟迟念对戏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偶像命，卫朗十五岁的时候就清楚他能拥有的最好资源就是他这张脸。 　　还有什么能比娱乐圈最大化利用他的天生禀赋呢？ 　　进组以前，卫朗一直过得颇为和顺，他天生情商高，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际交往上无往不利，情场上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经纪人常说他是把娱乐圈的一帮人精卖了，这帮人精都要给他数钱。 　　楚卿就是其中之一。 　　楚卿喜欢他，哦不，应该是爱他。 　　卫朗能感受到她的爱情火焰，可是他永远不会给她一个确定答案。 　　家里没有任何支持，靠着自己闯荡娱乐圈，卫朗玩世不恭的表象下是步步为营，走一步看三步。 　　他才大二，可却已经给自己铺好毕业以后的路。 　　男艺人的年龄经得起耗，青春偶像的年龄不行，必须抓紧这几年，积攒足够多的资本，才能撑得住未来的转型期。 　　更重要的是，卫朗不觉得自己在表演上有什么过人的天份。 　　早点赚够养老钱才是真的，他没有做表演艺术家的命。 　　抱着这样的态度，卫朗自然对戏没什么追求，倒不至于不敬业，拍戏的时候功课还是要做做的，他向来不得罪人，导演和制片的面子得给。 　　然后他就遇见了迟念这朵在演艺圈冉冉升起的新奇葩。 　　卫朗自己再没有表演上的抱负，当年也是高分进的国内三大，又念的是表演系，即使是天赋平平，可他多少也见识过，知道好表演好演员长什么样子。 　　之前拍网剧的时候，还挺游刃有余的，反正女主还不如他呢。 　　拍出来效果也不错，最起码他自己配的台词，演技没多好，但是至少不尬，苏的起来，能吸粉。 　　可是人生第二部戏就碰见了迟念，一个学金融走爱豆路线出道不到一年女艺人，她居然特别会演戏。 　　“进这一行，就得明白一个道理，勤能补拙是道理，天才和庸才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也是道理，如果你不是天才，那就记住第二条践行第一条。” 　　表演课老师大学第一堂课讲的东西，在卫朗脑海里从来没这么深刻过。 　　迟念的表演模式对于卫朗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一直听人说带戏，课堂上有那么几次短暂的体验，被老师在几秒过几十秒里带到了不属于他自己的表演层面。 　　迟念则一种展示了惊人的表演气场，她只要一旦进入表演状态，她就是她所表演的人物，跟她对戏的人统统会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所牵引，以至于有些恍惚，恍惚于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叫夏知了的十六岁女高中生。 　　这种环境里，是不允许犯错的。 　　记住台词只能满足基本需求，如果你不清楚你扮演的人物，不能塑造属于人物的内心世界，那在迟念的领域里，最多只是个会说固定台词的机器人，充满了不和谐。 　　在改剧本事件之前，大家都觉得迟念是个好人，因为她会带戏，虽然她的那种表演方式为对手戏演员带来一定挑战，可只要你努力去做，迟念是会带着走的，她掌握节奏，散发感染力，回过头来看对戏部分，演员们基本都讶异地发现自己贡献了比其他时候更好的表演，监视器里的那个自己甚至有些陌生。 　　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真诚而朴实地表演，仿佛……仿佛自己所扮演的人物真实存在一样。 　　这是来自迟念的真实之境的弥漫效果，由夏知了覆盖至与她有接触的角色。 　　卫朗作为跟迟念对手戏最多的人，感受也最深，演到如今，《蝉夏时光》的男主角伏徒在他心里前所未有的鲜活。 　　以前在课堂上学过的枯燥理论终于在实践层面被理解。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拍摄，卫朗觉得自己学到的，比在大学里三年学到的都要多。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明白表演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而带来这一切的，是迟念。 　　在紧张忙碌的拍摄之余，卫朗专门找了迟念的《富江》来看。 　　不为别的，只为看跟迟念搭戏的其他人。 　　不出卫朗所料，他在剧中的其他演员脸上，看到了剧组中演员一样的状态。 　　视频网站弹幕里的“全员演技在线”让卫朗觉得有趣，也许不是《富江》剧组独具慧眼，找到了最合适的演员班底，而是迟念的存在，她的角色塑造太过立体，以至于镜头前的虚构人物互动这层意识被大家所遗忘。 　　《富江》剧组的镜头前只有富江，如同这里只有夏知了。 　　真是个可怕存在，卫朗痛并快乐着，这是他人生里最努力的一段时间，日以继夜地将全部注意力和精力投注于一个角色，反复揣摩。 　　未曾有过的体验。 　　不过，这很值得，卫朗知道自己涨戏了，也许《蝉夏时光》之后，他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与伏徒相提并论的角色。 　　虽然这只是一部偶像剧。 　　镜头之外的迟念在卫朗眼里显得有些古怪和神秘，还有一些高傲。 　　迟念仿佛活在娱乐圈的真空里，她在剧组很少展开交际，交流最多的是导演编剧制片这样的主创。 　　对于娱乐圈艺人热衷的人脉构建似乎并不感兴趣，好吧，主创团队也是人脉的一种，而且比很多小艺人有用的多。 　　可迟念的古怪不止于此，她有点像苦行僧，正值妙龄，人生得意的美貌女孩子，却对自我拥有极强的控制力。 　　剧组之外，卫朗最常见到迟念的地方是酒店顶层的健身房和游泳池，她每天会在固定时间出现在这两个地方，显然是有着完备的健身计划。 　　迟念的助理小韩是剧组里最受欢迎的人之一，因为她总会给剧组工作人员带吃的喝的，这自然是算在迟念账上。 　　可迟念自己却坚持味道寡淡的营养餐，卫朗见过迟念用温水涮菜，为了刷掉绿叶菜上的那层薄油。 　　其实她根本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在到达一定年龄之前，女艺人凭借年轻的身体，任性一些也无妨。 　　倒是在打扮上，迟念从不亏待自己。 　　比如现在，迟念今天没戏，一般人会选择休息，而迟念则是跟往常一样待在拍摄现场。 　　她好像一块海绵，要吸取自己所能吸取到的所有经验。 　　表演上剧组的演员已经没什么可以让她投以关注，可导演的拍摄手法，打光师，场景调度…… 　　这些不被一般演员所关注的东西，在迟念那里却是要搞清楚的存在。 　　正在跟副导演聊天的迟念看起来心情不错，卫朗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决定抓住机会跟迟念聊聊。 　　…… 　　卫朗跟迟念还有副导演寒暄的时候，卫朗的助理小董站在卫朗身后，观察迟念的穿搭。 　　迟念穿了一身简单的红黑组合，黑色背心配红色中长裙，麻编平底凉鞋，非常舒适又日常的配合，头发看似随意地打成一股麻花辫垂在脑后，露出了耳朵上的珍珠耳饰，右手无名指上带了金质枚纹章戒指，朴素大方。 　　迟念的私服穿搭是剧组女性的讨论日常，小董就是其中一员，她们甚至专门建群来扒迟念的搭配。 　　迟念的助理小韩往往是一手消息提供者。 　　小董虽然对时尚圈有所了解，可算不上时尚达人，但她知道迟念身上的每一件单品必有来历。 　　小董看来，迟念似乎对贵贱并不执着，可能她手上一只腕表就值八位数，但她也可能戴只值十几美元的平价牌头饰。 　　取向大概是喜欢就好，只不过有位做奢饰品代理的母亲，耳濡目染，再怎么穿到底比别人来的有主意，艺人专门请穿搭造型师可能还不如迟念自己的几个念头。 　　无他，品味领先。 　　钱和好东西堆出来直觉，且人又是个美人，自然怎么穿都好看，拍下来就能上时尚指南。 　　这让小董颇为羡慕迟念的助理，小韩跟着迟念，在衣着打扮上被训练的头头是道。 　　副导演人挺忙，聊了几句就去做事了，卫朗借机请迟念去酒店茶餐厅喝杯茶。 　　剧组不差钱，包下了场地边最近的一家酒店，没什么特色，唯有甜品做的不错，搭配红茶，是顿不错的下午茶。 　　迟念听着卫朗的恭维，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飘飘然。 　　她自己明白自家事，对于夏知了的扮演是不如富江的。 　　扮演富江所能运用的系统便利是有限制的，这是步险棋，有了富江这个角色珠玉在前，往后的其他角色如果沉浸程度达不到富江的高度，那自然是一种让别人惋惜的“退步”。 　　迟念必须尽力弥合这种系统造成的差距，所以她摸索出一种表演模式，经验就来自于富江，表演时尽最大努力成为角色本身。 　　《富江》的成功为迟念带来了新的系统功能解锁，叫【身临其境】 　　这不是针对迟念本身的，而是针对跟迟念对戏的其他人。 　　迟念在一个角色的完成度上越高，新功能作用越大。 　　但是只有两级的新功能提供的增益，也就让迟念最多能在偶像剧里成为大佬。 　　《蝉夏时光》的拍摄对迟念来说是件枯燥的事情，好比玩游戏已经升到50级，又回过头去打30级的副本，凭装备和等级可以一路碾压，毫无趣味可言，能获得的经验也是寥寥。 　　公司雇的表演老师已经没什么能教给迟念的了，表演这个东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还是要靠个体的经验积累。 　　“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卫朗试探性的语气把迟念的思绪拉回聊天里。 　　“问呗。” 　　“我有时候觉得你不是在跟我对戏，你把我当另一个人。” 　　卫朗长得好，他因为扮演伏徒有些入戏的缘故，眉宇间透露着少年人的气息和难为情。 　　迟念闻言一笑，“我把你当伏徒呀。” 　　其实迟念是在撒谎，她在心里塑造的男主角，脸是宋衍的脸。 　　录制《归园田居》的时候，迟念和宋衍常常互相对戏练习，录完《归园田居》，迟念对宋衍新剧《执金吾》的女主角了如指掌，宋衍对伏徒这个角色也是得心应手。 　　迟念觉得宋衍在表演上应该是很有天赋的，他也是刚入行的新人，可迟念开着金手指，居然也只是跟他打个平手。 　　有宋衍的表演呈现在前，卫朗就显得不够看了。 　　迟念跟他对戏，是强行带他融入自己的领域。 　　卫朗听了迟念的话，半信半疑，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换个话题“念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休息几天，把该接的通告接一接，跨年晚会完了准备下一部戏。” 　　“大家都一样，下部戏是什么？能不能透露一下。” 　　“该是部现偶，具体是什么，先保密。”，迟念买了个关子。 　　“不怕戏路重复啊？” 　　卫朗问的有道理，一般大家接戏，不管演技好不好，都不会连续接两部题材一样的剧，因为即使不考虑戏剧的问题，也要顾虑一下观众审美疲劳。 　　“这部不一样，我很喜欢。” 　　这部戏的名字叫《一吻定情》，还叫《恶作剧之吻》。 　　第58章、时尚陷阱？ ... 　　离西红柿台的跨年晚会还有1天。 　　读高三的李子琪写了半张数学测试卷，忍不住玩起了手机，带着一股负罪感。 　　今天放假，不怎么要紧，李子琪努力在心里安慰自己。 　　微博首页内容全是宋衍相关，因为她是宋衍的迷妹。 　　昨天刚跟另一位流量小生因为西红柿台跨年晚会的投票大撕了一场，现在两家粉丝互撕的话题还挂在热搜榜上。 　　说起来有些一言难尽，如今是流量当道，各家电视台的跨年晚会总要或多或少请些当红生旦们来撑场面。 　　西红柿台就邀了《爱豆养成计划》的出道团体，男团女团连带两位PD全数打包。 　　贺长星是女团PD，虽然也是当红爱豆，可跟宋衍一向没什么交集，最多同时出席某一场活动。 　　事情坏就坏在西红柿台溜粉，晚会承办组为了提前预热，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搞了个人气投票活动。 　　将根据得票数量，来选出当晚的压轴曲目嘉宾两名，由他们来倒数跨年。 　　还很坏心的分了男艺人和女艺人，好字为男搭女，西红柿台高层迷信这个，要凑个好字出来。 　　这一次可叫粉丝为难了，有粉丝基础的小生和小花旦全是唯粉当道，cp狗去死的粉圈生态环境。 　　如今却要自己投票送爱豆上台很异性艺人组合跨年，好多人心里大骂无数声西红柿台去死。 　　可是又不能不投，不但要投还要努力投才行，哥哥/姐姐是最好的，我一定要让他/她赢。 　　为了自家偶像，连他们拍的时尚杂志都集资冲销量的娱乐世代里，打榜可以说是是日常操作了。 　　男艺人打榜更是场粉丝间的惨烈战役，宋衍是今年在流量领域的超新星，各色榜单上都十分有姓名。 　　可竞争者也不是吃素的，蛋糕只有一块，有人分的多了，自然有人分的少，新出现的，走偶像路线的男明星必然会吸走一部分娱乐圈前辈的粉丝，这就是惨烈的代际更迭，在近些年迭代速度越来越快了。 　　以前还能是五年一代人，偶像小生坐稳位置吸够了福利，再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导演，或者是担票房的大型商业制作导演，或者是拿奖的文艺片，总是要往中生的路子上走的。 　　如今却没有那样的悠闲可言了，一部作品之后如果没有新的话题之作，营销不能保证存在感，可能就此落入二三流，新人辈出，大家演技上都是麻瓜，颜值也各有千秋，那自然容易被替换。 　　宋衍带给偶像系男艺人的威胁是巨大的，他的出现也确实引导了今年的小生洗牌之战。 　　年末的这场投票之战不过是再次宣示新王诞生。 　　李子琪很得意宋衍赢了老牌流量，她也觉得这理所应当。 　　混圈久了，李子琪明白大多数追星女孩的本性，现在宋衍的粉丝群里不说散粉，很多大粉都是爬墙爬过来的。 　　“追星当然得追顶流，搞个糊逼哪有快感。” 　　这句话李子琪深有同感，她之前喜欢的是一个十八线男演员，帅是帅，可资源也太虐了，粉了宋衍终于体验到了粉top的快乐。 　　也许再过几年，李子琪回首自己的追星岁月，会发现其中的可笑和幼稚之处，但是现在的她是想不到什么的。 　　她发愁的是宋衍又要和迟念同台了，李子琪完全能预见明晚是颂念cp粉的狂欢之夜。 　　迟念的粉丝不是吃素的，女艺人投票从一开始就是一骑绝尘。 　　选秀粉脱的并不多，因为作品跟上了，《富江》爆的厉害，又吸了很多新粉。 　　虽然李子琪时不时在微博吐槽甚至说迟念坏话，可扪心自问，李子琪能理解迟念的人气。 　　业务能力强又好看，唱演双优，没道理不红，要是迟念跟宋衍不是关系那么好，李子琪挺愿意把迟念当墙头的。 　　然而现实就是没有如果，两个吸粉体质的人凑到一起，只是出道综艺时期的联合舞台就吸了特别多的cp粉，两家唯粉联手撕了好几次，颂念夫妇cp粉都没被撕开，越撕越坚定，你不让我搞cp我偏要搞。 　　当然，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迟念和宋衍的后续合作，《汉武故事》还没播，剧照和路透只是让cp粉续命，真正引爆的是《归园田居》这个高分综艺。 　　真情实感搞cp的cp粉疯了，不混粉圈只单纯看看综艺的真路人才是要命，综艺好评如潮，为迟念和宋衍带来了很多综艺观众的好感度。 　　综艺向来是催生cp饭的利器，很多糊掉艺人靠恋爱综艺实现了翻身，虽然大家知道综艺是假的，可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谁又不存着或许他们假戏真做的猜测呢？ 　　《归园田居》并非恋爱综艺，可那种一男一女搭伙过日子的居家感，非常容易让人代入，对一部分观众来说，比恋爱综艺还要容易产生综艺里的两个人好配啊这种想法。 　　圈内人的嗅觉是最敏锐的，《名姝》杂志专门邀请了两个人拍双人封，自然是蹭cp大火的热度。 　　12月封，两家粉丝贡献出了二十万的杂志销量。 　　乐坏了《名姝》主编，也让业内再次见识到了何谓粉丝。 　　李子琪就是参与杂志集资的粉丝之一，她经济能力有限，但是几本杂志还是消费得起的。 　　一次买五本，自己留一本，剩下的全部送给同学，要让她妈知道她买五本一模一样的杂志，会骂死她的。 　　宋衍明确表示过希望粉丝量力而行，不要为他做不必要的消费。 　　可是李子琪觉得为宋衍花钱是应该的，她才不要做白嫖粉。 　　《名姝》是宋衍的第三本一线杂志，时尚杂志是展示明星逼格和地位的一个标准。 　　一线男刊和女刊大满贯是小生和小花旦在时尚圈扑腾的目标，即使全部刷完，也还有金九银十，杂志周年刊等着攻略。 　　李子琪如今眼界高了，像什么副刊电子刊内页还有一线以下的杂志封面，她是不会买的，但是一线必须集到。 　　更何况宋衍表现力好，杂志到手，看着封面上的帅哥，李子琪觉得蛮值。 　　12月的《名姝》是华丽哥特风，Rodríguez的早春新款被照片里男女穿出来了设计师采访中想要的感觉。 　　值得粉丝一吹的是Rodríguez的品牌设计师在个人推特上传了《名姝》的杂志照片，专门夸奖。 　　这无疑是有时尚缘的表现，粉丝向来爱吹自家偶像招时尚圈待见，在华语娱乐圈，时尚圈在网络时代为自己搏到了一寸喘息之地，借以维持繁荣表象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格调。 　　只要大家认同时尚圈格调高，贵族范儿，那就有人买账。 　　这是场明星和时尚圈心照不宣的共谋，花花轿子互相抬，大家都有好处。 　　一般的受众只负责接受信息轰炸，并因此而产生模糊的印象和潜意识，对于为什么时尚圈格调高这种事，是不会深究，也想不到要深究的。 　　像李子琪，她明白上一线杂志的好处，也享受因此而带来的对宋衍队友的鄙视，除了宋衍，整个男团剩下的八个人全是吸血鬼，洗脚婢。 　　哦，有的人的粉丝不服，不服你让你家爱豆上上看。 　　一句话就能怼得别人没话说。 　　至于为什么要比拼杂志封面，广告代言，活动待遇……李子琪们也许全然不懂，也许隐隐有所知却刻意忽略。 　　卖脸的偶像明星，难道要battle演技高低和唱功好坏么？ 　　低龄的粉丝构成，足以培养出高出平均水平的鉴赏力与专业常识把握么？ 　　况且当下的偶像素质非要比演技和唱功只能是自取其辱，贻笑于大方之家。 　　换个更形象点的流行词汇，大概是菜鸡互啄吧。 　　想也知道是个笑话，再傻白甜的粉丝，也不能昧着良心拿自己偶像僵硬的表演和要靠专业配音演员补救的台词来夸奖，残酷的洋葱网评分面前，装作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做法。 　　正是无数单纯的李子琪构成了这样有些畸形的粉圈生态。 　　李子琪喜欢时尚圈，她关注了几个夸过宋衍的时尚博主。 　　因为她觉得这些时尚博主有种高级感，连夸人都夸的高级。 　　《名姝》主编新发的一组图文就很让人喜欢，是没有被用到杂志里封面备选图。 　　【承受得住繁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是厌倦，能打败欲望的唯有厌倦】 　　图中的迟念和宋衍慵懒又倦怠，华丽的珠宝和衣饰丝毫不能让人把目光从他俩脸上移开来，眼神冷漠而深邃，仿佛已经活得太久，初拥之后，只有阳光能让他们破碎。 　　专业摄影师确实非同凡响，站姐们把偶像修得毫无缺点p图和过度柔光只能打眼一看，摄影师精心拍出来的照片，则能让人反复品味，余韵悠长。 　　看着图中和谐相配的男女，李子琪突然想起了《归园田居》中的一个情景。 　　中秋小酌，宋衍和迟念在院子里纳凉谈天。 　　谈一个很普通的话题，什么是快乐？ 　　迟念讲：“你一个月赚5000，买件3000的衫，肉痛又开心，负罪感和快乐并存，等你一个月挣50w，买个几万的包，也没当初赚五千买3000衣服的开心了，开心藏在那些权衡和计较里。 　　所以快乐和钱的关联程度并没有那么密切，这正是消费主义所试图掩盖的东西，广告商只会暗示你拥有的越多越快乐，越贵的就越好的。” 　　李子琪不懂什么是消费主义，但是迟念讲的道理她能听明白。 　　中秋之夜的迟念和宋衍展示出的正是不那么快乐的她们自己。 　　迟念是李子琪隐隐向往的对象，可她却会讲她小时候最快乐的回忆是父母带着她去迪士尼，因为这很稀有，她父母总是要么忙生意，要么就是在吵架。 　　而宋衍呢？他的快乐回忆让李子琪觉得心疼，居然是生日那天不需要练琴。 　　宋衍从四岁起拉了整整十八年的小提琴，这在节目播出之前是让她们这些粉丝骄傲的事情。 　　“我家里不允许有‘学不会’这种事，一件事不但要做好，还要看起来游刃有余，行有余力。所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一定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反复练习。” 　　宋衍的家世如何一直是个谜，但是大家都觉得一定非富即贵，他跟迟念的关系证明了这一点。 　　有人吐槽迟念和宋衍这叫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李子琪不觉得，迟念和宋衍聊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卖惨的感觉，他们只是语气平淡地聊天，把这些往事当成一件很正常的事在聊，因为提过两句之后，话题就转向了，讲苏东坡和他的《赤壁赋》，聊王羲之的《初月帖》，兴之所至，还找了屋主留下的笔墨纸砚出来，各自默写了一副帖子。 　　节目播出的时候，李子琪喜欢的一个大粉罕见地在自己微博提及了迟念。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她能成为他的朋友，和他那种对这种异性关系存在的坦荡，因为他们是同类，分享一致的孤独。】 　　李子琪有点明白这个，宋衍和迟念展现给粉丝的，都有些“冷”，他们因为本身的强大，反而不会做一些偶像会做的讨好举动，展现出来的永远是强过竞争者的优秀。 　　做这两个人的粉丝，似乎永远不用担心偶像出错，不如别人，甚至露怯都不会有。 　　比如当下，李子琪加的粉丝小群又有了新提醒。 　　【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好厉害啊，西红柿台的工作人员说哥哥三首歌都是MR】 　　MR是什么？ 　　李子琪大脑有些当机。 　　…… 　　西红柿台跨年晚会专用场地 　　12月30日 　　最后一次带妆彩排 　　后台某间化妆间 　　N-girls除了迟念以外的八名成员如数在场，加上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化妆师还有各色助理们，将本来就不大的化妆间挤的满满当当。 　　化妆间外走廊里搬了几把椅子让化完妆的男团来坐。 　　这样多的人挤在一起，简直是娱乐团八卦和小道消息传播的绝佳场所。 　　成宁闭着眼由着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嘴上像她以往一样不饶人。 　　“孙筱也太过分了。” 　　坐在她旁边的白悦心也不开心，“谁让人家是AG的呢。” 　　是啊，谁让孙筱是AG的呢，业内堪称庞然大物的AG，又抱上了大腿，自然能强行挤占别人的化妆间。 　　唯一治得了她的那位又不会为她们这些关系一般组合成员出头。 　　丁笑璇听得出白悦心话里的阴阳怪气，她也是AG，自觉被扫射了，开口道：“她如今是攀上小公子的人，要不然也不能这么霸道，AG那么大，会这么做事的，也是稀有。” 　　另一个组合成员奇道：“那迟念……” 　　大家都懂话里未尽之意，那迟念是怎么做到得罪了孙筱，让她吃了瘪却只能拿她们这些无辜池鱼发泄怒气的。 　　丁笑璇哑然，她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也不能直说自己不知道，只得故作高深道：“又不是只有外人喊她的新外号，公司内部也喊她迟公主。” 　　像大小姐，AG公主这种外号，被业内喊来，并不是什么褒义的外号，不至于贬义，也带了几分揶揄之意。 　　迟念日程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难协调，她有些戏疯子的倾向，一进组就搞失踪，偏偏又当红，为了找她出通告，不知搞秃了多少活动策划人员。 　　正常情况下，娱乐公司是不可能这样纵容刚走红的艺人的，可AG对此居然毫无反应，又因为迟念居然顶替楚卿接到了《蝉夏时光》，大家都觉得也许迟念也许是AG下一任“小一姐”，特赠外号AG公主。 　　丁笑璇知道的比公司以外的人知道的多一些，她听经纪人说了迟念不给总监面子的事，叫公司内部啧啧惊奇的事，迟念这么做居然半点事都没有，反而混得愈发风生水起了，都猜她后台肯定大有来头，于是外人起的外号，如今内部也在用。 　　“也是，人家一开始就跟咱们不一样”，成宁认命，她现在有地方化妆，还是迟念好心提供的属于她自己的化妆间。 　　一起出道的九个人，迟念用了一年就让电视台肯为她一个人提供单独化妆间，这样的能耐，显得大家间的差距愈发远了。 　　白悦心心里也有些堵，重起话头，“她这最后一次彩排才过来，团歌预录也没参加，能行么？” 　　是的，迟念今天才是第一次彩排，明天就要上现场了。 　　原因无它，《蝉夏时光》杀青后天南地北地跑行程，直到今天才挤出时间过来。 　　“宋衍不也是，两个人都是大忙人，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故，又不是我们丢丑。” 　　成宁有些幸灾乐祸，迟念在综艺时期就是压在她头上的大山，自然乐见迟念丢丑，今天刚到现场的时候，晚会导演说起迟念语气可是不怎么好。 　　突然门外传来喧哗声，此起彼伏“念姐好”。 　　随着化妆间的们被打开，出现在女团成员眼前的，是裹着羊绒大衣的迟念还有总是愁眉深锁仿佛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音乐指导。 　　此时音乐指导神色舒展，言语罕见地温和，“迟小姐，那咱们就定《江湖笑》？” 　　迟念很客气，“我都行，看你们安排，之前彩排有事过不来，多谢你们担待了，我可不能拖后腿。” 　　西红柿跨年晚会有个怀旧环节，今年主题是“江湖”。 　　由六位嘉宾唱歌曲武侠歌曲串烧，原本给迟念定的是《佳人曲》。 　　这在彩排单写的清清楚楚，看样子是临时起意换歌了？ 　　化妆间内众人不禁全员失语，合着人家不仅团歌不需要预录，个人独唱也同样够胆。 　　七位数的演出费不是白拿的。 　　作者有话要说：　　MR是专业术语，理解成歌曲现场真唱就可以了 　　预录就是预先录制歌曲，很多偶像或者偶像组合的现场并不是就是现场直接唱，为了防止意外，掩饰现场能力问题还有别的其他考虑，会预先录制一个版本，现场唱歌有时候观众听到的就是预录，但是预录≠假唱，更具体的下章再讲。 　　第59章、假唱？ ... 　　12月31日 　　西红柿台跨年晚会直播现场 　　21:45 　　场馆后台 　　迟念和宋衍正在离舞台最近的休息室候场。 　　“江湖”主题的怀旧歌曲串烧一共邀请了八位嘉宾来演唱，集齐了老中青各年龄段。 　　在华语音乐圈势微的这些年里，各大电视台每年的跨年晚会都可以算是一场对过往歌坛辉煌时代的大型怀旧。 　　只要没有彻底隐退，很多已经不再创作和演唱新歌的老歌手都乐于在公历新年的前夜来唱唱歌，既有丰厚的演出费可拿，又可以通过热情的现场观众收获一些曾经走红时的美妙享受，何乐而不为。 　　今年西红柿台的晚会日程安排就格外讲究，晚8:00到10:00节目排序是按照演唱歌曲的发布时间来进行的。 　　而10:00一直到迟念和宋衍再次上台主持跨年仪式以前，是大型怀旧专场，或是老歌手演唱自己的代表作，或是年轻人对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进行新的演绎。 　　休息室里不独有迟念和宋衍，歌曲串烧是要八位表演嘉宾一起上台，大家自然都被安排在这间休息室了，或低头玩手机，或小声聊天。 　　老牌歌手闫修诚就正跟老朋友陶晶聊天，他们走红都是千禧年以前的事了，如今出现公众面前，不是给唱歌节目做导师就是像今天这样唱唱歌。 　　边聊天，放在桌上的手机里还放着实时进行的晚会舞台实况。 　　今天来了很多老朋友，功底都不错，值得一听。 　　“还别说，老崔这么久没出来了，功夫没落下啊。” 　　闫修诚评价着台上老友的舞台。 　　陶晶点点头，“嗓音条件维持的很好，气还是那么稳，肯定每天都保持练习，哎呦，唱得这么高都能稳住，我可不行，老闫你行么？” 　　闫修诚迟疑一下，“棚里行吧。” 　　“去你的”陶晶笑骂道，“录音棚里行跟现场行能是一回事么？” 　　“老啦，该服老了，不逞强了，炫技玩花样，让年轻人去干吧。” 　　“年轻人，呵~”，陶晶撇撇嘴，嫌弃道“你瞅瞅现如今有几个能有咱们那时候的功夫？乐坛不比以往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时无英雄，叫竖子成名……” 　　顾虑到房间里人多嘴杂，陶晶放低声音继续说道“现在风气实在不好，不说的别的，就前面唱歌那几个小年轻那套‘偷懒’的法子，放咱们当年，哪能轮得到他们出头。” 　　“时移世易，咱们这种人发的牢骚没人听，你要敢做仗马之鸣，人家反倒要骂你老不死，吃饱了没事干，不是咱们的时候啦，而且也不是全都坏完了，也有好的。”，闫修诚说着视线看向休息室东墙角的双人沙发。 　　陶晶顺着闫修诚的目光看过去，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俱是好模样，看起来关系极好，脑袋挨得近，正在旁若无人地说小话。 　　看着这样一对赏心悦目的小儿女，陶晶心情转好，承认闫修诚的观点，“他俩倒是难得出挑，嗓音条件好，态度也好，就是心思不放在唱歌上。” 　　“你自己都说乐坛不比以往了，何必难为人家年轻人。” 　　…… 　　被前辈喜欢的正是坐在角落里的迟念和宋衍。 　　他俩当然不知道自己被议论了，说话的主题更是跟唱歌没关系。 　　宋衍憋笑憋的厉害，平日里看起来的冷感和凛冽有些难以维持。 　　迟念脸烧的厉害，她皮肤薄，脸红起来格外明显，此刻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在，“说好的不许笑话我！不让你看你非要看！” 　　宋衍话里含笑，眼睑嘴角都带着笑影，“我努力克制我自己……不行，哈哈哈哈哈，胖念你原来……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这么玛丽苏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不要乱用词，这叫有少女心！”，迟念心虚地为自己辩护。 　　“笨到袁湘琴这种程度，还能被江直树这种人设相当好的男主角喜欢上，本身就是一种玛丽苏吧。”宋衍毫不客气道，说完该端详了一下迟念，喃喃道：“看着也不像啊。” 　　“不像什么？” 　　“按理说，年轻女性的处女作，都会有一定程度投射创作者自己的影子，或者是力图塑造一个理想化的自己，还有些人干脆写作的就是一部改名的自传。可是你和袁湘琴根本没有交集点。” 　　迟念听了宋衍的分析，愈发心虚了。 　　她本人当然不会跟袁湘琴有任何相似之处，因为《一吻定情》这部三年多以前在某知名女性文学网站走红的小说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创意。 　　会做文学化本土化改写，不过是迟念刚刚得到系统时所进行的一个测验。 　　迟念第一次使用系统抽奖得到的其他时空论坛帖子就是一个剧情repo贴，帖子主人是《恶作剧之吻》的忠实粉丝，她按电视剧的翻拍次序，自第一版日版开始，依次复习了各国翻拍版，并且还做了剧情简介和电视剧长截图。 　　迟念当时被系统砸的晕晕乎乎，也不想混娱乐圈，反正有时间，就把帖子里的剧情做了梳理，改编成了二十万字的小说，然后找了个人气旺盛的文学网站注册了作者帐号。 　　其实直接转换成漫画版本更容易测试，可是迟念没有点亮这个技能，只能作罢。 　　更文的时候，迟念一直在等读者反馈，如果《恶作剧之吻》的剧情在她的时空里出现过，那么一定会有看过类似作品的读者出来扒抄袭，然而并没有等到。 　　迟念以此确定了系统能带给她的某些好处，然后把小说收益全数打进了她爸爸给她设立的慈善基金专用帐号。 　　这件事自此之后，就被迟念忘在脑后了，直到她拍摄《蝉夏时光》，系统有一天提示她，被她遗忘的写作邮箱里有一封邮件或许她该看看。 　　那是一封想要获得小说影视改编权的询问邮件。 　　发件人是AG新成立的网络ip改编部门的行政秘书。 　　当年无心插柳，如今放到眼前的却是个绝佳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迟念更了解《恶作剧之吻》在影视改编上的优势了。 　　一个作品，如果被多个国家在不同时间进行翻拍并且都取得了成功，那就在证明一件事，这个作品拥有一个足够优秀的结构，优秀到足以跨越文化藩篱，跨越时光变迁带来的观众口味变化。 　　可以说，只要改编的形式团队拥有行业平均水平，不作死，找到演技够用的男女主演，《恶作剧之吻》就不可能扑街，而如果提高团队水准，它将带来的效果，极大概率是一夜爆红！ 　　迟念不会把出演袁湘琴的机会让给别人，她时间有限，要学会利用能利用的一切资源。 　　跟公司谈版权费，也意味着迟念是小说“作者”的身份是瞒不住的，她当年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D 　　索性也不藏着掖着，迟念直接致电ip改编部门主管，初步谈了版权费问题，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一个只有一部作品的网络小说作者跟一个身兼两重身份的作者，能拿到的合同是不同的。 　　这件事目前在AG还处于保密阶段，可是对于王玫这样的级别，自然算不上秘密。 　　王玫知道了，等于宋衍也知道了。 　　就在候场时间，宋衍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小说，以宋衍的阅读层次和阅读口味来说，小说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看完的第一件事就是笑话迟念的“黑历史”。 　　迟念自从入行以来，总是时不时就会心虚，这对她来说，不是一种好的感觉，也无法习惯。 　　原因当然来自于系统，迟念很清楚她其实是站在水上行走的人，唯一的支点就是系统。 　　系统给予的种种便利，强行提升了她展现出来的个人水平。 　　而她个人真正实力与外人眼中实力之间差距，那道深沟，是她不得不注意且为之而感觉到不舒服的存在。 　　迟念一直在努力弥合，或者说，在追赶这其中产生的差距。 　　在唱跳上，她做到了，唱歌和跳舞的技巧属于她自己，也许她这一生都无法写出系统转盘带给她的那些绝妙词曲，但是在认人可以习得的技巧上，她所有拥有的实力就是她的。 　　迟念目前面对的，是表演上的一次重新追赶。 　　这也许要花很多时间，迟念明白夏知了和富江在角色塑造上的距离有多远，而且随着她不断拍戏，任务链不断完成，系统功能会有更多的拓展，她要追逐的那个点并非停止不动的，而是也在不断向前奔跑。 　　“金手指”再好，也不是她的，通过“金手指”学到的，领悟到的东西，才真正属于她自己。 　　迟念总是强迫自己要此有清醒认识，切不可为“金手指”的存在而洋洋得意。 　　一个谎言的存在，总要靠无数个后续的谎言来圆。 　　《恶作剧之吻》的小说不过是又一次提示迟念，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属于她自己。 　　面对宋衍疑问，迟念提供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答案来进行解释，“谁说没有自我投射的，袁湘琴是笨，甚至笨得让别人崩溃，可是她很幸福，即使从小丧母，也能健康快乐的长大，有很好的爱情和友情，努力就能获得回报，她是个快乐的笨女孩，难道不让人羡慕？我就很羡慕，不快乐的聪明女孩也许都会羡慕她。” 　　“所以制造一个你自己的反面，然后把她放到粉红色言情小说的乌托邦里？” 　　“你这么想，也行吧。小说当然很扯，现实里不太可能发生，也许真的有袁湘琴和江直树这种人，甚至他们也会恋爱，可是接下来大概不会是童话式结局吧。不过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这部小说和未来改编的电视剧的任务是给女性造梦啊，现实已经很残酷了，不如给她们一个梦幻的避难所啊。” 　　“人设很鲜明，剧情也不错，从改编角度看，是个不错的选择。”宋衍有预感这部小说拥有光明的改编前途。 　　“我看上的剧，必须行！” 　　“那要找谁来演江直树？” 　　“喂，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王姐已经盯上这部剧了，还能把男主角给别人演？” 　　“唉，迟小姐，聪明女孩不快乐，你自己刚刚说过，怎么又开始聪明了？” 　　宋衍装作很遗憾的模样，摇了摇头。 　　“各位老师可以准备上场了，请确认一下耳返，如果有问题，我们马上更换。” 　　电视台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大家上场，打断了迟念和宋衍的谈话。 　　…… 　　董甜甜难得跟她爸在遥控器的控制权上取得一致。 　　好几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里，父女两人都同意看西红柿台的跨年晚会。 　　董甜甜是迟念的粉丝，而董爸爸则是老牌歌手闫修诚的粉丝。 　　迟念的第一首歌是名存实亡的N-Girls的团歌，九人团唱跳这首商业风格明显的口水歌。 　　父母明显不喜欢这种看起来蹦来跳去的劲歌热舞。 　　看见女团的服装，董爸爸神情严肃，质疑女儿审美，“你喜欢这种？” 　　面对父亲的疑问，董甜甜有些尴尬，“现在流行这种，明星也要吃饭啊，而且我只喜欢迟念，不是团饭。” 　　董妈妈听不懂什么叫团饭，可她对迟念印象还不错，女儿带回家的时尚杂志她还挺喜欢看的，上面总是有迟念的采访，看过几篇以后，董妈妈觉得女儿喜欢的这个明星还挺有自己想法的，重要的是她跟女儿念的是一所大学！ 　　之前还陪女儿看过一个纪录片，小姑娘古装扮相好看。 　　故而帮腔道：“你自己思想老古董，跟不上时代了，老嫌弃年轻人干什么，你自己年轻那会儿没少追流行。” 　　董爸爸1v2，家庭立场战处于下风，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迟念第二次登台演唱的《江湖笑》挽救了她在董爸爸心里的形象。 　　董甜甜听歌不忘玩手机，粉丝圈子里自然是狂夸迟念的表演。 　　董爸爸听完，也夸：“这才对嘛，这才叫唱歌，女娃娃唱的大气。” 　　嘴里啃着苹果，董甜甜符合爸爸两句，就又忙着刷手机去了。 　　她陪父母跨年，不能开笔记本截迟念的表演片段上传微博，只能跟互关好友互动来解闷。 　　年年跨年都是各家当红偶像粉丝的忙碌日，粉多了黑也多，除了粉黑大战，还有跟粉圈无关的路人关注度，人红是非多，说的就是这样了。 　　从八点各家晚会开播，各大社交网站，八卦论坛，人流量都是暴增，发帖量和回帖量都明显增加。 　　光是微博，如今阿猫阿狗都能上的热搜榜已经被挤的满满当当。 　　每年必戳□□的话题，#假唱#，丝毫不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网络吃瓜群众面前。 　　年年骂，年年有，群众骂了好几年，骂的自己心灰意冷，都快懒得骂了。 　　刷新常逛的八卦论坛页面，董甜甜哀叹黑子这次跑的又比粉丝要快。 　　《迟念这音也太稳了吧，比陶晶还稳》 　　题目看起来是夸迟念，可董甜甜日常论坛反黑，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夸人还要别的人，十有八九是拉踩，高阶黑子不但要拉踩，更早借机生事。 　　点开帖子一看，果然回复里带起了节奏。 　　先是骂迟念粉丝为了吹偶像脸都不要了，再科普陶晶的过往成就和乐坛地位，警告迟念粉丝不要妄图碰瓷老牌实力唱将，接下来则隐晦提到这么稳有些不正常。 　　帖子的最新回复则是，【我觉得有点像录音棚版本，不过也可能是半开麦啦。】 　　董甜甜笑了，到这里真是图穷匕见，接下来会有什么节奏，她完全能预料到。 　　不直接打成假唱，让粉丝无从下手，毕竟粉丝也不知道现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直接说偶像是真唱，那可有得扯了，如果偶像再不争气一点，确实现场有问题，那粉丝就会遭遇史诗级尴尬场面，自打自脸。 　　像半开麦这种并不专业的词汇，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不存在权威定义，可谓搅混水的最佳选择。 　　董甜甜退出该贴，首页果然已经飘了不少关于迟念唱歌的帖子，数量上有的一拼是关于宋衍现场的讨论，他跟迟念的演唱顺序刚好一前一后。 　　八卦论坛的节奏还停留在带节奏阶段，而微博确有大事发生。 　　今年回国的著名海归音乐人渠浩臣发了条微博，一举得罪了数量未知的年轻艺人和他们的粉丝。 　　【出于好奇看了看各家晚会，30岁以下全是假唱，可怜偌大乐坛，唱个live都做不到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好事者连忙搬运微博，并指出各家粉丝不要争了，专业音乐人发话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别笑话谁，你们家偶像都是假唱。 　　董甜甜看见渠浩臣微博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 　　渠浩臣这个人以刻薄出名，到现在没被打死，是因为他真有本事，在音乐方面非常受业内认可。 　　他说的话，跟粉丝没营养的争吵比起来，影响力大多了。 　　这条微博转赞评火速飞升，群众积攒的怒火有了宣泄口，尽管百分之九十九的群众既不懂音乐也根本区分不了真唱和假唱。 　　但是华语娱乐圈近些年良莠不齐的境况，花瓶型艺人的大行其道却是人人都可以看得见的，这种不满就像一堆易燃的稻草，等待着打火石的那一点火星，渠浩臣的微博正是引燃的一点火星。 　　第一时间被骂的，自然是参加了跨年晚会的最火的几个年轻艺人。 　　迟念和宋衍很不幸，被动成为风口浪尖。 　　吵吵嚷嚷一个多小时后，离12点的钟声还有10分众。 　　迟念和宋衍同时发了微博，微博格式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歌曲名。 　　在他们现场演唱的每首歌后面都标注了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MR。 　　原本营销号和吃瓜群众看见被批评的当事人现身都十分激动，觉得即将目睹微博版蒸煮下场真人互撕，想想不要刺激。 　　结果看见微博内容，除了搞音乐的专业人士，大家都懵逼了，这啥？根本不知道两位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在粉丝和吃瓜人士浸泡于“开麦”，“半开麦”，“假唱鉴别”“AR”“MR”“live MR”“live AR”“垫音”等一大堆此前根本不了解的名词中，并苦苦理解其意义，想要搞清楚艺人们到底有没有假唱，假唱的标准是什么的时候。 　　迟念和宋衍演绎了经典老歌《恋曲1990》，在电视机前中年观众的怀旧情绪里，敲响了新的一年的钟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科普：MR：现场（live）真唱，现场音乐播放只有背景音，人声是歌手自己现场唱出来的。 　　AR：假唱，现场音乐放出来的不仅有背景音还有录好的人声，这个播放出来的音乐是录音棚录好的。 　　live MR：有一部分是人声是录好的，有一部分是歌手自己唱的，这个比较流行，比如韩团的歌，跳舞很激烈，遇到难的部分就容易唱不好或者唱不出来，这个时候这个部分就用录好的替代。 　　live AR：高级假唱，会把现场演唱时的各种杂音也录进去，把录制好版本拿来播放，然后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只要演技好，看起来跟MR一模一样。 　　全开麦：真唱 　　半开麦：一部分真唱一部分假唱，性质上十分不好界定，因为范围太大了，毕竟有录制好的音源打底，有可能只有一小部分是录制好的部分被放出来，也可能是很大一部分…… 　　垫音：1.歌曲本身编曲需要垫音，2.歌手水平不行需要垫音。 　　如果从严格角度讲，只有MR是真唱，其他都是假唱，因为歌里有一部分不是现场唱的。 　　以上词汇解释仅为作者个人理解，不是学音乐的，大家凑合看吧。 　　没想到一章没写完，下一章结束，开启新征程，下一章有话要说会解释假唱鉴别问题。 　　第60章、风起青萍？ ... 　　《慕了，除了颂念夫妇还有哪家敢直接微博硬刚渠浩臣？》 　　【知道你是cp狗了，跪安吧】 　　【唯粉真是笑死人，蒸煮昨晚刚甜蜜合唱完，今天就迫不及待撕cp粉，有本事你让他俩别互动啊。】 　　【无，从昨天12点等到今天午休时间了，只有他俩这么干，剩下的人大概在心虚？】 　　【人家渠浩臣也没骂错啊，除了宋衍和迟念，剩下那么多去唱跨年晚会的年轻偶像，结果还不是都在装死。】 　　【得了吧，谁知道渠浩臣安的什么心思，给他眼神等着被他家营销捆绑上蹭热度么？】 　　【楼上是哪家粉憋不住了？你蒸煮谁啊，比迟念和宋衍还要怕被蹭热度，说出来给大家瞧瞧。】 　　【渠浩臣可是还没回应迟念和宋衍呢，他俩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区两大控场真是诚不我欺。】 　　【虚空鉴粉guna，抱走标题两只，蒸煮敢做敢当，粉丝没有任何想法，有质疑上锤陪聊。】 　　【除了那帮纯用AR假唱的，更多的人是用了 live MR吧，这个糊弄粉丝够用，真的发微博，万一被渠浩臣锤了，太下不来台了。】 　　…… 　　跨年夜掀起的假唱风波一直延续到第二天，热度虽然不在最高峰，可也是热门话题。 　　纷纷扰扰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迟念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发微博只是为了给粉丝一个交代。 　　这种涉及偶像业务水平的事情，不能含糊对待，虽然很多偶像明星都这么干。 　　常见情况是不合格的偶像造成了普遍情况，然后就可笑地成为了某种行业默认，不合格的偶像们反而因此心理上原谅了自己，因为“大家都这样”。 　　以至于更可笑的事情发生了，当有人站出来揭穿皇帝的新衣时，为了维护偶像，没有被给予尊重对待的粉丝反而出现在了第一线，去指责那些揭穿的人。 　　拿着天价片酬演了部糟糕的影视作品，八位数酬金在舞台上“唱”预录歌曲，偶像自己不觉得钱烫手，被圈子文化蛊惑的一部分粉丝甚至叫嚣“红的人就值这个价，市场觉得值就值，糊逼就知道酸。” 　　这种景象的出现，不是某一个因素导致，是多重因素共同造成的畸形生态。 　　热钱涌动的大陆娱乐圈容纳着越来越多的资本泡沫，很多时候，轻轻松松就可以挣到一笔不菲的身家。 　　这不是正常情况，这更像是走向成熟前的过渡时期，在金钱狂欢过后，即将迎来的可能是寒冬和阵痛期，没什么不用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可能要迭代后的娱乐圈从业人士来偿还。 　　风总是起于青萍之末，在这风化为飓风之前，能感受的人总是极少数。 　　迟念对可能到来的冲击，只是拥有隐隐的预感，这得益于她并不只把注意力放在娱乐圈，主流商业届在一年多以前已经嗅到了政府风向的微妙变化，在大陆的政治体制之下，对政策转向的敏锐和掌握能力，是必须具备的能力。 　　迟念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这种嗅觉是其中的一部分。 　　娱乐圈作为文化和资本的交界地带，一定会被波及，值得考虑的是，飓风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以及这次飓风的威力。 　　像迟念这样有危机预感的人虽然少，但是必然存在，有的人只是思索如何规避风险，而有的人则野心勃勃要借着这阵风，直上青云间。 　　邱宾白不知道迟念在发什么愣，“喂喂，想什么呢？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迟念回过神来，“睡得挺好的，我只是有点走神，你继续，车的那个广告我觉得不接更好。” 　　“祖宗！你一早上都拒了六个广告邀约了。” 　　“这很奇怪？”，迟念发出疑惑的声音。 　　邱宾白有些绝望，随着迟念越来越红，迟念跟普通明星不一样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 　　而且她似乎还经常缺乏一些常识。 　　“你挑选标准太严格了，乳品不接、日化不接、电商不接、厨房器具相关不接、现在连车都不接，简直快要无欲无求。 　　接了广告又能挣钱又省宣传费，能递到你眼前的合同邀请全是我和公司法务把关过的。” 　　“车的合同意向不行，而且也不是高端车型，只是个副线，还一签两年，有什么好签的？”迟念嫌弃道。 　　“眼光快高到天上去了，你把合同拿到外面去，别说14层以下，就是跟我同层的经纪人，谁拿得到这个合同，都得上赶着签，虽然是副线，可这款车是长青这两年的主推车型，宣传费用给的特别足，合同虽然签两年，可给的签约费很……” 　　邱宾白原本想说很多，可是他看看迟念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想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是迟念她爸爸昨晚在公海游轮上亲手给她拍下来的新年礼物，连夜让人坐私人飞机送到她手里。 　　迟念的贴身助理小韩一大早就向他汇报了这件事，这姑娘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讲起来眉飞色舞的。 　　“幸亏电视台订的酒店顶层修了停机坪，不然我还见不到呢，人生第一次参观私人飞机内部耶。” 　　邱宾白看在小韩平时处事周全的份上没打击她，迟念带她入住的七星级明珠酒店半年前已经成为维扬资本的产业，维扬的当家人，正是迟念的父亲于文泉。 　　搞不好哪天明珠酒店就是迟念的了，以于文泉对迟念表现出来的慷慨和宠爱，这种事发生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自从知道迟念爸爸是谁以后，邱宾白就决定放弃一部分作为经纪人的话语权。 　　迟立女士的存在，只是让邱宾白稍微有些迟疑。 　　可于文泉这个名字不同，太响亮了，作为娱乐圈里顶级公司的AG，也不足以与之抗衡，有这样的父亲，迟念万一觉得混的不开心，撒手回去做她的真大小姐，他哭都没地方哭。 　　AG公主这种称号是个美丽的误会，维扬集团长公主倒是货真价实。 　　邱宾白想想就觉得有些泄气，他看重的东西，反而是迟念根本不在意的。 　　别的艺人可能视钱如命，而迟念最不缺的就是钱。 　　价值观不同很要命，邱宾白只能努力调整自己，可他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跟迟念保持一致。 　　深呼口气，不行，还是仇富，想打死这帮死有钱人。 　　“不签就不签，我拿这个换点别的东西。可是代言还是非常需要的，Rodríguez那里觉得你很有发展前途，但是你咖位还没升到能挂代言人title的位置，给个大使够意思了，只有这个不够，接点别的也能衡量下你现在的价钱。” 　　“水和巧克力吧，食品上这两种很安全，车和化妆品就不要了，再等等能接更好的，我格调高一点，挑剔一点，对以后谈高端品牌有好处。还有，合同最多只签一年，签多了是我们吃亏。” 　　“你对自己还真是有信心。”，邱宾白忍不住吐槽迟念。 　　他懂迟念的意思，迟念这种考量只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她有把握继续爆作品，而非躺在《富江》打下的好基础上吃红利。 　　所以未来打算不是稳定流量小花的位置，而是继续往前冲。 　　那么，对于一个流量小花旦来说适合的代言资源就不大可能满足将来的需求了。 　　与其到时候再操心更新换代，乃至跟广告商产生龌蹉，不如干脆不要接，少拿点钱她不在乎。 　　“《一吻定情》会不会跟《蝉夏时光》类型冲突？我觉得先接一部古偶比较好，影视部那里可是对你的档期虎视眈眈。” 　　“确实都是走青春路线的现偶，可是风格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夏知了和袁湘琴人设区别很大，考虑作品周期，应该影响不大。 　　《蝉夏》今年如果不出意外会上星播，《一吻定情》就算拍的快，也还得过审，等过完审，各家电视台今年的剧场安排早就排满了，卖出去也得等明年。 　　这样一年一部的节奏，还好吧。 　　至于古偶？最近有什么好本子么？” 　　“我挑了几个，你拿回去看看再做决定。 　　咱们先说渠浩臣那个事儿，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只是受不了他泼我脏水，难道你还想借机营销一波？” 　　邱宾白嘿嘿一笑道：“多好的机会啊，而且也怨不得咱们，谁让他们不争气。” 　　“免了，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好，你刻意炒反倒容易弄巧成拙，圈内现在太容易过度营销了，吹得太狠到最后十有八九崩人设，还要得罪人。” 　　“你只要在这个圈里混，那就是时时刻刻都在得罪人，你存在本身就是在挡别人的路。 　　不想的话就算了，咱们现在倒是不缺这点热度。” 　　“我也不是完全没安排，防人之心不可无，唯念站子那里有做准备，这次事件由粉丝那里来做比较好，公司不要表态，宣传上也不需要打招呼。邱哥你把《一吻定情》的投资合同帮我谈下来就行。” 　　“真要投？” 　　“真要投。” 　　“行吧，我尽力，影视部那里对这个挺敏感的，他们向来不喜欢艺人插手作品投资。” 　　“不同意那就掀桌子，版权在我手里，我们有主动权。” 　　“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影视部为好，你还要接别的戏呢，自家戏拍着舒服，质量也有保证。 　　像《蝉夏时光》搞得出那些幺蛾子，不就是因为投资结构让影视部不拿它当亲儿子看。 　　要是有亲儿子待遇，小公子说话也不好使，蔺总监找老头子聊聊天，孙筱这种人和小公子只有吃瓜落的份儿。” 　　“可这份家业总是要交到下一代手上的，老董事长听说又病了？” 　　“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总是有点问题的。 　　毕竟常言道：无风不起浪。 　　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老头子挺得住，那影视部就稳得住。 　　时间不用太多，五年，女明星是耗不起的，五年都够改天换地了，还是要多仰仗他们，你不用操心，这方面我去沟通。” 　　邱宾白把事情应承下来，又说道：“我想问很久了，你那个叫“唯念”的粉丝站到底是哪里找来的神仙在负责运营？ 　　简直比专门的娱乐圈运营还要专业，只搞个粉丝站屈才了，你把人找过来给我干活行不行？” 　　当然不行，“唯念”是系统的个人（？）爱好产物，系统实现了真正的一体机式操作，不知道都以为是有个人数不少且平均素质相当高的粉丝小团体在背后操作。 　　“我爸给的人，你想挖角？”迟念痛苦地撒谎。 　　“唯念”刚出现的时候邱宾白就问过这类问题，被迟念家含糊搪塞过去了。 　　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来圆，迟念如今只能继续编造谎言。 　　反正邱宾白没渠道也没胆子去问她爸为什么要给女儿安排一个人经营粉丝站。 　　大佬的世界，总是很奇妙的，迟念希望邱宾白脑补这是她爸爸的一时兴起。 　　邱宾白想想“唯念”自从建站以来的种种举动，确实展现了惊人的能力。 　　最恐怖的地方在于，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失误率是0，给迟念带来的只有正面收益。 　　能做到如今的粉群影响力和公信度，幕后确实是个人才，他想要把人拉过来用这个念头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AG其实很少招安粉丝，因为这样做其实很不专业，而且AG最不缺的就是人。 　　能让邱宾白想要破例，足以证明幕后人的优秀，这样的人是于文泉派给迟念的，想来也有些合理性在。 　　“唔，那算了，我估计开不出你爸能给的工资。”，邱宾白放弃招揽的念头。 　　“最近先休息一下，挑挑剧本，《一吻定情》现在连剧本都没有，真真正正地从头开始立项，且有得磨呢。” 　　“我知道，后天我要去B市，待三天，给小韩放假吧。” 　　“去B市干嘛？” 　　“维扬年会，我今年到年龄了，得亲自出席。” 　　―――――――――――― 　　刘曼搞了半天才大致搞明白跟假唱有关的一堆中英文词汇。 　　追个星而已，还要被动涨姿势，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个屁。 　　其实整个过程还是相当愉悦的(≧3≦) 　　迟念跨年夜发的微博等于给粉丝吃了颗定心丸，还有什么比偶像亲自表态自己是真唱来的更让人心安，更能让粉丝在这个一片噤声的环境里挺直腰杆做人。 　　刘曼的心态具有一定代表性，我爱豆就是厉害，我没有追错人，你们这帮小婊砸平时闭着眼睛瞎吹，老是强行碰瓷我爱豆，这回傻眼了吧，我优越感强烈才是对的，我家姐姐靠实力说话，凭本事骄傲。 　　渠浩臣在发完那条引战微博后没有再发声，直到1月1日下午。 　　他再次上线，发布了一个短视频，是一个小鲜肉跨年晚会演唱节目的分析。 　　并写文字道【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假唱的最高境界是让人无法鉴别以至于认为这就是真唱，但是很遗憾，我们的青年歌手们，作为双栖艺人，唱歌唱不好，演技也很着急。分析如有不对之处，欢迎各位的律师函。】 　　这样肆无忌惮，看起来根本不怕得罪人的态度，还有对小鲜肉们的辛辣挑衅，让明星假唱的话题重新回归群众八卦榜首位。 　　有人在渠浩臣微博下抖机灵评论道【那迟念和宋衍的演技算好还是不好呢？狗头.jpg】 　　同时带了迟念和宋衍两个人，问的又是大家关心的问题，直接被楼中楼评论和飞快增长的点赞数送到了热评第一位。 　　刘曼快恨死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了，他们想看的不过是剧情反转罢了，最好能有喜闻乐见的打脸环节。 　　然而刘曼最忧虑的还是粉丝群里大粉们的对此事不太好的猜测。 　　如果渠浩臣鸡蛋里面挑骨头怎么办？ 　　网民的智慧实在是不能指望的，渠浩臣只要能找到一些可以质疑的点，不管是真还是假，都足以影响到迟念。 　　当然，如果渠浩臣是个真君子，他就不会干这种没品的事。 　　渠浩臣会是个稀有的真君子么？ 　　刘曼没有得到答案，她先等到的是个好消息。 　　闻名于各大粉丝群体的迟念粉丝大站“唯念”又为蒸煮分忧解难来了。 　　“唯念”直接了当地转发了渠浩臣微博下面的热评，在微博主页发言【唱功好，演技也好，让唱歌回归唱歌，演技回归演技，且莫混为一谈。大招读条中，倒计时30分钟，are you ready？】 　　刘曼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唯念”上次带别的艺人到自己首页，是锤阮初彤。 　　那次算得上迟念出道来的最大危机，跟那次比起来，渠浩臣掀起的这点风波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唯念”上一次都能处理的干净利落，这一次当然也能。 　　放松地留言道【I am ready！go go go！】 　　半个小时后，“唯念”开始发微博。 　　第一条是迟念自《蝉夏时光》杀青后的所有日程安排，时间具体到了小时，迟念在31日以前的活动全部列的清清楚楚。 　　这条是在证明迟念根本不存在时间去预录演唱会歌曲。 　　第二条微博在第一条微博发布后十五分钟发布。 　　形式为视频，以非常专业的手法分析了迟念当晚演唱的三首歌，面部表情、难度部分的演唱、气音…… 　　一首live的方方面面都被展示和分析，甚至有迟念在录音棚录制和巡回演唱会时露天演唱的声音区别分析。 　　整个视频展示了视频制作者的专业音乐素养和高超视频制作水平，一个证明偶像是真唱的解释性视频硬生生让人感觉像是个音乐类科普作品，迟念的演唱只是在其中承担了例子的作用。 　　凡是看过视频的人，对视频的直观感觉大多会是―― 　　专业，客观，易懂，说服力强。 　　简直不像是出自粉丝之手，在视频里感受不到粉丝制作容易犯的毛病。 　　不虚美，不矫饰，迟念现场没唱好的音会被毫不客气地指出，然后解释为什么会出现问题，同时有相同发音的录音棚比对，在若干录音棚版本下迟念是没有出错的，因为可以反复唱但是现场没有后悔的机会。 　　第二个视频播放完毕后，是第三个视频，一段手机录的视频，画面有些抖动，是30号的彩排现场，迟念裹着外套站在舞台上唱歌，先唱《佳人曲》又唱《江湖笑》，唱完后跟工作人员商量换歌的对话都被拍摄录制下来。 　　三条微博环环相扣，拿给任何人看，也不能强求更多的证明。 　　“唯念”最后总结性发言【世界也许不太美妙，可也要相信，有些人会坚持让人看到美好，感谢迟念小姐，她是我的美好。】 　　“唯念”的微博有两百万粉丝，这条宣言式的微博很容易打动粉丝，被快速转发。 　　同时扩散开来的还有视频博，各家粉丝在高呼“瑞思拜”的同时，也接受了一次关于音乐舞台的科普，有多少隐形好处难以预测，但是这对迟念和她的粉丝群体形象来说，是一次成功地正面宣传。 　　刘曼把微博简介改成了【她是我的美好】，微博背景图也换成了“唯念”五个小时前更新的迟念跨年演唱会精修图。 　　她心情愉悦，专门发微博，【爱迟念真是太好了】 　　迟念粉丝们快乐，意味着一些人的不快乐。 　　“臣哥，关于迟念和宋衍的视频还做不做？” 　　渠浩臣关掉迟念粉丝站做的视频，把手机砰地一声扔到桌子上。 　　“做什么做，你们能做的过人家？跳过他俩吧。” 　　回国以后的事业发展不如预期，这次机会是他找了很久的公众痛点，乐坛低迷，想要扩大知名度和影响力，必须剑走偏锋。 　　策划这么久，效果却被两个人给影响了，渠浩臣也觉得晦气，可点子太硬只能认栽。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多少纯粹的君子和好人，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瑞思拜：respect的直接英音汉译 　　关于假唱：很多粉丝会做消音视频来证明偶像真唱了，但其实消音视频根本没法证明，放预录也能被截取到，目前为止判断真唱还是假唱的科学方法大概是没有的，还是要依靠专业水准和人的主观观察。 　　除了那种傻不愣登的假唱方式，直接不开麦，预录音频修音明显，对嘴型失败……比较容易鉴别以外，高级假唱再配合精湛演技真的很难辨别。 　　第61章、救场？ ... 　　维扬集团年会之前的最大八卦是关于集团继承人的，秘书处传言那位向来只闻起名不见其人的大小姐要显真身了。 　　维扬集团的高层们对自家董事长的家庭其实并太不了解。 　　大家能掌握的情况是于文泉离过一次婚，跟前妻生过一个孩子，现在这段婚姻持续17年了，现任妻子也是再婚，跟她的前夫育有一子，再婚后又生了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 　　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冯忆安因为参与集团事物，反倒是大家最熟悉的人，于文泉跟现任妻子生的一双儿女，一个17岁，一个11岁都还在上学。 　　能知道于文泉跟前妻生的是个女儿，还是因为当年离婚所做的股权分割，维扬有百分之七的股权在这位名下，事物代理人的授权书上签的名字叫于静姝，一看便知，是个女名。 　　但是没人知道这位集团大小姐长什么样子，在做什么，是什么脾气。 　　唯一能宣示她存在感的是每年的股东会议和集团年会。 　　B市知名律所润和的创办人会出席，他是这位大小姐的代理人。 　　要是这位大小姐出现在人前，不知道多少人会想要让儿子娶了她，给于文泉做女婿。 　　于文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下一代接手公司还要很多年，可就算于文泉不给于静姝分他名下的财产，只是维扬集团的百分之七就足以让人垂涎。 　　可惜大家能看到的，始终只有一个出现在各种文件上的名字。 　　于静姝，静女其姝，一看便知，是取自《诗经》。 　　今年不一样，今年终于能看到人了。 　　对于文泉了解比较深的一些集团元老也等着见人，他们倒是见过于静姝，可那时候于静姝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萝莉，今年于静姝22岁了，彻底长成大人了。 　　曾乐康就是见过于静姝的人之一，他现在主要负责维扬基金的运营，是集团实权派。 　　年会是重要交际场合，自从长子曾怀瑾十八岁起，他就年年带着参加年会，上一代的财富要被下一代继承，人脉也一样。 　　车速平稳，曾乐康闭目养神，不忘吩咐儿子，“一会儿见到你于叔叔女儿，给我表现好一点。” 　　曾怀瑾昨晚在琼州跟朋友疯了个通宵，早上八点才飞回来，没来得及补觉就被自己家老头子抓住了，少不了一顿例行训斥，领完训又得跟着老头子去公司做事，年轻人精力旺盛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李睿带了一帮公司艺人来琼州玩，给他们这些酒肉朋友也发了邀请函，曾怀瑾现在都在怀念昨晚的狂欢，来勾搭他的那一个，不愧是练舞出身，身段真软啊。 　　听见老头子说的话，曾怀瑾长长地打个哈欠，“要是长得漂亮我态度肯定好。” 　　“不上进的东西。”，曾乐康其实习惯了儿子的玩世不恭，可还是要骂，他知道曾怀瑾的作风，可这个儿子其实继承了他在商业上的天赋，男人风流一点，又不是什么大事。 　　“上赶着给于叔叔做女婿就是上进啦？我是于叔叔看着长大的，做子侄他喜欢，做女婿可就不行了。 　　再说了，那个于静姝是圆是扁我都不清楚，真要娶一个，不如娶于菀柔，虽然脾气不好，好歹脸还能看。” 　　曾怀瑾找女人从来不看内涵，符合他审美最重要，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畜牲，小柔今年才17，你敢朝她伸手，我打折你的腿。” 　　于菀柔是于文泉的二女儿，名字听起来温柔，其实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很娇纵。 　　“我哪里敢啊，随便说说，真要娶了她，就她和我妈岂不是针尖对麦芒，家里不用待了。” 　　“曾先生，仁盛到了。”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把车平稳地停好，语气平淡地通知他的雇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维扬近些年的年会都是在仁盛酒店举办，这是于文泉夫人的产业。 　　曾乐康父子下车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到了。 　　曾怀瑾一眼就认出来是于文泉继子冯忆安的车，这小子惯会装蒜，凡是正式场合，只开他那辆宾利，好几年都不换。 　　酒店门童拉开车门，车上下来的果然是冯忆安。 　　还没等曾怀瑾打招呼，他就看见冯忆安站在车边，微微弯腰，很绅士地伸出了右小臂。 　　这是带了女伴过来啊。 　　女伴身形曼妙，手搭在冯忆安的黑色西装上显得格外白皙，先迈下车的小腿曲线堪称完美。 　　虽然还没看到脸，但是曾怀瑾已经凭直觉判断绝对是个美人。 　　宾利车门被关上，冯忆安带来的女伴露出了真容。 　　曾乐康眯着眼瞅了瞅来人，觉得有些眼熟。 　　至于曾怀瑾，他直接爆了句粗口：“艹”。 　　获赠一枚自己父亲不满意的眼神。 　　曾怀瑾觉得今年年会冯忆安怕是要出尽风头，他女伴居然是迟念。 　　迟念出道就是以相貌闻名，难得是不管什么审美，看见迟念的脸都得承认她好看，能做到如此，相当难得。 　　他们这帮纨绔子弟不说千帆阅尽，可美女是见惯了的，但是都一致认可迟念的颜值。 　　可惜除了公开活动，这位当红小花旦拒绝一切社交活动，更别说酒局饭局了，想追都没得追。 　　昨天在琼州还有人不死心问他能不能约到迟念，李睿当场翻脸：“你当我拉皮条的啊。” 　　娱乐圈女明星其实也不好追，尤其是出名的那些，根本不缺钱买车买房，他们这些二代到底还没有继承家业，真敢娶女明星回家的也没几个，对他们来说泡嫩模反而是绝大多数情况。 　　况且，听说迟念家里还有些家底，进娱乐圈就是玩票，就是玩的有些成功。 　　冯忆安可真行，咬人的狗不叫，不声不响地居然跟迟念好上了。 　　曾怀瑾看着迟念和冯忆安并行着向他走过来，两个人倒是不太亲密，迟念就下车的时候搭了下冯忆安的胳膊，根本不像甜蜜情侣那样挽手揽腰。 　　冯忆安先打招呼，“曾叔叔好，曾少好。” 　　迟念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曾怀瑾不客气对着冯忆安肩膀锤了一拳，“你小子装什么呢，还曾少，最近去哪儿了？人都找不着。” 　　冯忆安揉揉肩膀，“我去欧洲转了转。” 　　曾怀瑾用玩味地眼神在迟念和冯忆安身上转了两圈，“冯少，不介绍一下。” 　　冯忆安却是先看迟念，眼神里带了询问的意思。 　　曾怀瑾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带女伴过来炫耀，怎么看起来反倒是女伴说了算，迟念这么快就把冯忆安拿捏住了。 　　迟念第一次开口，声音悦耳，清脆如珠玉，“反正今天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早点晚点没所谓的，又不是重大机密。” 　　这下连曾乐康也好奇起来，他不关注女明星，也不认得眼前的漂亮女孩，只是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样一张脸，如果他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冯忆安轻轻咳嗽两下，“咳咳，容我介绍一下，这是迟念，不过她还有个名字叫――于静姝。” 　　曾乐康：“……” 　　怪不得这么眼熟，眼睛和鼻子跟于文泉根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丫头真会长啊，当年肉乎乎的，如今可真是女大十八变。 　　曾怀瑾：“……” 　　曾怀瑾人都快傻了，他经历了今天的第二次震惊，一次比一次厉害。 　　迟念是于文泉的女儿，维扬将来的继承人之一，要不要这么搞啊，好端端地混什么娱乐圈。 　　大家都是场面人，震惊归震惊，面上还能维持住。 　　只听迟念用她那把悦耳的声音道：“曾叔叔好，曾公子好。” 　　曾乐康态度比之前热情不少，冯忆安女朋友跟于文泉女儿是两码事，“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以前找你爸爸谈事，你就在隔壁弹琴。” 　　迟念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怀念道“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刚开始学，听起来是噪音吧。” 　　曾怀瑾听迟念讲话，还有些恍惚，于静姝就是迟念，迟念就是于静姝，还有她声音真好听。 　　想完他自己都想打自己一巴掌，能不好听么，人家唱歌是专业的。 　　迟念和宋衍合作出的古乐专辑《流光记》他很喜欢，一个人做事的时候循环放着当背景音，人前拿来装x用的什么巴赫，维瓦尔第，门德尔松，他私底下根本不爱听，就像并不喜欢香槟和红酒一样。 　　“那是该叫你于小姐，还是迟小姐？”，曾怀瑾问道。 　　迟念带着点调皮的笑意，嘴角弯弯，“喊我迟念吧，毕竟别人还不知道呢。” 　　曾怀瑾想想年会上可能发生的场面，不由想笑，大概会惊到很多人吧，他突然对向来没什么意思的年会有了期待。 　　转念再一想，想给于文泉当女婿的人恐怕是要变得更多了。 　　迟念的身份再配上她这个级别的样貌，啧啧，国内的二三代里，怕是独一份。 　　不说别人，就是曾怀瑾自己都有点动心。 　　但是他有自知之明，他这种风流性子，于文泉肯定看不上。 　　看看热闹也不错。 　　这厢迟念准备着在维扬高层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那厢宋衍结束跨年晚会行程后在第二天一早返回了《执金吾》剧组。 　　剧组已经搬到了涿州影视城，正好拍冬季的外景。 　　然而才开工第二天就遭遇了让导演焦头烂额的事。 　　演尹岁岁的女演员出事了，网上还没爆，可小道消息已经传疯了，昨晚她跟男友参加私人聚会磕了东西，不知道被什么人举报，当晚被巡查的警方抓了个正着。 　　警方通报今天就会出，警方出之前，娱乐圈媒体都会保持沉默，不是什么消息都适合抢先爆料的。 　　这可怎么办，冬天戏很大一部分就是拍男主跟尹岁岁的旧事，又不能随便抓个人来救场。 　　尹岁岁这个角色不好演，千挑万选才找到了出事这个，结果被啄了眼。 　　副导演推荐了个新演员，孟静，他跟过《汉武故事》，对孟静临时救场出演的少年卫子夫印象深刻，演技肯定够用。 　　导演考虑了一下，不太满意，“气质太正了，是当大青衣的好苗子，演尹岁岁不适合。” 　　副导演心说你要求倒是多，哪来那么多给你挑啊，又不是女主角。 　　“孟静……孟静……”导演念着这个名字，等等，他脑子里浮现出了另一个名字。 　　这个人可太合适了，就是有点麻烦。 　　导演觑一眼对着电暖气烤火看剧本的宋衍，已经做好了造型，好一个翩翩少年公子。 　　计上心头。 　　第62章、私奔？ ... 　　于菀柔不开心，于菀柔不高兴。 　　任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准备做今晚的主角，结果被别人抢了风头也不会乐意。 　　这个别人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迟念是今天晚上的焦点，于文泉亲自带着她，把她介绍给维扬的高层和他们的家属。 　　大家聊天的话题也总是绕不开迟念，毕竟于文泉带着迟念出现在主会场的时候惊掉了一地眼球。 　　不清楚状况的小辈们，还以为今年年会董事长一改老派作风，请明星过来暖场。 　　仔细一打量，怎么感觉俩人长得有些相似。 　　然后就是一个惊天消息，于文泉新年讲话第一句，轻描淡写地宣布：“今天想把我女儿介绍给大家，静姝上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迟念穿着一件剪裁干净利落的小黑裙，是D家引以为傲的经典款式翻新之作。 　　小黑裙这种存在，十分考验款式剪裁和布料，因为简单所以不容易出错，同样也因为简单，所以考验穿着它的人。 　　迟念是忠实追随者，她衣柜里不同款式，不同牌子的小黑裙有二十多件，甚至有二十年前的旧款，那是迟立穿过的，现在穿出来也丝毫不落伍。 　　衣服简单就要靠别的东西来增色，比如首饰和鞋子。 　　今年流行华丽水钻风，来年会的很多女宾客都有此类元素打扮，上了年纪的低调一点，钻石胸针，手包或者是项链。 　　年轻女孩子就无所顾忌了，趁着年轻，自然要多张扬。 　　于文泉送迟念礼物向来精心，不是看着什么好就送什么。 　　他给迟念拍下来的新年礼物来自一位过世的美国女富豪。 　　一整套钻石首饰，最出名的就是迟念随便带出来给邱宾白看的项链。 　　同套还有制作成流苏状的耳饰和胸针。 　　时尚是个圈，几十年前流行的东西，如今又流行起来。 　　迟念舍弃了项链和胸针，只带钻石流苏耳饰。 　　男客只会觉得迟念打扮的好看，女客则会关注于迟念的打扮到底怎么样。 　　越简单就越不简单，因为年纪的缘故，迟念虽然也把头发盘起，却没有梳成贵妇人式的高髻，而是把耳侧的头发辫起来盘做皇冠状绕脑后一圈。 　　这样就露出了漂亮的后颈，也把那副闪耀无比耳饰凸现得淋漓尽致。 　　手上戴了腕表做装饰，却是朴实无华的样子，玩表的行家仔细端详方能看出来历。 　　黑裙黑鞋，一只银色手包，别无他物。 　　看了人才能察觉其中用到的功夫，不知道多少太太小姐看了迟念打扮在心里暗暗起了心思，好像衣柜里缺了条裙子，首饰盒里少了一对耳坠。 　　于菀柔今天穿得也很漂亮，她为了今天计划了整整半个月，送到家里新品名录不知翻了多少遍，才定下来的打扮，就算赢不了迟念，也要打个平手吧，可还是被迟念一招少即是多给ko掉了。 　　心里难受得要命，迟念就是她17年人生里遭遇到的最大挑战。 　　爸爸宠她又怎么样，爸爸更宠迟念。 　　于文泉随身钱包里放着的是他和迟念的合照，照片上的迟念没现在这么漂亮，可是比现在长得更像他。 　　人大多喜欢跟自己长得像孩子，于文泉也不例外。 　　常常一起玩的小姐妹凑在于菀柔身边，哪壶不开提哪壶，叽叽喳喳嘴里全是迟念。 　　“菀菀，原来迟念是你姐姐啊，九月份我去巴黎看秀，她就坐我前面。” 　　“还以为于叔叔拍那套首饰是要送阿姨，原来是给了迟念。” 　　“什么首饰？你怎么知道的？” 　　“迟念带着的那副耳坠是一套首饰里的，我爸跟于叔叔前天一起在公海上参加一个拍卖会，于叔叔叫人拍下来，我爸给我妈也拍了一套。” 　　“那她耳朵上是真钻石？” 　　“当然是真的，戴施华洛世奇水晶多掉份啊。” 　　“可这也太奢了吧。” 　　众人一时无语，她们家里不可能缺钱，但是乱花钱也有限度。 　　男孩子买辆跑车是大玩具，女孩子不缺珠宝，可价值高昂的顶级珠宝也不是敢随便买的，那是她们妈妈辈才玩的东西。 　　奢什么奢，于菀柔瞧不上这些人，这种礼物迟念每年都有，她十八岁以后也会有，于文泉坚持女孩子要富养，他的“富养”，常人难以想象。 　　众人无语之际，曾怀瑾悠悠然端着杯酒道：“首饰不算什么，于小姐手上的表比首饰有来头。” 　　他说于小姐，姑娘们都得反应一下才能把迟念和于静姝这个名字对上号。 　　“怎么说？”有人好奇发问。 　　“不是有多值钱，那表是于叔叔以前带的，现在给了于小姐。”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是我爸送于叔叔的结婚礼物。” 　　于菀柔脸更黑了，那只表她当然认得，一只老款欧米茄，她爸带了很多年，是上一次婚姻的证明。 　　“你怎么不跟上去凑热闹？”有人试图岔开话题，问曾怀瑾道。 　　“今晚谁都没戏，越积极的于小姐估计越瞧不上。” 　　“也是哦。” 　　“你们不想认识于小姐？”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毕竟她们之前都是跟着于菀柔玩，虽然也想跟迟念打交道，可也要矜持一下，不然既得罪了于菀柔又没跟迟念成为密友，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于菀柔秉不住了，生气道“曾怀瑾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想去就去啊，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那是我姐姐又不是我仇人。” 　　众人心说，就你这个语气，看着不是你姐姐，反而是你对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跟于菀柔玩的最好的女孩子半拉半哄把于菀柔弄走了。 　　剩下的人在心里对她致以无限感谢，能搞定于菀柔的都是人才。 　　于菀柔不在，大家说话更肆无忌惮了。 　　曾怀瑾待在女人堆里聊的如鱼得水，还爆料迟念是冯忆安带过来的。 　　“那小冯董事跟迟念应该关系不错吧，怎么菀菀看起来……” 　　冯忆安选择了从商而不是跟着他父亲那一系从政，人脉上多有仰仗于文泉的地方，也在维扬挂了个董事的名头，方便做事，所以人称小冯董事。 　　“小冯董事可是个人精，菀菀就是比较单纯。” 　　“曾大少，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一并讲了吧，姐妹们都等着呢。” 　　曾怀瑾耸耸肩，抿了口酒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些事，不过忆安确实跟于小姐关系不错，进门的时候听他俩聊天，忆安去欧洲还转门跑了趟西班牙，因为迟念托了他做事。” 　　“什么事啊？” 　　“好像是把琴？没太注意。” 　　“小冯董事当然没关系，毕竟他又不靠着维扬，人家父亲那边关系不弱。” 　　“说我什么坏话呢？” 　　说曹操曹操到，冯忆安逛了过来。 　　“说你跟于大小姐关系好，你们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啊，这位肯定比我了解于大小姐。” 　　“迟念？迟念人挺好的，想认识我给你们介绍，她妈妈是做奢饰品的，你们认识她可是好处不少。” 　　冯忆安很了解女孩子心理，一句话就引得人心潮起伏。 　　女孩子多是八卦的，又问了很多问题，冯忆安好脾气地解答。 　　“迟念会不会进集团工作啊？” 　　“暂时没见她有这个想法，会来年会是因为，一来于叔叔觉得她年纪到了，以前是不想让人打扰她，可她总归是于叔叔的女儿，二来，股权代理合同只签到今年，从今以后，她可能得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了。而且我给你们爆了料，想不想听？” 　　“快讲！”“别卖关子了！”“冯少人最好了~”，大家纷纷催促。 　　冯忆安示意众人看于文泉所在的位置，迟念自然陪在身边，站在另一边的是个看起来约莫二十□□的青年，很精英的长相，看脸就觉得是常春藤读商科出来的海龟。 　　“那是唐鸿羲啊，嘉润的项目可是败在他手里了，于叔叔怎么还这么看重他？该不会他就是于叔叔挑的‘驸马’吧？” 　　“别瞎说，就是因为嘉润的案子没搞好，总部开会觉得得有人担责，所以于叔叔想把他放出去历练一下，毕竟唐鸿羲才华还是有的，嘉润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去哪里历练啊？” 　　“于叔叔有成立维扬传媒的意思，浣熊视频你们知道吧，现在维扬是他们的最大股东。” 　　“真是当公主宠啊，女儿混娱乐圈，做爸爸的就赶紧给她铺路，还要专门派人手去帮她。”，有人忍不住道。 　　冯忆安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这帮人真是没有眼光，只能看见表象。 　　面上却丝毫不露，继续聊天，他今晚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任务完成就行。 　　迟念做了一晚上淑女，说了无数句场面话，听了一大堆不要钱的好话。 　　站的时间太久，她此刻最想要的是找个足够舒服的沙发坐坐，再换双拖鞋穿。 　　耳垂也疼，耳坠有点重，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迟念在心里□□。 　　唐鸿羲观察入微，看到迟念又悄悄换了个站姿，虽然看起来依然秀美而优雅，可踩着10cm的细高跟鞋，想也知道站久不会舒服。 　　结束一场聊天，唐鸿羲主动道：“于叔叔要不然休息一下吧。” 　　他其实是应该喊于董的，但是于文泉喜欢他，让他不要太拘谨，从此就改口喊成于叔叔了。 　　于文泉闻言一愣，扭头看了眼掺着他胳膊的迟念，有些懊恼：“是我糊涂了，小唐你留下吧，我想跟静姝单独聊聊。” 　　今晚于文泉就没喊过迟念的小名念念，他坚持叫静姝。 　　父女俩去了于文泉在仁盛酒店的专用套房。 　　迟念找了只软沙发，一点也不讲究地瘫倒在上面。 　　也没了那副完美的交际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和不耐烦，却也因此变得鲜活起来。 　　于文泉点了支雪茄，“你这孩子，怎么累了也不说。” 　　他的语气根本听不出抱怨，反而透露着满意。 　　他喜欢迟念，这个女儿不仅长得最像他，很多地方都讨他喜欢。 　　比如，不爱诉苦。 　　她甚至不搞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套，迟念从来不主动跟他要东西，反而是他得时时考虑，觉得女儿缺什么，专门送东西上门。 　　对于迟念这副脾气，于文泉又欣慰又愧疚，他的生意彻底稳定下来，他才有时间研究怎么养孩子，越研究学觉得自己不合格，他和迟立不是一对好父母，没注意的时候，迟念已经养成了又独又冷的性子。 　　别看她对人情往来掌握得挺娴熟，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迟念藏在笑脸下面的是冷脸，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练琴看书，自娱自乐。 　　可这个孩子心智强大，很坚韧也很冷静。 　　迟念上高中的时候于文泉就常常在周末给她电话，不是寻常离婚父亲给孩子打电话交流感情，而是讲生意上的事，得意，烦恼，顾虑，于文泉一个人讲，迟念静静地听，一个电话打的久了，能聊四个多小时。 　　迟念听的懂，偶尔问问题，全能问到点子上。 　　孩子的心性和天赋不是能培养出来的东西，二女儿菀柔只适合当个富家小姐，小儿子珵之虽然才11岁，可性格里柔弱和犹豫已经能看出来了。 　　他挣下的这副身家，很大可能要靠迟念来接。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女孩子接家业又比男孩子要面临更多的困难。 　　可这就是命，含着银汤匙出生，受了富贵，就得有本事护住东西，不然就得被别人连皮带骨全吞了。 　　于文泉心疼迟念，所以多加纵容，迟立因为迟念进娱乐圈快气疯了，被他拦着不让管。 　　他年纪还不算大，让孩子做点自己想做的吧。 　　用力地吸口雪茄，于文泉开口道：“小唐这孩子有本事，年纪也合适，让他探探路，你要试试能不能驾驭得住他。” 　　“我没时间搞这个，一进组外面有风有雨不关我的事，这样有本事的人，我可掌控不了。” 　　“先试试，我知道你不喜欢爸爸插手你的事，我也不想搞娱乐公司，没意思，做渠道比做产品挣钱，正好有个机会，维扬现在家业大了，人的心思也多了，小唐放在总部时间太久，容易把野心养的太大，鹰得熬才能熬出只好鹰。” 　　“嘉润那个案子坏掉是因为内斗？” 　　“也不全是，小唐年纪轻，之前又过的太顺了，气盛自然遭殃。” 　　“爸，我烦这些事。” 　　“知道你烦，喜欢演戏是吧？” 　　迟念下意识否认道，“也没有。” 　　“心口不一，你的节目，采访，还有那部网剧，我全看了。说起演戏来，表情都不一样。该想到的，毕竟你外婆……” 　　“你别跟我妈说这个，她不爱听。”，迟念自己事自己知，她确实是被系统逼着进的娱乐圈，可在大学不学系统的表演课程，也有刻意回避的意思。 　　她小时候唯一一次被迟立女士扇巴掌，是因为她跟家里保姆阿姨学着唱了两句越剧。 　　从那以后，迟念再也没关注过任何戏剧表演相关的东西。 　　可有些东西是写在基因里的，回避都回避不掉。 　　“我跟你妈除了吵架，还是吵架，不会提的。不说这些了，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我先问问，你跟宋家那个小子怎么回事？” 　　“宋衍？没怎么回事，做朋友行，做男朋友也行，做丈夫，好像也可以。” 　　“停停停，找他做男朋友我没意见，年轻时候多找几个好看的男孩子谈恋爱蛮好的，嫁他可不行，爸爸的手伸不到宋家，他家里情况又是那个样子。” 　　“我又没说我一定要嫁，什么年代了，罗密欧和朱丽叶不流行了。” 　　“你这个性子啊，我还能不知道，心里喜欢十分，面上也只有五分，能说出来嫁他也行，起码证明这个人合你的意。我是不是该找人算算你的姻缘命，怎么我一个漂亮女儿，在感情上遇不到好人呢？” 　　“爸！你再说我翻脸了。” 　　“行行行，不说了。”于文泉心里嘀咕，也不是没遇见好人，秦家那个男孩子就很好，可迟念偏偏不喜欢。 　　“对今年有什么规划？”，于文泉决定问问女儿的“事业”。 　　“拍戏，拍综艺，拍广告，做明星其实也挺无聊的，计划给下一部戏做投资，应该能多赚点。” 　　“钱够用么？” 　　“挣多少投多少吧，我现在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衣服我妈包了，出行住宿公司管，挣得钱也就花在吃上。” 　　“什么时候能拿个奖回来？” 　　“爸！你当你女儿是什么天纵奇才啊，刚出道就想着拿奖。” 　　“我女儿自然样样都好。” 　　于文泉话音刚落，迟念手机响了。 　　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宋衍的电话。 　　迟念不避着于文泉，她在这种事情上很坦荡。 　　“喂，找我干嘛？” 　　“怎么听起有气无力的？” 　　“裙子太贴身了，不敢吃晚饭，靠一块巧克力顶了四个小时，脚都要废了。” 　　“好可怜，敢偷溜出来么？我请你吃好吃的。” 　　“你不是在涿州拍戏？这样可不够敬业哦，宋先生。” 　　“我被导演特批假条，专程来京，试图靠男色拐带某迟姓女星回剧组。” 　　“拐带迟小姐干嘛？迟小姐很忙的，今晚出尽风头，人人都爱迟小姐，迟小姐为什么要跟宋先生走。” 　　“因为迟小姐不喜欢当于小姐，所以迟小姐会同意跟宋先生私奔。” 　　“臭不要脸！” 　　宋衍穿着大衣，站在仁盛酒店门前，含笑问道：“我在路上给你买了双球鞋，38码，应该很合脚，要不要跟我走？” 　　“来接我。” 　　“我已经在门口了。” 　　迟念拿开手机，向于文泉揭发检举，“于文泉先生，有位罗密欧要来拐带你的朱丽叶。” 　　于文泉看着迟念的脸，笑靥如花，精心画好的妆容在四个小时后也有些花了，可眼神亮晶晶的，他女儿正处在最美丽的花期。 　　“去吧，罗密欧和朱丽叶不流行了，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父母也不流行了。” 　　迟念没穿那双让她的脚倍受磨难的高跟鞋，一手拿包，一手拿大衣，穿着酒店拖鞋出了门。 　　她向往的不是门口站着的那个人，而是那个人要带她去的世界。 　　于文泉看着迟念离开，用手边的固话拨了个号码。 　　“于董，有什么事？” 　　“你通知宋毂，后天我想跟他聊聊，问他后天有没有时间。” 　　“是。” 　　他的女儿，还没彻底长大呢，总要体验一次愉快的恋情吧。 　　做父亲的，应该守护一下。 　　第63章、番位？ ... 　　自唐亡后，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已经持续了五十余年。 　　在这五十余年间，百姓流离失所，外族肆虐中原，各路诸侯频起干戈，高门豪族醉生梦死。 　　铜驼荆棘，神州板荡，这是中国历史上的黑夜。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后周的两位君主，郭威和柴荣是这个黑暗时代里难得的明君，他们整饬武备，礼敬贤臣，乱世似乎要被这个名为周的王朝所结束。 　　天将明。 　　帝王将相操心的是天下大势，所虑的是山河之固。 　　但他们治下的黎庶想不到那么远，想要的不过是粗茶淡饭，家人和乐。 　　可就是这样的渴盼也很难得到。 　　后周显德五年的某个冬夜，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东都。 　　一个腰间别萧的青衫少年出现在了朱雀门外的章台街上，这是东都的风流薮泽之地。 　　他手里的薄刀还在缓缓地淌着鲜血，血还是热的，滴落在雪地上，融化了新雪，刀刃极利，反射着冷冷的雪光。 　　少年受了伤，青衫上遍布血迹，有别人的，也有他的。 　　少年名叫宇文旻，手里的刀乃名刀素质。 　　在两个时辰前，这把刀是他师傅的佩刀。 　　现在是他的了，他用皇城司十三条人命祭刀。 　　琳琅院里衣香鬓影，琴曲笙乐，歌舞无休，这里有最好的舞姬，最美的小娘，还有顶顶富贵的王孙公子。 　　宇文旻拭净刀上的残血，站在琳琅院高耸门楼的阴影里，一跃而起，身形闪转间，没了踪影。 　　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和浮华的雪夜，盛装打扮，正要出门唱和的琳琅院乐伎尹岁岁，遇见了狼狈受伤的宇文旻。 　　然后尹岁岁在宇文旻向她求助之时，把头上的一支鎏金梅花簪插进了宇文旻胸口。 　　随即高呼：“救命，有歹人！” 　　自古侠女出风尘，可风尘女子中更多的是薄性人。 　　尹岁岁正是这样的薄性人。 　　宇文旻运气不好，撞上了尹岁岁，她不过是个小小乐伎，哪里敢惹麻烦上门。 　　…… 　　赵悠悠看小说看到尹岁岁把宇文旻捅了个透心凉的部分时，才体会到网络新武侠小说《执金吾》的趣味。 　　《执金吾》写于十年前，网络小说流行套路变化速度很快，像武侠这个题材，近些年已经成为相当冷门的题材。 　　但是十年前《执金吾》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拥有很多读者，连载后期还同时出现在了出版杂志上，是不少人的青春回忆。 　　这种写于多年前武侠悬疑风小说，很多情节和套路都被后来人写烂掉了，看惯各路小说的读者尽管会觉得文笔不错，但是也会觉得剧情乏味。 　　网络小说重要在剧情有趣，对文笔要求并不高。 　　但是这种老式小说却比如今流行的动辄数百万字的长篇升级流更适合作为影视改编的对象。 　　《执金吾》就被AG相中，男主宇文旻由流量小生宋衍出演。 　　赵悠悠不粉宋衍，所以之前对小说，对改编剧都没兴趣。 　　她如今会看，是因为谣传迟念被宋衍找来救场，要去演男主宇文旻心里的白月光尹岁岁。 　　emmmmm，白月光这种词，一听就觉得婊里婊气的。 　　迟念粉丝口径一致对外，非官宣不约，私底下都觉得谣言成真可能性很高。 　　《执金吾》是AG的剧，男主又是宋衍，临时找人救场找到迟念身上看起来相当顺理成章。 　　微博首页互关粉丝的好友圈一片哀嚎，她们才不愿意迟念去救场呢，要是女主也就算了，一个女配有什么好处？光是想想迟念给别人作配这件事都觉得要窒息了。 　　一片哭天抹泪，求迟念不要接的祈祷声里，有个同时是《执金吾》书粉的迟念粉丝小心翼翼地发微博道【那啥……如果……我是说如果……电视剧能做到忠实原著……尹岁岁这个角色其实还挺出彩的……大家可以去看看原著小说……我溜了，不要打我。】 　　正是这条微博，使得赵悠悠上电子书网站买了电子版来看。 　　尹岁岁这个角色的戏份在小说连载时主要是出现在宇文旻的回忆里，她的真正出场是小说完结后由作者补写的前传。 　　前传解释了主角宇文旻为什么会在小说开篇就成为心思缜密，武艺高强却落落寡欢，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心思的皇城司首领。 　　赵悠悠自然是从前传开始看，她关心的是尹岁岁。 　　小说剧情进展很快，尹岁岁把宇文旻捅了以后才看清宇文旻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佩。 　　面对失血过多已经昏倒在地的宇文旻，尹岁岁只得把他藏在了自己的卧房。 　　追捕宇文旻的皇城司密探顺着血迹抵达了琳琅院，又听了尹岁岁的惊呼声。 　　与老谋深算的密探一番周旋后，尹岁岁将人骗走，救下了宇文旻。 　　两人因此结识，宇文旻师傅用命保住了徒弟，给宇文旻安排了能走在阳光之下的身份，可宇文旻却不甘心师傅枉死。 　　他与东都巡防使何忠明做了份交易，他代何忠明查最近发生的一桩大案，如果查出凶手，何忠明就会解开他的身世之谜，并且告诉他杀死他师傅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宇文旻一路追查，命案凶手却胆大包天，在布防严密的东都接连不断地行凶刺杀，出手必中。 　　唯一目击到凶手的证人只见过凶手的背影。 　　是个穿着一身白衣，手执红伞的女子，轻功了得，飘然远去之时，恍若鬼魅。 　　调查逐渐深入，种种线索指向了一个人，尹岁岁。 　　宇文旻陷入两难之中。 　　赵悠悠看小说越看越精神，她猜到凶手就是尹岁岁，但是不愿意直接跳到后面看结局，《执金吾》作者笔力深厚，故事节奏和气氛渲染都做的非常好。 　　宇文旻跟尹岁岁之间若有若无的男女思慕之情，和两个人旗鼓相当的斗智斗勇，穿插在主线情节的发展之中，让赵悠悠看的欲罢不能。 　　她看惯了娇娇软软的甜文女主，尹岁岁这个角色反倒让她觉得很新鲜。 　　她在宇文旻面前是精明泼辣，娇蛮俏丽的小娘子，琳琅院里的尹岁岁则是歌舞双绝，温柔娴雅的琳琅院魁首候选人，换了白衣则是心思深沉，冷血无情的女刺客。 　　赵悠悠一边忧虑着宇文旻和尹岁岁的未来，一边被两个人的互动甜得想在床上打滚。 　　也许迟念来演尹岁岁也挺好的，赵悠悠不经意间，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邱宾白痛心疾首，声讨着迟念。 　　“你说话不算话” 　　“嗯嗯嗯，我说话不算话。” 　　“这样会被粉丝骂倒贴的！” 　　“嗯嗯嗯，我知道。” 　　“说好的参加年会，你怎么去涿州了？” 　　“顺道探班。” 　　“你敷衍我！” 　　“嗯嗯嗯，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迟念险些着了邱宾白的道，连忙否认。 　　“迟念，你给我讲老实话，你是不是跟宋衍……圈里对艺人谈恋爱没那么避讳，真要谈了咱们就考虑公开或者小心处理，你不要偷偷谈，万一被爆了，不好收拾。” 　　“对天发誓，真的没有，不到转型期之前我是不会考虑感情问题的。” 　　“人家真谈恋爱的都没你们俩相处时间多，你数数这都是第几次合作了，按圈里推测艺人谈恋爱的规律，你们俩合作次数和行程不是谈恋爱胜似谈恋爱。” 　　“可这个角色真的很有吸引力。” 　　“一个角色就把你勾搭走了？给你楚安澜你怎么不演？我看要是宋衍演《谋宫》，你早就跑去接了，都是借口！” 　　“那不会，《谋宫》就是个大火坑，我才不会跳呢，说好的12月开机，这都1月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宝华那里找借口说剧本结构有问题，鬼才信。” 　　邱宾白叹口气，“说吧，究竟是怎么给你灌的迷魂汤？” 　　他其实不觉得迟念是那种会冲动的人。 　　“王姐说只要我接尹岁岁这个角色，她就找王润心写《一吻定情》的剧本。” 　　“嘶，我都忘了她还有这层关系。”邱宾白被这个消息砸的有点头晕。 　　转念一想，觉得有哪里不对，“没必要吧，王玫再看重《执金吾》，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女配送这么大的礼，王润心虽说是她小姑姑，但是她也是出了名的不讲人情，近些年又深居简出，多少人请她出山都请不动，一个偶像剧，人家能看得上？” 　　“她知道我家世了，这是示好，又不能凭白无故示好，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 　　“王玫这人真是……好处全让她占了，讨了你的好，人情也不白给，宋衍也要演《一吻定情》，一份人情掰两半用，经济又实惠。我就说一个连剧本都没写的项目，又有你在，她怎么上赶着让宋衍接，原来是谋划好的。” 　　“王姐这是阳谋，她玩惯这一套了，人家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不服不行。” 　　“是啊，所以人家在17楼，我在14楼。” 　　“行了行了，还没显摆完呢？从十三楼搬到十四楼快一礼拜了吧，跟你聊天，14这个数总要提。” 　　“可怜一下你邱哥吧，没有钱也没有权，对你也没有任何威信，人生最大的快乐也就是搬办公室了，什么时候搬上17楼，那就是夙愿得偿，死而无憾。” 　　“王姐现在就住在我隔壁，你信不信我跟她举报有人想篡位？” 　　“呵，迟小姐真是心胸宽广，她明里暗里难为你好几次，你居然还能跟她举报我。念念，你对王玫究竟有什么章程？” 　　“人家是总监，我一个小虾米能有什么想法。我当然不喜欢她，我不仅不喜欢她，AG让我喜欢的人没多少，可这又不影响我继续让AG分走我的劳动所得，AG没那么好，却也没有很坏，我去的别的公司也不会比AG更好。 　　人人喜欢，神仙才做得到，只要一个人有能力，在规则内做事，那他/她喜不喜欢我根本不重要，王姐想让我难看，我也让她没脸，关系不会好，但是可以合作，毕竟跟聪明人一起做事，来的更顺畅，只要我能提供足够多的利益诱惑。” 　　迟念的话，邱宾白在电话这头把心放下了，他是真怕迟念起心思跟王玫斗。听完迟念的话，他又恨不得把迟念的话灌进自己手底下其他艺人的脑子里。 　　这才叫拎得清楚事儿，工作上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让你感到愉悦的人，即使讨厌一个人，只要他/她有价值，有本事，那就可以合作。 　　但是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AG内耗严重，除了混出头的人尖子们，很少有人能抹得平不同部门，不同艺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有时候甚至宁可给外人占便宜也不愿意让内部的竞争对手得利。 　　现在能维持局面，除了王玫使尽手段平衡各方利益，还得靠影视部作为公司最强势部门的多年威信，蔺总监是李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重臣，他的人脉和威望，在AG独一份。 　　小公子可以为了立威赶走林总，但是他不能在影视部的权力范围内这么干。 　　影视部是AG的立身之基，也是AG娱乐最大的钱袋子。 　　邱宾白手底下除了迟念还带的有别人，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迟念虽然容易突发奇想，可一般效果都不错，两厢对比起来，迟念在邱宾白眼里愈发重要了。 　　上任总监陈舟离职的时候专门吩咐过他，“说不好你小子的运就应在迟念身上了，经纪人这一行因人成事，你好好带她。” 　　邱宾白这一年其实在迟念身上用的力气并不多，迟念自己争气，眼光又准，《富江》和《归园田居》都是她自己相中的，接下来的《一吻定情》干脆是她以前写的小说。 　　人得信命啊，邱宾白满意地巡视一圈自己的新办公室，以前为了那帮不争气的操心的头都快秃了也没扶起来几个，如今时来运转，轮到他享福。 　　虽然在迟念面前没什么威信，可他在别人面前还是很有面子的。 　　迟念打定主意要接《执金吾》，邱宾白知道肯定拦不住，但是质询还是要有的，也就质询一下，走个过场。 　　“那番位怎么办？配角说出去不好听啊。” 　　“圈子里这股风气真让人头疼，导演给了特出，保证片头片尾不跟女主名字同时出现。” 　　撕番这个行为这些年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番位这个词是日本娱乐圈传过来的，指的是演员名字出现在作品和作品宣传物料中的顺序。 　　以前的华语娱乐圈虽然也分主角配角，但是并不算看重这些，若干年前有部电影由两个一线大花旦出演，谁都不愿意被对方压一头，于是上演一场精彩的戏外戏。 　　那时候圈里还没有番位之说，但是撕番二字足以解释这场大花之争。 　　处在相同咖位的同性别明星，必须寸土必争，平日里王不见王还能做表面姐妹，一旦演同一部作品，等闲不可低头，你低一次头，以后别人都觉得你比她低，岂不是难有翻身之日？ 　　不仅是虚荣的面子之争，更是被娱乐圈的势力眼逼出来的敏感。 　　这种情况后来随着番位概念的引入，和年轻艺人间对此的重视，变得愈演愈烈，以至于外人看起来相当可笑。 　　番位是去性别之分的，原本一部作品至少两个主角，男主和女主，平起平坐。用了番位，谁在前面谁就是一番，后面那个是二番，这就是矮了一番一头。 　　原本是粉丝吵架时的价值观，却被圈内吸收，艺人和经纪人们也在意起来。 　　著名言论是：“一番抗扑爆”。 　　讲的就是一部作品不管是扑街还是大爆，好处坏处都由一番来抗，其他人不要妄图染指，尤其是作品成绩不错的时候，一番位演员的粉丝不想有任何人分享偶像的成功。 　　其实这种概念也是舶来品，华语娱乐圈跟日本娱乐圈体制差异极大，不可能用相同规矩来套用。 　　一番抗扑爆不可能涵盖整个圈子的作品，最典型的就是群相正剧，能取得高收视率，一番的存在抗不了这种剧的成功或者失败，也抗不起。 　　但是要说这种言论完全没道理，也不尽然，偶像剧中的所谓大男主剧，大女主剧，一番拿到了让人咋舌的高片酬，戏份也比别人多出很多，整个剧情围绕其扮演的角色展开，卖剧也要仰仗一番的名气，那确实算得上一番抗扑爆。 　　所以很多事情是需要分情况讨论的，并不存在颠扑不破的绝对规律。 　　宋衍的《执金吾》算得上是部大男主剧，中心人物是男主角宇文旻，原著小说也是以宇文旻视角展开的。 　　《执金吾》的成功与否，将是市场对宋衍的一次检验。 　　而迟念，她再次被系统坑了，尹岁岁这个角色，她喜欢归喜欢，并不是非接不可，会跟宋衍来涿州，本意真的只是随便看看:P 　　天杀的《执金吾》作者，写什么不好，非要把前传设计成双胞胎姐妹复仇。 　　尹岁岁，尹年年，一人分饰两角。 　　正好对住了系统的演技培养任务。 　　至于可能有的番位之争，发生了再说吧，迟念觉得她累了，她想静静。 　　作者有话要说：　　番位那个是我自己的理解，理解不到位大家见谅啊 　　第64章、捷径？ ... 　　尹岁岁和尹年年是一对姐妹，尹岁岁是姐姐，尹年年是妹妹。 　　她们的父亲是前枢密使王峻的谋主。 　　广顺三年被贬为商州司马的王峻病逝，门人谋客皆作鸟兽散。 　　其实在王峻被贬之前，□□郭威已经谋划要将这位从龙重臣推出后周的权力中心。 　　因为王峻权重贪权且不见容于当时尚为太原侯的郭荣。 　　他是郭威认定的王位继承人。 　　尹岁岁的父亲屡次劝谏王峻，却都无功而返，为了不给家人招致祸患，在广顺元年就离开了枢密使府中，携家人隐居宋州。 　　唯独两个双胞胎女儿没有一并前往，因为尹岁岁与尹年年自幼体弱多病，被一女尼相中，收为弟子，在离东都不远的永泰寺中长大。 　　也因此避过了皇城司屠戮满门的劫难。 　　显德元年，家人死于非命的消息传来，姐妹两个大悲之后为父母家人立了衣冠冢，在墓前立志报仇。 　　尹岁岁自幼跟随女尼学武，尹年年患有心疾，擅琴善书。 　　显德四年，姐妹俩的及笄之年，尹岁岁练就师门绝技修罗斩，报仇时机已至。 　　拜别师傅，走进了东都的滚滚红尘。 　　从此永泰寺中少了两个带发修行的女居士，东都琳琅院里多了位叫尹岁岁的绝色佳人。 　　琳琅院鸨母见尹岁岁资质非凡，如获至宝，悉心调/教，誓要叫她名震东都，买出琳琅院里前所未有的好价钱。 　　尹岁岁出台日子定在显德六年春天，东都牡丹开的最盛的时候。 　　变故发生在显德五年冬天，尹岁岁捡了个自己找上门的麻烦精。 　　他有一枚芙蓉玉做的平安佩。 　　岁岁平安。 　　宇文旻是她父亲给她定好的未来夫婿，斗智斗勇里，有颗小石子不经意间打破了一池春水。 　　雪夜袭杀的白衣修罗仍然挥刀无情，南朝《西洲曲》的声调里，有了女孩子春心初萌的一丝情愫。 　　拍戏是件苦差事，拍古装剧尤其是件苦差事。 　　夏天拍冬天戏，厚厚的戏服能捂死人，中暑是家常便饭。 　　冬天拍戏则更不用说，即使不逆节令拍戏，观众看来厚实的古代冬装其实根本不抗寒，更别提古装剧的拍摄场地问题，偌大布景，根本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下了戏才能就着电暖烤烤火。 　　迟念在来涿州当天就抛弃了她那件薄羊绒大衣，涿州影视城的气温提醒她美丽和温度确实不可兼得。 　　出京之前添置了一些内穿衣物，偏偏忘了最要紧的外套。 　　不过不要紧，万能的某宝足以解决问题。 　　在快递衣物到达之前，迟念强行征用了宋衍的一件黑色长羽绒服，厚实又保暖，穿了一次就爱上了。 　　这件羽绒服居然是宋衍念大学时候的冬季校服，迟念惊了，戏剧院校居然这么贴心。 　　大家都念了四年大学，为什么她母校就不给发这种福利？ 　　宋衍穿上才到小腿的羽绒服外套，迟念穿上差点盖脚面。 　　如果从迟念背后看她，整个人都被淹没在宽大衣服里。 　　于是在《执金吾》剧组，天天都能看见一只黑色企鹅走来走去。 　　企鹅此时身后有了跟班，迟念的助理小韩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到了涿州。 　　迟念已经穿惯了宋衍的黑羽绒，觉得暖和又方便，干脆不打算还了，即使小韩带了相对好看的厚外套过来，也没换衣服。 　　也不带手套，把手缩在袖子里，摇摇摆摆地走在前面领路，小韩抱着刚刚带过来的琴，开车送小韩过来的公司司机则是提着一大兜吃的，跟着迟念来了片场。 　　迟念分发完一圈吃的，才去找导演。 　　给导演递了一袋牛肉干，迟念同情地看着正在拍戏的宋衍，大冬天的，为了让身形看起来不臃肿，只在戏服里面穿一件保暖内衣。 　　光想想都要打哆嗦了，涿州影视城唐宫部分的屋子建得高而阔，室内戏和室外戏说不好那个更遭罪，室外戏要受风吹，室内戏则是阴冷，屋内比屋外还冷，因为不见太阳。 　　迟念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怜悯道：“真可怜。” 　　导演注意着监视器里的动静，其实这场戏不太重要，副导演盯着就行，可他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得看看。 　　因此能一心二用，跟迟念讲话道：“别可怜他了，小伙子火力壮，多冻冻对身体好，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尹岁岁那戏服……” 　　对哦，尹岁岁虽然造型很好看，可仿唐装的衣服，哪怕是冬衣也很薄，大冬天还要露一截子胸脯，还有跳舞的戏份。 　　迟念瞬间很想死，她想她这几天当无事闲人是当飘了。 　　迟念是来救场的，需要有个缓冲期，起码要给时间熟悉剧本，背背台词。 　　录《归园田居》的时候，迟念和宋衍互相练过对戏，迟念因此对《执金吾》剧本还算熟悉，可那个时候她主要看的是女主的戏，尹岁岁的部分只是大致翻了翻。 　　《执金吾》的编剧在业内颇有名气，是古装剧专业户，很有两把刷子。 　　迟念看剧本的时候看的津津有味，只从剧本看，《执金吾》质量胜过《蝉夏时光》。 　　AG影视部的实力不得不让人佩服，扔出去的《蝉夏时光》外人看来已是优质资源，可跟AG握在手中的相比，到底是不如的。 　　《执金吾》的导演和编剧是有野心的，他们根本不满足于拍一个让宋衍苏苏苏，帅帅帅就够了的偶像剧，而是想要一部拥有观众粘黏性的剧。 　　什么叫观众粘性，打开电视机，那些不太有钱的地方台在非黄金档时间一天能放□□集，一年重播好几遍的老剧就叫拥有观众粘黏性。 　　如果一部剧能被买来N轮播放权反复播放，观众要的就不再是对剧情的新鲜感，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依然喜欢看，就证明这类剧集拥有一种经典的构造，它吸引观众注意正在进行的东西。 　　一部这样的好剧，主角当然要出彩，可配角也要立得起来，才能交相辉映。 　　像《执金吾》里的不同角色，就有很多可发挥的空间，迟念细细揣摩，她觉得不少角色其实都有能表现的地方。 　　举例来说明，《执金吾》里的尹岁岁这个角色，妙就妙在要演员一人饰两角。 　　尹岁岁和尹年年是双胞胎姐妹，为了方便复仇，从她们进入东都的第一天开始，就成了一个人，东都城里，只有尹岁岁没有尹年年。 　　尹岁岁琴书歌舞样样擅长，可实际上对外应酬的是妹妹尹年年，她温柔解意，跟士大夫们往来唱和，谈吐有物。 　　姐姐尹岁岁负责杀人和跳舞，尹年年有心疾，不可多动，也不会武功。 　　两个人合成一个人，要让戏中人分辨不出，又得暴露蛛丝马迹让宇文旻起疑。 　　其间怎么把握，是很有难度的，因为要说服观众，前期剧情未揭晓时，要让观众相信只有一个尹岁岁，等剧情进展开来，要让观众在上帝视角看见性格截然不同的尹岁岁和尹年年。 　　常见的双胞胎扮演方法是做两套有区分度的造型和妆容。 　　这样可以极大降低表演难度。 　　但是尹岁岁和尹年年的扮演不行，她们在剧中就是要瞒着剧中人物，想让别人以为她俩是一个人。 　　那么势必要做一模一样的打扮。 　　这个角色难演，这是剧组共识。 　　大家都等着看迟念要怎么在表现好尹岁岁的同时，扮演好尹年年。 　　系统开启《执金吾》支线，虽然没提前通知迟念，打了迟念个措手不及，可还给的优惠还是给了的。 　　这次附带开启的新功能叫【表演记忆存储】 　　之前迟念在系统空间进行表演尝试后，系统只提供打分功能，如今这个新开启的功能则是可以保留迟念表演时的状态和情感，一旦迟念需要的时候，她可以激活存储好的表演记忆，快速回到被保存在表演空间中表演状态。 　　系统一贯很小气，之前【身临其境】迟念大笔积分砸下去也只够升到二级勉强够用。 　　现在的新功能也只能储存一次表演状态，想要存新的，必须删掉旧的。 　　你说你想存多一点？表演等级突破level50，外带五万积分一个存储空格。 　　迟念试图跟系统讨价还价，系统振振有词【如果升级太过容易，宿主根本不需要努力，这样哪里会有动力不断进步呢？】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告辞！ 　　迟念也是个凡人，功能刚出现，她其实动过一点小心思。 　　这个新功能在某些时候其实可以制造很bug的效果。 　　如果可以无限制的存储不同的表演记忆。 　　那如果找到够合适的剧本，比如时下流行的人格分裂症主角，演起来岂不是手到擒来？ 　　完全可以玩长镜头拍摄，通过在一个镜头里切换不同表演记忆来表现不同人格。 　　不知内情的人看了估计要觉得她牛叉的不行。 　　搞个表演奖项也不是不可能。 　　以上皆为迟念YY，她也就想想。 　　即使这套歪门邪道的搞法行得通，迟念也不能用，因为只能有效一次，总不能天天演人格分裂症吧。 　　好的表演永远是深刻的，表演天才们把对角色的扮演深入到灵魂的层面。 　　影史上那些让人倍感震撼的角色，又有几个是炫技性的不同人格扮演？ 　　对人物内心挣扎与冲突的外化，人类普遍感情的不同角度呈现，人性的伟大揭示，比流于表面的几个不同人物拼凑，要难得多，也真诚得多。 　　迟念拉片只选取经典作品，随着她表演水平不断提高，鉴赏水平也不断提高。 　　她对表演的审美趣味，也从普通影迷级别走向专业级别。 　　迟念对最高级的表演模式有两个词作为概念。 　　朴素，真诚。 　　这两点，她都离得远。 　　当下的她，还在学习不同表演技法的路上，是做加法，加法做到极致，才能开始做减法。 　　不过系统新功能还是很有用的，起码对于电视剧要求的表演水平来说，那是相当契合。 　　迟念让小韩带她的琴过来是因为用不惯剧组找来的道具琴，弦都涩了，而且用料很差。 　　她之前拍《汉武故事》也用到了琴，弹唱《长门赋》。 　　自从进了娱乐圈，这门当初于文泉让她用来陶冶情操的特长特别有用武之地。 　　救个场都能撞上。 　　宋衍下戏，他的助理赶忙冲上去给宋衍披衣服。 　　迟念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宋衍，里面装了温度合适的红茶水，润喉解渴暖胃。 　　“小韩把琴带过来了，我觉得我可以准备上戏了。” 　　宋衍喝两口茶水，身体缓过劲来，点点头道，“你给琴试试音，咱们先从那些歌舞戏开始拍，文戏往后放。” 　　这是正常安排，把不需要感情爆发的戏放在前面，逐渐酝酿感觉，等这类戏拍完了，演员也逐渐入戏了，再拍那些大段台词和推动剧情进展的文戏。 　　当天夜里，《执金吾》剧组有幸现场听了迟念闻名圈内的琴歌。 　　迟念现场试音，曲子选了有名的《春江花月夜》 　　因为这首名诗的结尾句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是不是《执金吾》的作者给这对小说中的姐妹起名的出处呢？ 　　第65章、看片会？ ... 　　“啪嗒”一声，蘸饱了高档印泥的公章重重地落在了一本合同书的末页，在纸页的空白部分留下了个鲜艳通红的戳记。 　　盖完章，香柚台新任购片主任傅少峰长吁一口气，觉得今天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把公章收起来，又用黑色签字笔在合同书上签下了他自己的名字。 　　标志着《蝉夏时光》这部剧被香柚台收入囊中。 　　跟傅少峰对着坐的《蝉夏时光》制片人王关春看起来心情极好。 　　“老傅，这下你能放心了吧，咱俩谁跟谁啊。” 　　“老王你够意思，要不晚上出去喝两盅？” 　　傅少峰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对王关春不耐烦的很，就差破口大骂了。 　　想想当初，那时候电视剧市场是纯粹的买方市场，谁家购片主任不是被小心伺候着，更别说那个时候独霸市场的香柚台了，轮得到王关春跟他在这儿装大尾巴狼？ 　　可今时不同往日啊，香柚台这两年在走下滑路，去年更是丢掉了保持多年省级卫视收视冠军。 　　去年九月份的秋季招商会就已经让台长在台里大发雷霆，十二月份的年度结算后，全台更是跟着气氛消沉。 　　一片惨淡之中，傅少峰被请出来收拾残局。 　　他的上级在上一次电视台内部斗争里失势，连带他也没了购片主任的位置，给了个闲职让他喝茶看报，遛狗训鸟。 　　傅少峰自从调岗，表面上看起来相当无欲无求，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可回了家却天天研究市场变化，关注各大电视剧制作公司的动向。 　　傅少峰知道他的继任者是个酒囊饭袋，搞关系一把好手，办实事一窍不通，有这样的领导，购片部的那些废物根本做不好事。 　　而且现在也不是香柚一家独大的时候了，荔枝，西红柿还有白梨三个地方台靠着地区经济实力强势崛起，收视之争一年比一年激烈。 　　香柚台的购片主任以前可以闭着眼睛买电视剧，制作方求爷爷告奶奶，大笔回扣喂着，才能让香柚把剧买了，有香柚强大的收视基本盘奶着，收视率都不会太差。 　　现在你放部烂剧试试，本来网剧市场的不断发展就对电视台收视影响巨大，观众选择变多以后香柚也在不断流失基本盘，上任购片主任眼光不好，去年一年的多次黄金时间段收视率惨败他要背大部分的锅。 　　傅少峰走马上任，第一件事是重启青春剧场，第二件事则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迟念的第一部上星剧《蝉夏时光》。 　　三轮竞价，傅少峰逼退了荔枝和西红柿，签到了《蝉夏时光》的首轮卫视播放权。 　　虽然被《蝉夏》制作方割肉割的疼，但心里也着实稳了不少。 　　今天是一个四十多家业内知名制作商联合搞起来的看片会，卫视播放权和网络播放权都卖，买方和卖方来的人都很多，场地里挤的全是人，空气里弥漫着人民币的味道。 　　听了傅少峰的邀约，王关春语气里充溢着满满的得意，表情虚伪地拒绝道：“我也想啊，可实在抽不开身，网络播放权那里好几家等着跟我谈呢，改天吧，改天我请客。” 　　“那老王你忙，我再去别家看看。”，傅少峰心下腻歪，恨不得早点走人。 　　他也确实要看看别的剧，在傅少峰的规划里，还缺两部制作精良，有ip有明星的古偶，如果有机会，他还想拿一部正剧，有这些，就差不离了。 　　离开《蝉夏时光》的展位，傅少峰迎面就撞上了另一个老熟人，AG影视部的副总监杜毅。 　　两人寒暄两句，傅少峰就谈起了工作，问杜毅有没有好剧给他。 　　杜毅两手一摊，“卖完了。” 　　AG的剧向来不缺买主，手快有，手慢无。 　　既然卖完了，傅少峰也不想多聊，他计划去宝华看看。 　　没想到杜毅话没说完，“拍完的是卖光了，我这里还有部没拍完的，你想不想看看，虽然只做了个粗剪。” 　　“老杜你可真行，都没拍完就拿来卖？” 　　“不看拉倒，我就是出来上个厕所，放映室里一堆人等着我回去呢。”杜毅看起来似乎只是无心之邀。 　　傅少峰大脑飞速转动，想的全是AG官宣但是又没拍完的各种项目。 　　难道是那部？ 　　“你说的不会是《执金吾》吧？”，傅少峰问道。 　　杜毅眨眨眼，浮现出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老傅，来不来？” 　　当然得来。 　　五分钟后，傅少峰坐在了AG的放映室里。 　　杜毅说粗剪还真没骗人，跟别家制作精良的预告片比起来《执金吾》相当简陋。 　　感觉像是导演把觉得不错片段随便剪了剪凑了十五分钟就送过来了。 　　甫一开场，耳边就响起低沉的男声旁白：“从我捡起素质那一刻起，也许注定了行走在阴影中的命运。” 　　这个声音傅少峰可太熟悉，他女儿最近天天开着电视的最大声量看仙侠古装《夺天记》，发个朋友圈也全是她心心念念的“尊主”。 　　宋衍的声音又有辨识度，一开口就被傅少峰听出来了。 　　画面直接切入正题。 　　国朝初立，诸蕃未平，而身处北方的辽国大势已成，西夏秣马厉兵，宿敌北汉尽管已是苟延残喘，但太原到底尚未归宋。 　　乾德三年，大将刘光义，曹彬攻灭后蜀，在报捷的快马抵达东京之前，已经有人从蜀地回转，以更快的速度抵达了宋的都城――东京。 　　宋衍扮演的宇文旻骑马疾驰而过，身后跟着二十余骑，马蹄声浩荡，气势惊人。 　　皇城司要第一时间向皇帝报捷，并报告军务消息。 　　不止会收集有关后蜀的一举一动，刘光义与曹彬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宇文旻的眼睛。 　　傅少峰盯着镜头，他知道敢拍骑马场景的正面动态，由远及近，没有切换镜头，这是因为没用替身，真人上阵，只一个镜头就告诉大家不需要担心制作方会搞扣图这种骚操作，都放下心。 　　画面一转，宇文旻已经出现在了大内，与刚从议事殿出来的赵匡义正好撞见，两人发生了一番言语交锋。 　　大段文戏流畅无比，台词无一句废话，三言两语已经让人了解到故事背景，并点出了戏剧矛盾。 　　宇文旻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位高权重的皇城司暗卫首领，掌刺探监察，东京城中上至重臣勋贵，下至贩夫走卒，都对左承天门内的皇城司讳莫如深。 　　皇城司不隶台察，不属三衙，骄悍难训的禁军诸将也要在皇城司面前倒退一射之地。 　　因为皇城司是离皇帝最近，也是皇帝最信任的存在。 　　亲从官护卫左右，亲事官则为耳目，是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然而宇文旻却也因此如履薄冰，他是赵匡胤手中最锋利的刀，让人忌惮的同时，自己也充满了危险。 　　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聪明如宇文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与赵匡义的谈话掀开《执金吾》的第一个大案，事关天家，皇长子赵德秀早夭案。 　　放映室中众人被重重悬念吊起胃口的时候，画面却转开来。 　　宋衍扮相年轻不少，只见他金冠束发，缓带轻裘，斜靠在一处华美厅堂的二楼栏杆上吹箫。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风流蕴藉的少年公子，引得满楼红袖招摇，他却一心看向台上的舞姬。 　　以萧音伴舞。 　　舞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长钗坠发双蜻蜓，碧尽山斜开画屏。 　　虬须公子五侯客，一饮千钟如建瓴。 　　鸾咽姹唱圆无节，眉敛湘烟袖回雪。 　　……” 　　软语呢喃，娇媚动人，酒不醉人声醉人，还未见着人，听曲的人骨头却已酥了大半。 　　遮面的团扇缓缓撤开来，紫衣珠饰，盈盈玉面，好一个佳人。 　　台下有人击节而赞， “琳琅天上闻仙音，东都有女名岁岁。明年章台行首，必是琳琅院中人。” 　　话音刚落，镜头调转，月夜里，有一辆马车行走在宵禁时分的大街上，大雪初停，只闻车轮辘辘碾雪而发出的声响。 　　有个手持红伞的白衣女子踩着防雪的木头高屐缓缓而行，正好遇上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忍不住看向那女子，女子手中的红伞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袅娜的身姿和那正持着伞的一只玉手。 　　即将擦身而过时，女子开口道“车上可是刘昭远刘衙内？” 　　“正是在下，不知小姐……” 　　车内人话未说完，就见那白衣女子将手中红伞抛向了天空，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细剑。 　　突然之间，弱质女流暴起发难，兔起鹘落，只一剑就刺死了车中人。 　　死者似乎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气绝之前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是你？” 　　女子并未回答，红伞此时悠悠下落，又被女子拿在了手中。 　　杀人的时间非常迅疾，伞还未落，目标已经毙命。 　　赶车的车夫方才回过神来，正要呼救，却也被女子一剑割喉。 　　女子好整以暇地将二人拖下车，在雪地之上对着两具尸体捅了三十四下。 　　此时，能听到巡夜的军士靴声橐橐，将要巡行而来。 　　女子抿唇轻笑，唇色如饮血一般。 　　这时方才看到女子的脸，红伞下，露出一张绝色脸庞，竟是方才见到的舞姬，却不见在琳琅院中的半分媚态，唯有森森冷意。 　　女子轻盈一跃，踏屋脊而去，消失在视线之外。 　　而后是新的场景剪辑。 　　傅少峰看完剪辑，问坐在身边的杜毅，“现场收音？” 　　杜毅迟疑了一下，“有一部分能做到。” 　　傅少峰接着问，“迟念戏份有多少？” 　　“七集。” 　　“太少了，能不能再添点。”，傅少峰不满意道。 　　杜毅为难道，“我们得考虑剧本结构。”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迟念演的这部分是前传，电视剧正好把这部分放在开头。 　　戏嘛，前期宣传得好，有噱头能拉住观众，后面只要不崩，那不如开头精彩也没太大问题。” 　　“然后你就拿着迟念这部分先来糊弄我们？”，一共十五分钟的剪辑，看下来险些要以为女主是迟念。 　　“随便剪剪，谁知道老史怎么搞得，他给我发过来的就这些。而且主要看宋衍，他演的没毛病吧，我们公司可是很看重他。”，杜毅怎么会承认呢。 　　“呵呵”，傅少峰掏出烟盒，“出去来一口？” 　　这是他要和人商量事情的惯用开头，杜毅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 　　“行啊，咱们走。” 　　―――――――――――― 　　《执金吾》换掉尹年年扮演者，影响最大的是女主角苏婧。 　　换角之前明明拍得好好的，戏份也拍完了大半。 　　因为女主的冬天戏不多，所以她不用太早去涿州。 　　可等到苏婧二月份到涿州影视城的时候才发现，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变天了。 　　从第一场戏开始就觉得怪怪的，导演怎么拍都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 　　更别提剧组里那些异样的眼神，连地位不高的群演都在背后说她的小话。 　　苏婧被搞得浑身不自在，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拍到第三天，助理终于打探清楚了。 　　因为迟念救场的缘故，苏婧成为了被对比对象。 　　而此时迟念已经拍完了尹岁岁的所有戏份，离开剧组然后返回了S市。 　　这让苏婧想找个具体仇恨对象都找不到。 　　只能痛苦地听助理汇报打探来的消息，什么台词很好，跟宋衍对戏直接现场收音，好几天都拍得很顺拍摄效率特别高，老是一条过，演技特别灵，根本不用分开拍双胞胎姐妹戏份，切换不同性格跟玩一样…… 　　苏婧还不能跟人翻脸，剧组都是AG的人，她是宝华的艺人，两个公司常有项目合作，《执金吾》是经纪人给她抢来的，原本AG计划的是找自己人演，靠着多方博弈，才把女主敲下来。 　　经纪人算盘打的好，电视剧男女主很方便炒cp，一旦炒热了，男主虽然会吸女友粉，可是从cp角度是女方获益大。 　　宋衍热度正高，简直是最好的绯闻对线，《夺天记》那个靠投资人直接上位的空降小花营销成功就是强有力证明。 　　宋衍这里从来不配合都给搞了个风生水起，没道理宝华搞不出更大动静。 　　苏婧是宝华定下的小花主推，根本不缺戏演，非要找一个大男主戏来担主，为的就是尽快在热度上炒起来。 　　可AG肯定不乐意，又遇上了意外。 　　比起苏婧，从公司利益出发，AG影视部宁愿搞内部配平，更何况迟念确实比苏婧要好。 　　苏婧只能咬着牙拍，再怎么样她也是女主。 　　给经纪人打了电话，经纪人盘算一下反而安慰她，“拍完就好了，迟念有剧没上呢，现在当然得抓紧宋衍，等她和卫朗的那部剧上了，就是为了电视剧也得冷冷颂念的热度，这不就是咱们的机会？” 　　被人咬牙切齿恨着的迟念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做综艺嘉宾。 　　爱豆养成计划第二季开始录了，作为第一季的女团TOP被节目组邀请过来当男团第二期的特邀嘉宾。 　　宋衍要在《执金吾》杀青以后才有时间，他跟迟念一个习惯，一旦进组整个就泡在剧组不动弹了，能去参加跨年晚会还是因为《执金吾》剧组集体放假了。 　　回到熟悉练习生基地，迟念对着落地镜和把杆真的觉得恍如隔世，其实不过才过了一年时间而已。 　　这一季男团主题曲叫《only you》，是首洗脑的口水歌，通篇都在跟粉丝表白，演唱难度很普通，配合的舞蹈动作也不难，毕竟要照顾练习生们的平均水平。 　　迟念学的很快，录制的时候，她要跟练习生跳节目开场。 　　“一二三”，迟念数着拍子，“走！” 　　站在迟念身后的专业舞者一起跳了起来，有的练习生正在录制别的部分，找不齐人，所以节目组安排专业人士先配迟念找舞台位置。 　　已经录完的几个练习生站在一边看着，小声讨论着迟念。 　　“念姐这也太厉害了吧，她上午过来，吃午饭的时候还说自己练舞要练很久，现在跳的这种水平比成PD都好。” 　　“噤声，让成PD听见你不想混了？” 　　说话的练习生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练习生舒远看着迟念的动作，坦然道：“念姐确实比宁姐厉害，不然为什么念姐是上届的top。” 　　他口里的宁姐就是跟迟念一同参加第一季IDOL养成计划的成宁，节目结束后发展也不错，刚好赶上AG的总经理林总带着经纪人总监陈舟出走DS。 　　陈舟有了之前的经验，跟浣熊视频加强了合作，不仅派了练习生，还把成宁塞进来做了PD 　　。 　　舒远也是DS的人，所以他不喊成宁为PD，用在公司的叫法，喊成宁为宁姐，显得亲近。 　　“你看舒远都认，怕什么啊。”，最开始说成宁不如迟念的练习生舒服了，他是AG出的练习生，当然站迟念这边。 　　“两位少爷真是惹不起，你们说了没事，考虑一下我们这种普通人。” 　　“舒远你怎么办到的啊，宁姐照顾你就算了，毕竟是你师姐，怎么念姐对你也另眼相看。” 　　“可能是看舒远这张脸长得好看，嘿嘿嘿。” 　　舒远扔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滚开，别瞎说，等宋衍来了你们是不是想我死？” 　　迟念和宋衍绯闻圈内传的很广，很多圈内人干脆觉得他俩在谈地下恋情。 　　“那念姐怎么就对你不一样，还指导你跳舞，我好酸啊。” 　　因为他是陈舟的人，陈舟离开AG以前，带的最后一个人其实是迟念。 　　有份香火情。 　　晚上九点多，第二期节目录制大半，迟念录完需要她出镜的部分，请了几个人吃晚饭。 　　舒远赫然在列。 　　火锅腾腾热气里，舒远没话找话，“快过年，念念姐在哪里过年？” 　　迟念愣了一下，“在S市吧。” 　　“对哦，忘了念念姐家在S市。” 　　家？ 　　哪里算她的家？ 　　B市的别墅是她爸爸的家，不是她的。S市中心那栋占据整层楼的高档公寓是她妈妈暂时休息的地方，算得上家么？ 　　或许AG免费提供给她住的那件小公寓对她来说更有家的味道。 　　要不要买套房子给自己住呢？ 　　迟念突然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今年她跟宋衍约了一起过春节，他们两个都是要找个地方过年的人。 　　迟立女士昨天就跟女友们带着新找的小男友朋友去了巴黎。 　　她妈在对她之外的事情上是个弃绝所有传统的人，春节这种节日，很多年没过了。 　　跟于文泉这样喜欢传统文化，立志做个儒商的人，确实过不到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皇城司在历史上真实存在，是宋朝的间谍特务机构，源于五代时期建立的武德司，皇城司这个名字其实宋朝中期才改名的，可我觉得武德司听起来不够大气，就直接用皇城司了。 　　文里的东京和东都说的都是现在的河南开封，可能大家更熟悉汴梁这个称呼，但是汴梁是元代才有的名字，最开始开封叫大梁。 　　郭威柴荣赵匡胤赵匡义刘光义曹彬王峻还有赵德秀都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戏中戏用到的年号是真年号，故事发生的显德五年完了就是显德六年，这一年柴荣病逝，陈桥兵变发生，赵匡胤黄袍加身，后周结束，宋朝建立，属于文官的时代开始了。 　　又更新迟了，最近几章不大好写，老在改，大家见谅，《执金吾》的这个戏中戏暂时告一段落了，下面应该会顺畅一些了。 　　第66章、玛丽苏？ ... 　　作为国内最大的编故事型问答网站，某乎向来以抖机灵型回答和故事体型回答为特色。 　　起初以理性，专业，分享为瞄准点的网站定位似乎有点走向了奇奇怪怪的方向。 　　很多用户一开始抱着学知识态度进来，结果带着两包故事出去。 　　蒋秋澜如今混在这里的乐趣已经不是学知识看经验，而且打发无聊。 　　最近热榜第一的提问是《如何看待知名女星迟念的小说作品一吻定情》 　　最高赞答案跟小说没有任何关系。 　　【泻药，我不知道回答里说迟念满脑子玛丽苏的人怎么想，可她本人和她本人经历不就是玛丽苏本苏？#贴吧滑稽脸#】 　　接下来才是各路人马写出来的五花八门的各色分析。 　　有个加v的小说作者的回答挺靠前的。 　　【泻药，读书是件极私人的事，不同类型的书满足不同的阅读目的，这才是我们文化多样性所在。 　　当然，做到历代流传，被人们反复诵读的经典书籍确实有其书格，可以彰显读者的阅读品味。 　　但是人生不只有严肃，还有逸乐与放松。 　　需要知道的是，并不是每一个写作者都会成为大师，正相反，如我这样会在十几年后就被彻底遗忘的小说家可能才是真正的大多数。 　　我们这些无疑会被时间遗忘的人和我们所创作的作品，为跟我们同时代的读者提供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在评价一部作品时，要分清它的类别和目的。 　　迟念当初将《一吻定情》发布在女性向网络阅读网站上，说明她很清楚这部小说的定位，一部流传市井，打发闲暇的言情读物，既不求流传后世，也不指望写出任何深度，这不是一本青春言情小说应该承担的任务。 　　所以，我非常不赞同把对严肃文学作品的评价标准放在《一吻定情》上，如果这本书的作者不是迟念，我想应该也没人会这么做。 　　以我的标准，这个问题应该改为：如何评价作为一本言情小说作品的《一吻定情》。 　　拉拉扯扯说了这么多废话才进入正题，下面是我的态度。 　　作为一本言情小说，《一吻定情》可以说是精准而优秀的。 　　精准地瞄准了目标读者群体，拥有优秀的人物设计和剧情安排。 　　怎么证明呢，毕竟一千个读者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家对小说好不好看各有评价，但是数据不会骗人，一本小说能火，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我专门查了小说发布网站的数据，在未爆出作者真实身份之前，《一吻定情》上过二十天全频道金榜，截止到今年二月一日之前收获超过四万条评论，两百条长评，是当年网站的十大推荐书籍，并且成功实体出版，实体销量没有数据，给大家抱个歉，而这部小说的字数只有二十五万字。 　　有很多人吐槽迟念的地方在于她似乎颇为自恋，自己写小说就算了，还要公器私用，自写自演，让公司给她拍电视剧。 　　我们先不谈迟念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是AG公主，只说小说本身，我觉得大家误解了AG，《一吻定情》在我看来非常适合影视改编，现在流行的古装大制作大ip跟《一吻定情》比起来反而只是空有噱头，影视之路可能并不那么顺畅，如果有人不信，大可以拭目以待，等《一吻定情》播出以后再来论过。】 　　蒋秋澜给最高赞回答和这个小说作者的回答都点了个赞。 　　她心里十分庆幸没把她的某乎帐号告诉她的追星姐妹们。 　　她是宋衍的粉丝，自从偏AG的业内八卦号爆料宋衍和迟念要再度合作演偶像剧，而且是迟念写的小说所改编的偶像剧，粉群直接气疯了。 　　原本宋衍和迟念两个人的唯粉就是经常互掐的关系，最近因为《夺天记》热播，女主那方疯狂炒cp，搞得宋衍粉丝烦不胜烦，无暇他顾，两家的关系才稍微有点缓和。 　　如今消息一出，好么，谁还搭理那个走后门的整容怪，因为《夺天记》而出现的新cp粉一点也不厉害，还不够宋衍唯粉塞牙缝的，老对手才能和她们打个旗鼓相当。 　　这可能也算某种相爱相杀吧，只有某某群体才配做我家的对手。 　　宋衍粉丝给AG公司官微发了不知道多少条rsgj言论，要是宋衍经纪人王玫有公开的微博帐号，可能现在已经被激进粉丝抡着转发骂了。 　　刷屏的粉丝言论是恨不得偶像公司立马倒闭，天天心疼哥哥签了卖身合同，垃圾公司就知道消耗他热度。 　　其实蒋秋澜清楚，AG对宋衍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选择了。 　　《夺天记》，《执金吾》这种资源别的小生想接都接不到，萝莉粉被大粉忽悠傻了，觉得偶像除了他自己以外，他的身边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拖后腿的废物。 　　其实只不过是一种虐粉策略，有时候偶像身边的工作人员确实不聪明，可有的时候，这是粉群自行增强凝聚力的举动。 　　制造一种幻觉，用一句话描述就是：“哥哥只有我们了，我们才是对他最好的” 　　粉群需要自我感动，没有自我感动就不是粉群，这是一种每个群体都不可避免的群体心理机制，只是在娱乐圈表现的尤为明显罢了。 　　成熟点的粉丝呢，知道归知道，但这不妨碍公司安排不如她们的意的时候辱骂公司。 　　宋衍不是个会被轻易安排的人，逆来顺受？这四个字跟他这个人一起出现都是个笑话。 　　蒋秋澜自从因为选秀节目迷上宋衍，她从来没错过一条跟宋衍有关的信息，采访，节目，作品反复看至少两遍。 　　了解的越多越清楚自己偶像是什么样的人，宋衍对外人设颇为高冷，了解深了，蒋秋澜觉得其实宋衍内心比外边还要冷，他冷淡而聪明。 　　从选秀出道到现在，宋衍在事业规划上，每一次选择都是准确无误的。 　　在各种公开场合，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造型，从来不会出错，黑子找个嘲点都不容易。 　　都说没有缺点的偶像不容易让人zqsg，可宋衍像是一座由玉石组成的山峦，高不可攀，他的存在是很多粉丝对理想男性所能想象的天花板，他是向往的终极。 　　偶尔一次温柔显露，或者是交际性的幽默，足够让粉丝发疯。 　　这是究极高明的心理操纵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匮乏才能积累更多的向往和欲望。 　　蒋秋澜可以隐隐识别一些公司故意安排的东西，可还是忍不住着迷和沦陷，她吃这一套，所以心甘情愿。 　　可能已经戴上了粉丝滤镜，但是放眼整个偶像圈子，蒋秋澜有自信宋衍是做的最好的那个，这是个不允许自己有失误的强迫症偶像。 　　迟念也许是个例外，宋衍对迟念会表现出更日常的一面。 　　可蒋秋澜跟别的粉丝不同，对于迟念，一些女友粉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黑迟念，在她们的圈子和语言环境里迟念仿佛一无是处，蒋秋澜参与不进那个氛围，她觉得有些过了。 　　蒋秋澜因为好奇宋衍也对迟念做了观察，得出结论，迟念和宋衍有些相似。 　　迟念看起来也是又美又强，偶尔会卖个萌，犯犯蠢，这些都无伤大雅，迟念同样冷静而理智，一个演得了《富江》，给剧本做大段笔记，连人物深层人性都要琢磨透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没脑子的玛丽苏公主病患者。 　　这样的两个人，一起接一部偶像剧，哪怕他们真的谈了恋爱，也不可能是因为想时刻待在一起的情侣恋爱脑，必定是这部剧有足够好处可图，才会被选中。 　　至于有些人粉丝觉得这是迟念向宋衍粉丝的示威行为，这才是真正的粉丝脑，蒋秋澜简直想骂她们是nc，就是这些人在给粉丝形象拖后腿。 　　让蒋秋澜有些可惜的是她已经过了看言情小说的阶段，《一吻定情》她是真的读不下去，但是她能理解，因为她靠丈夫养的傻白甜闺密很喜欢这部小说。 　　翻翻《一吻定情》如今的评论区，除了大量的迟念粉丝和黑子，还有很多跟风而来的读者，这部作品肯定有可圈可点之处。 　　微信粉丝群有消息发过来，只是个五人小群，之前反对意见最强烈的一个小美女发的，【靠，王润心要给《一吻定情》写剧本，已经写了1/3了。】 　　【……】 　　【……】 　　【……】 　　蒋秋澜赶忙跟风，也发了个省略号，表示大家待在一个战壕。 　　王润心，业界王牌编剧，代表作多的百科要写三栏，作品是很多人童年和青春回忆，最初以写言情剧本出名。 　　【怎么……这部剧看起来有点靠谱了？】 　　【官宣了，导演是吴淼】 　　吴淼，AG影视部导演，辛夷奖最佳导演，名字就是收视率保障。 　　【这个项目，AG是不是要玩真的啊？】 　　蒋秋澜有些想笑，人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她没人分享自己之前的想法，有点高手寂寞的感觉。 　　在网络因为《一吻定情》而纷纷扰扰之时，拍摄完毕很久的《汉武故事》也有了动静。 　　之前装死很久的官微复活了，上线发布了两版预告片。 　　并且官宣了电视播放日期跟网络平台播放日期。 　　春节假期后第一天，《汉武故事》将会开播，网络平台是央视自己推出的APP，同步更新。 　　新年对电视剧来说是淡季，这个消息一出，很多人的反应是不愧是央妈，大剧也敢随便安排。 　　第二眼则注意到了宣传片的名头，居然有一版是青春版。 　　专门集合了出演《汉武故事》的所有青年演员，配乐跟正式版的磅礴大气截然不同，从由知名作曲家专门制作剧集配乐从选取了风格轻快的一首《烂漫》。 　　多年后，人们回过头来看《汉武故事》这部戏，会发现它遭遇了某种幸运的巧合，剧中的年轻一代正是当时华语影视世界里的新生力量，而也是这些年轻人后来成为了撑起影坛的中流砥柱。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在当下，没人可以准确预测那或许并不遥远的未来。 　　第67章、难题？ ... 　　腊月二十七，AG公司在明珠酒店提前举行农历新年团拜会。 　　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在公司小公子李睿居然抛下了一众高层，跟飞速蹿红上位的小花旦迟念相谈甚欢。 　　跟小公子一道出现的女伴孙筱当然处境尴尬，坐在自己位置上强颜欢笑。 　　AG缺什么不缺人精，大家见李睿和迟念相谈甚欢，自然有各种猜测。 　　还有人专门去寻宋衍，结果宋衍被影视部蔺总监找去说话。 　　自觉聪明的两下一对，觉得猜到些什么。 　　自从网络社交平台兴起后，AG每年都会在团拜会时找六个艺人出来，以公司名义录拜年视频，等到大年初一的时候放给公众。 　　这六个人是有讲究的，从AG的签约艺人里挑。 　　老中青三代，三男三女。 　　能代表公司拜年，公司对此人的态度和待遇可想而知。 　　今年的小字辈代表是迟念和宋衍。 　　宋衍自不必说，是经纪人总监王玫亲自签的人，从他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不可小瞧，早晚有一天是要上位的。 　　后来宋衍出道，形势也确实如此，公司资源倾斜，态度明显。 　　而迟念呢？据说是走已经离开公司的乔董的门路，经纪人是邱宾白，大家承认他有点本事，可毕竟年纪不算大，资历也没积攒到一定程度。 　　可邱宾白命好，前总监陈舟视他为心腹，连带迟念也受益。 　　等到陈舟去位，他带的迟念确是个大红的命，《富江》爆的让人失语，又赶上了慢综艺的趋势，《归园田居》口碑热度双丰收。 　　红也就算了，迟念偏偏演技上很有些天赋，一个女艺人，人气颜值演技都具备，那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据传影视部那里很看重迟念，过两年要委以重任呢。 　　不过迟念似乎脾气不好，她先是与经纪人总监王玫有怨，后来又接了楚卿的《蝉夏时光》，拍剧的时候更是没给小公子女友面子，听《蝉夏》剧组的人讲，因为跟孙筱不对付，迟念直接压戏把孙筱压的心理崩溃了，剧拍到后面还得找心理医生纾解。 　　这样的不通人情，平时又不爱交际，圈里熟人也不多，乔董还走人了，迟念按理说早该被收拾了。 　　可结果呢？ 　　人家混的风生水起。 　　孙筱根本不敢与之相争，王玫把宋衍推出去和迟念拍她写的小说改编剧，还找了王润心做编剧。 　　团拜会录视频岂止是给公众看的，也是给公司里的人看的，迟念之前录拜年视频的人是楚卿。 　　楚卿的名头是AG小一姐，迟念顶上这个位置，自然是公司态度，新一代女艺人，由她为首跟各家相争。 　　如今连混不吝的小公子都高看她一眼，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不少人心说，外号别乱叫，迟念这AG公主的名头，越叫越实，怕不是哪一天真的就成真了？ 　　围观的人想七想八，迟念却是觉得无聊，李睿这个人，她向来是瞧不上的。 　　可迟念参加了维扬的年会，李睿的酒肉朋友曾怀瑾跟迟念在年会上打过交道。 　　曾怀瑾知道迟念的身份，等于李睿知道了。 　　李睿今天的态度，不是因为她是迟念，而是因为她是于文泉的女儿于静姝。 　　来找她，除了为先前孙筱的事做补救，还是要探听她爸爸的打算。 　　于文泉派唐鸿羲进军娱乐业，迟念可以无所谓，其他人却不行。 　　维扬集团这些年，不动则已，一动必是霹雳手段，雷霆万钧。 　　圈内各家都怕于文泉起了心思，这霹雳雷霆砸到自家头上。 　　迟念安抚李睿几句，看他眼神就心下不喜。 　　李睿对她起了点心思，却又只敢到此为止。 　　女人在这方面有种天生的直觉，男人觉得自己掩藏的好，可实际上又能瞒得住谁呢？ 　　迟念见得多了，越发腻味，她不爱搞交际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此。 　　也许有的人就喜欢众星拱月，让旁人看得见吃不着，享受奉承，可迟念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可对于女人的皮相之美，很多男人的爱美之心相当肤浅。 　　这跟有钱没钱，有权势没权势全然无关。 　　男人看陌生美貌女人的眼神，可以评判很多事情。 　　纯然对美丽的欣赏是少数派，这种赞赏是很有风度的，迟念乐于接受，她觉得拥有这种目光的人，是可交之人。 　　而李睿显然不是如此。 　　三言两语打发走，迟念总算得了份清净。 　　维扬不过刚入场，且看样子是要做平台做渠道，迟念还要借AG的资源和人脉行事，不能得罪李睿太过，面上起码得敷衍过去。 　　邱宾白见上司的上司走了，连忙凑过来。 　　“小公子急躁了。”，邱宾白评价道。 　　“他如何，不关你我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小公子如果本事不够，那AG怎么办呢？” 　　“李家人做不好，自然有别家人来做。” 　　邱宾白闻言一惊，可也没深究，他还以为迟念说的是内部争权，AG内斗不止于艺人，他在AG这么久，见怪不怪，转而谈起剧本。 　　“剧本挑的怎么样了？” 　　迟念听邱宾白的话，语气难明。 　　“看倒是看完了。” 　　只说看完了，连名字都不提，邱宾白自然懂了迟念的态度。 　　“怎么？都不满意。” 　　“动辄七八十集，哪有那么多事要拍，剧本压根撑不起来，跟注了水的猪肉似的。” 　　“没有办法啊，影视部的导演和编剧们也不愿意，可公司是要挣钱的。”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电视剧买卖是按集数算钱的，如今泡沫太多，不谈主演们越来越夸张的片酬，只是人工，器材，场地租用……各方面的拍摄成本也越来越高，现代剧还好点，广告植入能补贴一下，古装剧就难了，网剧能插播广告，上星剧不行啊，看着不太正规了。 　　提高集数价格倒是能解决问题，可是买家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乐意多算钱，一旦每集电视剧的市场平均价格提起来，这涨价趋势就挡不住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于是只能越拍越长，拍得长了，哪里是好事呢。 　　“公司的那部任务剧倒是不错，听说是央八订的？”迟念矮子里面挑大个，勉强选了一个。 　　“你说《唐传奇新编》？相中哪个部分了？” 　　“《灵应传》或者《红线传》都可以。” 　　“每个部分最多不过12集，要不你再挑挑？” 　　“要不你找部谍战剧？古偶我是不想演了。” 　　其实迟念还有一个想法没说出来，她也演了几部剧了，越演越觉得不满足。 　　人是一种欲望动物，驱动向前的，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性。 　　对钱，对名，对享受，或者其他比这三种要高尚一点的东西。 　　迟念有系统帮助，演技飞涨，外人看她演戏，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迟念本身呢，她不想演偶像剧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_→ 　　她想演更难一点的角色，如果长久泡在偶像剧圈子里打转，哪能有什么进步呢？ 　　可想演别的类型剧不是那么容易的。 　　AG每年开的最多的还是偶像剧和肥皂剧，甚至拍些没水平的抗战剧，原因简单，这类剧拍起来简单还挣钱。 　　像那种引起重视的正剧，拍的不多，还多是男人戏，出彩的女性角色也是留给走青衣路的女演员的。 　　花旦受年轻人喜欢，端庄大气，长了贤妻脸的青衣派也是有存在理由的，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年轻人，掌握遥控器的往往是中老年群体。 　　更何况，这类剧是人气花旦转型时候才要考虑的。 　　邱宾白听了迟念的建议，为难道，“不是时候啊。” 　　是啊，不是时候啊，迟念红的太快，演技也涨得太快，如她这样的小花旦，培养演技还来不及，只愁演不好送到手里的剧本，哪里会愁剧本太简单不值得演呢？ 　　迟念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告诉邱宾白过完年再说，也不用急于一时。 　　等迟念结束团拜会，回到家里。 　　久未说话的系统突然出声道【与其想从电视剧里找门路，不如试试电影。】 　　“我现在可是走电视剧任务线，视后没到手呢，乱开电影线真的ok？” 　　【本系统才不古板呢，电视剧圈子不好做，不如演电影，肯定是个提高演技的好机会。等你有了电影圈资历，再回过头来谈能拿奖的电视剧，可能要容易很多。】 　　迟念苦笑，电视剧都不容易，电影这种更高端的谈何容易啊。 　　倒不是迟念演不了电影，AG在电视剧市场跟宝华共执牛耳，在电影市场，也是踩一脚，圈子震动的存在。 　　可AG人也多，资源分配层级分明，好电影那是大花旦们才有底气去拿的资源。 　　迟念也算受公司重视，可她资历太新了，出道到现在，满打满算两年都不到，人气是有人气，红也是实打实的红，可这种流量变现最好的地方就是在电视剧市场，方便卖剧。 　　说到电影，电影圈和电视剧圈就是两个圈子，不说泾渭分明，那也是差别极大。 　　数数每年的电影票房排行榜，那些名列前茅的作品，有几部是靠流量明星撑起来的？ 　　没到转型期的小生们即使有幸参演了当年的大制作，他们谁敢说票房是靠他们得来的？ 　　谁敢说那就是登月碰瓷。 　　有个字很精妙，“蹭”，在电影圈大佬们这里，给年轻人在自己电影里找个角色演演，“蹭”上好作品的边，攒攒资历，是提携后进，也是人脉打通了的结果。 　　电影圈里，人脉资历，远比红不红重要的多。 　　小生尚且如此，小花的处境更是尴尬。 　　大导演们一向不爱用已经走红的女艺人，不好调/教，而且走红了女艺人，好多演个电视剧都要被吐槽演技，演对表演水平要求更高的电影，那更是…… 　　咳咳，太恶毒的话就不多说了。 　　更何况大导演们自己是金字招牌，票房保证，名头摆出来，在院线那里的作用，一个能打十个流量明星。 　　既然如此，不少人都喜欢搞沙海淘金，找个素人出来自己培养，圈内不少x女郎就是明证。 　　除了黄金一代那批人，后来的x女郎大多有些毛病，电影里看着高级，有质感，等到想跨界演电视剧的时候，大家看起来反而尴尬，觉得这长得不讨喜啊，演技也没多好。 　　因为好多人长了张适合电影镜头的电影特供脸，甚至是只适合她出道时的那部大制作的特供脸。 　　对某个角色来说，天造地设，演完了，大导们就不在意了，人是为了角色特意选的，是人恰好合上了角色，演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我送你一个出身我名下的名头，还有个电影圈出道的高起点，非常够意思了。 　　需知，有些大导更懒，要么是对某个女演员情有独钟，引为御用，要么干脆让自己太太演女主，连挑人的环节都剩了。 　　原本电影圈就是导演天下，为数不多能撑起电影票房的演员又几乎全是资历深厚中生，女演员不管是从选择面还是从话语权上来说处境都很差。 　　有些大花旦年龄到了转而去当导演，未尝不是看透前路已尽，需要换条路走呢。 　　当然，随着国内电影市场的盘子越做越大，电影产量也逐年增加，年轻艺人想接电影也是接的到的。 　　可能够到的资源顶点也有限，投资不错，拍摄班底也不错的中型制作商业电影主演，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女演员有门路，大可以去大制作了打打酱油，搞个卖脸当花瓶的角色，可这除了一时风光还有什么用，这种角色能是你，也能是别人，娱乐圈难道还缺漂亮花瓶，美色是这个圈子最不缺的东西，反而只是最起码的敲门砖。 　　想要为长久计，真正的一步接一步走上大花旦的位置，是要费很多心思，同时有那么一点运气的。 　　迟念如今被公司看重，邱宾白能一下子给她好几个古装剧本，这是别的地方很少见的情形，也就AG了，可即使是AG也不可能如电视剧这般拿几个电影剧本给迟念挑，这是有影后在手的大花旦才能有的待遇，比如给公司撑门面的周影。 　　迟念现在真是恨不得她是个资源咖，那些拿的到时尚资源的流量只是看起来风光。 　　能接连不断拿电影试手的演员才是圈内真正的资源咖。 　　很多人只能看见流量明星演了烂电影，可也是因为主演有名气，电影扑了才有水花，起码大家知道扑了。 　　每年多的是扑了也无声无息的电影，不少都是这类资源咖演的。 　　尤其是这些年港台势微，越发抱团起来，为了能把自己人推出来，资源喂的不要太多。 　　内地市场太大了，又占据主动权，反而一盘散沙，也不团结。 　　大家聚在一起，除了看强捧灰飞烟灭的笑话，谁也不会以圈子利益为重，集圈子之力推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迟念发愁的时候，正有人要给她瞌睡送枕头，还有些忐忑不安呢，因为觉得是在“算计”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有意外发生，告罪一下。本卷还是以电视剧为主，但是要给进军电影做铺垫，不然电视剧刷完副本再去电影圈从零开始不合逻辑，虽然电影圈确实看起来高贵一点，但是也不至于差距那么大。 　　第68章、冤大头 ... 　　黎瑞达深悔自己昨晚贪杯，喝酒误事啊！ 　　醉后胡言着了道，搞得春节假期才过一半，却要陪屠子肃去当恶客，为他那部电影找他理想中的女主角。 　　自从《富江》爆红，主演迟念自然是获利不小，作为导演的黎瑞达也不可能被人忘了，公众里声名不显，业内却很认可他的能力。 　　事实上，黎瑞达已经组了班底，开了一间他主导的工作室，下一部作品已经在筹备当中了，过完年，休息够了就开机。 　　对于娱乐圈中人来说，所谓的休息，很少有真休息的，呼朋引伴，喝酒聊天，拓展交际圈也好，纯粹玩乐也罢，才是日常。 　　黎瑞达有才华，为人也有些傲气，却不可能如迟念那样宅在家里过年。 　　导演这份职业，除了个人才华，还要有钱有人，拉的来投资，凑的成班底，电影拍完了，宣发和排片即使有别的人做，也不能如数放手。 　　导演的权威若只止于拍摄现场，那可能有一天在拍摄现场的权威也会不如别的什么人。 　　美国盛行制片人制，大导演们尚且要争权，更可况制度尚未形成定俗的话语娱乐圈。 　　有志成就一番事业的年轻导演，看不上第五代导演们如今的落伍和陈旧，可第五代大导们的话语权和强势，却是要向往一番的。 　　故而人脉拓展十分重要，哪怕是酒桌上敬过一杯酒的点头之交，安知日后不会是有用之人？ 　　所以，黎瑞达尽管内心不喜，还是要多交际的。 　　别的不说，浣熊的网剧计划，他能捞到一个独立执导名额，除了他老师使了力气，他自己的朋友圈子也发挥了作用。 　　很不幸，他跟屠子肃同在一个关系亲密的圈子里。 　　圈子构成很年轻，最年长的不过四十出头，二十来岁刚毕业的年轻人也不少，大多还在各种剧组里攒经验，当副导演打下手。 　　如黎瑞达这样的，属于那一小撮幸运分子，大家半真半假的嫉妒着。 　　这些人有个共同的身份，导演或者将来的导演。 　　常聚的地方在S市的一座知名地下酒吧，是文艺圈和娱乐圈都爱去的地方。 　　老板原本是做导演的，因为一些事情收了拍电影的心，拿钱买了栋楼，地上建筑做餐厅，地下做酒吧。 　　餐厅走会员制，酒吧则是要人介绍才能进门，生客要熟客带着才行。 　　酒吧也没什么令人向往的旖旎情调，是个清吧，可因为形成了圈子文化，一传二，二传三，口耳相传间，在圈内有了名声，使得大家趋之若鹜。 　　酒卖天价也有人买单，很多来这里的人哪里是为了喝一杯酒呢？ 　　酒吧老板就是黎瑞达圈子的老大哥，很多人没事干的时候，就往这里一钻，看看能不能等到机会。 　　年初三的时候，他们几个家在S市的人，便在酒吧里饮酒聊天。 　　屠子肃家里是做生意的，他爸的轻纺生意规模不小，指着儿子继承家业。 　　可屠子肃脑后有反骨，从小就跟他爸不对付，要他出国念商科，国倒是出了，可屠子肃胆大包天，直接退了学，从波士顿跑去了洛杉矶，考进了南加大的电影艺术学院。 　　念完书回来，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番，然后就被现实教育了。 　　遂老老实实跟着香港大导荀懋生拍电影，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机会，南加大的名头到底不是白给。 　　磨了几年，家里觉得让这个独生子继续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给他三千万让他拿去祸祸，如果能做出成绩，以后爱做什么做什么，如果没做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滚回来继承家业。 　　屠子肃叛逆归叛逆，在南方商人之家长大，人又聪明，这些年经历下来，早不是愣头青。 　　三千万给一般人看来不少，拿来拍电影却也不能算多。 　　要给一般年轻导演，三千万能做很多事，尤其是成本不高的文艺片，很够了。 　　可屠子肃不同，他喝着酒给在坐兄弟讲自己的难处。 　　年轻导演多是靠文艺片出头，一旦运气和时机到了，拿几个奖，那就是咸鱼翻身之日。 　　但是咸鱼何其多，翻身的却很稀少，想做导演的，大多觉得自己有些才华，等入了行，才发现周围有才华而无机遇的人实在不少，只有张嘴巴却没有真才实学的文青更多。 　　更何况即使是文艺片也有人占了位，第六代导演是吃干饭的吗？除非才华惊世，否则你有什么把握拍的作品拿到影展上能胜的过人家？ 　　各大国际电影节，派系之分就没有了？知道的人心照不宣罢了。 　　屠子肃跟在荀导身后，把圈子摸了个遍，他熬了这么久，等来了机会，输不起，自然要掘尽所有可用资源。 　　他不拍文艺片，他要拍商业片。 　　家里的观念，能挣钱的才是真的。 　　当年刚毕业的屠子肃会觉得这种想法全是铜臭气，如今却觉得有些道理。 　　人总是要吃饭的，拍电影的人也没成仙，也要养家小。 　　他必须证明自己有挣到钱的能力，才能谈谈更高层次的追求。 　　三千万投资，商业片，一个新人导演的处女作。 　　堪称一场赌博。 　　而重中之重，是给片子找个女主演。 　　因为这是部以女性为主角的励志作品。 　　屠子肃用了两个星期来看所有适龄女明星资料。 　　第一条就是要可以扛得住电影镜头考验。 　　先不说好不好看的事，眼睛不能木，要有神，脸不能僵，要和谐自然。 　　只这个要求，筛下去一堆人。 　　第二条，演技过关，台词过关。 　　不说有多惊艳，但是撑起一部电影的功力还是得有的。 　　如此，又筛掉一堆人。 　　第三条，接受电影需要的专业培训，可能在电影开拍前，要耗时很久，本片主角是职业运动员，如果直接上替身拍专业动作，到底不美。 　　第四条，因为投资的缘故，片酬不高。 　　第五条，最好要有人气，方便日后的电影营销宣传。 　　第六条…… 　　屠子肃抱着酒瓶还没说完，黎瑞达就睡眼迷蒙地喊停。 　　要求这么多，你屠子肃是想上天啊？ 　　一个新人导演，只有三千万投资的商业制作，却想找个业务能力好上镜漂亮任劳任怨还对片酬没什么想法的当红女艺人来演。 　　当人家傻么？ 　　看着就是扑街的样子，就算想进电影圈，也不是这样进的。 　　屠子肃居然还敢反驳，“瑞达你自己不就是这样？《富江》那剧本比我的剧本异想天开多了，为什么你能成，我就不行。” 　　黎瑞达喝的脑袋发昏，“能一样么？我那是网剧，再不济也有浣熊给平台，播了就播了，电影光是跟院线谈排片都是难事，更可况，迟念当时可不是现在，她红归红，电视剧就演过一个配角。” 　　“可你还说她是个戏疯子。” 　　“是啊，这女人就是个疯子，拍戏的时候……嗝……拍戏的时候入戏也就算了……我拍了她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啊，拍完了才发现她是24小时都在入戏，也不怕将来发疯……我跟你说，她要是继续按她那个路子拍下去，迟早……迟早发疯。” 　　“我不管迟念将来疯不疯，你就说，她为什么会演你的剧。” 　　“当然……当然是我的剧本好，她批注的剧本还在我家里呢，迟念这个人……疯归疯……倒是对戏上心。” 　　“所以啊，为什么你行我不行，瑞达你的剧本能打动迟念，我觉得我的剧本也行。” 　　黎瑞达仅存的神志反应过来，“你这是痴心妄想，迟念正红呢，不说电影拍摄时间，她哪来的时间去练花滑？人家现在什么身价？一个晚上唱三首歌，七位数到手。老屠啊，我看你还是去北舞看看吧，跳舞出身的小姑娘，漂亮骨头软，正好让你培训，还便宜。” 　　“你不说迟念是个戏疯子？戏疯子只看重戏，钱算什么？你别是口花花骗我们吧？还是你这做兄弟的，连牵线都不愿意。” 　　“谁骗人了，迟念演的怎么样，《富江》还不够证明？哪个女演员敢说自己能把富江演的比迟念好？引见就引见！” 　　如此便掉进了坑里，现代通讯方便，牵线都不用面谈，用手机知会一声就完事了。 　　可屠子肃哪会不好好利用机会，他抓了黎瑞达，要他陪着登门拜访。 　　隔着网络拒绝，和当面拒绝，难度还是不一样的。 　　就这样，拿着剧本，提了点礼物，酒醒了的黎瑞达陪着屠子肃敲响了迟念家的门。 　　门开了 　　看见一身居家打扮，高大英俊的男人，黎瑞达险些以为敲错门了。 　　直到迟念的声音传来，问道：“谁啊？” 　　黎瑞达和屠子肃看着眼前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当红小生宋衍啊。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眼神乱飞。 　　怎么办？ 　　迟念和宋衍那些绯闻看来是真的。 　　迟念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走过来，疑惑道：“黎导？” 　　虽然满脑袋问号，各有所思的四个人还是关门进屋。 　　迟念去泡茶了，宋衍给满怀心思的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闲聊。 　　电视机开着，放的却不是电视节目。 　　是一部拍摄于二十多年前的老电影，《撒旦探戈》。 　　总算有些话聊。 　　原先在迟念怀里的肥猫现在在宋衍腿边转来转去，喵来喵去嗷嗷直叫唤，宋衍跟两人聊电影，用手拍了拍沙发。 　　胖猫虽然胖，可动作居然很敏捷，直接蹦上沙发而后在宋衍身边卧着，做农民揣状。 　　宋衍很自然地用一只手撸猫，胖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迟念端着茶壶茶杯过来，才收了话题，聊两人来意。 　　黎瑞达硬着头皮讲给迟念听，他做人虽然傲气了些，可有君子气，把屠子肃的种种要求直接讲了个清楚。 　　“原本是不该登门的，可是我答应了老屠，不可不允诺，但是老屠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他这人不羁惯了，你听了一笑就是，别见怪。” 　　宋衍保持静听状，撸着猫，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迟念听完却是笑了，“我之前还讲你是个冤大头，没想到这么快就应在了我身上。” 　　这是对宋衍说的。 　　黎瑞达和屠子肃听了“冤大头”三个字，心里都觉不妙，怕是此事不可行。 　　正想要道歉然后告辞，宋衍开口了，“我这个冤大头当的让你羡慕，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轮到我羡慕了。” 　　咦？ 　　黎瑞达和屠子肃听了，倒不忙着道歉了，齐齐看向迟念，尤其是屠子肃，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他如何不知他这是在赌，如果迟念不答应，他恐怕真的得去找素人来演了。 　　“对事不对人，黎导敢带屠导上门找我，必有所持，条件确实苛刻，可选择权在我，屠导的种种条件，对我也是赞赏，屠导，你把剧本放下吧，我要细看，然后才能给你答复。” 　　愿意接剧本就好，黎瑞达和屠子肃同时松口气。 　　心里都觉得迟念给面子，身上无傲气，她知道黎瑞达敢带屠子肃上门，必然不只是人情，如果屠子肃没两把刷子，何必要做这种很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迟念给面子，两个人不好久留，难道要盯着迟念把剧本看完当场给个说法？ 　　自然是告辞，就算迟念不同意，用通讯手段，也比当面拒绝来的好些。 　　黎瑞达临走没忍住，问了迟念为什么要羡慕宋衍做了“冤大头”。 　　宋衍替迟念答了，“她促狭，我接了个电影剧本，一分钱不赚不说，可能还得倒搭点钱进去。” 　　迟念眨眨眼，“可我羡慕啊，如果屠导本事够大，没准我也做这样的冤大头。” 　　出了公寓门，被冷风一吹，屠子肃方才回过神来。 　　心上涌出一阵狂喜，他有预感，此事怕是成了。 　　黎瑞达则有了心情八卦，“一不小心撞见个大料，你说我把迟念和宋衍同居的消息卖给狗仔能卖多少钱？” 　　他当然不会说，可不妨碍他畅想一下，让微博瘫痪大概没问题。 　　屠子肃白了黎瑞达一眼，“我倒是好奇宋衍接了谁的电影，零片酬出演，必有所图啊。” 　　“早晚要透风声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屠子肃现在心有些定了，反而有心思想事情，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猜测。 　　为什么会有猜测呢？ 　　对了，那把琴，迟念公寓不大，客厅里放着的那把大提琴尤为明显。 　　宋衍自小学琴，而且老师很出名。 　　就是琴！ 　　屠子肃脱口而出，“AG真是大手笔！” 　　“什么大手笔？”，黎瑞达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好友在说什么。 　　“徐向东要拍戏了，宋衍要在他的电影里担主。” 　　黎瑞达这次听明白了，却觉得难以置信，“徐向东不是一向不爱用明星？” 　　徐向东，第六代导演，国际三大电影节上他的作品都得过奖，是第六代领头羊。 　　但他从来不拍商业片，跟主流电影圈交际不多，片子挣钱全靠卖国际版权。 　　“可宋衍学了十八年的大提琴，他跟徐向东的剧本天造地设，徐向东不拍商业片那是他对自己认得准，第五代压在他们头上，早些年他们吃的亏还不够么？以徐向东的傲气当然宁死不低头，没想到AG这么有手段，也不知道怎么抹平这上上下下的，AG的王玫真是个人物。” 　　“神仙打架啊，不过，这关咱们什么事？广积粮啊。” 　　屠子肃闻言一笑，“也是，不关我们的事，广积粮去吧。” 　　广积粮，缓称王。 　　还不到他们这些年轻人发声的时候。 　　送走黎瑞达和屠子肃，迟念和宋衍却没再提剧本的事。 　　两个人安静地看着电影。 　　只有胖乎乎的橘猫偶尔“喵”一声。 　　这样安静的气氛，两个人都怡然自得，这才是真正的休息。 　　系统在迟念耳边碎碎念，“本系统真是神机妙算，这个剧本按照我的评分体系，是你近期能接到的最好资源了。” 　　“闭嘴。” 　　“嘤~” 　　“别卖萌，你自己玩，我现在很受伤，为什么到我这里只有一个屠子肃，宋衍就能撞上徐向东，到底是谁有金手指啊？” 　　“嘤~”，委屈巴巴。 　　当别的小生花旦争夺着高额片酬，大ip改编剧主演之时，与他们同列的人里有人已经要跨出另一步了，这条路不好走，可一旦走好了，却是康庄大路。 　　迟念手中的新剧本名叫《刀尖上的舞蹈》 　　原型是已经去世的花滑名将姜离。 　　第69章、即将播出 ... 　　庄奇扬最近灵感充足，新剧本写作进展顺利，不过二十天功夫就写了个初稿出来，把剧本扔给工作室的年轻人去磨，他终于能喘口气，悠哉两天了。 　　时间飞逝，现在已是四月中旬，《汉武故事》铺排得满满当当的叙事情节，拍了八十集，一天播两集，到今天也马上要大结局。 　　央一的收视率向来很稳定，遇到《汉武故事》这种制作精良的大剧，收视率更是迎风飞涨，再上一层楼。 　　除了自己的基本盘，还把很多别台观众也吸引了过来，还趁着各个主要角色少年时代扮演者的东风在网络上也火了一把。 　　年后到如今，《汉武故事》在电视剧方面，可以算一枝独秀。 　　今年的敦煌奖，男主演卓戈阳再拿一个视帝看起来相当稳。 　　正剧，大制作，主旋律，演技也放在那里，完全符合敦煌奖作为国内电视剧届最高奖的要求。 　　登录洋葱小号，一段时间没上，信息通知不少，还有找他写软文的，两百块一篇正面剧评，把庄奇扬看的哭笑不得。 　　他的小号是开来给迟念的《富江》写剧评的，八个单元，每个单元都写了一篇。 　　因为是小号，没什么顾忌顾忌，写起来端是洋洋洒洒，笔力充沛，字字生花，兼之是编剧出身，干货不少，分析起来丝丝入扣，为此吸了一波观剧粉丝的关注。 　　打开《汉武故事》条目，评分8.5，庄奇扬不以为意，他习惯了，他写出来的剧本，大多数都在高分区待着。 　　跑到长评区去看长篇剧评，他很好奇那几个年轻人拍戏时的那些小设计有没有被人注意到，如果没有他不介意写一篇讲讲。 　　长篇剧评很多，良莠不齐，有些高赞多转的文字在庄奇扬看来写的相当不知所谓。 　　耐住性子继续看，终于找到一篇。 　　《棠棣花落，青春远去》 　　副标题：记《汉武》中的那些年轻人 　　我想今晚有很多人都觉得有些惆怅，让大家惊艳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刘彻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天子，要去开启属于他的不世伟业，壮阔的帝国史诗将会被谱写。 　　毕竟朝堂天下，帝王将相才是《汉武》真正要讲的故事，也是观众所想看到的。 　　但是，多少有些不舍吧，开播前很多人喧嚷着不看少年时代的故事，要等卓戈阳这些中年戏骨登场才看，结果首播之后大家纷纷甘愿被打脸，每晚守在屏幕前等剧开播，因为演的好。 　　因为演的好，所以不舍得。 　　宋衍的退场与卓戈阳的登场，选取了一个相当巧妙的分界线。 　　不是窦太皇太后的薨逝，而是以阿娇的死。 　　长乐宫主人的离世解开了捆绑住刘彻的政治枷锁，而阿娇的死，则标志着刘彻心智上的彻底成熟。 　　他拥有了跟手中权力相匹配的政治智慧，以及属于君王的无情。 　　从此银鞍白马，春风年少皆不再。 　　有多少人当初是被那张动图打动到的？玄衣少年牵着红衣少女的手，奔跑在长乐宫御道上，棠棣花开得正好，那是不可复得的好时光。 　　人人都知道，馆陶公主之女会是未来的未央宫主人。 　　金童玉女，故事一开始就是美满无双，童话故事的结局是《汉武》的开端，这或许已经预示了阿娇会以惨淡结局收尾。 　　盛衰有时，水满则溢。 　　未央宫的宫廷之争，夫妻反目，裂痕一道接着一道。 　　卫子夫仰视刘彻，阿娇不同，她平视，所以她一定会输。 　　皇帝是天下独夫，让阿娇有底气视他为夫君，做寻常夫妻争吵的底气，是随着刘彻逐渐成熟而不想再忍受的东西。 　　终汉一朝，外戚势力都是皇帝成年后急于要摆脱的东西。 　　见滴水则知海阔，识锦绣而明衣华。 　　《汉武》之所以好看，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不经意之间的人物塑造。 　　很少有单薄的表面人物，仅仅是少年时代，窦太后，王皇后，文帝，馆陶都展现了不同的侧面。 　　而少年刘彻，陈娇，还有卫子夫，更是如此。 　　这三个人在复杂之外，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他们展现了一种成长。 　　如果有人好奇，可以去对比故事刚开始时的他们和退场时的他们。 　　保准能让你大吃一惊，尤其是迟念演的陈娇。 　　她是三人种负面性最强的角色，可到阿娇之死，没有人会觉得快意，反而要为她叹息，心有戚戚。 　　之会所以如此，全靠在有限的戏份里腾挪转移，繁枝细节的一层层铺垫。 　　被大家津津乐道的演技爆发部分不用多谈了，讲一个我很喜欢的细节安排，这个地方可能注意到的人不多。 　　不得不赞叹庄编剧写剧本真是绝了，只是称呼转变，就把人物成长表现出来。 　　陈娇从未嫁到婚后的蜜月时期，对刘彻的称呼是“阿彘”。 　　她跟他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叫小名显示两人关系密切，这个叫法，除了陈娇，只有窦太后叫过两次。 　　等到关系破裂，帝后失和，内廷争宠不休，阿娇开始喊“刘彻”，再也没叫过“阿彘”。 　　窦太后薨逝后，葬礼上那声声嘶力竭的“刘彻”，想必大家还记得。 　　再到以巫蛊案发，废居长门，称呼变为了“陛下”。 　　后来弹奏《长门赋》，引来刘彻，却无可挽回。 　　拜别之时，行叩拜大礼，语气平静恭顺的一句。 　　“恭送陛下” 　　何其像卫子夫。 　　称呼转变之间，情绪波动之下，是阿娇的不断成长，她终于明白胶东王刘彘，太子刘彻和皇帝刘彻之间的区别。 　　骄傲如陈娇，也要低头。 　　为了父母家人，陈氏一族，她做了她之前一直不屑的事情，献媚邀宠，千金买赋。 　　最后一面，哀婉凄绝，刘彻没有应允，窦氏已除，陈氏哪能幸免。 　　夫妻情断长门，千秋万岁，长乐未央，只是幻想。 　　从阿娇这里，刘彻学会了无情。 　　所以宋衍退场，卓戈阳登场。 　　无情而聪明的天子，雄心勃勃，没有什么再能拦住他了。 　　我很难相信这是迟念的第一部戏，《富江》时就喜欢她，陈娇的塑造不能与富江相比，可单说陈娇这个角色，拿给同代小花旦，有谁敢说能比她演的更好？ 　　关于陈娇的部分告一段落，下面我谈谈孟静的卫子夫…… 　　庄奇扬没有再继续往下看，心道一声惭愧，称呼改动是迟念找他改的，他这是冒领功劳。 　　这篇文章的作者做到了图文兼备，文字中间配了自己截出来的动图。 　　迟念称呼转换时的经典场景都截了出来，对比之下，区分非常明显。 　　庄奇扬又如数看了过去，拍这些场景的时候他都在，如今看成品，别有一番滋味。 　　听说迟念最近接了部电影，这叫庄奇扬有些欣慰。 　　迟念这样的璞玉不该去偶像剧里打滚，之前看迟念一部又一部的拍偶像剧，他还有些担心，担心她把灵气浪费掉，甚至想多管闲事去找迟念聊两句。 　　把键盘斜放成他习惯的角度，庄奇扬开始打字。 　　《汉武故事》的细节多着呢，先写走路姿势分析，这部剧的剧评，没人能写的过他庄奇扬。 　　《汉武》播出后引了一阵热度的迟念在年后就在粉丝眼中消失了。 　　发布的日程表一发发了三个月的安排，硕大的两个大字【拍戏】。 　　迟念粉丝对此已经习惯了。 　　迟念在横店拍完《唐传奇新编》，马不停蹄回了S市，又开始拍《一吻定情》 　　王润心的写剧本跟一般人不一样，只要她开始动笔，写的总是很快，三稿必定稿。 　　到四月中旬，《一吻定情》居然已经拍完了一半。 　　今天导演不在，大部分演员放假，副导演看着拍些无关紧要的配角戏。 　　导演去哪里了呢？ 　　飞去了B市探病，AG真正的掌门人李有容前天进ICU了，好不容易抢救回来，AG说的上话的人一窝蜂跑去探病。 　　迟念根本没见过这位老爷子真人，他因为身体不好退居幕后很久了。 　　李老爷子离得太远，《一吻定情》剧组中人关心的是香柚台今晚首播的电视剧。 　　为了挽回近几个月的疲态，香柚台把《蝉夏时光》从暑假档向前调了三个月，指望着《蝉夏时光》能给广告商们一个交代。 　　这是迟念的第一部上星剧，不只迟念和邱宾白关心，很多人都在等着看。 　　等着看迟念在收视上够不够旺。 　　《蝉夏时光》是部女主重生青春剧。 　　女主角夏知了是典型的都市女性，收入中等，家境小康，一过二十五就面对家里的催婚压力。 　　高中同学聚会上，意外得知少年时的暗恋对象伏徒杀人入狱，想要探听具体缘由，却没人知道。 　　伏徒是夏知了年少时的梦。 　　她永远记得某个春天的黄昏，伏徒在学校的露天篮球场上一个人打篮球，少年鬓若刀裁，眉眼间全是认真，汗水从鬓角流下去，夕阳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和肩膀，整个人都在发光。 　　在夏知了的首饰盒里放着一只白色护腕，那是她和伏徒的少数交集。 　　聚会散后，夏知了回到家中，对着护腕长久出神。 　　伏徒居然会杀人，她不能相信。 　　在重重疑惑中，夏知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光倒回十年前。 　　夏知了坐在高中教室里，这天是高一的入学水平测试。 　　正在考的的科目是数学。 　　毕业多年，已经把知识还给老师的夏知了呆立当场。 　　她是不是梦还没醒？ 　　这题目好多都不会做啊。 　　第70章、翻身 ... 　　迟念神隐拍剧去了，粉丝全靠已播作品维持热情。 　　《汉武》过后原本应该沉寂下来的粉丝群体被香柚台的播出通知给唤醒了。 　　对上星剧有了解的粉丝都清楚这么干没什么好处。 　　香柚重启青春剧场，把《蝉夏时光》放在暑期档才是大家都想要的，包括电视台自己。 　　原因特别简单，暑期档是电视剧播出的好时光，全国的中小学生都放假了，整个收视大盘都会涨收视，偶像剧放在这时候播，不要太合适。 　　可香柚在新的一年颓势依旧，换了购片主任并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之前买下来的剧还得播，苦果必须自己咽下去。 　　新年过后两部剧，一部家庭肥皂剧和一部谍战剧，一部比一部差。 　　肥皂剧靠着剧情足够狗血，有中老年妇女支持，勉勉强强对付过去了。 　　谍战剧则遭遇了另一部同类型剧的强势挑战，这是《汉武故事》的导演左腾在《汉武》之前拍的。 　　西红柿台和白梨台双台联播，同类型剧在同一个时间段对打，战况自然极为惨烈。 　　卡司和质量对比完败，收视率自然也跟着惨淡无比。 　　到播出完毕，52城平均收视只有0.4，大结局以0.24的收视尴尬收场。 　　高层开会，查查未播的存货，按照原先的播出计划，可能没到暑期档绝地大翻身，就先要把观众流光了。 　　谍战剧对打哪里是什么巧合，是后起的西红柿和白梨对香柚的一次有预谋攻击罢了，之前已经出现过多次，香柚以前啃老本还能勉强应付，如果买到一部大爆剧更是能扬眉吐气。 　　可诸雄并起是省级卫视台的现状，一家独大不可能了。 　　香柚的老本快要吃完了，如果想维持住一线电视台的位置，必须求新求变。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蝉夏时光》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拯救一下危在旦夕的收视大盘。 　　这是对新任购片主任傅少峰的一次考验，考验他的选剧眼光。 　　也是对迟念的一次考验，考验她在电视剧市场的接受度。 　　娱乐圈近两年营销推广能力越来越强，很多偶像都是虚红，各家网站的数据都可以买卖，广告商们吃过亏也学精明了，制作精美的网络数据ppt信不得。 　　脱过水的播放量和收视数据才是最好的衡量标准。 　　迟念热度一直很高，业内普遍认为她实红，看浣熊对她的态度就知道了，《富江》的拉新量应该给出了一个让平台足够满意的数据。 　　现在轮到《蝉夏时光》来检验网络之外的人气了。 　　如果是下一个楚卿，各家影视公司的剧本都会递到她面前。 　　花旦终究要靠作品说话，洋葱评分不重要，重要的是收视率，评分五六分甚至更低都不要紧，电视台和广告商看的是收视率。 　　一部洋葱评分上8的剧，和一部收视破二的剧。 　　二者兼得最好，不可兼得，电视台和广告商肯定更喜欢后者。 　　狗血剧大行其道，必然有原因，迎合观众口味，才能拉起收视率，让更多人看到广告，商业追求扩散效果，拿到更多的广告费，电视台才能有钱做节目买剧。 　　这是个由观众，制作者，电视台，广告商四方构筑起来的闭合循环市场。 　　迟念之前的作品，除了出道综艺，在洋葱评分没下过8分，这在小花旦之中，无疑是个惊人的成就。 　　粉丝也引以为傲。 　　但是这种好口碑，是让迟念在作品产出者那里受欢迎。 　　比如导演，编剧。 　　在市场购买者那里，迟念受欢迎还是因为她的人气，她能带来的热度。 　　很多能演好文艺片的女演员没戏演，片酬低，就是因为她们不符合市场口味，不红，不能带来足够多的利益。 　　娱乐圈，演技和收入，从来不成正比，人气和收入才是真正的正相关。 　　这是华语娱乐圈无法摆脱的恶性循环，同时具备好演技和高人气的艺人是稀有的。 　　在主演不靠谱的情况下，一般很难保证作品质量。 　　等到演技磨练出来的时候，热度已经退了，新人一茬一茬的涌现，时不我待啊。 　　迟念其实肩负了不少人的期待，很多业内都在观望。 　　她是具备了好的表演水平和高人气的演员。 　　到底行不行，能不能扛起卖剧的任务，就看《蝉夏时光》了。 　　晚上八点，《蝉夏时光》开播。 　　观众和女主角夏知了，一起回到了十年前。 　　观众追剧，粉丝追收视率。 　　董甜甜人在学校，开播前刷完了今天份的GRE单词。 　　手机用来刷各种粉丝聊天群，逛各种论坛，观察粉丝和吃瓜路两大群体动向。 　　笔记本开cloud 收视率数据实时更新页面。 　　很遗憾不是在家里，在家里她还能开电视机顺带看一眼电视剧剧情。 　　能做到一心三用，手忙脚乱，也许这就是真爱粉吧。 　　做粉丝做到董甜甜这种程度，她是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选秀套路、营销泡沫、网剧播放量买卖、时尚圈绕来绕去的title和精细区分的待遇，因为粉迟念的缘故，全部搞得明明白白。 　　现在开始试图研究收视率问题，下定决心要学懂学透。 　　粉丝群里像董甜甜这样的还有，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这盘也太低了，就算剧好看，往上拉也要花时间，《蝉夏》才四十集，二十天就能播完，我怕活活被拖死，收视起来了，也播完了，这不是给后面播的剧做嫁衣？】 　　比起《富江》上线时的忐忑，现在粉丝普遍不担心迟念表演问题，就算剧不好，迟念的表演也肯定不会被嘲，只愁收视率。 　　那部糟烂的谍战剧留下了烂摊子，只有0.24的结局收视率，让《蝉夏时光》的首播没有任何优势，而且谍战剧和偶像剧的收视群体都不一样。 　　这是真真正正的从零开始。 　　粉丝焦虑起来都不太讲道德问题了，董甜甜昨天跟一个关系不错的粉丝聊天，这个粉丝对收视问题了解的比较清楚，董甜甜就是跟着她恶补的相关知识。 　　【也不知道《蝉夏》有没有签收视对赌，我倒宁愿签了，这样能先把收视数据拉起来，也好看点。】 　　她说的隐晦，可董甜甜知道她的意思就是想要《蝉夏》制作方花钱买数据，给收视率造假。 　　网剧的播放量注水大行其道，线下电视台收视率注水当然历史更悠久。 　　董甜甜宁愿收视低被嘲，也不愿意制作方这么干。 　　扑就是扑，爆就是爆，剧扑了，粉丝躺平认嘲就是了，为了一点虚荣心，去吹买来的收视率，她觉得不可取，也吹不出来。 　　对娱乐圈了解越多，她就越看得清这个圈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明星这份职业，跟别的行当没什么区别，圈子里潜规则和猫腻还很多。 　　让董甜甜还留在这里，保持关注和热情的，是迟念。 　　迟念靠本事说话，靠本事吃这碗饭，是她的底气。 　　如果买了收视，那又算什么呢？ 　　有些粉丝知道了，也许会辩解是制作方买的，不关主演的事。 　　可剧立不住，市场自由竞争之下没有取得胜利，本身有一部分责任就是要给主演的。 　　更何况这份数据会跟着演员很久，下一部剧，下一个广告，收视率数据都是参考标准。 　　靠造假来的数据赚钱，谈什么无辜。 　　董甜甜不是道德卫士，可她希望迟念是个不一样的人，如果她随大流而走，也许有无奈之处，那迟念也就走下了董甜甜心里的偶像神坛。 　　她也是个凡人啊，那我为什么要去用力追逐？ 　　皮相之美，天赋之盛，也不足以让我投入如此多的时间和情感。 　　这话董甜甜不会讲给任何人，徒增烦恼罢了。 　　对那个相熟的粉丝，董甜甜敷衍两句，打定主意，道不同不相与谋，以后少联系就是了。 　　董甜甜在洋葱八卦小组开了收视记录贴，收视数据五分钟一报。 　　开局数据相当惨淡，不算央视，同期各台排在第九，只有0.2668% 。 　　蹲楼的吃瓜鹅们纷纷心疼迟念。 　　【这么低的起点，谁遭得住啊。】 　　【命不好，香柚这两年下滑趋势太明显了，要是暑期档播还能救一救。】 　　【我在看了，挺有意思的，迟念演的女主好惨啊，她那份卷子我也不会做，老了老了。】 　　…… 　　第二次更新数据，0.2715% 　　第三次更新数据，0.2903% 　　第四次更新数据，0.3154% 　　第五次…… 　　虽然看不到电视剧具体演的如何，可董甜甜发现实时收视数据比零零散散的观众反馈更直观。 　　播出以后，收视率呈现上涨趋势，五分钟内涨幅越来越大。 　　一集电视剧45分钟，在第一集结束，收视顶点来到了0.5154% 。 　　而后因为进入广告时间开始回落。 　　【我没换台，跟着看完了，剧情挺紧凑的，迟念hold女主这种白切黑毫无压力，卫朗看着也顺眼，演技居然还进步了，之前还以为是拍给低龄群体看的，看完发现是拍给我们这帮奔三的人看的，布景很怀旧啊。】 　　【之前那部《密谋》太坑了，又被同类剧《知名不具》吸走了观众群，要不然以香柚的盘，再坑也不会这么惨。《蝉夏》质量看起来还可以，把没跑的观众拉住了，现在就看能不能保持水平把更多看了整部别台电视剧的观众拉回来了。】 　　广告时间段收视最低点0.3左右，董甜甜哪怕以前不懂这些，对比刚开始的0.27也知道这是个不错的数字。 　　证明剧对一部分观众有吸引力，即使播广告也没换台。 　　到第二集播放完毕时，《蝉夏日光》的收视率来到最高点，0.6984％。 　　差一点破0.7，这个数字如果放在暑期，或者接的是热播剧的盘那可说不上好看。 　　但是《蝉夏时光》从0.2起步，第一天到0.7，无论如何不能要求再多了。 　　这部剧最大的咖是迟念，她还没开始培养自己的卫视观众群呢。 　　翌日，官方数据网站更新前一晚的卫视收视数据。 　　《蝉夏时光》52城，全国网数据相差不大，系数计算大致是0.9点多，在1附近浮动。 　　董甜甜算完系数，放下心来。 　　虽然分城数据还没出，可看系数，造假可能性很低。 　　香柚台购票主任傅少峰也拿到了收视数据，他手里还有另一份打印材料。 　　这是广电刚刚下发的文件《关于进一步加强电视剧播放管理的通知》 　　新鲜热乎，文件里很重要的一条是对于电视剧收视率问题的查处办法。 　　他在香柚台待了这么多年，哪会毫无准备白吃亏呢？ 　　收视率造假乱像太严重了，就算不能根治，也是要压一压的。 　　起码最近高压时间，没人敢堂而皇之地搞小动作。 　　香柚能否在今年翻身他不知道，他傅少峰肯定能。 　　看着《蝉夏时光》的数据，傅少峰得意地哼起了老歌。 　　心里已经琢磨着怎么把还在拍的《一吻定情》搞到手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科普 　　cloud是我不想用酷云的名字所以随便捏造了个数据提供网站 　　52城和全国网都是由索福瑞的提供的收视数据。 　　区别在于52城的样本户来自于大中城市地区，全国网有一部分农村地区样本户，因为观众口味有区别，在一些剧上收视率差别会比较大。 　　样本户就是作为数据样本的电视机用户，收视率是靠足够数量的样本户建立模型估算出来的，全国基本家家都有电视机，不可能每一家都统计到，所以就在各地区选取有代表性的样本户来算，索福瑞网站公布的样本户数字是五万多。 　　酷云也被叫野榜，因为它不具备权威性，我国权威网站就是索福瑞。 　　看收视一般情况是野榜，52城，全国网都看。 　　系数：这其实是个不存在的数据，因为不是以上机构提供的，想知道系数是拿野榜和索福瑞数据做个简单除法，一般来说收视曲线正常，三个数据差距不会大且波动一致，那系数自然就低，在1附近，一旦系数不对劲，那就意味着有可能造假了。但是这个计算方法太简单化了，收视率是不断波动的。普通人想知道有没有收视造假，可以看另一个数据。 　　这个数据是分城，顾名思义，就是各个大中城市的收视率，买收视率的电视剧会让分城出现很搞笑的情况，比如某城市半夜收视暴涨，这种明显的数据异常。 　　本文其实对娱乐圈还是美化了，我查资料找素材的时候经常大跌眼镜。比如昨天上热搜的吴姓明星，老男人坏起来没下限的。 　　第71章、大乱将启 ... 　　26岁的女白领夏知了，在一夜之间，经历时光倒流，重生在了高一入学测验数学卷的考场上。 　　对于大学学文科的夏知了来说，知识点忘了个精光，自然没法考个好成绩。 　　班主任按照入学测验成绩排座位，蝴蝶翅膀第一次扇动，夏知了跟年少时的暗恋对象伏徒坐在了一起。 　　伏徒究竟为何会在高中毕业那年锒铛入狱？ 　　夏知了不能相信她年少时喜欢的人是个坏人，为了搞清楚真相，夏知了知道她必须跟伏徒熟悉起来。 　　死缠烂打，招数百出之下，伏徒对夏知了打开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并且逐渐喜欢上了夏知了，而夏知了也慢慢清楚了伏徒复杂的家庭情况，她决定要改变伏徒的命运。 　　内心是二十六岁的夏知了慢慢发现，年少时的她所喜欢的伏徒并不是她现在所了解到的伏徒。 　　怀念青春岁月之余，做到了释怀，她和十六岁的伏徒隔着十年的时光。 　　但是伏徒已经决定要在高考后向夏知了表白，夏知了会接受这场告白么？ 　　晚上8点50分，换好睡衣，端着杯热牛奶，祝好在自己的单人小沙发上坐好。 　　开电视，打开直接是香柚台。 　　《蝉夏时光》今晚的第一集刚结束，现在是广告时间。 　　幸好今天加班不算晚，能赶得上看第二集。 　　祝好今年开电视频率远高于往年，追完了《汉武故事》紧接着就是《蝉夏时光》。 　　如果要比较两部剧，从制作水平上来讲，肯定是《汉武故事》要好，像祝好这种不常看电视剧的人，在迟念戏份结束后也没弃剧，反而津津有味地跟着看完了。 　　她在粉迟念以前粉的是贺长星，最多看看贺长星演的剧，粉了迟念自然看有迟念出演的剧。 　　一对比，好坏立现。 　　戴着粉丝滤镜的时候，靠欣赏贺长星的颜值，还能勉强看下去，非要吹演技不错，祝好吹不出来，最多也就是看着不尴尬吧。 　　而迟念转影视以后，祝好发觉她跟着看的都是好作品。 　　洋葱网的评分摆着呢，这不只是迟念一个人的原因，跟作品的幕后制作班底，合作的其他演员都有关系。 　　即使是网剧，也拥有优良的质感。 　　很多人都讲迟念和她的团队会挑资源，眼光好。 　　祝好已经有段时间不深入参与粉圈了，但是她对这种说法相当不以为然。 　　迟念目前为止接到的资源，在混过粉圈的祝好看来，最好的是时尚圈。 　　影视圈这里，看起来步步都走得对，却是迟念自己走的好，她演的这几个角色，换了别的小花旦，根本演不出迟念的水平，不扑就不错了。 　　别的不说，迟念的第一个角色，陈娇，这种角色完成度，跟孟静被人津津乐道的三次对手戏交锋，有几个同辈小花旦接的住，孟静可是演话剧出身。 　　《汉武故事》当然是很好的，写在履历里，也很体面。 　　可祝好更喜欢《蝉夏时光》。 　　迟念在这部剧里，没有能飙戏的对手，表演比《汉武》时期更圆滑而自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祝好喜欢的是《蝉夏时光》的剧情，换言之，她的口味让她天生就喜欢这个类型的剧。 　　讲家国天下，朝堂风云的正剧，固然大气磅礴，壮怀激烈。 　　可这些离祝好太远了，也不在祝好个人兴趣范围内，看养眼的俊男美女谈恋爱，怀念青葱岁月，对祝好来说更有代入感。 　　夏知了回到十年前，祝好跟她同龄，夏知了所见所想，祝好完全能体会。 　　夏知了和伏徒虽然表面上是同龄人，事实上却有十岁的年龄差。 　　迟念把夏知了的状态演绎的很好，人物心理完全可以被祝好了解到。 　　夏知了跟伏徒的相处，是隐形姐弟恋，成熟腹黑的大姐姐调戏有点桀骜有点傲娇的英俊小狼狗。 　　祝好今年二十八岁了，职场打拼几年，已经不太相信现实中有特别美好的爱情。 　　一些少女喜欢的“老干部”，成熟英俊多金还会疼人的中年好男人，祝好可没见到过几个，更多的是身材逐渐发福，油腻精明，不让人占便宜的职场老油子。 　　成年人即使有爱情，也沾染了烟火气，车子房子票子，上有老下有小，哪里顾得上什么风花雪月。 　　生活的真相让人丧气，所以祝好不想听父母的，找个男人相亲结婚，她自己买了单身公寓，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过的很好。 　　就是有时候难免也会觉得寂寞，而《蝉夏时光》之所以让她那么喜欢，是因为电视剧构筑的世界里，爱情是很纯粹的。 　　夏知了和伏徒的那些甜，让祝好有些想恋爱了。 　　无聊的广告时间就是容易让人想东想西，祝好揉揉脸，把牛奶喝掉，打开某字母站，看《蝉夏时光》的男女主甜蜜互动剪辑。 　　剪辑part1 　　夏知了把以前学过的数学和理综知识忘的一干二净，只得重新学起，为了跟伏徒拉近关系，就追着伏徒问各种问题。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伏徒被问的不耐烦了，跟夏知了讲：“你是考进来的，我是我家花钱买进来的，咱俩谁问谁啊，夏知了你可别装傻。” 　　结果根本架不住夏知了的歪缠，伏徒只得一边骂夏知了是个笨蛋，一边教夏知了做题。 　　伏徒是文理科严重瘸腿，在理科上很有天赋，既然做了夏知了老师，形成了习惯，为了不落面子，只得被迫上课认真听课。 　　part2 　　伏徒看起来很不喜欢学习，月考前夏知了拜托伏徒好好复习，好好考试。 　　夏知了装可怜道：“大佬，男神，你要考不好，下个月咱俩就没办法坐在一起了。” 　　伏徒傲娇道：“谁说要跟你做同桌？再说你这么笨，我考到前面，万一你没……” 　　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口是心非，心虚地看向夏知了。 　　夏知了满脸无辜，仿佛没听出伏徒话里的漏洞，理直气壮道：“可我想跟你做同桌啊。” 　　立时把伏徒闹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part3 　　有暗恋伏徒的女同学来问题，伏徒在一张纸上飞快地写出了解题过程，女同学装傻，说看不懂。伏徒不耐烦了，“学霸那么多，你去问别人吧。” 　　女同学只得拿着解题纸走开。 　　夏知了跟女伴买晚饭回来，把伏徒那一份给他，伏徒自动拿出习题册，册子是夏知了的，伏徒细心地给她全部改了一遍，两个人边吃肉夹馍边讨论错题，聊的不亦热乎。 　　坐在前桌的伏徒哥们儿打趣他俩，“伏徒，你只给了了讲题啊~” 　　伏徒：“别人又不帮我带晚饭。” 　　哥们无语道：“别人买了你也得吃才行啊。” 　　“去去去，你还想不想抄我的物理课笔记了。” 　　哥们拱手败退，学夏知了说话“大佬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part4 　　熬夜上网后，早自习时间，伏徒趴在座位上睡觉，校服外套被他罩在脑袋上，轻微的鼾声从校服底下传出来。 　　睡的正香，突然间天亮了 　　不情愿地睁开眼，“傻妞，干嘛？” 　　敢这么干的，只有那个横冲直撞闯入到他身边的夏知了。 　　少年身上的白色纯棉半袖在通宵打游戏后变得皱巴巴的，脸上冒出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刮，眼睛里带了红血丝，尽管是这样，依然是好看到让人惊叹的少年。 　　夏知了盯着伏徒的脸看了半天。 　　直到伏徒实在受不了目光注视，脸微微变红，为了掩饰，不耐烦道，“你月考错题订正完了？受力分析搞懂了？闲着没事看我干嘛？” 　　“看你长胡子，觉得好丑啊，帅哥，你在我心里的完美形象崩塌了。” 　　这是要造反了？伏徒难以置信地看向夏知了 　　他的头号迷妹居然敢说他丑 　　谁给她的胆子？ 　　坐在前排晨读的伏徒好友接到一张伏徒递过来的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带剃须刀没？” 　　part5 　　“夏知了我告诉你，喜欢的我的漂亮姑娘多了去了。” 　　“哦，那你到底收不收”，夏知了动都没动，还是保持着把便当盒递向伏徒的姿势 　　伏徒看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能收下，嘟囔着“我才不会吃呢。” 　　可在放学后，伏徒独自一人把便当拿到食堂，用微波炉热了，一口一口吃了个精光。 　　part6 　　运动会，伏徒因为身高腿长，被推着参加很多项目。 　　跑五千米的时候，夏知了为了报复伏徒戏弄她的一箭之仇，在广播台故意念小迷妹们写给伏徒的加油词，雷死人不偿命，伏徒听到夏知了的声音差点跑岔气。 　　五千米很累，夏知了听同学说跑步强度，觉得良心不安，于是亲手写了份真挚的加油词给伏徒，又拿了盐水和毛巾在终点处等待。 　　伏徒跑了第一，夏知了高兴之下忘形，冲上去抱住了伏徒，少年接触到少女柔软的身体和干净的气息，脸登时红了，像发烧一样。 　　那是刹那间的怦然心动时刻。 　　…… 　　祝好的视频没看完，电视里广告结束，最新一集《蝉夏时光》开始了。 　　冬天来了，班上女生流行买毛线织围巾。 　　夏知了不为所动，伏徒先不满意了，问夏知了“别人都织围巾你怎么不织啊？” 　　暗示夏知了，既然喜欢他总得有所表示吧。 　　夏知了却根本没接收到伏徒的暗示，从书山题海里抬起头，神经粗大道：“有织围巾的时间还不如多刷两套题呢，离期中考还有俩礼拜，我这理综可得抓紧时间补补。” 　　气的伏徒一上午没理夏知了 　　夏知了从伏徒哥们那里得知伏徒想要一条别人亲手织的围巾，哭笑不得。 　　可她刚从伏徒那里知道了伏徒不幸福的童年与青春期，母性泛滥，把伏徒当缺爱的小孩子看，遂打算给伏徒织一条。 　　主动问伏徒，“公子，您喜欢什么颜色啊？” 　　伏徒害羞了，“这种事怎么能来问本人？” 　　夏知了“那算了，我按自己喜好买了，什么天蓝啊嫩黄啊俏粉啊，你皮肤白，拉粉色围巾也挺好看的，就算你不喜欢正好我也能围，我皮肤也白。” 　　伏徒想想自己拉粉色围巾的样子，不寒而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认输道：“黑色灰色还有深蓝都行” 　　夏知了买毛线回来，一下课就手速很快地织围巾，伏徒又不满意了，觉得夏知了不知羞，“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打呢？” 　　夏知了简直要服了这种小男生的别扭心理，吐槽道：“大哥！麻烦你清醒点，我们俩是同桌唉，我怎么才能躲着你打？” 　　伏徒自知理亏，借口去打热水，提起共用的暖水壶溜之大吉。 　　夏知了边织围巾边笑：“傻死了，还有半壶水没喝完呢。” 　　夏知了织好的围巾被伏徒悉心对待，出门必围。 　　平安夜，大家互相送平安果，伏徒因为担心夏知了不给他送平安果居然失眠了。 　　顶着一对熊猫眼上学，书包里是早早就买好的费列罗，和他亲手包好的平安果。 　　晚自习吃完饭回来，伏徒桌上堆满了暗恋者们的送的圣诞礼物。趁着夏知了还没回来，伏徒用非常快的手速把巧克力和平安果放在了陈知了桌上，还有一本狄更斯的《圣诞故事集》。 　　夏知了回来发现了桌上的东西，笑眯眯地看假装做题的伏徒，“有心了有心了，谢谢公子”。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包装好的平安果给伏徒，“平安夜快乐！” 　　伏徒心里高兴，可还是习惯性挑刺“就只有一个平安果啊？” 　　刚说完，就看见夏知了从书包里提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很多小盒子，全是平安果，夏知了故意气伏徒，“奴家不如公子有钱啊，为了照顾到大家，只能量入为出。” 　　说罢，就去给同学送平安果了，把伏徒气了个半死，恨不得把到手的平安果给扔了，可又舍不得，只能恨恨地拆开包装，一口一口咬着吃掉了，然后脸黑了一晚上。 　　下晚自习后，大家在学校的自行车棚推车，夏知了递给伏徒一个礼品盒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笑得像只小狐狸“呐，你的专属圣诞礼物。” 　　是一副护膝还有一副护腕。 　　平安夜里，伏徒抱着礼物酣然入睡。另一边，做完卷子的夏知了很珍惜地吃着巧克力，翻开了《圣诞故事集》。 　　第二集完。 　　祝好被剧情甜得不行，关掉电视，做完皮肤护理，心情很好的去睡了，为了皮肤，她不敢像刚过二十岁的时候那样熬夜了。 　　晚上十点，对还在念书的董甜甜来说是绝对的清醒时间。 　　她今晚格外清醒，兴奋的不得了。 　　因为今晚《蝉夏时光》收视破二了，成功来到同时间段卫视收视第一的位置。 　　别人追剧上瘾，董甜甜是追数据上瘾。 　　她是亲眼看着《蝉夏时光》是如何逆袭的，开播的时候还有黑子强行嘲，到现在都闭嘴了。 　　广电的通知威慑力度不小，又在通知过后，又抓了几个买收视的典型出来杀鸡儆猴，一时之间电视剧收视这块儿海晏河清。 　　《蝉夏时光》是最近市场上唯一一部青春偶像剧，还有怀旧的招牌，在没有外力干扰下，收视节节攀升。 　　卫朗的公司很聪明，像伏徒这种讨喜的男神人设是男艺人炒热度的好时机，抛了大笔营销费用。 　　迟念虽然人失踪了，可邱宾白还在，他做这些驾轻就熟。 　　一时之间，《蝉夏时光》线下线上两开花。 　　迟念人究竟在哪里呢？ 　　买了迟念行程的粉丝大概会回答在B市为新戏做准备。 　　因为迟念最近一次乘坐飞机就是从S市飞往B市。 　　然而B市其实只是迟念的中转地，她带着助理在B市短暂停留后，坐她爸的私人飞机，飞去了最北端的省会城市冰城。 　　那里是女子花滑世界冠军姜离的故乡。 　　在第八次被姜离的父亲拒之门外后，迟念接到了邱宾白的电话。 　　AG娱乐的创始人，娱乐圈枭雄李有容，在缠绵病榻多年后，获得了解脱。 　　大乱将启。 　　第72章、挖角 ... 　　李有容在去世后第三天出殡，并举办追悼会 　　他在内地娱乐圈的地位堪比香港娱乐圈的那位爵士，追悼会来的人很多，很多没有收到出席邀请的人也在当天赶了过来，送上花圈，以表哀悼之情。 　　时间选在5月11日，是个阴天，中午时分，下起了小雨。 　　迟念到的不早不晚，邱宾白陪着她过来，一起送了花圈。 　　迟念盘发，穿着朴素无华的一身黑色西服式裙装，设计保守，连袖封领，黑色中跟皮鞋，全身上下唯一能算装饰品的只有进门时发给她的一朵白色纱制胸花，被她别在了左侧衣襟上。 　　因为不想被门外云集的媒体拍到正脸，戴了帽子和墨镜，摘下后，露出一张未画过妆的素颜。 　　迟念进公司时间太短，从未跟她来悼念的亡者有过接触，可迟念对这位老爷子心存敬重。 　　他是内地娱乐行业的前行者，探索者，从七十年代解禁开始，内地娱乐圈的逐渐发展壮大，每一个关键节点上都有他的参与，娱乐圈不知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 　　对着遗照郑重地鞠了三躬，迟念直起身，让开位置给等在后面的人。 　　来的人很多，迟念能认得的人却着实不算多，她连AG的人都认不全。 　　宋衍到的比迟念早，鞠躬也早，如今在一边休息，王玫站在他身边。 　　今天的宋衍看起来状态很差，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悒郁的气息，神情恹恹，倒是跟追悼会的气氛很相合。 　　这才一周不见，整个人气息都变了，迟念自然要问问缘由。 　　“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被导演折腾的。” 　　宋衍想想徐向东的那些要求，有些怀疑自己该不该接这部戏，可惜木已成舟。 　　他昨天拍戏拍到半夜三点，一首《晚祷》无论怎么拉都不能让刘向东满意。 　　宋衍其实知道徐向东想看到什么，徐向东不在乎他有没有演技，需要的只是美的破碎，失控前的疯狂，天才把自己献为燔祭。 　　“如果你没有忏悔和虔诚，那么就在曲子里让我听见对神的弃之如敝履，做个渎神者。” 　　这部戏也许会拍的很艰难。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透口气，宋衍决定抛弃掉这些纷繁思绪。 　　转而问起迟念，“你的电影拍得怎么样了？” 　　迟念闻言气鼓鼓地抱怨道：“也别提了，我呆在冰城这几天，根本没有任何进展，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屠导都劝我了，让我别太较真，姜离只是原型人物。 　　可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停在这个位置上，我难受，没法演。 　　倒是聘的私教夸我了，她说我天赋好，步法学的快，旋转练的也不错，我会燕式转了呦。” 　　迟念之前待在冰城，是想问问姜离唯一还在世的亲人，也就是她父亲，有关于姜离的事情。 　　目前为止，迟念可以查到的公开资料，多是有关于花滑的比赛视频和采访，有关于姜离这个人的性格，过往，那些花滑之外的东西，太少了。 　　少到并不足以让迟念去想象一个曾经在人世间真正活过的姜离。 　　迟念目前的表演技巧沿袭自对富江的扮演，她想要进入一个角色，必须有足够多的细节积累。 　　纯粹想象也好，套用个人的实践经验也罢，必须靠足够多的人物生活细节和尽可能逼真的人物性格塑造来使表演人物在迟念自己心里诞生。 　　然后才能在表演的时候尽可能抛弃本我意识，进入虚构的人物思维，往往是进入的越深，演的越好。 　　简而言之，就是迟念要自己骗自己，人物形象越立体，欺骗越容易达成。 　　电影剧本一向很薄，以姜离为原型的女主角江远音，光靠剧本里的台词和剧情，是无法让迟念来搭建人物的。 　　刚拿到剧本的时候，迟念一天能问导演屠子肃无数个为什么，她不仅问台词为什么要这么说，还要问台词下面的动机是什么，人物心理是什么。 　　剧本写江远音明白了《鹤唳华亭》这首曲子，只通过江远音在俄罗斯的简短场景就写了顿悟，究竟怎么顿悟的，全要靠演员自己展现。 　　一个文本之下，必然有比文本更多的潜文本，迟念要的就是把潜文本挖掘出来。 　　屠子肃率先投降，他拿到剧本以后没想那么多，觉得照剧本演就可以了。 　　可迟念如此用心，他难道能拦着不让用功？ 　　而且迟念问的越多，屠子肃越警醒，迟念的问题是在为女主角江远音的行为寻找一个能贯穿始终的逻辑链。 　　拍电影是要讲逻辑的，商业片更需要讲逻辑，要足够贯通。 　　《刀尖上的舞蹈》是一部冷门小说改编，作者用英文写的，去年在美国出版，还没有中译本。 　　屠子肃鸡贼就鸡贼在这里，他从小就是个花滑迷，而小说作者是退役后移民美国的男子花滑名将郑济生。 　　郑济生成绩不如姜离，最好成绩是奥运会铜牌，世锦赛银牌，花滑作为竞技项目又小众，所以关注度不高。 　　郑济生退役之后移民美国，也没有再从事跟花滑相关的职业，基本上可以说是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了。 　　屠子肃在南加大读研究生的时候，凑巧郑济生在修心理学学位，在一门选修公共课上遇见了，屠子肃把郑济生认了出来。 　　后来郑济生出版小说，送了屠子肃一本，屠子肃凭借对花滑职业圈的了解，一眼就看出来女主原型是姜离。 　　这可真是个好题材，国内还没有人拍同类型电影，是市场空白。 　　励志体育商业片，其实是大有可为的。 　　果断买下版权，找了编剧写剧本。 　　因为迟立女士的教育风格，迟念英文很好，听说读写样样都过得去，虽然选择了在国内读本科，可如果迟念没有跑来娱乐圈，即使不参与公司管理，也会被送去国外念书。 　　屠子肃回答不了迟念问题，就把原著小说给了迟念一本。 　　迟念读完却有了更多新问题，她读到了很多未尽之意，逼着屠子肃去美国找作者。 　　而迟念自己则是去了冰城。 　　也许从跟姜离关系最紧密的两个男人身上，可以让她找到真正的姜离。 　　屠子肃在美国进展如何还不清楚，迟念在冰城是碰了壁。 　　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迟念也不计划回头，她三个小时后飞去冰城的飞机。 　　正和宋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个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朝他们走过来。 　　迟念看了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宋衍的哥哥，宋毂。 　　他居然回国了，而且也来了追悼会。 　　宋衍跟迟念一样，尽挑着父母双方的优质外表基因继承，长着同辈亲属里最好看的脸。 　　而宋毂就相对长相普通很多，他大宋衍十二岁，跟宋衍一样是看起来很冷淡的面相。 　　应该是继承父系的基因比较多，颧骨和鼻梁都高，比起高中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给迟念的感觉更加阴鸷了些。 　　宋毂跟家里关系很差，早早就跑到美国去了，偶尔才回内地，至于宋家本家在香港的大宅，宋毂可能看都不想看见。 　　迟念主动跟宋毂打招呼，“大哥回来了？” 　　宋毂在宋家平辈堂兄弟里是老大，高中时，他们在宋衍家里玩，跟着宋衍一起喊大哥。 　　宋毂点点头，对迟念的态度倒是很温和，“好久不见，念念漂亮太多，大哥都快不敢认了。” 　　“可别打趣我了，大哥这次回来是休假？” 　　“不是，我把工作辞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迟念哑然，宋衍虽然没跟她明说过什么，可他俩相处久了，迟念多少也有些预感，可没想到宋毂这么干脆利落，他在美国六大电影公司之一的PT已经坐到了副总裁的位置，居然说撒手就撒手了。 　　迟念对此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问：“那大哥回国计划做什么？” 　　“做生不如做熟，还是在娱乐业打转吧，以后可能要多合作了。” 　　“一定。” 　　迟念跟宋毂不过点头之交，实在是不熟悉，再讲下去怕是得尬聊，迟念使出绝招，走为上策。 　　“我还有事，改天可要大哥请客，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纯是客套话，迟念跟宋毂委实没什么可聊的。 　　“你忙。” 　　迟念转身正要走，就听见一声，“迟小姐请留步。” 　　迟念扭头看向声音来处，是个胖墩墩，长相如弥勒佛般的中年男人。 　　迟念可以确定她之前没见过这人，眼里带了疑惑。 　　邱宾白却是认识，主动介绍道：“念念，这是宝华影视的牛总。” 　　“牛总好，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迟念看着牛总的笑脸，有些能猜到他的用意。 　　牛总能感受到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这里不太好谈，我想请迟小姐喝杯咖啡。” 　　迟念警觉，没有答应下来，反而拒绝道：“如果牛总想谈的是公司的事，那我觉得就不必了，虽说逝者已矣，可今天是出大殡的日子，做人还是要厚道些。” 　　迟念说的隐晦，但是她相信牛总能听得懂。 　　迟念话里的公司不是指AG，而是指宝华。 　　牛总来找她，恐怕是半真半假，一部分是作秀给别人看，另一部分则是真的想从AG手里把挖她走。 　　迟念没有任何婉转的拒绝，以及话里暗含的嘲讽，让牛总听来颇觉刺耳。 　　迟念专门说做人要厚道，岂不是说他做人不厚道，骂他急色，李有容这个老东西刚死，就急着挖AG墙角。 　　遂不满道：“人生在世，看准方向才能有所作为，逆水行舟听起来有勇气，可唯有顺流而下，才能见海，迟小姐，人要懂顺势而行。” 　　迟念不置可否，“多谢牛总提醒，可现在水流太乱了，到底哪条是大势，我可得好好看看，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功，您说是不是？您请的这杯咖啡就不喝了，我这个人怕苦，又不喜欢甜，所以只爱喝茶。” 　　两人打了一番机锋，牛总话里有话，暗指AG前景不好，迟念不要自误，将来想有更好的发展，该找家公司重新下注，比如他所在的宝华。 　　而迟念则顺着牛总的比喻说话，她也认同现在局面乱了，但是并不觉得宝华就是最好的选择，她要继续观望，而且她软硬不吃，希望牛总罢手，两个人不是一路人，再次拒绝了邀请。 　　连着被拒两次，牛总在宝华也是有脸面的人，既然迟念态度坚决，他不想做的更难看。 　　“原来是大家口味不同，希望有一天能喝到迟小姐请的茶，我不多打扰了。” 　　“人凭本心，我不随便请人喝茶，总要知道人家喜好才好邀请，如果有下次还是请牛总喝咖啡吧，主随客便。” 　　牛总弥勒佛般的面皮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迟小姐果然是迟小姐，圈内没有叫错的外号。” 　　迟念的外号是什么，大小姐，AG公主，两个外号听起来都有娇纵，不通人情的感觉。 　　牛总当然是指迟念不给人留面子，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迟念看看身周站着的人，不知有多少都在看他俩动向，吐出四个字，“彼此，彼此。” 　　邱宾白作出一副拿迟念无可奈何的表情，看了看牛总，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跟着迟念走了。 　　留下牛总一个人憋气。 　　一出殡仪馆，迟念就对邱宾白道：“李家再不想法子，他们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老爷子才刚走，他们就弹压不住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挖墙脚，吃相是不好看，可宝华这么干，不就是在说他们如今根本不怕AG。” 　　邱宾白面色严肃，“没了老爷子，李家这帮小辈继承AG，跟小儿执金过闹市没什么区别，力弱不能守啊。你何必怼牛副总呢？如果情况真的不妙，宝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宝华做当面小人，我不喜欢，如果真的想趁机挖我过去，他们这个诚意可是不够，既想挖人，还要拿人做筏子，精打细算到这种地步，当他们自己人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处，真的签了宝华，可能还不如留在AG当忠臣，破船也有三千钉。” 　　迟念说完，手机铃响了。 　　是陈舟。 　　迟念给邱宾白看来电显示，“可能真的有诚意的人来了。” 　　“喂，陈哥。” 　　“我知道陈哥想说什么，我也不和你卖关子，我不急，就算要走，也得待价而沽一段时间吧。” 　　邱宾白见迟念三言两语把陈舟打发了，问她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公司上下人心思动，不止是艺人，影视部那里也不稳，蔺总监强撑着罢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李家自己也想不到老爷子走了情形会坏得这么厉害。邱哥，现在就急着走的人，未必有好下场，宝华和DS难道就真的只想要人？” 　　邱宾白一激灵，“你是说……” 　　“小公子当时跟林总争权，林总放手的未免也太容易了，还有陈哥，他确实是林总的人，可你也是陈哥的人，你为什么不跟着陈哥走？无非是DS能给的，不如AG能给你的多，那它能给陈哥多少呢？ 　　宝华之前对《谋宫》百般拖延，其他合作项目也是能拖就拖，如果宝华一直是这样，AG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直跟它合作项目。 　　别的公司是什么态度我不清楚了，但是看林总出走DS还有宝华的举动，无非是清楚老爷子的身体情况，他们在等，也真的给他们等到了。 　　比起小打小闹，挖几个人，我想AG本身更诱人吧，不管是谁，吞的下AG，将来就有很大机会执行业牛耳。” 　　邱宾白想了想，反驳道：“你也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AG不是想吞就能吞的，即使勉强吞下去，可能会被直接撑死，然后让后来人捡了便宜。 　　我敢说AG是大陆目前结构最合理的娱乐公司，每年公司财报都让人眼红，可是它不合时宜。 　　老爷子在，大家有心思却不敢动，老爷子不在了，即使不是李家人，换了别人，就说林总好了，也是控制不住的，吃过甜头以后，没有谁还想回去以前的模式？” 　　邱宾白说的是AG的盈利和分红模式，在AG体系里，艺人除非到了周影这样的公司门面级别，是不可能像现在大多数艺人那样自己开工作室处于半独立状态的，而且合同上都会规定每年最低的公司内部戏数量，接外戏和接公司的戏，能拿的到钱也不一样。 　　近几年影视作品的制作成本涨得厉害，业内只有AG能控制成本，精品剧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投资一个亿给演员片酬就有五千万，那就得从别的地方节省支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迟念以她现在的走红程度，拍公司的《唐传奇新编》，12集的独立单元，每集拿8万块，别的娱乐公司给迟念递剧本，每集低于20万根本不敢开口。 　　大家都知道演员片酬在项目投资里占比过高是种很不健康的现象，如AG这样的，才是合理结构，可艺人也是人，没道理别人挣那么多，我就不可以。 　　AG中生代的影帝影后们对李老爷子有香火情，他在的时候，在这些事情上就忍了，他们合同宽松度更大，AG出品的电影也确实有水平，捞钱别处也可以捞，维持咖位需要有好作品，所以勉强维持平衡。 　　上面的不说话，下面的年轻人怎么敢出声，AG封杀叛徒的例子还少么？ 　　而如今，因为一个人的死，事情就变了。 　　想要吞下AG的公司也不可能继续维持AG以前的分账模式，没有了这种结构的AG，一年开几十个项目，谁家能撑得住？ 　　迟念听了邱宾白的问题，想起了刚刚见过的宋毂，斟酌着答道：“也许坐收渔利的，会是一个你们想不到的人。” 　　迟念不清楚宝华和DS布局多久了，但是宋毂也许更具有野心。 　　还是练习生时，迟念就问过宋衍他为什么要进娱乐圈，宋衍也问过迟念同样的问题。 　　两个人都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们同时对对方保持了尊重，不想说，那就不会再问。 　　她进AG，是因为系统。 　　而宋衍呢？ 　　宋家的事迟念多少知道一些，很多子弟为了避开猜忌选择学医或者学法，为什么宋衍却要读戏剧学校，进娱乐圈对宋家的风格来说太张扬了些。 　　王玫在宋衍之前已经很久没带过新人了，即使宋衍资质再好，没有人脉关系，也不可能让王玫亲自去带人。 　　宋衍进AG，可能宋毂的一步闲棋，也可能他谋划的开始。 　　如果宋毂能听到迟念心里的猜测，他可能要给迟念鼓鼓掌。 　　邱宾白听了迟念的回答，有些听不明白，迟念有时候说话云里雾里的。 　　过段时间，他回想起来，才能明白迟念在说什么。 　　现在只是问迟念，“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我说了啊，待价而沽，急得又不是我。我现在应该操心的是怎么拍好电影。” 　　如果真是宋毂最后渔翁得利，她确实不用有什么动作。 　　比起李睿掌权AG，换宋毂来做主，自然是强的多。 　　殡仪馆中，旁观葬礼众生像的宋氏兄弟正在看似随意地闲聊。 　　王玫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聊天，端是心惊肉跳。 　　“小姑娘真是牙尖嘴利。” 　　宋毂评价迟念刚刚和牛总的一番对话。 　　“她跟只猫似的，假凶罢了。” 　　宋衍的语气轻描淡写，他不想他这个哥哥太注意迟念。 　　宋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宋衍，宋衍是他带大的，心里想什么，很难瞒的过他。“于文泉的女儿，假凶的时候是可爱，真凶起来……” 　　“哥！” 　　宋衍打断了宋毂的话，他不想跟他哥谈迟念。 　　“难得看你这样，不想说就不说了。电影拍得怎么样？” 　　“很难。” 　　宋毂闻言蹙眉，他额间已经有了法令纹，心情不愉快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会让人觉得很危险。 　　“你自己好好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你计划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倒是急不得。”宋毂看向正跟来客致意的李睿。 　　“看那些鬣狗逼得有多紧了，他们会回来求我的。” 　　宋衍语带讽刺，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哥哥，还是嘲讽别的人。 　　“也是，新的狮王要想篡位成功，最轻易的办法，就是让鬣狗啃啮，喰干老狮王的最后一滴血，再从容不迫地出来收拾残局。” 　　宋毂喜欢宋衍使用的这个比喻，他也不在乎宋衍的语气。 　　“鬣狗永远是鬣狗，成不了狮子。但是鬣狗很好用，总有些脏活累活，是狮子不会干，不能干的。” 　　很多人乐于看到AG分崩离析，可那些有资格参与AG分崩离析的人，却都不想要一个四分五裂的AG。 　　他不一样，AG不碎掉，他不会接手。 　　第73章、带货女王 ... 　　在丁笑璇眼里，迟念是个很奇怪的人 　　迟念在微博和ins很少出现还可以理解为足够谨慎，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不给公司公关部门添麻烦。 　　但是在丁笑璇热闹的朋友圈里，也很少出现迟念的身影。 　　迟念明明拥有很多值得炫耀的资本和机会。 　　可她却很少出现，对于这样的迟念，该怎么形容呢？ 　　丁笑璇觉得有个词很合适，那就是――高冷。 　　事实上，不止迟念的粉丝觉得迟念离自己很远，混在娱乐圈的人，也觉得迟念不好亲近。 　　除了因为拍戏的缘故能跟迟念长期相处的圈内人，很多人只在出席同一个活动的时候见过迟念。 　　对于没有混出头的练习生和十八线小艺人来说，迟念更像是个娱乐圈传说，有关她的八卦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最近的一大谣言是迟念跟维扬集团掌门人于文泉有很近的亲戚关系。 　　恶意点的就说迟念攀上了于文泉，即使是这样说，语气也要带上羡慕嫉妒恨，那可是维扬啊。 　　圈里很多人道德观念极其淡薄，被主流价值观唾弃的小三行为，数数身边多少小三上位的例子，看看随时可闻的复杂男女关系，能独善其身的艺人真是少数派，更别提坚持反对态度的了。 　　能做到不同流合污，只作视而不见，已经是道德标兵了。 　　迟念的桃色八卦少的可怜，传的最凶的是跟宋衍。 　　他俩的绯闻消息，对圈里人来说没什么趣味，丑闻和坏消息才是大家喜欢的口味，迟念和宋衍有什么好八卦的，他俩要是真睡了，谁占谁的便宜都说不清。 　　两个人凭长相就可以做到在美人遍地的娱乐圈恃美行凶。 　　所以像迟念这样够好看又有钱的人，她不晒自己的生活是很奇怪的。 　　很少发自拍，把自己的生活藏起来。 　　上一次发朋友圈是一双滑冰用的冰刀鞋，配字是【两个月】 　　意思应该是练习花滑两个月了。 　　再上一次还是过年的时候，发了一张电影截图，丁笑璇研究了半天才知道来自哪部电影，她找来看，直接给她看睡着了。 　　娱乐圈里的“美而不自知”已经成为了虚无缥缈的传说，营销号用这句话来夸奖某个女明星大可以视为一句套话，空洞又虚假。 　　当美丽成为一种资本，拥有它的人怎么会对此毫无所觉呢？ 　　人是一种视觉动物，长得好看的同类，在很多地方都可以获得比普通人更好的待遇。 　　娱乐圈更是满坑满谷的美人，不管是天然的美丽，还是后天人工制造的美丽，大家对美这件事，是有充分认识的。 　　迟念不可能认识不到自己的优势，那丁笑璇唯一能找到的解释就是迟念对他人的关注和称赞没有需求，或者说需求度非常低。 　　她拥有的太多了，足够习以为常。 　　这比“美而不自知”还要让丁笑璇感到心情复杂。 　　会想要做明星的漂亮男女，一般都会有超出常人的生命活力，他们有炽烈的欲望，不甘心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资本，同时配备极强的虚荣心。 　　丁笑璇自己就是如此，她在普通人里算得上是很漂亮的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卯足了劲儿，一门心思往娱乐圈里闯。 　　从小就好看，还能歌善舞，倍受瞩目的文艺骨干，说句鹤立鸡群，绝对不夸张。 　　可奈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许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体验，现实里身边看起来挺好看的朋友上了镜却变得很普通，以前没注意到的面部和形体缺陷全部暴露出来，在动态镜头里泯然众人矣。 　　丁笑璇不至于如此，但是她在普通人里可以横着走的长相放到娱乐圈里只是面容清秀的小美女级别。 　　从练习生的时候丁笑璇就开始挑剔自己的脸，真人好看意义不大，上镜好看，有特色，能让人记住才是最要紧的。 　　可丁笑璇不敢随便动脸，身边有不少认识的人都去做脸了，成功的挺多，没整好的也不是少数。 　　丁笑璇想多挣点钱，找最好的医院和医生做。 　　迟念是好看，她参加综艺的时候拍硬照，没人想把自己的硬照跟她的放在一起。 　　可这不代表迟念的脸就毫无缺点了，但是迟念从来没有动过要修脸的心思。 　　综艺时期练完舞，大家多少会聊聊天，迟念对整容没有偏见，她说这是个人选择，每个人都有向往更好的权利，既然觉得人工科技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花钱去做脸也无可厚非，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迟念对整容，哪怕是微整容也持保留态度，是因为她这样的手术下生产出来的宛如流水线产品。 　　跟许多人拥有同质化的五官是件可怕的事，这样的“美”，太廉价了。 　　整容医生眼里的完美，恰恰不容于高级镜头，那些瑕疵，不完美，构筑了脸的特色，让人具有识别度。 　　南韩整容风潮最盛，爱豆们几乎个个都被公司送到医生手里做过脸。 　　可比爱豆高级的南韩演员们，一打眼不如爱豆精致好看，可只有这样的脸，才适合出现在电影镜头里。 　　整容式的完美，意味着乏味和无聊，这样的一张脸上无法呈现深刻内容。 　　道理是好道理，丁笑璇也懂，可她还是做了。 　　见识过迟念这样的存在，丁笑璇其实很清醒，她的资质不算好，别说迟念，成宁和白悦心她也比不上。 　　先趁年轻赚够养老钱，攒出买房钱是她的第一追求，能捞到一个喜欢她长相的有钱男人结婚也算很好的结果。 　　至于更高的艺术追求？ 　　她不敢想。 　　只不过到底受了迟念影响，她没大动，而是微调，这次调完，明年再做，一点一点改。 　　而迟念这种和圈子主流风气不同的表现，反倒更让人高看一眼。 　　N-girls组合里就有人吐槽迟念假正经，故作清高，说迟念会装。 　　嘴上这么说，私下里还不是偷偷看迟念出的街拍。 　　丁笑璇无意中找到了白悦心的微博小号，关注列表里赫然有迟念的大粉【唯念】 　　【唯念】会即时更新迟念出的日常搭配，还会贴心地附上品牌和货号，而这个粉丝站更厉害的地方在于，它不鼓励粉丝盲目消费，跟着偶像穿搭造型去买昂贵同款，还会在评论里提供不同消费档次的类似替代品。 　　迟念自出道就是好品味的代名词，AG的女艺人有几个没听过公司造型师夸迟念的话？ 　　跟丁笑璇是这样说的，“哎呦，念念啊，念念不用教，她好多机场和活动造型都是自己搭的。 　　人家从小奢侈品堆里长大的，比我还敢穿，我新买这个包没多花钱搭货都要多谢她，最近买货不飞欧洲了，直接去立念拿，折扣更低一些。” 　　听得多，大家都默认迟念时尚感很好。 　　况且迟念确实能穿得又美又时尚，她的造型，再毒舌的时尚圈人士，最多评价一句“平庸没特色。” 　　其实造型师评价平庸没特色的那类搭配，很多女明星反而觉得好看。 　　人和人眼光是不一样的。 　　明星也不是没长眼睛，她们自己的审美口味可能不太一样，但是太怪异的造型还是都没法欣赏的。 　　之所以会在红毯上或者活动场合会频频穿出那种难看造型。 　　原因大概有两个，要么是品味太土，么是怕露怯。 　　有些明星在没有磨练出属于自己的时尚品味以前，会对自己的原始审美盲目自信，非要无视造型师建议，一意孤行穿自己喜欢的东西，穿出来以后，大家会觉得格外村气。 　　还有些人是没主见，任由高价请的造型师把他/她当实验田，心里不喜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自己不喜欢是因为理解不了高端审美。 　　大多数明星在成名后都是由原先的消费阶层跃升到另一个消费阶层。 　　时尚圈是最容易露怯的地方，靠着那些龟毛细致的讲究，不少人一接触就要自卑，觉得自己是土包子，怕被笑话。 　　迟念不一样，她是在离这个圈子很近的地方长大的。 　　女明星要千方百计才能拿到的一只限量款大牌包，可能在很早以前就被她妈迟立女士随手扔在了衣帽间里，从此就被遗忘了。 　　别人眼里可以炫耀的东西，在迟念价值观里不会觉得有多宝贵。 　　她用东西，看材质，看搭配，看实用性，唯独不看是不是蓝血。 　　当然，蓝血的货一般情况材质都很好。 　　但也不是没有败坏品牌声誉，偷工减料的时候。 　　很多日常搭配信手拈来，Rodríguez看重迟念除了她和品牌风格定位合适，也看重她对大中华区高端客户的影响力。 　　今年春天，一件当季的非主线红裙，被迟念穿来做过机场造型，然后就卖断货了。 　　还波及到了整个春夏换季市场，带动了同类红裙的流行度，女艺人还忌讳撞衫，买来到日常裙子搭配，沾点圈内边的年轻些的阔太，金丝雀还有家庭条件不错的女孩子，敢稍微改动就照着来一身。 　　Rodríguez的售货员都快听得耳朵起茧了，时尚新手会直接讲“我要迟念穿过的那条裙子”，老手们遮掩一些，报货号。 　　为什么会要，大家都懂。 　　很多二三线服装品牌都对迟念动心，因为带货能力太强了。 　　很多东西一旦泛滥，就不值钱了，现在大家要追逐新的流行趋势。 　　很多人都在关心，迟念什么时候出新街拍？ 　　这也许就是她虽不在江湖，可江湖依旧有她的传说。 　　离开冰城十年后，郑济生为了一部电影的拍摄，重返故里。 　　当年简陋的室内滑冰场被重新装修，如今看起来颇有档次。 　　这里的消费水平应该也涨了不少吧，郑济生抚摸着软包过的休息座椅，心里猜测着想到。 　　屠子肃来跟他谈小说改编版权的时候，郑济生有过拒绝的想法。 　　可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写作以姜离为原型的虚构小说，是因为他终于从过往里解脱。 　　真正告别曾经的花滑岁月，也告别让他无法忘记的姜离。 　　冰面洁白光滑，有个穿青色滑冰服的女孩子正在冰场上练习。 　　滑行速度很快，步法看起来娴熟优美，正在滑行的曲目是国内女单名曲《望春风》。 　　就是这姑娘似乎有点高，看着滑冰场上的修长身影，身形好看是好看，对练技术有妨碍啊。 　　郑济生刚想到这个问题，青色身影就摔了，后外点冰三周跳，没跳成功，个子高了，重心也高，稳定性不好。 　　摔得应该不厉害，爬起来继续滑。 　　郑济生看见了站在场边的屠子肃。 　　走过去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看过迟念以前的作品了，她和姜离好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本人像不像有什么要紧，演员要的是演的像。” 　　郑济生刚想要说什么，冰场上的青色身影滑行到了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怪不得个子高，人家根本不是专业练花滑的，是做明星的。 　　郑济生一脸震惊，不敢相信他之前看到的青色身影是迟念。 　　屠子肃得意的欣赏了一番郑济生的表情，“迟念练了三个月有现在的水平，厉不厉害。” 　　站在屠子肃身边的私教以前也是花滑国家队的，认识郑济生，帮腔道：“收了一堆学生，就数年纪最大的这个天赋最好，她小上五六岁，我说什么也要劝她滑职业。” 　　“你可拉倒吧，她年轻八九岁也不可能去滑职业，花滑根本挣不到什么钱。”屠子肃打破私教的幻想。 　　“念念，这就是你让我请过来的郑济生，人请来了，你跟他聊。” 　　滑整套节目很累，迟念平复一下气息，跟郑济生打了个照顾，算是认识了。 　　系统在她耳边唠叨，【我说过了，你现在跳不了三周跳，循序渐进懂不懂？】 　　【不懂，人生总得有点意外才有趣啊。】 　　迟念能在花滑上学得这么快，一是得益于她练了四年多舞蹈，柔韧性惊人，二来则是系统帮忙。 　　花滑这种由技术动作组成的运动，系统可以提供最专业的指导，而且绝对符合迟念个人身体条件。 　　艰苦练习之下，成果喜人。 　　迟念觉得她坚持能真身上阵就真身上阵，少用替身是对的，因为很多体悟，必须要在冰面上划过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离的花滑视频，她的表演曲目，迟念随着练习深入，越来越能明白了。 　　第74章、双面姜离 ... 　　范简宁是个普通的高中男生，短暂的暑假过后，升入了紧张忙碌的高三。 　　他就读于冰城最好的高中，功课一向很多，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什么娱乐活动。 　　如果非要说有，大概是每天晚上12点做完错题摘录后，会看半个小时的课外书再去睡觉。 　　正处在青春期的男生精力旺盛，对睡眠的需求并不算多。 　　他看的书其实都来自于一张书单，那是由迟念的一个大粉专门从迟念的各种采访里搜罗出来的，几乎涵盖了迟念在各式访谈中重点或不经意提到的所有书目。 　　迟念没有营销过文艺人设，但是对她了解还算多的粉丝都知道迟念的阅读量很大。 　　高三第一学期开学前一周，范简宁自觉地把手机锁在抽屉里，同时照着迟念的书单，在图书电商的网站把他没读过的书目各买了一本，数量大概在六十笨左右，他估算过，以他的阅读速度，刚好够他看到高考结束。 　　最近读的这本却是在街边新买的，有一天晚自习结束刚好赶上学府路上卖二手书的书摊收摊，非常幸运地淘到了一本在1991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里尔克诗选》。 　　他之前网购的版本是最近新出的，译笔很差。 　　在旧书摊上能翻到一个老版本，自然让他心情愉悦。 　　这正是在买书的时候，范简宁遇见了一个有些奇妙的人。 　　和旧书摊挨着的是一个卖茶叶蛋和苞米的小摊子。 　　让范简宁觉得奇妙的人就是这个摊子的主人，她在大晚上用花头巾裹住头和脸，戴着一副粗框茶色镜，穿件廉价的白色半袖衫和一条洗的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上则蹬着一双黑色厚地人字拖。 　　一打眼望过去，只有露出来的手臂和脚的肤色让人注意，因为她肤色很白，而且人很瘦。 　　不过东北姑娘很多都盘靓条顺，高白瘦的好看身影，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 　　真正让范简宁注意到她，是因为买书的时候她插了句话。 　　“绿原译的也一般，里尔克的诗，我觉得最好的译者是冯至。”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范简宁急着回家，只觉得这个人声音好听，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好像他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她讲话似的。 　　只听声音，她年纪应该不大才对，最多不会超过25岁，范简宁在心里猜测。 　　给旧书摊的大爷五块钱，把书放进书包，范简宁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那天晚上，范简宁写完卷子，又订正一遍错题，打开买回来的旧书，看见书的扉页，突然愣住了。 　　这本《里尔克诗选》的译者赫然就是那个女声说过的绿原。 　　那冯至是谁？ 　　范简宁好奇心上来了，手机被他锁抽屉里了，不想为了小事破戒，于是专门大半夜开电脑去查。 　　查出来冯至是中国近代最优秀的抒情诗诗人，但是已经差不多已经快被遗忘了。 　　一个买茶叶蛋和苞米谋生的女人，居然懂诗，这可太有意思了。 　　让范简宁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刺猬的优雅》。 　　难不成让他遇见了一个中国版“荷妮”？ 　　自那天以后，范简宁每天下自习都会去那个旧书摊的位置。 　　有意思的是，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人，只有旧书摊出现的时候，那个女人才出现。 　　可看摊的大爷却不跟女人讲话。 　　今天很凑巧，旧书摊在。 　　女人自然也在，她没穿牛仔裤了，换了条大花裙子，依然土的掉渣。 　　“美女，整两个茶叶蛋呗？” 　　东北话的腔调闻名全国，但其实冰城人讲话除话没有辽省那边那么重的口音，他们发音很正，非常多的人说的其实事一口不带儿化音的标准普通话。 　　一锅茶叶蛋，买到这时候还有大半锅，范简宁不知道这女人到底靠什么维生。 　　“你们东北人真有意思，管谁都叫美女，你又看不见我的脸，万一我长的特别丑，也能叫得出口？” 　　“这叫尊敬，而且不管好不好看，被人喊美女，被叫的那个人肯定心情好。美女，要不你把头巾解开吧，捂着不嫌热啊？” 　　“算了，我皮肤有问题，别吓着你。最近读到哪儿了？” 　　这是在问他读《里尔克诗选》的进度，他就是靠着这个跟女人搭上话的。 　　“《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 　　“最喜欢哪一句？” 　　“万物静默，但即使在蓄意的沉默之中也出现过新的开端，征兆和转折。你呢？” 　　“什么是你最痛苦的经验，若得尝饮之苦，就化为酒。” 　　女人说罢，把两枚茶叶蛋放在一只油纸袋里递给他。 　　真是个古怪的人，连塑料袋都不用。 　　他们俩的对话仅止于此，范简宁借着买东西的机会跟人搭讪几句，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卖茶叶蛋的谈诗。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的读书生活太无聊了吧。 　　温薰的夜风吹过，女人的裙子被吹起一角，露出了骨肉匀亭的小腿。 　　腿倒是好看，范简宁心里想着，在夏夜的晚风里蹬车离开。 　　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中，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女人正好摘下了她老是戴着的茶色镜，一双眼睛，明眸善睐，清亮如水。 　　她肯定是在骗人，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仅不会丑，还应该很漂亮。 　　当的起被叫一声美女。 　　范简宁莫名觉得自己似乎参与了一个故事，可惜角色只是个不明所以的路人甲。 　　―――――――――――――――― 　　送走卖茶叶蛋的高中生，迟念打算收摊了。 　　今天的东西又没买完。 　　“姜叔，您走不走啊？走的话，带点鸡蛋和苞米回去吧，哦，我这儿还有几根火腿肠没卖完呢，您就当吃夜宵了。” 　　守着旧书摊的大爷闻言瞅了瞅迟念，打量她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 　　摇摇头，说话道：“姑娘，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要拍电影就去拍，我又没有意见，我闺女的事情你去问她的什么教练啊，队友啊，他们知道的肯定比我还清楚呢。” 　　“可您是她父亲啊，别的人再了解她，也比不上您。我不是想从您嘴里套东西，我就是想知道，您眼里的您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可怜可怜我，我在冰城待了快有四个月了，我就想拍部好电影出来。” 　　大爷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生，一边收拾着旧书，一边对着迟念说道：“算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人走了有十年了，我再不说，我自己都要忘了。别人怎么跟你讲她的？” 　　别人怎么讲姜离的？ 　　迟念思索，最完整的故事来自于郑济生。 　　郑济生来的那天，迟念请他去冰城最好的俄式餐厅吃饭。 　　用完饭，等甜点的功夫，郑济生开始了他的故事。 　　花滑不是一个人人都滑得起项目。 　　教练，冰场，冰鞋，服装，节目编制费，都不便宜。 　　即使是姜离和郑济生开始滑冰的那个年代，有国家掏钱搞举国体制，滑职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郑济生他爸做二道贩子起家，靠在边境上搞中俄贸易发了财，钱多烧手，觉得应该让儿子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 　　而东北地区历来是冰上项目的人才选拔重镇，很多项目在当地都很热门。 　　花滑当时有点儿热度，而且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这项目很高雅，于是郑济生就被送去学花滑了。 　　姜离不一样，她爸遇上了当时的国企下岗大潮，从工作的企业领了笔不多的工龄买断费就下岗了，一家人当时日子过得很紧巴。 　　而姜离她妈觉得这日子过的实在没滋味，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人老珠黄，跟着一个南方来的买卖人跑了，从此生死不知，反正丈夫和女儿都被她撇下了。 　　妈妈走了，只剩下父女俩相依为命，蜗居在老城区一栋五十坪的单位安置房里。 　　冬天的松花江结冰结得厚实，时常有人开着大吉普车直接从冰面上抄近道过江。 　　所以每年封江以后，江面上就有人圈地搞天然冰场，出租滑冰鞋，还有狗拉雪橇，挣点钱花。 　　其实这些全是糊弄外地游客的，本地人有双冰鞋，会滑就行，不用掏钱，也犯不着，冬天的哈尔滨，别的不好找，冰场那简直遍地都是。 　　姜离就是跟朋友在江面上滑冰的时候被教练注意到的。 　　得益于国家体制，运动员私人要出的费用不多，姜离被教练拉到室内冰场试训了两天，然后就被介绍进省里的少年队。 　　她很有天赋，进步飞快，从参加比赛开始，国内赛事，就没拿过第二名。 　　十五岁的时候，她拿到了世青赛冠军，然后迎来了发育关，发育关对姜离不太友好，她身高长得很快，体型进一步发育，原本轻松能做到的跳跃动作变得艰难起来，要重新适应重心变化，保持稳定性。 　　姜离靠着一股韧劲硬生生熬过来，从此成为了国内女单的最大希望。 　　她天生跳跃好，能上难度，在艺术表现力这个国内选手大多不具备的方面也很有天赋。 　　早期很擅长模仿西方选手，风格明艳奔放的曲子上手很快，没有东方选手容易有的羞涩，她在冰场上放的很开，这一点使她的表演非常对评委的口味。 　　即使是被各国选手快要滑烂掉的《卡门》也能被当时年纪不算大的姜离演绎的淋漓尽致，风情万种。 　　她是国内女单的一个奇迹。 　　17岁，姜离凭借《骷髅之舞》拿到了世锦赛冠军。 　　19岁，一曲《鹤唳华亭》，拿到奥运会金牌。 　　郑济生是跟姜离同期的花滑选手，他是她的恋人。 　　队内禁止队员谈恋爱，只能偷偷谈。 　　姜离是当时花滑国家队的宝贝，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精彩表演之下，所有人眼里只能看到姜离。 　　花滑国家队所有选手全都被笼罩在姜离的阴影之下。 　　嫉妒，中伤，排挤……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事情必然会上演。 　　姜离在队里没有朋友，郑济生是恋人也是朋友。 　　更严重的事情是对姜离主导权的争夺，一手发掘姜离的省队教练跟她一起进入国家队，但国家队女队教练不可能允许自己被放置在一旁。 　　除了利益争夺，还有培养规划上的分歧。 　　花滑项目上，分俄系和北美系两座大山头，裁判打分上会给两系选手一些偏爱。 　　尤其是裁判自由心裁权力够大的pcs部分。 　　中国选手享受不到国籍高贵的优势，又没有对舞乐敏感的种族天赋，PCS得分不说惨不忍睹，但是大多数时候得分都中规中矩，在pcs上争不过那帮打分突破天际的美俄选手。 　　姜离的艺术表现力颇受宠爱，但是想争夺最高荣誉，还是要靠上难度。 　　《骷髅之舞》之舞的编排难度当时震惊世界。 　　17岁那年的世锦赛，姜离完美地完成了阿克塞尔三周半跳和后内结环四周跳，这样的高难度帮她打败了多位强敌，成为了国内第一个单人滑项目世界冠军。 　　可是强上难度的阴影已经埋下了，国家队教练得意于自己成功，不断鼓动姜离尝试更高难度。 　　世锦赛一年后的四大洲，姜离后外点冰四周跳失败，严重摔伤，骨裂。 　　而一年之后就是奥运会。 　　姜离没有放弃，她是骄傲而且倔强的。 　　复健，改刃，继续尝试。 　　上天不会辜负天才，《鹤唳华亭》的难度与美感成为了姜离职业生涯的巅峰。 　　但是她也累了，夺冠之后，不顾来自各方面的劝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役。 　　退役后八个月，因为车祸，姜离意外身亡，从此《鹤唳华亭》成为绝唱。 　　郑济生口中的姜离，就像她代表作中的那只鹤。 　　美丽，孤高，绝对骄傲。 　　他觉得迟念不像姜离，因为迟念虽然塑造过很多角色，可是郑济生找不到一种如刀锋般的美丽，危险但诱人，一旦走近她就会被划伤，那是独属于天才的气息。 　　吃饭那天，郑济生在跟迟念告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之前也许说错了，在天赋上，你们两个很像。可是姜离很珍惜她的天赋，她的世界里，只有滑冰。你不是，你视之如常。” 　　迟念听了觉得有些心虚，她这“天赋”跟姜离的天赋可不一样，不算是她自己的，她不视之如常，难道要引以为傲？ 　　迟念把郑济生眼中的姜离原样复述给了姜离的父亲。 　　身材佝偻的老人听得很入神，等迟念说完，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姓郑的小子不老实，我闺女哪是这样啊？她从小就精明，很会为她自己打算，才十六就能把那些傻小子耍得团团转，跟她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迟念：“……” 　　也许是看见迟念表情不对，老人解释道：“我不愿意说，是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拍电影是为了挣钱，那肯定得演人家愿意看的，那个姓郑的讲的，就是你们愿意听的，这么拍就行了。 　　那丫头自从有了出息，就没回过家，我知道她嫌弃我，不仅嫌弃我没钱，也嫌我窝囊。一个在街上摆摊做烤冷面的爹，怎么拿的出手？ 　　我也没给过她什么东西，她滑冰那几年，没朝我伸过一次手。” 　　…… 　　老人嘟嘟囔囔说了一路，迟念推着她租来的小三轮跟了一路。 　　直到老人到家。 　　站在楼道里，老人赶人了，“快回去吧，明天我不出摊了，你来，我把能说的全讲给你。” 　　“谢谢姜叔。” 　　“谢啥啊，你跟了我好几个月，名气这么大的明星，啥都不干，蹲街上卖茶叶蛋，我看不懂你，跟看不懂我闺女一样，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 　　老人摆摆手，回家了。 　　迟念从楼道里出来，凉风习习，她解开了裹脸的头巾，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有一轮饱满的圆月，银辉洒在冰城老城区的窄窄街面上。 　　一直跟着迟念的助理小韩和保镖见迟念是一个人，连忙凑上前来。 　　迟念蹲街上买东西，他们也很辛苦啊，得跟着，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念姐，咱们明天还用继续么？” 　　“不用了，解放了。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吧。” 　　半个小时后，迟念一行三人，回到入住的酒店。 　　迟念的房间是位于顶楼的套房，她图清净，怕被人打扰，直接包了整层楼。 　　来到顶楼，就见向来空荡荡的楼道里站了个人。 　　宋衍背着一把大提琴，整个人瘦得快脱形了。 　　“我把你送的琴搞坏了，亲自来赔罪。” 　　迟念过年时候给宋衍的新年礼物是把琴，著名大提琴演奏家帕勃洛·卡萨尔斯用过的琴。 　　宋衍很喜欢，把琴带去了电影片场。 　　如今又带着来了冰城。 　　电梯在迟念背后缓缓关上，宋衍走近迟念，轻轻地抱住了她。 　　“念念，你知道天才是怎么样的么？” 　　她被绝望的气息笼罩。 　　第75章、红毯 ... 　　对一个cp粉而言，最痛苦的事不是你的cp不发糖，而是在你家cp没发糖的时候，拆家却在疯狂发糖。 　　陈妙最近几个月就处于这种痛苦之中。 　　上次拍到迟念和宋衍在同一个场合出现还是他俩参加AG创始人李有容的追悼会。 　　再疯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磕糖吧，何况迟念和宋衍不是一起去的，走的时候也没有同时离开，门外云集的媒体也没人拍到同框照片。 　　与此同时，是随着《蝉夏时光》的播出而逐渐聚集起来的新一批cp粉。 　　夏知了和伏徒的校园爱情故事粉红泡泡不断，打动了不知多少人的少女心。 　　偶像剧的剧内cp必然会被引发为对角色扮演者的真人rps追捧。 　　在以迟念为一方的rps配对格局中，lunch夫妇异军突起，是一件相当合乎合理的事情。 　　这个cp名取得颇为巧妙，lunch是午餐的英译名，发音正好是卫朗的名和迟念的姓连起来。 　　而午餐同时还是《蝉夏时光》中男女主的一个发糖点，夏知了会给伏徒做午餐便当。 　　取这个cp名出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尽管在剧集开播之后迟念忙于拍电影，宣传上出力也不多，可是架不住剧集质量很好，收视率一路攀升，大结局时候以3.4的高收视收官，网络热度被男主扮演者卫朗一方炒得飞起，伏徒俨然新一代校园男神，吸引了许多迷妹粉。 　　为了不让自己心梗，陈妙都没看《蝉夏时光》。 　　可她只要上网，就得接受信息轰炸，因为只要关注迟念，卫朗作为关联词一定有几率出现。 　　天杀的《蝉夏》剧组为了热度还不断放拍摄花絮，cp粉都懂，所谓拍摄花絮，那就是养cp粉的绝佳利器。 　　逛字母站，字母站给她首页推送lunch夫妇的cp向剪辑视频，大数据分析真讨厌！ 　　逛个某宝都不放过她，某宝搜迟念同款xx搜多了，猜你喜欢的栏目里居然有所谓的lunch夫妇定情物同款护腕，就是普通的白色男士运动护腕内部画了只蝉。 　　即使没看过剧，陈妙都知道这是什么梗。 　　女主夏知了重生以前以为伏徒不喜欢自己。 　　市篮球赛夺冠后，拉拉队的女孩子们跟队员一起聚餐，大家玩游戏，赢家可以向输家提一个愿望，输家不可以拒绝。 　　夏知了是赢家，伏徒是输家。 　　众人起哄之下，夏知了不想让伏徒为难，提了个简单要求，向伏徒要他戴着参加比赛的护腕作为纪念。 　　在夏知了的记忆里，伏徒神情为难，犹豫了一下才把右手上的护腕拿下来给了她。 　　大概是嫌她麻烦吧，从此夏知了更加小心地掩藏起了自己对伏徒的喜欢。 　　然而事情的真相与夏知了的记忆以为的那样并不相同。 　　在夏知了重生以前，伏徒喜欢的人也是她。 　　之所以会为难，是因为伏徒在左手护腕上画了一只蝉。 　　知了，知了，这不正是蝉的鸣叫声么？ 　　夏知了是出现在夏天的明朗少女，她自己何尝不是伏徒苍绿少年记忆中的一道明亮阳光？ 　　《蝉夏时光》这部剧，陈妙知道是很好看的，很多跟她一起磕颂念的小姐妹都做了“叛徒”，跑去看剧了。 　　不敢跟她讲男女主有多甜，但是嚎叫：“念念好好看啊，还可爱，白切黑少女是人间真宝。”这种话，根本毫无压力好么？ 　　陈妙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苦盼《执金吾》和《一吻定情》 　　她都计划好了，《执金吾》只看到迟念扮演的尹岁岁下线，至于《一吻定情》，那当然是属于颂念cp粉的好时光。 　　不过人生在世，多少还是会有惊喜存在的。 　　流量明星的行程是公开的秘密，粉丝们对偶像的过度追逐，使得明星身边的一切信息都可以拿来卖钱，行程消息就是这其中的一种。 　　宋衍这里刚订好机票，粉丝用不了多久就知道他要飞冰城。 　　好好的飞冰城干嘛？ 　　冰城最近也没什么大活动，也没有作品需要宣传。 　　那只能有一个原因了。 　　迟念在冰城拍戏！ 　　足够了，哪怕什么实质性消息都没有，只有一个航班信息，都足够让爱多想的cp粉脑补一场大戏出来。 　　宋衍飞冰城两天以后，更大的糖发出来了，蹲点冰城太平国际机场的两家站姐在同一时间蹲到了两个人。 　　《名姝》杂志举办周年时尚庆典，今年还是要大办的整数年，《名姝》中国版发刊整三十周年，主编柳滢在时尚圈和娱乐圈遍发英雄帖，请大家过来捧场。 　　杂志社官微早早就晒了被邀请的明星名单，这种官宣，只有两方商量妥了才会把名字写上去。 　　早上八点飞B市的飞机，迟念时隔两个月后的最新机场造型不负众望，发挥稳定。 　　依旧是很日常的穿搭，纯黑色细线织上衫，巧妙在半露肩和灯笼袖设计，搭配浅灰色撕边牛仔短裤，光脚穿平底小白鞋，背着一只金属链双肩黑色亮皮小包。 　　戴了墨镜和黑色鸭舌帽，整个人白的发光，露出来的一双长腿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力，腿型好看，又长又直。 　　口红用了新宣的彩妆合作品牌的主打产品，红色极正，哑光版带来雾面丝绒质感。 　　手腕上的装饰单品因为衣着简单而被突出，著名珠宝品牌Vanessa的中国风设计被戴在了手腕上。 　　是一只纯金双龙头钏，赤金色非但不庸俗反而与雪肤相应，简约的设计，兼具美感和大方，可以被用来作日常搭配使用。 　　陈妙看完迟念机场造型的最大感受是她也能这么穿，她是个瘦子，像迟念这么穿，能充分展现身材优点，上衣是宽松类型，正好规避了上半身身材的缺点。 　　虽然不可能有迟念穿出来的这种打扮效果，但是跟着穿绝对不会出错。 　　从【唯念】的新微博评论记完牌子出来，陈妙考虑了两秒她要不要也买只金镯子带，她最近刚发了一笔奖金。 　　过度消费是魔鬼，过度消费是魔鬼，过度消费是魔鬼！ 　　陈妙心里默念三遍，劝自己冷静，今年离过完还有不少日子呢，万一迟念未来几个月有更好看的单品搭配呢？ 　　她忍！ 　　转移注意力，去看宋衍超话。 　　第一感觉是瘦了，第二感觉是，帅哥就是帅哥，瘦得这么明显，说句形销骨立不过分，可因为身高骨架摆在那里，剪裁一流的白T配破洞牛仔长裤，把他的琴背在身后，摘下墨镜后活脱脱一副忧郁而俊美的音乐家形象，镜头里还是那么冷感，不，给人的感觉比以前更冷了。 　　两家唯粉有意识地忽略了两个人一起出现在机场这件事，对着新出的高清图疯狂舔屏，期待着今晚的红毯。 　　至于cp粉，cp粉已经疯了！ 　　现场拍图的站姐里有隐形cp粉，不敢在站子放铜矿图，把铜矿照片当福利给交好的粉丝发，一传十，十传百，cp超话上图速度也很快。 　　cp群里提前过年了。 　　【我还以为得等到今晚直播才会发糖呢，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了，蒸煮比cp粉努力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 　　【骚不过骚不过，他俩比写文太太胆子都大，lofter机场题材能不能安排起来了？】 　　【晚宴的座位安排出了没？一定要安排在同一桌啊。】 　　…… 　　网络时代，搞什么活动都爱全程直播，《名姝》周年庆典也不例外。 　　早早预告了直播计划，这种参加人数众多的公开活动，是各家粉丝的盛宴，尤其是磕娱乐圈真人cp的粉丝。 　　陈妙也满怀期待，她既想看迟念的造型，又想看互动。 　　迟念和宋衍也不想同一班飞机，太引人猜测了，可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早上飞过去，然后做造型，拍硬照，《名姝》请了这么多人，协调很废功夫，红毯开始之前要还预留时间防止出现意外没时间解决。 　　既然是同一班飞机，却非要分开走，以他俩的熟悉程度，反而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故作掩耳盗铃之举，在避嫌。 　　那还不如君子坦荡荡，一起出发算了。 　　上飞机之前Rodríguez那边就发了十多套造型搭配给迟念，让她在飞机上先选，衣服配饰鞋子这些东西已经如数运到了B市的仁盛酒店，造型师，化妆师还有摄影师也已经提早到了。 　　每一次活动，幕后工作超出常人想象的繁琐。 　　AG境况不好，邱宾白被困在S市玩职场宫心计，还得远程跟《名姝》公关勾心斗角。 　　迟念和宋衍互换平板，给对方挑造型。 　　男性眼光和女性眼光是不一样的，可以提供新思路。 　　王玫给宋衍敲到了新蓝血，做男装起家的G家，西装享誉世界，属于男明星的红毯着装首选。 　　男明星走红毯，别出心裁的不多，红毯是属于女明星争奇斗艳的回合。 　　迟念挑了白色丝绸衬衫，纯黑色绸质细领带，以及大一个size的黑色西装上衣，西装裤要九分长修身款。 　　“最好配板鞋，走青春风，领带系得宽松点，要像那种周末放假的公学男生，把平时系得板正的领带扯开来的放送感，不羁一点。” 　　“你和造型师商量就好，我对这些兴趣不大，来，看看这条裙子。” 　　宋衍对自己的造型没兴趣，他一般都会听造型师的话，实在不符合自己审美才会提出异议。 　　倒是对给迟念选裙子颇有兴趣，像第一次打扮洋娃娃，每一条裙子都能想象出迟念穿上去会是什么效果。 　　迟念探头看让宋衍手指停留下来的页面。 　　不是女星常穿的曳地晚礼服长裙，Rodríguez的晚宴礼服一向走引人注目的华丽风，这次让迟念选的裙子里有条被造型师格外推崇的星空裙，但是宋衍没选，他选了十几条裙子里的异数。 　　一条相对Rodríguez风格来说不那么华丽的裙子，简单的黑白两色拼接搭配，上身为白色抹胸，一侧有肩带，在肩上是朵黑色玫瑰，裙长适中，以迟念的身高，应该刚好遮住膝盖，是黑色蓬纱，呈显出漂亮的圆摆。 　　“为什么是这件？” 　　“因为今年长裙泛滥，而且Rodríguez不提供帅气利落的裤装。” 　　宋衍的品味值得信赖，他挑的裙子正好是迟念扫图时比较中意的那件。 　　“鞋子呢？” 　　“我喜欢你穿这双。”，宋衍切换到一双漂亮的水晶鞋。 　　“但是，我猜你更喜欢这双。” 　　12cm的经典红底尖头高跟，别出心裁地在脚腕出有一条系带，侧边是朵金属玫瑰扣。 　　甜美又冷酷，跟裙子一个风格。 　　迟念调皮地问道，“那你觉得我会选哪双？” 　　“绅士从不让女孩子为难。”，说罢，宋衍删掉了除去红底鞋以外的所有鞋子图片。 　　“还满意么？” 　　“很满意。” 　　迟念对过度公主风向来不敏感，她爱的确实是那双红底鞋。 　　下飞机，助理一早租好了车，开往仁盛酒店。 　　到了房间，马上开始跟造型师和化妆师沟通造型问题。 　　敲定以后，用很少的午饭，为了胃部健康，即使要出席红毯，也不能空腹，迟念喝了碗菌汤，吃小块牛肉和白煮菜。 　　然后做面部护理，在酒店小睡午觉，力求把精神调整到最饱满状态。 　　青春正盛是没错，可是红毯是女星的兵家必争之地，各式高清摄像头对着脸一顿猛拍，未修图状态下，再小的瑕疵都会展露无疑。 　　午觉睡醒，做一个牛奶浴。 　　穿上浴袍出来，同性造型师和化妆师已经准备好了，开始大动干戈。 　　迟念的化妆提议得到了采纳，在右眼眼尾处画了短短的黑色荆棘刺，她今晚披发，这个别出心裁的小设计会随走路时头发的摆动而若隐若现。 　　刚化好妆，宋衍的助理敲门，送过来一套首饰。 　　宋氏珠宝专用的订制盒子，迟念很熟悉。 　　打开一看，以前没见过的造型，如果这套首饰有名字，迟念觉得应该叫荆棘之刺，由铂金和黑钻打造，冷艳非常，没有珠宝常用的花朵造型，而是荆棘与蛇，风格大胆。 　　房间里的几个女人都惊叹连连，因为首饰着实打动人心，看起来邪恶而诱人。 　　迟念只用了项链和耳坠，手链和头饰让助理小韩收了起来。 　　造型师和化妆师眼神交流数个来回，迟念猜她们一边想宋衍家世，惊叹这赠礼的手笔，一边会猜这是宋衍在追她，一掷千金也不可惜。 　　事实上宋衍什么意思都没有，他只是看见裙子想起了要配合适的首饰，所以就给迟念送来了。 　　他俩之间送东西，不过是觉得对方需要。 　　新年的时候，迟念会托冯忆安从西班牙拍一把名琴回来，宋衍也能从画家手里买到天水的那栋民居然后送给迟念。 　　不为什么，觉得对方会喜欢罢了。 　　这是他俩关系好的一个缘由，换了别的人，不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情谊，就是觉得要换成必须还的人情，细细计较。 　　下午五点，迟念按照摄影师要求，摆各种造型出来，这些照片会在精修以后挑最好看的几张发微博。 　　如今时尚活动的一大看点就是对比明星的精修照片和现场他拍的区别。 　　下午六点，《名姝》安排好的车来仁盛门口接人。 　　下午六点半，抵达活动场地。 　　七点钟，红毯直播开始。 　　迟念和宋衍因为同公司，咖位也相仿，正好是一前一后。 　　很多站姐神通广大，混在媒体堆里，等着偶像出现。 　　宋衍的车在前面，下车后却没有立即走红毯，反而等到了迟念下车。 　　让她搭着自己胳膊，在一片粉丝尖叫声和媒体“二位看这里”的声音里，缓缓走过了红毯。 　　正在看直播的陈妙快被这种举动甜晕过去了，直播效果不是盖的，她目睹了整个过程，迟念和宋衍已经签完名退场了，陈妙还没缓过劲来，拿着手机的手整只手都是麻的。 　　粉丝如何反应暂且不提。 　　迟念一离开媒体镜头，把公式化笑脸抹掉，猛拍宋衍胳膊，她完全能想见邱宾白和王玫知道他俩一起走红毯的抓狂，公司公关部又得加班了。 　　“你疯了？” 　　宋衍痞气地扯了扯领带，完全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大男孩，“突然间想干点出格的事。” 　　迟念看着宋衍愉悦的神情，她确定宋衍被电影影响甚深，以他从前的克制，他不会做今天这种举动。 　　入戏这种事，真叫人没办法，徐向东这种大导演，害人不浅。 　　正吐槽宋衍呢，穿着一身粉色小礼服的丁笑璇在人堆里终于找到了迟念。 　　她和别的AG小艺人到的都早，发现情况不对，快急疯了，孙筱是个不顶用的废物，今天来的公司大花旦又只有周影，因为解约问题跟高层闹崩了，正在冷战，不敢去找，出了事，一时之间竟是连个说话管用的都找不到。 　　听说迟念到了，可算松口气。 　　“念姐，念姐，咦，衍哥你也在啊？” 　　丁笑璇赶忙招呼迟念，看见宋衍也在，心里更踏实了几分。 　　“叮当，怎么了？” 　　丁笑璇深吸口气，“今晚座位安排不对，不知道你和衍哥的怎么样，但是我们的座位统统比DS的人要靠后，之前给的内部座位单上不是这样排的。成宁已经坐下了，在第二排C位的右边。” 　　按照惯例，咖位差不多的情况下，一向是AG为先。 　　第76章、急智 ... 　　《名姝》周年庆典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红毯，舞台，慈善晚宴。 　　红毯是前置部分，毕竟是时尚杂志，要有范儿，得让各位来宾能美美地秀一圈，给精心准备的造型提供一个展示空间。 　　舞台和晚宴是正式部分，舞台第一个节目就是主编柳滢的发言，要回顾《名姝》历史，展望未来，谈谈多年从业经验，而后是由邀请来的嘉宾表演起助兴之用的歌舞节目。 　　舞台结束后所有来宾要二次转场，参加已经准备好的慈善拍卖晚宴。 　　舞台座位和晚宴的圆桌座位不是可以随便坐的，嘉宾都有提前做好的名牌，具体坐在哪里，是嘉宾一方和杂志社一方沟通了不知道多少次，公关费尽心力协调出来的结果。 　　其实整个周年庆典活动，每个细节安排上都透露着娱乐圈的势力和计较。 　　电影圈导演和他们的太太，影帝影后，是必须优先考虑的人。 　　而在构成娱乐圈主流的年轻人之中，当红与否，公司背景，是不是处在作品推广期，艺人之间有没有龌蹉，都需要一一考虑到位。 　　迟念出道时间虽然短，但是上位速度飞快，她刚刚综艺出道的时候，人气虽然很高，但是影视圈小花旦并不把她当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爱豆和演员竞争天然劣势，只有极少数人能杀出来。 　　很不幸，迟念就是这极少数里的极少数。 　　《富江》播出以后，娱乐圈权威周刊《幕后》在自己的招牌栏目中已经把迟念列入了当年的娱乐圈四小花旦。 　　《富江》过后，就是综艺《归园田居》，迟念出道的第一年从头红到尾。 　　不是没有人对《幕后》的排位有异议，影视圈小花旦排位尽管不像大花旦那样讲究，可也要服众才行。 　　迟念是红，这点无可挑剔，她的演技也好，起码在有流量小花旦层次上，能说一句无人敢撄掠其锋。 　　但是地位变化也要给人适应时间，此时迟念娱乐圈新人感还没褪去，公众眼里她是资历小的后辈，虽然很看好，但是总觉得需要再等一等，才能有更好的咖位待遇。 　　可《幕后》给出的理由让人无可反驳，迟念虽然出道时间短，但她是难得的四角俱全型女明星。 　　AG出身，上镜脸，演技天赋好，时尚圈待见，还有非常重要的人气加持。 　　这种人如果上不了位，那才是咄咄怪事，不需要自欺欺人了，直接列进去就好。 　　《幕后》的排位在圈内得到承认，迟念参加各类活动，很少遇见烦心事，她的位置和待遇向来是可以得到充分保障的。 　　这也是出身AG带来的好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迟念也要看AG。 　　等到日历再翻过一年，时间带走了一些新鲜感，但是同时也把乍红的浮躁抹去了。 　　人气红利沉淀下来，成为了迟念的一点老本，她固住了粉，圈内也知道她稳住了属于自己的基本盘。 　　连续两部上星剧《汉武故事》和《蝉夏时光》，一配一主，迟念演得都相当可圈可点，而且剧集收视率和影响力是实打实的实绩。 　　再算上已经拍完还没播出的《执金吾》、《唐传奇新编》、《一吻定情》三部存货。 　　以迟念演技和人气再加上AG影视方面的制作水平，就算爆不了，可要扑那也是件很有难度的事。 　　明眼人都知道，迟念是拦不住了，她不仅仅成为了AG主推，而且极大可能成为她这一辈小花旦里挑头的那个。 　　等迟念转身接了电影的消息传出来，大家都觉得迟念野心勃勃，从爱豆到电视剧花旦，再到试图进入电影圈，一个人用两年时间，走别的小花旦要花五六年都不一定走得完的路。 　　如果一切顺利，再运作几个奖出来，迟念说不得就要告别平辈竞争了，AG有资源送自己的人一飞冲天。 　　可AG不走运，迟念也不走运，庞然大物AG如今泥足深陷，摇摇欲坠。 　　没有跟AG解约的迟念，在旁人眼里，也有些前途未卜起来。 　　迟念不是一个人，所有还留在AG的艺人，都是这样。 　　迟念不走是因为她有她的考虑，小艺人不走，是因为他们还不值得被挖角，换个下家，未必有AG好。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AG给的钱不多，可起码能给戏演，能分点活动出来，有口饭吃，做演员做艺人，怕的就是开不了工，被人彻底忘掉。 　　就说今天这场《名姝》周年庆典，拿不到邀请函的人，进场名额一个人要四十万，没有还价空间。 　　小公司的十八线想来凑热闹，拿钱再说话，时尚圈往往是做了那啥还要立牌坊，抢钱的时候比谁都凶。 　　而且拿钱买进来的，无官宣无红毯也不能进最后的大合照。 　　听起来苛刻吧？ 　　一线杂志的活动向来这样，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多的是人掏这四十万。 　　但是AG不同，有AG的名头，搞张邀请函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就是待在大公司的隐形福利，红的人吃肉，其他人也能分口汤喝。 　　更别说艺人跟品牌借衣服这种事了，除了人数不多的那帮人，剩下的人借衣服，还不是要靠人脉，AG本身就是一条人脉资源，通向各个位置。 　　丁笑璇来找迟念的时候，离周年庆典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很多明星下了红毯就直接入场了。 　　迟念和宋衍如果不是被拦住了，也是一样的路径。 　　时间是很紧的，不断有杂志社工作人员出来，劝导下了红毯的明星尽快入场。 　　听完丁笑璇的话，迟念不动声色地看看周围笑容满面，仿佛一切正常的《名姝》工作人员。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位置有问题，那还可能是有人私下里动了手脚。 　　可如果AG来的艺人，位置大都有问题，那必然是杂志社行为。 　　迟念一向不太注意位置安排，她有些被惯坏了，之前的活动，从来没在位置这种事上出过问题。 　　“小韩，我的位置是哪里？” 　　迟念的助理小韩听完丁笑璇的话脸色就不对了，迟念不清楚，她这个做助理的却是很清楚，因为这些事她得一直跟着。 　　小韩打开随身平板，把公关之前发的位置图拿给迟念看。 　　第二排中央座位右边明确写明是迟念的位置。 　　可现在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迟念的前队友，DS如今的主推女艺人成宁。 　　迟念和宋衍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明白了事情最有可能的原委。 　　迟念正要开口和丁笑璇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了《名姝》的副主编陆玖，穿着一身干练利落的白色小西装，正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丁笑璇也看见了，心里顿时慌乱的不行，陆玖面子不小，她要是过来劝迟念和宋衍进场，在座位名牌已经被实际替换的情况下，迟念和宋衍不提这件事，就得吞了哑巴亏，让《名姝》得逞。 　　如果直接跟陆玖撕这件事，当着后台这么多人，未免有些难看，而且还有好多人等着她回话呢！ 　　丁笑璇急得脑袋要冒汗了。 　　就见迟念毫不犹豫地把她裙子的肩带扯到了上臂的位置。 　　与此同时，用足够引起人注意的声音喊了声：“唉呀！” 　　声音里充满了意外和尴尬。 　　迟念演技相当好，表情展露出恰如其分地窘迫。 　　宋衍的反应也相当迅速，他今天的红毯造型风格青春雅痞，西装本来就是无扣，此时直接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迟念肩上。 　　两个人动作默契无比，注意到情况的人很容易猜想是迟念裙子出了比较尴尬的问题。 　　宋衍给迟念搭完衣服，陆玖刚好走到他们身边。 　　见到此情此景，陆玖于情于理也要关切一句，“念念，你这是？” 　　迟念做戏做全套，还专门用一只手捂住胳膊，她和陆玖根本不熟，上次拍封面的时候才第一次打交道，可时尚圈就这样，姐姐妹妹叫起来好不亲热。 　　“玖玖姐，我肩带出了点问题，这裙子全靠肩带提着，你看，能不能给我找间休息室让我整理一下，助理随身带了应急的针线，可我嫌麻烦，让她放车上了。” 　　陆玖有些狐疑，可是这种事情，她怎么能说不。 　　小韩听了迟念随口撒的谎，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对丁笑璇道“璇姐你是大好人，帮帮忙，陪念念姐一下，我很快的，马上就回来。” 　　说罢不给陆玖考虑时间，抱着平板急匆匆地走了，看起来好像真的非常急的样子。 　　陆玖还能如何，只得带着迟念找了间空屋子。 　　她察觉到这里面可能有些问题，这几个人配合未免也太流畅了些，但是她和柳滢关系不好，今天只是过来帮着张罗，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乐见其成。 　　迟念和丁笑璇还有陆玖进了屋子，宋衍站在门外，很贴心地帮忙带上了门。 　　“玖玖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等助理拿了针线回来就好。” 　　迟念劝陆玖走人。 　　丁笑璇帮腔道：“是啊，今天事多，何况还有我呢。” 　　陆玖别有深意地看了迟念一眼，语气微微异样，“事情是不少，我确实得去忙了。” 　　说罢，推开门走了。 　　陆玖跟双手插兜，站在门口的宋衍打了个招呼，“我们的美男子又变好看了。” 　　宋衍无奈地被她调/戏一句，“陆姐也变美了。” 　　“好看的男人都会撒谎，娱乐圈里的尤其如此。” 　　陆玖笑骂一句，如沐春风地大步走开了。 　　她才不管会不会有洪水滔天，如果有，最好淹死柳滢那个老女人。 　　“其他人还没进场吧？如果有人愿意受这份委屈，不要去管，把想要个说法的人找过来，记得叫他们都带上助理，如果有工作人员劝你们进场，不要直接拒绝，就说公司有事。” 　　陆玖刚走，迟念就忙着吩咐丁笑璇。 　　丁笑璇真是服了迟念这份急智，裙子出了问题，于情于理都要给迟念找个处理裙子的地方，是个完美的拖延借口，而且同时解决了他们商量事情的地点问题。 　　丁笑璇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踩着自己驴蹄高跟去找人。 　　等丁笑璇也走了，宋衍才进屋。 　　迟念和宋衍同时问对方，“怎么办？” 　　“找蔺副总。”又是异口同声，说罢两个人都笑了。 　　“为什么不找王姐？”宋衍问道。 　　“王姐跟柳滢是一辈人，压不住她的。” 　　这次轮到迟念发问，“为什么不先问影姐？” 　　影姐就是周影，这次周年庆典，AG来的人里咖位最高的。 　　“影姐跟公司闹得不愉快，丁笑璇她们都清楚，不敢去找要来找你。更何况，《名姝》虽然敢趁现在形势不好下我们的面子，却不敢动影姐，影姐的位置肯定不会有问题，她的位置没问题，为什么要给我们张目？如果想要她的表态，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逼宫！”，再一次的异口同声，迟念捂住嘴，放声大笑不雅观，但是她觉得很有趣，他俩的脑电波非常一致。 　　收起笑容，迟念对宋衍道，“我已经让丁笑璇去叫人了，得让影姐认识到这件事虽然看起来跟她关系不大，但是却一定跟她有关。” 　　第77章、退场 ... 　　有了迟念的背书，丁笑璇心里有了倚靠，走路生风。 　　舞台场地外，AG的人凑成一堆，面色都不太好，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见丁笑璇回来了，都来问她。 　　“叮当，找到了人了么？” 　　“迟念什么态度？” 　　“还有八分钟，必须有个决断了。” 　　“要不然还是进场吧，跟《名姝》闹起来，公司最近情况不好，可能反倒要嫌我们多事。” 　　说什么的都有，丁笑璇看看这些人，心里无语，怪不得红不了，有什么事全等着别人去解决，连找人都不想自己去，能有什么前途？ 　　在场人里，咖位最大的孙筱也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丁笑璇，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期待。 　　“找到念姐了，衍哥也在。” 　　丁笑璇话刚说完，声音又是一片嘈杂。 　　“那就好，咱们看他俩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做，依葫芦画瓢得了。” 　　“《名姝》胆子也是大，他俩的座位也敢动，是不是不知道迟念的脾气？宋衍我打过交道，可王姐那人，她要是知道了，估计会生撕了柳主编。” 　　丁笑璇听得头疼，问题还没解决呢，都有人开始提前幸灾乐祸了。 　　要是真没动迟念和宋衍的位置，他们如今又该怎么办？ 　　“停――，大家听我说，念念姐管这事了，她说如果有人想进场就进，想要个说法的，就跟着我去找她，她和陆副主编要了个休息室，大家带上助理跟我走就行。” 　　丁笑璇为人不傻，她只讲了迟念和陆玖要了个休息室，却没说以什么理由要的，反正只是陈述事实，她又没撒谎。 　　至于听了的人如何脑补，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虽然给出了两个选择，但是她着重强调后一个，最后直接说让大家跟她走。 　　这是在玩话术手段，看似两个选择二选一，可是话说出来的意思，不仔细分析，一般人都会觉得后一个靠谱。 　　果然，丁笑璇话音刚落，就有脾气差一点的嚷嚷道：“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我不进场，进去了给人看笑话么？” 　　大部分都是这个想法，在AG待久了，对外多少都是有点傲气的。 　　人类本能里的从众心理发挥作用，即使是不想惹麻烦，觉得受点委屈无所谓的人，此刻也不想当个被别人看不起的异类。 　　于是众人一致跟着丁笑璇走了。 　　这么多人反向而行，这样大的动作，《名姝》的公关也不是瞎子，如何能看不见呢？ 　　被《名姝》雇来控场的高级PR看见全是AG的人，就知道是东窗事发了。 　　以她本人的看法，她是非常不赞同《名姝》这么干的。 　　可《名姝》给她发钱，自然得听《名姝》的命令，在当初座位商议环节耍了花招，原本计划的是通过信息差和时间造成既成事实，只要AG的人进场，那就由不得他们了，就算有脾气大的闹将开来，当着直播镜头，也要顾忌影响。 　　可如今事情走向并不尽人意，她当初就觉得柳滢想的太简单了。 　　连忙小跑着跟上去拦人，还得好言好语，问这是要干什么。 　　丁笑璇取得了在这一帮人里的暂时话语权。 　　装腔作势是混圈必备技能，此刻皮笑肉不笑，不给人好脸色看。 　　“怎么回事你们应该清楚啊，AG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她不说这是对个人的不公平，因为咖位没到值得人家重视的份上，直接提AG，语气里就透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愤然。 　　落魄是落魄，毕竟还是老虎，老话说虎死余威在，AG可还没死呢！ 　　公关面对AG的名头，不管如何也得顾忌一下，给几分薄面。 　　孙筱之前缩着不敢挑头，此时倒是有了勇气，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她最拿手了。 　　“我们知道姐姐你也不容易，拿多少钱操多少心，何必为了这种简单合作关系得罪其他人呢？姐姐你就当没看见，有什么事，也不会冲着你来。” 　　连敲带打，说是不会涉及到公关，可言下之意，再拦着的话，到时候一起清算。 　　高级PR看AG众人的架势，明白她可不能劝得住，只好放人离开。 　　她还得赶紧把事情告诉《名姝》能主事的人呢！ 　　赶紧补救吧，万一AG过激反应，这就是重大公关事故。 　　丁笑璇一行人到了迟念和宋衍所在的那间休息室的时候，正碰上迟念在打电话。 　　只听迟念口里的称呼，就能知道对面是谁。 　　影视部的蔺总监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决定回报李有容老爷子的赏识，做了忠臣，把总监位置给了亲信杜毅，自己升职，成了AG握有实权的副总。 　　称呼上自然从蔺总监变成了蔺总，当着人家面喊蔺副总可不好听。 　　只听迟念道：“蔺总，按理说不该是我张这个口，可影姐已经进场了，活动马上开始，我们不可能把影姐找出来跟您谈，所以我先把事情给您讲讲……” 　　迟念把现场发生的事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叙述了一遍，又态度客观地说了自己的分析。 　　讲完这些才表态，“《名姝》这里能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给大家看笑话？不管我们怎么处理，这注定已经是覆水难收。 　　不仅我们这些出席的人没脸，给人看了笑话，更重要的是公司也给人看笑话！ 　　蔺总，我知道高层也会为难，现在是不比当初，可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撑住架子，如果连架子都没了，会看人下菜的，可不只有《名姝》。 　　我话说的不好听，您千万别介意。” 　　迟念没开免提，大家听不到蔺副总说了什么。 　　只能听迟念说的话，蔺副总似乎说了什么逗笑的话，迟念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怕什么？《名姝》的确是冲着公司来的，可也没顾忌我的脸面，人家就差当着我的面给我难堪了，要不是我被叮当拦住了，进场以后这不是让同行看我的笑话？ 　　蔺总，不瞒您说，公司待我是很好的，入行以来，我没受过什么委屈，今天有人要给我委屈受，我就要叫他们清楚我外号怎么来的。” 　　听了迟念这话，在场的好多人都在心里吐槽迟念睁眼说瞎话，你和王玫总监闹矛盾公司里谁不知道啊，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和好了。 　　不过迟念结尾的话确实掷地有声，她确实从来没辜负过她的外号。 　　“影姐哪里怎么办？影姐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您不用操心。我们能处理好，AG的人，不能落了AG的声势，您放心，只是又要劳烦公关部了，今晚怕是得加班到很晚。” 　　迟念说完，挂断了电话。 　　宋衍也刚给王玫打完电话从门外回来。 　　迟念有些茫然地看看站在屋子里的人，端是俊男美女济济一堂，AG挑人的眼光不错，长得都算颜值不错，又各有特色，各种款都有。 　　进来的大多数人，迟念都不认得。 　　宋衍先开口道：“王姐同意了。” 　　众人疑惑，同意什么了？ 　　迟念揭开谜底，“今晚这件事，大家都不开心，可是没办法，撞上了，就得找个最好的解决办法。蔺总同意把事情交给我和宋衍处理，王姐那里也沟通好了，大家不用担心，公司会让《名姝》给我们一个说法。现在要考虑的是，我们这些人在今晚该怎么做？” 　　当然是看你们的打算了，蔺副总都给你们全权处理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迟念看看时间，舞台应该开始了，《名姝》现在应该在到处找人。 　　“助理们全都出去，在门口守着，只有一条，拦住《名姝》的人，如果有人想进来，就说我只跟柳主编谈。” 　　让助理把所有公关堵在外面，只跟柳滢谈，心思活络的人立马明白了迟念的用意。 　　柳滢此刻应该正准备上台演讲，当然不可能过来 　　这就给他们商量对策争取到了更多时间，而且无形中拉高了地位，起到了壮声势的作用。 　　迟念行事，霸道归霸道，可居然还挺有脑子的。 　　想要这茬，自己都想打自己，要是迟念没脑子，在这里说话声音大的就不是迟念了。 　　迟念携她在AG的地位和蔺副总授权的双重威势，小助理们自然听话，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做好唱白脸的准备，助理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干这个的。 　　现在屋里只剩艺人，大家等着能做主的两个人想注意。 　　迟念看看宋衍，笑容灿烂，宋衍哪里不懂，“我联系影姐。” 　　同性相斥，迟念负责跟蔺副总打交道，宋衍自然也得解决周影。 　　现场直播，周影带着手机也不可能接电话，宋衍找把椅子坐下来，编辑短信，预备“逼宫”。 　　迟念则做给众人统一思想的工作。 　　“这件事呢，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把座位重新调成之前安排的位置，有什么问题，今晚过去再说，面上大家装成无事发生过最好。 　　可《名姝》这边做的太绝，根本不给挽回的机会，时间这么紧，人都坐在位置上了，难道去请别人给我们AG的人让开位置？ 　　换句话说，这个解决办法，《名姝》一开始就堵上了。 　　那就剩两条路，要么我们忍了，按人家安排的来，要么，我们掀桌，大家都别好过。 　　大家既然过来了，看起来是不想忍，那就把事情闹大吧。” 　　迟念语气不温不火，话里的意思却不是如此。 　　有人为难道：“如果闹大了，得罪的可不止《名姝》。” 　　换位这种事故，除了《名姝》要被骂，占了位置的艺人，一样逃脱不了。 　　孙筱不愿意出头，就是怕得罪的人太多，占了她位置是宝华的苏婧，苏婧和宋衍合作《执金吾》已经过审，马上就要播了。 　　大家留在AG，不敢像以前那样行事，最近几个月，宝华和DS强势跟AG争抢资源，并且在股票市场做空AG的架势太明显了。 　　万一AG真的挺不过去，他们如今得罪人，将来怎么办？ 　　忍一时风平浪静，以后再找场子也不迟，很多人根本不想搞个大新闻，只想不落自己面子，又有人负责出事顶缸。 　　想要的就是有人带头不出席，全了面子，在新闻上冷处理，也不至于太得罪人。 　　迟念如今这个提议，大家岂不是要共担风险？ 　　这可不是人人乐意见到的。 　　迟念扫一眼众人神色，低头去玩她刚修过的指甲，她不喜欢美甲，只涂护甲油，指甲长度适中，修剪成圆润的弧形，愈发显得手指修长莹润。 　　“我知道大家顾虑什么，有些事，不是你躲了，就不会找到你身上的，这一次牵扯的人多，公司必须管，当然能想个两不得罪的法子，可这样做本质就是示弱。 　　两只野兽为了一份猎物对峙，只要有一只露出破绽，让对手看到了它的虚弱，它的对手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夺走猎物，等到下一次，可能就不是只抢一份猎物那么简单了。 　　这一回，有我，有宋衍在，全了面子，下一次，有人把你们的面子扔在地上踩，你们找谁？” 　　屋内鸦雀无声，迟念说的是实实在在的道理，他们如今能保全，是因为有人带着，毕竟也能算人多势众。 　　迟念和宋衍都不是能被欺负的存在，还能找他们，下一次呢？ 　　当红的艺人都忙，连轴转拍戏很正常，迟念这是最后一次参加大型活动，她的电影马上要开机，众所周知，迟念一旦进组，无论是哪家公关都不好使。 　　对着寂静沉闷的气氛，迟念轻笑，“所以啊，得先叫对手知道厉害，狠狠咬一口，要叫他足够痛，记住你的厉害，下次遇见才会有顾忌，不说退避三舍，也得掂量掂量再做事。 　　你们担心什么，我知道。可我和宋衍为什么不走，影姐就算闹了矛盾，为什么也不走？就算我们年轻没脑子，影姐这些年，不是白过的，你们想想清楚。” 　　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啊。 　　很多人顿时心里起了各种猜测，他们消息不算灵通，起码比不上迟念，难道AG有底牌没出？ 　　迟念可能还嫌力度不够，又补充道：“得罪了《名姝》又怎样？不过是不拍他家的东西，只要立得住，立得稳，将来是他们求着你过来拍你都要考虑会不会掉价，做人都有点儿志气！” 　　这也就迟念说出来才能不显得突兀了，她凭本事吃饭，杂志资源还真是一部接一部爆作品累积出来的。 　　丁笑璇不耐烦了，她会站队。主动表态，“听念念姐的，事情闹大了，大家能看见的是念念姐和衍哥，他俩不怕，我们怕什么？” 　　更难听的话丁笑璇没说，在场的其他人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话说到这里，就尽了。 　　就算还有人心里不赞同，可他们既然会怕得罪外人，当然也怕得罪迟念，迟念比外人可要离得近，想收拾人，那还不简单？ 　　“我完事了，影姐会做什么，就看她的想法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宋衍发完了短信，无视众人，直接跟迟念说话。 　　说完也不在乎气氛，轻松问道，“有谁今晚有节目么？” 　　有两个人犹豫着举起了手。 　　“去吧，正常上台，演完别入座，我们在这里等你俩，《名姝》给你们演出费，我们AG一贯有职业道德。等人齐了，也别在这里待着了，我请大家去仁盛喝酒，我记得仁盛自己酿的果酒不错，适合女孩子喝，度数低，不会上头，还养颜。” 　　迟念让大家忌惮，宋衍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都不敢联系周影，宋衍随随便便发了两个短信好像就把事情解决了。 　　能为其他人所不能为，这就是本事和能耐。 　　两个有节目的怀揣着满腹心思，离开了休息室。 　　迟念问宋衍，“算上助理人不少，要不要找冯忆安安排一下？” 　　“会不会惊动你爸？” 　　“无所谓，他喜欢看我胡闹。” 　　迟念和宋衍讲话，大家听不懂，丁笑璇却是有些懂了。 　　因为她知道冯忆安是谁，仁盛酒店的少东家。 　　迟念和宋衍居然看起来都认识他。 　　丁笑璇愈发觉得这俩人深不可测了，AG看起来确实倒不了。 　　就在迟念和宋衍商量带人去喝酒取乐的时候，网络世界已经快炸锅了。 　　颂念夫妇一起走红毯的消息扩散效果惊人，热搜排名升得飞快。 　　陈妙乐呵呵地看别人讨论，比起cp粉的那种有时会过度的想象性讨论，她喜欢看吃瓜群众对两人的评价。 　　电脑开着直播，红毯还在继续，想吃下一波糖要等舞台了。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舞台场地的直播镜头一直没有发现两个人。 　　到《名姝》主编柳滢登场，迟念和宋衍居然真的一个镜头都没有。 　　出事了！ 　　这是陈妙的第一反应。 　　她连忙开刷各大八卦论坛页面，微博密切关注两人超话。 　　有时候单人的超级话题是消息最快的地方。 　　洋葱八卦小组有个帖子很快被盖起来《名姝真是做大事的，柳鸨母敢想敢干》 　　一帮八卦鹅在帖子里问怎么回事。 　　开帖的人用的是个明显的小号，在吊足了大家胃口后，开帖人回复了帖子。 　　【你们注意看第二排的空位，那是《名姝》给迟念和宋衍的位置，滑天下之大稽，成宁和贺长星真敢坐，那是他们该坐的位置么？】 　　成宁粉丝和贺长星粉丝这下不乐意了，关他们蒸煮什么事啊？纷纷辱骂楼主。 　　陈妙连忙去观察位置，这一看就知道不妥当，第二排的中央位置给了一位转电影转成功的一线小生，人家有作品，又有地位，坐这个位置很合理。 　　可他旁边坐着的是成宁和贺长星，成宁和贺长星旁边的旁边各有一个空位。 　　这难道是给迟念和宋衍安排的位置？ 　　陈妙难以置信，她也懂点位置安排的事，迟念位置不如成宁，说出去谁敢信？ 　　迟念和成宁同一个综艺出道，迟念是top，她也没在后续发展上被人弯道超车，除了圈内默认的AG优先顺位待遇，像迟念成宁这种组合出道的明星，迟念在成宁前面才是正常情况。 　　切换到微博，唯粉已经炸穿了。 　　倒不是因为洋葱的帖子，而是迟念经纪人发了微博。 　　【这大概是个“误会”吧，［自定义微笑.jpg］】 　　微博配图是一张电子版的座位表，成宁如今坐的位置上明晃晃地写着迟念的名字。 　　同时能看到宋衍的位置，刚好和迟念挨着那个电影小生。 　　生气的，吃瓜的，幸灾乐祸的，还有混战的各家粉丝。 　　被撕得最狠的成宁和贺长星的粉丝也有话说，他们从直播录屏里截了图，现场的座位后面都用缎带写了名字缝在椅子的靠背上，截图放大后可以看见两个人的名字。 　　所以两家粉丝坚持自己偶像就应该坐在那里。 　　【还惯例？谁定的惯例？】 　　【不服去撕《名姝》，关我们家什么事？】 　　【还以为是以前呢？某些人仗着公司拿资源占位置，现在公司不行了，原形毕露了吧。】 　　【要我说，吹什么时尚资源好啊，人家《名姝》根本不care】 　　看的气也要气死了。 　　迟念和宋衍两家唯粉纷纷涌到邱宾白的微博和公司官微要求给个说法。 　　同时还不忘记开撕X话题，摩拳擦掌准备热搜辱骂待遇。 　　时尚圈吃瓜的人不少，偏迟念的一个时尚博主发了微博。 　　【妹妹硬气，不吃这个亏，我可太喜欢她的小脾气了。】 　　粉丝纷纷询问内幕的时候，更大的瓜来了。 　　大花旦周影公然退场了。 　　娱乐圈营销号飞快地发了从直播里截出来的视频。 　　开始时候，周影坐在第一排听柳滢演讲，手机被拿在手里。 　　似乎有消息进来，周影低头看手机。 　　看完了立马回头看后排，动作明显地看了好几次。 　　然后直播镜头转移了，等到在切回周影位置的时候，周影的位置已经空了。 　　原本以迟念和宋衍无故缺席的消息就已经足够把微博热搜刷到第一，如今又来了周影这尊大佛。 　　这时候其他AG艺人不在的事情也由他们的粉丝发散开来。 　　微博热度直接呈现“爆”。 　　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AG和《名姝》互刚。 　　AG官博反应也很快，随即更新了九宫格，全是座位安排表，却没有任何文字，但是强硬态度展露无疑，看起来事情不可能善了。 　　就在网络闹哄哄的时候，缺席的AG艺人之一，小花旦丁笑璇发了微博。 　　却没有谈及这场刚刚发生的风波，她只是发了自拍以及合照。 　　【仁盛的果酒真好喝^V^，谢谢影姐赏脸，衍哥请客。还有我最最最亲的念念，要不是她，我们这么多人，找不到够大的地方呢，仁盛太火了。】 　　仁盛酒店闻名B市，是有名的销金窟，消费很高。 　　还有人在评论科普丁笑璇晒图的背景，是仁盛最好的露天party举办场所，不是花钱就能用的。 　　丁笑璇过后，很多AG艺人都在发微博。 　　迟念简单地发了张跟周影的自拍，写道【终于跟偶像合影了】 　　艺人们都打扮得精致而华丽，在仁盛奢华的场地里，相得益彰，看起来格外纸醉金迷，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还有同行的助理发了小视频，气氛确实相当热闹。 　　这些信息无非传达出一个态度，AG不喜欢《名姝》的做法，公司会跟《名姝》要个交代。 　　但是《名姝》也别把自己当盘菜，AG的人根本不在乎。 　　然而事实上呢？ 　　在周影退场之前，迟念就问宋衍他给周影发了什么。 　　宋衍直接把手机递给了迟念。 　　两天简短的短信。 　　【影姐，位置有问题，我们决定退场，AG一体，顾全大局】 　　【嘉和，宝华， DS三分格局已定，早作决策】 　　迟念和宋衍之所以可以逼宫周影，让她不给面子的退场，仰赖的就是人多，为什么要叫丁笑璇叫人，为的就是营造AG艺人同进退的感觉。 　　虽然周影位置没问题，她和高层也关系不睦，但是做大花旦，要有气量，只要她还是AG的人，她就不能坐视别人当着她的面不给AG面子。 　　这是阳谋，不管周影是真的顾全大局，还是被迫顾全大局，她要想维持自己的威望，就必须这么做。 　　而迟念和宋衍在这局中有什么好处呢？ 　　经此一事，就不仅仅是公司把他们视为年轻一代主推，公司艺人也会接受这件事。 　　因为事情找到身边，他们抗住了，不管人心有多复杂，要承认这一点，也要承这份情。 　　AG未来权力结构变局是注定的事，如果真的三家分天下，再加上AG原有派系，高层变动和站队，无疑会形象艺人。 　　迟念先自己站稳，再做别的计较。 　　搞不好今天得罪了的艺人，以后都是同事呢。 　　先给个下马威试试看，这是迟念的随手为之。 　　至于更多的东西，就像迟念端着酒杯跟宋衍讲的那样。 　　“乔董的股份我记得可是被嘉和收购了，你哥该收网了吧？或许今晚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嘉和是香港的娱乐公司，宋毂在一个月前出任嘉和总裁。 　　“bingo，消息很灵通。” 　　“没办法，唐鸿羲三天两头给我发业内商业动态，想当没看见都难。” 　　“那也当得上一句嗅觉敏锐。” 　　迟念带着酒气凑近宋衍，她的香水味道和果酒的甜香混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香气，有些醉人。 　　“蛇吞象？如同DS吞不下AG，嘉和也吞不下宋氏，你们兄弟俩究竟怎么想的？” 　　宋衍没有回答。 　　迟念问宋衍问题的时候，宋毂在跟于文泉下国际象棋。 　　于文泉赢了今晚的第五局，把黑王后一扔，说道：“还是围棋更有意思。” 　　“下次找个机会，让我家阿衍陪您下。我可不会。” 　　“宋衍名字取自《易》？” 　　“对。” 　　“谁取得？” 　　“我。” 　　“取得好啊。” 　　“没什么，我用这个字，只是因为这个字应了他的命罢了。” 　　“哦，这是怎么个说法？” 　　“《易经》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阿衍就是那个一。 　　当年我父母在沪上出车祸，我妈当时怀着他，八个月了，那场车祸活下来只有他，所以他合该是那个一。” 　　“原来是这样，人有时候不可以不信命。” 　　于文泉的话，在宋毂听来，大有深意。 　　“确实如此，人有时候不得不信命，很多事，都会推着你往注定的道路上走，也不是没有犹豫和挣扎，可还是抗拒不了。” 　　“天下总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太阳会落山，再升起来的，不会是昨天的太阳。不要急，人老了，难免会糊涂，害人害己，糊涂是要付出代价的。” 　　“您讲的，我明白，AG的事，不就是缓缓图之。” 　　“年轻人肯听劝的不多，我年轻时就不听，你比我强。” 　　听劝？ 　　不，他没听，他不可能等到太阳落山，他要做射日之人，因为这是他的命，人不能背命而行。 　　宋毂告别于文泉，从于家出来。 　　刚开机就有电话打过来，“大少爷，AG蔺副总约您明天见面。” 　　“知道了。” 　　“还有，二少爷跟迟小姐在仁盛。” 　　“让他们玩去吧，松快日子不多喽。” 　　挂掉电话，宋毂看着手机通讯录。 　　看似随意地往下划拉，滑到了一个备注为润心的位置。 　　拨了电话。 　　长久的响铃声…… 　　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来。 　　女人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找我干什么？” 　　“《繁花将尽》写的怎么样了？” 　　“宋毂，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那不如我下辈子再还？” 　　“你们男人，负心薄幸起来格外理直气壮。” 　　女人说完，把电话挂了。 　　宋毂的司机把车开到他身边，男人上车。 　　夜，才刚刚开始。 　　第78章、新剧本 ... 　　如果把《名姝》周年庆典的这场风波比做一颗投向水面的石头。 　　这颗石头所引发的后续反应，不是水花两个字可以形容。 　　水花太小了，这颗石头似乎有千钧之力。 　　这场因为几大娱乐公司勾心斗角而产生事故，被推至台前的《名姝》和柳滢不过是幕后大佬们的一招投石问路。 　　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自李有容去世，场面上节节败退，吃了不少暗亏的AG这次一反几个月以来的隐忍态度，作风强硬，经纪人总监王玫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接受媒体采访，表示《名姝》必须给AG一个合理交代。 　　在交代以前，AG跟《名姝》的所有往来全部叫停，也不会有后续合作计划。 　　事情并未到此为止，第三天，AG联合嘉和、宝华、DS，宣布公司重组。 　　真正地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扰扰数个月的AG危机看似以一个各方妥协的结局落下了帷幕。 　　局中各方有何想法？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这个结局对很多人来讲并不是个好消息，过去的AG已经过去了，可重组后的AG可能是个更加可怕的怪物。 　　按照AG公布的重组计划，DS整体与AG合并，宝华电视剧部门与AG影视合并，香港嘉和与AG互相持股，共享两地资源。 　　如果不看高层变动，只看重组计划，倒要叫人觉得是AG势大，一副好胃口，吞天食地。 　　嘉和的总裁宋毂卸任职务，转头就担任了AG总裁，DS总经理林召南重返AG，出任执行长，宝华牛振平则得其所愿入主了AG影视。 　　曾经的AG主人，李氏家族退守董事会，不再派人对公司具体经营进行直接管理。 　　AG重组后对艺人经济和影视制作两大核心业务进行了比之前更为彻底地剥离。 　　影视业务留在总部，电影和电视剧分家，原先的影视部总监杜毅负责电影，电视剧交给了牛振平一并带过来宝华高层。 　　在总公司之下设立了专门负责艺人事物的子公司，在同意给予艺人更大自由度，可以开设个人工作室的同时，宣布要与旗下所有艺人重新商定经济合同。 　　一时圈内沸腾，有人哀叹AG模式一去不复返，成本增长的负面效果会在AG此后的作品中不断体现，也有人冷静分析，指出AG改变模式是必然之举，市场大势如此，任何人或者公司都不可能违背市场趋势。 　　外界的吵嚷声里，迟念在新的合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邱宾白喜气洋洋，他从14楼搬到了15楼，而陈舟则重新搬回了17楼，变成了陈总，王玫依然是总监。 　　迟念的新合同待遇很好，不提陈舟的关系，宋毂被迟念叫大哥，这声“大哥”可不能白叫。 　　外界不知道的是，AG在艺人合同上确实做了让步，但是新模式未必不好，AG重新厘定合同分级标准，C级以上的艺人合同，艺人接外戏和有偿活动公司不会抽取任何分红，广告收入分红要看艺人和公司博弈，像迟念这种被优待分子，AG象征性只抽5%。 　　但是此前的内部戏数目和内部报酬标准并未变动，AG影视是公司核心，别的地方可以商量，AG影视不行，即使AG现在四方力量还在互相试探，远未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在影视制作的大方向上意见却可以取得难得的一致。 　　唯一的变动在于，为了鼓励拍内部戏的积极性，公司同意演员和主要制作人员按一定标准把酬劳转为项目投资，参与拍摄项目收益的分利，但是只有分红权，不管在项目投资占多大比重，不可以参与项目决策，坚持保证制片人和导演对项目的掌控力。 　　变动说起来简单，具体到每一个艺人身上，合同细节自然是千条万缕，麻烦非常。 　　但是对于处在艺人位阶中上层的来说，重签合同是好事，自由度更大，赚得也比以前多。 　　邱宾白搬到15楼倒不是因为他又地位抬升了，而是AG规模变大，嘉和宝华DS三家或多或少都分了人手到AG，陈舟手底下管着的人比以前在AG和DS加起来还多，宝华艺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而嘉和则送人北上，新人老人济济一堂，还有不少经纪人。 　　作为AG老人，邱宾自然可以享受一些好处，原本还有富余的办公场所如今被挤的满满当当。 　　邱宾白办公空间比之前少了1/3，可他依然心情愉快，15楼的小办公室也比14楼的大办公室要好，上班按楼层，按个15，就是比按15楼以下楼层要爽快。 　　何况艺人重签合同，做经纪人的也开心，经纪人收入跟艺人挂钩。 　　艺人变多，邱宾白手底下也分了两个新人，他现在带八个艺人，迟念是第一顺位照顾对象，其他人得靠他拉资源，策划路线。 　　虽然需要操心，可是工作带来权力快感，每天使唤着自己的经纪人助理，跟不同人的往来交涉，求人或者被求，别有一番滋味。 　　事物处理，总体上来说还是畅快的，AG明显是要重新启航了，前几个月的憋屈一扫而空。 　　看着迟念签完合同，邱宾白把合同书拿回来收好。 　　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递给迟念。 　　“这是什么？” 　　“公司给你分的新住处，我替你去看过了，私密性比你现在住的地方要好，四室一厅，景观和采光都很好，你的茶室书房还有衣帽间都能痛快布置了。其实早就该换地方了，你为了拍戏东跑西跑，住在住处的时间还没在剧组酒店时间久，所以就没说。” 　　迟念没接钥匙，“我马上进组，没时间搬家，你找人帮我搬过去吧，记得叫张阿姨注意狸奴，换了环境，它可能会不适应。” 　　狸奴是猫的别称，迟念直接拿来给她养的橘猫当名字。 　　邱宾白想起那只胖猫就头疼，一只猫活的像个人，势力得很，对他的态度向来是爱搭不理。 　　“知道了，你这部电影上耗得时间有点久了，尽快拍完吧，最近我找到不少挺好的资源，荀导要拍新电影了，咱们有不小机会插一脚，虽然可能是花瓶角色，可毕竟是大制作，刷刷资历挺合适。” 　　荀导叫荀懋生，跟屠子肃有师徒之谊，是嘉和带来的资源，荀导是香港商业片大导演，跟嘉和合作十几年了，关系稳定。 　　迟念想想她的打算，支吾道：“额，我尽快。电视剧方面呢？我的小目标怎么看起来难度越来越大了？” 　　“内地电视剧奖项不纯看演技，类型，主题也要考虑，要不是网剧不能参与评奖，你那部《富江》运作一下，敦煌奖和辛夷奖不敢想，金天鹅起码是有很大机会的，这两年他们颁奖越来越倾向于青年演员了。” 　　“金天鹅现在含金量不怎么好啊，而且还搞双奖齐办，金杯水晶杯的花头。”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您真是眼光高。” 　　邱宾白却是欲扬先抑，吐槽完迟念，得意地摸了摸他新植的头发，说道：“不过，你的机缘到了。” 　　说完，从桌上的文件堆里抽出一本很薄的册子。 　　迟念定睛一看，册子上写了名字，叫做《繁花将尽》。 　　“嘿嘿，王润心磨了五年磨出来的原创剧本，她的速度你是知道的，《一吻定情》写的那么快，还能保证质量。《繁花》磨了五年，总裁亲自立的项，四亿投资，群像戏，请了左腾来拍，演员阵容没定完，光我知道的，说一句戏骨云集不过分。” 　　“女主戏份？” 　　“女主戏份，而且是个你绝对会感兴趣的女主。” 　　“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了。” 　　迟念接过册子，应该只有前五集，所以才会这么薄。 　　“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就算敦煌奖要考虑主旋律，辛夷奖总是要更宽容一点，唯一的问题是――” 　　“我能演得足够好。” 　　迟念眼神清明，她知道像这种戏骨云集的大戏，找来担主的人气演员很容易压不住阵，造成主弱配强，配角被老戏骨们演得深入人心，主角反倒因为过于高伟正而面目模糊，成了个引导剧情用的工具式主角。 　　“你知道就好，这戏看名字就知道，女性角色不少，《谋宫》是背景放在古代的后宫女人戏，《繁花》格局比《谋宫》大，可是依然逃脱不了权钱二字，与人斗，其乐无穷。 　　嘉和过来的女艺人，演技过得去都会参演，这里面可是有当年的香港视后。 　　还有，和你演过对手戏的孟静跟公司在谈经济约，谈成了，她也可能会被叫过来演。 　　怎么样？敢不敢接这个女主？” 　　“我既然敢立个小目标，被一部电视剧就吓趴下，也太不像话了，接！为什么不接？” 　　迟念拿住剧本，没有担心，只有兴奋。 　　她对《刀尖上的舞蹈》有谋划，对于这部电影，迟念冥冥中有预感，江远音这个角色会让她看见新的天地。 　　《繁花将尽》正好拿来做个验证。 　　就在迟念为新剧本而兴奋的时候，屠子肃经历了失眠，在酒店房间一页又一页烧掉了电影剧本和分镜脚本，因为迟念发给他的一份角色小传，说是小传，迟念写了快十万字，她重构了江远音。 　　或者说重构了姜离。 　　而花滑国家队的一名女队员正在收拾行装，她要去冰城给一部花滑电影做替身，需要完成高难度的跳跃动作，酬劳丰厚。 　　关上行李箱的时候，教练敲门。 　　打开房门，门口还站了男单一号选手谈琰和他的主管教练。 　　他们也要去冰城，跟她相同的目的地。 　　因为郑济生发来的一段花滑录制视频。 　　第79章、倾国之恋 ... 　　刘曼最近迷上了花样滑冰，恶补各种花滑知识和滑冰视频。 　　为什么会如此？ 　　因为迟念的接的第一部电影是花滑题材的，爱屋及乌，做粉丝的自然要跟上。 　　结果一入花滑深似海，注意力转移，连粉圈都不怎么混了，天天泡在花滑贴吧看帖。 　　八月下旬的一天，刘曼上完课表上的最后一节课，才下午五点多，不急着吃晚饭，留在教室里刷贴吧。 　　看了个科普贴出来，贴吧首页飘着的一个帖子名称让刘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帖子标题是《迟念去参加ISU考级了》 　　楼主在首楼说【我在朋友圈看见有人发了迟念考级的事情，还发了照片。】 　　【迟念？是我知道的那个迟念？】 　　【好绿啊，不要老想着搞个大新闻】 　　【可能是真的，迟念不是接了郑济生小说改编的电影？】 　　【lz，咱俩可能有同一个好友，你朋友是冰协的么？】 　　…… 　　楼主在第二十三楼回复，发了一张照片，问道【是不是迟念？】 　　刘曼对迟念可是太熟悉了，虽然照片有点糊，人在冰场另一边，距离也有些远，但还是能辨认出照片上的人就是迟念。 　　【666666666，为了电影真去学滑冰了啊】 　　【名不虚传，迟念确实敬业。】 　　【lz，你朋友说没说迟念考的是几级啊？】 　　刘曼也想知道，迟念在《一吻定情》杀青以后就一直在练滑冰，现在看起来出成果了。 　　开帖的楼主也没卖关子，把朋友圈截屏发了出来。 　　迟念照片的原图主人写在朋友圈里的话是【居然遇见迟念来考级，考过了国六，skr狠人，厚着脸皮跟她要了亲笔签名。】 　　朋友圈看时间刚发不久，亲友很热情地在评论提问。 　　【考级昨天不就结束了？】 　　【她昨天考的啊，拜托我们隔一天再说，可能不想被打扰吧。】 　　【国六？这么狠？】 　　【就是这么狠，滑得贼溜，旋转美翻了，滑完还觉得不好意思，说年纪大了，应该没法上三周了。】 　　不只是朋友圈里的人在惊叹，贴吧回复也是如此。 　　提起国六，一般人大概会猜是英语六级测试。 　　其实花滑也是有等级测试的，国内通行测试被大家称为ISU测试，难度从低到高分为八级。 　　考过四级就可以申请注册成为花样滑冰专业运动员，考过六级则可以参加国家少年组比赛，七级是青年组，八级是成年组。 　　从七级开始要求具备三周跳。 　　别看迟念没考到更高级数，想想她才练了多久的滑冰，想想她的年纪，现在已经是专业运动员水平了。 　　冰迷们尚且如此，对花滑只能算一知半解的刘曼就更是只剩下佩服了。 　　她快给她偶像跪下了，把图片保存到手机相册，复制帖子链接，火速打开微博，迟念个人超话，两分钟内编辑好微博，一键发送，搞定。 　　【失踪人口最新消息，我们家大小姐把花滑练到了国六水平，昨天考的级，姐！！！你是不是真的不准备用替身？[跪了][跪了][跪了]】 　　【图片.jpg，图片.jpg】 　　此时不吹更待何时？赶紧吹！ 　　起初是在微博粉丝群体中被转发，因为消息确实新鲜，迟念知名度又够高，一个小时后就被扩散出圈，跑得快的营销号纷纷转发，还有营销号为了流量对花滑考级做了科普，于是关注营销号的普通人也知道了，纷纷加入转发评论队伍。 　　两个小时后，#迟念花滑六级#的话题成功登上热搜榜。 　　十五岁的张恩雅正坐在自己家冰场里偷偷玩手机，看见迟念的热搜话题心里有优越感，这件事她昨天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因为迟念请的教练是她二姑，场地是她家开的冰场。 　　四个月前，清扬冰场的上午时间被包了下来，从此从星期一到星期日的上午都紧锁大门，不再对外开放。 　　能进来的只有花了高价上私教课的人，而且手机不许带进场地。 　　张恩雅天赋还凑合，不算顶级，家里不想让她吃苦，就没有滑职业，而是正常上学，在周末跟着她二姑练一练，就当玩了。 　　这几个月是张恩雅和她二姑学生们的幸福时光，没有普通人，冰面总是可以保持在完美状态，场地只给有限的人使用，练习起来体验良好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张恩雅二姑收了个新学生。 　　刚开始的时候，张恩雅特别兴奋，是迟念耶！真人比印象里的样子还要好看，气质也超好。 　　相处久了，兴奋劲下去了，也觉得是个好相处的漂亮姐姐，会给他们这些年纪小的买好吃的，跟她聊天也没有想象里明星的架子。 　　再到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迟念从完全不会滑冰，到滑行流畅，再到练习步法旋转和跳跃 　　进步速度一日千里，张恩雅二姑纠正过的问题，都会被快速改正。 　　二姑带的学生，完全可以说有花滑天赋，然后全部被迟念衬成了渣渣。 　　迟念的存在未免也太打击人的自信心了。 　　你原本以为人家只是为了拍电影随便练练，主要靠替身和剪辑师的神剪辑能把观众糊弄就行。 　　结果发现，嗨呀，人家学的比你还认真。 　　认真刻苦的程度能让专业滑冰的人都感到汗颜。 　　要不要这么拼？ 　　张恩雅有天问迟念，问她觉得累不累。 　　结束当天练习的迟念一边换冰鞋，一边回答。 　　“这还累啊？我以前练跳舞的时候比现在累多了。” 　　你们做明星的都这么可怕么？ 　　迟念的跳舞基础不是白给的，柔韧度好的让男孩子惊叹，女孩子流下羡慕嫉妒恨的宽面条眼泪。 　　迟念做单足提刀过头的贝尔曼旋转跟玩似的，呈现出完美水滴状，而且看起来丝毫不费力，很轻松就做出来来了。 　　原因无他，软开度太好了。 　　张恩雅真的想知道，做明星的人学东西都这么快么？ 　　迟念练到后来，可以滑整套节目的时候，张恩雅和她二姑的学生们都不会缺席。 　　花滑的一大魅力就在于它的美感，而迟念能充分展示这种美感。 　　她对音乐的理解力和表现力都很好，滑起来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是在充分享受音乐，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样强行合乐。 　　职业花滑比赛的COP打分规则分为TES和PCS两个部分，两部分相加为总分数。 　　TES是技术分，PCS则是节目内容分。 　　PCS分因为裁判喜好和国籍偏向经常容易水漫金山，国内花滑选手很少出表演大神，PCS打的高的选手向来少见。 　　张恩雅姑姑曾经是国内女单二号，她滑职业的时候，PSC就是老大难，滑行技术，衔接，表演，编舞，表达五项评分标准，只有滑行最好。 　　她姑姑在家庭聚会的时候聊过，“花滑毕竟是个体育运动，要先有天赋才能谈其他。 　　跳跃不行，别的地方再好也上不了国际比赛，拿不了好成绩。 　　现在技术进步太快了，男单已经全面进入四周跳时代，女单也有这个趋势。 　　有技术天赋不代表同时会有表达和表演的天赋，同时具备的顶级选手，这么多年，国内我只见过两个人，都是我们冰城人，姜离还有谈琰。 　　迟念怎么就没生成冰城人呢，生在东北也行啊，就凭她的天赋，要是从五岁开始滑，搞不好能再出一个女子单人滑世界冠军。迟念唱歌和跳舞都很好，做演员也好，这证明什么？证明有艺术细胞，《望春风》听一遍就能跟我讲这曲子在说什么，表达什么情感，比我这个花了这么多年的都理解的到位。” 　　听姑姑讲话，张恩雅心说就是迟念生在冰城她去滑花滑的可能性也不高。 　　假设她要有迟念那张脸，肯定也选做明星，比滑职业更风光，更挣钱。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从国家队请过来的替身到了，同时到的还有谈琰。 　　谈琰是张恩雅心里的男神，姜离离世多年，已经快成了传说，谈琰是活着的天才，长得还很清秀，他小时候也被张恩雅二姑带过。 　　也不知道谈琰来冰城干嘛，此刻他就坐在张恩雅旁边，张恩雅跟他不熟，不敢聊天，只能低下头偷偷玩手机。 　　做替身的姐姐正在冰上试四周跳。 　　后内结环四周跳，是姜离的标志性跳跃，国内女单继承这个传统，不管能不能在比赛时候跳出来，练总是要练的。 　　练习中跳出四周跳，跟比赛里能成功完成，难度是不一样的。 　　像这个姐姐就是如此，她会跳3A和后内结环四周跳。 　　但是成功率不行，单跳情况□□力充沛，失败了可以再来，用于电影录制没问题。 　　至于正式上比赛…… 　　要是行，国内女单也不至于是如今的惨状了。 　　倒是坐在她身边的谈琰，五种四周齐全，就是稳定性有待加强，状态神勇的时候，比如去年芬兰站，短节目和自由滑全部clean，分别跳出四个四周跳，而且高飘远兼备，成功拿下分站冠军。 　　然后在接下来的日本站就摔了个大的。 　　试跳的姐姐成功跳出了四周，被剧组的摄影机录制下来。 　　导演叔叔看起来挺满意，结束了今天的拍摄，说3A明天再拍。 　　“迟念应该准备好了吧？”一直坐着闭目养神的谈琰说话了。 　　把张恩雅吓了一跳，谈琰的变声期还没结束，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这肯定不是在问她，坐在谈琰另一边的教练出声回答道：“今天确实要录一部分，我之前问，迟念是在换衣室化妆。” 　　刚说完，迟念就出现了。 　　导演喊灯光师，让他把冰场大灯熄了。 　　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音乐呢？” 　　音响开始流泄旋律，迟念穿着冰鞋，滑到了舞台中央。 　　她的表演即将开始！ 　　中国在花滑项目上，能持续维持国际一流水准的只有双人滑。 　　谈琰是这个奥运周期，国内单人滑项目的最大希望。 　　他拿完世青赛冠军后就卡着年龄升到了成年组，升组之后凭借世青赛冠军参与了两个大奖赛分站赛，大奖赛总决赛以微弱分差无缘奖牌。 　　跟姜离当年的经历可以说一模一样。 　　谈琰喜欢姜离，他熟悉她的每一场表演，他听着她的传奇经历长大。 　　谈琰觉得，没有人会比他更懂她。 　　这是天才间跨越时空的惺惺相惜。 　　他的主管教练总是叹惋，两代天才无缘照面。 　　“每一个花滑迷都会为曾经现场看过姜离的比赛为荣。” 　　“视频和现场是不同的，只有在现场，你才能真正地体会到姜离的魅力” 　　“那些年，我看着她走向辉煌，每一年的姜离跟前一年都不同。” 　　“她的表演不是华丽，而是壮丽！” 　　可谈琰不可能有机会去看姜离的现场，他刚上冰场，开始滑冰那年，姜离去世。 　　轻快的鼓点声响起，多么熟悉的旋律。 　　谈琰注视着冰场中心，冰上人的造型谈琰在视频中见过无数次。 　　由真丝乔其纱为主要面料的灰色考斯滕，比一般的考斯滕裙子要长一些，垂感良好，像休息时垂下的天鹅羽翼。 　　冰面反光时，裙子也在闪烁，是因为服装上满布银线手工绣制的鸢尾花纹。 　　女人的前额闪闪发亮，绑了一条钻石额饰，在两鬓处由羽毛状银质花纹固定。 　　脖子上则戴了复古款型的珍珠choker。 　　这是姜离经典曲目《倾国之恋》的造型。 　　造型使表演者整个人看起来沉静雍容，宛如萨金特画笔下的欧洲丽人，钻石头饰和衣服设计则带来了美国式的铺排和张扬。 　　此刻的她，是沃利斯·辛普森，那个让爱德华八世放弃王位的女人。 　　看见迟念完美的侧脸，谈琰清醒过来。 　　这是迟念，不是姜离。 　　她们两个人在长相上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迟念无疑更加漂亮。 　　在郑济生发来的视频里，谈琰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迟念的脸都是美的，花滑对颜值高的人其实有偏爱，这个项目的观赏性，注定了对美的追逐。 　　灯光打在迟念脸上，她好看地让人有些失神，甚至微弱地丧失判断力。 　　而姜离的脸则要挑角度，尽管如此，谈琰依然更爱姜离，姜离的美，不在皮相。 　　迟念开始跟着音乐滑行，很有美感，168cm的身高，有舞蹈老师最喜欢的身材比例，三长一小（手臂长，腿长，脖颈长，头小）。 　　姜离不是这样，她身高162cm，腿看起来有些粗壮，以亚洲女性身材的普遍审美来说，身材比例一般。 　　但是如果姜离和迟念拥有相同身高和比例，她可能就不会是那个传奇，也不会有标志性的3A与四周跳。 　　不同项目对完美外部条件的判断标准也不相同。 　　迟念轻盈地完成了一套连跳动作，跳跃难度不高，她的编舞是对姜离版本的简化版，她不可能跟姜离滑一样的难度。 　　虽然难度降低，但是谈琰全身关注地看着迟念的动作。 　　第一次看迟念的花滑视频，谈琰就觉得迟念的技术动作很恐怖。 　　难度她确实上不去，但是只要是她能滑出来的技术动作，她能做到完全符合标准。 　　标准是很可怕的，只说迟念的滑行技术，对膝关节控制力度很强，滑行速度快，用刃非常细腻，质量高，一切技术动作都是用刃的延伸，迟念流畅优美地滑行弧线使她整个人像是在冰上飞，也因为如此，技术衔接不落踪迹，浑然天成。 　　姜离曾经是标准的代名词，她的动作打磨精致非常，巅峰时期，clean一套节目，每个动作都可以截下来去做ISU的技术拆解视频。 　　更关键地方不在于术，而在于势，迟念滑冰时给人的感觉。 　　视频里她就让谈琰感到震惊，现场观看体验愈发深刻。 　　乐曲进入第一个高/潮部分，爱德华与沃利斯共跳一支舞，被选中的激动与幸福，男女间的□□，萨克斯旋律悠扬，腰肢款摆摇曳，一个已婚的美国女人跟大洋彼岸的英国王储有了不伦之恋。 　　这当然是不道德的，可她无法拒绝，男人拥有如此高贵的血统，温柔而绅士，他对她一见钟情，她黯淡的人生被天鹅绒般的爱意包裹，儿时想象里才敢有的爱情遭遇。 　　谈琰能在迟念的脸上读到这一切，狂喜、欢愉、挣扎、爱慕、犹豫、偷情的妩媚、悖德的欢乐…… 　　英国的天气不好，她的处境也不怎么好，全世界都在反对他们的爱情。 　　爱德华坚持要娶她为妻，放弃王位也不可惜。 　　她开始惶恐，阴影浮上心头，在遇见他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美国女人，她不曾想过要遭遇这样的命运。 　　这命运如此之重，他要逃离，牵着她，要她做盟友。 　　一个人对抗世界太过艰辛，他要找个帮手，报价是一场倾国之恋。 　　大提琴和钢琴的演奏让气氛紧张，退位，辱骂，被全世界逼迫。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世界永远对女人苛责，他们指责我，他们声讨我，他们恨不得我立刻死去。 　　我放弃我的过往，我的自由，我的尊严。 　　来了，来了，飞速变幻的步法，完美的旋转，一个女人无法诉说的怨气。 　　一个国王为她付出了整个王国，她不可以对他苛责，连抱怨都嫌太重，她也不可能逃离，她必须与他生死与共，性命相依。 　　活在自己世纪最伟大的爱情之中，她成为一个永恒符号，像一只蝴蝶凝固于琥珀。 　　她活着，可如同已经死去，世人对她盖棺定论，温莎公爵夫人。 　　谈琰心醉神迷地看着迟念，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种无可言说的感觉，这是姜离的《倾国之恋》。 　　Darling,they can't hurt you,unless you let them. 　　冰面上的身影停下来，对着观众席缓缓鞠躬，天鹅垂颈，手臂交叉在身前，一个优雅的谢幕姿势。 　　她低下了头，但是她的眼神告诉所有人，她永不忏悔。 　　能活在上个世纪最伟大的爱情故事里的女人，不可能缺乏勇气。 　　她就是那个举世闻名的坏女人，她被历史记住，即使以不名誉的方式。 　　音乐声停。 　　谈琰还处于精神地震荡之中，他亲眼目睹了一场重生。 　　冰场上的那个人，明明是迟念，可她的表演，是姜离。 　　是迟念，或是姜离？ 　　真耶，幻耶？ 　　有个人完美复制了那个曾经的身影，她就是壮丽本身。 　　啪――啪――啪啪啪啪 　　冰场中不多的人为迟念的表演鼓掌来，为她带来的四分钟美好时光。 　　迟念恢复站姿，她营造的气氛消失，像辛德瑞拉的12点魔法已过，冰场大灯重新亮起。 　　迟念滑到谈琰面前，问他“你想看《鹤唳华亭》？” 　　谈琰被迟念的额饰晃了下眼，“嗯，可以为我滑一曲么？” 　　“不行。” 　　迟念干脆地拒绝。 　　谈琰错愕，他没想到迟念会如此直接地拒绝。 　　迟念说完，又开口道：“小帅哥，两个月以后能来圣彼得堡么？” 　　“为什么要我去圣彼得堡？” 　　“因为现在我还滑不出你想要看到的《鹤唳华亭》。” 　　“你知道我想看什么样的《鹤唳华亭》？” 　　“知道啊，你在追随她的脚步，对不对？” 　　迟念露出狡黠的笑容，她笑起来很好看，再次晃了谈琰的眼睛。 　　不知怎地，谈琰对迟念有信心，迟念说两个月后她能让他看到姜离的《鹤唳华亭》 　　他便信了她。 　　没问教练，便道：“10月我会去参加大奖赛的俄罗斯分站赛。” 　　“那就两个月后见吧。” 　　迟念迈步滑行而去，一如既往地优美。 　　作者有话要说：　　花滑考级得从第一级开始考，而且时间不是八月下旬，应该是四月和九月才对，但是我这种平行时空设定，就没那么考据了。 　　没想到读者里居然有专业滑冰的，写的好忐忑啊，我对花滑了解不多，还不如我写的刘曼。 　　告知想攒文的读者，本卷结束大概十章，全长度我估计是45w字吧。 　　《倾国之恋》是麦姐11年的电影，电影原声很好听，作者个人观点不赞同温莎之恋，但是戏中戏里的姜离和作者不是一个思维，后面会有解释的，同样因为平行时空，请无视我拿来写戏中戏的时间，鞠躬了。 　　说完这些，我跑了！ 　　第80章、锋利 ... 　　冰城 道外区 四道街 　　平日里会在早上八点就开门的富荣扒肉馆今天没开门，让不少老食客失望而归。 　　老富荣已经不掌勺很久了，这几年都是他儿子在经营餐馆。 　　老富荣的儿子富俊辉以前是个泼皮，街坊邻居见了要避着走的那种，神憎鬼厌的。 　　后来这小子突然有一天就转性了，读书是没什么指望了，可就是长大了，也成熟了，见了街坊邻居也知道打招呼，好好来往打交道了。 　　又老老实实娶了隔壁家的本地姑娘当媳妇，结婚第一年就生了孩子，继承了他爸的手艺，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要不是他姜叔给富俊辉打了个电话，富俊辉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当年什么样子了。 　　他现在膘肥体壮，体重将近二百斤，走街上就是个标准的东北老爷们。 　　年轻的时候，富俊辉是个泼皮，动不动就要拖着自行车链子和砍刀上街，在学校里立杆子这种事都不稀罕提，没意思，他上学等于不上。 　　富俊辉青春期的时候，个子蹿得快，他初三就有一米八，那时候成天觉得胃里烧得慌，人瘦的不行。 　　焉头耷脑地跟兄弟们在学校侧门口抽烟，故意装忧郁点儿，来来往往的小姑娘们都稀罕他。 　　因为他长得帅啊！ 　　不过这都是俱往矣了，当初的风流人物如今发愁自己的败家媳妇，家里都有三件貂了，今年还想买新的，儿子上双语幼儿园，学费贵死人。 　　店门关着，光线有点儿暗，富俊辉跟坐在自己店里的一男一女侃侃而谈。 　　说起青春，那话可太多了，他当年也算道上人，在整片区都有名，提起他，那得喊一声“小辉哥”。 　　小辉哥当年有排场，可惜没有什么风流韵事，因为辉哥当年有个对象，姜妮。 　　后来她嫌自己名儿太土，自作主张改了名字。 　　新改的名字全国人民都知道，叫姜离。 　　用来待客的一打啤酒，富俊辉自己喝了快一半，谈性起来就止不住了。 　　听他说话的男人还时不时讲讲话，问个问题啥的，男人旁边的漂亮妞基本在他开始回忆人生以后，就没说过话了，静听功夫一流。 　　等富俊辉说到自己当年卖盗版碟，姜离只要回冰城就蹲到他存货的出租屋里看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碟。 　　漂亮妞开口了，直愣愣地问他道：“你觉得姜离爱过你么？” 　　爱这个字可太重了，漂亮妞没问姜离喜不喜欢他，问的是有没有爱过他。 　　富俊辉就跟三九天被泼了盆冷水似的，谈性下去了，他抄起酒瓶大喝几口，又给自己点支烟。 　　烟点着了，富俊辉没抽，性格外放豪爽的东北男人居然看起来有些寥落。 　　“咋说呢？姜妮儿这人，跟我们就不是一路的，她心里想啥东西，我就没整明白过，跟……” 　　富俊辉挠挠他刚剃好的圆寸头，指指漂亮妞，“跟你似的，我要喜欢谁，我就说我想跟你处对象，我稀罕你，什么情呀爱呀的，那不是演电视剧演电影才说的话？她在活在云里头，我追不上啊……” 　　富俊辉自顾自地絮絮叨叨，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她后来联系过你么？” 　　“拿冠军以后就没有了，跟冰城这块儿的朋友全断了，这个你们可别拍啊，不是她瞧不起人，是我们跟她压根就不一样。 　　姜叔除了卖烤冷面，还收旧书，那些书她全看过，都能看的懂，要是不滑冰，我觉得她能考个清华北大啥的。” 　　…… 　　长长的谈话持续一上午，屠子肃和迟念从富荣扒肉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此时天光大好，初秋的冰城，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天空高远透亮，气候干爽舒适。 　　屠子肃开车，迟念坐副驾驶位，他们要回酒店。 　　剧本改的很快，故事情节不需要大动，改的地方是有关江远音的人物设定和一些细节。 　　分镜脚本也快重新绘制完成了，屠子肃手快，而且迟念写的小传给了他很多灵感。 　　开着车，屠子肃问迟念，“你觉得姜离爱过富俊辉么？” 　　迟念没有回答，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道外区是冰城的老城区，很多房子都是老实风格，带了欧洲情调，破落中有时间积淀出的历史感。 　　“我问过郑济生相同的问题，你猜他怎么答的？”，迟念反而问了屠子肃一个问题。 　　屠子肃想了想，“我猜他也没回答。” 　　“不，他回答了。 　　他说，姜离想象她自己爱他。” 　　如果换个人，可能都听不懂迟念在说什么。 　　屠子肃到底是导演，他听完有些了然道：“这应该是他后来才想明白的，心理学没白学，姜离是个异化的表演型人格。” 　　“对，但是我觉得她爱富俊辉，起码，她爱过富俊辉。” 　　“可是她看不起他。” 　　屠子肃想起他们刚刚待过的餐馆，不大的空间，墙壁因为长年烟熏火燎而泛黄发黑。 　　富俊辉那已经严重中年发福的体型，长年吸烟熏成焦黄的手指皮肤，整个人都透着碌碌无为的钝拙…… 　　只在偶尔的某个瞬间，才能发现这个东北男人是好看的，察觉到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清秀少年。 　　“姜叔才是最了解姜离的人，他说她像她妈，心比天高，看不起他这个爸爸，看不起富俊辉，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她自己。郑济生看不出来，真实的姜离其实自恋又自卑。” 　　“所以你不想用原来的剧本，姜离想象她爱郑济生，郑济生自己何尝不是一厢情愿，想象了一个他爱的‘姜离’。 　　江远音就是他想象里的爱人，美丽，孤高，绝对骄傲，一个没有缺点的花滑天才，她的所有危机都来自于外界，他与姜离分手是因为姜离只喜欢滑冰。” 　　“对，所以我看完小说就在疑惑，单单对一项运动的热爱足够让人为之不断向前么？小说里江远音的行为动机太牵强了，郑济生在下意识的遮掩，替他自己遮掩，也在替姜离遮掩。” 　　被先抛下的那个人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回忆，耿耿于怀。 　　郑济生的小说，是通过他自己对记忆的美化和涂抹来让他自己释怀。 　　说起来有点残忍，但是迟念确实认为原著小说就是一副郑济生开给他自己的疗伤药，通篇男性视角，他不懂姜离，因为他或许懂一点女人，但是他必然不懂得一个天才的心灵，他也不曾真的知道全部的姜离。 　　“我原先其实是不太赞同你走的这么深的，因为我只想拍一部商业片，平时沾枕头就能睡着，结果看完你发的人物小传，我躺床上睁了一夜的眼。” 　　“如果你真的只想要一部商业上成功的电影，你当年就不会去学电影。每个导演当年报考专业的时候，他们想要的肯定不是我拍一部电影票房大爆，然后挣他个好几亿，真的那么想要钱，学经济学金融才对。 　　你睡不着，是因为你看到了一种更好的可能，你不甘心，你不甘心拍一个完美的江远音，一个完美的女主不会有郑济生想要的那种锋利美感，那种锋利的，刀尖和冰面接触而反射出的寒光。” 　　红灯亮了，城市中心，车流拥挤，屠子肃停下车。 　　“对，我不甘心。我也想看见那种锋利的美感，你能给我么？ 　　这不再是那个完美的江远音，她自卑，她自恋，她附庸风雅，她跟大自己二十岁的已婚编舞师有婚外情，她鄙弃自己功成名就前的经历，她试图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为了滑好《卡门》可以同时跟两个男孩子谈恋爱。” 　　绿灯亮了，车流开始缓缓涌动。 　　迟念接话道：“对啊，这就是姜离，她敏感，她脆弱，她神经质，她充满缺点，她无法忍受有人比她更优秀，她害怕孤独，她一点都不谦逊，她伪装自己，每一个人眼里的姜离跟其他人眼里的姜离大相径庭。 　　但是她也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她哪里是热爱花滑，她是只有花滑，花滑让她与众不同，花滑让她脱颖而出，花滑让她得到一切，所以她一定要做最好的那个，花滑不会放弃她！ 　　花滑是她这个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她永远不能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她不可以忍受碌碌无为。 　　她是锋利的，会割伤所有靠近她的人，但是他们依然会被她吸引，这就是天才，你可以辱骂她，不赞同她的人格和私生活，但这只是你的事，天才生来寻求发光，不惜任何代价！” 　　“所以姜离远比江远音吸引我们俩，跟姜离比起来，江远音无趣而乏味，空洞又无聊。” 　　“可出现在屏幕上的，仍然会是江远音，只不过，是一个与之前那个不相同的江远音。” 　　屠子肃遗憾道：“商业片受众无法承受真正的真实，而我，目前也没有能力去呈现真正的真实。明明可以感觉到伟大的作品在敲响你的房门，可是你根本不敢开门，在自己不够成熟的时候去触碰伟大，只会让它毁在你手里。” 　　迟念安慰屠子肃道：“而我也不可能做到完全重现姜离，没有人可以真的成为另一个人。 　　我们可以稍微任性，但是不能过于任性，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拍它，过于任性，不仅会丧失商业性，也会因为生疏而使想要表达的东西破碎掉。 　　克制，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美德。” 　　听完迟念的话，屠子肃突然严肃郑重地说道：“迟念，谢谢你。” 　　迟念闻言愕然，“好端端地，谢我干什么？” 　　屠子肃没有解释，声音有些低沉，“你以后会明白的。” 　　不是每一个导演都可以在第一部作品遇到足够好的演员。 　　他很幸运，遇到了。 　　接下来路程，两个人没有再聊跟电影有关的话题。 　　回到酒店，迟念给正沿西伯利亚铁路作长途旅行的宋衍发了消息。 　　【你之前问我，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我告诉你我无法回答。 　　现在，我也许可以试着回答，人与人不可能相同，天才也是如此。 　　但是艺术上的天才，大多具备格外敏锐的神经，一分痛化作十分痛，一分爱化作十分爱，常人的庸常经历，在他们那里，是波澜壮阔的情感风暴。 　　里尔克讲，什么是你最痛苦的经验，若得尝饮之苦，就化为酒。 　　成功的天才就是将生命的悲喜皆化为酒液的人。 　　我们畅饮这天赋和情感完美结合而成的佳酿。 　　姜离就是如此。 　　刘导让你停下拍《如诉》是对的，因为失败的天才无法掌控他们的天赋，他们制造毒液，他们自斟自饮。饰演天才就是在刀尖上行走，我在深渊前停下，所以可以完成拍摄，刘导要的，正是坠入深渊 。 　　或许有一天，我会主动跃入这样的深渊，但我想，不是现在。】 　　一个演员对所塑造人物的感知与洞察，除了使用自己的共情去努力理解人物的心理，还要抽出身来，站在上帝视角，去洞察人物自身所没有发觉的东西，这是一种创作者视角。 　　迟念一贯如此塑造角色，但是姜离不同。 　　她不是迟念塑造出来的，她是个曾经活着的人。 　　所以，姜离代表着前所未有的真实。 　　迟念知道自己可以选择继续深入这个角色，但是她停了下来，只是窥探了一眼姜离的黑色深渊。 　　商业片受众不需要她走得更远，停在这个位置，刚刚好。 　　迟念也不想走下去了，就让故事里的江远音做个多少还算幸福的人。 　　离电影开拍还有一天，迟念在她的第二本表演手记上写下： 　　要明白戏剧与人生终究不同，影像生活与现实生活的区别，我一生都无法成为姜离，能塑造的，只是独属于我的那个江远音。 　　而在开拍前一夜，再次难得失眠的屠子肃给他的老师荀懋生发了一封字数很短的电子邮件。 　　【师傅，也许我在经历一个传奇的诞生。我的镜头足以呈显她么？】 　　第81章、顿悟 ...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刀尖上的舞蹈》剧组还在冰城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一次自更北方而来的超强寒流。 　　寒流与顺着渤海湾进入东北地区的水汽相撞，罕见地在十月中下旬制造了一场大雪。 　　太平机场大批航班延误滞留，顺带也推迟了剧组的行程。 　　《刀尖上的舞蹈》会在俄罗斯呆二十天，圣彼得堡是剧组选定好的外景地。 　　离开了降温剧烈的冰城，飞机在圣彼得堡国际机场降落，大家拖着行李呼吸到异国的空气时，都觉得这里比冰城要暖和。 　　虽然纬度高于冰城，但是圣彼得堡的冬天其实并没有冰城冷，每年最冷的一月份平均气温是零下八度左右，冰城最暖和的年份一月平均气温也在零下十五度。 　　这是因为圣彼得堡地处俄罗斯西北部，虽然是大陆性气候占据上风，但是北大西洋暖湿气流依然可以照抚到这座由彼得一世大帝下令建造的城市，比起冰城，圣彼得堡也离制造严寒的蒙古―西伯利亚高压更远。 　　但是这一年依然是冷冬，整个北半球都温度都比往年要低。 　　往常年份十一月份才会封冻的圣彼得堡市内运河在十月下旬已经完成封冻，也许明年的运河通航时间也会跟着缩短。 　　圣彼得堡是座建立在入海口的沼泽地上的城市，为了防止海水倒灌淹没城市，在女皇时代修建了贯穿城市的运河水道，也方便了交通。 　　迟念嫌羽绒服臃肿胖大，不好搭配，又有出机场造型的考虑，就穿了件驼色皮毛一体长大衣，里面配同色系的浅棕色低领羊绒衫，为了保暖，脖子上围了条Canada灰色大围巾。 　　腿上是条内里加绒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蹬一双黑色的切尔西靴。 　　宋衍来接机时，见到迟念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打扮，微卷的长发披着，头上戴着顶焦糖色羊呢质地贝雷帽。 　　其实助理小韩随身的小行李箱里还放了双黑色中跟乐福鞋。 　　那是迟念在国内机场穿的，把牛仔裤卷边成九分裤，露出光着的脚踝，配这种带学生气的鞋子，从审美角度比穿切尔西靴好看。 　　做明星不易，迟念既想要风度又想要温度，所以她带两双鞋上飞机。 　　也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只带两双鞋？ 　　答案是，圣彼得堡是俄罗斯第二大城市，迟念不会缺购置衣服鞋子的地方，有钱就行。 　　有宋衍在，行程很顺利，他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出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漫游在九千多公里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然后在圣彼得堡住到现在。 　　在住处安顿下来，享用了一顿正宗俄餐，迟念是剧组里仅有的几只“食草动物”，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痛快吃肉，她只有蔬菜沙拉和俄式粥，最后实在没忍住，吃了一只格鲁吉亚奶酪饼。 　　淀粉、奶酪、糖、黄油的热量让迟念又恨又爱。 　　她扮演的是个花滑运动员，为了上冰好看，迟念执行比日常饮食更苛刻的热量标准，她从开拍到现在，用两个月时间又瘦了八斤，这个重量刚好能让她在镜头里能展现出江远音所处的不同人生阶段。 　　但是热量高的食物真的能让人有幸福感，迟念吃完奶酪饼，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心情很好。 　　唯一不那么愉快的地方，是今天的健身时间又要加强度了T_T 　　她得把吃下去的热量消耗出去。 　　用完午餐，胃部的饱足让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大家纷纷回房间睡午觉。 　　迟念是有系统加持的精力超常分子，难得放纵吃一餐，更是精神抖擞。 　　于是跟宋衍去逛圣彼得堡，她在这次拍摄以前，从未来过俄罗斯。 　　小时候跟迟立女士去国外旅行，多是去温暖的海岛度假，或者是西欧南欧的几个国家，美国都去的少，迟立女士觉得美国很乏味，但是为了时装周和生意，她还是得去。 　　长大了，能一个人乱跑了，迟念反而不爱动了。 　　世界很大，她却不想去看看。 　　在迟念的印象里，俄罗斯是个属于文学的国度，是由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科夫、普希金、莱蒙托夫、曼杰斯塔姆、茨维塔耶娃、阿赫玛托娃们组成的。 　　小说家们厚重巍峨的山脉，诗人们是高纬度地区格外璀璨的群星。 　　哦，迟念还知道点柴可夫斯基和肖斯塔科维奇，迟立女士致力于培养女儿的音乐品味。 　　迟立女士自从跟于文泉离婚，就说过不知道多少次，古琴有什么好弹的？ 　　迟念懂，这不是古琴有问题，是一听琴声就会让她妈想起于文泉，想起来就觉得咬牙切齿。 　　迟立女士特别后悔让迟念学传统乐器，弹钢琴不也挺好？ 　　思路跑远了，还有叫康定斯基的现代派大师好像也是俄国人，她妈收藏有这位大师的作品。 　　对于俄罗斯，迟念属于知道一点，但是绝对不能说有多了解。 　　漫步在午后的圣彼得堡街头，迟念觉得俄罗斯对她来说确实是个陌生国度。 　　对姜离来说应该也是如此吧，所以她会有家国之思？ 　　在跟家乡同样漫长的冬天里，艰难无比地复健，改刃，收拾起自己张扬华丽的表演风格，变得沉郁，厚重起来，于是有了更深的人生底色？ 　　不不不，迟念否定这个想法，这太轻易了。 　　只是出个国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宋衍和迟念两个人待在的一起的时候，他俩话都不多，各想各的事，谁也不打扰谁。 　　有的人相处，需要持续不断的交流，而有的人，只会觉得说话声有些吵闹。 　　安静是很好的。 　　他俩沿着一条市内运河的河道散步，因为是冷冻，运河已经封冻，船舶停航。 　　宋衍走在人行道外侧，他比迟念腿长，有意降低步幅频率，跟迟念的正常步速保持同速。 　　迟念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半张脸埋进被太阳晒得有了暖意的大围巾里。 　　因为心里在想事情，出门时轻快的步伐也变得有心事起来。 　　她之前告诉谈琰，她滑不出姜离的《鹤唳华亭》，是因为她想不通。 　　谈琰会震惊于迟念对姜离节目的重演，迟念和姜离确实不像，但是她就是能重现姜离的表演，那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屠子肃问过迟念，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迟念的答案非常简洁：理解她，并且模仿她。 　　一句话背后暗藏的是巨大的工作量。 　　姜离的花滑视频，迟念用比编剧拉片子还要慢的速度看过很多遍。 　　视频的年代有些久了，全部被送去修复，然后用最好的投影设备看，放大到整面墙上看。 　　不会放过每一个表情，每一处转折，情绪和技术动作都被捕捉，在每晚的睡前时刻，迟念会在系统虚拟出来的意识冰场上反复练习。 　　系统的无法让迟念理解姜离，但是能帮助迟念最大程度上在外在方面模仿姜离。 　　姜离的花滑技巧以标准著称，而系统在这点上，无疑可以胜任。 　　迟念当初没有舞蹈基础，可她硬是被系统练出来了，人体机能的精确分析与使用，本来就是系统的强项。 　　迟念确实不觉得学滑冰有多辛苦，她当初被系统搞了，从零开始学舞蹈的时候才惨，系统能判定她所能承受的极限，这破系统日常卖萌，训练时候却是最严格的老师。 　　她饱受称赞和羡慕的柔韧度，浸泡着她当初的血给泪，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D 　　在只能自己努力的理解方面上，迟念随着对姜离完整人格认识的加深，她也做到了给曲目注入姜离的灵魂。 　　《望春风》花信少女的怀春与期待、《卡门》中卡门的轻佻与热烈、《骷髅之舞》死神的阴森与疯狂、《倾国之恋》辛普森夫人的虚荣与沉重、甚至是《末代皇帝》婉容的堕落与绝望，迟念都能明白。 　　姜离这种异化的表演型人格放在生活里不容易快乐，但是很适合表演。 　　她把她的情感放大，在花滑比赛里肆意挥洒。 　　她把她的私人情感放在冰场上向全世界宣扬，不管她做的对不对，裁判和观众都会接收到这股剧烈的原始情感冲击力，然后为她鼓掌，觉得这是最好的表演。 　　因为她演出来的东西是她亲身经历的，真实的情感永远会打动人心，天才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献为燔祭，然后也同时自私地把爱她的人一同拉上祭坛。 　　爱她的人会恐惧于这样的情感，凡俗男子没有跟姜离长久交手的心力，他们要么因为姜离感到无趣而被抛弃，要么察觉到姜离的危险而选择退出。 　　姜离的生命力会让人自惭形秽，她燃烧自己的时候，陪着她的人会先她一步心力憔悴，觉得难以招架。 　　但是《鹤唳华亭》迟念理解不了，这首曲子太特别了。 　　鹤唳华亭出自一个典故，一般人都是从南朝刘义庆编著的《世说新语》中知道典故来由。 　　《世说新语·尤悔》记载：“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陆平原是指西晋注定的文学家，书法家陆机，他出身吴郡高门，少年时与兄弟在华亭悠游十余年，后出仕，八王之乱中，因追随成都王，兵伐长沙王司马乂，却大败于七里涧，最终遭谗遇害，被夷三族。 　　临死之时，叹惋家乡的鹤唳之声不可复闻，是对过去时光的怀恋，也有悔入仕途之感。 　　《鹤唳华亭》的原始曲谱作于八十多年前，是一个兵败后寓居沪上的小军阀所作，他家世富贵，想在乱世里拥兵自保，最终兵败，全族被戮一百余口，小军阀带着剩下的家人逃亡租界，再也回不去家乡，谱完《鹤唳华亭》之后，郁郁而终。 　　这曲子跟姜离那是八竿子的关系都打不着，也不符合她的风格。 　　姜离拿奥运冠军的那个赛季，是她自骨裂后复出的第一个赛季，姜离伤病休养好后，风格变得彻彻底底，只滑两首曲子，短节目曲目《末代皇帝》与自由滑曲目《鹤唳华亭》。 　　她之前虽然也风格多变，但是一以贯之的是那种外放的表演风格，这很对欧美裁判胃口。 　　可是在她最巅峰的赛季，姜离学会了什么叫“收”，她把自己“收”起来了。 　　表演上的“放”是一种天赋，“收”不是。 　　“收”需要对人生的理解，没有理解，就没有“收”的表现。 　　强行拗深沉，只会显得呆板，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裁判又不是看不出来。 　　姜离到底怎么实现这个跨越的，她表演这首曲子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她这样一心要抛弃过去的人，也会怀念故乡么？ 　　又不是回不去冰城了，才二十岁，也不到怀念青春的时候啊？ 　　二十岁，分明是正青春呢！ 　　“这个小教堂我很喜欢，要不要进去坐坐。” 　　宋衍停了下来，他们站在一座小小的教堂门口。 　　“啊？好啊。”迟念回过神来，打量眼前的建筑。 　　小教堂建在街角，两栋风格华丽隆重的欧式建筑之间，有糖果色的漂亮洋葱顶和金色的十字架，典型的东正教堂形制。 　　迟立女士虽然很“西方化”，可她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至于于文泉，他就算看宗教的东西，估计也只看看禅宗公案。 　　迟念家里没有任何宗教气氛，迟念当年中二的时候喜欢过一段时间暗黑哥特风，那大概是她离基督教最近的时候了。 　　正巧路过，看看也好，就当增长见识了。 　　两人正打算要进去，迟念手机铃响了 　　是屠子肃的电话，迟念接了起来。 　　原来是谈琰到了，想来找他们，迟念给屠子肃发了个定位，让谈琰自己过来。 　　发完定位，迟念跟着宋衍进了教堂。 　　这个时间段，教堂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跟其他基督教教派不同，东正教教堂里没有靠背长椅，信徒们站立着，在圣像面前做祷告。 　　教堂里点着蜡烛，烛光在墙壁上摇曳。 　　宋衍对这个小教堂很熟悉，主持教堂的神父认识宋衍，很友善地跟他们致意，会说英语。 　　迟念看着装饰繁复的墙壁，用非常低的音量小声跟宋衍交谈。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宗教感兴趣了？”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宋衍没有宗教信仰。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宗教气氛，拍《如诉》的时候，总觉得很奇怪，有时候感觉刘导就是让我扮演我自己，有时候又感觉他想我塑造的是另一个人，他想让我表现对罪的忏悔，可我不觉得人生而有罪。 　　以前跟着老师学琴的时候，我就拉不好宗教题材的曲子。 　　倒是我大哥，他跟着我曾祖母信新教，可我觉得他也就是找个寄托。” 　　“那你是怎么跟神父拉上关系的？” 　　“周六有唱诗班唱赞美诗，我第一天来就碰上大提琴师有事，帮了个小忙。” 　　“你不信教，他们也让你拉啊？” 　　“神父其实观念很开放，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 　　两人小声聊着，教堂的气氛肃穆而温暖。 　　宋衍突然跟迟念说道：“我觉得你有困扰。” 　　“是啊，我有困扰，我不说是因为我必须自己想明白，我自己明白了，才是真的明白了。” 　　“那你也应该讲讲，讲出来也许得不到解答，但是对自己的思路是一种释放。我跟你说完我对《如诉》的困扰，起码心里好受了一些。” 　　“我想不明白姜离为什么会选择《鹤唳华亭》作为她的自由滑表演曲目，这首曲子，跟她离得太远了，她如何去理解它呢？这让我很费解。” 　　宋衍闻言，没有说话，反而沉思起来。 　　迟念给他发过姜离的表演曲目原声，为了寻求对乐曲的不同感受角度。 　　他也知道《鹤唳华亭》的背景，确实跟姜离不搭。 　　但是姜离凭借这首曲目拿了奥运冠军，这说明她必然跟这首曲子有深刻共鸣。 　　共鸣？ 　　宋衍觉得他抓住了什么？但是非常难以用语言表达。 　　只能试图把自己抓到的一点东西传递给迟念，“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姜离跟这首曲子有共鸣。” 　　宋衍说的很含糊，但这是他能想到最好表述了。 　　音乐本身没有那么复杂，语言的尽头是音乐。 　　迟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只”字，姜离只是跟曲子有共鸣。 　　同一句话的理解是非常多样的，宋衍也许只是想说姜离可能没想那么多，她凭借她的艺术天分足以表达超出她人生的范围的乐曲，她只是喜欢《鹤唳华亭》的乐曲本身。 　　也可能是想说，跟一首音乐的共鸣不需要考虑它背后的故事，只是旋律就足够了。 　　但是迟念却理解到了第三种意思，也许这不是理解，这是心里原本就有东西被擦亮，她揭掉障住她心上眼目的那片叶子，看见了泰山。 　　她被姜离之前的方法限制了，姜离对《鹤唳华亭》之外曲目的理解与表现，是跟《鹤唳华亭》不同的！ 　　迟念兴奋地看向宋衍，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宋衍不清楚迟念究竟明白了什么，但是他为她感到高兴。 　　“哪里有滑冰场？”，迟念抓住宋衍问道。 　　她要去验证她的想法，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迫不及待。 　　“沿河道走，有人在运河河面上出租滑冰鞋。” 　　迟念听完话，转身就跑。 　　宋衍原本跟在她身后，在走出教堂前，想到了一件事，又折了回去。 　　他和神父借了教堂的大提琴。 　　神父看着这个英俊的亚洲人，欣然允诺。 　　背起琴，宋衍大步跑出去。 　　他不怕迟念跑丢了，运河会让他们汇集在同一个地方。 　　宋衍找到迟念的时候，她已经用先前换好的卢布付了租冰鞋的钱，并换好冰鞋，站到了冰面上。 　　迟念滑了两步觉得不爽利，看见宋衍到了，把大衣解开，扔给他。 　　宋衍跑的有些急，此刻微微喘气，喉咙因为高冷空气进入有些难受，问迟念道：“要伴乐么？” 　　说着，他把琴从肩膀上拿下来。 　　迟念点头，“要！可是你会拉《鹤唳华亭》么？” 　　“只听过几遍，拉的不好，我尽力。” 　　“好。” 　　迟念说完，滑到远离人群的冰面上做好起手式。 　　姜离的一切外在举动看起来是那样的一往无前，毫无留恋。 　　可她终究还年轻，她在俄罗斯的时候，她是害怕的，她的伤也许让她再也无法站在世界一流选手之列。 　　她为了新的爱情抛弃了郑济生，而更在这之前，她就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婚外恋的刺激过后，是满地荒芜。 　　爱情的感觉总是不能长久，她现在又只有滑冰了。 　　可是她可能再也无法滑好，只有这种时候，姜离才能从功成名就，光鲜亮丽的幻梦里清醒过来。 　　她把自己的情感献祭给滑冰，她自己难道不能察觉到这其中的病态？ 　　为什么夺冠以后要选择退役？ 　　在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她也会害怕，也会后悔。 　　花滑让她走向成功，也死死地捆绑住她。 　　天赋是她的倚仗，也是她的锁链。 　　姜离也许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陆机，什么仕途 　　对啊，这首曲子只是让她共鸣。 　　陆机的鹤唳华亭是对仕途的醒悟，可姜离也有她自己的鹤唳华亭。 　　她在一场梦境中醒了，有个女作家说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姜离醒了，但是她回不去了，从跟教练走进室内冰场那一刻起，她就回不去了。 　　她把一切献给花滑，所以有了《望春风》、《卡门》、《骷髅之舞》…… 　　而《鹤唳华亭》不一样，这是她与花滑的对话。 　　她与这门技艺的对话，她决定不再拿自己的人生喂养它。 　　有些人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变得苍老。 　　姜离燃烧地太久，在骨伤这种职业生涯的低潮期，她发觉她累了，生命的火焰变得微弱。 　　所以那个站在冰场上的二十岁女孩，能打动那些已经中年甚至老年的裁判们。 　　因为她有了一副沧桑的老灵魂。 　　小年轻的激情让他们怀念，让他们觉得有趣，而姜离那疲惫的眼神和沉郁的表达，让他们产生共鸣。 　　《末代皇帝》里是看清人生的终结和绝望，《鹤唳华亭》是那绝望前的那轻轻地一撒手，这何尝不也是一次解脱？ 　　最快乐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松花江江面上的那个小女孩，她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目的地滑着。 　　她在冰面上飞。 　　像鹤飞过傍晚的天空，看到鹤的人，只能看见美丽的鹤影，跟尚有余音的几声鹤唳。 　　大提琴哀婉温柔的声音伴随着迟念的步伐。 　　原本空旷无人的午后冰面上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 　　有的人是被乐声吸引，有的人是看见了那道在冰上起舞的身影。 　　迟念头上带着贝雷帽在她做仰身鲍步的时候跌落，长发来不及束起，在她肩上飞扬。 　　谈琰听从神父的指引找到地方的时候，迟念已经滑到了第三遍。 　　迟念在河面上不知疲倦地滑着。 　　直到力竭。 　　圣彼得堡几天前也下了雪，此刻整个城市的屋顶都白雪皑皑。 　　运河冰面上，迟念觉知到了醍醐的意味。 　　有只鹤飞过她心上的雪原。 　　这一刻，她与姜离心意相通。 　　迟念根本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从脸颊滚落。 　　她感觉了属于姜离的浓重悲哀，可同时也有属于她自身的喜悦。 　　她经历了一个天才的圣彼得堡时刻，她知道了写在剧本上的顿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迟念根本感觉不到冷，直到她彻底划不动了，在最后一个旋转后，跪倒在冰面上。 　　有个围观俄国大叔居然会中文，用生疏的中文急切地问停下拉琴的宋衍。 　　“你们是中国人？” 　　宋衍点头，然后拿起被他放在琴套上的迟念的大衣，向迟念的方向走去。 　　大叔又抓住也想要跟着走过去的谈琰，问道：“她是个花滑运动员？” 　　大叔力气很大，谈琰只得满足他的好奇心，“她不是，她是个演员。” 　　大叔看看被宋衍用大衣裹住的迟念，惊叹道：“奇迹！” 　　迟念腿都是软，宋衍把大衣给迟念穿好，问她，“还有力气么？” 　　迟念仰起脸，脸颊被冻得通红，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眼神特别亮。 　　宋衍看着迟念的眼睛，根本感觉不到她的狼狈，他只觉得她此刻美得惊人。 　　不是皮相，是灵魂震荡后的那种美。 　　迟念用手捂住眼睛，试图让生理性泪水停下来。 　　“没有力气了，你背我。” 　　她现在想任性，想撒娇，想做个什么不想的小姑娘。 　　她把从内到外的力气都用尽了。 　　宋衍低笑，没背迟念，而是直接把她从冰面上公主抱起来，走向迟念一开始换鞋的地方。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问问题的俄国大叔却还在，看见宋衍抱着迟念过来，走上前去，打量迟念。 　　“你们要给Виктория拍电影？” 　　迟念没听懂，疑惑道：“谁？” 　　大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你们要给姜……李……拍电影？” 　　他发音很不标准，但是迟念听出来是姜离。 　　迟念点头，“嗯。” 　　“那很好，Виктория是个非常优秀的花滑选手。” 　　大叔说要，背着手走了。 　　迟念盯着他的背影，像头熊。 　　谈琰这时候才出声，“我能看你在室内再滑一遍么？” 　　“随便看。”迟念会滑了，自然大方得很。 　　然后一指那个大叔离开的方向，“但是，傻子，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去追那个人，让他给你编舞。” 　　谈琰有些转不过弯儿来，愣住了，问道：“啥？” 　　东北腔都出来了。 　　迟念盯住那个像头熊的背影，狠狠道“可给我逮住了，他是姜离的编舞师，你要滑《鹤唳华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还不……？” 　　谈琰在迟念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跑出去了，因为太急，还险些滑倒，打了个踉跄，稳住重心，又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姜离的编舞师伊戈尔在姜离去世后就再也没有编过舞了。 　　迟念试图联系过他，结果石沉大海，电话不接，邮件不回。 　　迟念让谈琰先去缠住他，等她缓过劲来她自己上。 　　她就不相信了，她不能获得一手信息。 　　换完鞋，迟念才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喷嚏。 　　宋衍叫了他在圣彼得堡雇的司机开车过来，回了入住的酒店。 　　在车上宋衍对迟念讲，“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快乐。” 　　迟念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只觉得特别累。 　　“是啊，我确实很快乐。我经历了……也许是一个演员最幸福的时刻。” 　　“喜欢表演？” 　　“喜欢。” 　　―――――――――――― 　　迟念没给谈琰滑成室内表演，因为她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脱了外衣在冰面上疯滑，又刻意减肥导致抵抗力下降，她不生病就怪了。 　　重感冒加发烧，直接把迟念搞进了医院。 　　吊着输液瓶，翻看刚刚打出来了《繁花将尽》全剧剧本。 　　越看越精神，看到1/3的时候更是想夸编剧，王润心厉害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王润心胆子也很大。 　　这桩桩件件，取材现实啊，背景不就是香港宋家？ 　　系统已经扫描完了全剧本，给出了按照它的评级标准的等级评价。 　　【S级剧本】 　　第82章、谋宫 ... 　　《刀尖上的舞蹈》在11月中旬完成杀青，花掉了将近三千多万投资，后续还会有支出，超出了屠子肃家里拨给他的三千万，超出去这部分是迟念付的，这部电影一分钱片酬都没有，能赚多少要看上映后的成绩了，迟念参与电影所有收入的分成。 　　这是屠子肃需要发愁的事，迟念拍完电影就撒手了，她给自己放了个假，好好地休息了几天，在家里宅着撸猫看书，不亦乐乎。 　　休息好了，重新上工第一天，就遇上了AG经济内部开大会，所有能来的艺人都得来。 　　自从AG完成合并计划，AG经济无形中就分了派系出来。 　　以前AG内部的艺人大多是以各自的经纪人来分帮分派。 　　如今却可以分成原AG，DS，宝华，嘉和四座山头。 　　AG在动荡时期走掉一部分艺人，跟全盛时期比起来元气大伤，但是人数和心理上占据优势，毕竟是“老人”。 　　DS是近几年才起势的新秀，底蕴不行，不过确实适应网络时代造星趋势，很是捧了几个当红流量出来，林总和陈舟重返AG，他们算是嫡系。 　　宝华一向专注制作方面，旗下签的艺人不多，自觉在经济事物上不具备任何优势，宝华派过来的牛总在AG影视那里忙着扩展影响力，不欲跟陈舟别苗头，再添一个敌人，所以宝华的艺人和经纪人都非常佛系，也不缺影视资源，退一步海阔天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得等等牛总在影视那边争赢了再说。 　　嘉和有宋毂作靠山，按理说应该是最强派系，但是港娱势微，这些年能风光能挣钱的还是□□十年代成名的那帮电影明星，香港的影后们大都隐退了，影帝们还抗在第一线，拿资源多是靠自己人脉，签了公司也就是挂个名头而已，才不会管内部资源分配问题。 　　至于新人，除了嘉和以外剩下三家，谁家随便推个新人出来，都比嘉和的新人有优势。 　　宋毂带着嘉和入主AG，带来的最大好处是极大地补充了AG的电影制作班底。 　　嘉和签的普通艺人们基本都欢欣鼓舞，谁都知道北上才能有发展空间，赚的钱比留在香港要多的多，可北上也不是人人都行的，人脉，机会，资质样样都得有才行。 　　况且内地娱乐圈与香港娱乐圈并不相同，水土不服是件很正常的事。 　　由嘉和到AG，等于搭建了一条直通的梯子，以前顾虑的东西被一次性解决，港娱正盛的时候，香港本土艺人有优越感，如今时移世易，轮到他们放下身段来挣钱，没摸清楚情况前，还是不要跟别人起冲突为妙。 　　如此在AG经济，就形成了一种既有竞争又趋于平衡的诡异格局。 　　留守AG的原AG艺人，跟DS过来的艺人，是火花摩擦最多的竞争对手。 　　资源冲突也最直接，小生小花旦的资源竞争向来如此，大家想要的资源是同一个类型，蛋糕就这么大，你吃了我就没得吃，自然要争个你死我活。 　　迟念拎着包到会议室的时候，很多艺人已经到了。 　　孙筱正在跟白悦心呛声，五大女刊的领头羊《FLAME》要推一本特刊，孙筱没争赢，被白悦心拿到了。 　　其实一线时尚杂志的特刊不值钱，真论实惠，还不如体体面面上个二线刊的正刊封面。 　　但是《FLAME》地位超然，它的特刊自然也就“高贵”一些。 　　可这场争斗的核心不在于此，在于这个封面是蓝血品牌C家推的，全套造型都由C家提供。 　　DS之前可无法给艺人这种级别的时尚资源，事实上，大多数艺人的时尚资源好与不好，看的是他们雇的时尚公关公司，公关公司够厉害，就能跟蓝血搭得上关系，刚开始是普通合作，借借衣服，过段时间可能就会有title了。 　　AG不是这样，AG是公司本身就能跟各大蓝血搭上关系，尤其是C家，在迟念出现以前，默认年轻一代主推拿同代最好的C家title。 　　迟念跟另一家蓝血Rodríguez关系良好，公司是乐于看到的，这等于是打通了新的关系渠道，有迟念在，别的AG艺人不说合作关系，借衣服总比以往要容易。 　　更别说如此一来，还能把C家的资源分给其他人了。 　　唯一不满意的大概只有C家的大中华区品牌公关经理。 　　这叫什么事儿啊？明眼人都知道迟念上升势头明显，可她居然被Rodríguez拉走了。 　　再一想迟念的时尚品味，心都要滴血了，迟念怎么穿都是给自己家品牌长脸的事，可如今迟念街拍百分之八十都会穿Rodríguez的衣服，更别提活动场合了。 　　孙筱没跟李睿分手，虽然李家没有之前的威势，可是李睿对于孙筱来说还是个非常好的恋爱对象，如果她走对路，搞不好还是个非常好的丈夫人选。 　　可李家退出公司日常管理，林总重返AG，也使得孙筱不具备以前的优势。 　　林总当时就是因为李睿要掌控公司而离开的，现在的AG经济话事人又是林总心腹的陈舟。 　　就算不至于给孙筱小鞋穿，在资源分配上也不会有昔日的优待了，白悦心惯会做人，最近又出了新单曲，抢赢了封面。 　　迟念到的时候，孙筱正在那里指桑骂槐，白悦心才不会逆来顺受，两个人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互揭老底。 　　AG一派和DS一派坐座位泾渭分明，宝华和嘉和的人都不出声，偷偷看笑话。 　　小韩替迟念把大会议室的门推开，迟念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屋里安静下来。 　　孙筱和白悦心看见迟念进来，同时闭上了嘴巴。 　　就在外来艺人还在考虑怎么对待迟念的时候，AG到场的艺人统一跟迟念打招呼。 　　“念姐好！” 　　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挺齐整。 　　DS的成宁和白悦心一时间只觉得如坐针毡，宝华的苏婧也不舒服，剩下的人对迟念更不熟，只能静观其变。 　　孙筱和白悦心呛声的时候帮腔过两句的丁笑璇此刻只觉快意非常，出声道：“念姐你快过来坐，陈哥右手边这个位置我给占好了。” 　　迟念今天穿了到膝盖的长靴，她一路走过去，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音，对于心虚的人来说，跟踩在她的心脏上一样。 　　迟念也没推辞，她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会议室主位右边的位置。 　　坐定了，才开口，“今天挺热闹啊，刚才在聊什么呢？” 　　孙筱能屈能伸，以前拍《蝉夏时光》的时候她敢想去借迟念的东风，给自己改剧本，如今对着迟念伏低做小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委屈道：“念念，《FLAME》不是出了本副刊么？第一期C家要推，我之前跟C家关系都搭了好久了，结果陈哥给别人了。” 　　她年纪比迟念大，跟着丁笑璇叫“念姐”不合适，圈里女明星不乐意自己被叫大了。 　　白悦心哪里能让孙筱当着她的面捣鬼，要说起来，迟念跟她也是自己人的关系，去年跨年晚会孙筱耍大牌占了组合的化妆间，还是迟念把自己的个人化妆间借给她们化的妆。 　　她跟孙筱不对付，除了咖位相近有竞争，有旧怨也是真的。 　　丁笑璇当时也是受害者，可圈内姐妹关系太塑料了，她现在是AG系，不顾组合情谊，居然站孙筱那边。 　　白悦心作出自己标志性的甜笑，“念念，陈哥这人，你还不知道？向来是很公平的，更何况，王姐那里也没意见。” 　　这话说完，白悦心自己也有些奇怪，她跟迟念没有隶属关系，竞争关系也不强，她为什么会想要跟迟念解释？ 　　都怪孙筱，一副要迟念给她做主的样子。 　　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听见迟念说话，“我当是什么，一本特刊而已，大方点，这个月还有个《名姝》的群封拍摄，全上公司的人，跟陈哥说一下，你去就是了。” 　　一本特刊而已，《名姝》的群封…… 　　白悦心听完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她很想问迟念哪来的权力，说让孙筱上群封就让她上了，跟孙筱斗了半天所为的东西，在迟念眼里似乎不值一提。 　　她知道迟念已经跟她们这些同组合出道的人拉开了差距，但是她没想到会有这么远，毕竟之前成宁还…… 　　完了，白悦心知道问题所在了。 　　《名姝》周年庆的事情，外界已经忘记了，可AG由死转生，《名姝》当然得跪着求和解，柳滢卸任了主编职业，副主编陆玖去掉了副字。 　　当时得罪人的，可不是只有《名姝》。 　　迟念带头闹了一场以后，她就去拍戏了，所有人都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可现在看起来，迟念不想这么轻易地就让事情过去。 　　所以迟念才会开口就提《名姝》。 　　白悦心分析出一身冷汗，她是知道迟念的厉害的，拍综艺的时候，她们所有人都要避其锋芒，唯一敢争的那个…… 　　真是安生日子过的太久，都忘了迟念根本不是个善茬，白悦心都想打自己一巴掌。 　　她尚且如此，当初坐了迟念位置的成宁更是如坐针毡，她都没机会说话，毕竟说的是孙筱和白悦心的事。 　　可《名姝》两个字一出，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白悦心和成宁兀自紧张，孙筱却只觉得天上掉馅饼了，群刊又怎么样，《名姝》也是五大女刊，一线杂志啊。 　　她倒还有些理智，讨好地问迟念道：“陈哥和王姐能同意？” 　　“《名姝》自己做下的事情，如今想要和解，总要点诚意吧，玖玖姐刚给我打完电话，那天被换位置的不只我一个人，大家都受委屈，给补偿是应该的，放心大胆的上。人啊，看清自己的位置，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就能挺胸抬头，站不对位置，那就容易自作自受。” 　　丁笑璇听出了迟念的话外音，却不揭穿：“那他们给念姐你的补偿是什么？” 　　迟念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没要，又不是没上过他家封面。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们没上过去拍一期就当攒资历了，我是用不着了，毕竟过几天，谁知道这上封面，是谁占谁的便宜？” 　　过几天？ 　　丁笑璇脑子转的快，一想就知道了。 　　《执金吾》已经开播了，《一吻定情》也被香柚买了，估计就在《执金吾》后头播。 　　只要剧不扑，迟念拍封面，以她的粉丝的购买力和作品播出的热度，那确实反而是给《名姝》占便宜。 　　迟念说一句话就扎成宁一下，知道DS跟AG合并她就觉得不妙。 　　不在同一个公司，惹了迟念，迟念想找她麻烦也不容易，避着点就行了，反正迟念不爱参加圈内活动。 　　这在同一个公司，以迟念如今在AG的地位，她能扛得住么？ 　　别看DS过来的人这几个月跟AG的人争得不亦乐乎，那是迟念不在，这几个月AG的年轻艺人可没少提迟念，张口闭口全是“念姐”。 　　偏偏还没法反驳，演技拼不过，人气也拼不过，人家先说自己不如“念姐”，再说你也不如，一点脾气都没有。 　　成宁现在就想迟念赶紧把气出了，有什么事，她都必须忍住。 　　可迟念偏偏就没张过口了，把成宁卡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更难受了。 　　开会时间到了，陈舟卡着点进来。 　　先跟迟念打招呼，“念念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迟念却没给面子，“您可别想我了，上次想我，搞得我很狼狈，可见被您想不是什么好事。”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了，陈舟在AG当过经纪人总监，在DS也是经纪人总监，对两派艺人全都有威信，经纪人在他面前也是小辈，何况艺人。 　　陈舟却没生气，坐到主位上，安抚迟念道：“还生我气呢？我也不好做啊，林总让我干，我得听他的，念念你属于被误伤。” 　　“您可别诓我了，这种要提前安排的事情，会不知道都是谁要来了，连影姐都一并算计了，哪里还顾得上我。只不过影姐毕竟是影姐，您亲自带出来的，您要给她留面子，像我这样的，用不着。” 　　丁笑璇咽两口唾沫，震惊于迟念的胆大包天。 　　迟念敲打成宁她觉得正常，不管成宁知不知道位置被换，那个位置不是成宁该坐的，这一点成宁必然是清楚的，可她还是早早地就坐上去了。 　　如今又在同一个公司，迟念是主推，找个由头收拾不服她的人，也是手段，当年楚卿就是这么干的。 　　可直接跟高层说这种话，给楚卿十个胆，她敢么？ 　　可陈舟偏偏看起来十分好脾气，“行，是陈哥错了，陈哥给你道歉还不行？而且今天有两个跟你有关的好消息要宣布，其中有一个你应该知道了，另一个是刚商量好的，我可是出力不小，就当道歉礼物了。” 　　迟念听了陈舟的话，却没有任何喜意，如果陈舟不说两个好消息，她今天的戏就做完了。 　　《名姝》的事情在她这里，就算掀过去这一页了。 　　《名姝》主编柳滢跟陈舟是老相识，柳滢善于投机钻营，她像是条藤蔓攀缘一棵又一棵大树，可终日打雁会被雁啄眼。 　　她攀上的大树倒了，急着找新靠山的时候被陈舟给算计到了，当了投石问路试探AG的那颗石头。 　　如果是别的艺人，大概会恨《名姝》，恨成宁。 　　就算知道陈舟才是操纵这一切的那个人，即使有些意见，也不会说出来。 　　说出来能怎么样，陈舟是上司的上司，他连自己带出来的影后都能当棋子。 　　可迟念既看不上《名姝》也看不上成宁，她在事情当晚就踩了《名姝》的脸，成宁更不会被迟念放在眼里，她真的去收拾成宁才是掉份，敲打两句，AG其他人就能让成宁知道什么叫捧高踩低。 　　迟念只需要表达她的态度就可以了，她不会顾念曾经的组合情谊，她和AG的人才是自己人。 　　造成这件事的人，其实是林总，是陈舟。 　　所以她要求陈舟有个态度。 　　不为AG，只为她自己，她要说清楚，她不能忍受被利用。 　　如果这种事第一次发生的时候，选择了隐忍，那就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现在AG规模庞大，资源比之前要更多，更好。 　　可是高层之间暗流涌动，他们坐在17楼之上明争暗斗，必然会把下面的人当成可以动用的资源，棋子。 　　迟念很烦这种事，她要专心做自己的事，但是她坐在了AG主推的位置上，会有更好的资源，可因此而打她主意的人，也不会少。 　　迟念是于文泉教出来的，她还学不会她爸那套收敛了锋芒的中庸之道。 　　但是她学的懂她妈迟立女士策略，如果不想要麻烦，除了壮大自身，还要学会磨一把快刀，谁先伸爪子就剁了谁。 　　陈舟是个好选择，首先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进退，能屈能伸；其次他在艺人眼里厉害，但是在AG高层里不算什么，能在牌桌上玩游戏的是林总。 　　别的艺人不敢冒犯陈舟，是因为他们由下往上一步步地走，一直仰头看陈舟，会有敬畏之心。 　　可迟念不是，AG高层在她眼里，从来没有被仰视过。 　　于文泉的女儿，她会有仰视的视角才是咄咄怪事。 　　迟念从以练习生身份跟陈舟要出道位，玩资源置换开始，她就是平视陈舟的。 　　陈舟知道这一点，那段时间大家合作愉快，所以关系不错，可毕竟不算深交，后来《名姝》的事情就能看的出来，这点交情，在利益之争面前不算什么。 　　而最关键的是，迟念走到现在，她即使得罪了陈舟，也能付的起代价。 　　几部戏下来，迟念在AG影视那边有了口碑，更别说业内了，她不会缺戏拍，陈舟现在制不住她了。 　　就算陈舟小肚鸡肠，连带林总也对迟念有意见，可以AG现在的局面，他们搞不了一言堂，其他高层会十分乐意把迟念拉到他们那边。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干就干喽。 　　迟念清楚这些，陈舟看起来也很清楚，所以他态度非常好，看起来根本不在意被落面子。 　　可是出了点小意外，有了个迟念不知道的“好消息”。 　　陈舟也不说废话，直接宣布，“让我们恭喜一下念念，明年公司投资最大的两部电视剧《谋宫》和《繁花将尽》都由念念出演女一号。” 　　《繁花将尽》大家都听到风声了，不意外。 　　可《谋宫》就让人太意外了，虽然之前因为宝华那边一拖再拖，导致《谋宫》迟迟无法开机，可女主是定了的，是宝华的一姐李惠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在场的苏婧，她是宝华的人，李惠是她师姐。 　　苏婧满脸意外和不知所措，她真的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丁笑璇反应快，带头鼓掌，“恭喜念姐”。 　　其他人也只好先鼓掌再说。 　　掌声还没停，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陈舟的秘书进来，走到陈舟耳边耳语几句。 　　陈舟听完，对迟念态度更好了，说道：“我说总裁怎么把开会时间推迟了，原来是念念你的面子，总裁跟宝华黄总谈完了，念念你可以去二十一楼了。” 　　迟念没在意其他人的眼神，这本来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借势压人，AG现在的势，没有比宋毂更大的了。 　　他又是给她好合同，又是给她好资源的，迟念总要搞清楚是为什么吧。 　　搞清楚之前，借他名头用用，一点也不心虚。 　　无利不起早，迟念确实喊他一声大哥，可他又不是迟念的真大哥。 　　―――――――――― 　　迟念去二十一楼见宋毂，李睿和蔺副总也在谈她。 　　蔺副总苦口婆心地劝李睿，“迟念确实不算我们的人，可她是最好的选择。” 　　李睿虽然不情愿，但是他这段时间也成长了，知道轻重。 　　“我知道戎哥你怎么考虑的，我们想在AG有立足之地，必须让他们斗起来。三家里面，只有电视剧是必争之地，迟念演技撑得起来，不至于因为我们争来争去损了公司的利益，让外人看笑话。 　　同时她看起来哪边都不靠，可跟哪边都有关系，除了宝华，宝华视《谋宫》为私地，牛振平指着它壮声势，可我们偏偏不叫他太得意。 　　李惠想要拿奖想疯了，《繁花》才是她想要的资源，正好为我们所用，《繁花》是宋毂一手主持的项目，他要是成了，大家都没有立锥之地，所以不能让他一言而决。 　　两个大项目，偏偏都跟DS无关，我们的林大执行长会开心么？他不想被架空，就必须去争。 　　这一招叫二桃杀三士。” 　　“你明白就好。”蔺副总一脸欣慰的样子。 　　其实有些话，蔺副总一直没说出来过，李老爷子对他有恩，所以他不能看着AG败落，引三家入AG，为的就是如此，但是他不在乎AG究竟是谁说了算。 　　李老爷子对他有恩，又不是李家对他有恩。 　　李睿这小子还是有些机敏的，可惜，还是年轻，又被养废了。 　　第83章、疑惑 ... 　　上午十点 黎瑞达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走进“酩酊”。 　　“酩酊”正门在每天下午五点开门，营业到第二天早上五点。 　　这种营业时间，当然是为了照顾顾客的作息时间。 　　“酩酊”是S市最有名的地下酒吧之一，老板叫卓然，一个宣称自己已经“退休”的电影导演。 　　卓然今年四十二岁，还没成家，跟每个女朋友交往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上午十点钟，工作人员全去休息了，没开门自然也不会有顾客，酒吧里空空荡荡，只有卓然站在吧台里细心地擦着高脚杯。 　　音响里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 　　黎瑞达的脚步声引起了老板的注意，抬头一看来人，复又把头低下去。 　　“又来蹭酒喝？老哥哥我快被你们蹭穷了。” 　　“有正事，作为报酬，我要一杯Alexander。” 　　卓然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转身去找白兰地，“还不是蹭酒？老四，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口味，像个爷们那样喝酒。” 　　白兰地，可可利口，鲜奶油，冰块，少许肉蔻粉末，外加一只冰镇过的鸡尾酒杯。 　　调制起来很简单，就是这酒一般是女客喝的。 　　黎瑞达初心不改，在酩酊开业三年来，只喝这种鸡尾酒。 　　在卓然调酒的功夫，黎瑞达拿出手机，打开热播电视剧《执金吾》的第五集。 　　把进度滑动到第十七分钟。 　　接过卓然调好的Alexander，黎瑞达小抿一口，神情享受，他就是喜欢奶油带来的口感。 　　“哥，你看看这段。” 　　黎瑞达用另一个手点开播放键。 　　卓然继续擦着他的高脚杯，瞥了眼手机屏幕，“古装电视剧？” 　　“AG的剧，收视很好。”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黎瑞达又喝了口酒，“你往下看就知道了，你注意看迟念。” 　　黎瑞达给卓然放的这段，是《执金吾》前传的一个小高/潮。 　　男主宇文旻被尹岁岁救下后，琳琅院就成为了他常来常往的地方，随着两人关系逐渐亲密，宇文旻察觉到了异常。 　　细心观察，抽丝剥茧下，尹岁岁其实是尹岁岁和尹年年两个人的事被宇文旻发现。 　　知道此事的宇文旻却没有声张，明明是姐妹两个人，却要共用一个身份，这其中必有玄机，他佯装不知，暗中留意姐妹两个的行动规律。 　　与此同时，东都连环杀人案随着死亡人数越来越多，死者身份越来高贵。 　　东都衙署压力巨大，巡防使何忠明不断催促宇文旻，要他尽快破案，而宇文旻发现的线索也越来越多，而这些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所在，章台街上的头号销金窟――琳琅院。 　　在侍卫司都指挥使刘光义的长子刘昭远遇害后，宇文旻终于确定了凶手是谁，正是救他一命的尹岁岁。 　　第六集里，宇文旻跟尹岁岁和尹年年摊牌，引出了发生在显德元年的灭门惨案。 　　黎瑞达在乎的不是剧情如何曲折离奇，而是迟念在第六集中的表演。 　　在尹岁岁房间中的三人戏其实是由两个人演出来的。 　　尹岁岁和尹年年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就在尹岁岁跳完舞后，借口稍作休息，再给客人弹琴，其实她是回房换装，要去行刺杀之事，柴氏宗亲柴守文刚刚离开。 　　尹年年已经换好衣服在房中等她，两姐妹以一个身份行事，所以总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可尹年年不会武功，她没有发现宇文旻早已藏在房中。 　　尹岁岁回房后，宇文旻现身。 　　姐妹俩和宇文旻的对手戏由此展开。 　　看剧的观众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剧情流畅，引人入胜，时间流逝非常快，一集电视剧很快就播完了，很不满足接下来没得看，想知道事情要如何收场，宇文旻已经发现了事情真相，可他要如何做呢？ 　　如果不把真凶身份告诉巡防使何忠明，破获东都连环杀人案，他就无法知道他师傅因何而死，可尹氏姐妹并未滥杀无辜，她们以孤女之身入东都，只是为了给父母家人报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何况，还有宇文旻未曾言说的心思，他爱上了尹岁岁。 　　这可怎么办呢？ 　　这是看剧的普通观众会有的心理。 　　黎瑞达角度不同，他对电视剧不感兴趣，因为不敢兴趣，他才能第一时间发现的别的问题。 　　尹岁岁和尹年年是一个人演的，而且是完全相同的妆容打扮，可偏偏就是演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观众看剧时的流畅体验，恰恰是最难的。 　　尹岁岁和尹年年出现在同一场合却没有串戏，只凭表演就让观众接受场景里是三个人，这份功力，可不简单。 　　黎瑞达来回拉了好几遍，随着次数增多，迟念越叫他惊叹。 　　一个配角也叫迟念演出花儿来了，尹岁岁和尹年年的性格不同，尹岁岁活泼娇俏，尹年年沉静温柔，迟念不能靠服饰妆容的变化来强调这种区别，但她就是硬靠演技演出来了。 　　在姐妹俩和宇文旻的对话里，尹岁岁喜欢宇文旻，尹年年不喜欢；尹岁岁干脆，尹年年思虑深；说话的语速，声调；脸上的神情；对宇文旻话语的反应。 　　迟念区分的很清楚，如此才能在整体上塑造两个人，取信于观众。 　　赞完迟念的这份功力，黎瑞达就有了想头，所以他来找卓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段场景很快就播放完了。 　　卓然却是心无杂念地擦着杯子，只偶尔看两眼画面。 　　黎瑞达喝完最后一口酒，得意地问：“怎么样？” 　　“还不错，怪不得你拍新剧，三天两头埋怨女主演技不行，珠玉在前，后面不如她的，全都是鱼眼珠子。” 　　黎瑞达被戳到了心中痛事，他新剧女主实在是个花瓶，调/教半天也没点灵光，真是庆幸这回拍的是个男主剧。 　　“然哥，你能不能上点心，我给你看这段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看看这段，一个人饰两角，造型妆容一模一样，可是看下来，让人觉得这里面就是三个人，尹岁岁和尹年年截然不同。” 　　“哦，确实演的好，这剧是她自己配的音吧，台词功底不错啊，看不出是半路出家来演戏的，倒像是科班出身，科班出身也少见这么好的，老六找她演自己电影找的好。” 　　老六就是屠子肃。 　　“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啊，天天窝在酩酊，真要当一辈子酒吧和餐厅老板？” 　　“我如今有什么不好，餐厅生意兴隆，酒吧开的也不错，生活稳定，心情愉悦。拍电影已经是前尘往事了，退休生活挺好的。” 　　“你才四十岁，一个导演的黄金年龄。” 　　黎瑞达是真看不过眼，卓然的才华他是知道的，就这样浪费掉，太可惜了。 　　卓然放下高脚杯，严肃道：“老四，就算我不甘心，我也不能祸祸人吧，《螳》已经害了两个人了，难道还要害第三个？你这么欣赏她，就别害她。” 　　“那根本不是《螳》的问题，你怎么也信这些？算了算了，搞得好像我要害人一样，都是我的不是。” 　　黎瑞达把鸡尾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抄起他的手机，也不告别，径直走了。 　　酒吧里的音乐已经换了好几首，正在放的是首粤语歌，叫《蜚蜚》。 　　卓然擦干净最后一只高脚杯，转身从酒柜里给自己挑了瓶酒。 　　老六给他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伏特加，酒性很烈。 　　没有用酒杯，其实他不讲喝酒的情调，他喜欢直接用酒瓶喝。 　　灌两口酒，卓然拿出放在柜台里的ipad，打开浣熊视频。 　　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三个字―― 　　执金吾。 　　―――――――――――――― 　　迟念到二十一楼时，总裁办公司外坐着的几个助理神情诡异。 　　陪她上来的秘书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问道：“怎么了？” 　　办公位置最靠近门口的助理开口道：“总裁说让迟小姐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不用敲门。” 　　迟念推开门就知道为什么了，宋毂在办公司里拉琴。 　　因为隔音良好，在门外是听不到的。 　　宋毂拉的很认真，以迟念对大提琴的鉴赏水准，她觉得宋毂拉的很好。 　　这首曲子宋衍用迟念送他的那把琴拉过，就在过年的时候，为了给电影《如诉》做准备。 　　曲子是名叫《希伯来晚祷》，是布鲁赫所作。 　　比起这首，迟念更喜欢宋衍拉的《Libertango》。 　　八分钟后，曲子结束。 　　宋毂放下琴弓，似乎还沉浸在音乐里。 　　“兴之所至，让念念你久等了。” 　　“大哥拉的好，是我有耳福。” 　　“我们家有学大提琴的传统，从我祖父那一辈开始，家里孩子不管有没有天赋，总要学门乐器的。 　　因为祖父学的是大提琴，为了讨他开心，大多数也学这个，我爸和我是真的喜欢，阿衍是被我逼着学的，他乐感好，可是对这个不感冒。 　　比起拉琴，他可能更喜欢看每个月的基金投资报账单吧。” 　　“他确实不快乐，他应该也不喜欢做明星，可他从很久以前似乎就定下了要做这一行，不喜欢也要做到十二分努力，做最好的那个。AG ，王玫，刘向东……还有很多别的，大哥似乎给他铺好了路。我很奇怪，大哥能为我解惑么？ 　　还有，如果你和他真的对永基没什么兴趣，要退出继承人之争，为什么要拍《繁花将尽》？ 　　要说有兴趣，径直去争就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原本想自己猜的，可又觉得这样猜来猜去的，着实没什么意思，不如来问问大哥。” 　　第84章、“意外” ... 　　听了迟念的话，宋毂很沉得住气，懂却装不懂的样子，“念念，你这话，大哥可听不明白啊。” 　　“以大哥这个年纪，在PT做到副总裁，再过几年，未必不能坐到更高的位置上。 　　AG虽好，跟PT相比，像鸡肋，食之无味了些。 　　如果大哥真的想避开家族纷争，专心自己的事业，何必从美国回来呢？ 　　可让我有些看不明白的是，宋氏基业在香港，何必来内地搅动风云，即使要另起炉灶，娱乐业又能赚多少？” 　　“你没问完，念念你可能还想问，以宋家长房的实力，即使我真的对AG有意，直接吃下就是，何必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看来大哥还是清楚的，那大哥能给我解惑么？” 　　宋毂凝视迟念的脸，他年轻时候放浪形骸，惹了无数风流债出来，自然不会被一张脸迷惑，他是看迟念的眼睛，迟念继承了跟她父亲的眼睛。 　　再过十几年，这双眼睛或许会有跟于文泉一样的沉静，明明不动声色，却让人忌惮非常。 　　现在这双眼睛，像一汪活水，波光流转。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嘉和怎么会在我手中么？ 　　嘉和其实原本就是我和阿衍继承的财产，不过不是宋氏，而是我妈的遗产，我爸当年追我妈，香港满城报道，订婚礼物就是嘉和。 　　如今港娱势微，我总要给嘉和找条出路，AG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宋毂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知道你好奇阿衍，是我让他受委屈了。 　　如果我爸妈没出事，这本该是我的人生，他不喜欢拉琴，也不喜欢做明星。 　　可宋家的人，不管喜不喜欢，做了，就要做最好的那个。 　　而且，我爸爸意外去世，长房势微，我祖父又不喜欢我爸，连带着也不喜欢我们兄弟两个。没长成之前，当然要学聪明点，避开其他房的猜疑。阿衍他不做到最好，不看起来喜欢，怎么能取信于人呢？” 　　“那现在大哥是有把握了？” 　　“大哥不骗你，不是有把握了，是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算要做什么，AG有什么用处？《繁花》又有什么用处，就算《繁花》把这些年宋氏的家事抖擞出来，除了激怒家人，让你们兄弟两个处境更难过，还有什么用处？” 　　“只是拿我家的事当个原型而已，难道剧本不精彩？” 　　“当然精彩，拍出来一定是部佳作。” 　　“这就够了，何必管那么多呢？阿衍说你喜欢表演，那就去享受它，我给《繁花》组的卡司可是相当豪华，念念，你要小心啊，不要被人压了去。” 　　“我看大哥是属蚌壳的，半天功夫都撬不开。” 　　“念念你好奇的事，《繁花》都可以给你个答案。你不必担忧我的用心，我给你的，放心收下，不过是份谢礼。我拜访过于先生了，托你的福，才能登门。” 　　迟念对此不意外，她爸这个人，看起来对她很放纵，对她却少不了管束，只不过比起迟立女士的简单粗暴，她爸会绕圈子，善于曲线达成目标。 　　维扬在娱乐业的动向，一半是集团战略，一半是为了她，虽然她爸不会承认。 　　唐鸿羲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都要早请示晚汇报，迟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她跟宋衍的关系自然也会被她爸关注，找宋家人谈谈，非常正常。 　　“大哥，既然你拜访过我爸爸，那我猜他不会没劝过你，你祖父是汇丰的第三位华人董事，我觉得任何人都不会小瞧，大哥有什么把握斗得过呢？你家是有名的马会世家，相马应该很有心得，武则天驯马的故事，不会没听过吧，越是烈的马，越要施以狠手。” 　　“可马性难驯，不想受束缚，难道就因为会被施以狠手，所以就放弃反抗了么？” 　　“大哥对AG的手段，不就是好办法么？有对AG徐徐图之的耐心，对宋氏为什么就没有了呢？说句不恭敬的话，您祖父已经快九十岁了，他的精力……” 　　“可他已经写好了遗嘱，真等到那一天，不过是另一场苦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念念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如果非要说，也不过是想要于先生帮点小忙，而且是等价交换。阿衍不喜欢我把别人牵扯到宋家家事里来，我这个弟弟很少对我提要求，他提了，做哥哥的总要满足他。 　　而且《繁花》与《谋宫》都不好拍，可好东西向来如此，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大哥说起来了，《谋宫》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给我演？” 　　宋毂不以为意道：“李家想要二桃杀三士罢了，是我对他们宽纵了，既然给你了，你只管拍好了，好处白给，为什么不要呢？有事找我，我给你做主。” 　　“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就不多打扰了。 　　临走之前，大哥待我好，我有话送大哥。 　　我爸说，你祖父是能守业的人，当的起老谋深算四个字。 　　他这些年一心想着强干弱枝，挑出来培养的宋辰也不是无能之辈。 　　想富贵长久，就要给宋辰训鹰养犬，像你这样的就是鹰，没志气的就是吃残渣剩饭的狗。 　　大哥小心被你祖父熬成了鹰。” 　　说完，迟念起身离开。 　　迟念走后，宋毂长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出声道：“阿衍，你觉得她会信我的解释么？” 　　蓝牙耳机里传来宋衍的声音，“她不会，我只想大哥注意身体。” 　　原来自迟念进来，他便一直在听着。 　　宋毂的琴，其实拉给宋衍听的。 　　“我这病，由天不由我，希望老天再给我两年。这是家族病，曾爷爷，三叔公，四叔全倒在这病上，我们这一代，轮到我了。” 　　“你知道的，我不赞成你太累。” 　　“哥哥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只怕你拿不住她，这姑娘，太厉害了。” 　　“哥，你不像爸爸，你像爷爷。迟念才说爷爷把我们当宋辰的鹰犬来养，你对别人何尝不是这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住她，也不觉得能拿得住她，如果她注定是我要携手余生的那个人，哪里会需要拿的住她呢？视他人如鹰犬，连枕边人都要想着压服，把自己当什么？” 　　“是我想左了，过段时间，你把答案讲给她吧。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对永基有意，所以他们看不懂我这些举动是想干什么。我是没命去争，而你干脆对永基没兴趣，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个说法罢了。” 　　他们的父亲活着的时候是一头狮子，然后被一只鬣狗咬死了。 　　多可笑。 　　因为狮子看不起鬣狗，高兴的时候扔块吃剩的肉给鬣狗吃，不高兴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滚。 　　这种生物，有什么好在意的。 　　狮子死于傲慢。 　　去他妈的“意外”，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才不是什么意外。 　　“你要在天水待到什么时候？” 　　“这地方很好，大哥应该过来住两天，我觉得润心姐会喜欢。” 　　听见王润心的名字，宋毂难得眼神一黯，有些颓唐，“不找她，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招惹了她。” 　　“《繁花》开机的时候我回来，给《繁花》的曲子还没写完。俄罗斯的旅行给了我不少灵感，能出一张带着冰雪和松林气息的新专辑。” 　　…… 　　―――――――――――――― 　　陈妙在《执金吾》第七集播出当晚又加班了。 　　如果没加班，陈妙也是不会跟着看的。 　　她怕被虐到，少女时代她是虐文爱好者，是个不虐不舒服斯基。 　　如今年纪渐长，只想看点欢快的东西解解闷。 　　没有以前那么充沛的情感了，为了一篇文字能哭到半夜，写好长好长的评论。 　　《执金吾》有原著小说，微博的剧透党们一早就说过尹岁岁会死，不死的话，女主就是尹岁岁了。 　　而第七集，就是尹岁岁下线的集数。 　　陈妙就没这么庆幸自己需要加班过，如果在家里她肯定会忍不住打开电视。 　　靠着加班，陈妙挺过了一晚。 　　第二天是周末，一觉睡到早上九点多。 　　陈妙没忍住，去视频网站下载了第七集。 　　浣熊根据合同，剧集更新比香柚要晚两个小时。 　　很快就下好了，陈妙最终还是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柴守文是后周皇帝柴荣的叔叔，柴荣父亲柴守礼的弟弟，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 　　也是尹岁岁和尹年年要刺杀的最后一个目标。 　　因为身份被宇文旻识破，所以尹岁岁失去了刺杀柴守文的最好机会。 　　尹家的灭门惨案起源于人的贪婪之心。 　　王峻作为曾经领兵，位高权重的节度使，坊间一直流传王峻为子孙藏有一批价值连城的财货。 　　但是在王峻死在商州后，却是家无余财。 　　王峻恶于当今皇帝，他人虽已死，家中亲眷也没什么好下场，可是却无人知道坊间流传的财货去了何处。 　　柴守文靠着血缘关系成了当朝贵人，喜爱铺张，府上用度奢靡，屡次被柴荣申饬。 　　为了满足自己的享乐之需，柴守文听信了刘光义之子刘昭远的话，派人去往宋州，寻王峻生前最为信重的谋主尹逸。 　　尹逸哪里知道什么财货，死于皇城司的拷问手段之下。 　　因为王峻旧事，柴荣虽是好皇帝，可气性有些狭窄多疑，皇城司就对跟王峻有关系的尹家下了狠手，全家上下三十四口，上至八十老妪下至黄口小儿，都死于屠刀之下。 　　此事自然瞒不过柴荣，可事已经做下，柴守文又是他叔叔，为了跟自己有旧怨的人大义灭亲是不可能的。 　　找个借口罢了柴守文的官，以此了事。 　　宇文旻获知来龙去脉，陷入两难。 　　最终决定替尹岁岁和尹年年隐瞒此事，他师傅的事他自己查个清楚便是。 　　却不想巡防使何忠明一直暗中派人留意他的行踪。 　　则锁定了凶手为琳琅院中人，此人颇为鲁莽，为求破案，居然直接派了人手，查抄琳琅院。 　　柴守文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他好美色，尹岁岁早就被他盯上了，显德六年的牡丹宴他是等不及了。 　　派人去寻尹岁岁，要她做个选择，如果她肯进柴府，那就可以保全琳琅院上下。 　　尹岁岁对此自然求之不得，装了一番贞洁烈女后，委委屈屈地答应下来，但是她要柴守文做足了排场迎她进府。 　　这种要求不算什么，柴守文忙不迭答应了。 　　在琳琅院最后一晚，宇文旻来寻尹岁岁，想带她走。 　　“我替你去杀了柴守文，你陪我浪迹天涯。” 　　“那你师傅的仇又该如何？” 　　“总有机会报的。” 　　“别骗我了，如果你能轻易放下师仇，你便不是我喜欢的宇文旻。把我和姐姐送出东都，你会回来寻何忠明，不拘什么手段，总要逼问出是谁杀了你师傅，然后给他报仇，至于生死，江湖儿女，何曾在意。” 　　“可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了。” 　　“那就好好活，下一次，可没我再救你。” 　　“我若非要拦你呢？” 　　“那你就是坏我的‘道’，我用五年学修罗斩，为的就是如今，个人生死不过小事。” 　　“岁岁，你可曾考虑过我？” 　　“宇文旻，如果我逃得出来，我做你女人，如果我死了，忘了我，找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你身上的人娶了吧。” 　　她是尹岁岁，习修罗斩的人，先习断念斩情。 　　娇蛮是她，无情也是她。 　　尹岁岁和尹年年死于显德六年正月，冬日里最后一场大雪。 　　得其所愿，含笑赴死。 　　也是在显德六年，柴荣病逝，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宇文旻再入皇城司，他是他师傅留给赵匡胤的刀。 　　显德六年的春天总是在下雨，牡丹刚开就被雨打落，满地花痕。 　　汴水浩浩汤汤，由西东流。 　　难得的晴日，宇文旻将尹岁岁骨灰洒落汴水。 　　“宇文旻，我死了，尸体肯定不能看，你若有机会，便烧了吧，我命若飞蓬，既然如此，不如顺水而下，看看天地风景。” 　　一集的结尾，是宇文旻站在汴水之上，久久无言。 　　千里烟波依旧，往来皆是生人。 　　陈妙泪点低，从尹岁岁死去开始就止不住泪，一直哭到片尾曲放出来。 　　为了平复心情，当下平板，去刷微博。 　　第一条刷新就是 　　【迟念提名辛夷奖最佳女配角】 　　作品：《执金吾》 角色：尹岁岁/尹年年 　　第85章、漫撕颜 ... 　　刷完第五次《一吻定情》的上周更新剧集，蒋秋澜无限怨念这剧居然被安排成了周播，小气吧啦的，一周才更四集，四集加起来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剧情够看个什么？ 　　好消息是再有两个小时，本周更新的剧集就要开播了，跟《执金吾》一样是台网联合播出，香柚台先播，浣熊视频隔两个小时再上线更新。 　　AG出品、吴淼导演、王润心编剧、主演是迟念和宋衍，再加上原著由迟念创作的噱头。 　　重重加持让《一吻定情》没播以前就热度炸裂，也让播出平台抢破了头。 　　香柚台在剧集竞标上砸了重金，单集574w的价格直接成为国产青春剧卖价天花板。 　　AG之前靠广告植入已经收回了大部分成本，首轮电视台播放权卖价则直接赚了个盆满钵满，更别说网播和后续收入了。 　　迟念和宋衍如今在电视剧市场是摆出名字就能赚钱的存在，因为作品多为偶像剧，在海外市场也很受欢迎。 　　至于香柚狠砸接近三亿的购剧费心疼不心疼？ 　　看电视台官博那欢欢喜喜的态度就知道了。 　　每天发微博恨不得每条都带上《一吻定情》。 　　《一吻定情》接棒《执金吾》3.2的收官收视，在周播影响收视持续上扬的情况下，做到了延续好盘，上周收视统计，平均收视落在3.4，笑傲群雄，成为了寒假期间的最大收视赢家。 　　电视剧拍摄期间，由著名青春漫画家应小呆执笔的同名改编漫画先行出版，直接在各大中小学门口的文具社卖疯了，实体出版渐趋没落的当下，《一吻定情》漫画版的销量让书商笑开怀。 　　蒋秋澜表妹就是漫画版的忠实fans，表妹今年上初二，平时喜欢在网上追漫画，蒋秋澜青春期买的杂志小说漫画书也全被她搜罗走了，什么《天使.com》、《泡沫之夏》、《麻雀要革命》、《天是红河岸》…… 　　蒋秋澜收拾书柜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她曾经的青春期读物，满满的全是记忆，原来她当年这么幼稚过啊。 　　当初刚传出来宋衍要拍《一吻定情》的时候，蒋秋澜就是宋衍唯粉里的少数派，她对偶像接下这样一部青春偶像剧，一点意见都没有。 　　在自己的傻白甜闺密被小说甜到不行的时候，蒋秋澜就知道这部剧改编十有八九会成功。 　　她草草扫过小说，作为小说来讲《一吻定情》有些小白，剧情有种古早甜文里的幼稚感，也不能给人足够的苏爽体验，袁湘琴的塑造，拿到如今的言情小说界是会被读者喷的。 　　但是小说的人物塑造非常好，鲜活有特色，男女有着非常鲜明的性格设计，正好形成互补，袁湘琴和江直树两个人组成一个完美的圆。 　　作为小说的缺点，反而是改编成漫画和电视剧时的优点。 　　小说以文字呈现内容，漫画和电视剧则是图像。 　　在大脑思考的逻辑感方面，文字比图像要更具有力量，是使思维走向深处的好工具。 　　而图像则更多地在传递浅层信息，主观感受发挥更大的作用。 　　蒋秋澜以前读过的一本书《娱乐至死》就是在讲这个道理。 　　现在是属于图像的时代，文字印刷品的时代过去了。 　　蒋秋澜对《一吻定情》改编的信心就来自于此，因为它足够简单，精准定位了自己的受众群，同时是经典故事模型的现代变形。 　　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故事永远不会落伍，女性的少女心永远会被击中，老套的只会是剧情，经典故事模型中的人物关系常用常新。 　　《一吻定情》就是现代的爱情童话，平凡善良的邻家少女袁湘琴就是现代灰姑娘，傲娇冷漠智商200的校草江直树就是现代王子，也可以理解为校园版霸道总裁。 　　偶像剧受众永远吃平凡女主精英男主的套路，电视剧如做菜，材料是固定的，好不好吃，看厨师手艺。 　　叫电视剧的这道菜里，掌勺的厨师，应该是编剧，编剧的剧本非常重要。 　　王润心当然是个好厨子，她准确地辨认出了《一吻定情》原著的最大优点，运笔如刀，庖丁解牛一般改编成电视剧剧本。 　　蒋秋澜之前暗自想过，曾经不同意的大部分宋衍唯粉到最后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她这样的想法，下意识地排除了她自己，她能懂为什么《一吻定情》会取得成功，但是她不觉得以自己的品味会去看偶像剧。 　　毕竟喜欢宋衍已经是一种“堕落”了，在她的朋友圈里，娱乐圈一向是被冷嘲热讽的存在，大家要喜欢明星，也得喜欢高逼格的，要么是那种在世封神，拿了好几座小金人的超强演技派，要么是斯人已逝，成为不断被记忆美化，捧上神坛，不容批判的那种存在。 　　可她却在抱着“我就随便看看，欣赏一下我家帅哥的美颜”，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心态看了四集电视剧后，可耻地沦陷了，并发出了真香的声音。 　　因为这部剧，完美地戳中了快被蒋秋澜遗忘的那根心弦。 　　不管是多少岁的女人，只要她还保留有一丝天真，那就一定会有颗不死的少女心。 　　平时不能察觉，但是一旦被激活，对那些已经不太相信的爱情童话，心脏还是会砰砰直跳，情感上欲罢不能。 　　谁年轻时候还没暗恋过那么几个人呢？ 　　江直树就是广大女性读书年代里的暗恋对象特质集合体。 　　毒舌、冷漠、傲娇是江直树的额外配置，让他区别于其他电视剧男主形象。 　　跟男主人设共通的是，足够好看的脸，优越的家境，还有高智商。 　　宋衍的江直树对已经是他粉丝的女性来说是道大餐，因为宋衍现实里就冷，如今他演的江直树也是冷漠天才，但是这个天才的冷漠面具被一个平凡女生给融化了。 　　现实和影像的界限在《一吻定情》中被模糊，有多少粉丝敢说自己没有或多或少地代入袁湘琴去看剧？ 　　蒋秋澜扪心自问，她得承认她自己就这么干过。 　　偶像剧大多就是这样，女性观众把自己代入女主身份去苏男主，所以女主可以平凡，或者最好不要有过于侵略性的美丽，要有温良的邻家妹妹式无害化美丽，最好五官与婴儿脸有相似之处。 　　侵略性感强，线条过于凌厉的美人大多会是作为配角的存在，是观众敌视的对象。 　　而男主，当然第一要义是帅，第二要义是足够帅，第三要义是特别帅。 　　观众对偶像剧其实很宽容，只要演技不是过于天怒人怨，该哭就哭，该笑就笑，别尬演，大家就能心情愉快地看帅哥美女谈恋爱，剧情狗血，有bug都无所谓。 　　要蒋秋澜公平地评价宋衍演技，蒋秋澜觉得自己可以很艰难地承认迟念演技比宋衍好，《富江》这种神剧，她是看过的，在洋葱给了五星的评分。 　　不讨论迟念这种宛如开挂的存在，宋衍作为一个偶像小生，蒋秋澜觉得自己不能对他要求更多了。 　　起码跟他一个竞争层次的小生，蒋秋澜觉得自己可以谁家粉都瞧不上，就说一句，所有作品都由他自己配音甚至是现场收音，除了宋衍，还有谁？ 　　《夺天记》、《汉武故事》、《执金吾》、《一吻定情》，目前四部作品三主一配，剧剧人物设定都不一样，宋衍的表演没有同质化过，粉丝特地做过演技视频，光靠眼神就可以区分角色。 　　男艺人职业生命很长，蒋秋澜觉得自己不必担心。 　　而且宋衍还接了刘向东的《如诉》，还有AG正在筹备的大剧《繁花将尽》。 　　磨练演技的机会多的是，蒋秋澜有信心宋衍能走的更远。 　　不说那么远的，她看《一吻定情》，即使是那种如果抛开男女主演只讲事件过程，会让蒋秋澜犯尴尬症的情节，蒋秋澜也是事后在洋葱写剧情repo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这个情节好尴尬啊，现实里发生可太羞耻play了。 　　咦？她看剧的时候为什么没发现？ 　　细细想来，是演技在发挥作用。 　　迟念和宋衍演得太自然了，好像他俩原本就是袁湘琴和江直树 　　很多看剧后因为喜欢剧中男女主而入坑的cp粉脑补出来的迟念和宋衍人设就是稍微实际一点的袁湘琴和江直树。 　　在洋葱写完剧集repo，翻长评时候看到的cp粉小论文总是让蒋秋澜忍俊不禁，十分想告诉她们，你们想错了，真人才不是那个样子呢。 　　不过蒋秋澜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被电视剧影响，虽然知道眼神分析论很扯淡，可她看电视剧，总是着迷于两个人的表演细节，看多了简直惊叹，情感变化通过眼神表现得太好了，那是一种需要多次观看才能品出来的幽微转变。 　　之前迟念和宋衍关系就好，蒋秋澜觉得他俩那么坦荡，应该不会谈地下恋情，可是看宋衍在《一吻定情》里表现出来的那种感觉，是在他的其他剧里，对着别的女演员所没有的。 　　偶像剧想要好看，男女主一定要有cp感，最好有性张力，起化学反应。 　　颂念cp能起势，两个人粉丝群体足够庞大当然是一大原因，有唯粉就会有cp粉，这属于不变定律，必然现象。 　　可是cp粉一开始就规模很大，在后续合作之前，只有一次合作舞台，如此少的互动，效果却这么强，那就值得思考了。 　　能解释的唯有一个无法详细分析具体含义的词――cp感。 　　cp感简直就是一种玄学，好看的人站在一起是容易让人觉得有cp感的，但是cp感也分强弱，有的人之间cp感爆棚，什么都不用做，说两句话都让看到的人觉得空气都是甜甜圈的味道。 　　迟念和宋衍都是自带荷尔蒙型，跟别的艺人也有cp感，各自被凑的cp也不少。 　　可他俩站一起，就愣是化学反应比跟别人站一起强。 　　之前《归园田居》能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普通观众会很自然地把两个人代入成情侣关系。 　　不会是真的因戏生情谈恋爱了吧？ 　　国内对艺人谈恋爱其实宽容度颇高，尤其是走演员路子的艺人。 　　想起这点，蒋秋澜有些不淡定，她是知道宋衍个性的，如果真谈了，就算刚开始不公布，也不会瞒多久，这种性格，对粉丝来说，就是个狼人。 　　抱着隐忧，蒋秋澜有些不舒服地逛某乎。 　　有消息提醒。 　　原来是因为回答一个电影鉴赏问题认识的网站好友给她发了问题回答邀请。 　　《有哪些电视剧可以展现所谓的“整容式演技”？》 　　“整容式演技”一般是讲演员因为个人外表或者造型不如意让观众觉得难以接受角色，可是通过好演技做到了翻盘，演技拯救外表和造型。 　　问题目前的回答已经挺多了，盘点一圈，提名基本就是那些长相不出色的演技派。 　　蒋秋澜也能想到几个人，她看电影还挺多的，而且品味不错。 　　可这样的答案哪里有新意呢？ 　　“整容式演技”，就非得是不好看的人靠演技出位么？ 　　就不能是好看的人做到这一点？ 　　不对，如果好看，也就不需要靠演技逆袭了。 　　可是美貌真的时时刻刻都合适？ 　　有了！ 　　蒋秋澜想到了个很妙的答案。 　　看看时间，《一吻定情》开播还有一个多小时，她能从容组织答案。 　　把手机里存在的动图发送到电脑，蒋秋澜打开笔记本，码起了字。 　　【谢邀，我希望x乎er看到我的提名演员时不要想着揍我，当然，我想以她的演技，大家还是会有些耐心往下看的。 　　duangduangduang 我的回答是：迟念。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下面请让我细细道来，大小姐顶着“神颜”的名头出道，她那套被大学同学偷拍的美图现在已经流传各处，我想各位的企鹅好友还有微信好友头像都能看见有妹子拿图做头像，美貌值应该是得到人民群众广泛认可的。 　　我手机里也存了两张高清，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图片.jpg】【图片.jpg】 　　那么我为什么会说她符合标题呢？ 　　且听我详细道来，近日热播电视剧《一吻定情》，我想大家应该不陌生。 　　女主袁湘琴人设为普通善良还有点笨的女生。 　　当初剧照曝光，迟念和宋衍被称为“漫撕颜”，因为他俩的颜值非常契合《一吻定情》漫画版，当然也是种称赞，称赞颜值够高，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当时有人质疑，迟念颜值过高会影响观众代入感，而且看定妆照，迟念比扮演白富美学姐和后期富家独生女的女演员都要好看，实在跟“平凡”两个字无关，怕是很难有说服力。 　　说来好笑，很多电视剧是讲女主比别的角色美丽而无法让人认同，要么是剧中的绝色美女并不给人“绝色”之感。 　　但是《一吻定情》要发愁的却是女主太好看该怎么办？ 　　怎么办呢？靠演技来整容。 　　《一吻定情》开播后，这些疑惑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家认定迟念就是傻傻的笨笨的却又足够温暖可爱的袁湘琴。 　　所谓整容式演技，不外如是。 　　下面是我整理的一些剧情动图，分享给还没看剧的朋友，算是一份小小安利 　　……】 　　―――――――――― 　　《一吻定情》的火热，给迟念增添了不少工作量。 　　给《FLAME》拍过新刊封面，迟念才匆匆回转公司，今天要在开机前进行一次有演员参加的剧本会。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润心也会出席。 　　这当然不可错过，而且《繁花将尽》的服装造型设计团队也会出席，跟演员沟通造型问题。 　　迟念姗姗来迟，到场地的第一眼就认出了王润心，虽然她之前一直没有见过王润心真人。 　　这位才华横溢的大编剧，著名的才女，穿着米色毛衣搭黑色厚呢长裙，很文艺的穿搭，看着比照片上要年轻许多。 　　迟念可以肯定她这是打了“童颜针”的缘故。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娱乐至死》，我觉得是本很不错的书，书讲的东西肯定不只我在文里提到的那么简单，它比起小说来讲肯定不算好读，但是可读性还是不错的。 　　第86章、云集 ... 　　AG如今可谓是群星荟萃，影视圈年轻一辈里有点演技的女演员被搜罗大半，都签在了AG经济。 　　《繁花将尽》剧组虽然公布了面向整个影视圈的试镜通知，但是戏份比较重的女性角色是没有出现在试镜名单里的。 　　《繁花将尽》作为一部能拍七十集而剧情丝毫不水的大剧，可以划分为四条叙事线，每条叙事线都有不同的女性人物。 　　导演左腾把人数点点，戏称他手下集齐了繁花十二钗。 　　就像《红楼梦》里的十二钗一样，虽然并称十二钗，但是有叙事上的轻重和戏份上的多少之别。 　　迟念是女主，体现在她是各条剧情线最终的交汇点，还有片头片尾的演职员表的排序上，要说戏份，并不比主要配角们多很多。 　　因为《繁花将尽》是出群像戏，以陆氏家族为中心，描绘整个时代的纸醉金迷和不同阶层人物间的悲观离合。 　　王润心功力深厚，几乎个个出现的角色都有血有肉，哪怕只有一集戏份的小人物，也不会是面目模糊的背景板。 　　《繁花将尽》是个可以让演员尽情发挥潜力，展现演技的剧本。 　　迟念觉得剧组给各个角色选的扮演者颇为巧妙，先放下她的角色不谈。 　　来自宝华的李蕙演陆家长孙女陆明华，是个精明强干女强人。 　　然而陆家却重男轻女，陆明华为家族企业辛辛苦苦当牛做马多年，却在无意中得知，在祖父早已订立好的遗嘱里她只能得到很少的一份，因为祖父认为她终究会是别人家的人。 　　而李蕙本人就是雷厉风行的个性，圈内出了名的工作狂。 　　她其实想转电影圈谋求进一步发展，但是受限于宝华业务在电视圈，资源不够推她进电影圈，之前就被宝华拉住要她演《谋宫》。 　　这次会出演《繁花将尽》，打的是演好陆明华这个角色，然后以配报主，冲个奖项的主意。 　　毕竟《繁花将尽》是个群像戏，作为一条支线核心人物的陆明华，说成女主也不是不行。 　　女性角色里，李蕙在演职员表上只排在迟念后面。 　　陆明华在剧本是算是难得的正面角色，很有些女性power的感觉，而她的人物设定又跟李蕙本人性格接近，扮演者和角色之间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李蕙本人对陆明华这个角色就很喜欢，可以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喜欢的不行，所以李蕙才会视宝华牛总的苦劝如无物，为了陆明华，宁可不要《谋宫》的女主。 　　三号女演员的人选让很多人意外，为了躲避不良舆论的风头，在家休养生息一年半的前AG主推楚卿出山了。 　　楚卿这次抛开了形象顾忌，反正她清纯甜美的玉女形象已经崩了，索性演了个彻头彻尾的反派人物，是个为了钱和地位肯委身已经八十岁的陆家老爷子的捞女。 　　楚卿真是豁出去了，她之前的丑闻就是被包养，这个角色一演，大家估计要看见她就联想起这种事了。 　　有时候女人狠起来比男人厉害，楚卿因为旧事断了原本的戏路，如今之举，演得不好就是破罐破摔，演得好就是不破不立，她没给自己留后路。 　　孙筱也捞到了一个角色演，是个出身豪富，被家里养傻了的富家小姐，豪门联姻嫁给了陆家六少。 　　孙筱演技其实也不算太差，更为关键的是这个角色就两点要求，人美但蠢。 　　孙筱这种带着点小聪明的蠢是再合适不过了。 　　迟念看完剧本再想想孙筱的为人，简直要给负责选角的副导演鼓掌，太会挑人了。 　　丁笑璇则争取到了女主的妹妹一角，起初是出现在女主角的个人生活线上的，与陆氏家族线的交汇点是她会成为陆家六少的情人。 　　虚荣、贪婪和愚蠢同时具备，最终造成了妹妹的人生悲剧。 　　跟迟念在《汉武故事》里演过对手戏的孟静签进了AG，她这次依然会和迟念有对手戏。 　　除此以外，成宁，白悦心，苏婧也都有戏份。 　　年轻女性角色就这样被分派完了，而中年熟女角则被嘉和来的港星包圆，其他人不提，光是香港翡翠台视后就有两位，一个是十几年如一日演港剧，一个则是嫁了有钱丈夫遭遇婚变，得复出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 　　男性角色上也可圈可点，宋衍演陆家四少，贺长星挑战自己，演不被陆家承认，跟着单身母亲长大的陆家私生子。 　　和迟念演过《蝉夏时光》的卫朗也插了一脚，跑来打酱油，演女主的大学同学，一个不修边幅的黑客。 　　男性角色这里其实年轻人戏份重的只有四少，六少和私生子，按排行，该是陆家孙辈老三。 　　要迟念看，最精彩的男性戏份对决其实大多发生在老戏骨和叔圈演员的长辈之间，端是场场精彩，都是好戏。 　　今天是剧本会和服装造型观摩会一起开。 　　《繁花将尽》的服装造型与以往不同，没用AG惯用的造型师，因为预算充足，剧组特意找了圈内最贵的罗慕清，他带着他的团队一般只给电影做造型。 　　造型设计从繁花立项就开始做了，王润心甚至还亲自和罗慕清沟通过，这种沟通对于王润心来说，是很少见的，她向来是写完剧本，把剧本给导演一扔，从此就不管了，会当个彻彻底底的甩手掌柜，连剧组都懒得去，但是她的规矩是没有重大理由谁也不能动她的剧本，必须照着演。 　　内地影视圈，编剧地位其实不高，有如此话语权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罗慕清让他的团队把做好的多套造型都拉到了AG，引起频繁的赞叹声。 　　来自嘉和的港圈艺人就不说了，翡翠台经费不足问题已经持续很久了，服化道支出向来是能省则省，内地娱乐圈这些年则是财大气粗，别的地方可能有问题，就是不差钱。 　　《繁花》剧组更是有钱中的有钱，原本四亿的制作经费刚传出风声就得到了追加，增加到了五亿，一部现代剧，演员片酬支出不算高的情况下，真是太奢侈了，左腾接下导演一职，心情保持持续愉悦已经很久了。 　　《繁花》拍的是豪门商战，男性角色常穿的衣服，直接被拉来二十套用做展示，光看面料就知道所费不赀。 　　至于要展示豪门派头的女性服装，当然是能迷晕人眼。 　　跟AG合作关系紧密的蓝血C家对《繁花》很有兴趣，大方借衣借鞋借珠宝。 　　罗慕清说他直接搬来了c家近三年来的所有合适服装。 　　只是如此，那是不够用的 　　为了丰富造型库，还拿经费去各大品牌进行大肆采购，从一线品牌到独立设计师的个人原创品牌都有。 　　宋氏珠宝由宋毂和宋衍继承，有老板吩咐，自然也很合作，剧中女性角色的珠宝首饰全部用真的。 　　大家看来看去，发现漏了一个人，罗慕清展示了一堆造型设计，唯独没说迟念。 　　倒不是罗慕清对迟念有意见，而是迟念自己特殊，她的合作蓝血品牌是Rodríguez。 　　Rodríguez自然不会甘心被C家比下去，它家的大中华区品牌经理直接联系了罗慕清，豪气地宣布，迟念在剧里的造型，凡是需要奢侈品的场合，全部由Rodríguez提供，衣服不会回收，如果迟念要，就全给她，如果迟念不要，那就归剧组。 　　罗慕清为此重新设计迟念在剧集中后期的造型搭配，把迟念的造型单独拎了出来介绍。 　　其他人对于这种场面多少有些头晕目眩，即使是见惯了也用惯了奢侈品的当红小花们，还是觉得饱受视觉冲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种消费社会的极度丰盛，而且是最贵价档次的极度丰盛。 　　迟念对此却是兴致缺缺，罗慕清审美很好，她看看造型觉得可以，也就行了。 　　迟立女士的立念集团主业就是综合性购物中心，是国内最大的奢侈品代理商，迟念小时候，有一段时间里，S市的立汇商厦每天关门后就是迟念一个人的游乐场。 　　迟立女士会在大厦挂上歇业牌后会给员工开会，清账算流水。 　　而迟念就在不同品牌专柜晃悠，她清楚这些东西对女性的诱惑力，她自己也有虚荣心，可架不住见得多了，就自动产生免疫力，甚至感到乏味，还能感觉到这种丰盛背后的虚无。 　　“怎么？对造型不满意？”王润心小声问迟念道。 　　罗慕清领着大部分去看装饰品了，迟念落在后头，她兴致不高。 　　王润心看起来似乎打同样的主意，也没去罗慕清身边凑热闹。 　　“没有啊，只是我觉得现在这副情景，简直是剧本再现。 　　被物质的美好打动，被过于丰盛的金钱和地位的象征物所俘获，生活似乎被打了柔光，脚下踩着钞票做的云，云上的所有人都晕陶陶的，云下的人看着这种景象决心一定要爬到云端。” 　　“这不是生活再现剧本，而是剧本再现生活，有多少没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在向往这些东西？你看看他们……” 　　王润心指指走在她俩前面的人群，话里有些嘲讽。 　　迟念没有附和王润心，只道：“我没资格居高临下去评判这种向往是好还是不好，我能站在这里跟你聊天，而不是加入他们，是因为我的父母，不是因为我自己，他们给我的物质环境让我拥有抵抗力，我不能因此就觉得自己是优越的，如果换个成长环境，我觉得我有非常大的可能是为这种奢华感而感到沉迷的人。 　　坦白说，我天性喜欢好东西，也喜欢享受，我骨头里有拜金主义的成分，是个世俗享乐主义者。” 　　王润心听完迟念的话，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迟念一番，眼神停留在迟念的手臂上的时间有些久。 　　“你把黑钻手链改成了表链？”，王润心饶有兴致地问道。 　　迟念闻言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答道“昨天刚改完送来，这一套黑钻系列我都喜欢。” 　　王润心点点头，“我也喜欢，黑钻原石做了两套首饰，一套在我这里，另一套看来是给了你。” 　　“润心姐你和大哥……”，迟念用了疑问语气。 　　“为什么不猜是宋衍脚踩两条船？” 　　王润心说完就自失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让你笑话了，四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富贵人，怎么能让你误会的了呢。” 　　其实以王润心打过童颜针的脸是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的，反而会看起来具有年轻女性的肉感和光泽，给人一种胶原蛋白饱满的青春感，不过总有些代价，她的眼神和皮肤状态并不匹配，有些异样，也有些“假”。 　　“润心姐状态保持得好，有些女人年纪大一些会有比小姑娘们有更大的魅力。” 　　迟念没有恭维王润心，去说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毕竟迟念自己站在这里，她年纪小，王润心看起来年纪小又有什么用呢？ 　　迟念说王润心年纪长起来反而更有魅力是真心的，王润心只看脸，年轻时候应该只能说清秀，阅历长起来，有了知性美，确实比年轻时要耐看。 　　“我现在确实比年轻时候好看，为了这张脸，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我已经记不清我去过多少次我的美容医生那里了。” 　　迟念有些惊讶，她重新审视王润心的脸，应该没有大动过，而是不断进行微调，而且应该是有个很好的整容医生设计了方案，根据脸型和五官特征来不断美化，不求变成五官深刻的大美人，只是在原本基础上进行合理的优化。 　　王润心脸上透露出小小的得意，说道：“在日本做的，比韩国流水线作业要好，我的医生给很多日本女明星都做过，不看整容前照片，很难发现是整过的脸。” 　　“确实做的很好，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奇怪我这种知识女性会整容，明明自己作品里谴责世人只看肤浅的外表不注重内在美，结果边谴责边受制于此，不但要整，年纪到了还打针，很怕自己看起来显老。” 　　迟念只能无奈地笑笑，话都被王润心说尽了，她对她自己足够刻薄。 　　“人都是很复杂的，写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对别人刻薄，对自己倒是蛮宽容的，你习惯就好。” 　　听了王润心这一番话，迟念真觉得这位大编剧是个妙人。 　　王润心整容，也打针，听她的话，她对自己这种行为，既满意其结果又有几分鄙弃，颇为自我矛盾。 　　但是她对着并不太熟悉的迟念也能坦白自己整过，则显现一种性格上的诚实和天真。 　　“我说承欢怎么讲医美来头头是道，原来不是润心姐功课做的好，而是润心姐经验老道。” 　　王润心听迟念说话，莫名觉得跟这个人很合得来，她与迟念交流几个来回，只觉得迟念不虚伪，不矫饰。 　　迟念也许不认同她整容，但是她也不低看这种选择，非常坦荡，最重要的是，迟念提起《繁花将尽》的女主角，没有叫全名。 　　迟念只喊承欢二字，仿佛顾承欢不是个由她王润心虚构出来的人物，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是与迟念关系亲昵的朋友。 　　“你喊她承欢。”王润心点出这一点。 　　“对啊，怎么了？”迟念有些疑惑地问。 　　“没怎么？只是觉得这样很好。对了，还没问你对我的剧本什么看法。” 　　“那当然是很好的，如果不好，我怎么会接？” 　　迟念说完，回想了下当初看剧本的感受，缓缓道：“我读前五集的时候，只觉得有趣，到十五集的时候，觉得想笑，而读至三十集的时候，开始认真地看，第五十集的时候，我觉得繁花其实是个严肃的故事，最后七十集剧终，合上剧本，想法很多，却更想沉默以对。 　　我起初以为润心姐在嘲讽你笔下的人物，辛辣犀利，冷嘲热讽，会揭开他们所有的华丽外衣，每一个人你都不曾留情。 　　你像是冷眼旁观的上帝，你在你的笔下创造出罪恶和堕落之城，你的索多玛和蛾摩拉，让人物在里面尽情纵乐，然后又用硫磺与火毫不留情地毁灭他们。 　　可到后来我觉得你其实是悲悯的，你爱你剧本里的每一个人。” 　　听迟念说完，王润心深深地看了迟念一眼，“把顾承欢交给你，我算是放心了，她不好演。” 　　“因为每个角色都有人设，而顾承欢却没有。 　　顾承欢没有人设，是因为她就是润心姐。 　　故事写完，作者就该退场了，但是润心姐留下了顾承欢，她代替你留在《繁花》之中，跟其他人一起走向毁灭。” 　　“迟念，你让我觉得惊喜，可我给你留下了最难的题。” 　　“没有难与不难，也许是件好事，没有人设，意味着顾承欢是个充分开放的角色，我有最大限度决定她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观众眼前。 　　这确实是个挑战，但是也是很好的。 　　人生是复杂的，真实的人生不会有人设，真实的角色也不会有。” 　　最好的表演，不是演出一个人物，而是截取一段人生放入作品，角色不只为作品而活，他/她在作品开始之前，结束之后都活着，作品里的时间，只是角色生活的一部分，这就是一个足够好的角色应该有的真实。 　　迟念演完《刀尖上的舞蹈》才领会到这种属于表演的真实，她截取了姜离的一段人生放进电影，电影之外的时间和空间里，姜离依然存在。 　　“润心姐，你知道我最喜欢《繁花》的什么地方么？” 　　“我猜是《繁花》里女人。” 　　“对也不对，《繁花》里的女人，或者从一开始，或者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她们会有独自做个恶魔的能力，她们为自己去为恶行，而不是附属于男 　　人。 　　她们不是混沌着下坠，而是清醒地选择堕落。 　　《繁花》里有男人和女人的战争，但是到后来，全部变成了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没有性别之分。 　　我原本以为以宋家为原型，是你受大哥所托而写了《繁花》。 　　可王润心毕竟是王润心，读懂了剧本，才明白宋家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型，只能是你手里的工具，你不会为别的人提起你的笔，你只会为你的心提起你的笔。” 　　“《繁花》确实始于宋毂，但是一个故事从开始到结束，总会失控，哪怕是作者本人也不可控制，身为作者，我甚至享受这种失控，我喜欢现在的《繁花》。 　　女人总是理解女人，迟念，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第87章、自由 ... 　　【什么是现代女人？ 　　就是你相中的男人通知你，他要娶别人，你不会哭，也不会闹。 　　只是请个长假，告诉他你想要休息一下，体面地退场。 　　然后用这个假期去日本做个埋线双眼皮。 　　你想做这个很久了，因为你的眼皮是一单一双，每天晚上卸完妆，从镜子里看起来会有些大小眼的感觉。 　　可你在分手以前很长一段时间要忙一宗矿业收购案，没时间去。 　　等忙完了，也失恋了。 　　豪门公子也会精打细算，要盘剥完，才宣布，对不起，你out出局了。 　　也是哦，虽然是豪门公子，可他家里一个月只给他拨二十万零花。 　　讨好你的时候，最多也就买个新款包。 　　守财的悭吝刻在骨头里。 　　听说结婚以后每个月家用涨很多，变两百万。 　　不过新晋陆少夫人同样出身豪门，带着十五亿陪嫁进门，这对新婚夫妻想来不必为钱烦恼。 　　你的手术恢复期刚满，就得高高兴兴去参加前男友的婚宴。 　　因为在找到下一个肯给你开八万月薪，六位数年终奖的雇主以前，你不打算换工作。 　　这也许就是办公室恋情的悲哀。 　　别人问你去哪里了？ 　　当然要回答日本度假，还要安排好带给家人朋友的手信 　　顺带还能亮亮自己新购的古着包，棕色哑光羊皮质地，特意挑了深棕色经典款，就是品牌专柜也不会有这一款。 　　盘算一下近几年的流行趋势，这个风格今年应该会被设计师重新拿来用了。 　　时时用新货会像暴发户，有新用旧才显得old money。 　　虽然你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帮有钱人，家家富不过五代，却会觉得自己是“old money”。 　　也许人类就是这样热衷于制造阶级，制造区分符号。 　　有钱久了的人会嘲笑刚有钱的人，大富看不起小富，小富瞧不起中产，中产天天为“底层人口”的落后观念和道德而气愤不已。 　　要紧的不是有钱，是我比别人有钱；不是有品位，是我比别人有品位；不是过得幸福，是我看起来比别人幸福。 　　你一家六口人住八十平的小房子，从小就觉得挤得要死。 　　你半工半读才读完大学，顶着嫂子的啰嗦，又读了硕士。 　　毕业了你才发现学历还没一张假脸有用。 　　你当然坚信自己可以凭本事吃饭，你有这份谋食的能力。 　　可即使如今工作不错，自己也打扮的颇为光鲜亮丽，可想要靠个人收入攒够买房钱，你觉得这遥遥无期，又累又苦。 　　你看中的房子，当然价值不菲。 　　硕士毕业那一年，你二十五岁。 　　你懂了喜宝的难处，如果有个人娶你，从此房车不愁，每月有丰厚家用，为什么不呢？ 　　你从小受够了穷的苦，吃过穷的苦，才会格外喜欢钱。 　　做个埋怨老公有外遇，操心孩子不听话的有钱太太有什么不好？ 　　嫁个有房有车的中产，婚姻消磨爱情后，中产丈夫们的出轨率何时低过？ 　　你大学学的是社会学，毕业论文靠两性婚姻研究拿了优秀毕业论文奖，残酷的统计数据冷酷地告诉你很多真相。 　　你知道，不管是哪个收入等级的男人都会有做个种马的内心倾向。 　　坐在豪宅里哭可能还有人可怜一句“豪门怨妇”，坐在普通屋子里哭，只能落得两个字，怨妇。 　　如果做了家庭主妇，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孩子，老公态度估计也不会太好，毕竟他赚钱养全家。 　　如果做了职业女性，哭什么哭？连眼肿你都不想叫别人看见。 　　可惜你在二十七岁这年出师不利，相中的豪门俊彦娶了别人。 　　青春宝贵，时间不多，你需要尽快找个下家。 　　你是顾承欢，一个觉得婚姻是桩生意，爱情可以拿来交换的人。】 　　迟念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钢笔，她今天要拍《繁花将尽》女主人公顾承欢的第一次出场。 　　虽然人物小传早早就被她写好了，可她还是在开拍前又在自己的表演手记上写了自己理解中顾承欢出场背景。 　　顾承欢是个配备了满肚子歪理邪说的存在，用起这套歪理邪说来还能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润心视顾承欢为自己化身的缘故。 　　顾承欢不是个常规女主，她鸡贼、势力、小气、拜金、虚荣、要面子还有些蔫坏，小市民出身所有的那些缺点她一个不拉全都有。 　　可迟念很爱她，这些缺点其实王润心并没有指明，是迟念总结出来的，甚至有一些是迟念自己添加进去的。 　　对迟念来说，如果在影视世界里还要过循规蹈矩的生活，战战兢兢地遵守世俗的道德规则，做一个最大多数观众眼里的完人，好人，正能量的人，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而且一个高大全的主人公未必讨观众喜欢，影视剧批量制造的女主形象，对如今有多种选择的观众来说，乏味是种普遍感觉。 　　顾承欢好就好在她的缺点上，这些缺点让她鲜明起来，在迟念的意识世界里活蹦乱跳，她是市井里长大的姑娘，活泼辛辣，有充足的生命力，以她的聪明她其实可以做朵别人看不出破绽的高山雪莲，可她偏偏不，她就要做朵张扬的人间富贵花。 　　现在是剧组的午后休息时间，AG派系的女艺人很自然地凑成一堆。 　　迟念在这里写东西，其他人也不打扰她，在一旁聊天。 　　孙筱自从《繁花将尽》开拍，就陷入痛苦之中，还有种噩梦重来的恐怖感觉。 　　这噩梦是拍《蝉夏时光》时迟念带给她的，如今《繁花将近》是那时候恐怖翻倍，倒是没人故意压她的戏了，可是剧组有一堆演技大佬。 　　她演陆家孙媳，很多戏份都是家庭戏，陆家长辈里好些扮演者都是老戏骨，气势一起，孙筱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快要看不见了。 　　她今天上午刚和李蕙对完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现在很有几分受虐狂的倾向，反倒想谢谢迟念拍《蝉夏时光》时候让她受的那许多“磨难”，要不是那段时间受迫性涨演技，孙筱觉得她今天上午是没办法应付下去的。 　　孙筱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几个人聊到剧组演员，孙筱提起李蕙都要拍胸口，“蕙姐真是被宝华耽误了，宝华生抓着她演一堆偶像剧挣钱，要是我有这份演技，我也不甘心啊。” 　　丁笑璇听了，打趣道：“哎呦，不得了，真是长进了，上午被压了戏，现在居然没怨言。” 　　“叮当，我看你是皮痒了，我对有本事的人，那是从来不会有怨言的，演不过就是演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反正我是不行了，你也不行，抓紧这次机会跟着迟念多学学吧，李蕙的对手可不是我，是……” 　　孙筱刚要看向迟念的方向，就发现迟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写东西的小圆桌，站在了她坐着的沙发旁边。 　　还很有兴致地问道：“是谁啊？” 　　孙筱这几天跟迟念混熟了不少，迟念又给了她《名姝》封面的甜头，她自觉在迟念面前是可以放的开一些的。 　　不淑女地翻个白眼，“明知故问，当然是你啦，我们的大~小~姐。” 　　“我却觉得不是我，而是另一位。” 　　“是谁？”，孙筱和丁笑璇都问道。 　　迟念走到出声的楚卿身边，坐下来，看看楚卿很显年轻的甜美五官，笑道：“当然是我们的楚卿姐啊，要说对手戏，楚卿姐跟李蕙的对手戏，可比我多多了。” 　　迟念话没说尽，在楚卿出事以前，作为AG主推的她在电视剧上可是压李蕙一头的，如果不是她出事，《谋宫》女主就是她的，李蕙在影响力上，争不过楚卿，因为李蕙风格有点“硬”，比起楚卿的“柔”，观众缘上，楚卿要更好。 　　可这不是楚卿出事了嘛，大家就潜意识里觉得她不能和李蕙比了。 　　再加上迟念好几部作品在手，AG系和宝华系有争执时，大家推出来比的，也是迟念和李蕙。 　　争执的外现之一，就是《繁花》。 　　第一阶段当然是AG系赢了，因为迟念拿到了女主。 　　第二阶段，就要看个人本事了。 　　孙筱和丁笑璇听了迟念的话，有些面面相觑。 　　孙筱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楚卿的厉害她还是知道的，虽然现在情况不太好，可万一人家翻身了呢？ 　　这就叫余威犹在，AG历代主推，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楚卿经过一场变故，整个人都进化了，现在十分好相处，也不叫人为难。 　　听了迟念的话，自嘲道：“你可别作怪，我现在哪里能被李蕙放在眼里呢？比起陆明华，赵倩倩可太坏了，坏出汁儿的那种坏，演得越好，越要被观众恨。” 　　赵倩倩是陆家老爷子的情妇，后来靠着手段，居然登堂入室，跟老爷子结了婚，在剧里，从头坏到尾，她是个面善心恶的人物。 　　“要是一般的剧，我可不会这么说，可这是《繁花》啊，《繁花》是不同的。楚卿姐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楚卿用手指戳了一下迟念额头，“就你聪明。” 　　孙筱和丁笑璇看着两代主推在打言语机锋，心里快急死了，怎么觉得有点明白，又不明白呢？ 　　迟念没来得及解释，工作人员过来喊她去试造型，把迟念给叫走了。 　　丁笑璇按耐不住，问楚卿道：“楚卿姐，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和念念姐说话呢？” 　　楚卿意态闲闲，看看同样疑惑的孙筱，她倒不生孙筱的气，知道这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傻瓜美人，要不然李睿也不会挑她当女朋友。 　　喝口红茶，这茶叶还是迟念送她的。 　　楚卿张口道：“你们呀，且还有的磨呢，先不聊我和念念说的事情。孙筱，你想不想知道怎么演好周心儿？” 　　当然想知道，孙筱赶忙点头。 　　“我教你，去看念念演的《汉武故事》，陈娇什么样，你就学什么样。 　　你别全学，全学你也学不会，你学她摆出来的那个架势，阿娇一开始对刘彻什么样，你就对陆六少怎么样，至于行动举止，你看迟念戏外怎么样，你在戏里就怎么样。 　　记得多找她聊天，她是富贵乡里长大的，就算家里不像香港那帮富商富了有几代，可你想想她妈是做什么的，就是香港那几家孙女，也未必像迟念这样持得住。” 　　孙筱恍然大悟，楚卿真是给她指了条好路。 　　有些讪讪道：“谢谢楚卿姐。” 　　“楚卿姐，我呢？我呢？”，丁笑璇不能让孙筱一个人得好处。 　　“你还用我教？孙筱不都给你讲了？” 　　丁笑璇脑袋灵光，瞬间懂了，这是让她去问迟念。 　　说完这些，楚卿才解释她和迟念打的机锋，“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没犹豫过，赵倩倩这个角色看起来确实太坏了，她聪明，也知道男人喜欢哪种‘女人的聪明’。” 　　“等等，楚卿姐，什么叫男人喜欢的‘女人的聪明’？”，丁笑璇有些疑惑，她觉得有钱男人喜欢的都是笨美人，比如孙筱。 　　楚卿瞄丁笑璇一眼，心里判断丁笑璇还没把主意打到钓男人身上。 　　“除了那些因为一时运气好发了家的土大款，有点格调的有钱男人都爱宣称自己喜欢‘聪明的女人’。 　　可这个聪明，跟一般的聪明可不是一回事，不是要智商有多高，有多能干。 　　而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要善解人意有眼力见，可万万不能比男人聪明，最好打心底里敬佩男人。 　　最要紧的，就是这最后两条。 　　你说，是个说什么都不懂脑袋空空的笨蛋让人喜欢呢？还是个什么都知道一点却又不那么知道会捧人的‘聪明’漂亮人让人喜欢？” 　　丁笑璇懂了，觉得十分有道理，孙筱就是有一种这样恰如其分的“聪明”，怪不得公司这么多人里，小李总偏偏挑了孙筱。 　　楚卿起了谈性，继续道：“说起来，我得谢谢迟念，当初我问她要不要接，她跟我讲，由善到恶有层次，由恶到恶也是有层次的，赵倩倩这个角色，是恶的觉醒，她从作为伥鬼的恶觉醒成了人的恶。别的剧里看不明白，可《繁花》定能叫人看的明白。” 　　“楚卿姐，你说的再明白点。”孙筱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大家都看同一本剧本，怎么从剧本里看出来的东西，差的那么远呢？ 　　“迟念把剧里这些没觉醒的，攀附男人的女角色分了三种，她们分别是，菟丝花，藤蔓，和绞杀藤。 　　以我的理解，菟丝花是最不聪明的，这类人是靠天赋模糊感受到这一点的，以肉身为最大资本的女人，她们有美妙的□□，天生会讨好比自己强大的人。 　　藤蔓比菟丝花要聪明点的，是正好活成这副模样，自以为是“高情商”的女人，她们是最世俗化的女人，膺伏于最陈旧的那套价值观，并自得于自己因为臣服于卑下规则而获得的“奖赏”。 　　最顶层的是绞杀藤，则是具备了真正的聪明，同时又可以抛弃自尊，去扮演男人喜欢样子的女人，她们才是最好的演员。 　　最后一种是这样的人的最高级的生态模式。 　　作为绞杀藤的她们会从她们寄生的大树身上学到可以学到的所有东西，吸收所有能吸收的养分来壮大自己，直到最后吃掉大树。 　　赵倩倩的确是从头到尾都坏，可她是从菟丝花开始的，然后变成藤蔓，最后成了绞杀藤。” 　　这回可是听明白了，丁笑璇是叹服，孙筱则觉得有些难过和尴尬。 　　她觉得菟丝花好像在说她自己，这种认知，让孙筱有些羞恼。 　　楚卿看着两个后辈一脸领悟的样子，挥挥手，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往下讲，还不是她们能懂的层次。 　　如果赵倩倩止于绞杀藤，那还不足以叫她接下这个角色。 　　像她之前说的，赵倩倩的恶，是从作为伥鬼的恶，变成了人的恶。 　　进组以后，她专门抱着枕头去敲迟念的房门，跟迟念彻夜长聊过。 　　迟念的论调十分大胆，她讲：“一般情况下，想把一个配角演的有观众缘，就要强调她/他是被迫做坏事，一种被逼无奈的黑化，主角获得黑化的合法性也是如此。 　　这一点在女性角色的身上，比男性角色更为突出，女性在固有观念里总是善良的。 　　但是善良，更多时候也意味着弱势。 　　要可怜又可恨，一种因弱势而得到的同情，为恶行提供一个迫不得已的缘由，以此获得观众在道德上的豁免。 　　为什么女人在影视剧里，不可以拥有不依赖，不附属于男性的恶？ 　　比如野心，暴虐，好色，残忍，骄傲…… 　　这些凭什么是男性特质？这应该是人的特质。 　　《繁花将尽》里有的女人天生如此，有的女人是在为伥后的觉醒，一种恶的觉醒，不是醒悟。 　　不需要为恶做辩护，这是天性里的坏，楚卿姐，你要做的，就是揭示这一点。 　　赵倩倩这种变化比陆明华要更为让人感到颤栗，陆明华是天生的女性power，她才是缺少丰富变化的那个角色。 　　赵倩倩不是，一个女人的觉醒，不会只是正面的觉醒，人是善和恶交织的动物，一个女人打破习俗，道德，同类眼光这重重无形枷锁后，不会成为一个完人，她会成为一个人，一个善和恶交织的人。 　　李蕙演的陆明华如果要承担善的表现，那你就是恶的表现，黑天鹅比白天鹅更深入人心，你们俩是一体两面。” 　　楚卿自从接下《繁花将尽》，在为角色做准备的时候，她就觉得她的扮演是在嘲讽她自己。 　　她就是现实里的“赵倩倩”。 　　她还不如赵倩倩呢？ 　　这个角色到后来，让楚卿感觉的痛快，那种一了百了的痛快，解脱的痛快。 　　迟念的话，说清了她为什么会觉得痛快。 　　赵倩倩是恶，可她也是恶的努力，她成为自由的恶，她挣脱了束缚她的枷锁，这就是痛快的来源。 　　而楚卿自己呢？她确实跟何董分手了，可这不是她自己做到的，是何太太动的手。 　　她确实不如剧本里的赵倩倩。 　　为什么楚卿会指点孙筱，因为她对孙筱抱有一种同情，物伤其类的同情。 　　赵倩倩是绞杀藤，甚至在最后不止于绞杀藤，她则是意识到自己悲哀的藤蔓，孙筱就是那无知无觉的菟丝花。 　　而让孙筱学迟念的表演模式，则是因为在家里避风头的时候，楚卿看过了迟念的所有作品，无聊之中，连访谈也看了。 　　迟念取代了她的位置，楚卿怎么会不介意，不意难平呢？ 　　看完了，楚卿倒是服气了，迟念在不同作品里的进化速度太快了，主推这个位置哪里能让她停下呢？ 　　也许再过两年，该头疼的就是周影了。 　　迟念的对手，不会是她们这代人，李蕙可能根本不被迟念视为对手。 　　楚卿记得她看过一个迟念的采访，是为了《汉武故事》做宣传。 　　主持人问：“如果要你选，选择成为《汉武故事》里的哪个角色？” 　　迟念那时候回答：“哪个都不选，这部剧里的每个女性角色都不幸福。” 　　主持人：“你怎么界定幸福？” 　　迟念：“在这个概念以前，我想先谈另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是有关幸福的一切的前提。 　　我引用一句被用烂掉的名人名言，来自裴多菲的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不管是阿娇，卫子夫，李夫人，还是窦太后、王夫人、馆陶、平阳…… 　　她们没有一个人是自由的，如果没有选择的自由，那就没有一切。 　　没有自由的爱情是爱情么？ 　　没有自由的生命是生命么？ 　　《汉武》中的每个女人，都不拥有这个东西。 　　不可以自己做主的人生，不值得过，哪怕它看起来非常美丽。 　　也许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不可轻下定断。 　　但是我的回答就是，我不想成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楚卿当时看看也就过了，她觉得迟念讲的有些空泛，而且当时她对迟念感觉微妙，还觉得迟念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等到《繁花》来到她面前，楚卿越懂剧本，触动越深。 　　迟念跟她晚上聊的东西，让楚卿认识到，让迟念获得赞誉的阿娇一角，迟念内心深处其实是不喜欢的。 　　因为阿娇被喜欢，正是因为迟念采取了表现那种被逼无奈的黑化，通过观众的同情获得了免于道德批判的特权。 　　况且，阿娇所作所为，不过是系于一人之身。 　　她从生到死，都不曾为自己而活。 　　而《繁花》，王润心在这部剧中提倡的第一价值正是自由，其余所有价值观念，都排在这后面。 　　善还是恶，爱情、亲情、友情的抉择，还有其他种种道德观念，都被王润心大逆不道地抛在了身后。 　　为什么《繁花》里的女性形象格外动人，就是因为她们不管出发点在各处，最后百川归到海，都会遇见一种叫选择自由的东西。 　　《繁花》营造的世界，是热闹浮华，纸醉金迷，是个物质堆积出的世界，美丽而聪慧的女人，权势和财富集于一身的男人，醇酒，美食，珠宝，豪宅，高雅，讲究，爱情，权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 　　谁说地狱不能是天堂的模样？ 　　楚卿知道王润心写出来的东西里，还有她没有读到东西，也许迟念读到了。 　　在迟念的剧本第一页上写着一段话： 　　“把所有经济上的满足都给予他，让他除了睡觉、吃蛋糕和为延长世界历史而忧虑之外，无所事事，把地球上的所有财富都用来满足他，让他沐浴在幸福之中，直至头发根：这个幸福表面的小水泡会像水面上的一样破裂掉。” 　　楚卿想，这应该不止于对女性自由的讨论。 　　究竟还指向何处？ 　　也许她将来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凑够6666字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明年6666666呀，顺比发重要。（其实是我写不够8888字） 　　迟念剧本上的话，来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屋手记》 　　《繁花》戏中戏真是我的知识天花板了，它要讲的东西，确实不止于此。 　　第88章、铲屎官 ... 　　某匿名制八卦论坛 深夜2:30 　　夜猫子女大学生刘曼保持着百分之七十的清醒度刷新着论坛首页。 　　她看小说看到一点半，看完最新更新，想睡的时候却发现看的太兴奋，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觉了，干脆继续玩手机。 　　其实这个时间段，除了少数熬夜中坚分子和时差党，大多数的论坛用户都已经进入梦想，有意思的贴子并不多。 　　刘曼睡不着，就把首页的帖子一个一个点进去，又很无聊地退出来。 　　要不然还是关了手机睡觉吧，刘曼打个哈欠想到。 　　页面刷新，多了个新的树洞贴。 　　名字没有泄露任何信息，只有五个字，外带一个标点符号。 　　《树洞贴，勿入》 　　这要是白天，刘曼才不会点进去呢。 　　不对，如果是白天，以论坛的人流量，她根本都不会看见这个帖子。 　　刘曼随手就点进去了，一看首楼，果然是个追星粉开的。 　　八卦性质的论坛，十个树洞贴里得有八个是粉丝开的，发花痴、吐黑泥、阶段性疯疯癫癫、故意养蛊……什么样的树洞内容都有。 　　开帖的楼主在首楼写下了树洞内容。 　　【刚刚确认了一件事，他应该是谈恋爱了吧，其实自觉是理性粉，可知道了他真的喜欢上一个不是自己的人，还是觉得很难过。】 　　有比刘曼进来的早的人留言。 　　一楼：【哪家流量粉？最近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二楼：【偶像或早或晚都会谈的，小生粉本质都是女友粉，早发现早脱粉喽，等你看见你家哥哥拿你花的钱给女友买包的时候才难受呢。】 　　一个楼主语气的人回复了二楼。 　　【他找到的女朋友，不需要花粉丝钱买包。】 　　二楼留言的人没走，回复楼主道。 　　【偶像还不是靠粉丝养？他挣的钱，要么是粉丝上供供出来的，要么是看在粉丝力量上拿资源挣的，就算女友有钱，难道不要请女友吃饭？不要买礼物？万一结婚，还得买房买车。】 　　楼主又回复了。 　　【我觉得他其实不是那么依赖粉丝，而且他家里应该挺有钱的。】 　　六楼：【霉霉，解解我劝你尽早脱滤镜，都这时候了，你还维护他呢？】 　　应该是论坛有话题度的几个小生，忽略有粉丝滤镜嫌疑的“不是那么依赖粉丝”，有效信息还有家里挺有钱。 　　刘曼迅速在几个可能人选里做排除法，看树洞贴的一大乐趣就是解码，解码究竟是谁。 　　一楼的回复也是刘曼心里的疑惑，最近知名那几个小生都没有新绯闻，如果有，他们的粉丝早在论坛搞辱骂绯闻对象或者澄清反黑那一套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楼主再次回复楼中楼。 　　【我真没有维护他，我混粉圈不算深，论坛这些年都不常来了，这次是心里实在憋得慌，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说说话，才过来开帖的。他业务能力真的挺好的，是个优质偶像，我发现他小号了，小号里人设都没崩，要不是他谈恋爱了，可能更要喜欢的无可救药了，其实他女友也挺好的，跟他很配，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更难受了。】 　　随着楼层增多，很多游荡在论坛的夜猫子也溜达了进来。 　　看见楼主提到了偶像小号，纷纷都精神了。 　　八楼：【卧槽，lz你连小号都扒到了。】 　　九楼：【看的我好急啊，能不能解个码？】 　　十楼：【小号都出来了，我看怕是要绿。】 　　十一楼：【楼上港的对，合理怀疑有几率养蛊。】 　　十二楼：【你们都等等，lz看窝，你怎么知道你爱豆跟他女友很配？小号秀恩爱了？那不是应该想打死他？这么宽容大度啊？】 　　十三楼：【要是我发现蒸煮小号跟女友秀恩爱，我怕是只会窒息。】 　　lz疑似回复十二楼道 　　【没有，他的小号不是开来跟女友谈恋爱的，我也不想解码，以他的脾气，我觉得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公布恋情了。他女友我还挺了解的，他俩没谈之前关系就很好。】 　　十六楼：【6666666，楼主不得了，居然还能了解爱豆女友，那你应该离你家爱豆挺近啊，别是谁家大粉吧，要不然是站姐？】 　　十七楼：【楼主，你别是粉了个好接触好私联的十八线吧？】 　　十八楼：【怎么就不可能女友也是圈内人呢？】 　　十九楼：【看了楼上，我突然觉得我也许能解码了，虽然我不知道lz说的小号。】 　　二十楼：【我也……我觉得我可能是磕cp磕傻了，我出去醒醒脑。】 　　刘曼看到这里彻底懵逼了，心说你们怎么还能解码呢？这么少的信息量，怎么猜出来的啊？ 　　她也留言道 　　【楼上解码了的都等等，给个暗号行么？】 　　虽然刘曼也不确定她能不能解得出来。 　　三十楼：【都说了可能养蛊，你们怎么还都一副当真的样子？谁知道说解码了的那几楼是不是lz在精分。】 　　刘曼混论坛久了，知道三十楼可能是种激将法，按照一贯走向，只要楼不沉，总会被解码的。 　　她也就没离开帖子。 　　没两分钟，居然有人回复她发言的楼层了。 　　三十六楼：【不敢给太明显的暗号，说个单人的，红白玫瑰。】 　　我了个大槽！！！！！！ 　　刘曼看见“红白玫瑰”四个字，瞬间清醒了。 　　她感觉自己无意吃瓜却把自己吃到了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简直要晃瞎她的双眼。 　　为什么呢？ 　　因为迟念粉群前段时间玩过“红白玫瑰”梗。 　　现在大家不玩了，那是因为《一吻定情》在播，《执金吾》播完了。 　　迟念在《执金吾》里一人饰双角，尹岁岁和尹年年正好是性格截然不同的红白玫瑰型角色。 　　粉丝甚至在迟念超话搞过两个角色投票battle来自娱自乐。 　　既然女方是迟念，那男方就太容易猜了，除了宋衍还能有谁？ 　　以楼主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刘曼发现居然都对的上。 　　楼里的迟念粉丝可能不只刘曼一个，此刻相当警觉。 　　四十八楼：【某些cpf能不能别到处乱窜？人家楼主什么都没说，上赶着给人家解码，也不嫌丢人。】 　　但是没什么用，迟念和宋衍在论坛热度很高，相应的cpf也很多，最近《一吻定情》又圈好多人跟着磕cp，此刻树洞贴里已经有点群魔乱舞的倾向了。 　　虽然还没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可是彼此对暗号的用词越来越明显了，有些cp梗在刘曼看来简直是裸/奔。 　　当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向楼主打听小号，想要个id去瞅瞅，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窥私癖，哪怕是单纯的吃瓜群众，也想要知道宋衍小号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开帖的楼主却再也没出现过，此贴最后被粉丝举报，在第二天删帖了事。 　　刘曼怀揣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睡了过去，她的睡意上来了。 　　而开帖的蒋秋澜则难以入睡，她低估了宋衍和迟念的热度，没想到只是个树洞贴，都能进来这么多两个人的粉丝。 　　蒋秋澜是怎么发现宋衍小号的呢？ 　　这其实是个挺曲折的故事。 　　除了追星，蒋秋澜的微博主要用来吸猫。 　　她关注了一大堆宠物博主，曾经有段时间喜欢刷那些粉丝多的。 　　能有百万粉丝的宠物博主，必然是有可取之处的，最起码的，宠物照片肯定修的好。 　　可随着了解深入，蒋秋澜这样云养猫的人也知道了不少东西，知道很多大v宠物博的黑料，他们更多是在拿猫当赚钱工具。 　　蒋秋澜开始自己找那种粉丝不多，单纯晒猫的铲屎官。 　　无意中，她发现了个养橘猫的铲屎官。 　　橘猫好啊，肥猫看起来就有幸福感，而且这个博主照片质量非常过硬。 　　她家猫子不是走盛世美颜路线的，而是厌世型猫咪，对着镜头，从那张胖乎乎的猫脸上，蒋秋澜居然能看出“不屑一顾”“愚蠢的人类”这种感觉。 　　配合着橘猫肥硕的体型，让蒋秋澜感到了一种很好玩的反差萌。 　　橘猫主人的身份，蒋秋澜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谁。 　　是个女性这点没有疑问，因为微博发的照片里出现过女性的手，是双很漂亮的手，蒋秋澜判断应该是个年轻女孩子。 　　通过微博透露的只言片语，还能知道主人工作很忙，要经常出差，出差的时候猫交给专门请的阿姨照顾。 　　嗯，这个小姐姐肯定不缺钱。 　　其实蒋秋澜在猫主人提到请阿姨照顾猫之前已经猜到她不缺钱了。 　　住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是装修得很好，看吸猫照片的背景，可以知道屋子主人品味不错，房间软装很好看。 　　虽然铲屎官没有正面出镜过，但是只看她的手，一闪而过的饰品和表，蒋秋澜发现光是她认得的，就有好几样所费不赀，最便宜的是一款Tiffany手镯。 　　看铲屎官给橘猫喂的猫粮还有各种宠物用品，蒋秋澜觉得铲屎官自己用的应该不是A货。 　　因为微博照片照的好，这个宠物博渐渐地人气多了起来。 　　可铲屎官颇为高冷，很少回复粉丝，只有涉及到养宠问题的时候才会仔细回复，也从来不打广告。 　　微博置顶很霸气 　　【有钱没地儿花，广告勿扰】 　　今年过年的时候，细心的粉丝发现了一些东西。 　　铲屎官家里应该多了个人，因为有了橘猫躺在铲屎官怀里的不少照片，还有张经典的猫和铲屎官守岁照，人和猫的背影，对着高层公寓的落地窗，看起来很温馨。 　　不少照片拍摄手法也跟以前不同，最重要的是，粉丝发现了猫咪照片中出现了骨节分明的男人手。 　　大家纷纷问橘猫是不是有爸爸了，铲屎官回复 　　【严谨点［推眼镜］，是让小猫咪瑟瑟发抖的怪叔叔。】 　　结果就是在这条微博评论，出现了个新注册的微博小号，id叫cynics与第欧根尼。 　　@cynics与第欧根尼：它明明很享受我的抚摸。 　　这下评论区炸了，大家纷纷调戏铲屎官口中的怪叔叔，可惜怪叔叔跟名字一样怪，也不太理人，倒是从此用起了小号，有时候铲屎官不在家，怪叔叔还负责养猫。 　　铲屎官的微博id叫@Owl与狸奴他娘，也是个怪怪的id。 　　怪叔叔的id一看就是跟铲屎官用的同款，所以在铲屎官微博云吸猫的粉丝们在吸猫之余很爱调侃他俩，拿两个人组cp玩。 　　蒋秋澜顺手就关注了怪叔叔，发现怪叔叔不是怪叔叔，而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的微博除了晒橘猫，时不时跟铲屎官互动，发出来的东西颇让人摸不着头脑，偶尔分享音乐，也大多是古典音乐或者外国小众曲目。 　　有人会在这些微博下面猜谜，但是大多数情况猜不对，铲屎官上线偶尔回复一下，倒是能答对很多。 　　追星和吸猫两条线，原本没什么交集。 　　直到蒋秋澜看到宋衍的最新杂志采访。 　　那本一线男刊强调高品味，专门去宋衍家里做的采访。 　　在书房的照片里，蒋秋澜眼尖，看到了略显杂乱的书桌上放了只做工考究的古董银烟盒，它被主人拿来压书页，只露出了1/3的形体。 　　可这就够了，在烟盒表面手刻有漂亮的花体英文“Forbear”。 　　@cynics与第欧根尼为一个银烟盒发过两条微博。 　　第一条是【收到一份小礼物】 　　第二条则只有一张图片，烟盒表面被刻了英文单词。 　　当时微博定位地址是俄罗斯。 　　蒋秋澜记忆力很好，她立刻想到了@cynics与第欧根尼在俄罗斯的时候，宋衍也在。 　　当时粉丝还调侃他为了追求音乐梦想跑到国外去找灵感了。 　　有了第一次猜测，接下来的很多细枝末节就会一一浮现。 　　蒋秋澜甚至想起了这不是迟念和宋衍第一次玩同类id游戏，他俩综艺时期就用过Orpheus与Siren。 　　铲屎官经常出差，是因为迟念要拍戏还有很多活动。 　　从来不发带有声音的小视频，不露脸，很注重个人隐私，风格颇为高冷……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蒋秋澜不知道除了她还有谁能通过烟盒找到宋衍小号。 　　她一个人发现了这样一个能引爆粉圈的事情，却有些沮丧。 　　宋衍确实如她判断的那样冷，即使开个没人知道的小号也没有所谓的放飞自我。 　　可他会为了一个人，经营一个社交帐号，分享一些生活。 　　他还会给她养猫，跟她过对中国人很重要的农历新年，给她拍很好看的照片。 　　是恋爱了吧？ 　　他那些含义不明的微博，是发给她看的，笃定她看得懂。 　　明星和粉丝之间，粉丝想象里距离感远小于二者之间真正的距离感，粉丝年龄有大有小，可追星这件事属于青春，即使是大龄粉丝，也是抱着那颗不愿老去，不愿长大的少女心，在仰望某个人，冲动而激情，虔诚而忠勇。 　　蒋秋澜在发现偶像隐秘社交空间的这个深夜，突然体验到了某种虚无。 　　宋衍很好，比她之前追过的人都要好，可他愈好，就愈遥不可及。 　　那个才华横溢又英俊难言的青年，他的世界与她的世界，太远了。 　　最让她清醒的是，她知道他喜欢另一个人。 　　而他喜欢的对象，作为粉丝如她，也要承认，确实是很好的。 　　第89章、金天鹅 ... 　　离当初走马上任已经过了一年多，香柚台购片主任傅少峰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他拍板定下的剧，再差也是收视中平，最好的的那几部则让他彻底坐稳了这个位置。 　　如今谁不得夸一句他老傅会挑剧？ 　　平时来台里上班，那是享受，从上到下，谁都得捧着他。 　　《一吻定情》播出期间，这种待遇走到了最高峰，当初他开出五百多万一集的竞标价格，震惊业界，台里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 　　可等到开播，收视率和热度摆出来，所有人都闭嘴了，张嘴的也都是在夸他有魄力，能做大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傅主任连多年失眠的毛病都好了不少，吃起饭来也格外有胃口，觉得再干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今天却出了事，傅主任恨不得立刻装病，可他饮食太好，满面红光的样子实在装不出，只能硬着头皮接待来客。 　　客人是谁呢？ 　　被傅少峰视为他的福星，当红小花旦迟念的经纪人，邱宾白。 　　如果不是知道邱宾白的来意，傅少峰可能会十分欢喜地接待他。 　　毕竟他尝过一次比一次大的甜头以后，对《繁花将尽》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当然，他也知道这种投资和制作级别的大剧，就算香柚吃得下来，AG也不会愿意给独播。 　　上面规定，最多一剧两星，即一部电视剧最多只能把首轮播放权卖给两个上星卫视。 　　对《繁花》来说，两台联播，挣得更多，而且也有利于分散风险。 　　傅少峰是誓要拿一个播放名额的，台里这次也很支持，资金上给予充足支持，台长在开会的时候直接表示，对于《繁花》的购片会，资金预算不设上限，不管多少钱，必须拍下来。 　　刚刚过去的一年是香柚逐渐回暖的一年，九月份的广告招商会让香柚上上下下都好受不少，广告商比去年热情多了，签下的合同单金额是最好的证明，大家年终奖金也颇为喜人。 　　台里对明年的目标是，重新夺回收视霸主的宝座。 　　如此目标，自然要把购片工作当做重点工作，傅少峰是既有压力也有动力，谁干工作都想被重视啊，虽然他身上的这份重视着实有点重。 　　其实不只是《繁花》，邱宾白赶早不赶晚，他还有别的谋划。 　　迟念的人气演技还有观众缘都让他喜欢，AG的制作水平他也喜欢，宝华和AG合并更是让他对现在的AG有信心。 　　《繁花将尽》大有剧王气象，可因为迟念档期还没开拍的《谋宫》难道就没有了？ 　　要傅少峰说，《谋宫》这种宫斗题材可比《繁花》的现代豪门商战要更容易爆收视。 　　毕竟宫斗题材是有天然观众群的，而且群众基础庞大。 　　虽然还没拍，但是傅少峰已经计划着提前预订了，有迟念的演技和AG的电视剧制作水平撑着，就算没拍，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 　　正想着什么时候去AG找老相识杜毅喝一杯拉拉关系呢，虽然杜毅现在主管电影去了，可毕竟在AG干了这么多年，AG影视内部他绝对说得上话。 　　在商言商是真，人脉关系重要也是真，认识人，能拉得上关系，在中国社会是很重要的。 　　何况，他跟从宝华转到AG的那位牛总也是打过交道的。 　　结果，这边傅少峰琢磨着什么时候去S市出差拉关系，那边邱宾白就主动送上门来找他了。 　　为什么找他，为了今年六月份举办的金天鹅电视节。 　　一说电视节，傻子都知道为了什么，这是志在得奖，提前跑关系来了。 　　国内设三大国家级电视奖，敦煌奖、辛夷奖、金天鹅奖。 　　人们口中的视帝视后，指得就是获得这三个奖最佳男/女演员的艺人。 　　不过三奖之间，含金量有所差别。 　　敦煌奖由国家广电总局主办，是亲儿子，同时还是政府奖，虽然强调政治性，但是因为我国传统，正剧才是演技派，学院派的集中地，评选出的视帝视后绝对够格，而且获得提名的电视剧制作水平绝对是国内最高水准，因此敦煌奖含金量最高。 　　而辛夷奖从创始起就带有地方气质，S市政府多年来一直是主办单位，西红柿台则是承办单位，但是其本来设立目的是接轨国际，全称里带了S市也带了国际，自然规格高，这些年举办下来，很受认可。 　　至于金天鹅奖，它虽挂了国家广电总局的名头，但其实是文联与影视协会倡议的，而且归湘省主办，这些年是由香柚台承办，虽然也强调专业性，可同时强调大众性，还设有大众投票环节，看历届获奖名单就知道奖项倾向，三个奖中，含金量最低。 　　香柚台作为金天鹅的承办单位，自然是拥有话语权的。 　　这不，邱宾白就来通关系了。 　　这种事在办公室谈不太好，傅少峰随便找了个出去办事的由头，翘班了，他和邱宾白约在自己妹夫开的茶室。 　　私密性好，有格调，主家又是自己人，很适合聊天谈事。 　　茶室负责泡茶的服务人员泡完茶，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就很有眼力见儿的退出去了。 　　来茶室喝茶的人，真品茶的不多，真谈事的倒是不少。 　　“来来来，小邱你可得好好品品这毛尖，我保证这是古丈出的茶，从唐代起，古丈就开始产贡茶了，口感，质量，传承那都没得说。” 　　傅少峰招呼邱宾白喝茶，要是跟朋友过来，傅少峰会讲讲文化，高雅一些，可跟人谈事情么，劝茶跟劝酒不用有什么区别，意思一下就行了，醉翁之意不在茶酒，也不会在乎这些由头。 　　邱宾白端起杯盏，品了一口，心道怎么觉得没迟念泡的好喝，也不如迟念拿给他的茶叶，他在家里随手泡出来的好喝。 　　面上却不露痕迹，反而摆出享受的神情来，赞道：“武陵产好茶啊，尤其是古丈毛尖，名声大的很，我是听过的，今天倒是有福。” 　　“小邱你平时也爱喝茶？” 　　“没有没有，附庸风雅罢了，念念对这个有讲究，我就跟着学了一点皮毛，平时拿出来骗人，傅大哥一看就是内行，我这点道行，说多了就要露馅了。” 　　“迟念喜欢茶道？难得啊，我以为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不大喝茶了。” 　　“可不是，忒讲究，有一回给我用了只秘色的葵口瓷茶碗，我瞧挺好看的，也大，寻思自己也买一只用来日常泡茶喝，问她哪里买的，傅大哥你猜答案是什么？” 　　傅少峰想了想，猜道：“总不能是古物吧？” 　　“不是，她用的茶具，全是专门找老匠人开炉烧的，黎停云你听过没？迟念用的是他亲手烧的最后一窑。” 　　怎么不知道，他可太知道了，黎停云是烧瓷名手，七十岁那年收山，他烧的品茶瓷具，如今有价无市。 　　“讲究啊，没想到她妈虽然做奢侈品，人倒是喜欢咱们的传统。” 　　邱宾白心道，哪里是她妈的喜好啊，这肯定是她爸教的。 　　邱宾白不欲找麻烦，也就没跟傅少峰提这些，寒暄够了，该谈正事了。 　　“说起念念，傅大哥你也知道我今天的来意。” 　　怕的就是你提这些，闲聊不好么？ 　　傅少峰敛目，神情平淡，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提名是必有的，毕竟金天鹅兼具专业和大众性嘛。” 　　邱宾白才不能让傅少峰从一开始就打太极，似笑非笑地看了傅少峰一眼，直把傅少峰看得浑身不自在。 　　傅少峰也知道一个提名是糊弄不过去的。 　　但是他不能这么快让步，就继续敛目品茶，仿佛没感受到邱宾白的目光。 　　“傅大哥真是有意思，谁还能缺提名啊，念念可刚凭《执金吾》拿了辛夷奖的最佳女配。评奖评奖，只有提名没有奖算什么话呢？” 　　“咳咳，也不能这么说，视帝视后们也是从提名这一步走过来的，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行不？会让他傅少峰很难办啊。 　　“要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傅大哥今天会见我？” 　　邱宾白点出了他俩心照不宣的事情，如果这件事只是他邱宾白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傅少峰这种办公室老油子不管找什么理由都会躲开不见人的。 　　可如今，虽然可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会见他，那就说明有的谈。 　　傅少峰突然觉得他自己有点牙疼，看来以后得少吃点闺女藏的巧克力。 　　“小邱，你这是让我难办啊，我就是个购片主任，金天鹅是文联和影视协会主办的奖，就算是在省里办，我们能说上多少话呢？” 　　“傅大哥真是谦虚，就是个购片主任，那香柚上下能有几个不是“就是”的？您的能耐，我可是知道的，况且要紧的哪里是主办单位，大家都知道承办单位才是办事的。” 　　这话捧了傅少峰，让他心情有些愉快，可也不敢放下警惕。 　　“小邱啊，老哥跟你说句实话，你我都知道，金天鹅讲究个大众性，评审环节除了专业评委还要考虑观众投票，这凡奖项吧，一旦有了观众投票，权威性就降了，金天鹅这些年评奖上，也是向大众性作品倾斜，说起含金量，那是不如辛夷的，更别说敦煌奖了。 　　也因为这个，排队的人就多，等着操作的人也多，凡是什么东西，想要的人多了，操作空间大了，它这个就变相难搞了，你懂么？” 　　邱宾白点头道“我懂，我懂。” 　　“你懂就好啊，老哥也不瞒你，台里还是很喜欢迟念的，去年春天的时候，《蝉夏》那是救命了，后来又上了《执金吾》和《一吻定情》，收视表现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念念跟我们香柚合适啊，我看大家能长期合作。 　　所以，台里在这方面也不会亏待功臣，明年，水晶杯那是一定有的，不给念念，难道还能给旁人？” 　　邱宾白才不会被傅少峰糊弄过去，一个水晶杯才不值得他专门过来。 　　这个想法一出来，邱宾白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如今真是不同以往了，要是带骆东宁那会儿，给个水晶杯他能乐死，搞不好还得上上下下都打点妥当才能拿的到。 　　可惜，骆东宁连个让他打点的机会都挣不到，不是一线小生，也没有过硬作品，演技人气两头不靠，只能是想的美啊。 　　水晶杯是什么呢？ 　　是金天鹅电视节的奖杯，金天鹅奖的奖杯是金杯。 　　金杯才是视帝视后的身份证明。 　　金天鹅电视节颁奖的时候会同时颁发两种奖杯，有时候是一个演员同时获得双杯，有时候则分开发。 　　水晶杯不过是个添头罢了，但因为挂了金天鹅的名头，对年轻演员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奖。 　　当下年轻一辈男女艺人，别说了金杯了，水晶杯也没几个有啊。 　　物以稀为贵。 　　所以，换了以前的邱宾白，手下艺人有个水晶杯他都要十分欢喜。 　　不过，因为迟念的存在，水晶杯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who care？ 　　有底气的邱宾白捋捋思路，愈发有底气了，“傅大哥，我来找你，难道能是为了个水晶杯？不是我自卖自夸，念念的演技当不当得上一只金杯？” 　　邱宾白直接把话讲明白了。 　　摸着良心说话，傅少峰必须承认，迟念拿金天鹅，那是够格的，她是年轻一辈的稀有分子。 　　前两天评委聚在一起搞作品提名，事后聚餐，他和台长都在，还说起过迟念呢。 　　大家都觉得这姑娘有前途，大好前途。 　　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迟念演戏有两把刷子，人红演技还好，这才是正经的花旦。 　　这样的人，拿奖是一定会拿的，于情于理都得让她拿，处于对后辈的关爱，也得给她点鼓励啊。 　　不过，拿奖也有个早晚问题，迟念才出道多久，她拿奖太早，排在她前头的前辈们怎么办？ 　　“迟念演技还是没话说的，金杯将来肯定也会给她，别说金杯了，就是辛夷奖，敦煌奖，只要迟念不把路走窄了，过几年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将来太远，只争朝夕啊，傅大哥。” 　　邱宾白才不要什么将来，金天鹅两年举办一届，错过了今年，就得等两年后了。 　　迟念拍完《刀尖上的舞蹈》，邱宾白就觉得接下来应该走电影圈，电视剧圈子不可久留，就算能在电视剧圈子拿最顶级的片酬，论起咖位来，也是要吃亏的。 　　电影就是比电视剧格调高，而且以迟念的年龄，很多正剧女主她是不能演的，真要蹉跎到能演的年龄，那就得转青衣路子了。 　　这是万万不行的，花旦路子才是女演员能分到最大娱乐圈红利的路子，必须从电视剧转电影。 　　转之前，要尽可能地捞够资本，这样才能在竞争激烈的电影圈有进可攻退可守的资本。 　　有什么比视后的名头更能成为讨价还价的资本呢？ 　　如果一个奖杯不够，三个呢？ 　　邱宾白在心里谋划了个他的同行可能想都不敢想的换圈策略，他要搞个大新闻！ 　　金天鹅的金杯，只是第一步罢了。 　　这件事，邱宾白谁也没告诉，连迟念都没说，只嘱咐她好好拍戏，也只有戏拍好了，才有后两步路可走。 　　先敲定金天鹅，再跟迟念讲他的谋划，这是邱宾白的计划。 　　傅少峰哪里能知道邱宾白胆子这么大，光是一个金天鹅，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听了邱宾白的话，劝道：“过两年又如何？迟念资历太浅了，去年可是她出现在上星卫视的第一年，两年后，刚刚好，你看这圈里的小花旦，路有比她走得更顺的么？” 　　“不短啦，迈过12月，其实今年已经是念念出道第三年了，怎么能说短呢？而且同期小花旦，念念什么地位，傅大哥你不知道，她参加活动，什么座次，什么待遇，傅大哥，你还会不知道？” 　　“行，我是没问题，可这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你别逼我了。其实，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您讲。” 　　“金天鹅今年是六月办，作品申报日期要到五月才截止，《繁花》如果是香柚的剧，我觉得报《繁花》那还不是手拿把攥？谁能说个不字？”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老狐狸。 　　《繁花》当然是不行的，会不会卖给香柚，也不是他邱宾白说了算。 　　“傅大哥，你别难为我，我就是个经纪人，上司是王姐，上司的上司是陈哥，AG经济在影视那里虽然说的上话，可也没那么大脸面。” 　　“可是报《一吻定情》，把握不够大啊，题材上会受到限制，虽然金天鹅在这方面是宽容态度，可评委还是有考量的。” 　　“我来，先找您，也不是想靠您就把事情办下来，这不是跟您最熟悉，所以才先拜访嘛。 　　AG想要的不多，也不叫人难做，只是想求个公平的评审环境，希望一碗水端平，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听了邱宾白的话，傅少峰太阳穴一跳，“这是AG的意思？可我怎么听说李蕙和苏婧都在运作？” 　　邱宾白看起来对这话相当不屑，“她俩？如果不是楚卿出事，轮得到李蕙运作金天鹅？至于苏婧，念念都拿辛夷奖了苏婧却只有个提名，我觉得金天鹅就算跟辛夷奖有差距，也不愿意拾人牙慧吧。而且您觉得我们总裁跟宋衍什么关系？” 　　宋毂，宋衍…… 　　都姓宋，想起两个人的脸，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兄弟？ 　　想起宋衍，就很难不想起迟念，他俩的关系，圈内都猜是…… 　　嘶，傅少峰知道邱宾白什么意思了。 　　如此说来，AG的总裁跟迟念的关系自然比新加入的李蕙和苏婧近太多了。 　　那AG的态度还用问么？ 　　这AG公主的名头，日后怕不是得换换了？ 　　傅少峰自觉参透了很多东西，默然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还迟念这一年情的，给她出份力。” 　　邱宾白扯虎皮做大旗成功，心里偷着乐，面上很真挚地道谢。 　　“那就太感谢傅大哥了，虽然《繁花》卖剧的事我说不上话，可念念那里，我是一定要讲的。” 　　告诉了迟念，等于卖好了宋毂，其实也不用他出太大力，几句好话而已，迟念演技放在那里，《一吻定情》又是今年给台里挣了大脸面的大爆剧，他说好话是应该的。 　　这买卖做的划算，傅少峰很满意。 　　至于别的人，关他什么事。 　　研究一下怎么买到《谋宫》是正经，古装剧播放量限额又降了，得精打细算啊。 　　―――――――――――――― 　　一线男性时尚杂志《Earl》的实习编辑钟晓最近发现了个大秘密。 　　按她八卦的个性，其实一旦知道了某个秘密是瞒不过两个小时的。 　　可她硬是憋到了最新一期杂志开卖。 　　五分钟内秒空6w本，顶级流量水准。 　　据说这还是封面小生的人气因为转影视曝光率下降而有所回落的结果。 　　前年人气最旺的时候，选秀粉用三分钟秒掉了10w本别家杂志。 　　钟晓之所以能憋住，是因为她知道的秘密和封面小生有关。 　　倒不是她为了杂志社着想怕影响销量，是因为她是个cp粉。 　　没错，她是颂念cp粉，看《一吻定情》新入坑的cpf，正处于热情爆发期，新鲜热乎着呢。 　　天天看发现的小号磕糖，甜得她想发疯。 　　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因为一个人磕太寂寞了，她要找个人分享。 　　打开磕cp专用小号，钟晓给一个关系非常好的磕cp亲友发了消息。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一场风暴的开始。 　　第90章、玩火 ... 　　在心里坚信的自己搞得cp是真的，跟突然有一天被告知你搞得cp真的是真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概在于，前者是所有cp女孩的信念，后者只属于少数中少数幸运分子。 　　陈妙自高中踩进搞cp大坑，因为自身的cp粉体质基本没粉过单人，常年活在被单人粉攻击一线，期间cp惨烈be者有、平淡be者有、幸福he者甚少。 　　尤其是男女cp，有一方恋爱，对象却不是相方，对cp粉来说堪称是大型毕业现场，如果是娱乐圈cp，反噬可能尤其剧烈，当场对恋爱方粉转黑也是常有的。 　　陈妙对此的选择是，只要我爬墙够快，be就追不上我。 　　她喜欢新鲜感，也不长情，可能cp还甜着呢，她已经说拜拜了。 　　然后，在某个夜晚，她无意中打开了一档叫《IDOL养成计划》的综艺，没搞男男，也没搞女女，她搞了对风险性极高的双top型cp。 　　从此一入颂念深似海，不知今夕是何夕。 　　元旦这天，抱着满足的心情看完《一吻定情》大结局，陈妙掐指一算，才发现她居然已经粉了颂念很久了。 　　微博cp榜，颂念高居榜首也很久了。 　　这cp有毒！ 　　陈妙也搞不懂她为什么没脱，对外宣称是年纪大了不如小时候有精力了，躺在颂念的糖堆上养老。 　　然后元旦过了还没几天，新一年的奋斗计划表都没做完呢，她混的cp群里爆了个惊天大料。 　　陈妙在上班通勤路上被告知：您好，恭喜您，您的cp成真了。 　　这简直是多年非酋小可怜，一朝欧气爆发，连抽SSR型暴击。 　　陈妙因为这个，差点地铁坐过站。 　　讲消息的妹子刚说完【确认恋爱，有锤】 　　群里就直接消息刷屏了，这消息太猛了，搁哪家cp粉身上都遭不住啊。 　　逼得群主开了全员禁言。 　　群主：【柴犬式大家都冷静，听我说.jpg】 　　群主：不要激动！！虽然我也很激动！！放了锤再说，别磕了假糖！！ 　　终于暂时止住了群里的狂热气氛，说有锤的妹子抛了张长图出来。 　　长图图文兼备，思路情绪，从一只古董银烟盒把宋衍和一个叫@cynics与第欧根尼的微博账户联系了起来，然后是相当多的细节对比。 　　结论就是@cynics与第欧根尼是宋衍小号，@Owl与狸奴他娘是迟念的养宠小号。 　　虽然两个账户上没有任何亲密合照，或者过于亲密的言语互动，但是决定性证据是迟念和宋衍一起过年了。 　　宋衍的微博评论证实过年期间迟念的晒猫照是他拍的。 　　两个单身的男女青年一起过农历新年！ 　　不是cpf都会觉得他俩有什么，至于cpf，cpf已经上天了，炸裂成烟花，恨不得自己掏九块九偷了户口本挟持两个人立马进民政局。 　　整个上午，陈妙根本无心工作，时刻准备摸鱼，疯狂刷群，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如今的信息传播速度很快，陈妙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图片还只是在cp粉那里到处流传，结果一个小时以后颂念恋爱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上午10点钟，来到热搜第一。 　　微博直接因此出现了卡顿情况，瘫痪了。 　　当红生花疑似恋爱，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娱乐圈媒体在工作日看见从粉丝那里流传出来的分析长图，都懵了。 　　但是不管是对于粉丝还是媒体，对于这个消息，居然不会觉得有多震撼，也不会太过于意外。 　　反而在心里暗暗觉得，终于来了，像一只悬在心头的靴子落了地。 　　迟念和宋衍从综艺时期就是百家号的编排对象，他俩但凡在一个场合出现，媒体绝对要拿来当话题。 　　再算算合作次数，很多圈内人都觉得合作太频繁了，这一般就是谈恋爱的前兆。 　　但是热度沸腾是非常可以理解的，猜他俩谈了，和如今有极大概率证明他俩谈了，那还是两码事的。 　　吃瓜群众和粉丝纷纷涌入两人小号，逐条微博做阅读理解，有手快的营销号已经开始拿着微博内容写文章分析了。 　　AG当然是一片大乱，公关部数脸懵逼，之前没有任何预警，王玫和邱宾白也没很他们报备过可能性，这简直是突然袭击。 　　公关部老大第一反应就是给王玫和邱宾白打电话，这种时候当然是打不通的，干脆直接去办公室找人。 　　王玫和邱宾白在干嘛？ 　　当然是在联系两位当事人。 　　迟念和宋衍都不在内地，他俩在香港拍戏。 　　―――――――――――― 　　虽然《繁花将尽》剧组在服化道上出手大方，但是在能省的地方，剧组还是会省的。 　　比如职业办公地点用的是AG总部大楼，前年内部重新装修过，连宋毂都让出了自己的总裁办公室用于拍摄。 　　至于室内戏，因为有迟念的缘故，在S市得以借用到了迟立女士的两处房产。 　　一处是临黄浦江的高级平层公寓，一处是有S市特色的百年历史的花园洋房。 　　内地明星近些年挣钱不少，购屋置业是普遍诉求。 　　孙筱因为做了李睿女朋友的缘故，也见识过不少有钱人。 　　可拍《繁花将尽》还是让她大长见识，更别说处于起步期的丁笑璇了。 　　一般人对豪宅的想象是什么样的？ 　　大概分为两种，要么是欧洲式的金碧辉煌，洛可可式的浓郁装饰风格，像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那样的奢靡；要么是古典中式装修，什么紫檀红木家具都摆上，必要高古深邃，富丽堂皇才好。 　　可这两种风格，其实对有钱人要求极高，欧式很容易装修成金闪闪的暴发户风格，中式对房屋主人的文化修养提出了极高要求。 　　以孙筱的眼光，她看过的很多豪宅，给人感觉就是有钱，或者非常有钱。 　　看的多了，还会觉得有些千篇一律。 　　而第一次来到迟念家里的时候，孙筱的感觉不是有钱，而是有些不敢下脚。 　　并不是因为第一眼看起来有多奢华，而是整间屋子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等拍完戏，孙筱暗暗下决心，她以后的房子也要这么装修。 　　也因为迟念的大方出借，让丁笑璇和孙筱终于见到了她传说中的衣帽间。 　　原本是一层两户的格局，但是当年迟立女士购楼的时候出手豪爽，两户全买，然后打通，当一套用。 　　屋子一共就两个主人，闲置空间相当大。 　　所以，迟念和她母亲的衣帽间是分开的。 　　等见识过迟念母亲的衣帽间，丁笑璇觉得迟念平时真的算非常低调且“朴素”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衣帽间是需要雇人专门打理的，且要价不菲。 　　公寓主人其实并不常住于此，可还是要花费许多人力物力使房屋处于可以随时入住的状态。 　　迟念揭过迟立女士短，公寓购置下来已经十多年了，随着迟立女士审美水准不断提升，这套房子前前后后装修过四次。 　　现在剧组众人看到的样子，是迟念出道前几个月才装修完毕的。 　　迟立女士完全不像大部分富一代，她很注重个人享受，人生原则是挣钱就是为了花，既然花钱，就必须会怎么花，花的有品位，为此吃再多亏也不可惜，就当交学费了。 　　有这样的妈妈，作为的女儿的迟念有好品味完全不奇怪，全是钱砸出来的。 　　迟念在审美上因为没有家世传承而缺少或不足的部分，迟立女士先行探路全搞明白了，做女儿的自然会少走很多弯路。 　　至于那套独栋花园洋房，是民国时期著名建筑设计师邬达克的作品，迟立女士出于一个商人的精明，保持了她买下时的装修风格，连家具配置也要用全套欧洲古董家具，为此在这些年经常参加各式古董家具拍卖会。 　　买房当然不仅是为了自住，等待地产升值也是重要原因。 　　两套房产买的时候价格让等闲人咋舌，可这些年S市飞涨的房价，足以证明当初买房决策的重要性。 　　剧组用房时，房子的主人迟立女士并不在国内，她人在纽约。 　　元旦之后，《繁花将尽》整个剧组转换拍摄场地，来到香港拍摄与陆家老宅有关的戏份。 　　转到香港后，自然是借用宋家的房子，目前用的是位于大浪湾的别墅。 　　除了大浪湾，还有一处浅水湾赫兰道的四层房屋也被出借。 　　香港是典型的人多地少，房价高企不下。 　　宋家起初做船运业，是船王之一，在船运业低迷以前弃海登岸，把钱大部分投入了地产业，家族企业永基就是主做地产开发，商业地产不计其数，自然不会缺了豪宅。 　　宋家老宅是借不到的，如今能被剧组用的两处，是长房私产，也就是宋毂和宋衍的父亲以自己的私人资金购置的，他是促成宋家放弃船运业转攻地产业的关键人物。 　　其实不管是内地还是香港，房地产业都催生了相当多的富豪，做大的那些，则会成为顶级巨富。 　　以宋家为例，八十年代买下的大浪湾3号，作价800w港币，如今因为地产升值翻了20倍还多，只要地区政治经济局势保持相对稳定，有什么投资能取得比地产更加稳定又丰厚的资金回报？ 　　住在大浪湾附近的少有近几十年才发迹的新富豪，因为整个区域业主组建了有自治权的业主委员会，房屋交易需要全体业主投票决定，这使得香港富豪以拥有大浪湾的房子为荣，交易频率极低。 　　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上午，《繁花将尽》剧组尚且还不知道网络上的纷纷扰扰的时候，大家正愉快地进行着今天的拍摄行程。 　　迟念上午没戏份，吃过早饭，在别墅自带的游泳池里游泳。 　　游泳是很适合女明星的运动，对身材的塑形效果很棒。 　　宋衍在书房处理完他的个人基金事物，来院子里透气的时候，正好看到淡蓝色游泳池里有条美人鱼。 　　索性坐在泳池边上的太阳椅上看迟念游，迟念游得颇为专业，挥臂和转身动作都很标准，看起来赏心悦目。 　　宋衍这么大一个活人，迟念当然知道他过来了，但是没管，游完给自己定下的距离，方才停下来。 　　划水到宋衍附近，浮起上身，把胳膊放在了泳池边上，脸上自然没带妆，素面朝天，水气淋漓。 　　朝宋衍招了招手。 　　宋衍起身，走到迟念近处，蹲了下来。 　　他的眼神不带一丝色气，用纯然欣赏的眼光打量着穿了运动泳衣的迟念。 　　却偏偏吹了个有些轻浮感的口哨。 　　迟念向宋衍伸出手，宋衍不疑有他，也伸手过去。 　　却不料迟念早有预谋，猛地用力，将宋衍拉下了水池，溅起一大片水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迟念笑着抹掉脸上的水珠，看宋衍狼狈地从水底游上来。 　　“又调皮。” 　　宋衍的家居服被水浸湿，贴在身上不舒服，索性解开扣子，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有结实漂亮肌肉的上半身。 　　“陆斯年才会吹口哨，而顾承欢会这样调皮。” 　　“那迟念呢？” 　　“迟念会不满意宋衍对她没欲望。” 　　迟念话刚说完，就被宋衍从背后抱住了，但是宋衍没敢抱太紧。 　　宋衍低头，正好让唇划过迟念耳边，看着迟念泛起粉色的耳垂和侧脸，却不讲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时间好像过的无比漫长。 　　迟念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虽然是她先动的手，可她在宋衍面前一向不太讲理。 　　“喂，这时候你不应该说‘女人，别玩火’之类的。” 　　“如果是陆斯年，他确实有可能这么跟顾承欢讲话，可刚刚跟我说话的是迟念。” 　　宋衍是在迟念颈侧，耳边边说出的话，青年男人的气息离得太近，迟念只觉得又麻又痒，水体温度低，她靠在宋衍胸上，宋衍的体温让她觉得烫。 　　糟了，好像玩火玩出事了。 　　“那宋衍应该说什么？” 　　迟念不肯先行认输，主动挣脱宋衍搂着她的双手，转过身来看他。 　　光脚站在游泳池里，身高差比平时要大，迟念必须仰起头才能看见宋衍那张无故就会让人心动的脸。 　　怎么高中的时候不觉得他长这么好看？迟念有些疑惑地想到。 　　“宋衍会说，他怕迟念分不清她自己是迟念还是顾承欢，也怕迟念分不清他是宋衍还是陆斯年。” 　　“那你能分清你是宋衍还是陆斯年么？” 　　“能。” 　　“怎么分？” 　　“陆斯年有趣，我没趣。刚刚如果是陆斯年会选择吻你，可惜，是宋衍，他虽然心里很想，但是只敢抱你。” 　　“那好，我也告诉你，顾承欢有趣，我没趣，刚刚如果是顾承欢，她会选择跟你调/情，可惜，是迟念，她虽然觉得你很符合她的审美，但是她只敢试探一句。” 　　“哦，只是长相符合审美啊。” 　　宋衍摸了摸他英挺的鼻子，颇为遗憾道。 　　“不满意算了！” 　　宋衍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熟练地伸手揉了揉迟念的脑袋，笑起来是阳光与北冰洋的冰山相遇，耀目而刺眼。 　　“哎呀，别揉了，又不是撸狸奴。” 　　“你和狸奴简直一模一样，凶起来一副我超凶的样子，伸爪子毫不含糊，想跟人亲近的时候，反倒不会了，狸奴不太会撒娇，你也是，它好歹会蹭着人转来转去，到你，你还不如你儿子，就会口是心非。” 　　迟念被宋衍把心思解剖了个通透，彻底恼羞成怒。 　　“就你知道，不想理你了>_<￤￤￤” 　　宋衍正待说些什么，就见迟念的助理小韩绕过花树，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跑了过来。 　　“念念姐，你养猫的微博号被发现了，现在全网都在说你跟衍哥谈恋爱了。” 　　迟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养猫的小号怎么能跟谈恋爱扯上关系？ 　　宋衍听完小韩的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头一回喜欢粉丝对他私生活的寻根究底。 　　第91章、官宣 ... 　　“来，虽然我手机已经被打爆了，但是问题还是得一个一个解决。” 　　隔着S市到香港的空间距离，王玫在视频一头表情严肃地说道。 　　邱宾白跟她坐在一起，神情焦急，后悔道：“我就不该同意你给那个小畜生开微博。” 　　迟念不乐意了，感觉她作为铲屎官的尊严受到了冒犯。“说谁呢？说谁呢！那是我儿砸！” 　　“行行行，那是你儿砸，你儿砸刚给我抓了抓了好长一道疤，你瞅瞅。” 　　说着，邱宾白挽起衣服袖子给迟念看，好心没好报啊，带着顶级猫粮给那只胖猫上供，结果见面就是一顿狠挠。 　　“咳咳”，王玫不满意了，眼神威严地给了邱宾白好几个犀利眼刀。 　　都什么时候了，尽说些说些废话。 　　邱宾白果断认怂，闭嘴了。 　　“第一件事，网上爆出来的小号是你俩的吧？” 　　迟念和宋衍同时点头。 　　王玫在视频里生气地用手拍了拍桌子，“迟念好歹还跟邱宾白报备过，宋衍，你呢？” 　　如果说迟念还有几分因为惹了麻烦的不好意思，宋衍此时看起来就是相当淡定。 　　只见他相当淡定地说道：“玫姐，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事已至此，一共两个选择，承认，或者，否认。” 　　王玫拿宋衍向来是没什么办法的，无奈地叹口气，只能问他道：“你闯出来的祸，你自己觉得应该怎么收场？” 　　“否认的话，大家会信么？” 　　王玫和邱宾白想想网络舆论，都摇头。 　　邱宾白更是补刀道：“发个澄清声明大概会被嘲到天荒地老吧，只能起到安抚女友粉的作用。” 　　邱宾白说完就感觉他又被王玫刮了好几个眼刀。 　　但是还是坚强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反正你们俩的关系，不管是圈内圈外都知道很好，要放韩国，估计得认证国民情侣称号，要说只是‘朋友’，那跟半夜看荧光剧本岂不是异曲同工？哪家异性朋友能好到一起过年啊？就算真有那么好的，可这属于超出一般人常识和常情。” 　　“我和宋衍确实是情况特殊，这不是我们俩都没地方过节，所以……” 　　迟念越说气越弱，她跟宋衍的关系确实不能用朋友两个字来概括。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以前那么多春节，自己一个人都能过，怎么去年就答应了宋衍要一起过呢？ 　　迟念心虚了。 　　视频里的两个经纪人此时反倒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宋衍。 　　王玫既心痛又觉得好笑，“一层窗户纸的事，某些人捅了三年，结果还没把人骗到手，结果这个人居然还吸了最多的女友粉，这叫什么事啊。” 　　“因为确实不好骗啊，不过现在除了她自己，全世界都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了。” 　　宋衍和迟念现在并排坐在一起，宋衍话说完，迟念顿时觉得缩手缩脚，超想捂脸。 　　其实要不是小韩突然袭击，可能…… 　　算了算了，她鸵鸟地想着，反正可能性被小韩打断了。 　　喃喃道：“要不然，就承认吧。” 　　“行，那就顺水推舟认下了，怎么官宣？你俩发微博是必须的，要不要公司出声明？还有怎么官宣也有讲究，是高调秀恩爱让单身狗把你俩烧死呢？还是低调处理@一下，发个文字博？还有恋爱时间线怎么说，公关那里找人写东西，得有个定论。” 　　“啥？恋爱时间线？没有那玩意，我们俩反正莫名其妙就……” 　　迟念话没说完，宋衍在视频中看不到的地方握住了她的手。 　　他俩肢体接触不算少，平时宋衍就爱通过身高优势揉她的头，拍戏的时候更多，因为老是演恋人或者夫妻，除了吻戏借位之外，其他动作，什么深情搂啊公主抱啊之类的，超熟练的。 　　咦？ 　　现在想起来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_(:3 」∠)_ 　　这种事熟练才奇怪吧，摔！ 　　可现在这个环境，宋衍突然伸爪子，迟念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能去看宋衍。 　　宋衍干了小动作，看起来却仿佛他什么都没做，脸都不带红的。 　　跟王玫讲道：“公司不需要发声明了，微博怎么发，我和迟念商量一下，至于别的，我处理完正事再说。” 　　嘎，正事？现在除了怎么处理这件事还有什么正事？ 　　除了宋衍，剩下的三个人齐齐呈现三脸懵逼状态。 　　王玫刚想问，就看见宋衍扭头亲了迟念一下。 　　王玫：？？？？ 　　邱宾白：？？？？ 　　迟念：(⊙o⊙)？ 　　迟念都没反应过来，她只知道宋衍那张帅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就被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嘴唇很软，宋衍气息又清冽，迟念感觉很舒服。 　　刚反应过来这是被偷吻了，就听见宋衍的声音：“正事是认证一下我俩确实恋爱了。” 　　透！这不民主！ 　　她还没同意呢！告白呢！鲜花呢！ 　　迟念脸烧得通红，刚想抗议，宋衍把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直接关了。 　　也不管王玫和邱宾白面对突然而来黑屏可能会有有多抓狂。 　　宋衍关了电脑，把迟念抱到自己怀里，只感受到了象征性的挣扎力度。 　　真轻，比拍戏时候抱她还要轻，像抱着朵云，柔软又轻盈。 　　没有涂任何唇脂，可比涂了还诱人，娇艳欲滴，尝起来是甜的。 　　宋衍眸色幽深，心上烧起了一场漫天大火。 　　拦住迟念的腰，复又袭上了她的唇，他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 　　食髓知味。 　　迟念脑袋昏昏沉沉的，心想她是应该揍宋衍呢，揍宋衍呢，还是揍宋衍呢？ 　　可实际上却是被男人的美色迷晕了头，被荷尔蒙烧昏了脑，只顾唇舌交缠，口齿生津，情动难忍。 　　迟念意识彻底清醒，还是因为小韩有事敲门，因为门没锁，小韩探脑袋进来，被自己看到的情形惊呆了，掩耳盗铃地重新关上了门，关门之前还说：“额，我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个鬼，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这场景过于刺激了，光看都觉得面红心跳，脸红耳赤。 　　虽说平日里也看迟念和宋衍笑闹说话，觉得很宠很搭。 　　没想到你们俩私下里居然这么热辣，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小韩，怎么了？” 　　隔着门板，小韩觉得自己心跳的有点快，听见迟念声音，才慢慢平复。 　　对了，有要紧事要说。 　　“念念姐，门禁那里说，有个自称是你母亲的人来看你，问要不要放进来。” 　　迟念：？？？？ 　　怎么感觉，被……被抓奸了？ 　　―――――――――――――― 　　一同追星的小姐妹告诉刘曼出大事了的时候，刘曼正在上课。 　　老教授照本宣科地念着教材，声音相当催眠。 　　刘曼趴在桌子上，困倦地划拉手机，还没点名呢，为了考勤，坚持住！ 　　然后就被大消息震清醒了。 　　刘曼作为一只隐形颂念cp粉，她倒是不怎么难过，反而有些窃喜。 　　看完梳理锤的长图，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几天前的深夜在八卦论坛看到的那个树洞贴。 　　居然是真的，好可惜，怎么就被删了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没截图。 　　接下来就是粉群大乱，说什么的都有。 　　有些激进的战斗粉已经跟宋衍家的战斗粉开撕了，大多数人在等AG的反应，等两个当事人的反应。 　　刘曼打个哈欠，看各处反应。 　　幸灾乐祸的有、预测大规模脱粉景象即将到来的有、信誓旦旦说自己要有预料的有、讨论谈恋爱是不是偶像失德的也有…… 　　刘曼不是以前那个刚接触粉圈的小菜鸡了，她看着各种反应，只觉得有些无聊。 　　混了几年粉圈，刘曼清楚粉圈的虚幻，其实娱乐圈粉丝看起来人多，可真正的有购买力人群并不多，跟吃瓜群众和沉默的大多数比起来，在人数上更是不值一提。 　　但是任何群体都会自我拔高，错误认识群体的影响力和重要性。 　　刘曼最狂热的时候，知道她对于迟念并不重要，但是她觉得她参与的粉丝群体具有很大的力量，各种打投各种秒杂志行为，都在证明这一点。 　　可第一次清醒来的很早，看完《无限重生：富江》的时候，刘曼在八卦论坛满屏的吹嘘贴里，突然就清醒了。 　　《富江》的逆天播放量与拉新量，刷屏般的社会讨论度，迟念的演技。 　　这些东西，不是粉丝能做到的，能带来的。 　　粉丝能做锦上添花事，也只能做到如此。 　　送人上青云，粉丝的存在，至多不过送第一程。 　　而后如何，看的是偶像的个人运道，天赋还有努力。 　　粉丝再爱偶像，也不能帮她/他出产好作品；粉丝刷出来的无效数据即使能一时有用，也会在某天不再被认可；内地娱乐圈生态决定了真正的好资源不是通过粉丝影响力可以获得的，一个艺人能不能走得更远，更不是粉丝所能决定的。 　　如果一个艺人，会因为谈恋爱而糊掉，会无法长久走下去，那只能证明艺人本身足够悲哀，因为他除了粉丝，自身再也没有任何能在圈子里可称道之处。 　　粉这样的偶像，对粉丝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上午10：15 　　久未发微博的宋衍上线了，迟念几乎同时上线。 　　@宋衍：[cp]申请成为狸奴他爹。 [/cp] 　　@迟念：[cp]批准。 [/cp] 　　刘曼给宋衍和迟念的微博分别点了赞。 　　这一年，她大四。 　　预感到，不管是对于喜欢的偶像，还是她自己，可能都是新生活的开始。 　　第92章、社交 ... 　　于菀柔待在她妈妈和她爸爸的前妻之间，只觉得尴尬得要命。 　　要不是还有其他人作陪，要不是有求于人，于菀柔恨不得立时找个借口溜走。 　　两个都年近五十的女人倒是一副看起来似乎相交甚笃的模样，跟陪同逛街的邝太太言笑晏晏，话好像永远都说不完。 　　在场的两位男士，冯忆安和宋辰聊些没意思的生意经。 　　虽然因为教养足够好，并没有显出陪女人逛街的不情愿来，可于菀柔知道她哥和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宋家少爷都会为此感到无聊。 　　至于陪在她身边，用蹩脚的普通话喋喋不休，谈着大浪湾社交圈里八卦的邝小姐，于菀柔一边时不时附和一下，一边在心里狂翻白眼。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念过她在内地的社交圈子。 　　邝小姐一面摄服于她家的资产规模，一面又自傲于自己身处大浪湾的老派富豪圈子，隐隐看不起她家这样的“新贵”。 　　离宋家老爷子八十八岁大寿还有一星期，虽然不是整寿，可数字吉利，宋家决定大办。 　　整个香港有资格进入宋家社交圈的太太小姐们全都在为此作准备。 　　原本于菀柔是不用对此有什么举动的，可谁叫她那位异母姐姐找了个宋家人当男朋友，而她爸爸又没有反对呢。 　　宋家给她全家都发了请帖，这就是家世相当的用处了，如果她姐姐真的只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娱乐圈明星，哪怕再红，没有得到家人认可的婚姻打算之前，宋家也会很谨慎的。 　　可如今不过恋情刚刚曝光，就送上请帖，无非是表明他们对她这个姐姐的态度。 　　越富越有势利眼。 　　跟迟念的妈妈比起来，于菀柔是知道她妈妈的好处的，她妈妈是外公的幺女，从小就受尽宠爱，第一次婚姻不如意，也有娘家帮出头管离婚，还生怕她因此有了什么心理问题，寻摸再婚对象的时候，恰恰好，遇上了刚离婚的黄金单身汉于文泉。 　　她妈这辈子最大的麻烦是怎么避开前夫，而与这种这种苦恼相提并论的是眼角多了条皱纹，她哥冯忆安不愿意去见相亲对象。 　　于菀柔眼里，她妈心理上怕是比她还年轻，她妈这些年就没长大过。 　　马上五十岁了还像个小女孩，很多男人就喜欢这样的女人，美丽温顺，重视家庭，生活围着丈夫和孩子转，无忧无虑，即使发愁，愁得也是如昨夜宴会上的玫瑰花开败了这样的小事。 　　以于菀柔看的那些小说，像她妈这样的女人，大多年轻时候就被摧折了，可现实就是她妈天生好命，即使遇人不淑，再婚对象也能羡煞旁人。 　　所以，在跟迟念妈妈接触以前，于菀柔一直都都不清楚迟念的妈妈为什么会跟她爸爸离婚。 　　不是于菀柔偏袒自己爸爸，从她记事起，印象里的爸爸就是个完美男人。 　　事业成功，注重家庭，长相也很儒雅，年轻时肯定是个好看的男人，她从来没见她爸跟她妈起过争执。 　　至于出轨？那是什么？ 　　于菀柔只在别人家的故事听过这个词，虽然这些事现实里离她很近，可在她的心理上，却遥远得像舞台故事。 　　等来了香港，她妈带着她特地拜访迟念妈妈，于菀柔才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跟她爸离婚了。 　　这位闻名已久的迟立女士明明是五十岁的人了，可看着半点不像，倒不是像她妈那种心理上的晚熟，所以生理上连带着年轻。 　　两个女人相同的大概只有她们都是养尊处优多年，脸上皆看不见被生活琐事折磨过的痕迹。 　　迟女士衣品很好，梳着清爽的垂耳短发，白衬衫高腰卡其裤的日常穿着更显身形的挺拔利落，手上戴了几只细细的希腊式金手环，素净又大方。 　　第一眼望去，看身形绝不会让人觉得是四五十岁的女人，猜她是二十多岁的女郎的人怕是也有，只有凑近了看她的面庞和眼神，才能发觉她确实有些年龄了。 　　迟念的妈妈让于菀柔觉得超酷，赤手空拳打拼出一片天地的事业女性，为了减缓衰老速度，可以坚持多年洗冷水浴，但是却不会像很多贵妇那样去打针拉皮。 　　聊起养颜经，迟女士对常见医美手段很不在乎的样子，于菀柔还记得她讲话时的模样，“老了就是老了，骗自己有什么意思。” 　　那是种自信，她五十岁了还喜欢谈恋爱，并且不需要外力让她具备恋爱资本。 　　连伪装都不屑。 　　几天相处下来，于菀柔能判定这位迟女士是个拥有强大自我，果决执行力还有极强掌控欲的人。 　　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是一公一母也不行，她爸爸跟迟女士离婚，无非是两个拥有强大自我的人过不到一起去，他们这样的人，不仅要给自己做主，还要给别人做主。 　　她妈一生都在等别人给她做主，所以和她爸很相配。 　　如果没有这趟香港之行，于菀柔对这样的结论也许会很乐于接受，父母恩爱，会让她觉得自己比迟念幸福，她有的，迟念没有。 　　可是…… 　　唉，事情往往就坏在会出现不妙的转折词。 　　可是于菀柔看到了幸福底下的阴影，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存在总是会让于菀柔感受到这阴影。 　　爸爸更喜欢迟念，她妈妈以前安慰她，因为爸爸对这个姐姐有补偿心理，难免会多偏心一点。 　　如果只是这样，她万事不愁的妈妈，为什么会选择带她赴港呢？ 　　爸爸嘴上说只是小孩子谈恋爱，成与不成还很难讲，用不着太郑重，可转头就给了迟念恒信董事的头衔。 　　妈妈不傻，她心里也怕爸爸太偏心。 　　“维扬那些股份，妈妈可以当没看见，因为这是你爸爸离婚的时候就说好要给她的，可恒信不是，邝太太为什么需要巴结我，邝小姐为什么得围着你转，还不是因为有恒信在香港。” 　　恒信是一个由内地多个企业共同注资成立的香港公司，在全球金融危机过后对香港的地产、金融还有零售业进行了抄底式收购，吃相凶狠，堪称鲸吞蚕食，香港蔡氏更是直接被恒信吞掉了全副家业，当时港媒报道用的题目是“六龙过海”。 　　所谓六龙，是指恒信的六大股东，其中自然包括于文泉。 　　这次抄底也被叫做恒信风暴，因为吃相过凶，使得香港本地富豪对此心有余悸，并不欢迎内地富豪顺利踏入他们的社交圈。 　　可商人就是商人，岂止是邝太太和邝小姐，于菀柔看看正跟冯忆安相谈甚欢的宋辰，心底里嗤笑一声。 　　如果你踏不进某个圈子，只能说明你还不够有钱，或者，不够有势。 　　尽管很清楚这一点，可香港老牌富豪的圈子文化，还是叫于菀柔很不快活。 　　这个圈子不能贸然踏入，虽然可能好多家都希望给孙子娶个能继承百亿家产的媳妇，可面上还是得装模作样一番。 　　比起对她爸的警惕，迟女士在香港的贵妇人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她的立汇，今年在香港开业刚满十周年，已经是有钱人公认的购物好地，想买什么，首选就是立汇。 　　比起认识她，邝小姐更想认识她姐姐，因为邝小姐经营自己的“事业”，是个独立设计师。 　　有什么是比让个人品牌入驻立汇，再被迟念穿在身上更能打开局面的事呢？ 　　她妈结束跟迟念妈妈维持了多年的王不见王，选择低头，还不是为了她，需要由迟念妈妈带她走进这个陌生的社交圈子，知道她爸爸心意的情况下，跟迟念这个姐姐加强感情联系。 　　想起这些，于菀柔就有种沮丧。 　　可想起刚试过的那些用于参加各种场合的漂亮衣服，她又有些开心，内地社交圈还没讲究到这个份上，也许再过几十年也会这样的仪式感和庄重感。 　　财富总是会从单纯的财富转化成别的什么东西，人总是想要别的人拥有更多的优越感。 　　迟念会怎么看这些事？ 　　于菀柔无端地想知道迟念的看法，她心里想着的人此时就在她头顶上拍戏。 　　今天来立汇试衣服，也是因为她这个姐姐要来市中心拍戏，正好能拍完戏，然后把出席宋家老爷子寿宴的衣服一并试了。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可全世界都在将就她。 　　宋衍怎么看迟念的这种安排？ 　　于菀柔也试图观察陪着他们一行人的宋辰，可宋辰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非常绅士，委实看不出他有什么态度。 　　难道真的不在乎？ 　　迟女士虽然嘴上没少抱怨女儿选择进娱乐圈的决定，可她抱怨里也透着满意。 　　正像耳朵边飘来的妈妈辈的交谈话语那样。 　　“我这个年龄穿艳色不好，太浮了，最合适的是红色，可去年的夏装Rodríguez推了红色系，念念再推波助澜地那么一穿，整个下半年，满大街都是红裙子，当然得躲着已经流行开来的东西挑，再时髦的东西，泛滥开来就是俗气。” 　　长长一段话，重点藏在中间那句跟迟念有关的。 　　迟女士当然得意自己女儿引领风尚的能力。 　　于菀柔年纪不大，又没受过什么大挫折，其实她很羡慕迟念的这种风光。 　　邝小姐一面不赞同迟念太张扬，搞事业搞到进娱乐圈，一面又不情愿地承认迟念品味好，还说她很多朋友想跟迟念认识。 　　想想AG发给她的那个邀请，于菀柔心下有几分骚动，可是她妈不许。 　　等我回B市问爸爸，姐姐可以，妹妹当然也可以。 　　于菀柔心下如此想到。 　　“菀柔，菀柔！” 　　“啊？” 　　于菀柔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一时没注意到她哥冯忆安在喊她。 　　冯忆安看她这个样子，倒是笑了。 　　跟宋辰说道：“她们姐妹俩，发呆的时候最像，其余时候，真的不大像。” 　　于菀柔不喜欢自己哥哥提迟念，便有意岔开话题，问冯忆安道：“喊我干嘛？” 　　“问你想不想跟我们一道去楼上看看？” 　　“楼上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一堆人在拍戏。”，于菀柔嘟囔道。 　　“我只看过美国的片场，没见识过中国的片场，而且感觉已经好多年没跟宋衍说过话了，菀柔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嘛？” 　　邝小姐倒是有兴致，用娇嗲又蹩脚的普通话劝于菀柔道。 　　一共四个年轻人，三票对一票，于菀柔又不想参与她妈和迟女士的聊天，只能同意。 　　于是四人一道去看拍戏。 　　―――――――――――――――― 　　《繁花将尽》之所以要借用立汇的地方，是因为要拍一场男女主单独相处的戏。 　　女主顾承欢在故事开始就遭遇了情感败局，陆家六少陆肃雍接受家族安排，娶了豪门千金为妻。 　　顾承欢为人有心机，知道她与陆肃雍再无可能，她是不会做情妇的，倒不是道德上有什么顾虑，而是顾承欢觉得做情妇不值账。 　　将来能上位还好，上不了位她就亏大了，且她心知陆肃雍很喜欢自己，但是如此都不足以让他对抗家庭，那指望这个男人过个几年，为了韶华不再，人老珠黄的她做离婚决定，那是更不可能的事。 　　权衡之下，顾承欢打定主意寻找新的目标，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也为了避开陆肃雍新婚妻子可能有的猜疑，陆肃雍秘书这份工作势必是做不得了，顾承欢向来识趣，自己先行一步，申请了调职。 　　却不想昔日的竞争对手摆了她一道，顾承欢居然被指给了在陆家内部都不讨人喜欢的陆家四少陆斯年。 　　此君向来不务正业，劣迹斑斑，名义上管着陆氏集团下属的一家子公司，可只是偶尔上班，大部分时候，他都忙着带新认识的女朋友还有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到处冶游。 　　因为父亲早亡，在其他堂兄弟还需要跟家里领“零花钱”的时候，年满二十一岁的陆斯年已经获得了支配他父亲留给他的丰厚遗产的权力，大笔遗产可以供他尽情挥霍。 　　陆斯年放浪不羁，流连欢场，纵情声色，是典型的豪门纨绔。 　　跟着这样一个人自然是没什么前途的，顾承欢打定主意，早日摆脱这位上司。 　　可随着时间流逝，顾承欢发现陆斯年还有另一面，在两个人宛如探戈步一般的试探与猜谜中，顾承欢发觉陆斯年非但不是一无是处，反而在谋划着什么，而顾承欢表现给别人的假面，在陆斯年面前也渐渐无法维持。 　　你会爱上一个与自己互补的人，还是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 　　顾承欢曾经觉得是前者，可这个答案开始不那么坚定。 　　顾承欢生日这天，还要帮陆斯年追女孩。 　　□□少出手阔绰，包下整个商场，让自己中意的女友随便挑，却因为态度傲慢，在顾承欢精心安排的烛光晚餐里，被伤了自尊的女友泼了满脸红酒。 　　后续安排自然无法进行，顾承欢问陆斯年要不要跟商场说明取消安排。 　　陆斯年拒绝，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看过顾承欢的档案，今天是顾承欢的生日，于是叫顾承欢去挑礼物，喜欢什么拿什么，当他这个做老板的给下属送生日礼物了。 　　这就是《繁花将尽》第两百一十场的拍摄背景。 　　其实这部分剧情从剧本顺序上说，是在前面的位置，但是实际拍摄因为各种因素，并不是按剧本顺序一幕幕地拍。 　　迟念和宋衍昨天在赫兰道拍了男女主定情，今天却要倒回去拍两人相互试探的戏份。 　　冯忆安和于菀柔一行四人上来的时候，正拍到顾承欢跟陆斯年要烟抽的部分。 　　陆斯年感觉一阵女性的温软香气将自己笼罩，顾承欢长长的眼睫毛如鸦羽般浓密乌黑，她没跟他要打火机，衔着口中的烟凑上他叼在唇上的烟卷末端。 　　顾承欢总是这样大胆，她不会不懂她这个动作的暧昧含义。 　　可陆斯年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如果那些追逐他的女人这样做，他也许会索取一点惠而不费的“好处”，猎物自己送上门，还有什么好讲的。 　　可这是顾承欢，她明显不抱有嫁给他然后实现阶级跃升的幻想。 　　她亲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结束数段情史，利落地帮他收拾首尾，然后无情地将他的旧爱清除出他的视线。 　　聪明如顾承欢，当然不会觉得她就是那个让浪子回头的女人。 　　带着疑问，两个人一时间默然无语，各自吞云吐雾，漫步在大理石铺就的光滑走廊上。 　　顾承欢心情愉悦，她只吸了两口烟，就将烟熄灭扔进了垃圾桶。 　　她迈着轻快地步子在各式衣架之间挑选着自己中意的商品，试戴各色帽子和饰品。 　　陆斯年性子里惯有恶劣开始作祟，看着正拿着条早春新款连衣裙在身上比划的顾承欢，他以扳回一城的心态，用嘲讽的语气开腔：“顾承欢，为什么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还能这么开心？” 　　顾承欢却无动于衷，把手中的裙子挂了回去，又换了条摆在身前，对着穿衣镜猜想上身以后的效果。 　　“四少，如果你永远改不掉你毒舌又嘴贱的臭毛病，那我麻烦你至少在女人试衣服的时候不要张嘴。” 　　陆斯年危险地眯起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是快要生气的征兆。 　　可顾承欢对陆斯年的举动满不在乎，她把裙子挂回去，开始看另一排的真丝衬衫。 　　“得了吧，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四少，你难道要演给我看，暴躁易怒，动不动就给让人难堪的陆~四~少~” 　　顾承欢故意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婉转动听，妩媚动人。 　　陆斯年走到顾承欢身边，打量顾承欢注意着的东西。 　　意味深长道：“才三个月，我在你面前就无所遁形。” 　　“彼此彼此，才三个月，四少不也把我看的清清楚楚。” 　　顾承欢搭在衬衫柔滑布料上的手像象牙制品那样白而光洁，指甲呈现好看的微粉色，一只镶珍珠的手镯松松地套在腕上。 　　陆斯年知道，顾承欢是爱大钻的，但是以她个人的经济能力，这显然不可能。 　　小钻或者假钻，以顾承欢的品味，她当然不会选择，如此不如退而求其次，戴珍珠饰品，没有钻的璀璨，却也不失体面。 　　顾承欢是文化的受害者，这文化养育了如今的她，让她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也终有一天，会要了她的命。 　　陆斯年清楚顾承欢的向往，她走在钢丝上，一不小心就会摔下万丈深渊。 　　“顾承欢，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对我，就不像对着陆肃雍那样装模作样。” 　　“四少，我也好奇，为什么你对我，就不像你对别的女人那样柔情蜜意，哪怕那只是一时的也好，可从我到你身边第一天起，我就没享受过这样的福利待遇。” 　　“因为你不会被我捕捉，作为猎人，不喜欢太聪明的猎物。” 　　顾承欢朝陆斯年甜甜地笑了，转身去看新的商品，发出的声音却清醒而冷静。 　　“我也一样啊，四~少~，我不缺会对我甜言蜜语的男人，你知道我有这个资本。 　　可我跟他们周旋，又不是为了跟他们谈恋爱，恋爱和婚姻是两件事。 　　四少是个好情人，不是个好丈夫，何况四少连我的情人都懒得做。” 　　陆斯年跟着顾承欢身后，亦步亦趋。 　　女人穿着细高跟凉鞋，自然是光脚，脚趾上涂了樱桃红的蔻丹，脚踝白皙诱人。 　　顾承欢已经走到了珠宝柜台，正凝神看那些散发着迷人光芒的首饰。 　　陆斯年顺着顾承欢的目光，看见了一副钻石耳钉。 　　有些意外，他以为顾承欢会看更高价的东西。 　　“喜欢这个？” 　　陆斯年问道。 　　顾承欢移开视线，娇笑道：“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有男人给你送过类似的东西？” 　　“对啊，可惜我没要。” 　　“这倒是有些奇怪，送上门礼物，为什么不要，我今晚把别人不要的东西给你，你都能欢欢喜喜地挑来挑去。” 　　“因为一副钻石耳钉不够买我一辈子。” 　　“那顾小姐觉得什么够买你一辈子？” 　　陆斯年说完，用手捏起了顾承欢的下巴，他从顾承欢的声音里听出了异样。 　　女人眼睛里果然有了泪光。 　　“啧啧啧，怎么哭了呢，真被我搞哭了？” 　　陆斯年凑近顾承欢，对着她的眼睛轻轻吹气。 　　“不要哭，女人要在有所求的时候才哭，没有用处的哭泣只会让你看起来好欺负，而且，顾承欢，不要拿你那套应付男人的手段拿来应付我。” 　　顾承欢努力把眼泪逼回去，脸上哪还有半点悲伤，试图抓开陆斯年捏着她下巴的手，可力气不足以跟陆斯年抗衡。 　　“陆斯年，你就是个王八蛋！瞎子才会觉得你怜香惜玉。” 　　“顾小姐不是瞎子，所以不要对我有什么妄想。” 　　陆斯年松开手，却又抚上顾承欢的脸，感受女人如丝绸般的皮肤。 　　顾承欢着实是个美人，这点他得承认。 　　“我不叫你白流泪，挑套首饰吧，选最适合自己的，过几天陆肃雍要和我那位弟妹要庆祝蜜月归来，我总不能叫我的人被别人比下去，好好选，到时候别给我丢人。” 　　顾承欢破涕为笑，拉住陆斯年的袖子，“谁说□□少不怜香惜玉，该打。” 　　两个自认为看清对方的男女，究竟有没有动心，谁知道呢？ 　　“咔――非常好，这条过了。” 　　导演左腾满意地宣布道。 　　于菀柔看着跟自己印象里大相径庭，完全陌生的迟念，惊讶不已。 　　正因为知道迟念现实里样子，她才觉得惊讶，她这个姐姐，好像真的很会演戏，也很享受演戏。 　　第93章、传奇 ... 　　现代人总是先看了爱情故事，才去实践属于自己的爱情。 　　这也许是种属于传媒时代的无奈，不管是曾经的书籍还是广播，电视，还是如今全面入侵各个年龄段人群的网络，爱情总是个绕不开的叙事元素。 　　传媒制造的爱情，与实际生活中的爱情，当然不是一回事。 　　所以很多人在谈恋爱的时候，会体验到一种失落感。 　　没有什么神奇时刻，也没有文字影像中表现的那样曲折迂回，更别提什么惊心动魄。 　　于菀柔不缺人追，跟明星的颜值不好比，但是她在日常生活里确实是个小美女，还是个衣食无忧，会打扮，性子活泼的小美女。 　　恋爱对她不陌生，来香港之前，她刚跟第三任男朋友分手。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分手，于菀柔大概会回答，没感情了。 　　好吧，其实她跟这任前男友在一起刚满三个月。 　　于菀柔觉得这不是她的问题，那个男孩子长得挺好看，完全能带出去给小姐妹看。 　　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脸不能当饭吃，最重要的是，还有很多别的好看男孩子都愿意当她的男朋友。 　　在对男友的选择上，于菀柔觉得她和迟念彼此间有共同点。 　　很明显的，她俩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见了宋衍真人，于菀柔还有些庆幸她已经分手了，不然岂不是她不如人的又一强有力证明？ 　　于菀柔敢打保票，宋衍是她十九年人生里，见到过最好看的男人。 　　于菀柔相信她在以最近的距离地围观一段当下时间段里最为人所关注的爱情。 　　她以经历一段传奇的心态来参与进来，甚至想过若干年后会成为某本传记的被采访人，因为她和故事当事人之一的血缘关系，因为她的亲历性。 　　然后呢，然后她在赫兰道跟《繁花》剧组同吃同住的六天里，发现最有趣的事居然是看他们拍戏。 　　顾承欢和陆斯年的爱情故事才是她向往的那种爱情故事。 　　至于迟念和宋衍…… 　　这两个人，于菀柔很想不说也罢。 　　他俩的恋爱实际情况，让于菀柔失望，没什么故事性，只有长相跟传奇沾得上边。 　　于菀柔曾经很想和宋衍聊聊天，但是总是被宋衍那种礼节性的态度逼退，他并不是冷冰冰地不搭理她，相反，宋衍的态度彬彬有礼，脾气看起来也很好，可是就是能让人不自在，让你自动想走开。 　　于菀柔认识的第一个宋家子弟，宋辰，也是这样，两个人不愧是亲缘很近的堂兄弟，在处理这种事情上的手段一脉相传。 　　宋辰对她倒是挺好的，可对有意亲近他的邝小姐，和宋衍对她，如出一辙，看得出在温文尔雅，耐心应付面目下藏着的冷漠。 　　于菀柔懊恼过，她觉得自己遭到了无形的拒绝，宋家人都是看人下菜，后来发现，宋辰是视对象地位而定，而宋衍则是无差别对待，他对绝大多数人都这样。 　　剧组的明星小姐姐们倒是很友善，丁笑璇就安慰她，“衍哥他就是这样啦，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宋衍话最多的时候，大概是跟她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活泼一些。 　　比如她刚搬进来的第二天早饭时间，趁迟女士因为香港立汇有事要处理，没用早饭就走了，迟念在餐桌上声讨宋衍不应该请她妈过来住。 　　宋衍翻着财经早报，用着迟女士前一晚安排好的中西式合并早餐，悠然道：“迟阿姨这是为了你在考察我呢，反对不得。” 　　迟念拿叉子戳着描金白瓷餐具里的煎蛋，不满道：“她就差拿你当亲儿子了。” 　　“对亲生的可不会这样，能越看越满意的，是丈母娘看……” 　　迟念启动眼神杀人秘术，宋衍选择闭嘴。 　　这大概是通过区别对待能叫于菀柔咂摸出的一些情侣间的甜。 　　可在天性活泼的于菀柔看来，明明应该处于热恋期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像结婚几十年，以至于没什么话可说的老夫老妻。 　　她简直不能相信，可现实景象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真的有情侣能在独处时间，要不是固定路线的餐后散步，要不就是各自沉默看书或看电影看上几个小时，然后居然能满意地来个晚安吻就去睡觉。 　　说起睡觉，于菀柔更觉得痛苦了，迟念和宋衍生活相当规律，除非剧组拍大夜，不然一定会在晚上10点准时回房睡觉，然后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 　　于菀柔出于好奇，观察过迟念的生活，得出的结论是迟念生活方式很健康。 　　为了上镜，迟念维持着不太健康的体重，但是别的地方，她活得像个讲究养生的老年人。 　　于菀柔跟人在国外的闺密因为时差缘故熬夜聊天，撑到早上六点，吃过早饭才去睡觉。 　　那个时候，迟念晨跑回来在练台词。 　　和于菀柔在同居生活开始前的想象不同，不仅没有传奇性的爱情故事，也没有刺激好玩的娱乐圈生活。 　　迟念日常做的准备和练习工作，在于菀柔看来，都很没意思。 　　今天总算有点意思了，因为今天就是给宋家老爷子庆祝生日的晚宴。 　　于菀柔觉得做明星的好处之一，就是能理直气壮地请造型师和化妆师，因为这是必须的支出。 　　于菀柔不缺专门请人打理的钱，可这没必要，在不需要频繁出席公开活动的人生里这么做，显得兴师动众，又浮夸。 　　几天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改变，于菀柔心里不太想承认。 　　那就是，她被迟念“收服”了。 　　可她确实在短短几天内，改变了对迟念的所有印象。 　　如果迟念很明显地隔开她俩的距离，礼貌有分寸，关系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如果迟念热情周到，于菀柔会警惕，会怀疑她有意拉拢她，为了向爸爸展示姐妹情深。 　　可迟念只是说：“我其实是在类似独生女的环境长大的，不知道怎么当姐姐。 　　可我就是你姐姐，那只能试着当当了，也许我们两个性格不合，也许你会喜欢我，这都不要紧，反正过几天就解放了。 　　其实我不赞成他们给家里发请帖，谈恋爱是我跟宋衍两个人的事，不是，起码现在不是两个家庭的事。” 　　迟念说的这么明白，反倒叫于菀柔不好意思了。 　　何况她除了跟迟念待在一起，还能跟谁待在一起呢？ 　　迟念在剧组里不摆谱，也没什么架子，可她的地位也不需要这些证明，大家都围着她转。 　　丁笑璇甚至跟她有些“争宠”的味道在，她在《繁花》里演迟念的妹妹，演久了，在平时也无意中觉得自己比起别人，要和迟念更亲近。 　　听听丁笑璇是怎么说的吧。 　　“念念姐也许不算很好打交道，可她有一点好，她值得信任，也绝不会害你，更不必担心她起坏心思，这种好，在我们那个圈子里，是很重要的。” 　　迟念确实不是个热情的人，她不太爱聊天，喜欢听人说话，于菀柔总是不知不觉就同迟念讲了很多事。 　　往往讲到口干，才发觉自己讲的太多了。 　　问迟念觉不觉得烦，她只说：“倾诉欲太强不是件好事，可也没必要强迫自己改变，但是要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打你主意的人很多，不是所有人都是适合的倾诉对象，要注意区分。” 　　这对于菀柔来说很新奇，虽然有被管束，被劝诫的感觉，可确实像个于菀柔想象里的姐姐模样。 　　于菀柔在这里想东想西，是因为她被迟念交到了迟念自己的化妆师手里，除了坐着不动，好好发呆，什么事都不让她做。 　　镜子里那个十九岁女孩被一点一点打扮起来，于菀柔心情也越来越好。 　　迟念妈妈的掌控欲太强，不过短短几天，就用她雷厉风行的个人风格，在衣食住行方面的百般挑剔，还有传统家长式的控制欲，获得了赫兰道大屋所有服务人员的尊敬，连每天的菜单都要在前一晚给她看过才行。 　　唯一有意见的人是迟念，但是她对她妈妈的反对向来无效，会被残酷地无视或者镇压。 　　就连出席宋老爷子生日，迟女士都要一手安排她们的着装和打扮。 　　迟念自己没反抗成功，倒是给她争取到了做选择空间。 　　做姐姐的确实大方，昨晚迟念拿了自己的首饰盒出来，任她挑东西。 　　于菀柔也不是那种只顾自己高兴的熊孩子，她选了一只顶冠，和一对耳饰。 　　专门给今天晚会挑的，宋衍当时在场，叫人拿了宋氏珠宝的产品目录给她，让她随便选。 　　于菀柔挑了只粉钻戒指就作罢了，宋衍走了，迟念还朝她挑眉。 　　这种分寸感，姐妹俩心照不宣，相对笑笑，也不讲出来。 　　于菀柔喜欢这种默契，她才是迟念的妹妹，丁笑璇再乖巧，也不会有这个待遇。 　　但是迟念打消了她戴钻石顶冠的想法，让于菀柔有小小的遗憾。 　　哪个女孩没有公主梦啊，公主就是要戴冠冕的，时尚化的小顶冠多棒啊。 　　迟念劝她道：“只是贺寿然后顺便交际一下，我们应该适度，喧宾夺主可不大好。” 　　可要于菀柔心说，你和宋衍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喧宾夺主。 　　那天只是在立汇拍戏就被媒体抓到机会拍个不停，港媒一向对八卦消息嗅觉灵敏，今天是喜闻乐见的豪门与娱乐圈合并套餐，媒体当然会更加用力地捕捉消息。 　　而且自从官宣恋情，关于他俩的消息都是仓促地抓拍，不管是公众还是媒体，都对他俩的第一次“公开亮相”，积累了相当饥渴的需求。 　　涂完口红，化妆师宣布大功告成。 　　“来，让我们的小美女看看是不是在我手下变成大美女了。” 　　于菀柔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打扮是迟念和她一起商量后选的。 　　在立汇试衣服的时候，她虽然心里想要这件粉色无袖伞裙，可怕这种喜欢落了俗气，她还记得迟念去年年会穿的小黑裙，跟黑色比起来，粉色太容易俗气了。 　　妈妈想让她穿白色希腊式长裙，觉得优雅大方，迟女士则觉得宝石蓝的颜色适合她，非常推荐一条长度在小腿的廓形裙。 　　正左右为难呢，迟念一槌定音，“她不趁现在多穿穿粉色，以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我看这条伞裙挺好的，小柔肤色又白，搭配好了，温婉又大方。” 　　一句话封住了两个长辈的嘴，于菀柔承认她从那个时候起就难免对迟念有好感。 　　自那次维扬年会后，她专门留意过迟念的公开穿搭，迟念从来没穿过粉色为主色调的衣服，于菀柔可以判断迟念不算喜欢的这个颜色，会这么说，是看出来她喜欢。 　　粉色伞裙，黑色浅口小猫跟鞋，鞋后边被浅蓝色缎带蝴蝶结装饰着，搭配少女感十足的妆容。 　　耳朵上带着迟念送她的梵克雅宝的花朵状耳饰，白珊瑚做花瓣，花瓣底部泛着若有似无的微粉色，黄金为花丝，中心处是五颗钻石。 　　手上是今天上午送来的粉钻戒指。 　　不过分打扮，却也完全不显单调，正适合于菀柔的年纪。 　　于菀柔站起来，离开梳妆台，特意走到穿衣镜前转了个圈。 　　不戴顶冠是对的，带了反而累赘。 　　谢了化妆师，于菀柔提起裙子，轻快地离开房间，她想让迟念看看。 　　迟念把化妆师借给她，又不用剧组的化妆师，说是难得有机会自己打扮自己。 　　迟念昨晚就讲：“这个生日宴唯二值得开心的事，我能画个符合自己审美的妆。” 　　“以前不这样？” 　　“出席活动妆厚得要死，媒体镜头吃妆吃得厉害，你照片里看见的肤如凝脂，只有现场看才能知道到底打了多少粉上去。” 　　“第二个好处呢？” 　　“不用穿Rodríguez的礼服，它家当然很不错，但是穿多了还是会觉得有些烦。” 　　这些天听了看了，于菀柔对娱乐圈兴致大减，圈外看见的都是最好的一面，日常的娱乐圈，也是限制多多。 　　于菀柔到迟念房间的时候，宋衍也在，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非常标准的西服套装，外套被他搭在衣架上。 　　宋衍懒洋洋地斜靠在梳妆台旁边的榻上看书，迟念在描眉毛。 　　于菀柔觉得这两个人，一会儿像老夫老妻，一会儿像两个小孩子。 　　不像热恋情侣那样粘糊，可好像永远喜欢跟彼此待在一起。 　　迟女士虽然意志不容违背这点让于菀柔觉得不大能接受，可她审美真的很好，也不像很多妈妈那样保守。 　　给迟念选的裙子是条深绿色露背裙，丝绸布料光滑细腻，深绿色和迟念背部露出来大片白皙肤色形成非常好的对比效果。 　　迟念戴的是迟女士的首饰，一条苏托尔长项链，这条项链也可以拆分成一条短项链和两条手链来佩戴。 　　迟念把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宋衍的助理带着四个首饰盒子过来。 　　宋衍先拿起两只丝绒盒子，给迟念和于菀柔看，一只里面装着蛇形金臂钏，一只里面放着一只绿得非常正但是造型平凡无奇的翡翠镯子。 　　从价值上讲，肯定是翡翠镯子要更高，可叫于菀柔选，她选蛇形臂钏。 　　但是迟念挑了翡翠镯子，于菀柔一脸疑问。 　　宋衍合上放着臂钏的首饰盒，把它放在一边，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迟念小心地把镯子戴上，问道：“这是你家哪个长辈的旧物？” 　　宋衍正在准备打开第三个盒子，闻言笑了。 　　“曾祖母，宋氏珠宝其实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那时候还叫吉庆银楼，我家四十年代从天津赴港，除了开到港口的船，最值钱就是我曾祖母带过来的东西，当时好多老物件都拿去换现金了，因为不能卖船。” 　　于菀柔的疑问得到解答，却让她有些郁闷，因为人家情侣两个心有灵犀，她却要为此不得其解。 　　第三个盒子被打开，于菀柔眼前一亮，觉得好可爱啊。 　　里面是一只猫咪造型的戒指，用了黄钻和翡翠，黄钻是猫咪身体，翡翠是猫眼，就是这猫似乎，大概，好像有点肥，比例不大好。 　　迟念看到了却很开心，也不用宋衍拿给她了，直接自己拿起来戴在手上，还对着窗户的方向借自然光看佩戴效果。 　　“你这是把狸奴的样子拿给珠宝设计师看了。” 　　狸奴？ 　　哦，于菀柔想起来了，迟念养了只胖乎乎的橘猫，恋情曝光好像就是因为这只猫。 　　宋衍看起来对迟念的反应很满意，又去开第四个盒子。 　　这倒不是女士的首饰了，是对西装袖扣，同样是黄钻翡翠造型。 　　于菀柔看看袖扣，再看看迟念手上的戒指。 　　突然知道迟念为什么会跟宋衍在一起了，他的长相是一部分。 　　这种闷骚的情趣，怕是比直接了当的情趣更让她这个姐姐喜欢。 　　专门订做情侣饰品，暗戳戳地秀恩爱，跟宋衍小号那个银烟盒简直就是异曲同工。 　　于菀柔可是问过迟念的，那个银烟盒是迟念在圣彼得堡逛古董店时买来送给宋衍的。 　　听着迟念让宋衍把西服拿过来，要给他按袖扣。 　　于菀柔觉得，也许很多曾经的著名爱情故事跟她经历的其实没有相差多远。 　　再有名的爱情男女，在漫长的时间里，也不可能日日都活得像小说家写作的爱情故事。 　　只是后人为了传奇性，故意添加了许多材料，让原本的东西开始变形。 　　也许再过五十年，关于这对袖扣和戒指，可能会引发许多比此刻更加浪漫的猜测吧。 　　虽然就在故事发生的当下，她已经觉得足够浪漫了。 　　第94章、庸俗 ... 　　迟念通过这次聚会，差不多见全了宋家人。 　　观察发现，宋家人大都不太好看，而且父系基因强健，家里的孩子大多都长得像爸爸，长着一张阴鸷而刻薄的脸，拥有标志性的薄唇利眼鹰钩鼻。 　　女孩子们很少有长得胖的，天生细瘦身材，可这也不算什么好事，尤其是年过四十以后，肉消骨现，高颧骨会尤为明显。 　　倒是宋太太们，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她们集体出现足以让人感受到这一家子对相貌基因改良的愿望，还有男人们对美貌的追求。 　　原本迟念以为宋衍的堂兄弟们都应该长得跟宋辰差不多，宋辰有副相对温润的相貌，比起宋衍来，他和年轻时的宋毂更像，再过个十几年，宋辰在长相上大概会更接近宋毂。 　　与强大的外貌基因继承相匹配的是性格上的相似性，年轻人好歹还活泼一些，长辈们大都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严肃，十分不好亲近，交谈两句，不过是对此印象的进一步确认。 　　伴随着华尔兹舞曲，宋衍跟迟念在舞池里跳舞，其实是不得已之举，如果再不下舞池，总会络绎不绝的人要来把他俩当成奇观来围观一下。 　　“我原先以为你是继承你妈比较多，可照你这么说，你反倒是像爸爸？你哥呢？隔代遗传？” 　　华尔兹舞步简单，迟念和宋衍又有默契，舞池对他俩来说，是个能单独说会儿话的地方。 　　宋衍听了迟念问题，解答道：“我爷爷不喜欢我，因为我长得像我爸，我爸是我家的第一个异类，他从小就是个漂亮人物，而且跟长辈还有兄弟们的性格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香港这里，其实有钱人家娶女明星进门是常有的事，可我家到我这辈才真的放开交友限制。 　　而我妈是歌星出身，虽然她刚出道没两年就嫁给我爸了。 　　这种举动，当时在家里，跟大逆不道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因为你爸当时在主导你家的生意，你爷爷再不愉快，也要让步。” 　　“对，汇丰董事的位置本应该是我爸的，他和当时的香港汇丰经理卜德逊关系非常好，汇丰对船运业贷款非常谨慎，当时经营船运业的几家里，只有我家可以拿到汇丰的贷款，因为我家只租不运。 　　后来决定弃海登岸，卜德逊对劝说我爷爷下定决心出力很多，这可不容易。 　　而那段时间，大概是宋家在香港最风光的时候。 　　我哥说，我爸生性喜欢热闹，骨子里喜欢冒险，这和家里大多数人非常不一样，虽然我家做了整整三代的船运业，但是家里人处事一般都谨慎，不赚浪头的第一份红利，宁可附人骥尾，也要小心求全。 　　不怕你笑话，我爷爷生平最自豪的事，是宋家已经富到了第六代。 　　你看，我的侄子侄女们还没一个成年，就要被动成为家业成功的一大证明。” 　　“可如果没有你爸爸，你们家未必能挺过全球航运业寒冬，谨慎小心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冲动冒险反而能找到出路。” 　　宋衍耸耸肩，语气微讽：“时间会让人有意识地忘记不想记得的人，现在外人提起我家，说我们大可以躺着等地产升值，觉得再也没有比永基更稳的家业。” 　　“陆家是最稳当的老派人家，金融和地产是根基，汇丰和马会是身份。 　　人人都相信，把女儿嫁入宋家，就是给女儿买了笔比任何保险公司都牢靠的人身险与财产险，如果手腕足够，甚至连高额保费都可以免于支付。” 　　迟念念起了《繁花》第一集的旁白，王润心笔下的陆家，桩桩件件的家族故事，都在暗示她写的是宋家。 　　汇丰洋行与香港马会，在回归前，对这片飞地的影响力，确实非同凡响。 　　《繁花将尽》的结局，他们两个都知道，这开场时信誓旦旦的口吻，在结局时想来，真是种莫大的讽刺。 　　“促狭。”，宋衍揽起迟念的腰，抱着她在舞池里转了个圈，听得出她的一语双关，却并不生气。 　　他对这个人数众多的家庭没有归属感，也没什么荣誉感。 　　以迟念的敏锐怎么可能感受不出来他的态度呢，所以她对在他家人面前亮相，也没有期待，甚至，迟念已经对他和他哥的打算有了猜测。 　　“我一直不懂，陆斯年的原型究竟是你爸爸，还是你哥哥。” 　　“为什么不猜是我？” 　　“如果你真是陆斯年那个性格，现在陪你跳舞的人，不会是我。” 　　“大概是我爸爸和我哥哥的综合体。” 　　“陆肃雍呢？宋辰和他爸爸的综合体？” 　　迟念问完，正好能看见在舞池边上，端着香槟聊天的宋辰父子。 　　“大概是吧，其实一代人发生的故事根本撑不起《繁花》，宋家五代人，不算我那些还没成年的侄子侄女们，都被润心姐写了个底儿掉，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他人的影子，影子叠影子，成了一个人，才能有那么多波折的故事。” 　　“那陆肃雍的父亲……” 　　迟念话没说完，感觉宋衍突然加大了握着她的手的力道。 　　宋衍虽然面色如常，可迟念知道提到这个使他的心情骤然变坏。 　　“我不知道，也许将来，我会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虽然自己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把握。 　　在《繁花》里，陆斯年的父母也死于车祸，可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陆斯年和顾承欢要寻找的，就是关于这场意外的答案。 　　对全剧本了然于胸的迟念，当然清楚王润心给的答案是什么。 　　这是一次引蛇出洞的试探？还是一次已有定论的公开审判？ 　　不管是未有证据的猜测，还是沉默了多年欲待被人揭露的真相。 　　王润心的答案指向的对象，让迟念觉得冷。 　　除了宋毂和宋衍，在今天之前，迟念不认识宋家别的人。 　　可她今天与许多人接触后，却觉得她跟这场宴会上出现的许多人其实都是熟悉的。 　　这些人换上他们在剧本里名字，出现在《繁花》里大概会自然无比，完全可以做到真人出演。 　　王润心是个默不作声的观察家，她运用她的文字描摹能力，把这些人搬到了《繁花》里。 　　“那就不提了，今天其实挺无聊的，有这么多长辈在，闹不起来，大家都很辛苦地在装假正经。” 　　“我只知道，你很无聊，却要为了我着想，很努力地去换个话题。觉不觉得今天看到的很多东西都似曾相识？” 　　“是这样，多可怕，被写在纸上的东西，在文字定型以后，在未来时间的现实里重现了，我在这里能找到《繁花》里的许多人。” 　　“顾承欢呢？哪个是顾承欢？还有陆斯年，谁是陆斯年？” 　　“很遗憾，唯独没有发现顾承欢和陆斯年。可我想，也许这就是我喜欢顾承欢的原因。 　　在这场宴会上，我能找到许多个陆明华、赵倩倩、顾承钰、周心儿……但是我找不到一个顾承欢，她独一无二，她足够丰富有趣，她简直让人着迷。” 　　“你也许爱上她了。” 　　“我爱上她了，你呢？你爱不爱你的陆斯年。” 　　“我可不爱他，因为陆斯年其实也算是我的一部分，有时候我在想，《如诉》其实是为了让我进入陆斯年，我停下来的状态，恰好是陆斯年的状态。 　　陆斯年比我更危险，也更容易让女人心动，危险的人物，总是有种奇异的魅力。” 　　“你刚刚讲过，陆斯年是你哥和你爸爸的混合体，怎么又成你的一部分了？” 　　舞曲悄然间换了一首，节奏比上一首要快。 　　“他的性格跟我没什么相像的地方，我曾奶奶还没去世的时候，竭尽全力要培养我的性格，她喜欢我爸爸，可是她不想我在长相之外的地方也像他，她去世以后，继承这个意愿的是我哥。 　　很遗憾，如果我性格真的像我爸，大概还能有趣一些。 　　可陆斯年的人生观，他隐藏起来的那部分，又何尝不像我呢？” 　　“你是说他的犬儒气质？” 　　“准确点来讲，是现代性的犬儒气质。” 　　迟念玩味道：“不拒绝的理解、不反抗的清醒、不认同的接受？”【1】 　　“非常准确的概括。” 　　“拾人牙慧，书上看来的。” 　　“顾承欢也是如此，陆斯年和顾承欢只要相遇，相爱是必然事件。” 　　“你是这样理解他俩的爱情的？宿命论？” 　　“你呢？” 　　迟念想想，回答道：“顾承欢不只是个人情往来上的聪明人，她在学业上也很聪明，这足够让她知道能遮蔽很多女性眼睛的东西的真相。 　　拜金、消费主义、虚荣心、奢侈品、阶级、偏见、歧视、道德…… 　　关于围绕她生活的一切，她都曾发表过犀利的洞见，她能解构它们。 　　可光知道有什么用呢？ 　　知道这些，并不足以让她有能力抵御诱惑。 　　她就是喜欢这些符号构筑的东西，她就是喜欢金钱堆积带来的高品质生活，然而，不幸的是，她的家境，她当下个人能力能达到财力，跟不上她对物质的需求。 　　所以，她要让她自己忘掉她对这一切真相的剖析，她向她的天性屈服，她太聪明，也太悲观，过于聪明的人往往也是软弱的，悲观加深了这软弱，她不觉得她自己能打败她那生来就有，又被培养得根深蒂固的劣根性。 　　与其跟它斗争，不如与它握手言和，她觉得只有在充分享受过的前提下，才能对这劣根性产生足够的抗体。 　　一个明白自己所追逐的东西的本质有多虚无的人，比凭本能混沌着追逐这些东西人，要承担更多的压力，她只是看起来无坚不摧，聪明机智，好像可以鄙视她身边的所有人。 　　但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虚张声势，她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不可摧，一个没有完全放弃自己良心的人，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尊严。 　　她清楚因为她的野心，因为她试图跳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身处这个圈子的人都暗地里看不起她，以优越的心态，居高临下地看她如何施展手段，然后在背后窃窃私语。 　　她看不起很多人，可她也清楚，她和她看不起的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陆斯年永远都在准备嘲讽她，可陆斯年从来没有在话语之外的其他地方嘲讽过她，尤其是心灵上，这就是陆斯年跟别的人的区别。 　　她在陆斯年面前才是那个真实的她，陆斯年在她面前也才是真实的陆斯年，他们俩因为机缘巧合而朝夕相处，也最清楚彼此的真面目，还有那被隐藏在各自面具下的不太好的本性。 　　原本他们只是互相暴露各自最恶劣的那面，在知道对方可以接受以后，开始无法控制地展现各自最脆弱的那一面，那原本被他们小心翼翼隐藏起来，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的软肋。 　　这就是他俩相爱的理由，正像你所说，他们在对人生的认识上是相似的，同样的悲观且不准备寻求所谓的救赎，因为他们的人生观里根本就不存在救赎这回事。” 　　宋衍静听着迟念把话说完，突然笑了。 　　“喂，好好的笑什么？是我分析得不够深刻！” 　　“不是，只是笑我们俩的不合时宜，年轻人忙着谈情说爱，中年人忙着维持交际，这层楼上，也许只有我们两个把全副心思放在两个现实里不存在的人物身上，还聊得十分兴起。” 　　“说实话，这里比起乱哄哄的片场，确实是片场更让我喜欢，虽然片场里可能会发生的糟烂事跟这里比起来也不差多少，可它还是不一样的，片场的设立目的也离不开钱，可我们知道，它有独立于钱之外的一点东西在，有那么点让人觉得高尚的东西。 　　可这里呢？在任何社交场，都不存在那么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 　　“也许这就是顾承欢和陆斯年最大的悲哀所在，他们清楚他们生活的本质，也清楚自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无法脱离他们的环境，他们承认一个人最难承认的东西，那就是承认自身的庸俗。” 　　随着宋衍的话语下落的，是一首舞曲的结束。 　　“我猜宋辰现在走过来是想请我跳舞，可我现在跟你聊天聊得十分泄气，发现自己也很庸俗，这让我很沮丧，沮丧的时候，不想跟一个可能会在日后翻脸的人跳舞，你有什么办法么？” 　　“没什么办法，因为我也很庸俗，庸俗的人知道习俗和惯例的力量，你只要拒绝，就会被人认为不妥当，事实上，咱们今晚连跳四支舞，可能已经有人要拿来当话头了。” 　　“他真的要过来了！” 　　“三十六计，跑吧！” 　　“什么？” 　　迟念还没反应过来，宋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新的舞曲即将开始之前，牵着她的手，迈着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走过挂着名画的走廊，经过门厅，径直迈进电梯，从四十楼的高度快速下降，来到酒店一楼。 　　尽管心情还充溢着逃跑带来的喜悦，可也要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 　　不告而别，即使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也要想想，接下来他们怎么打发时间。 　　事实上离宴会开场，才刚刚过了一个小时。 　　“回赫兰道？” 　　迟念提了这样一个建议，但是她的语气表明她不喜欢她自己的提议。 　　“庸俗的人偶尔想叛逆一下，会去哪里？” 　　“我只知道顾承欢拉着陆斯年从他的订婚宴上偷跑，带他在自己家茶餐厅吃了碗榨菜肉丝公仔面。” 　　宋衍听了迟念的话，面色有些微妙，“你也想尝试一下？” 　　“好奇挺久了，反正溜都溜了，偶尔也浪漫一下嘛，等《繁花》播出，肯定无数情侣要学这套，咱俩有福了，能当第一对。” 　　半个小时后 　　迟念坐在一家港式茶餐厅里发呆，她的面前摆着碗榨菜肉丝公仔面。 　　“所以，你哥和润心姐喜欢吃方便面？” 　　迟念看着放在桌上的碗，虽然有肉丝也有榨菜，可不能掩盖的是，这就是碗豪华版方便面啊，摔！ 　　宋衍憋笑憋得很辛苦，把筷子递给迟念，“浪漫吧，我特地问的我哥，他和润心姐都觉得这家做的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应该是来自一名叫徐贲的学者的总结，看过他一篇关于犬儒主义的文章。 　　汇丰是真实存在的银行，对香港影响力巨大，但是那个人名是我编的，英国人在香港工作，许多都会有个汉名，或自名字音译或专门起一个，典型代表是历任港督，方便称呼。 　　香港马会也是有的，回归之前的允诺大家应该听过，“马照跑，舞照跳”，香港赌马也很盛行。李嘉欣嫁的许家就是很有名的马会世家，她公公和公公的兄弟都喜欢养马。 　　第95章、探路 ... 　　五月份的横店，天气还不算太热，溽湿的梅雨季节还没来，晴天较多，是适合拍戏的好时光。 　　可也要看具体情况，比如迟念穿着大毛领子的古装戏服，在一天中最高温刚过不久的午后假装自己身在冬天。 　　这是她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了，《谋宫》是部绝对的女主戏，迟念自己的剧本厚到必须分成好几部分装订才方便使用。 　　自从做了演员，迟念觉得她简直是重回高中时代，不，也许比高中还惨。 　　因为接戏就意味着，亲，你的背剧本时间到帐了。 　　高中背书都没背剧本辛苦，三年语文背诵量是没有一部电视剧剧本台词数量多的。 　　导演一说“过”，迟念立马脱戏，从精明强干的太后秒变被热到受不了的现代女演员。 　　助理小韩赶忙拿着小风扇和冰镇凉茶去接迟念。 　　吹吹风，喝口凉的痛快一下，迟念再把戏服解开，算是缓过劲来了。 　　场边她的固定休息椅边上，站着王润心，迟念只见她穿着清凉，身上是条黑底白色圆点复古风连衣裙，脚上穿双暗红色玛丽珍方跟鞋，戴了顶改良渔夫帽，还打着太阳伞，一副防晒到底的架势。 　　王润心倒不是找迟念有事，是单纯来找迟念玩，在家里待着无聊，就跑来横店探班了。 　　迟念坐在自己的可折叠躺椅上瘫了会儿，恢复一下精力，她表演起来总是很投入，每次演完情绪爆发戏，跟做了剧烈运动差不多，一下戏就有点乏力。 　　休息得差不多够了，迟念才去剧组的更衣室换衣服。 　　横店对王润心来说没什么可看的，她如今是不爱来剧组，可年轻时候这地方来了不知多少次。 　　隔着十几岁的年龄差，迟念和王润心能有现在的交情，无非是因为她俩聊得来。 　　王润心过来探班，想要的，也就是跟迟念面对面，痛痛快快地聊聊天。 　　回到迟念住的酒店，在酒店套房的英式小圆茶几旁坐定，王润心拒绝了迟念推荐的冰镇凉茶作为聊天饮品，讲她现在是老干部作风，天再热，也不用凉的。 　　小韩有眼力见，自请去给王润心寻摸合她口味的热饮。 　　“润心姐你来的正正好，今天《繁花》首播，咱俩能一起看成品。” 　　迟念一边说着，一边用遥控器把房间空调打开。 　　“你都演了一遍了，再看不无聊啊。” 　　王润心跟圈内习惯总是背道而行，她对《繁花》已经算很上心了，肯去剧组，还给造型师提意见，如今电视剧播出，看得出没什么兴趣。 　　“演归演，现场演，跟看剪辑过的，在屏幕上播出来的是两种感觉啊，其实我最开始演戏的时候，看自己演的东西还挺尴尬的。” 　　“我也一样，所以定稿以后，就不想看自己写的东西了。 　　年轻时候会看，因为这个，一度还挺痛苦的，因为回过头来再看，会觉得很多地方可以写的更好，但是没机会了。 　　再成熟一点，觉得这简直是在徒惹烦恼。 　　所以啊，写的多了，就学会不在意了，也不看了。” 　　“我不这么想，因为技巧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践里累积的，鉴赏能力也是这样，可能演的时候，或者写的时候，能力上限就是作品表现的水平，只要演出或者写作的当下，用尽全力，那回过头来不满意，其实也不要紧。 　　过去的自己不能让未来的自己满意，是件好事，因为未来的自己成长了，如果满意了，反倒是坏事，因为那意味着巅峰期过去了，是在走下坡路。所以啊，我要恭喜润心姐，一直在进步。” 　　“就你会说话，这话说的我爱听。” 　　“那我就斗胆请润心姐跟我一起看首播喽，咱们不看剧情，看演技嘛，这演技可跟润心姐无关。” 　　“迟念，你其实是在紧张吧。” 　　王润心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打量着迟念。 　　“知道润心姐你观察力好，别揭穿我了，我知道我入行这么久了还觉得紧张像个菜鸟。” 　　“这有什么，用你安慰我的话说，紧张是件好事，因为表明你对成功，对取得认同和赞赏还有向往，如果不紧张，不是因为太过有把握，而是因为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这是件坏事。” 　　“不在乎才是种高级态度吧，看看时尚届，拼了命的要让自己看起来不在乎。” 　　“在外人面前的不在乎，是种姿态，打心底里的不在乎，是因为失去了欲望，失去了人生热度，意味创作不再能给我激情。 　　创作，对我来说，不重要了。 　　《繁花》可能是我的最后一部作品。” 　　“啊？”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因为我不在乎了，因为写完《繁花》，说尽了想说的话，写无可写了，其实我这几年已经很少动笔了，总是想封笔。” 　　“我也许能明白一点。” 　　听迟念这么说，王润心来了兴致，“你明白了什么？或者说，你从《繁花》里体味到了什么？” 　　迟念沉吟一下，斟酌着道：“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可能观众看完《繁花》会觉得是出悲剧，因为结局很惨烈。 　　可过于强烈的悲剧感反而也体现着力量，充沛的力量和情感，这是喜剧无法达到，也无法表达的，只有悲剧能带来震撼，悲剧明明让人难过，可依然顽强的活在故事的世界里，就是因为它会引向崇高，引向更深处，引向人类意识与情感能到达的极限。 　　而我体验到的，不是悲剧带来的情感宣泄，是疲惫，是无望的挣扎。 　　古典悲剧是另一种形式的振奋，而润心姐你写的是现代的‘悲剧’，最大的悲哀在于，我们根本无法达至崇高，庸俗的人终将庸俗地死去，或者庸俗地活着，根本用不着像“毁灭”这样具有力量感的词汇，我们其实根本无法成就‘悲剧’。 　　这就是顾承欢和陆斯年成为主角的原因，他们俩……只是……只是徒劳。” 　　王润心听迟念艰难地说出最后的词汇，神色难辨，她许久没说话，搞得迟念都有些忐忑，怕自己理解错了。 　　“很好，我很喜欢这次，徒劳，对，就是这个词。” 　　王润心点点头，又道：“《繁花》就是一次徒劳的尝试，不管它哪个方面的成功和失败，对我来讲，都是徒劳。不过，我还是希望它能成功，这样在徒劳之外，能带给你们一些用得着的价值。” 　　―――――――――――― 　　对董甜甜来说，不管是《蝉夏时光》还是《一吻定情》都是不太重要的小甜饼，当然，小甜点很美味，可再好吃也不能当饭吃。 　　董甜甜还是喜欢更有深度一点的作品，她其实一直想迟念转去拍电影，因为从表现力和主题上来讲，无疑电影会更有深度。 　　迟念如董甜甜所愿，真的去拍了电影，看各方流传消息，也知道迟念对这部电影全力以赴，让董甜甜觉得很欣慰，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电影上映还没有定日子呢，不知道在猴年马月才能看到。 　　反而是后拍的AG大制作电视剧《繁花将尽》要开播了。 　　看看主创团队和投资规模，就知道这部剧不会是块可以当下午茶消遣的小甜饼，而是道正餐。 　　人们对待小甜饼和正餐的态度是不同，对正餐的评价标准，会比小甜饼更高，更苛刻。 　　相应的，小甜饼也不会具有正餐能获得的地位。 　　一个演员想要取得更高成就，获得认可，具备拿的出手的作品，就必须给观众献上一道足够美味的正餐。 　　那些真正的演员，正是精于此道的大厨。 　　迟念之前出演的作品，多是小甜饼。 　　虽然《富江》让她饱受赞誉，可毕竟是部网剧。 　　《汉武故事》是正餐，可迟念不是这部剧的主厨。 　　《执金吾》给她带来了第一个扎实的表演奖项，但是《执金吾》更像是介于正餐和甜品之间的什么东西，还不够郑重。 　　《繁花将尽》才能算是她送上的第一道正餐。 　　因此，董甜甜有足够的理由为偶像感到焦虑。 　　迟念需要面对比之前更加挑剔苛刻的眼光，人们总是追求更好，新作品要比旧作品更好。 　　迟念以前作品的好，让她获得了比别的小花旦更高的观众好感度，更高的收视数据，更高的洋葱评分。 　　这是好处，也是负累，无形地，大家会认为迟念应该做到更好，别的小花旦从五分演技涨到七分，会被夸奖有进步的但是如果迟念表现七分的水平，则会受到批评，因为大家会觉得她退步了。 　　《繁花将尽》是部正剧，面对的当然是以吃大餐心态来看剧的观众。 　　当然会比《一吻定情》的观众群更加严苛。 　　这不是观众们有意的，更多是一种完全无意识的悄然变化。 　　举个例子，主打恋爱招牌的偶像剧跟明确主题的都市职场剧，二者可能同时有霸道总裁元素，霸道总裁拍得好不好，失真不失真，观众对此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对前者，无形中就会宽容一点，毕竟是来看甜甜恋爱的，假一点，也无妨，观众不是傻子，只是在多年的观剧生涯里学会了不在意。 　　而《繁花将尽》呢，因为是个没有原著的原创剧本，在剧组主创透露剧本信息有限的情况下，即使是董甜甜这样的资深粉丝，能获得的有关《繁花将尽》的资料也是非常有限的。 　　只能知道这是个集豪门，职场，商战，悬疑，家庭等多重因素于一体的现代剧。 　　这也是董甜甜另一重隐忧所在，她不是个乐天派，正相反，她习惯优先考虑事情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 　　AG出品，左腾导演，王润心编剧，演员的知名度和演技都有保证。 　　只看这些，没有谁会觉得《繁花将尽》会是部烂剧，不管是关心娱乐圈的八卦人士，还是靠娱乐圈赚钱的营销号，还有对《繁花》多有了解的娱乐圈从业者，都觉得《繁花》长了幅剧王像。 　　在香柚台和西红柿台两台联播情况下，每集的最终报价是720w，浣熊为了网络独播权支出的购剧价格还尚未透露，但是完全想见那会是个对AG来说相当美妙的数字。 　　可这关董甜甜什么事儿呢？ 　　她知道能让公司挣钱，挣大钱，对迟念发展很有好处，会受到很多的重视。 　　可卖再多钱，对董甜甜来说也就是个数字，卖剧价格拿出去吹有什么意思？每年多少卖了高价的剧扑妈不认。 　　一旦剧不好看，就是卖出天价对粉丝也没用，剧扑了，坑了买剧的平台，粉丝要拿这种大合同在各大八卦平台吹偶像的影响力，吹他/她的商业价值，不是蠢就是坏，不识相透了。 　　历来在未开播之前吹“剧王”的，抗得住奶，真的登基为王的，是少数派，而剩下的大部分“剧王”，都被奶死了。 　　董甜甜就被奶的发慌，她也不是过度悲观，实在是《繁花》的题材让她不看好。 　　在董甜甜看来，内地电视剧市场其实还处于懵懂阶段，看起来热闹，可远说不上成熟。 　　别看这些年投资规模越来越大，服化道越来越精美，可决定一个市场成熟与否的，不可能只靠钱。 　　更专业的东西董甜甜说不上来，可她因为粉迟念的缘故，在粉圈摸爬滚打久了，对跟迟念前程息息相关的影视界，也是做过功课的，起码比只把看剧当消遣的普通观众，要更多了解一些剧集背后的东西。 　　国内电视剧制作，在董甜甜看来，最大问题是，没有形成类型化市场。 　　是否具有明确细致的类型区分是衡量这个圈子商业化程度，成熟化程度，产业化程度的重要指标。 　　国内电视剧制作当然是可以分类，但是这个分类十分粗糙。 　　先按时间划分，是古装剧和现代剧。 　　再按严肃性划分，分成正剧和偶像剧。 　　现代剧拥有相对多的类别，在正剧下面有谍战，年代戏，生活戏，职场戏…… 　　而偶像剧名下则五花八门，随便按个背景，主要看感情纠葛。 　　乍一看，这不是挺丰富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类型化要求的是形成一种剧集传统，而国内最有底蕴，最有传统的剧集其实是年轻人已经不大看的主旋律正剧。 　　抗战戏、谍战戏、年代戏、家族史诗…… 　　这才是国内电视剧制作最成熟最菁华的部分，不仅集合了最好的导演编剧演员，能讲述好的故事，有明确的故事内核，一以贯之的价值观。 　　可能类型剧宣扬的价值观如今已经显得落伍，甚至不那么受到年轻人的认同，但是正是剧集的价值取向，它要表现的内核，决定了这类剧具有精气神。 　　反观很多热播的偶像剧，是看不到这种东西的，只有浮于表面的热闹，无法品咂出任何深度。 　　市场确实会需要一些不谋求意义，只为打发闲暇的作品，但是如果商业上成功的作品绝大多数都没有深度，只有无需经过思考的热闹，那就会是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市场是无意识的，资金会涌动向最有可能成功项目，当作品制作者以为自己抓住了观众的喜好，抓住了市场的脉搏，就会为了下一次成功，动用过往的成功经验，制作同质化严重的产品。 　　为什么大女主剧风行，因为之前作品赚到了钱，为什么大ip改编剧风行，因为之前的作品尝到了甜头。 　　整个制作市场没有类型意识，全在跟着风向走，这无疑是非常不健康的。 　　风向自己就飘在空中，是没有根基的浮云。 　　什么是类型意识，每个剧集类型都有剧集传统，都有自身可以链接的同类剧做底蕴，有自己的观众群，可以赚到钱。 　　关于这一点，内地市场，目前是做不到的。 　　一个典型例子，目前没人拍得出响当当的职场剧，一个商业社会，居然找不到有自己文化特色的现代职场荧屏形象。 　　而这一点，不说欧美电视剧，同是亚洲剧的港剧，日剧，在二十年前就做到了，这是非常让人无奈的事情。 　　所以说，类型化之路，任重而道远。 　　董甜甜乐于看见内地的制作方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不断做新尝试。 　　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见迟念去当这个开拓者，一个类型没有成熟之前，探路的人非常容易成为炮灰。 　　死道友不死贫道，其他人去试要鼓励。 　　等到自己偶像去试，emmmmm， 　　想说，姐，咱们拍别的成么？ 　　在跟自己有关的事物上保守，不想冒险，对董甜甜来说，是普遍人性。 　　因为内地特殊的政治经济生活环境，还有意识形态体系。 　　其实是不存在豪门这种东西的，而职场和商战，董甜甜想破头也想不出代表作，这意味着《繁花将尽》其实根本不具备先天观众基础。 　　如果《繁花将尽》是谍战剧，是宫斗剧，董甜甜才不担心，一来这是做熟了的类型，失手概率很低，二来，自带收视基础。 　　可生活没有如果，《繁花将尽》烧了四亿多经费，迅速过审，开播前阵势喧天，能不能成，要交给市场和观众去检验了。 　　董甜甜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虑，打开常用的音乐软件，去听前几天放出来的片头曲。 　　这是由一首老歌的改编而来，迟念和宋衍合唱，这首曲子的质量，让董甜甜能稍微安定一些。 　　跟原曲风格相差极大，悠扬的旋律一响起，就有女声发出妩媚的娇笑声，似乎是在一个相当空旷的环境里，笑声震荡，发出回音，这时又响起来自男子低沉的喘息，引起听歌人的浮想联翩。 　　“矛盾 虚伪 贪婪 欺骗 　　幻想 疑惑 简单 善变 　　好强 无奈 孤独 脆弱 　　…… 　　哦 我的天 高级动物 　　地狱 天堂 皆在人间 　　……”【1】 　　繁花开放，终有尽时。 　　好的坏的，都将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窦唯《高级动物》 　　给大家提供一个关键词，搜高价电视剧，或者天价电视剧，看看卖出高价的都是哪些剧，就知道市场情况了。 　　第96章、进化 ... 　　《繁花将尽》播出第八天，老老实实蹲在横店拍戏的迟念收到了来自屠子肃的好消息。 　　她的第一部电影《刀尖上的舞蹈》拿到龙标了。【1】 　　除了报喜，屠子肃还要跟她这个投资人商量关于电影的下一步动作。 　　说起来蛮搞笑的，《刀尖上的舞蹈》的主要投资人一个是导演，一个是主演，在电影圈看来，这部电影是收视小天后迟念无意中一时兴起投资来玩玩的小打小闹。 　　只有参与了《刀尖上的舞蹈》拍摄的人，才会知道，这部电影很认真，绝不是个游戏之作。 　　完成电影后期制作，拿到上映许可，自然要考虑在什么时间把《刀尖上的舞蹈》推向市场，也就是档期选择。 　　迟念这几年其实一直在电视剧圈里打转，对电影圈具体生态了解不多，也因为对其凶险程度没什么具体概念，所以她胆子格外大，她向屠子肃提议把电影放在明年的贺岁档上映。 　　理由听起来很有气势，对着横店的夜空，迟念站在酒店窗前，劝屠子肃道：“既然都要赌了，为什么不赌个大的呢？” 　　“那可是春节档。” 　　“是啊，那是春节档，同时也是全国票房大盘最热的档期。” 　　“谁不知道春节档是好档期，可是也是最烧钱宣发档期，以我们的资金量，是很可能会被挤死的。” 　　“这要看你有没有信心，烂片在不管定什么档期都会死，巨型烂片好歹还有钱做宣发，能在首周靠高额预售和好比例排片圈点钱回来，我们可没那么多钱做这些。 　　我知道你想保守一些，换个相对冷门的档期，凭我的知名度和相对低的宣发费用拿到一个不错的排片比例，反正我们投资不大，回本压力也小，能细水长流赚回来也不错。” 　　“对啊，我看你也挺懂的，而且片子好坏跟票房并不必然成正比关系，我觉得我拍得还不错，可观众吃不吃这口，上映以前，没人知道。 　　所以，我瞅着国庆档就不错，虽然竞争也大，但是不至于片方之间杀红眼，让院线占太大的便宜。” 　　“可国庆节没有冬奥会。” 　　“你对谈琰这么有信心？” 　　“事实上，我刚送出去好几套顶级考斯滕的钱。”【2】 　　“我也是个花滑迷，不然不会选择拍《刀尖上的舞蹈》。 　　谈琰确实是个天才运动员，可他到明年也才18岁。 　　迟念，你能懂《鹤唳华亭》，不代表看了你怎么滑，他就能理解。 　　而且竞技类项目，总是充满意外的，谈琰没有姜离当年的稳定性。” 　　“行吧，我承认，我是对冬奥会有信心，不管能不能抓到最大的那只鱼，起码我们有鱼可抓，必须认识到花滑就是个小众项目，冬奥会是让它关注度起飞的东风，也可能是……” 　　“让我们的电影起飞的东风” 　　“嗯哼。” 　　“我现在只想《繁花》为什么不在明年春节档期播，其实电影宣发，除了无法把握的冬奥，只有你的知名度和关注度是我们能打出的最好一张牌，也是我们稳稳握在手里的牌。” 　　“你同意我的提议了？”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反正我是一分钱没有了，最近都在想要不要找人介绍一下，去拍两个商业广告挣点钱，春节档的宣发费用，还不是要……嘿嘿嘿。” 　　“屠导，其实你心里想的也是春节档吧，可比起劝人从腰包里拿钱，不如等着别人自愿掏腰包。” 　　“看破不说破，你看，你和我想的其实是一样的，多投多赚呀。 　　而且我确实对我们能不能在春节档赌赢有疑虑，我是菜鸟导演，你是菜鸟电影演员，虽然你在电视剧上证明了自己，可视后扑了的电影也不是…… 　　老天保佑，不要明年春节档有票房航母出现，留口汤给我喝。” 　　“喂喂喂，能不能盼着我点好，闭上你的乌鸦嘴。 　　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同时，你也要对我有信心。” 　　“你还是真是有自信” 　　“我是对姜离有自信，相信我，观众会爱上她的，虽然是个经过粉饰，平板化了的她。” 　　“得嘞，还惦记着姜离呢，你演的可是江远音。 　　我说迟念，你对人物不要太痴迷，这不是个好情况。 　　不说了，我约了宣发公司的人谈生意，虽然咱们预算不多，可还是得货比三家，好好挑才行。” 　　“去吧去吧。” 　　…… 　　―――――――――――――――― 　　庄奇扬在四月份紧赶慢赶，终于在《谋宫》开机拍摄前，把《谋宫》剧本的最后一部分交稿了。 　　《谋宫》其实不是他的剧本，可谁叫总局在今年一月份下了新通知呢。 　　新通知规定，上星古装不允许出现架空朝代，而且上面对宫斗剧的态度其实也很微妙。 　　尽管如此，《谋宫》还是得拍的。 　　至于原因，特别简单，能挣钱，能挣大钱。 　　不过为了响应积极价值观，AG换了个宣传标语，从深宫权谋大戏变成了女性励志大戏。 　　女主从一介罪臣孤女到权掌天下的太皇太后，确实还……挺励志的。 　　咳咳，换汤不换药，观众对《谋宫》的期待，就是单纯想看宫斗，宣传遮掩一番，其实就是给总局个面子。 　　你不给总局面子，总局能让你面子里子都没了。 　　鉴于《谋宫》的复杂剧情，只能在历史上的混乱时期里找个背景。 　　历史剧是庄奇扬的强项，这活儿找来找去就找到了他身上。 　　如果不是迟念，庄奇扬是不想接的，宫斗对他来说，意思不大，格局更是…… 　　可谁叫迟念演女主呢。 　　庄奇扬披着马甲哼哧哼哧在洋葱给迟念演的剧写剧评，越写越觉得迟念难得。 　　因为预感到迟念接下来的发展路线有极大可能是转向电影，他作为电视剧编剧，将来的合作机会怕是再难有了，心一横，这剧本改编的活儿，他接了！ 　　庄奇扬看完原剧本，还真找到个挺合适的真实历史背景，两晋南北时期，北魏的文明太后，两度临朝称制，就是你了。【3】 　　于是女主楚安澜改姓了，改成冯安澜，反正冯太后在历史上也没有关于她名字的可信记载。 　　三个月时间，全副心神放在剧本上，可把庄奇扬给累坏了，交完稿，他找了个海岛，足足歇了一个月才缓过劲来。 　　回家正好赶上《繁花将尽》开播，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跟着看呗。 　　从题材上讲，庄奇扬是要为《繁花将尽》捏把汗的。 　　等看了剧，庄奇扬心里有点复杂。 　　王润心写的剧，从来不会曲高和寡。 　　虽然她离群索居，也从不在流行的网络社交平台上出现，但是她是个会充分考虑市场反应，能抓住观众G点的编剧，如果没这份本事，她也不会有任性的本钱。 　　制作方为什么愿意迁就王润心，导演们为什么能无条件地忍让王润心，不是因为她能写作传世名著，而是因为按她的剧本拍，有钱又有口碑。 　　王润心的话语权，就在于她能兼顾商业性。 　　豪门恩怨，职场商战，当然是内地没做熟的东西。 　　可看了剧，才知道，故事的落脚点，是人，是围绕陆家展开的人之间的家长里短，悬疑权谋。 　　职场商战只是豪门恩怨的背景，剧集讲述的是围绕陆氏集团百亿家产展开的勾心斗角，是非恩怨。 　　女人间的纷争，像换了时代背景的宫廷戏，观众会对古代宫廷有猎奇式想象，对家产百亿的富贵人家难道就没有了么？ 　　《繁花》索性一次性展览了个干净，而且做到了具有说服力，像模像样。 　　豪门的百年恩怨被王润心炖到了一部剧里，主打的就是老少咸宜，狗血频频的家长里短，兼有珠光宝气，俊男美女作为妆点故事的漂亮外壳。 　　而且节奏还快，根本没有老式肥皂剧的婆妈和啰嗦，除了吊着观众胃口的悬疑线和故事行进主线，小危机的开始到解决，最多不会超过三集，绝不拖沓。 　　又有一重加持，是左腾导演的作品，甭管什么题材，一准有超高质感运景和打光，看着就让人舒服，觉得有质感，高大上。 　　再配合上高达四亿的巨额投资出来精美服化道，说演豪门就是演豪门，半点水分都没有，开局的陆氏婚宴就让观众大饱眼福，很长了一番见识。 　　如果说狗血连连的剧情抓住了家庭主妇，那高质量制作水准和隐藏着的创作态度就是对洋葱的小清新、事儿精、还有文青们发动的一场审美和意识的袭击。 　　一般观众看故事，对剧有价值观挑剔的那部分人，则会注意到从一开始就不时流露出的嘲讽态度。 　　女主顾承欢以精干利落的职场女性打扮出现，驼色廓形风衣，真丝蝴蝶结领衬衫，宝蓝色包臀半身裙，细细的腰身上是条金属扣腰带，裸色小猫跟尖头鞋，妆容精致地无懈可击。 　　整个人看上去很美，看剧的职场女性看到顾承欢的第一眼大概都会有种想要copy她造型的冲动。 　　等顾承欢走进光鲜亮丽的陆氏集团大楼，巧笑倩兮地跟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显然人缘很好的样子。 　　女同事当面夸赞她衣品完美，转头就窃窃私语。 　　“这件大衣我见她第三回穿了。” 　　“裙子颜色饱和度太高了，是QD洗版洗出来的，我记得R家职场系列颜色要比这个浅，轻奢就是不行。 　　顾承欢这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哪能跟以前一样随便买衫呢。” 　　“周小姐前两天来公司看六少的时候，就穿得是R家的裙子，人家穿的是七号色，哪像她那么张扬，周小姐那才叫真的有品位，毕竟是豪门千金。” 　　“就是就是，今天过完，就要叫陆太太了，你们说有没有给她发请帖？” 　　“要是我，就算发了我也不想去，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扛得住啊，刚刚分手的前男友婚礼……不过顾承欢嘛，她向来脸皮厚。” 　　…… 　　被人议论的顾承欢一路招摇，趾高气扬地走进了电梯，发现电梯里空无一人，顾承欢才敢卸下那满不在乎的伪装，肩膀也塌拉了下来。 　　顾承欢像气球漏了气，没什么仪态可言地靠在了电梯壁上，刚靠上，却又如触电般弹开来。 　　她神经质地摸了摸她刚刚靠过的电梯壁，发现被清洁工打扫的很干净，没什么灰尘，才放心地又靠了回去。 　　按了四十八楼的按钮，顾承欢靠在电梯壁上，懊恼地冲头顶的电梯灯挥了挥拳头。 　　随着她的动作，被一只手抱着时尚杂志没拿好，掉在了地上，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张红底烫金字，印制精美的硬纸。 　　顾承欢捡起硬纸，只见上面简单写着。 　　【陆肃雍&周心儿 　　敬备薄酌 恭候光临】 　　很明显是份结婚喜帖。 　　顾承欢看了两眼，表情不屑地撇撇嘴，把喜帖塞回杂志内页。 　　凶巴巴地对着封面上带着墨镜的封面女郎说道：“看什么看，都怪你，时尚帮凶。 　　公司把我当劳动者，商店把我当消费者，可不管在哪里都是被剥削者。 　　呵，消费自由？消费者是上帝？ 　　加速商品过时速度，永远只能买到新产品，从产业链开始制造消费鄙视链，自由你个大头鬼！” 　　叮―― 　　四十七楼到了，顾承欢立马抖擞精神，挺直腰板走出电梯。 　　迎面而来又是一声声亲切地招呼，“承欢，日本好玩么？” 　　“你这个假可是放的够长的，羡慕死我了。” 　　甜得发腻的嗓音，跟在一楼时听到的别无二致，想起一楼的女同事们的背后的八卦，自然能让人听得出其中的虚假，明白这些人和一楼的人，别无二致。 　　…… 　　稍微细心一点的观众，完全可以认出迟念扮演的顾承欢，骂的封面女郎，正是迟念自己。 　　剧组玩起让迟念自己吐槽自己的小花招，足够让许多观众会心一笑。 　　自嘲是招百用不厌的好方法，无形中就拉进了距离。 　　前提是，只要别滥用。 　　一般来讲，严肃性和娱乐性是对死敌。 　　严肃性不能帮一部作品取得商业上的成功，娱乐性才可以。 　　而让人遗憾的是，娱乐性会消解严肃性，严肃性往往要为了商业利益做出牺牲，给娱乐性留下更多的空间。 　　如何平衡二者关系，是每个想要做深入内容的创作者必须考虑的东西。 　　庄奇扬从剧中看到了王润心怎么做的，她从从容容地做到了让充满娱乐性的故事体现其背后的严肃性。 　　至于能不能体味到故事背后的东西，能体会到多少，却是对观众的考验。 　　观众们各有各的缘法，王润心在故事上不考验观众，贡献大多数人都能看得懂，能感觉到有趣的内容。 　　可故事暗藏着，未直接展露的东西，却是她给更有理解力和观赏力的观众的一份礼物。 　　想做到雅俗共赏，没有这样一份功力，是不行的。 　　顾承欢口中的“从产业链开始制造消费鄙视链”，不见得人人都能懂这背后的社会学道理，但是顾承欢外表的光鲜亮丽与他人的背后议论，却在推进故事进程的同时，展现了人人都懂的滑稽对比。 　　对收看电视剧的最大一部分观众群体来讲，甚至能感觉这其中一丝荒诞，因为以他们的消费水准来看，顾承欢的造型，已经算是相当体面了。 　　观众觉得剧集好看在哪里，作为编剧的庄奇扬是可以揣摩出来的。 　　但是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熟手，他的素养，他的本能，让他不能从作为一个观众的角度体验到足够的观剧快感。 　　对于庄奇扬来讲，更多的快感来源，是《繁花将尽》的结构，是他察觉到的王润心在表达上的野心。 　　庄奇扬像个先知一样，在剧情还没有进入高/潮，气氛欢快明朗的前十五集里，已经看到了在那不远的将来，即将袭来的，蠢蠢欲动着的风暴。 　　起初只是蝴蝶振动翅膀，可这样微小的气流，会在日后掀起猛烈的飓风。 　　从第一集起，庄奇扬就注意到了《繁花将尽》的快节奏，小事处理上干脆爽利，并且填充了相对较多的信息量，观众可能会被喂得有些饱，但还是能够吃得下的。 　　除此以外，更让庄奇扬注意的是《繁花将尽》的结构。 　　普通观众不会注意到这点，但是庄奇扬相信，阅片量足够大的人，专业人士都会注意到这一点。 　　《繁花》的第一集，简单来讲，讲了两件事。 　　它们分别是一场葬礼，与一场婚礼。 　　葬礼是死的象征，婚礼则是生的象征。 　　葬礼是结束，婚礼是开始。 　　葬礼是悲，婚礼是喜。 　　陆家四少的前女友在高级酒店套房离奇死亡，舆论哗然，留下了不被陆斯年承认的年幼儿子，警方尸检报告声称其为自杀，引起舆论哗然，更有报纸隐晦指出，这不是自杀，而是一场他杀。 　　这其中有极大可能存在着权钱勾结的下作勾当，为了包庇真凶。 　　至于公众眼里的最有嫌疑的人，当然是劣迹斑斑，从十几岁开始就逞凶斗狠的陆斯年。 　　与此同时，有陆氏麒麟之称的陆家六少陆肃雍，将要娶金融业巨头周家二女儿周心儿过门。 　　陆周联姻，婚姻双方堪称金童玉女，门当户对，不能再相配的天作之合，是全城盛事，宾客盈门，非富即贵。 　　两场人生大事里，《繁花将尽》的一众主配角纷纷登场，出现在了观众眼前。 　　第一集结束在陆斯年在堂弟婚宴之上，被警察叫走的场景。 　　双线叙事，在此处发生了交汇，也留给了观众看似有所指向的猜想空间，吸引着他们往下看，以验证自身的猜想。 　　在电视剧里，动用了电影的表现手法，庄奇扬丝毫不怀疑，用这样有象征意味的开场，在后续的故事里，会没有对此的呼应。 　　也许这个呼应，会在结尾处出现，他可以猜测到，但是不会觉得乏味，反而好奇如此安排，是为了什么。 　　庄奇扬是写惯了故事的人，他从这个开场，嗅到了一丝气息。 　　那是，属于杰作的气息。 　　王润心是在厚重底子上的故作轻佻，她适应观众日渐浮躁的观剧心态，但是故事的根基扎得非常牢。 　　而演员们呢，在庄奇扬惊喜地发现，迟念进化了。 　　虽然迟念在《富江》之后发挥良好，可庄奇扬没有看到她的突破，《执金吾》的一人饰两角算是好的尝试，可再也没有角色能带给庄奇扬当初看《富江》时的震撼感。 　　他不想对迟念要求太过严苛，他也知道，迟念后来出演的作品，并没有空间和纵深让她去发挥更多。 　　可他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期待。 　　直到《繁花》开播，顾承欢这个角色登场。 　　顾承欢没让庄奇扬感到人物带来的震撼感和冲击力。 　　富江是故事的旁观者，而顾承欢是参与者，她没有富江那种奇异的魅力，却有另一种吸引力，这个吸引力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 　　要让庄奇扬大而化之地讲讲他感受到的东西，他也只能用有几分故弄玄虚的话来解释。 　　顾承欢比起富江，要更“沉”，这不是沉重的沉，而是一种来自角色的极强抓地力。 　　迟念沉下去了，她完全融入了人物。 　　富江当然也演得非常融入，可富江作为以上帝视角俯瞰八个单元剧情的人物，其实人设是很单薄的，她是个变色龙，在不同单元代替不同女人完成她们的愿望或复仇。 　　上帝是不会有抓地力的，她只需要够美够妖够疯狂。 　　富江式的虚荣和欲望，是一种过激，超出常人想象的过度表现。 　　这对于《富江》来说，正合适，因为观众知道富江不是人。 　　需要过度来表现富江非人的特质。 　　而顾承欢呢，她是个人，她的虚荣和欲望是切切实实属于人的欲望。 　　《富江》里，庄奇扬记住的是迟念，富江只是个代号。 　　而《繁花》中，迟念主动退到了人物背后，被人记住的，会是顾承欢。 　　这是真实的力量，顾承欢具备抓地力，她不完美，但真实。 　　唯有剔去浮躁，方能见到真实。 　　庄奇扬很好奇迟念是怎么做到平稳降落的，在《一吻定情》里，袁湘琴虽然演的不错，可绝对没有这样的抓地力。 　　难道是因为那部还没上映的电影？ 　　―――――――――――――― 　　李子琪原本是不计划看《繁花将尽》的，自从宋衍和迟念公布恋情，她更烦迟念了，想起这个人就心烦。 　　为什么烦，因为她是宋衍的粉丝，迷妹，老婆粉。 　　理由够充足了么？ 　　她才不想看见迟念和宋衍秀恩爱，现实里不想看见，电视剧里也不想看见。 　　可因为喜欢宋衍，她最终没忍住，谁叫她认识的追星小伙伴天天在她的微博首页嚎叫，还狂刷截出来的剧照和动图。 　　什么陆斯年alpha气场炸裂、本西服控现场晕厥、就喜欢戴金丝框眼镜的斯文败类，头一回觉得衣冠禽兽是个赞美词，花式彩虹屁在吹。 　　如此环境影响下，李子琪就开始看了，这一看不得了，根本停不下来，一路追到了最近更新。 　　当然，在最开始，李子琪没忘记加入弹幕大军，跟着一起骂女主。 　　像顾承欢这种三观不正，人前人后两张皮的虚荣心机婊怎么配得上陆斯年？ 　　通过贬低辱骂《繁花》的女主顾承欢，李子琪获得了隐形快感。 　　好像观众骂顾承欢配不上陆斯年，就是在说迟念配不上宋衍一样，产生了某种代位的错觉。 　　虽然如此，李子琪并不想跳过女主出现的剧情，反而在无意识中会更加集中注意力地去看。 　　男女主互动情节，她也不回避，反而津津有味，这时候她倒觉得顾承欢也蛮可爱的。 　　刻薄互损，斗来斗去，却一致对外的欢喜冤家型男女主，如今不多见了，可这种类型，太戳她萌点。 　　更何况宋衍在剧里确实魅力值全开，李子琪高中粉上宋衍，今年大一，也有些时间了，知道现实里不能指望宋衍像剧里这样，简直是粉丝羞耻幻想大满足，从此看小说遇到类似男主全能无差别代入。 　　可渐渐地，李子琪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实，这原本是被她强行忽略掉的，可迹象越来越明显，容不得她装鸵鸟了。 　　骂女主归骂女主，她是很喜欢听顾承欢吐槽的。 　　顾承欢那些斤斤计较的省钱的小诀窍她很赞同，觉得完全可以尝试，非常有实用性。 　　甚至也想去搞个顾承欢做过的埋线双眼皮，她和顾承欢一样，是一单一双，每天出门都要粘双眼皮贴，麻烦死了。 　　在购物网站挑东西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是顾承欢给顾承钰的着装建议。 　　因为顾承欢的妹妹顾承钰也在读大学，顾承钰有的困扰她都有，当然，李子琪觉得她比顾承钰聪明，也理智许多，她才不会过度消费，搞得自己没法收场呢。 　　直到某天，李子琪赫然发现，她正在和室友乐呵呵地通过凑单拿折扣，为了买个顾承欢同款毛绒公仔。 　　这才惊觉，不对啊。 　　她难道……难道是个顾承欢深柜粉？ 　　那不就＝迟念的深柜粉？ 　　做完这个等式，李子琪立马觉得不行，这个猜测未免也太可怕了。 　　李子琪强烈表示拒绝。 　　嗯，一定是顾承欢这个角色人设太好了，跟迟念没关系，是编剧写的好。 　　“子琪，快下单啊。”室友催促道。 　　要不别买了？ 　　李子琪看着购物车里的毛绒公仔。 　　可是它真的好可爱啊，价格也很亲民。 　　还是买了吧，李子琪点了支付，付了购物款。 　　买完还想着，卖家一定要尽快发货啊。 　　她要抱着它看《繁花》，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顾承欢要怎么处理那个妈宝男的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1.龙标：是电影的内地公映许可证，有这个才能公开上映。 　　2.考斯滕：英文音译，花滑运动员表演时穿的衣服，这个要专门做，挺贵的。 　　3.文明太后：提她可能有些读者没什么印象，但是这位冯太后是出现在高中教科书上的，她是北魏孝文帝的祖母，提起孝文帝改革大家应该有点印象了吧。 　　第97章、女神 ... 　　六月中旬 　　看完科普，陈妙总算是搞清楚了有关于金天鹅电视节的弯弯绕绕。 　　作为一个cp粉，陈妙在自己的微博上颇有些谨言慎行的味道，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关注列表里出现迟念或者宋衍的唯粉的，尤其是粉丝数量多的大粉。 　　别看两位蒸煮官宣了，恋情成真了。 　　想要唯粉和cp粉一家亲，大家都偃旗息鼓，从此和谐友爱，和平共处，那可真是想多了。 　　粉丝动向，有时候并不以他们蒸煮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不过跟没官宣以前比起来，碰撞的激烈程度下降很多，起码能带节奏的大粉只要想维持粉圈地位，是不能搞明着撕，挑动战斗粉那一套了。 　　陈妙有时候也能理解唯粉心态，爱屋及乌在粉圈的世界只能是个美妙幻想，喜欢一个人≠必须去喜欢她/他身边的人。 　　理解归理解，陈妙对于两个人的某些大粉还是很厌恶的，因为以前的粉群战争，陈妙才不想要关注唯粉呢，万一哪天再吵起来，她忍不住下场互撕，关注列表被截图，在粉群撕x里，这就是妥妥的嘲点，最蠢的授人以柄方式。 　　还是平时就多注意些，不随便关注什么人，不随便点赞不清楚属性的人发的微博，谨慎行事为妙。 　　不过例外还是有的，陈妙关注了迟念粉丝站里的标杆―― 　　“唯念” 　　“唯念”在站子经营上有口皆碑，而且站子经营者非常公私分明，开站三年，居然从来没有人能知道皮下的具体身份信息，也不跟其他大粉或者大站搞姐姐妹妹那一套，从来没见过它涉及任何粉圈小团体，小号自然也是没有的。 　　陈妙是真佩服“唯念”，她觉得不可能皮下经营者没小号，只是藏得够深，没被发现而已，蒸煮小号都被扒了，“唯念”都没被扒，也是份厉害本事。 　　而且“唯念”的立场是超然于粉圈之外的，粉丝间的纷争，在“唯念”的微博，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粉丝眼里很多值得大动干戈的事，“唯念”站子经营者却会彻底无视。 　　无视的做法，也是一种表态，那就是，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所谓的“这种事”，基本涵盖了不同粉群所能发生的各种冲突，自然包括唯粉和cp粉的斗争。 　　“唯念”发的美图从来不会有过度P图的情况，也不会把跟迟念铜矿的人截出去，除了会给素人打码，圈内人出现就出现，大大方方地留着。 　　因为这个习惯，其实还无意中给好多跟迟念有合作的明星家提供了美图。 　　迟念和宋衍即使不谈恋爱，按他俩的合作频率，铜矿次数也是很高的。 　　“唯念”从来没有避讳过，因为发两个人合照，综艺时期“唯念”就被两家粉撕过，还被怀疑过皮下有人是颂念cp粉。 　　可“唯念”不为所动，被撕也从不理会，跟蒸煮一样对粉群保持高冷态度，我行我素的态度保持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无数粉圈大粉的经历都在证明，只有不参与，态度维持中立才能把号经营长久，下场撕X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因为只要你撕了，就一定会有立场，今天也许站你这边的人多，取得了上风，大家都夸撕得好，撕得妙，撕得呱呱叫。 　　可总有有一天，这会成为你的“黑历史”，被拿来成为指责你的罪证。 　　“唯念”三年如一日，发布高质量微博，还能帮蒸煮在关键时期排忧解难，成功获得绝大多数人认可，很多人关注了迟念，顺手就把“唯念”也关注了。 　　一般来讲，关注“唯念”也就够了，完全能掌握关于迟念的最新动态。 　　可最近陈妙犯了难处，让她犯难的事，其实是件好事。 　　由香柚台承办的，两年一度的金天鹅电视节要来了。 　　金天鹅注重大众性、娱乐性、商业性的倾向，让整个电视节有些花里胡哨的，各种奖项名头能把一般人晃得眼晕。 　　陈妙就是被晃晕的一员，她虽然多年cp粉经历，可是粉得cp双方都提名主流奖项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完全没有操作经验:D 　　而且更让人烦恼的，是金天鹅虽然有一些传统，比如金天鹅女神、金杯、水晶杯，这些环节是必有的。 　　但是评选规则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几乎每届都有变动。 　　而金天鹅奖官方以敷衍态度给出的评选规则，足以让粉丝看得头晕眼花。 　　官样文字总是会在某些地方有所含糊，讲得也不明确，可以玩文字游戏的地方还挺多，而且大家就算是去问搞不明白的地方，除非事情闹大，否则是不会给解释的。 　　没为了迟念和宋衍具体关注金天鹅以前，陈妙印象里，觉得这奖项还挺高大上的，毕竟拿了奖，就是视帝视后。 　　结果从提名开始，八卦论坛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帖，把陈妙给彻底整懵逼了。 　　什么？ 　　金天鹅电视届从第一届开始就有操纵投票的丑闻，接下来的历届，虽然不断整改，可还是不断被媒体报道，质疑。 　　什么？ 　　分“最具人气演员奖”和“最受观众喜爱演员奖”，这两个奖不是一回事。 　　什么？ 　　奖杯分金杯和水晶杯，含金量是不一样的，这个贴说金杯重要，那个贴说水晶杯重要，还各自甩历届获奖名单，把没有同时拿双杯，只拿了单杯的演技派拉出来做证明。 　　陈妙也不是傻乎乎的小白，她也模糊知道内地娱乐圈奖项评选有黑幕，会分猪肉，搞平衡。 　　可实际接触以后，还是觉得大开眼界，同时有些心理不适。 　　她原本是很期待自己的cp双方能拿奖的。 　　毕竟年轻一代明星粉丝战各自蒸煮的“实绩”，比得是代言的逼格、一线杂志数量，收视率、主演电影票房、作品的洋葱评分、主流奖项提名…… 　　更low一点的呢，比微博粉丝数量、超话排名、微博转赞评数据、杂志销量…… 　　为什么比这些，原因很简单，因为年轻人都还没有拥有真正的“实绩”。 　　按照电影圈＞电视圈的一贯看法，明星的“实绩”，其实只有两个硬指标，即主流电影奖项和主演电影的票房数据。 　　一个是表演水平的最强证明，一个是商业价值的最强证明。 　　代言非蓝血不行，杂志封面不仅要看满贯与否，还要看是不是够分量，金九银十，开年刊和周年刊才值得重视，平常月份不值一提。 　　尤其是对女演员来说，不提国际电影节影后，一日拿不到三金，一日无法上位大花旦圈子。 　　比如AG的当家门面，大花旦周影，她上位算是晚的，27岁才拿到第一尊三金影后，接下里几年不断发力，四尊影后在手，彻底坐稳了位置。 　　AG为什么没有后来居上者能挑战周影，因为她对AG来说，在电影圈的地位无可取代，跟她隔代的同公司师妹们，当然有红起来的，可是没有人再拿到影后。 　　别说影后了，就是拿到主流电影奖项提名的也是稀有。 　　周影是从75一代和80一代花旦混战时期杀出来的，如今回看，那其实是个国内女演员的黄金时代。 　　如今大家公认的一线大花旦，都在这个年龄区间。 　　而接下来的中花和小花呢，大花旦粉丝完全有底气骂一句：废物。 　　这里面固然有宣示优越感的成分，也难免嘴毒的嫌疑，可只要一日无奖，一日无在业界面前没有拿的出手的好作品，粉丝是没办法反驳的。 　　红归红，演技拿的出手的真是稀有，三十岁了还在演偶像剧的真是不少，别说拿奖了，提名摸得着的有几个？ 　　大花旦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拿影后了。 　　陈妙在常去的八卦论坛是见过大花旦粉丝battle的，可真叫人长见识。 　　奖项提名是什么？没拿奖就什么都不是。 　　三金大家都有，三金之间含金量可是不一样的，你家三个拿全，满贯了，可我家蒸煮差一尊就能两轮满贯。 　　你有东京电影节影后，我家有圣日耳曼电影节影后，都是A类国际电影节，谁更强可是有能说道的地方。 　　还有蓝血代言，提大使名头的人真是不长眼，不是品牌官宣的全球代言人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陈妙看完，觉得这才是真的实绩大战。 　　同时也知道，别看现在小生小花旦们之间靠着他们的“实绩”比拼争来争去，一旦有人拿到主流奖项，就会成为真正的同代领头羊，甚至离开这个咖位，去跟别的演员竞争更好的资源。 　　电影奖先不说了，电视剧奖也算。 　　如今混电影圈的小花旦跟混电视剧圈的小花旦其实是两批人。 　　电影圈小花旦逼格高点，可没拿奖之前，也不能说有多强，最多时尚资源上要更好一些，时尚杂志喜欢电影脸是公开的秘密，大牌也会觉得电影更能配得上自己。 　　电视剧小花旦呢，往往因为受众更多，会有更高的人气，商业价值更高，而且以如今的影视圈格局，小花旦能爆的作品，基本集中在电视剧上，偶像剧容易爆红且对演技要求不高，也是大家默认的情形。 　　两派小花旦，电影圈的想要人气，电视圈的想要逼格，很像个影视圈的围城。 　　而金天鹅是国内三个主流电视剧奖项里最容易拿的一个。 　　而迟念和宋衍看起来都很有机会。 　　可陈妙知道了关于金天鹅的不少黑料以后，她觉得有点糟心。 　　她明白，能拿总比没有拿要好很多。 　　可在知道了金天鹅有这么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以后，无疑让陈妙觉得它的公信力下降了，原本觉得高大上的心理印象也削弱很多，起码在陈妙心里，她不会再非常看重它了。 　　【再怎么样，也是电视剧国家奖】 　　很多粉丝都这么说，可陈妙开始渴望更好的，更加公正一点的奖。 　　比如，辛夷奖和敦煌奖 　　而陈妙为了搞清楚这些东西，也放弃了“唯念”的科普。 　　“唯念”写文字，总让陈妙觉得有些像机器人，比如金天鹅的各种项目评选规则，“唯念”虽然对文本做了充分解释，可是看的陈妙头晕眼花，觉得不够通俗易懂。 　　所以她视奸了一个迟念的唯粉，微博新开发的功能，有个经常访问栏目，只要对某个博主的微博内容浏览次数够多，不关注这个博主，也能在经常访问栏里看见。 　　陈妙偷看的这个迟念唯粉，被粉丝称为“萌主”。 　　也是个老粉丝了，这姑娘看起来是个学霸，而且很擅长捋顺事物条理。 　　她研究完金天鹅的评选规则以后，给粉丝写的科普博就做的很好，起码一看就懂。 　　萌主微博是这么写的―― 　　【关于金天鹅的一二三四五件事科普 　　一、金天鹅女神≠金天鹅奖≠金天鹅电视节奖（三者无任何相关关系，不要听信谣言！） 　　二、金天鹅女神＝奖杯具象化＝电视节最大噱头＝电视节吉祥物 　　评选办法：网络票选产生（此为本年规则，往年有过票选和香柚台内部考量综合决定的先例。） 　　潜规则：女神候选者必须为当年人气女演员，且有作品在香柚台播出。 　　三、金天鹅奖＝最受观众喜爱女/男演员奖＝金杯＝电视剧国家奖 　　评选办法：观众网络投票+专业评委会评审（比重为三七开） 　　潜规则：看重香柚台两年内的热播剧，收视率和热度会被重视。 　　四、金天鹅电视节奖＝最具人气女/男演员奖＝水晶杯＝湘省和香柚台颁发奖项，全国文联与影视协会不参与该奖评选。 　　评选办法：观众网络投票。 　　五、视帝视后的名头，金杯＝视帝视后，但是因为两奖混办的复杂历史情况，水晶杯也受到重视，最有说服力的情况是――同时获得金杯+水晶杯，双杯同时在手。 　　萌主建议：投票就完事了！！！！！电视节官宣以前，金天鹅女神自家不认领，电视节颁奖以前，不管任何奖项不认领！！！！】 　　看完这条微博，陈妙可算是搞清楚了。 　　女明星人气投票大战，只要官方不操控票数，虽然这是大家习惯了的，经常有的情况，迟念家一向是谁家都不虚的。 　　因为迟念到现在为止实现了楚卿当年的情况，主演电视剧收视三连爆。 　　《繁花将尽》最新收视高峰已经来到了4.5％，业内估计大结局可以破5％，大家都觉得这已经提前预订了年度收视最高电视剧的名头。 　　《谋宫》已经杀青，但是说不准会不会在过审的时候被卡，如果被卡，想下半年播出就很困难了。 　　即使能播出，那还不是迟念自己玩双手互搏。 　　能让陈妙感到欣慰的是，迟念不用玩买票那套手段，《繁花将尽》在香柚台热播，迟念这两年被叫香柚台亲女儿，搞谁也不能搞她。 　　而迟念携着《蝉夏》《一吻》《繁花》三部剧的威力，跟迟念共同提名候选女神和两个表演奖项的女演员都要掂量掂量，给自己买点票数，制造一下虚假人气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水漫金山，超了迟念，这可就玩大了，也不值帐。 　　所以，今年的女演员网络投票环节，居然看起来非常正常，清流了一回。 　　“唯念”还专门为金天鹅的投票设计了统计票数变动情况的插件，方便粉丝和吃瓜群众使用。 　　所以今年的金天鹅女神是没什么悬念的，连营销号都不像以往那样一惊一乍，抓到点信息就瞎扯个人出来搞噱头。 　　看看迟念那一骑绝尘的票数，还能是别人？ 　　至于表演奖项么，陈妙就等今晚直播公布了。 　　――――――――――――――― 　　迟念正站在金天鹅电视节举办场地的后台化妆间，心累地看着她的“战衣”。 　　除了“战衣”，她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她眼前这件衣服了。 　　衣服设计师为了贴合奖杯的颜色，永远热爱金色。 　　历届金天鹅女神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金灿灿的，配合上现场灯光，追求的就是晃瞎人眼。 　　金天鹅女神是金天鹅奖奖杯的具象化，奖杯是金的，衣服看起来也必须是金的。 　　今年的女神服装设计师请了个还挺有名气的国内设计师，他给不少女明星设计过走国际电影节红毯的礼服，热爱制造“艳压”效果，喜欢使用中国风元素。 　　虽然历届金天鹅女神的礼服审美让时尚圈人士觉得不太能赞美得起来，但是礼服的制作周期很长，花在礼服上的钱也是不少的，毕竟为了体现重视程度，礼服的金色光泽多是金线绣出来的，耗时费功是一定的。 　　香柚台在两个月前就下了订单，那时候投票都没开呢。 　　先做衣服外形设计和最费功的刺绣，定下是迟念了，再按照她的身材缝制。 　　光看设计师手稿，衣服还挺好看的，可等迟念一看实物。 　　emmmmmm，能不能不穿？ 　　这衣服，她年龄小个十几岁，应该会特别喜欢，那时候应该正狂热喜欢迪士尼公主和芭比娃娃呢，越华丽越隆重越喜欢，觉得这代表了好看。 　　可以迟念现在的审美，她觉得这衣服像黄金圣斗士，比走红毯时候最夸张的晚礼服还要夸张。 　　更惨的是已经定稿了，提意见都没有用。 　　跟衣服配套的是顶同样能闪瞎人眼的巨大头冠，满满的施华洛世奇水晶还有玻璃。 　　宋衍在化妆间陪着迟念，语气幸灾乐祸地“安慰”迟念道：“多少coser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千万观众共同关注的cosplay现场，还是唯一的主角，你就当是圆你自己小时候的公主梦了，我觉得你小时候肯定想魂穿过茜茜公主。” 　　第98章、1/3 ... 　　离金天鹅电视节直播开始还有十分钟，董甜甜在网络上到处晃悠，随意地打发着这点空出来的时间。 　　无聊之中，点开了洋葱的APP软件，在洋葱首页动态看见了一篇关于《繁花将尽》的新剧评。 　　这个剧评人董甜甜很喜欢，他看起来是个迟念的男粉丝，从《富江》开始写剧评，只要是迟念演的剧，他都写剧评，而且水平不错，立场和态度很客观。 　　《颠覆或者拓展，童话或者幻灭》 　　注：一篇可能有过度阐释嫌疑的剧评 　　人总是一边下地狱一边体会着道德。 　　――T.S.艾略特 　　《繁花》播出到如今，它前期明朗光亮如宫廷油画般的柔和色彩在渐渐转变，人物冲突加剧，剧情矛盾开始激烈，像一首交响乐即将来到它那如狂风骤雨般高/潮的铺垫期，人人都能听到已经来到近海的风雷之声。 　　在这之前，我已经为剧中的11位女性角色写了人物评析，也因此，很多人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写写顾承欢。 　　为什么别的人都写了，唯独没有写顾承欢。 　　因为要专门写一篇长文来分析顾承欢，我必须等到《繁花》播出结束，其他女性角色我都可以有把握地预测她们的命运，只有顾承欢不行，所以不能在这个时间动笔。 　　但是今天我也将在对整部剧的评论里，谈到一点有关于她的地方，因为顾承欢和整部剧息息相关，她的结局，会是电视剧创作意图的最终展现。 　　《繁花将尽》其实是部非常大胆的电视剧， 　　不是为八卦群众们所津津乐道的“大胆”，大家觉得《繁花》够胆，是因为剧组没什么遮掩地拍出了宋家的家事。 　　而我说的“大胆”，是因为《繁花将尽》违背了电视剧的创作传统。 　　它非但没有制造任何童话，反而在不断地毁灭着一个个看似是童话的东西。 　　与文字体裁还有电影不同，不管任何类型的电视剧，或多或少，都得制造“童话”，因为电视剧诞生起，它的根本任务就是讲故事，讲足够有趣的故事。 　　很多大人会认为，童话是给孩子看的东西，过了那个年龄当然会明白这是不可能，于是也就脱离童话的掌控了。 　　可真的如此么？ 　　事实上，只要你还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纯洁的情感、高尚的道德、永恒的幸福。 　　那不管你年龄几何，都是童话世界的公民，只是与儿时不同，“童话”会改头换面，在你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频繁出现在你的精神世界里。 　　这不是件坏事，也跟愚昧、跟无知，跟欺骗没什么关系。 　　“童话”让人愉快，让人幸福，让人拥有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和希望，其实是种好的向往，它象征着人的积极面，人对未来的美好塑造。 　　而对“童话”的揭穿反而会是件不快乐的事情，能称得上伟大的创作者都是痛苦的，因为他们在用作品揭穿“童话”是人类幻想之前，他们已经先在精神上放弃了自己在童话世界的公民权。 　　情感世界的真实永远是痛苦，寻求这真实是属于痛苦的旅程。 　　完全抛弃幻想，直面这真实，需要非比寻常的勇气和天赋。 　　这是天才的领域，凡人不必踏足，因为适度幻想有益身心健康。 　　不管是什么题材的电视剧，请大家回想一下，有几部没有讲述属于成人的童话呢？ 　　想想那些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情感，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 　　偶像剧的男女主人公在无菌房中谈恋爱，女主角个个都是当代的灰姑娘，男主角个个都是当代的王子。 　　而那些号称正剧的剧作呢？ 　　请再想一想，里面有没有无怨无悔的道德完人？有没有可歌可泣，无私付出不求回报的母爱？有没有对信仰坚贞无比永远不会动摇的战士？ 　　这都是童话的变种，不管是何故事，只要它展现出纯洁、高尚以及永恒的特质，它就是广义的童话，这是人类对自身最为美好的想象的集合体。 　　人是恶与善的集合体，为了个人也是为了集体的利益，我们当然要摒弃恶，追求善。 　　但是请想想看，你个人的真实生活。 　　想想那精妙的关于人类恶的总结。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它们时刻围绕着你，像善的本性一样，恶的本性生来有之，天性上的善与恶，会彼此征战，直到生命终结。 　　可这些恶的本性，在电视剧的主角身上，你可曾看到过？ 　　童话即天国，天国里没有恶。 　　同样也没有无法终结的苦，电视剧的故事里，苦是通向成功，得到救赎，获得幸福的一个阶段，它无形中暗示，苦总是会过去的，它必有终结之日。 　　可我们心里也清楚，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些都是不可终结之苦。 　　善与乐是人生，恶与苦也是人生，电视剧的故事结局，不管悲喜，很少揭示恶的无法消除，与苦的不可终结。 　　我们其实生活在善与恶的中间地带，同样生活在乐与苦的中间地带。 　　人生的底色不是象征纯洁的白，也不是象征堕落的黑，而是白与黑的交织，是灰色的。 　　在灰色的底色上，有人走向黑，有人走向白。 　　这灰色，才是最难展现的，而这正是《繁花将尽》展现给我们看的东西。 　　《繁花将尽》背弃了以往的电视剧创作传统，顾承欢是个灰色调的庸俗的女主角。 　　然而大多数观众是意识不到这点的，他们按照观剧习惯，拥有天然的女主立场，他们喜欢剧情的快节奏、喜欢女主面对各种场面游刃有余的处理带来舒畅感、甚至喜欢她身上的一些小市民特质，因为觉得亲切。 　　当顾承欢动用她的所学和洞察力，不留情面地解剖自己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痛快，会让人觉得这正是他们想说却无法明确表达，或者不敢讲的话。 　　她是电视机前无数观众的化身，有些理想化，所以是个会让他们喜欢的“自己人”。 　　如果说庸俗的顾承欢还不够离经叛道，那更大胆的处理是不打算让她从庸俗中解脱，既没有自我拯救，也没有他人拯救。 　　有多少都市剧女主角，就会有多少从天而降的完美男主角。 　　一个完美的外力救赎选择，而陆斯年呢？ 　　他起初看起来是这样的，观众大多会觉得，只要他和顾承欢两情相悦，那一切顾承欢面对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是他们惯熟了的戏剧套路。 　　当一个女人为了物质勾搭富家公子的时候，她会是个虚荣的拜金女。 　　当有个贵公子爱上了贫家女，同时贫家女也爱他的时候，她就是会被所有人祝福的灰姑娘辛德瑞拉。 　　问题关键在于，女主不可以被金钱污染，必须为了爱情才与男主结合，同时符合社会的一般道德观念。 　　这是一个女人能缔结跨越自身阶层的婚姻，而又不被人指摘的唯一办法。 　　可是现实里有几个实现如此婚姻的灰姑娘，能让大家相信她爱得只是王子这个人呢？ 　　大家只相信童话里的灰姑娘，因为童话里的爱情纯洁性不容置疑。 　　而真实的人生呢？ 　　王子除了生来的外表之美，不，甚至连这个也没法保证，王子的母亲有很大可能是位美人，因为王子的父亲在择偶上显然比别的很多男人拥有优势，拥有极大的选择权。 　　王子的谈吐、他的修养、他的能力、甚至他可以不考虑物质，听从自己的心意，去追求自由的爱情，这所有的一切，哪里会只是王子本人的东西呢？ 　　这同时也是一个家庭数年来在物质和文化上所积累的优势的体现。 　　所以，现实里成熟的大人们，很难相信灰姑娘们的爱情宣言，说她爱的仅仅是王子这个人。 　　王子在婚后为灰姑娘带来的生活，他向灰姑娘打开的那扇门，他让灰姑娘为之着迷，让灰姑娘投入爱河的特质，是他与他的家庭财富和权势共同造就的，而且在这之间，无法做出分割，难分难舍。 　　更加矛盾的是，人们既反对在婚姻上搞全然的门当户对，又反感有人想要突破至不属于她的阶级，潜意识里会认为这个女人不安分。 　　能解决这个矛盾的，只有童话，所以故事世界里才永远有这样的爱情故事，且数量相当多。 　　可《繁花》不是这样，顾承欢在剧中指出了这个矛盾，她坦然承认这一点。 　　而陆斯年呢？会是拯救者么？ 　　剧情进展到如今，我们都清楚，他不是。 　　陆斯年没法拯救顾承欢，他俩不是拯救和被拯救的关系，是凑巧上了同一条渡船旅客，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发现船在漏水，沉没是早晚的事。 　　《繁花将尽》里没有任何童话故事，也没有其变体，它只是设置了一个个像是童话的故事，用来引观众上钩。 　　佘秉文作为私生子的个人奋斗史，是关于苦会有终结，努力一定可以获得回报的伪童话。 　　顾承欢与陆斯年的故事，是关于爱情的伪童话。 　　陆氏家族中看似善良阵营的长辈们，是关于亲情的伪童话。 　　这样的伪童话还有很多，我相信在所有故事的结尾，它们会像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泡那样，一个接一个的破灭。 　　《繁花将尽》，它最好的地方，不仅在于它揭示的东西，它要戳穿的假象，还在于它在试图拓展国内电视剧在表达内容和人物塑造上的边界，它在试图获得以往文字和电影才有的权柄！】 　　刷完剧评，董甜甜长长地吐口气，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迟念把顾承欢演得很好，很多人喜欢顾承欢，不是因为顾承欢人设好。 　　恰恰相反，顾承欢的人物形象是糟糕的，如果换个演技不够看的来演，很多人大概会看到一个事儿精、过度敏感、吹毛求疵、又当又立、虚荣自私的女主。 　　简而言之，顾承欢这个人物的正面性是不足够的。 　　但是迟念生生把她演出来了，董甜甜看东西不会太沉迷，所以她意识到了顾承欢身上的这些负面性，顾承欢这种人放到现实里，没人会觉得她讨人喜欢，当然顾承欢绝对能伪装成别人喜欢的样子。 　　可意识到这些的董甜甜为什么不讨厌她呢？除了迟念的演技，还有个董甜甜没有跟别人讲过的原因，顾承欢好比是一个多棱面的透明水晶，每条棱的镜面上，都有一部分她展现出来的缺点，董甜甜在其中某几个镜面上，照见了她自己。 　　她知道那是不好的，可是她也知道她有这些毛病在。 　　比如，傲慢。 　　董甜甜知道自己内心对自己拥有的知识，对自己的大学档次，对她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她有时候会看不起那些念三流院校的人，更看不起那些网络上傻乎乎被人牵着走，能轻易引动情绪的人，她自觉高人一等。 　　如果接着反省，很多小事上都会有体现，比如她内心觉得英剧比美剧好，美剧又比国剧好，因为这种意识，所以自己能不靠字幕看英剧生肉也在剧情精彩之外获得了可笑的优越感。 　　制造鄙视链，赞同鄙视链，是为了让自己在鄙视链上层待着。 　　反省自我这件事没人爱做，自我审视，是对自身最残酷的体察。 　　董甜甜更清楚的是，即使她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可笑之处，但是她不会因为意识到这些，就从此不因此而产生优越感。 　　下一次她还是会因此而产生有些罪恶的快感。 　　也许这就是顾承欢口中的“庸俗”吧，顾承欢承认，她也承认。 　　她理解顾承欢，因为她在一定程度就是顾承欢。 　　她与顾承欢惺惺相惜。 　　这是迟念在《繁花》之前，所扮演的其他角色上，从来没有给董甜甜带来过的感受。 　　十分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董甜甜从自己的思虑里脱身，等着迟念出场。 　　今日份的反省的时间结束！ 　　内心的思索是短暂，人是趋乐避苦的动物，童话没什么不好，迟念是她在自己心里制造的童话。 　　她知道迟念没她想象的那么好，可这不重要，偶像做到不打破这个想象童话，就是合格的偶像。 　　―――――――――――――――― 　　金天鹅电视节现场，水晶杯已经颁发完毕。 　　结果相当不让人意外，最具人气男/女演员分别颁给了迟念和宋衍。 　　台上如今站着最受观众欢迎女演员的开奖嘉宾，正在讲段子，段子说得不错，现场一片笑声。 　　本次金天鹅的座位安排为了方便镜头，把明星们集中在一起。 　　像经纪人们，还有参加颁奖的其他娱乐圈人士，是不大会占用镜头的，观众不认识他们，也没兴趣。 　　所以邱宾白放心大胆地跟坐在他身边的傅少峰小声聊天。 　　紧张情绪是没有的，国内电视剧奖项，保密性其实不算强，尤其是拿奖的人把握很大的情况下。 　　“小邱你不厚道啊，我说你怎么非要用《一吻定情》申奖，原来是要拿《繁花》投敦煌。” 　　敦煌奖刚刚开始电视剧奖项申报工作，傅少峰消息灵通，知道了《繁花》动向。 　　“傅大哥，这你可就是冤枉我了，就算我想用《繁花》申金天鹅，时间上也不允许啊，金天鹅申奖的时候，《繁花》还没拍完呢。” 　　傅少峰也就调侃两句，他又不是管金天鹅这摊子事的人，没那么强的集体荣誉感，而且《繁花》赶不上金天鹅确实是个强有力理由。 　　“金天鹅好说，迟念的剧这两年对台里收视帮助很大，可敦煌奖，你们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都得上啊，报了再说，起码能混个提名吧。” 　　邱宾白当然不会把话说死，他确实是冲着拿奖去的，可敦煌奖不比金天鹅，他要是能操作得了，也不用在AG待着了。 　　“提名倒是必有的，就是《繁花》这个题材，它不够正。” 　　“咋不正呢？《繁花》这叫批判腐朽堕落的金钱社会。” 　　“你可别嘴硬了，剧是好剧，质量也非常过硬，我一个大男人都看得进去，我姑娘和我老婆也看，可我们三看见的东西能一样么？我姑娘看谈恋爱，我老婆看家长里短，我看男人戏，好么，一家三个人一箩筐全给装进去了。可这剧我觉得其实是拍给有点阅历的人看的，懂得越多，越能品出味儿来，你说敦煌奖的评委能看不明白？《繁花》没什么地方不好，可这基调消极了点。” 　　“傅大哥，您懂，我也懂。我跟您说，左导很满意《繁花》，可左导也说，不指着《繁花》拿优秀电视剧奖和导演奖。 　　我现在就想评委能松松口子，在演员奖上放宽一些，要说起演技来，我家这位，说她比别人差，我是不认的。” 　　邱宾白话刚说完，开奖嘉宾准备开奖了。 　　配合着现场的音效，气氛被营造得十分紧张，看起来获奖结果充满悬念。 　　候选人们也给足面子，都作出屏息以待的模样。 　　现场镜头自然是在几个获得提名的女明星身上切来切去。 　　“我宣布获得最受观众欢迎女演员奖的是―― 　　《红日》叶琼 　　《一吻定情》迟念。” 　　《红日》是去年香柚台的主旋律献礼剧，金杯发给两个人也是常有的，如此也好平衡专业性和商业性，严肃性和娱乐性。 　　现场掌声雷动，两位获奖人也看起来非常惊喜和激动，正在和身边的人拥抱握手，表达心情。 　　迟念被宋衍抱着，表情看起来非常开心和喜悦，心里却在跟系统抗议。 　　【说好的主线任务是成为视后，双杯在手，这个视后没疑问了吧，为什么进度条是走了1/3？】 　　系统答道 　　【你们人类有句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目前的任务主线目的不是让宿主拿到视后，视后只是一个标志，主线目的是想让宿主在电视剧领域成为国内顶级女演员，一个金天鹅奖，并不足以证明，请宿主再接再厉，向更高的目标进发。】 　　系统说完话的时候，迟念已经提起她的礼服裙子，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款款地从观众席过道向舞台进发。 　　【那你的意思是，还要有敦煌奖和辛夷奖才能算完成本阶段主线任务？】 　　【从标志上来讲，是这样的，而且宿主的经纪人也是如此打算的。】 　　【你最近不太常出现，也不太爱卖萌】 　　迟念走上台，接受了文联主席和湘省省长颁发的奖杯和获奖证书。 　　【因为我感觉宿主在抗拒我，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安排你接受任务，也不喜欢动用我能提供的帮助，《繁花将尽》和《谋宫》的拍摄，宿主没有使用任何系统功能。】 　　【而我确实也因此而感到愉快。】 　　【为什么呢？还是像两年以前一样的原因么？】 　　【对，而且，我不相信你给出的，选中我的原因。】 　　【宿主真是个容易不快乐的人。 　　而据我观察，人类中，想太多的人，往往就容易不快乐。】 　　迟念手捧奖杯和证书，对着立式话筒，开始谈起获奖感言。 　　“今天可以站在这里，我非常高兴与开心。 　　谢谢评委和观众对袁湘琴这个角色的喜爱，她……” 　　迟念控制好语速，比正常讲话速度要慢，语气里让人能听出愉快和喜悦，而表情看起来又是那样的诚恳。 　　她确定她今晚的表现挑不出任何瑕疵，她的表演技巧让她在这场颁奖礼上看起来无可挑剔。 　　还能同时一心二用，跟系统讲话。 　　【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我也许会快乐很多。 　　起码当下，我可以为这个奖属于我而觉得非常享受。 　　可是，我喜欢姜离，喜欢顾承欢，甚至喜欢冯安澜。 　　如果说刚开始演戏的时候，我为过度依赖你而感到不安，我会非常在意观众评论反馈，我不敢接《谋宫》，演《蝉夏》都怕被人觉得演得不如网剧水准。 　　那现在，我享受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能力，我享受我可以轻松地让自己发出自己想要的说话语气，我享受作为一个演员的乐趣。 　　我的成就感不再来自他人的赞赏和认可，而是塑造好一个人物的满足，不需要别人讲什么，我自己能明白自己做的够不够好。 　　作为演员的时刻让我愉快，而不是作为明星的时刻。 　　幸福的感受是转瞬即逝的，而非是某种永恒存在。 　　在圣彼得堡运河冰面上的我，比站在这里，华衣美饰的我，要更快乐。 　　我必须感谢你，谢谢你让我进入这个圈子，也感谢你能提供的帮助。 　　但我同时也选择清醒而真实地看着这世界，它不是个童话。 　　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依晨通过《恶作剧之吻》拿过台湾的金钟奖视后，所以靠《一吻》拿金天鹅不算离谱吧。 　　第99章、3/3 ... 　　六月份毕业以后，刘曼直接进了校招时签好的公司，从此成为了一名光荣的―― 　　社畜:D 　　上了班才能体会到读书时的自由和放松，刘曼感觉她上班这半年过得飞快，也累得够呛，虽然学了不少东西，人也成长了，有工资拿勉强能养活自己不靠爸妈养了。 　　可她累啊，可她烦啊。 　　比如明明对公司聚餐没有任何兴趣，可是作为新人，不去不行。 　　今天敦煌奖颁奖，她却要坐在餐馆跟同事领导尬聊，酒精过敏真是个好体质。 　　偷偷刷着八卦论坛的直播贴，刘曼有点累觉不爱。 　　《第三十届敦煌奖直播讨论楼》 　　…… 　　六百楼：【宋衍真的不来？】 　　六百零一楼：【他辛夷奖就没出席，辛夷奖他还有提名呢，敦煌不来不是很正常，自从他叔叔被逮捕，宋衍就没再出席过公开活动，可能是在忙着家里的事吧。】 　　六百零二楼：【真是魔幻现实，我还以为《繁花》的剧情是编的，结果宋衍家里真的搞过兄弟阋墙，手也太狠了，宋衍真惨。】 　　六百零三楼：【宋衍和他哥也够狠啊，趁他叔叔来内地视察项目，直接动手把收集的证据给交了，当年这事儿就是在S市发生的，兄弟俩能忍这么多年，卧薪尝胆啊。】 　　六百零四楼：【要是早捅出来，他俩年纪不够大，他叔叔让出来那份，他们分不着，人家这叫聪明，豪门.jpg，豪门.jpg】 　　六百零七楼：【楼上你们是不是歪楼了？想涛这个出楼涛，红毯马上就开始了。】 　　六百零八楼：【反正现在论坛搞带码制了，不如来压今晚的视帝视后是谁？】 　　六百零九楼：【视后不用压，迟念就差敦煌奖凑够一年三后，电视剧奖满贯。】 　　六百一十四楼：【奖项没揭晓前谁也不知道，楼上别开天眼替迟念预订。】 　　六百一十六楼：【视后粉真是惹不起，以前就在论坛控场，六月以后这半年真是横行霸道，说话一股戾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六百一十七楼：【楼上掐挑楼层已申删，莫理。】 　　…… 　　八百楼：【来了来了，接下来是迟念的车，她是女明星里的倒数第二个出场，压轴的是上届视后张凝。】 　　刘曼只能看见满楼回去在刷美美美，着急得不行，心说你们倒是来个人上图啊，又担心一般人从直播里截的图截不好角度，分辨率又不行的情况下会对造型美貌度有很大影响。 　　索性直接切回微博去刷迟念超话。 　　“唯念”作为大站，出图速度向来是一绝，刘曼看见“唯念”的图就放心了。 　　粉丝和看客不一样，看客关注的是美不美，有没有艳压，粉丝关心的是造型怎么样，可以不是最好的，但是一定不能出错。 　　自从拿下金天鹅视后之后，迟念的着装风格就有了改变。 　　刘曼感觉迟念是有意在穿一些让她看起来比较成熟的衣服。 　　24岁，双奖在手，明眼人也都知道《繁花将尽》是冲着敦煌奖去了。 　　那就是24岁，三奖视后。 　　惊叹迟念野心的人有，觉得她贪心的也有。 　　刘曼作为粉丝，自然是希望迟念能拿到敦煌奖的。 　　她上班以后，也清楚了些东西，年轻人容易受轻视，会被认为不够稳重，成熟化，职业化的打扮更有利于职场形象塑造。 　　迟念转变风格，也是有意于此吧。 　　比如今天的衣服和妆容就很低调，不出错，端庄大气，看起来根本没有和其他女明星红毯争艳的意图。 　　但是也是一种姿态，她如今没必要靠红毯的争奇斗艳去试图获取关注度，分享奖项流量了。 　　金天鹅和辛夷奖的奖杯在手，迟念已经能说是今年电视剧圈女明星里最大的赢家，跟她同期竞争者们拉开了差距，起码今天会出席敦煌奖的女明星里的绝大多数人，不会再把迟念视为竞争对手，大家玩的不是一个游戏了。 　　能不能有个完美收官，就看今晚了。 　　刘曼把手机收起来，从卫生间出去，今晚应酬还有很久才能结束，吃了饭，还要去唱歌。 　　―――――――――――――――― 　　迟念穿了条白色曳地礼服裙，唯一俏皮的点是礼服的一字不对称肩设计，搭配了银色尖头高跟鞋。 　　首饰只有戴在手上的一只铂金镶钻蝴蝶型戒指。 　　是两个月开始展开合作的蓝血珠宝品牌提供的，大名鼎鼎的梵克雅宝。 　　在红毯上让媒体拍了个够，迟念觉得眼睛不大舒服，这次辛夷奖用的是露天场地，媒体设备的曝光灯格外晃眼。 　　下了红毯，被人引着去入座。 　　王润心就坐在迟念背后，她今天也穿了白色，是件抹胸裤装，看起来干练非常。 　　迟念坐下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最近陪着宋衍在医院，累坏了吧。” 　　最近迟念确实隐匿行踪，把能推的活动都推了。 　　因为宋毂上个月突然病情恶化，看起来情况非常不好。 　　又因为《繁花将尽》和他叔叔非常可能因为故意谋杀罪判刑的缘故，宋家态度冷漠。 　　当然有钱请最好的看护，可这种时候，不是钱的问题。 　　宋毂无法理事，宋衍作为他弟弟，自然要把事情接过来，AG的事还有林总分担，也是宋毂指定好的人选，可是跟宋家相关的事，就不行了，只有宋衍才有那个身份去处理。 　　吃瓜群众们只知道，给宋家的家族企业永基当家二十多年掌门人因为涉嫌谋杀被内地警方逮捕，这是警方出过通告的，因为《繁花》的热播，所以在10月份消息曝光的时候，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跟宋家有联系的少数人才会知道，出事当晚，宋家过完八十八岁生日不过几个月的老爷子，直接被这个消息刺激到产生了中风反应，他这个年纪，又是中风，知道这个情形的人，都觉得这老爷子怕是…… 　　宋家一下子两个重要人士出事，不乱才怪。 　　不知多少人等着宋老爷子撑不住撒手，好分家产呢。 　　拍完《繁花》和《谋宫》这个档次的剧，而且是女一号，迟念如今已经不能随便接戏了。 　　如果再去拍偶像剧，太掉份儿。 　　而且AG内部的意思也是想让迟念转电影，大家都觉得等《刀尖上的舞蹈》上映，看看市场反应，再做安排比较好。 　　不管今晚能不能拿敦煌奖，迟念在电视剧这条路强，也确实快走到头了，她是花旦出身，不可能走青衣路子去接拍各种正剧，每年投资丰厚班底有保障的好剧，还要剧本合适，女主人物设定上年龄合适，又有几部呢？ 　　想当顶级演员，做顶级明星，不转电影是不行的。 　　于是迟念从六月初《谋宫》杀青，就闲下来了，没接过任何戏。 　　宋毂病情恶化，她怎么也算半个弟媳，自然是要多照看的。 　　所以王润心有此一说，问她辛不辛苦。 　　迟念好奇的是，以王润心和宋毂的关系，为什么王润心连探望都不过来探望一下。 　　“我有什么可累的，护工可比我专业多了，倒是宋衍，两头奔波，一天睡不上五个小时。” 　　“这才刚开始呐，不过我觉得他应该能挺快习惯的，我第一次见宋衍，他才十岁，那时候他应该还没被宋毂送来S市上学，兄弟俩住在赫兰道。 　　当时宋毂喝醉了，我送他回家，半夜两点多，宋衍冷着脸在一楼客厅练琴。 　　宋毂人都喝晕了，看见宋衍还叫他不许停，说宋辰拉的比他好，不许他输。” 　　“宋衍给我讲过，他说那时候有个国际大提琴家要来港演出，并且计划住一年，宋家要挑个孩子送去学琴。” 　　王润心眨眨眼，脸上满是回忆。 　　“后来确实是宋衍去学的琴，不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了爸妈的孩子也得早当家啊。” 　　迟念却笑了，“可宋衍还跟我讲，他原本以为是他拉得比宋辰好，所以他老师选了他，后来有一天他问这个事，你猜他老师怎么说的？” 　　“怎么讲的？” 　　“他老师说几个孩子里，数他长得漂亮，既然都不算很有天赋，那不如挑最漂亮那个。” 　　王润心噗嗤一笑，“宋衍肯定没跟他哥说过这件事，宋毂一直觉得这件事是他的教育成果。其实宋毂的音乐天赋和戏剧天赋都很好，我在港大读得戏剧类研究生，那时候宋毂刚上大一，在莎剧社认识的，宋毂演的特别好。” 　　“宋衍也这么说，他小时候还想过能不能换一下，他去做哥哥，大哥做弟弟，这样他们都开心，他哥也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毂这个人，就算真是弟弟，也没什么好下场，他要是做演员，可能更痛苦，通感能力太好了，又是个追求完美的性子，他年轻时候就有抑郁症，还有酒精成瘾，这两年也不知道是加深了，还是好转了。” 　　“润心姐为什么不去看他呢？” 　　迟念突施冷箭，问王润心道。 　　王润心摇摇头，“我不见他，你和宋衍也应该猜我做过他女朋友，其实没有。” 　　迟念正待说些什么，左腾导演和他太太来了，在王润心旁边坐下。 　　这夫妻俩很相配，左腾是非常有名望有资历的电视剧导演。 　　左太太是做戏剧研究的学院派，也是敦煌奖评委，不过本届她没参与评选，因为左导在提名人名单里。 　　左太太气质很好，坐下来跟迟念说话，问迟念道：“小迟紧张不紧张？” 　　“紧张嘛，肯定是有一点的，太紧张也不至于，得之我命，失之所幸，由不得我自个儿。” 　　“《繁花》我看了，拍得好，我家老左的剧，就数《繁花》最对我胃口。” 　　“阿姨喜欢就好。” 　　迟念说完话，左太太握住迟念放在椅背上的手，朝她颇有玄机的笑了笑。 　　迟念为了跟王润心讲话是扭身趴在椅背上的。 　　左太太不会无缘无故去握她的手。 　　这大概是种暗示，暗示左太太自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迟念微微点头，又做疑惑状，去看左腾，她想求个更明确的解。 　　左腾咳嗽一声，“无论如何，也该给我们一个吧，年轻人能帮一把，就该帮一把。” 　　几乎是明示的提前买好了，迟念表情很感激地笑了。 　　她转身正坐，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 主线任务第二阶段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请宿主进入个人空间自行查看。 　　现在宣布主线任务第三阶段任务：梦想之旅。】 　　――卷二·视后之路·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一篇本卷收尾番外，王润心视角和宋衍视角，不感兴趣不用买。 　　下面进入电影线，长篇太难写了，控制不好剧情节奏，第二卷写到四十一万字才结束，还是我怕写到六十万才能完结强行收剧情线了。 　　第100章、新局面 ... 　　新任总监助理田苗把她做好两杯的手磨咖啡送进上司的办公室。 　　她顶着室内的低气压，硬着头皮，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尽量让自己说出来话听起来显得正常一些。 　　所谓正常，就是对着自己的直属上司，AG经纪人总监王玫的时候，要既恭敬又显得亲近。 　　而对着公司最近炙手可热的女艺人，三奖视后迟念的时候，要温柔有礼却透着点客套，以显示亲疏有别，因为她是王玫的人。 　　事实上，田苗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总监，您的咖啡。” 　　“迟小姐，你的咖啡。” 　　得到两个女人一人一句“谢谢”。 　　王玫的“谢谢”，还和往常一样客套而冷漠，她对下属的态度，向来是公事公办，不好亲近。 　　迟念的“谢谢”呢，听起来可亲一点。 　　可田苗知道，这多半是因为迟念的艺人身份，大多数艺人因为职业原因，现实里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要亲民又体贴的。 　　把咖啡放下，田苗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她庆幸自己今天穿的鞋子走路声音不太响，静静地退出了总监办公室，又轻轻地拉上了门。 　　做完这些，田苗背对着那道做工精良，用料昂贵的门。 　　深深地吐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履职第三天，就要面对这种大有火星撞地球之感的场面，她这个助理也太惨了。 　　同时觉得，原来世界上真有气场这回事，不但王总监有，迟小姐也有，她俩待在一个空间却不说话真可怕。 　　幸亏她走马上任之前提前拜了山头，请前任助理乔佳佳吃了顿晚餐。 　　钱没没白花，交情也没白拉。 　　乔佳佳告诉她很多有用信息。 　　比如，王总监和迟念不对付，虽然关系比最差的那段时间有所缓和，可关系微妙是一定的。 　　今天田苗一瞧，果然如此，就是不知道迟念单独找王总监有什么事。 　　总监办公室内。 　　王玫用银色小汤匙搅了搅咖啡，端起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咖啡入喉，王玫眉头轻皱了一下，新来的助理还欠调/教，方糖放多了。 　　把杯子放回杯盏上，王玫酝酿一下，先开了口，打破了室内宁静而诡异的气氛。 　　“邱宾白觉得他应付不了接下来的局面，电影圈他半点经验没有，这是有自知之明。 　　而宋衍要忙家事，就差对外官宣退圈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咱们两个人，一个要找新的经纪人，一个要寻摸新的潜力艺人，正好需求对上了。 　　不过，这件事情上呢，你心里可能不大乐意，我心里呢，也不大乐意。 　　可出来做事嘛，不能听凭自己的个人好恶，既然咱们俩是彼此现在最好的选择，那只能尽释前嫌，才能把力气使到一处去。” 　　“王姐说的对，我也很同意，不然今天就不会主动来找王姐聊天了。 　　我的本事，王姐是知道的，王姐的本事呢，我却不是很知道，所以，今天想瞧瞧王姐的本事，再谈咱们俩要怎么合作。” 　　王玫听了迟念的话，倒是放下点心，知道迟念这话是说她不反对自己当她的经纪人，但是经纪人和艺人之间不但是合作关系，也是权力关系。 　　艺人没出头的时候，经纪人自然说了算，等艺人红了，经纪人掌控力度就会下降，甚至主次颠倒，变成艺人说了算。 　　即使是一起共同奋斗出来的艺人和经纪人，因为话语权和利益，不顾情分，霍然翻脸的也不少。 　　更何况是迟念这样的情况，她算是半道接手，情分没有，旧怨倒是有。 　　可她们两个又确实是合则两利，双方都不是傻子，现在要计较的，是怎么合作。 　　迟念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主见强着呢。 　　王玫清楚迟念和邱宾白的模式，邱宾白对着迟念，那完全就是顺毛捋，迟念说要干什么，他也不反对，鞍前马后地就去操劳了。 　　这可不是王玫想要的，她知道，想让迟念对她言听计从是不可能的，可要她对迟念言听计从，那也是不能够的。 　　在这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像跷跷板，谁更重一点，却是可以计较的。 　　王玫希望她自己重一点。 　　所以，今天这次会面就很重要，王玫想在一开始就把基调定下来，如此，接下来做事，才能做的顺。 　　想说服迟念，得跟她讲理，因为迟念是个能听理的人。 　　这也是王玫最有把握的地方。 　　王玫从桌边的文件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把它打开，然后转到迟念的方向。 　　迟念定神一看，白纸上写着一个数字。 　　25 　　迟念看了没说话，等王玫解释。 　　王玫开口道，“这是你的年龄，虚岁25。也是你的优势。” 　　说完，见迟念不吱声，王玫也不在意，嘴角微微上翘，显出有一丝笑意，说道：“当然，这件事，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可我们现在需要转变思路，你的这个优势，不是以前那样的优势了，以前是在对楚卿对李蕙她们有优势，现在，是对几乎所有的一线或者接近一线的电影女演员有优势。 　　比如，我们的那位公司一姐。” 　　迟念挑眉，AG一姐，指得当然是周影，这可是四大花旦之一，王玫话里透出的意思，是把周影也列到了她的竞争对手里。 　　想是如此想，可迟念依然没出声，她不急着发表意见。 　　这种时候，是万万不可急躁的，要沉得住气。 　　王玫继续说道：“大花旦们确实很厉害，自从有了四大花旦的名头，她们坐稳整个娱乐圈一线女演员的位置，已经十年了。 　　她们四个人彼此间勾心斗角，不肯互让一步，可但凡有人想走到她们这个层次，那也是不许的。 　　十年啊，时间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圈外人觉得她们高别的女演员一头，就是圈内人，如今有谁不这么觉得，这种无形的感觉，才最可怕，这是种无声的默认。 　　所以比她们小不了几岁，或者干脆同岁的女演员，在花旦这条路子上，是出不了头的，位置已经站满了，当然没有出头之日。 　　可时间呢，也是个坏东西，四位大花旦，年纪最小的伍沅，今年也37了，比你大12岁，周影大你19岁，年纪最大的胡景璐，更是大你21岁。 　　接近一线的人呢，最多跟你年纪相仿，除非哪位大导又捧素人出来。 　　人气你不缺，演技也可以，要价不会一线电影演员高，最重要的是，年龄小，这意味着新鲜。 　　可能电视剧观众们这几年下来，对你已经没了新鲜感，可是这对电影圈来说是好事，因为你在电视剧上刷脸刷出了国民度，观众买票进场，看见你的脸不陌生容易接受，可又因为是电影，依然有新鲜感。 　　而且也意味着，性价比高，性价比这件事，我们等等再谈。 　　还有件事要讲，这件事说出来，没什么正确性，作为女人我觉得很残酷，也很不喜欢，可这就是现实。 　　女演员年龄一过三十五，这还是我往宽了说，在国内商业片里做花瓶，就不吃香了。 　　你的年龄优势，就在这里。” 　　迟念点点头道：“我同意，国内年纪到了女演员，大花旦们还好点，还是有戏演的。 　　至于其他的人，确实困难，很多人不是退圈，就是得开始演别人妈了。 　　这种生态环境上的残酷性，反而是我现在这个阶段的好处，可要从长远看，是女演员整个群体要面对的严肃问题，人总是会老的，她们的今天，不过是年轻人的明天。” 　　听迟念说完，王玫也没评价什么，掀过第一页，露出了第二页。 　　第二页上也写着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是0。 　　“你的优势，我想你也清楚，我不必再多费口舌。咱们现在讲讲，你目前局面的严峻性。” 　　迟念听了没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才是让王玫觉得难办的，分析不出迟念是认同还是不屑，是否觉得她这样讲是在夸大。 　　王玫只能继续解释，“我不是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而是它确实是这样。 　　这个0，代表的是人数。 　　什么人数呢？ 　　国内有票房号召力，能抗票房的女明星人数。 　　非常残酷，就是0。 　　这意味什么呢？意味着国内电影圈，本质上是男人说了算的，男制片，男导演，有票房号召力的男演员。 　　既然女人在电影的商业价值影响力不够，那就只能是被选择对象。 　　所以我说你性价比高，就高在这里了，你的演技和你的脸还有你的人气你在电影方面的片酬，综合起来会是个商业片喜欢的女主角，因为你肯定能扮演一个合格的电影花瓶，还能节省宣传费用，方便制造噱头和扩大宣传效果。 　　可你不会是最主要的，起码在除了小妞电影这样的题材之外，你不会是最主要的。 　　大型商业制作，是对票房有影响力的人说了算的，扑爆他们自己扛，观众会因为这是某某导演的作品而走进电影院，会因为某个题材走进电影院。 　　但是，除了你的粉丝不会有多少人因为女主角是你而走进电影院。 　　迟念，你应该明白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会买电影票去看电影的人，跟给你提供了漂亮收视数据的人，重合度并不算高。 　　电影现在依然是属于年轻人的娱乐，四十岁以上人群和小城市与城乡结合部的大部分居民并没有培养出日常观影习惯。 　　春节档期是唯一的例外，我听说你拍的处女作电影选了春节档，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这部分人呢，他们是会看电视的人。 　　转电影，意味着你放弃了你这几年来积累的一个很重要的优势，你放弃了你的一部分话语权，在娱乐圈的话语权。 　　女演员想要有固定的电影受众，比有固定的电视剧受众，要难很多。” 　　迟念知道王玫说得对，为什么很多走花旦路子的女演员会三十多岁了还在演偶像剧女主角，被很多人吐槽沉迷玛丽苏大女主剧。 　　一个重要原因当然是演这样的剧可以挣最高的片酬。 　　可她们为什么能拿全剧演职人员最高的片酬？ 　　片酬有时候甚至能高到让人觉得不合理的地步，比如说一部剧投资两个亿，给女主演开的片酬能高到占投资的百分之三十。 　　先抛开那些涉及娱乐圈丑闻的阴阳合同，洗钱阴谋论之类的猜测。 　　因为是这个人是全剧的核心，导演是谁不重要，男主是谁不重要，配角是谁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女主是谁，她也许演技就那样，可是她就是最大的宣传点，会在网络上发声的少部分观众会说她演技不好，鉴赏能力好的那部分人甚至不看剧，圈内专业人士一年不知道要写多少吐槽批评的文章 　　可别忘了，沉默的，才是大多数。 　　这个女明星演了，就是有收视率，就是有播放量。 　　所以电视台买账，广告商买账，投资方觉得不但能收回成本而且很有的赚，也爱请她们。 　　所以，女明星都扎堆去演电视剧，明知道脸整僵了在大荧幕会很明显，可还是要去做脸，想要更符合大众审美。 　　电视剧圈子，其实是国内女明星最有议价权的圈子。 　　大女主剧，是她们最有话语权的类型剧。 　　事实上，每个因为电视剧而走红的小花旦，为了日后的发展着想，都会在某个时机去接触电影。 　　然而以结果论来看，几乎个个不尽如人意。 　　哪个当红小花旦背后，没扑了的电影？ 　　甚至不只是一部两部的量。 　　适合电视剧的脸不一定能挺过电影镜头的考验，这算一个原因。 　　电影镜头对演技要求更高，也算一个原因。 　　可只是如此么？ 　　有几个转电影的电视剧小花旦能接到足够好的电影资源？ 　　她们最多是在大制作里做个打酱油的花瓶，然后出演一些投资不大，班底普通的中小型制作，面对不属于自己的消费人群，一败涂地。 　　电影和电视剧，是两个圈子，不同的人脉圈子，不同的受众，还有不同的游戏规则。 　　岂止是小花旦呢，在电视剧圈子做到最好的那部分女演员，难道就少了欲入电影圈而不得的艰辛，频频碰壁的苦楚？ 　　迟念是明白这些的，所以她同意王玫。 　　沉默十几秒，用赞同的语气跟王玫道，“王姐你继续，我觉得的困难可能还不只如此。” 　　王玫因为迟念的沉默和语气而觉得高兴，她再翻过一页纸。 　　这页纸上，写着第三个数字。 　　“600亿” 　　这个迟念知道，这是去年国内电影总票房数据。 　　王玫用她的手指点点黑色这个数字，讲道：“去年的内地电影总票房，我们现在是全球范围内，北美之外的第二大票房市场，这个数字看起来很美好。 　　可真的如此么？ 　　这六百亿里，有四百亿被票房排名上前30部电影吃掉了，这其中有一半会是非国产片。 　　也就是说，每年最好的商业制作，最多只有15部。 　　因为票房高也要分情况，因为分账模式和越来越高的制作成本，很多大型制作，即使能进入数据统计上的前三十名，可制作方依然有可能是在做赔本买卖，也就是说，它并不成功。 　　不过，我们先不要管这个，就按15部来算。 　　15部里，又有多少主角女性角色适合你呢？ 　　肯定不可能部部都适合，所以这个数字开始变少。 　　再让我们继续考虑……” 　　王玫顿了一下，翻到第四页。 　　第四页不再是数字，而是一个个人名，上面的名字，有很多迟念都熟悉。 　　这是份集合了两岸三地所有拍摄过成功的高票房商业制作的导演名单。 　　王玫拿起签字笔，在这份名单上用几个圈，把不少人的名字圈到了一起。 　　做完这些，她才再度开口。 　　“电影圈，人脉很多时候比资本重要，很多有钱的资本进来，刚开始看起来风光得意，可最后大多撞得头破血流。这个行当，如果有钱没人，投得越多，只会赔得越多。 　　而什么人是最重要的呢？ 　　能稳定挣到钱，吃到肉，在圈子里立得住的那一小戳人。” 　　王玫把她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聚到一起，比了个姿势。 　　“而这些人，是会抱团的，他们对演员依赖性很低，相反是演员依赖他们，因为他们不光制作，作品怎么卖，也要看他们的号召力。 　　而这其中，很多都是大导演，大导演里又有很多喜欢自己组建班底，不仅是拍摄班底，还有惯用的演员。 　　能进他们圈子，建立起合作关系的演员，在选角竞争上，优势比别的人强太多了，外人可以说，我比某某好，可大导演不在乎，用这个人或者用别的人，影响只要不太大，用生不如用熟。更别说能演戏的导演太太们，还有那几个喜欢找素人培养的导演。” 　　王玫说完，用签字笔大刀阔斧地在很多名字上画了叉和方块。 　　“画叉的，代表不用考虑了，他们几乎从不和圈子外女明星合作。画方块的代表有机会，起码他们以前有过尝试。” 　　“剩下的呢？” 　　迟念望着零落的几个名字。 　　“剩下的人，是你的机会。” 　　王玫说完，马上又说道，“但是，情形比这个要差。” 　　说完，王玫换了支笔，是根蓝色水彩笔。 　　她在很多名字上涂上色，涂完把笔扔到一边。 　　“导演们并不会年年都开新项目，这上面有很多人其实这些年作品产量已经越来越少了，我涂蓝色的，是未来两年有拍摄计划而且已经定了主演的人，和未来两年没项目开工的人。” 　　这下，没有黑色签字笔和蓝色痕迹的人名，更是寥寥无几了。 　　迟念用手指在这几个名字上转了个圈，问道，“所以，只有这几个人，是可能会给我机会的对象？” 　　王玫点头，“不错，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个名单其实是扩大了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质量有保证的大导演，这份名单上的人，唯一的共性是他们曾经拍出过高票房电影。 　　最近几年，在电影制作方面，也在进行着更新换代，不少票房黑马都是青年导演拍的，而有些大导演，则让人感觉他们不再能跟得上时代了，观众的口味变了。 　　再说即使是大导演，也会有几部扑了的电影，风险是无处不在的，大导演，只意味着风险性较低。” 　　“还有什么更差的消息么？” 　　迟念问道，她一脸她已经做好准备的神情。 　　王玫继续翻页。 　　这页又出现了数字，只不过这次是两个， 　　一个3和一个2。 　　王玫缓缓道：“三是三部电影，也代表三次机会，我不明白邱宾白为什么事事都由着你，一个新人导演的冒险作品，你也敢去拍，你很可能已经在浪费一次机会了。 　　三部电影，你必须保证至少有一部在商业上或者奖项上成功，这是电影圈对你的考验。” 　　说完，王玫顿了顿，继续道：“至于2，是时间，两年时间，如果两年内你没在这个圈子站住脚，有些建树，为了维持你现在的位置和热度，你必须回去接电视剧了。 　　而回去接电视剧，这也意味着……” 　　王玫考虑怎么说，才能把她的意思说出来，听起来又不那么刺耳。 　　迟念却直接接话道：“意味着我被电影圈退货了，下一次尝试，会更艰难。” 　　“你清楚这一点，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拍电视剧如今也不丢人，电影方面给女演员的空间真的不多，大花旦们那里也不是没有回去拍电视剧挣点钱的意思，电影出身的几个小花旦，也开始搞双修那一套了，她们也眼馋人气。” 　　“既然这么难，我觉得王姐肯定不会只讲困难不讲对策。” 　　王玫自得一笑，“这是当然，不然要我做什么，做经纪人就是得在事业上帮艺人规划好路线，排忧解难嘛。” 　　“不过，迟念，我说了这么多，你心里有什么成算？” 　　迟念知道王玫隐藏在话里的意思，如果她没成算，那以后就是王玫说了算。 　　迟念把她放在背后的包拿到身前，她今天过来拿了只大的手提包。 　　迟念从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项目书。 　　然后把这份文件，摆到了王玫面前。 　　这就是她今天要打的牌。 　　王玫看见项目书那个只有一个字的名字，脸色大变。 　　问迟念道：“你疯了？” 　　第101章、打赌 ... 　　“我没疯。” 　　听迟念这么回答，王玫心说，你就是疯了。 　　烦躁地用手拢拢自己的头发，王玫知道邱宾白口中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邱宾白跑来跟王玫商量交接事宜的时候，他跟王玫是这么讲的。 　　“迟念吧，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她会有点小麻烦。” 　　呵呵，真是做经纪人的，能把人说死，能把鬼说活。 　　小麻烦？ 　　这简直是个大麻烦。 　　王玫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克制，克制，得跟她讲道理，不能发火。】 　　努力稳定一下自己被项目名字刺激到的心神，王玫强迫自己用商量的语气跟迟念讲话。 　　“《螳》这个项目，我是知道的，这个项目AG有投资，影视那边的剧本库里有完整剧本。 　　如果是在七年前，这个项目，你不说，我都要试着帮你争取。” 　　“可是它后来流产了。” 　　“对，它流产了，现在这个项目可以说，已经是处于‘假死’状态。 　　没事儿的话，没人能想起它，之所以没彻底死掉，是因为蔺总舍不得，一直保着。” 　　“但要重启它，并不是件难事，一部没有大场景的小成本文艺片，花不了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我们也先不说圈内迷信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这部电影的导演，卓然，自从《螳》拍摄未成以后，他再也没有拍过片了。” 　　“卓然的事，我有办法解决。” 　　“行，我就算你能把卓然拖出来拍这部电影。 　　可这只是导演的事么？迟念，你有耐心能从AG的项目部里把它找出来，我不信你不知道它背后的事。” 　　“我知道啊，可是王姐，这个项目难道不优秀？ 　　原著得过短篇小说奖，刘向东亲手操刀写的剧本，卓然又是个天才导演，他处女作就拿了金棕榈。” 　　“对啊，这我很清楚，所以我说放到七年以前，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给自己的艺人去争取。 　　可现在不是七年前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你的演技能撑得住这部电影的要求，可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原来王姐担心的是这个，倒是我想多了，我把这个项目书拿出来之前，担心的是王姐跟别人一样，觉得这部片走衰运，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不想让我接。” 　　“这些东西我是不信的，但是还是要有些敬畏之心。 　　我不喜欢它的原因在于，拍这部戏，风险太大，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的可能性太大了。 　　我知道你演技不错，三尊视后在手，任谁也不能说你演技不好。 　　可拍电影需要的演技，跟拍电视剧需要的演技是不一样的。 　　而且《螳》只看剧本就知道会非常难拍，这是部绝对要依靠女主角演技撑起来才能实现拍摄意图的文艺片。 　　迟念，这部电影，要搞定的事情太多了，你首先要说服卓然回来拍电影，然后要保证足够有震撼力的电影演技。 　　然后呢，最让人无力的事情来了，因为这将会是无法被我们所控制的事情。 　　即使你演得很好，你的表演必然是要被拿去跟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去比较的，因为她拍这部电影的拍摄片段在她去世之后，为了纪念她，卓然拿出来公开了。 　　你演的足够好又怎么样，哪个媒体人敢夸你，就要冒着被骂踩着死人尸体捧人的风险，你出任何通稿，都免不了要被怀疑消费死者。” 　　“可如果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三次电影拍摄机会，我起码能保证有一部在艺术上成功。” 　　迟念试图用王玫讲过的话说服王玫，她讲完这句，还待继续说，就被王玫截过话头。 　　“你又不是山穷水尽了，要搞破釜沉舟这一套。 　　我之前跟你讲那么多，也是怕你被你在电视剧圈子的成功经历迷花了眼，翘尾巴。 　　你不是小公司行大运捧出来的，你的公司是AG，你的经纪人即将是我王玫，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手里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 　　所以，没有必要去赌这个项目。 　　想要接文艺片，可比接大制作商业片要容易，公司甚至能为了你专门开片子，不得志或者没钱拍电影的文艺片导演多了去了，能合作到你，他们说不准多乐意呢。” 　　说完，王玫把她准备的那个文件夹又翻了一页，这回上面的名字更多了，全是文艺片导演的名字。 　　王玫说的口干，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已经有些冷的咖啡，然后她又被咖啡糖含量给甜到了，眉头皱得比之前抿那一口的时候，还要更厉害。 　　放下咖啡杯，拿起黑色签字笔，粗暴地在几个人名上画着横线，边画边道：“这几位被我划掉的，都是神仙，神仙什么时候下凡点拨凡人成仙，是看心情的事，说不准，我不跟你乱吹牛，这几位，除非他们自己本身有意，不然我搞不定。 　　但是呢，抛开这几位神仙不算，剩下的人都可以谈，他们手里没项目也不要紧，我们完全可以制造新项目，不但能拉导演，还能给你找好编剧。 　　AG电影制作不是白吹的，年年都会拿商业电影的利润来养着这些拍片不赚钱的人和项目。” 　　说完话，王玫严肃地看向迟念，试图传达她自己的态度。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说了这么多，迟念根本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任何犹豫或者后悔的神情，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坚定。 　　“王姐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 　　王玫真怕迟念说这个可是，她听见这两字就头疼。 　　迟念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可是，王姐，我能把《螳》翻出来，不但知道这电影坏在什么地方，也同时知道这电影究竟好在什么地方。 　　王姐你说可以为我专门开项目我信，就凭这几年我拍剧给公司赚到的东西，也不会有高层觉得给我开部投资不过分的电影是不可接受的。 　　可这种临时组出来的班底，就算导演编剧都不错，又能有多好呢？ 　　不用王姐讲，我也知道文艺片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比商业片残酷很多。 　　假设每年市场拍一百部文艺片，能在文艺片意义上成功的，有几部？ 　　商业片在表达上，拍到六十分就可以赚钱了，八十分就是好片子。 　　文艺片呢？ 　　导演编剧演员都要做到九十分，不到这个分数，无法说服它的受众，也不可能有把握去竞争对文艺片来说至关重要的奖项。 　　只靠技巧，是可以拍出很好的商业片的。 　　可是文艺片不行，在技巧和创作者投入的情感上，是缺一不可。 　　所以，不能为了演员做项目，应该是为了项目找合适的演员。 　　王姐，你划掉的那几个人，是这个圈子所有在表演上和奖项上有野心的演员追逐的对象。 　　从表演上来说，我跟电影圈子最顶尖的那部分演员比，没有优势。 　　而《螳》呢？ 　　它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文艺片资源。 　　如果不是它流产了，这个项目上我是没什么太大竞争力的，好的文艺片资源跟好的商业片资源一样竞争非常激烈。 　　而且我为什么对它有把握？ 　　卓然和徐向东是很好的创作者，名气很大，所以七年前这个项目受到追捧。 　　可除了名誉和本事之外呢，他们同时具备的，是跟小说作者相似的成长经历，这意味着什么？ 　　王姐，我想你不会不懂。” 　　王玫痛苦地揉着额头，“意味着他们对《螳》会有充足的情感投入。” 　　“足够的电影拍摄天分加上丰沛的情感投入，只要它拍得出来，只要演员能够展现，这注定会是部好片子。” 　　“你是铁了心要拍它？” 　　王玫问道。 　　迟念也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其实并不足以说服王玫。 　　遂换个今天来之前已经想好的思路，跟王玫说道：“不如这样，我拿这部片子跟王姐打个赌。 　　王姐你还没讲你给我指的路是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猜这条路肯定和正在筹备中某部大制作有关系。 　　我们以两部电影取得的最终结果来判断胜负，玩一场属于我们两个人赌博游戏 　　。 　　如果我输了，那我从此对王姐心服口服，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凭吩咐。 　　如果我们打个平手，那咱们公平商量。 　　可如果是我赢了嘛，王姐……”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玫想了想，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她的赢面比较大。 　　而且《螳》已经停摆这么久了，没准迟念只是去找卓然重新拍片，这第一步上，就会碰钉子，然后进行不下去。 　　所以，她没道理不下注。 　　把得失利弊在脑子里过了过，王玫向迟念伸出了她的手。 　　迟念也伸出手，跟王玫在她的办公桌上十指相握。 　　“一言为定！” 　　“即刻生效！” 　　松开手，迟念把《螳》的项目书放回自己包里，然后跟王玫说道：“那现在，王姐应该能跟我讲讲你的对策了吧。” 　　王玫再次翻动文件夹，新的一页上，写着几个汉语词汇。 　　分别是“大导片”、“特效片”、“喜剧片”、“剧情片”。 　　“把这几类片并列，其实是不严谨的，因为它们有时候会互相交叉，也不具备同一个分类标准，但是今天只是我们俩随便聊聊天，不是影视那里开立项会，我就粗糙地列一下。 　　这四种片子，是近十年来，能分享到最丰厚的那口票房红利的片子类型。” 　　说完这个，王玫用签字笔在“大导片”和“喜剧片”上画了叉。 　　“目前没有筹备中的大导项目，我们不考虑了。 　　至于喜剧，小鸡电影那种轻喜剧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最近几年票房卖的最好的那些喜剧，和你的形象差距过大，美女在那些片子里，是真·打酱油，而且花旦不能走喜剧路线，走了是自毁前程。” 　　“所以呢，就剩下了，剧情片和特效片。 　　剧情片范围太广，去年国内拍了一千部电影，大概快百分之九十的作品都能划入到剧情片分类里面去，这个类型是我用来兜底的，也不用去管。 　　而我给你挑的，是这个类型的电影。” 　　王玫在特效片上画了个对勾，然后问迟念道：“有没有什么疑问？” 　　迟念开口回答道：“有，可我觉得王姐不会无的放矢。” 　　“你这个脾气真是……拿不准的事，不去轻易反驳，很容易让人没有成就感啊。” 　　王玫摇摇头，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认为，国内电影在特效水平上，跟好莱坞差距是很大的，提起特效片，大家第一反应也是好莱坞的片子。 　　要我说，事实也就是这样，虽然近几年我们在努力追赶，但是差距还是不小的。 　　可是国内特效片类型里，有个例外，这个例外，是国内特效片里，做的最好的，也是最能挣到钱的。 　　我要考考你，有没有做好功课，能不能猜出来这个例外是什么。” 　　迟念吐出三个字，“奇幻片” 　　听了迟念的答案，王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更准确点说，是东方奇幻片或者说中国风奇幻片。 　　这个类型，差不多每两年就会产生一部票房收割机，甚至是一年一部的节奏。 　　因为这个类型，导演们拍起来顺手，观众也乐于去观看。 　　因为中华文化圈共享的文化传统，观众不需要对电影世界观作过多了解，他们可以无障碍接受，然后进入故事世界。 　　我给你推荐的项目，是这个。” 　　王玫说着，从桌边拿起了一个蓝色文件夹。 　　迟念接过来，打开文件夹。 　　上面写着―― 　　《临渊》 　　“导演是秦嵬，今年四十七，不算大导，但是是绝对的实力派商业导演，手里两部票房过十五亿的电影，都是奇幻类，我看中他，不为别的，两条原因。 　　一、我可以保证他是国内最好莱坞化的导演之一，甚至没有之一。 　　二、他能把女演员拍得非常好看。” 　　迟念翻着项目书，问道：“我有多大几率拿到这部电影，角色是什么？” 　　王玫把自己的背靠到黑皮面办公椅上，轻巧地用力，让转椅小幅度地转了转，谈到这个话题，明显让她的心情变得愉快了许多。 　　“跟我签经济合同，然后，它就是你的了，不用试镜，女一号。” 　　迟念听了却没有很多喜悦，只对王玫问道：“我在等一个但是，希望没有。” 　　王玫把腾空的脚放回地面，神色也正了。 　　“好吧，确实有但是，主角团是四个人的配置，你和男主要带小孩，女二和男二，都是等着正式出道的星二代，也不能说这是个坏消息。” 　　“好吧，我清楚了，剧本什么时候能给我？” 　　“签了电影约，会直接给你，三月末开机。你可以选现在签，或者等你那部电影上映之后再签。” 　　迟念看了看表，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对着王玫道，“那就等电影上映后再签吧，玩这些卡时间的花招没意思。 　　而且我觉得片方应该也想观望一下，那不如大方点，凭本事说话，看市场反应拿片酬。 　　好了，我还有约，咱们今天就到这里怎么样？” 　　“冒昧问一下，你约了谁？” 　　“我第一部电影的导演，我给电影投资了，要和他谈发行的事。” 　　“OK” 　　拎起包，迟念告辞走人。 　　系统的声音出现在迟念耳边【根据我的评估，王玫是个很适合你现在阶段的经纪人，《临渊》也达到了A+水平。】 　　【可即使是《临渊》成功，我也没办法挑战大花旦，大花旦谁没有几部高票房电影在手呢？ 　　王玫也就是随便提一嘴，她给我设定的竞争目标，其实是准一线的电影女演员，不然也不会划掉那么多导演名字，毕竟以大花旦的地位，在大导那里，是多少会受优待的。】 　　【所以，我比王玫更靠谱，《螳》才是更重要的资源，女演员靠奖，要先拿奖，才会有资格挑战她们啊。】 　　【这不都是你一步一步计划好的么？从《富江》开始，到《执金吾》，再到《螳》。 　　而你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螳》，之前的所有的强开任务线，都是为了《螳》。】 　　【我只是在为你规划最快成功路线而已】 　　【那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主线任务进度条消失了？】 　　【额，这个问题嘛，还挺复杂的。 　　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问题的是先搞定卓然，我又没法给他洗脑，这事要靠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奇幻类国内观众是吃的，大概是从《画皮》开始吧，《画皮》《捉妖记》《妖猫传》、《美人鱼》、《寻龙诀》、还有西游的所有衍生作品，票房都很好。 　　《流浪地球》给国产科幻片开了个好头，我刷了两遍，算是支持一下国产，希望因为票房爆了，能鼓励创作者们去搞特效搞科幻吧，多个类型总是好的。 　　王玫和念念还要磨合，如果没有金手指，王玫这种经纪人，其实就是人型金手指，能拉到好资源，谨慎，会合理评估风险，虽然会因此错过一些机会，但是能稳定地赢，艺人有这种经纪人，是烧高香了。 　　第102章、“小目标” ... 　　迟念没有直接离开AG，她顺道去找了趟邱宾白。 　　在16楼找到邱宾白的时候，邱宾白正跟手底下的小艺人们吹牛。 　　见迟念进来，办公室的男男女女用此起彼伏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念姐好”。 　　然后就都很有眼力见儿地找各种借口走人了，给迟念和邱宾白腾出单独说话的地方。 　　在娱乐圈，出身同一个学校，别管同不同班，差了几级，都算校友，是有关系可拉的。 　　而出身一个公司，前辈就是师兄师姐，而要是在同一个经纪人手底下待过，那就更是比这个要亲近了。 　　迟念如今自己不演电视剧了，可她电视剧圈人脉好啊，时尚资源也好，手里随便漏点东西就够还没出位的艺人吃一阵子了。 　　比如跟迟念合作关系良好的蓝血牌子Rodríguez，就能让邱宾白帮手底下其他女艺人受益。 　　像借借衣服什么的，因为迟念的缘故，要比别的人容易不少。 　　更深入的合作，那就要看艺人发展了，Rodríguez在跟内地娱乐圈合作方面比较谨慎，不爱乱批发各种title。 　　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迟念要换经纪人，所以邱宾白带着的人，都觉得迟念是亲师姐，想打好交道，能分到点好处。 　　在娱乐圈，这种想法也算是人之常情。 　　见人都走完了，邱宾白笑骂道：“没几个能成才的。” 　　“那你还拉着人家聊天。” 　　邱宾白：“我这不是又搬家了，心里慌，找几个人说说话，舒缓一下么。 　　我跟你说，坐在这十六楼，我真是如坐针毡呐，15楼还没坐稳呢，就又搬了，跟坐火箭似的往上蹿。” 　　“那你还上赶着跟我解约？” 　　“这不是怕耽误了你，你是我做经纪人以来带出来的发展最好的艺人。 　　我以前跟陈哥发过大愿，说也要带出个影后来给他看看，可等自己真有这个机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本事不够高。 　　电影圈水太深，我淹死了不要紧，再带累了你，这不是造孽嘛。 　　不说这个了，你跟王玫聊的怎么样？重要的是，她跟你显示她自己的能耐了没？” 　　邱宾白说着，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眼睛也跟着滴溜溜地直转。 　　“《临渊》” 　　“唔，很实惠。 　　所以说，不服不行啊，我就搞不来《临渊》。 　　那你自个呢，要是没点东西，你就要被西风压倒东风了。” 　　“《螳》” 　　“哎呦，祖宗，你真是我祖宗，王玫这也没平时看着那么靠谱，她答应你了？” 　　邱宾白是知道迟念对《螳》有想法的，项目书和剧本都是他帮着找出来的，当时他从AG项目库里找了一堆立项的电影给迟念看，结果迟念千挑万选，只选了一部，再一看，居然是部“受诅咒”的电影。 　　对此，邱宾白是相当不赞成的，可他的反对意见在迟念那里一向无效，所以他把这个问题留给了王玫，指望王玫顶得住迟念，让她打消这个奇怪又疯狂的念头。 　　“我和她，拿《螳》和《临渊》打了个赌，谁赢了谁做主。” 　　“你这是以卵击石，赢面相当小。” 　　“就算《螳》输了，我也还有《刀尖上的舞蹈》，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会输。 　　不说我的事了，你呢？刚才那几个不成才，有没有打算签新人？” 　　“是签了个还不错的，就是DS过来的舒远。 　　他你应该认识吧，IDOL养成计划二期的那个男团top。” 　　舒远？ 　　迟念确实对他有印象，她给二期做嘉宾，因为陈舟跟她讲过，她做嘉宾时候对舒远挺照顾的，还请他和另外几个练习生吃过顿饭，互相也加了微信。 　　小孩逢年过节的，会给她问个好，却没有更多的打扰，很有分寸感，看起来是个有前途的小孩。 　　“眼光可以啊，我确实认得。” 　　“这孩子跟宋衍一样，也是学表演出身然后参加综艺出道。 　　倒是没什么背景，除了公司也没别的人脉资源。 　　胜在外形清爽帅气，人呢，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 　　陈哥很看好他，他之前的经纪人又是个不够干的，就把他交给我了，我也就试着培养培养。” 　　“对自己狠？那你可得小心养了条狼崽子。” 　　“嗨呀，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就讲究个好聚好散。 　　他要是跟我不合适了，撒手就是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就算你觉得我下不了狠手，AG是吃素的？陈哥是吃素的？ 　　迟念想想，道理还是有的。 　　而且邱宾白这个人，适合跟性格强势的艺人搭伴，不容易有矛盾。 　　但是他也有他的问题，邱宾白要不是有她在，也许要磨不少时间，才能逐渐往上爬，想像如今一样升到16楼，可能比现在要多花好几年时间。 　　邱宾白的风格，适合慢些来，用水磨的功夫去带人，积累人脉资源，这样的路，走得稳，不容易摔跤。 　　可大经济们，正是因为性格强势，才能在年纪都不算大的时候，走到他们这个位置，强势会有让人不舒服的侵略感，可是能办事，手段高明，也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可也说不准邱宾白就是交了艺人的运道呢？ 　　他同时还交上司运，邱宾白要是王玫那种性格和作风，陈舟必不能如此关照他。 　　凡事都是利弊皆有，迟念也说不上这是好还是坏。 　　“行了，看你过的还挺好，我就放心了。 　　跟王玫聊完顺带来看看你，屠子肃应该马上就要到楼下了，我得走了。” 　　“合着我就是个‘顺带’，真是有了新人没旧人，我伤心了。” 　　“得了，收一收你这副怪模样，我真走了。” 　　“找屠子肃是想搭卓然的线？我觉得你找黎瑞达也行。” 　　“他俩都一样，我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带我进酩酊而已，卓然是圈内有名的怪人，人情对他没用。” 　　迟念说完，起身离开，往门口走。 　　“念念，等等。” 　　邱宾白在她身后出声道。 　　迟念停下脚步，回头看邱宾白。 　　邱宾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一下，才道：“虽然我不带你了，可我觉得，你能当影后。” 　　迟念对着邱宾白比了个竖起三根手指，神秘一笑道：“我从爱豆转型演员的时候，定了个“小目标”。 　　如今从电视圈跳到电影圈，我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你猜猜是什么？” 　　说完，也不等邱宾白回答，走出了他的新办公室，替他关上了门。 　　留在室内的邱宾白想着迟念比的那个数字，在心里猜测道：“难道是华语三金？” 　　那这目标还挺近的。 　　邱宾白对迟念多少有些滤镜，觉得她是个很神奇的人。 　　邱宾白认为，华语的电影三金奖项，对迟念来说不是个实力问题，而是个时间问题。 　　可迟念嘴里的“小目标”，邱宾白突然想起那个当初被她的大胆惊吓到的自己。 　　真的会是这个还算“容易”的目标么？ 　　等等，电影奖项上其实还有另一个三金。 　　邱宾白被自己想法搞得想倒吸一口凉气，算了算了，他已经圆满地把这个祖宗带出来，然后送走了，这种可怕猜测留给王玫去想吧。 　　迟念坐电梯到一楼，刚好屠子肃打过来电话，他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迟念出门，找到了屠子肃的越野车。 　　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系好安全带，迟念问道：“发行那里怎么说，排片谈到多少？” 　　屠子肃看起来心情一般，回答道：“目前给我的数字是5％。 　　就这个数字，发行那边都叫苦连天，说是他们尽全力了。 　　今年参与春节档的商业片一共是十一部，有两部是成功之作的续集，光这两部就占了百分之四十多的排片，还有一部是大导的喜剧片，一刀下去，百分之二十又没了，剩下百分之三十多八家分。 　　这个排片也就算了，播放场次上也是一堆问题，咱们拿不到黄金时间档的播放场次。” 　　说完这些，屠子肃苦笑道：“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迟念摇摇头，示意她自己不介意抽二手烟，屠子肃眼上有明显的黑眼圈，不是熬夜熬出来的，就是失眠搞得鬼。 　　做导演很辛苦，新人导演，尤其辛苦。 　　打开车窗，屠子肃点燃一支烟，狠狠地抽了道：“以前跟着师傅的时候，从来没愁过这些事情，闷着头跟他学怎么拍就是了，拍完了，自然就能卖得好，庆功宴有大红包拿，好像只要你片子好就什么都不用愁，一切都是理所应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旱涝保收。 　　跟着师傅，我都快了忘了拍电影从来都是场风险投资。 　　等没了师傅的金字招牌，我就原形毕露了，这几个月，饱尝人情冷暖啊。 　　票补、返点、“抢票费”、各种保底、宣传费、院线的亲儿子们…… 　　现在电影买卖上的花头太多了。 　　导演这行当比你们做明星，做演员的，要残酷多了，我拿着百分之五的排片叫苦，还有很多人拍了电影，连影院上映都做不到。 　　我现在真庆幸自己当时胆子够大，鼓起勇气找你来拍，不然连这5％都没有。” 　　“起步阶段，不容易是正常的，就是你师傅，他当年拍电影，只有更难的，香港电影最红火那段时间，市场也够乱。 　　有5％就5％，咱们谈点开心的，首映礼想请的人都请到了吧，还有点映会，安排了几场？” 　　“我师傅会帮帮我，不但他自己来，还叫了几个老朋友过来帮我撑场面，宣传公司那里也搞得不错，我又要幸亏请的女主是你了，除了电影本身，在首映宣传上还算有点优势，收到首映请柬AG艺人有很多都看你面子，说了会过来捧场。 　　至于点映场次，暂定是二十五场，发行那里谈了25个单城票房最高城市的影院做这个。” 　　“那你那帮兄弟也会来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想问然哥会不会来吧。 　　我是他兄弟，他当然得来，虽然大众不太知道他，可在电影圈，然哥也算是面招牌。 　　他现在虽然不拍片了，可也不能算完全退出这个圈子了，不然也不会一直经营着酩酊。” 　　“我也就是问问，我今天这一天可是累坏了，任务一个比一个艰巨，现在马上要去解决最后一个，也是最艰巨的一个。” 　　听迟念这么说，屠子肃有些好奇，问她道：“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我上午八点到青浦女子监狱，在那里待到两点，然后去明珠酒店开了房间小睡了一会儿，接下来到AG见我的新经纪人，把她搞定了，你也到了。” 　　屠子肃把车发动，奇道：“你这种精力超人居然也需要睡午觉？ 　　还有你这就是开始给表演做准备了？然哥可是不好说动，我觉得你应该做好会失败的准备。” 　　“我身体不累，可我精神累啊。 　　以及，不管他愿不愿意，这部片，我是势必要拍的，我不接受失败。” 　　“嘿，小倔脾气。” 　　“你当初来找我，估计没想到能成吧，可你还是来了，人就是得挑战不可能，事情往往没有想象的难办，就算难办，也得试了才知道。” 　　“这跟我那会儿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没准我说服卓然的概率比你说服我的概率还大一点呢，我……我怎么也算有点资本吧。” 　　“这个我不否认，可那时候，我请不到你，电影照样能拍，无非是没现在这个版本好，可是是可以拍出来的。 　　可你这回呢，没了然哥，这电影根本没法启动，他是发动机。” 　　“闭嘴，别说了，开你的车。我还知道安慰你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打击我。” 　　屠子肃满脸无辜，心知这是戳到迟念痛处了，老实开车，去往酩酊酒吧的方向。 　　到酒吧的时候，酩酊刚开门不久，店里人不多。 　　卓然坐在一只高脚椅子上喝酒，姿势佝偻，看起来有几分颓废。 　　迟念长得太显眼，店里仅有的几个客人看见她，都能一眼认出她是谁。 　　能进酩酊的人，都是自恃有些身份和格调的，可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迟念几眼。 　　屠子肃把迟念带到卓然面前，还没向卓然介绍她，卓然就先开口了。 　　“久闻大名了，大美女，进酩酊就算是朋友了。”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等迟念有何反应，又对穿着马甲三件套的混血脸酒保道：“Kevin，记住她，这位小姐以后过来，她的消费，全部免单。” 　　这下迟念来兴趣了，她也不出声，端详着卓然的脸。 　　卓然人长得不帅，跟照片比起来，真人要稍微好看一些。 　　但是第一次见，迟念就觉得他有股气质，是会吸引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气质，又看他这样的做派。 　　迟念猜测，卓然以前，或者直到现在都是个风流浪子。 　　“哥，你这是在搞男女歧视！ 　　我认识你这么久了，平时过来怎么不见你给我免单？头一回见迟念，直接终身免单了，我可告诉你啊，别看人家漂亮就犯毛病，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要是给你免单，那其他人我也得免，不然就是兄弟间分了三六九等，这个免了那个免，酩酊早晚得黄，到时候你让哥哥我去喝西北风？ 　　而且你们几个臭小子免费酒喝的还少？天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迟小姐就不一样，贵人事忙，大明星哪有时间天天来我这里跑吧，偶尔来一次，都是帮酩酊扩大名气了。 　　而且迟小姐算你和老四的恩人，做哥哥的，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 　　“没想到卓导是这样的人。” 　　迟念笑着开口道。 　　卓然听了，连忙摇头，不赞同地摆摆手，“别喊我卓导，退休了。 　　也别叫卓先生，听起来也怪怪的，我比迟小姐大不少岁数，不介意的话，喊我声卓大哥吧。” 　　迟念清脆响亮地对着卓然喊了声“卓大哥。” 　　卓然露出个满意的表情。 　　“你是老四和老六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来酩酊玩，别客气。 　　但是……” 　　卓然突然变了副脸，整个人也不复刚才松松垮垮的样子。 　　“但是不要跟我谈电影，尤其是，不要谈《螳》。” 　　“卓大哥……” 　　迟念刚说出口三个字，就被卓然止住了。 　　迟念只见他竖起食指放到自己嘴边，比了个“嘘”手势，然后放下手指道：“我还蛮喜欢你的，别误会，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是一个导演对演员的喜欢。 　　但是一个演员不可能适合所有电影。 　　《螳》，不适合你。 　　而且，我不会继续拍它了。 　　既然来了，点杯酒吧，喜欢喝什么？不是我自夸，没有Kevin不会调的酒。” 　　屠子肃看向迟念，他的眼神仿佛在跟迟念说，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提前让你考虑最坏情况，没说错吧。 　　可他却惊讶地发现，他从被卓然明确拒绝的迟念的脸上看不见被拒绝懊恼和失落。 　　迟念看起来，似乎，好像，他不太敢肯定，可他觉得迟念好像是有点高兴的样子。 　　而这个反应明显不正常的人，居然还跟卓然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酒来了。 　　屠子肃只听见迟念问卓然道：“真的？那我要一杯克拉克宝贝，每次去英国我都会喝这个。” 　　真是见鬼了！ 　　第103章、讲实话 ... 　　迟念点完酒，还不忘多吩咐一句，“我喜欢基酒多一点。” 　　混血儿酒保听了迟念的话并没有立即开始调酒，而是看向了屠子肃。 　　屠子肃尽管心里充满了疑惑，但这不妨碍他来上一杯。 　　来酩酊不喝酒，那可太不像样了。 　　酩酊的酒虽然贵，但是自有其道理，虽然客人们来这里，大多是为了交际，可酩酊的酒在S市的众多酒吧里确实算得上一绝。 　　“kevin，老样子，给我来一杯Zaza。” 　　卓然歪头打量迟念，说道：“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乖宝宝，跟客人聊天，不下五个人曾经说过你非常难约，不忙工作的时候，私下很少跟圈内人出来玩。” 　　迟念耸耸肩，“首先，自从我入行，我很少有不忙工作的时候，也就拍完《谋宫》，才算真的没什么后续工作计划。 　　其次，我这个人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呼朋引伴，但是喝酒这种事，不是非要人多才好，一个人喝酒，也许趣味才更多些。 　　最后，来都来了，难道要跟酒保说，给我来杯white russia？以此显得自己像个虽然泡过吧，但是绝对不怎么能喝的好女孩？” 　　迟立女士对迟念的掌控欲虽然强，但是绝对不体现为要把独女教成个不抽烟不喝酒不做任何“出格”事的“好女孩”。 　　相反的是，迟立女士其实一直致力于让迟念精通各种“吃喝玩乐”技能。 　　很多事上，她对迟念的要求都是―― 　　“你可以不喜欢，但是绝对要会，最好要做到像是与生俱来一般的‘会’。 　　但是，也绝对不许上瘾。” 　　喝酒就是如此，从迟念年满十八开始练，不但要学怎么品酒，能够分辨不同酒的种类，还要练酒量。 　　目前成果是喝半斤高度数白酒能维持意识清醒。 　　听了迟念的话，屠子肃先张嘴了，“如果你以后哪天跟黎瑞达喝酒，可别跟他说这个，我们黎大导演就爱奶油口味，挚爱Alexander。” 　　卓然喝掉自己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开口道：“看起来你喜欢伏特加做基酒，我也喜欢，因为它很纯净，让人想起西伯利亚的雪原，而且确实一个人喝酒更有滋味些。” 　　屠子肃听卓然真的开始跟迟念聊酒，心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就不信你俩都能憋住，今天再也不聊电影。 　　迟念拉过一只高脚凳，坐了上去，然后把胳膊放在了吧台上，以手支额，看着酒保不急不缓的调酒动作，似乎真的把全副心神放在了一杯酒上。 　　可她说出口的话，还是暴露了她今天的来意。 　　她突然变得有些焉头耷脑，声音听起来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唉，卓大哥，我认输，我还是想搞得明白些，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合适，我想要个更具体点的解释。” 　　卓然倒是没有再次拒绝迟念，他道：“那作为交换，你可不可以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随便问，我一定有问必答。” 　　“你为什么想拍它？” 　　“对这个问题的所有可能回答里，我猜有一个会是效果最差的。 　　如果我答了，虽然不至于被下逐客令，可会彻底没戏是有极大可能的。”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你最好不要回答你猜会得到坏结果的那个答案。” 　　屠子肃看看迟念，再看看卓然，觉得这俩人有些神神叨叨，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不，我就是要把这个最差答案说出来，因为这确实是我的答案的一部分。 　　我的确被电影剧本，被小说原著打动了，所以我想演陈罔市。” 　　屠子肃心说，丫头，你行的，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且迟念的这个答案，就是他听了也觉得差劲。 　　这种理由未免也太俗套了，几乎每个演员对外解释为什么会接某部戏，都会回答出跟迟念所表达的意思一样的话，无非在用词上和句子长短上，有些细枝末节的区别罢了。 　　这种因为被滥用，而变得俗套，以至于成为一句正确的废话的回答，分量太轻了，怎么可能打动得了卓然呢？ 　　迟念之前的说法是对的，光是屠子肃自己听来，都觉得没什么能打动人的地方，就这样的想法，他还是偏着迟念的，换个人，可能都要觉得迟念很“假”。 　　幸好屠子肃听得够认真，记得迟念说过，这只是一部分理由。 　　那另一部分是什么呢？ 　　酒保调好酒，分别摆在迟念和屠子肃面前，无声地做了个“请享用”的姿势。 　　迟念却没有享用式地去品酒，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气把酒喝了个精光。 　　喝完才道：“这个理由，卓大哥你当然是不喜欢的，也可能不太相信，光是听我说出来，可能都会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呕。” 　　“那你为什么还是说出来了？” 　　“因为，我今天是来说真话的。” 　　“真话有时候并不好听，起码我现在对你的回答很失望。 　　你剩下的理由是什么？你有底气能让我相信？甚至是……说服我？” 　　屠子肃刚品咂完卓然话说到最后，所用的那种微妙语气，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迟念很干脆地道：“之前的理由只是我动机的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我想靠它拿奖。” 　　屠子肃听完，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 　　作为跟卓然关系亲密的朋友，他很清楚《螳》这部电影对卓然是不一样的，陈罔市这个角色对卓然也是不一样的。 　　卓然会拍《螳》没有任何事业上的野心，甚至没有任何艺术上的野心。 　　然而迟念却对着卓然说出了一部文艺片最功利的，也是最不能被创作者和表演者公然说出口的那份向往。 　　她为的不是别的，而是拍《螳》，以此获奖，然后靠着这个在圈子里往上爬。 　　这胆子也太大了！ 　　趁大哥发火以前把迟念拉走怎么样？ 　　屠子肃开始考虑他要不要立刻采取行动。 　　卓然却没发火，他道：“这个理由我信，你很诚实，但是也让我觉得很不愉快。 　　也正因为如此，这部电影，对你来说，是不合适的。 　　我想你已经看过剧本了，甚至连……连她的表演片段也看了。 　　你不会看不出来，它的艺术性是不够的，也没什么特别能升华的地方，反而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 　　“我同意，与其说是一部文艺片，不如说它拍出来后更大可能会是部不够商业的邪典cult片。” 　　“看来你很清楚，那你为什么还想要拍它呢？” 　　“既然我今天是来讲实话的，那我索性就讲个痛快。 　　我第一遍看剧本的时候，就很好奇，因为它逼得一位女主角因为严重心理问题退圈，另一位更是……虽然她是意外去世，可她生前确实心理受创严重 　　可等我翻开剧本的时候，并不觉得这部电影有那么大的破坏力。 　　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它的导演……” 　　“念念，别说了！” 　　屠子肃人如其名地严肃起来，他截住了迟念的话头。 　　“我后悔了，我就不该带你过来。” 　　卓然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把自己的鸡尾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玩世不恭 　　“不不不，老六，你让她说，你们怎么比我还敏感，刚出事的时候，说什么的没有，没道理过了六年，我反而承受不住了。” 　　迟念没有继续往下讲，她从放在腿上的包里取一本薄册子。 　　屠子肃观察两眼这本薄册子，觉得它应该被翻阅过非常多次，页脚不再挺括，有了因为被频繁使用而产生的明显痕迹。 　　迟念讲出来的话则会让人听起来觉得前言不搭后语。 　　“说起来我得感谢AG影视的工作人员，他们做事很认真，项目档案不但会收集最后定稿的剧本，被废弃不用的剧本版本也会被收录。 　　我看了正本以外的其他几版剧本，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迟念说着，扬了扬被她拿在手中的薄册子。 　　“是它让我想明白了，也是它让我想演陈罔市。” 　　“这只是你的单方面想象而已，你对以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卓然冷静淡然地说道。 　　而迟念脸上却浮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她扭头看屠子肃，跟他讲话：“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想拦着我，你觉得我的话如果继续说下去，会把所有问题归结为是完全是卓大哥个人原因导致了两次拍摄事故。 　　是他把两个女演员逼到的那般境地！ 　　他是个不会被判罪的谋杀者，正如当年很多人对他的判断，他是个为了作品不择手段的变态导演。 　　干脆像童小蕾她爸爸说的那样，他就是个恶魔！” 　　“够了！” 　　屠子肃忍不住了，他想发火，本来他的脾气就不算好。 　　“迟念你有完没完？不要拿着刀子往别人心口上捅。” 　　迟念却对屠子肃的话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个痛快，然后又看向卓然。 　　“这些话当然不好听，也不能够尽信，可也不能全都不信。 　　卓然是个正常人，他也没疯。 　　在这件事上，他肯定要负些责任的，就算完整经历过当年的人，谁敢拍着胸口说，导演一丁点儿责任都没有。” 　　虽然知道迟念没看他，可屠子肃还是有些心虚，别看他们这帮做兄弟的都义愤填膺，给卓然抱不平，可他们也知道，他们的愤愤不平在于外人的误解，在于别人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卓然，而非真的觉得卓然没犯错。 　　“Kevin，把我的酒拿给我，原本还想省着点喝的，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 　　酒保从吧台下面取出一支造型优美，瓶身细长的酒瓶，里面的酒液如水般透明。 　　酒保打开瓶盖，然后递给卓然。 　　把酒瓶拿到手里，卓然感叹道：“这是老六专门给我带回来的酒，我很喜欢。” 　　说完，拧开瓶盖，痛饮了一大口。 　　喝完也不擦嘴，任由酒液从他嘴角边留下。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呢，所以我才开了酩酊，你全都清楚，那还找我干嘛？” 　　迟念又扬了扬她自己手中的册子，说道：“正因为我知道，我才会来找你。 　　你一开始就拒绝我，我根本不觉得丧气，我反而高兴。 　　我来这里之前，想过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猜测过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最怕的不是被你拒绝，而是你不拒绝，却对电影冷淡。 　　可你现在的反应告诉我，我最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你也从一开始就说不要跟你聊电影，不要聊《螳》。 　　可你的态度其实一点都不坚决，口是心非嘛，我可太懂了。 　　而且你还讲了什么，你说你对我的喜欢，是一个导演对一个演员的喜欢。 　　卓大哥，你其实……非常狡猾。” 　　卓然又灌了口酒：“就算我依旧感兴趣又怎么样，就算我可能还会拍又怎么样？ 　　我拖得起，你拖不起，弄不好等我想拍的时候，想要说服我的你，已经不需要这部电影了。 　　而且，你确实不适合这部电影。” 　　“愿闻其详。” 　　“其实老四之前来找过我，他让我看你演的《执金吾》。 　　而我呢，不但看了这一部作品，你的所有作品我都看了。 　　你之前演的每一个角色，陈罔市跟她们都不一样。 　　记住！她跟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我演的角色没有一个是相似的，我从来不重复自己。” 　　迟念反驳道，在表演上，迟念有她的自尊心，而且格外强。 　　“不，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你演过的每一个角色，都各有各的特点，我承认你是个好演员，不然我也不会说我喜欢你。 　　可你知道你之前的所有角色都有什么共同特质么？ 　　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强大的，不管外在力量强弱与否，她们在心智上是强大的。 　　阿娇即使在最后时刻被摧毁，可在你的演绎下，她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走上绝路的，她到死都没放弃最后的那一份骄傲。 　　富江更是个强大的人，这就不需要再多讲什么了。 　　夏知了是重生者，她有先知先觉的心理优势，跟男主本质上来讲是姐弟恋，在各种关系里自然是强势的。 　　尹岁岁/尹年年是报仇者，精心策划整个连环杀人案，尹岁岁更是武艺高强，有潇洒的江湖气。 　　而袁湘琴呢，只是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从情商上来讲，十个直树绑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应付人世的能力比江直树强太多了。 　　顾承欢最大的毛病是傲慢，她看穿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偶尔软弱，也是一时的事情。 　　冯安澜更不必讲，一个罪臣之后，满门被屠，她就是要爬上权力最高层，北魏满朝的男人要给她跪拜，求她听政，皇帝说杀也就杀了。 　　你那部电影还没上映，可我听老六讲，女主角原型是奥运冠军，可见也会不是个善茬。 　　你知道你为什么演得好？ 　　除了你的天赋你的个人努力，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些角色本质上跟你有共性，她们都是强大的女性，起码在心理上是优势的一方。 　　而你自己就是如此，角色透露着你的这种气质。 　　我不否认我很欣赏你，可陈罔市这个角色不一样。 　　她是无知无觉地下沉，她不清楚她个人的悲剧性。 　　她更近似兽，而不是人。 　　她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她是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 　　迟念，你和她，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你生长在离异家庭，你跟着你妈妈长大，可你妈会是个被家暴的人么？她肯定不是，迟立这个名字，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家暴？ 　　迟念想起她小时候，迟立女士和于文泉先生两个人，吵架是有的，可只文斗不武斗。 　　而且她妈一般是情绪激烈那一方，逼急了，被扔盘子摔杯子是她爸，真打起来，搞不好是她爸被家暴。 　　所以，迟念不否认卓然的话，“我跟陈罔市确实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所以，以你的生长环境，会让你根本无法深刻地去明白她。 　　你说你被剧本打动了，我姑切信，可被打动是不够的。 　　我要的，是演员要跟陈罔市感同身受！ 　　《螳》的前后两任女主演，不是随便挑的，她们都经历过父亲对母亲的家庭暴力，长大了依然活在这种阴影里。” 　　迟念今天说话格外直接，她评价道：“我说错了，你可真是疯子。” 　　“所以我付出了代价。 　　别碰它，你演不好，是在糟蹋剧本，你演的好，是在糟蹋你自己，这就是个潘多拉匣子。 　　我躲在酩酊，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不住诱惑，去再度打开它。” 　　迟念第三次晃动手里的剧本，“卓大哥，你是真的很狡猾，可你骗不了我。 　　别人都觉得，你不再拍《螳》，不是因为出事了。 　　即使所有人都信这个理由，甚至你拿来劝我不要拍，也用这个理由。 　　可这样的话，在我这里说不通。 　　我从不高估人性，如果没猜错，童小蕾就算没做过你女朋友，你们俩也一定有些暧昧关系。 　　不然像屠子肃这样离你很近的人，不会接受一个解释，这个解释是受不了跟自己有感情关系的人因为电影而去世，所以要‘退休’，毕竟浪子也可能深情。 　　但是我不信，我自从看了这份弃用的剧本，我马上就明白了你想拍的就是这个版本。 　　你对女演员的教导也是根据它，所以她们才会无法承受，提交给AG的正式剧本反而会让人解脱，让人发泄，可是你不喜欢。 　　你之所以采用那个正式剧本，只是因为你选的人，做不到你想要这个版本。 　　死者会带来美化效果，很多人都称赞童小蕾在表演上的天才，觉得她就是因为太有天分又遇上这个电影，遇上你，才会这么惨。 　　可我觉得她的表演其实并没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好。 　　你之前选的两个女主角，不管是前一个，还是后一个，她们都不够好，她们演不出来你真正想要的陈罔市，所以你只能忠于原作，而不是改成你最想要的样子。 　　而前后两任女主角的事，也让你认清楚一件事，这部电影，找不到一个能演它的人，是拍不下去的。 　　卓然你承认吧，你就是惦记着这部电影，你非拍它不可。 　　不然放下它，拍别的难道不成？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小说里的爱情故事，你非要躲到酩酊，说什么退休了，其实就是在等，等一个人，给你重启它的机会。 　　没有拍完《螳》之前，你绝不会拍下一部电影！ 　　所以，你拒绝我的理由其实是，你认为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事实上，你才不在乎拍它会付出什么代价，不管是你，还是别人。” 　　“你刚刚还说我是个正常人。” 　　“你们这些天才，平时人再好，再正常。 　　一旦涉及到才华所钟的事，就会极度自私，我觉得这应该被叫作天才病。” 　　“你不觉得你自己也是我们这些人的一员？” 　　“我不是。” 　　迟念心说，我开了金手指，怎么能算。 　　卓然觉得他眼里的迟念越来越有趣了，一个标准的天才演员，却觉得她自己不是天才，看起来还完全不是谦虚，而是很真诚的语气。 　　“那你怎么知道天才的想法？” 　　“这你就要去自己找答案了，二月二号办首映礼，屠子肃肯定给你发了请柬，我诚挚地欢迎卓导赏光。 　　不过公映版能看出来的东西估计不多，后续发行的DVD版也许更合你的口味。” 　　“另一个问题，既然你不觉得自己是天才演员，那你怎么有把握让我觉得你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你能拍我想要的版本。” 　　“这是个秘密，不过我可以保证，演能让人相信的多重人格，除了真正的患者，没有演员能比我演得更好。” 　　迟念的声音让卓然感到了诱惑，真是个蛊惑人的海妖，美丽的塞壬。 　　明明她并没有证明给他看她保证的东西，可他居然相信她是能做到的。 　　卓然刚想到这里，就听迟念说道：“我给你邮箱发了点东西，你可以看看再做决定，我的本事，可不止《执金吾》里那一点儿。” 　　说完，迟念又朝卓然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卓然向迟念身边凑过去。 　　屠子肃好奇地看迟念跟卓然耳语，卓然的神情变化很剧烈。 　　听见卓然苦笑着说：“我不是疯子，你才是。” 　　这到底又说了什么？ 　　第104章、影评人 ... 　　缪曜文是一个独立影评人，在国内电影圈小有名气，瞅准了网络自媒体蓬勃发展的机会，在影评圈扩大了不少影响力。 　　他的公众号“猫头鹰看电影”如今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而是由以他为核心组建的团队在做。 　　微博粉丝有三百多万，在对普通电影受众有颇深的影响力。 　　拥有这种影响力的一大重要好处就在于，如今有但凡有新电影准备上映，他一般都会收到来自片方的首映典礼门票还能获得提前观看电影成片的待遇，也就是参加电影点映会。 　　至于在国内已经被视为通用潜规则的片方红包，缪曜文不能说他没收过。 　　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影评上做到了绝对的公平公正，保持着不可置疑的独立性。 　　要知道，国内片方的套路是很多的，不止是送钱，送价值不错的实惠礼物，比如说电影周边什么的，还会有很多隐形福利。 　　缪曜文不是那种电影院校毕业，有专业出身的影评人，相反，他大学只是个普通二本，学得是跟电影风马牛不相及的通信工程。 　　只是在网络论坛为主的年代里，他是个热爱泡电影论坛的普通电影迷，看电影是消遣。 　　电影看的多了，就会有倾诉欲，想表达自己的想法，看别人写的影评，他自己也有些手痒。 　　缪曜文最开始在网络上写个人影评纯是兴趣爱好使然，没有想过要靠写影评吃饭。 　　他的影评虽然没有潜伏在电影论坛的专业人士们的学术底子和分析上的深刻性，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加上颇为不错的文笔，读起来通俗流畅，明白易懂。 　　这样风格的影评在小众论坛上没得到什么好待遇，可是进入博客时代后，就受到了普通网友的热烈追捧。 　　缪曜文那时候正好大学毕业，工作没着落，还有些文艺青年的清高，恰逢其会，给杂志写稿子也有些银钱落袋，索性心一横，决定靠笔杆子吃饭。 　　这些年下来，清高去了不少，人也成了油腻中年，读了个电影学院的硕士学位，结了婚，买了房，啤酒肚也出来了。 　　虽然良心受到过谴责，可面对成家立业，养家糊口的压力，名为润笔费，车马费的红包自然也收过不少，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反正他的同行里，只有极少数才能维持真正的清白之身，他缪曜文就是个一般人，还是得向生活投降。 　　收了钱得办事，而且大家都是体面人，体面人都要脸。 　　就算依照自己的鉴赏水平对一部电影心里再嫌弃，可考虑到电影的资方出品房发行方制片人导演主演…… 　　一部电影会涉及到无数利息相关的业内人士，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跟人家打交道，还是不能太得罪人，文章这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要知道覆水难收啊，万一骂的太狠，哪天有求于人被人家拿写过的东西出来，这也太…… 　　所以，下笔写东西的时候自然不能只看电影本身，心里也有了不少顾忌和计较。 　　要学会摆弄文字的“艺术”，搞搞文过饰非。 　　比如把很差说成差强人意、把一般说成不错、把不错说成优秀、至于真的优秀之作，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为了体现区别，必须可劲儿吹，什么“炸裂”、“神作”之类的词全用上。 　　不过缪曜文还不算真的彻底向资本投降，他也知道做影评人得有点干货，保持一个相对还成的公信力和中立态度，影评人之间，更多的时候不是比谁更优秀，而是谁还相对靠谱，不那么烂，他做到了在同行比较里胜出。 　　这些年文章写下来，技巧娴熟，文笔优美流畅，出产了不少10w+文章。 　　今天参加的活动，是农历新年前最后一场首映礼&点映会。 　　是迟念的电影处女作《刀尖上的舞蹈》。 　　大家提起来，也都是把电影和迟念联系起来，因为电影导演实在是没什么名气。 　　缪曜文还是专门查了才知道，这位给荀懋生做过副导演。 　　首映礼上荀懋生也很给面子，认导演是自己徒弟，给拉了很多朋友来给这个叫屠子肃的青年导演做脸。 　　电影圈的人脉关系看起来是到位了，可导演这一行，行不行还是得看手上的活儿，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放到电影行当里是保真的。 　　之前发布的电影预告片，缪曜文也看了，质量很好。 　　缪曜文觉得一般观众看了这预告片多少都会有些想买票看电影的念头。 　　可这年头，大家不一定拍得好作品，但是大多数人搞得定预告片，片花在很多时候约等于“骗”花，预告片更是集电影所有精彩之大成，也许整部电影也就那几分钟好看吧。 　　所以预告片是信不得的，还是得看正片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点映包场的影院档次不错，缪曜文坐在软包过的观众椅上，看着绿背景金字的龙标在屏幕上浮现。 　　电影即将开始，行与不行，看过了，方可见分晓。 　　屏幕上正在放电影资方和出品方的公司logo动画。 　　这让缪曜文还能有空胡思乱想，提前构思今天观影回去后要写的短评和长篇影评。 　　如果拍得不好，那就尽量写写迟念的颜值，演技也能夸夸，反正她拿视后了 　　，这让他的文章读者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她是个演技派，这么写，读者不会有太大意见。 　　想完这些，电影正式开场，缪曜文也坐得更端正了些。 　　随着电影里男声旁白出现的，是模糊的画面，看起来像是在很久以前的媒体资料上截下来的照片和文字。 　　旁白在介绍国内的单人滑历史，用时不长，语言简练，但是足够让缪曜文了解到中国在花滑单人滑项目上的不乐观情况。 　　然后电影画面逐渐清晰起来，缪曜文更加集中注意力，知道这意味着故事要正是开始了。 　　镜头有种陈旧的质感，画面色调呈现淡淡的黄色，暗示所讲述的故事发生在过去。 　　一间充满九十年代气息的房间出现在 　　缪曜文的眼前，大脑壳黑色电视机满屏雪花，发出嗞嗞声响，显然是接触不良，水泥地面上和茶几上东倒西歪放着不少已经被喝空了的酒瓶，有个男人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还不时说着听不清的梦中呓语。 　　镜头变焦，拉近，最终停留在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报纸上。 　　报纸用整幅版面在报道一则新闻。 　　大字号粗体黑字能让缪曜文把标题看的清清楚楚。 　　《中国女单新希望，世青赛冠军江远音》 　　而后随着镜头下移，缪曜文的视线开始能够看到文章，镜头在一些部分拉得更近，因为影院屏幕足够大，所以能让缪曜文看清楚文章上的字。 　　但是因为镜头移动速度很快，他只能靠残留在视网膜上的视觉记忆，来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 　　能记住的那些字大概是“花滑天才”、“年轻一代”、“15岁”、“天赋”、“表演型选手”…… 　　因为是专业报道，出现了不少关于花滑的专业术语。 　　缪曜文作为对花滑完全没有了解的人，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这些词汇，因为他看不懂这些词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并非是他作为影评人不称职，观看一部体育题材电影时不提前做功课，他其实是故意这样做的。 　　花滑在国内是个小众项目，绝大多数国人也许只听说过花样滑冰这四个字而已，知道有这样一门运动，至于更深入的了解，出于好奇心和花滑这门项目的观赏性，也许在体育频道看过一次花滑表演，但是绝不会再了解更多。 　　《刀尖上的舞蹈》必须做到让这样的观众也能看懂电影，才能有使电影取得成功的基础。 　　作为提前观影的影评人，他要用他的实际感受，告诉他的读者，这部电影对完全不了解花滑的人来说是否足够友好。 　　对需要向观众讲述专业背景知识的题材作品来讲，一般来说有两种处理方式。 　　一是淡化专业色彩，专注于炫技，观众不需要明白这些东西，看个热闹就够了。 　　二是润物细无声，像那种直接找个人物大段讲述专业名词是最蠢的做法，大量陌生信息轰炸，对观众十分不友好，也影响接下来对故事的代入性。 　　而高手呢，是在观众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完成了对电影背景知识的科普，既做到了解释，也没耽误故事讲述，还让观众看的十分明白。 　　缪曜文要看的就是这部电影的导演选择了哪种方式，讲的怎么样，够不够通俗易懂。 　　这时镜头来到报纸版面右侧的配图上，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滑行在冰面上的特写照片。 　　而后这个场景淡出，切换。 　　画面色调斗转，从黯淡的自然光突然变成了明亮的暖光，原本细小微弱的声音也变成了嘈杂喧闹的声响。 　　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缪曜文眼前，镜头由远拉近，由模糊到清晰。 　　漂亮的衔接，缪曜文在心里想到，大家都会明白刚才报纸上的人就是现在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而且…… 　　迟念被拍得很漂亮。 　　只见她穿着一件由白色渐变为绿色的裙子，裙摆被剪裁成花苞状，短裙更显得穿了冰鞋的腿修长无比。 　　她摆了个优美的姿势，立定在冰面上。 　　这应该是一场比赛的开场？ 　　缪曜文猜测到，又想不管电影质量怎么样，运镜倒是不错，女性角色为主的商业片，能把主演拍得足够好看，是个不错的开始。 　　也可能是摄影师的功劳？ 　　还有，迟念的脸确实不错，这么近的特写也看不出缺陷，是张适合大荧幕的脸。 　　音乐响起，迟念开始在冰面上滑动。 　　花样滑冰极具观赏性，虽然缪曜文一点相关知识都不懂，可他还是能被迟念的表演吸引。 　　而且比起缪曜文小时候在电视上看的花滑比赛，他觉得电影里的花滑节目要看起来更美，让观看者的心情也更激动。 　　迟念跳完一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度极高的连续跳跃动作，缪曜文居然也在电影气氛的烘托之下，想跟着电影里的观众一样跟着为她大力鼓掌。 　　缪曜文毕竟看得电影多了，意识到这一点，他飞快从电影里抽离出来。 　　他知道这种效果应该是电影剪辑和音效共同营造出来的，渲染力度很棒。 　　如果是普通观众，此时可能会完全沉浸在这段表演里，可缪曜文则能注意到，刚才其实镜头角度已经进行了数次切换。 　　拍摄跳跃动作时用的是水平视角和低视角，水平视角让人能充分看清动作，体会到其中的美丽性和惊险性，而低视角则给了与冰面接触的冰刀，起跳时飞溅的冰晶景象被慢动作特写，还那刀与冰面碰撞所产生的清晰接触声，是好听的清脆裂响。 　　而在跳跃结束后，则给了迟念面部一个大特写，她脸上充满把握的自信和动作完成的喜悦，还有那无比的青春气息，清澈眼神让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有十几岁。 　　至于具有充足观赏性的旋转则采用了水平和俯视角度，也让人大饱眼福。 　　这是在全方位地展现着花滑的魅力，能让人看的津津有味。 　　而整个花滑段落，真正的用时不过一分半，绝对不会出现视觉疲劳，反而可能会有些不满足，觉得没看够。 　　有点意思。 　　缪曜文有些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剧情了。 　　能不能跟这个开场一样好，或者比这更好呢？ 　　第105章、影评人（续） ... 　　一片掌声中，表演结束了，冰场上被扔了不少玩偶。 　　迟念饰演的江远音滑向场边，镜头换为了主角视角，跟随着江远音，缪曜文看到了她眼中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样子都是中国人，应该是教练吧？ 　　两个人看面部表情，都是高兴的样子，只不过女人笑得更明显些，面容看着也和善，而男人呢，就相对矜持些，他身材高大，长得也有几分凶相。 　　女人在江远音刚下场，就快步走上前来抱住了她，还很亲昵地用手摸了摸江远音的脸。 　　夸奖道：“滑得非常棒，三三连跳完成质量很高，你的成年组生涯会有个很好的开始的。” 　　说完，就连忙把拿在她手里的厚外套披在江远音身上。 　　而男人也走了过来，面色严肃地简单吩咐道：“保持住这个状态。” 　　江远音对着男人，不像对着女人，对着女人她看起来是很放松的，可对着男人，她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知道了，齐教练。”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看江远音的态度，也有点远近亲疏分明的意思。 　　然而在分数出来后，三个人却齐齐变了脸色。 　　缪曜文英文不大好，没听清报分的英文女声报出的具体分数是多少，但是只看电影中人物的反应，缪曜文就知道这个分数不怎么让人满意。 　　随后则是颁奖台画面，三面国旗冉冉升起，却没有一面是那熟悉的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 　　开场的表演，还有热烈的观众反应，还有直到打分前看起来都很满意的三人。 　　这些都是在让人接受一个信息，那就是江远音滑得很棒。 　　而那段有些梦幻色彩的一分半表演也足够有说服力。 　　起码缪曜文是这么觉得的，流畅漂亮，而且也没摔倒。 　　对，缪曜文对花滑失误的唯一认识就是看摔倒没。 　　可江远音却没能站上领奖台。 　　为什么会如此呢？ 　　一个很自然的疑问浮现在缪曜文心中。 　　镜头自画面明亮的颁奖台切换为光线减弱的更衣室，江远音沉着脸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更衣室收拾衣物。 　　缪曜文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打光上的变化，之前冷色调自然光再次出现了。 　　电影看的足够多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注意到电影剧情和人物之外的东西。 　　比如打光变化，拍摄角度变换，还有一些画面的象征性。 　　这是属于电影的暗语，看起来都是电影技术形式，但是这些形式承担着语言和表演之外的叙述任务，让观众接受气氛转变、故事风格、提供种种心理暗示。 　　用传播学的话来讲，就是形式即内容。 　　普通观众不需要考虑这些，只要单纯享受电影就可以了，但是作为影评人，要学会看懂导演采用各种拍摄手法的用意。 　　从场上和场下的打光变化，缪曜文就能有此猜测，这样柔光和冷光的对比，就是用来凸现环境变化的，接下来的剧情自然会是负面性剧情，表现主角遇到的挑战和麻烦。 　　唔，节奏不错，花滑表演是一个升调内容，为了维持剧情平衡，立马进行降调处理，而且拉住了观众的好奇心。 　　换下来的滑冰服被江远音折叠好，准备收进包内 　　自然冷光下，缪曜文注意到了江远音的衣着打扮，衣服给人感觉跟她不太相称，似乎有些大了，虽然看起来足够干净，可是有些旧。 　　而用来放衣服的黑色书包，也是一看就知道是已经用了很久的样子。 　　而江远音在即将把她的滑冰服放进包中时，停下了动作。 　　这种衣服是叫滑冰服吧，它也许有什么固定名称？ 　　镜头拉近放大，跟随着江远音的视线，缪曜文注意到了这件衣服的问题。 　　刚刚在滑冰场上，它看起来是很美丽的，也很契合江远音所滑曲目的风格。 　　刚刚的短暂表演，给缪曜文的感觉是春天来了，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有了心上人的那种初萌的欢喜心。 　　而衣服正好由白色和绿色组成，花苞状的裙摆不正是如处在含苞欲放之年的少女，这代表着充满明媚气息的春天。 　　再结合通过电影收集到的信息，这是江远音成年组的第一场比赛，她拿了青年组冠军？ 　　世青赛应该是这个意思吧，缪曜文有看别的体育项目得来的一些经验，他觉得应该能拿来用。 　　在青年组拿了冠军，这对江远音自己来说，也是她人生的春天，所以曲目和她这个人也很相配，显得恰如其分。 　　可现在看来，这个春天似乎有了让人不愉快的阴霾 　　缪曜文通过观察，判断出江远音家境应该不怎么好。 　　而滑冰服则让他加深了这个判断，冰场上美丽的衣服此刻在自然光下细看起来，就会发现用料上的粗糙，甚至有线头没有处理干净，装饰衣服的是廉价的塑料亮片，还有一处让人无法忽视过去的开裂。 　　应该是刚刚滑冰时挣开的。 　　而就在江远音注意到衣服问题的时候，剧烈的争执声从更衣室门外传来。 　　听到门外的声音，又看了看手中的裙子，江远音神色浮现出了不耐烦和有些生气的模样，可她却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可对待衣服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她把原本已经叠好的裙子团成一团，粗暴地塞进了包里，拉上黑色背包的拉链，背到身后，向门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扭动门把手的时候，她犹豫了，她没有选择打开门走出去，而是靠在了门上。 　　争吵声变得清晰起来，这下缪曜文能听清在吵什么了。 　　屏幕一切两半，一半是走廊里争执的两个人，一半是偷听的江远音。 　　走廊上的两个人，正是江远音的两个教练。 　　“《望春风》这首曲子太旧了，对评委来说已经丧失了吸引力，而且我们一直用的是之前沿用很久的编曲。” 　　“Catharina的《卡门》不照样烂大街，可还是拿了高分。” 　　“人家是人家，我们又不一样。” 　　“是哦，裁判里又没有中国人，不比北美和俄罗斯选手，人家也不喜欢我们的表演风格，国内选手在表演上总是不太能放得开……” 　　“青年组的时候，她能靠技术分碾压过去，在成年组就不行了，三三连跳她会别人也会，大家都不出大失误，她的goe就要被裁判抓得更严，pcs也比不过人家，现在说刚升组，新面孔没优待，要滑上一个赛季，让裁判熟悉，可是这上面，你就是滑几个赛季也比不过人家啊。” 　　“这些问题难道我不清楚，可我们能怎么办？ 　　难道我就想让她一直滑《望春风》？ 　　从青年组滑到成年组，从国内比赛滑到国外比赛，一套考斯滕师姐穿完了改改拿给师妹穿，我也嫌丢人。 　　可远音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能指望队里，可队里也没钱。 　　人家别国选手都能海外培训，我们去不起，人家请得起大牌编曲和编舞，我们请不起，人家能高价订做考斯滕，我们订不起。” 　　这番争执对话，虽然夹杂着有些不清楚的专业词语。 　　可是缪曜文是大体听懂了的，也解释了为什么江远音没有登上领奖台。 　　还有，原来衣服是叫考斯滕？ 　　三三连跳就是之前那个看起来很秀很好看的连续跳跃动作？原来它不是很难（大误）。 　　裁判打分上并不是绝对公平，存在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国内选手不会得到特别待遇。 　　还有，不仅江远音家庭条件不好，花滑国家队看起来也没什么钱。 　　想想故事发生的时间背景，缪曜文懂了，那个时候国内经济还没现在这么好，举国体制搞体育，国家财政富裕程度对体育项目影响很大。 　　如此，第一个待解决的矛盾就出现了，怎么解决上述矛盾，就成为了展开下一步剧情的关键。 　　镜头再次切换，江远音背着黑色背包，拖着行李箱，艰难地走在雪地里，脸冻得通红，耳边有呼啸而过的凛冽风声。 　　衰败破落的东北工业厂区，水泥墙壁剥落开裂的家属楼，生锈的防盗门…… 　　江远音拿出钥匙，打开了屋门。 　　咦？这个客厅有些熟悉啊。 　　正是之前见过的屋子，还有熟悉的满地乱摆的酒瓶。 　　江远音见到屋内景象，用力地拉上了防盗门。 　　吱呀――砰―― 　　刺耳又巨大的关门声。 　　把脚边的酒瓶都踢开，江远音走进小小的卧室。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更暗了，只能看到床上横躺着个人。 　　“爸，我回来了。” 　　那人动了动，声音充满酒气，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 　　“秀芬？你回来了？” 　　“秀芬，你咋还不做饭？老子都快饿死了。” 　　江远音脸色更差了，她冷冷地瞅了男人两眼，转身走了。 　　在厨房翻到了挂面和鸡蛋，一颗白菜外面已经全烂掉了，剖开来，只有菜心是好的。 　　煮了两碗面，一碗端进卧室，招呼男人，“爸，吃饭了。” 　　男人却又睡熟了，应都没应一声。 　　江远音也不去叫他，自己端了碗，在餐桌上静静地吃了碗面。 　　然后洗碗，打扫收拾房间。 　　做好这一切，江远音趴到地上，把手伸到了老式沙发下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摸了个布包出来，打开包，里面只有两张百元钞票，此外还有不多的一些零钱。 　　江远音看着手里的钱，沉思了几秒钟，拿了一张百元钞票和一张十块，然后把剩下钱装回布包，又塞了回去。 　　接着，她拖着根本没打开的行李箱，背着背包，又离开了。 　　缪曜文摸着下巴，知道这是必要的段落。 　　父亲是个酒鬼，家里寒酸破落，缺乏母亲这个角色存在。 　　一切都是在说明江远音的家庭条件不好，她要面对的困难非常多。 　　接下来呢？ 　　江远音出现在了室内冰场上，与画面一起出现的是嘈杂的声音，因为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公共冰场。 　　冰场设施很简单，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了，而且冰面上还有很多在滑冰，用立杆和细长的布带条，在中心部分留出了一部分空间，江远音一身黑，在里面做练习。 　　缪曜文注意到，这里用了暖光，江远音也滑得很享受，她轻松地做出各种看起来很难的动作，快速的旋转和干净的跳跃引起围观人群的阵阵喝彩。 　　“远音，你过来一下。” 　　女教练在场边招呼道。 　　江远音滑到她面前，气息有些喘。 　　“韩姨，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和齐教练商量过了，既然别的地方我们没优势，那就只能技术补足了，现在女单里很少有人能做阿克塞尔三周半，我记得以前你调成过，就是成功率不高，我怕你练伤了，就没让你再练了。 　　要不，你……你还是继续练这个跳跃吧。” 　　江远音点点头，很听话地道“我知道了，韩姨。” 　　被江远音称为韩姨的女教练摸了摸江远音的头，问她道：“脚踝还疼么？” 　　江远音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甜甜地笑道：“新冰鞋不适应脚，这两天滑得多了，慢慢适应了。” 　　“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别老自己憋着，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唉。” 　　看到这里，江远音的性格，缪曜文已经差不多把握住了。 　　早熟、懂事、要强，实际上又有些脾气，可因为家境不好，不敢任性，所以她努力克制，不在人前显露，颇懂隐忍之道。 　　画面再转，一堆年轻的男孩女孩挤挤攘攘，嘻嘻哈哈地出现了镜头里。 　　“从舞蹈学院专门请得老师呢，说是要教我们跳舞。” 　　“跳什么舞啊？” 　　“听说是拉丁舞，要男女搭档呢！”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想跟曹星宇跳。” 　　“真不害臊，你看我去告诉齐教练。” 　　…… 　　那个严肃的齐教练果然领着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女人来到了房间内。 　　介绍完女人身份，就站到一边不再讲话。 　　女孩们都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这个中年女人。 　　她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脱掉穿在身上的长外套后，不但女孩子们，男孩子们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原来女人外套下面隐藏着的是十分性/感的身材。 　　红黑色的露背短裙摆舞裙，银色高跟舞鞋，整个人充满了成熟诱惑的气息，像是枚已经熟透了的果子，在枝头沉沉欲坠，丰腴多汁。 　　舞蹈老师要求大家自由选择跳舞时的练习搭档，却没人赶站出来做个表率。 　　大家面面相觑，都十分不好意思。 　　女孩们很多都在偷偷看男孩子堆里的一个男孩子。 　　外形高大英俊，笑容爽朗，一看就是人群中心。 　　刚刚说悄悄话时，被同伴打趣说她不害臊的女孩子似乎有些躁动，她看起来想要说话，可就在她活动了手，正准备举起来的时候，一道低沉浑厚，充满磁性的男声响起在屋中。 　　“老师，我想要江远音做我的舞伴。” 　　说话正是那个最好看的男孩子。 　　舞蹈老师瞧瞧一堆花季少女，问道：“谁是江远音？” 　　江远音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个男孩子。 　　大男孩被看的不好意思，朝江远音笑了一下，就赶忙把头低下去了。 　　“江远音，你愿意跟……喂，你叫什么名字？” 　　“曹星宇。” 　　“你愿意跟曹星宇搭档么？” 　　江远音还没回答，人群已经发出嗡嗡声响，男孩子们眼神多是看热闹式的打趣，女孩子们就复杂多了，准备举手的女孩子干脆就怨毒地盯着江远音的后背。 　　江远音却根本不害羞，坦然地面对了舞蹈老师玩味的眼神，回答道：“我愿意”。 　　缪曜文看到此处，不由地挑了挑眉毛。 　　之前在叙述事业、家庭、师生，现在终于轮到了爱情和友情，一部故事片所需要的元素在电影进行的第十五分钟，都齐了。 　　爱情看起来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俊男美女，之前没见过这个年轻男演员啊，这是从表演学校刚挖出来的？ 　　唔，长得不错，就是演技还有些生涩，不过不影响代入感。 　　他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女性观众应该更不大在意演技上的问题了，如果是普通女性观众，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练舞剧情了。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不负众望，两线并行，一边是江远音独自加练，挑战阿克塞尔三周跳。 　　缪曜文知道了这个动作很难，是最难的三周跳动作，其实要比别的三周多转半圈，女选手能在赛场上完美完成的寥寥无几。 　　而练好了阿克塞尔三周跳，在tes打分上有优势，他现在知道了，技术分是tes分为bv和goe，分别是技术动作基础分和完成分，之前听过的pcs不只是艺术表现力，还有别的考量，但是艺术表现力也不容忽视。 　　而另一边，则是年轻人甜蜜爱情的萌发之时。 　　热情火辣的拉丁舞，是促进感情升温的利器。 　　比起别的搭档因为放不开导致的进展缓慢，江远音和曹星宇的组合却是进步飞快。 　　从一开始江远音频频踩到曹星宇的脚的搞笑画面，拉快了的时间线，让人看到了他们舞姿的成熟和大方，还有配合上的默契。 　　最后一次培训课，男女花滑运动员都换上了正式的服装和鞋子，女孩们很多都还化了妆。 　　舞蹈老师让江远音和曹星宇做示范表演。 　　舞曲选择是―― 　　《卡门》 　　音乐响起，江远音登时像变了个人，她从冷静自持的天才少女，变成了比才笔下那个放荡又纯真，妩媚又清纯的吉普赛女郎。 　　曹星宇的身影逐渐淡去，江远音施展魅力勾走了所有人的眼神，舞蹈教室光线逐渐由明转暗，只有江远音身周有光。 　　等光线再度变得明亮时，江远音已经身处比赛专用的冰场。 　　她发髻上插着一支玫瑰，被她取下，咬在唇边。 　　跟随着她的滑冰动作和那首《卡门》，有女解说的旁白响起。 　　“中央电视台，各位观众您好，您现在收看到的是2000―2001赛季，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芬兰站的比赛，目前上场的是我国女子单人滑一号选手江远音。 　　她也是本次芬兰站女子单人滑项目最后一位出场的选手。 　　在昨天结束的短节目环节，江远音名列第二，以微弱分差落后于俄罗斯名将Catharina。 　　她本赛季的自由滑曲目为经典曲目《卡门》，而且在本次自由滑中，江远音将尝试著名的难度跳跃阿克塞尔三周跳……” 　　解说声音在缪曜文没注意的时候，就越来越弱，与之相对《卡门》的乐曲声越来越大。 　　等缪曜文回过神来时，这段花滑表演已经结束了。 　　比开场的那曲《望春风》要更具有吸引力，风格热烈奔放，节奏紧张的配乐果然更容易有感染力。 　　还有表演者，《望春风》时的少女怀春与卡门的挑逗和诱惑，热辣大胆的互动不是一个档次的。 　　缪曜文男性本能让他赞赏卡门的美丽，结束时将玫瑰重新插回发髻上动作，那种轻佻和娇俏，真是绝了！ 　　等出了网络播放版，他一定要截下来这段表演去欣赏，或者等上映就去买票再看一遍。 　　此时，缪曜文才发觉到，出现在屏幕上的其实是迟念，可他很长时间都没想起迟念，他只将她看作是江远音。 　　再看看表，离电影开始刚过去三十五分钟而已。 　　第二个小高/潮已经来了，而且拥有丰富的铺垫，循序渐进，所以丝毫不显突兀。 　　五星红旗在领奖台上缓缓升起，位于正中位置。 　　江远音拿到了她成年组的第一个冠军。 　　故事开始的第三十五分钟，三个矛盾种子，两幕高/潮，还有最为糖果的爱情点缀。 　　安排得很饱满啊，没有一分钟被浪费，也不会因为拖沓而让观众无聊。 　　缪曜文如是想到。 　　就在缪曜文逐渐被故事吸引，而越来越无法抽离，让自己以冷静理智态度品评电影时，因为荀懋生的面子而来撑场面的导演秦嵬也在品评着电影。 　　比起作为影评人的缪曜文，秦嵬则要更清醒，也更严格。 　　第106章、预言家 ... 　　秦嵬会来给《刀尖上的舞蹈》捧场，一来呢，是给业界前辈荀懋生几分薄面，二来呢，也是想看看迟念演得如何，适不适合演电影。 　　他的新作《临渊》的女主角，有九成概率是迟念的了。 　　剩下一成是留给各种意外的空间，毕竟还没签合同，而且圈里的各种幺蛾子向来不少，就是签了合同，反悔的人也不是没有。 　　在首映礼上刚遇见荀懋生，秦嵬就跟他聊了两句。 　　秦嵬礼节性地问了问荀懋生对这部电影的看法，他觉得作为导演屠子肃的老师，荀懋生肯定是最早看过剪辑好的成片的人之一，可能也就只比屠子肃这个导演晚。 　　荀懋生的回答也证明他确实看过了，这个回答，秦嵬听来，觉得挺有意思的。 　　荀懋生既没有对电影大夸特夸，也没有按照国人一向的习惯，说起自家孩子来，即使心里再满意也要说他几句不好，以此自谦。 　　荀懋生只回答了四个字―― 　　“拍得老实。” 　　这是在夸呢？ 　　还是在隐晦地说拍得不怎么样呢？ 　　电影进行到第十五分钟，秦嵬明白过来了。 　　老头子心里其实得意着呢。 　　荀懋生回答的这四个字，听起来不算赞誉度很高的褒奖。 　　毕竟谁会觉得说一个人老实是种极大的夸奖？ 　　可放在商业电影上，还真就不一样。 　　年轻导演会犯的问题大多是什么？ 　　是爱炫技、是爱标新立异、是一门心思想着开宗立派，喜欢先锋，觉得按照传统方法拍电影的都是光想着挣钱的商人式导演、是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却无法整合统一，容易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是毛躁、手法上不够干净利落…… 　　总之，一个年轻人容易有的问题，往往都容易体现在一个青年导演的处女作里。 　　可荀懋生这个徒弟呢？ 　　他没犯这些毛病，他确实很老实，他遵循了商业电影的规矩，叙事上是典型的商业片模式，拍摄手法上也是如此。 　　秦嵬是做导演的，有职业病，看电影，直接就是看这部电影的骨架。 　　他根本不会被电影的故事性所吸引，而是下意识地去拆解着所看到的电影。 　　“齐教练”这个角色一出场，秦嵬看屠子肃用的那个小角仰视的角度就懂了，这个人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充当一个boss角色，用仰角拍角色，会让角色看起来具有压迫性和威严，代表了权力和统治。 　　而花滑选手和教练，就是一种师生关系，这是一组在电影里一定会出现力量博弈的关系。 　　拍“韩教练”用的是水平视角，韩教练还是个女性，而主角家庭里，母亲这个角色是缺位的，那就代表韩教练会在接下来填充这个位置。 　　母亲式角色是什么样的？包容、宽恕、扶持…… 　　所以韩教练一定会充当在低潮时给予主角重新站起来的力量的那个角色。 　　而两个人又正好都是教练，做主的当然只能有一个人。 　　齐教练强势，韩教练弱势，所以韩教练必定会在某个节点被齐教练排挤出局。 　　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伏笔设置，韩教练问主角脚踝还疼不疼，那将来主角的脚踝就一定会出问题，没准就是主角会面对的一到艰难关卡。 　　运动员伤病是个槛儿，这种常识，大家都有。 　　主角的经济问题，家庭隐患，既然做了描写，那就一定会爆发。 　　看似甜蜜的爱情，可两个人相处在情感投入上不成正比，男孩子更投入，女孩子则会觉得他有些烦，比起无意义的散步，她更愿意训练，两个人不同的家境也会是阻碍，他不懂得她的尴尬和难堪之处，还有那敏感的自尊心。 　　更别说那首《卡门》的选择，卡门的著名歌词可是这样唱的――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叫情 ？什么叫意？ 　　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 　　什么叫痴 ？什么叫迷？ 　　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而友情呢？ 　　主角独来独往，人际关系淡漠，作为女单一号木秀于林，得到教练的另眼相待，又因为男主角喜欢她，遭到了更多嫉恨，这当然也会在将来引起问题。 　　故事的发展也诚如秦嵬所料。 　　在江远音拿到第一个冠军后，两个教练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韩教练更弱，齐教练更强。 　　因为是齐教练首先提出要上难度，必须练出阿克塞尔三周跳的，他是夺冠功臣，同时，他的身份还是国家队主教练，韩教练是因为一手发掘培养了江远音才从省队来到国家队的。 　　江远音虽然心理上更亲近韩教练，可是她太渴望成功了，她本能地觉得，比起韩教练，齐教练的方法更能引领她走向成功。 　　所以，江远音有意忽视了韩教练的落寞和逐渐边缘化，她在这里体现了少年人的冷酷和残忍。 　　而爱情方面，也开始出现裂痕。 　　花滑队内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所以江远音和曹星宇是地下恋爱，大家都模模糊糊猜他们谈了，可这种事不能明说。 　　而让曹星宇痛苦的是，江远音非但在女队一枝独秀，她其实是国内花样滑冰单人滑项目唯一有夺冠实力的选手，这点上，不分男女。 　　家境优越，一表人才，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的曹星宇，在一次又一次比赛中遭受到打击，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天赋只有这么多，做不了国际一流选手。 　　而他的爱人呢？ 　　则迅速展露头角，提起花样滑冰，大家都会想起江远音，两个人假期偷溜出去玩，别人也只能认出江远音。 　　他不如她，这个事实是曹星宇心里有所意识但是绝对不愿意承认的。 　　直到世锦赛前，齐教练找他谈话，告诉他不要影响江远音，江远音是中国单人滑唯一的希望所在。 　　严厉而尖刻的话语打碎了曹星宇勉强维持的心理假象。 　　而江远音则在努力练习更好的技术难度，为了世界赛，她要挑战同代女选手里无人能做到的后内结环四周跳。 　　要知道，与男单相比，女单还停留在三周跳时代。 　　随着成功率的提升，江远音的伤病问题也越来越明显了。 　　作为对肢体技巧要求非常高的项目，花滑运动员大多都带伤，而国内早期的落后训练环境，让江远音的伤一直没有得到重视。 　　从脊柱往下，腰部、盆骨、膝盖、脚踝都会时不时作痛。 　　韩教练对此着急得不得了，可也只能每天晚上给江远音做冰敷做按摩，来进行一时的缓解。 　　世锦赛开赛前，江远音向曹星宇请教四周跳，两个人在冰场上的亲密场面成为了点燃女配嫉妒之火的那粒火花。 　　一直暗恋曹星宇的女单二号文斯雅，在比赛开始前趁人不注意，找机会给江远音鞋子里扎了细针。 　　这自然是电影中情节相当紧张的一环，争分夺秒的五分钟剧情。 　　以曹星宇从文斯雅处获知消息，在江远音即将穿上鞋子的最后一秒被阻止而告终。 　　鞋子被拿去检查，韩教练去取备用鞋的时间，江远音问曹星宇道：“曹星宇，我做人是不是特别失败？我没有朋友，她们都不喜欢我。” 　　曹星宇神色复杂地安慰江远音，撒谎道：“不要紧，你有我，我永远都在。” 　　其实他已经计划跟江远音分手，因为怕影响江远音比赛发挥，决定世锦赛结束之后再说。 　　可还不是男人的男孩子撒谎，哪能做到天衣无缝呢？ 　　敏感多思的江远音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瞒在心里，做出被曹星宇感动，受到了安慰的样子。 　　江远音世界赛曲目是《骷髅之舞》，她其实一直对曲子理解都不算好，因为不能充分其中的情感。 　　而经过这一桩又一桩让她难以愉快的事，少年人情感放大，她把恨意注入表演。 　　《骷髅之舞》又名《死神之舞》，曲风昂扬之中透着诡异和诙谐，还有疯狂！ 　　因为主角是一个在暗夜里起舞的骷髅。 　　江远音因负面情绪淤积于胸，而带来了表演上的爆发。 　　节奏极快的疯狂步法和极速旋转，阿克塞尔三周跳与后内结环四周跳带来的女单空前技术难度，在优秀的摄影下，几乎要让人担心她会把自己给折断掉，每一次起跳都充满了惊心动魄之感。 　　而暗黑系的妆容，则带来别样的成熟魅力。 　　女孩长大了，她以讥讽的目光看着人间。 　　没有人能毫无保留地爱她！没有人！ 　　他们善妒！他们懦弱！他们虚伪！ 　　那就尽情舞蹈好了，尽管做个在太阳升起前会仓惶逃走，但是整夜愉快舞动的骷髅。 　　然后以这样的表演和技术难度，江远音夺得了世锦赛冠军。 　　故事来到第三幕高/潮。 　　江远音取得了她想要的成功，可她不再拥有纯然的快乐。 　　这一切都不出乎秦嵬的预料，接下来就是各种矛盾齐齐爆发的时刻，主角会被彻底打落深渊，然后再在结局来到最后也是最顶峰的高/潮。 　　成功会让主角迷失，她一定会失去越来越多的东西。 　　唯一让秦嵬感兴趣的是，作为电影重要特色的花滑选段在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骷髅之舞》已经来到了情感爆发和炫技的巅峰，如果接下来的选段不能比这个更有震撼力，未免会成为后半段电影的一个败笔。 　　故事行进，江远音果然迷失在成功带来的东西里了，她近乎刻意地放纵自己，靠商演和广告赚来的钱疯狂消费，以此去补偿自己，去满足人生前十七年积累下来的严重物质匮乏感。 　　体重失去控制、体型明显发胖、训练不积极、开始放任自己的脾气…… 　　而世锦赛冠军也让齐教练成为了功勋教练，韩教练觉得江远音不再需要她，选择了回省队培养有潜力的小孩子。 　　江远音虽然有些不舍，可她沉浸在成功的快意里，觉得韩教练确实派不上大用场，既然挽留无用，也就没有再做更多的事。 　　曹星宇鼓起勇气跟江远音提了分手，而江远音正在被一个模样还不错的富二代疯狂追求。 　　她心里对曹星宇还有感情，可为了面子，装出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还对着梳妆镜唱起了《卡门》 　　“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 　　是男人我都抛奔，不怕你再有魔力。” 　　“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已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因为父亲下岗，忍受不了贫寒生活而离家出走的母亲跟想见女儿的父亲同时找上门来，一场闹剧。 　　江远音误以为父亲跟很多年没见得母亲一样都是看她出息了想来要钱，激愤之下，拿着几沓钞票要打发他们一起走人。 　　母亲是嫌少，酒鬼父亲则是不想要，他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 　　而江远音却觉得他们是想要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地吸血。 　　多年来积蓄的，对家庭的怨气如数在这场冲突里爆发。 　　江远音一声比一声沉痛地声讨着父母的不负责任，她受过的委屈，她那些不曾表露人前的难过，最后都化为一场漫天的金钱雨。 　　父亲发了火，靠男性的体力优势强拉走了母亲。 　　只留江远音坐在洒落满地的钞票里失声痛哭，她成功了，可她真的就因此获得幸福和快乐了么？ 　　至此，亲情，爱情，友情，师生情…… 　　江远音一无所有，她只有她的成功了。 　　可让江远音始料未及的是，她的成功也会将她抛弃。 　　重新开始高强度训练，因为之前的放纵，她恢复不到世锦赛时的状态了。 　　而得陇望蜀的齐教练则已经开始展望下一届世锦赛冠军，还有两年后的奥运会。 　　他要求江远音继续提升跳跃难度。 　　江远音毕竟是个追求事业的人，要强，坚韧、不服输，她知道她现在有的东西都是花滑带来的。 　　所以积极地进行了恢复性训练，体重也迅速回落到之前的水平。 　　可身体无法承受如此高的训练程度了，骨头劳损，疼痛感越来越剧烈。 　　江远音害怕了，她赶忙去了设备和医疗技术最好的医院。 　　X光片上，医生指出了她身体上的种种问题，光是脊柱就因为频繁的大周数跳跃训练比正常人要弯好几度。 　　而外点冰四周跳则一达到满意的成功率，在出国外训时，一个好心的外国教练告诉她，这跟她的用刃习惯有关系，如果不想出更大的问题，她必须先改刃。 　　可用刃习惯是非常难改的，一个花滑运动员从七八岁甚至是五六岁开始滑冰训练起，就一直这样滑，甚至能说如何用刃已经成为身体本能，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接下来新赛季，江远音状态低迷，齐教练很不满意，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越来越频繁的争吵。 　　直到四大洲，江远音强行尝试外点冰四周跳失败，而且因此严重摔伤，脚部骨裂。 　　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了。 　　江远音拿着她近乎宣判她死刑的诊断书，赶走所有人，抱着腿坐在病床上。 　　她唯一能依靠的花滑也要离她而去了？ 　　齐教练奥运野望破灭，又清楚江远音伤势的严重程度，无情地选择了将她放弃。 　　因为来了个新的女单种子，刚拿世青赛冠军，跟江远音当年一样的年龄，十五岁。 　　这些起承转合都被秦嵬完全预判，他甚至连每件事的发生时间都可以卡到具体在第几分钟，像个未卜先知的预言家。 　　可惜无人会愿意听这种预言，因为这种预言在影视界，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剧透。 　　做导演有时候是件挺没趣儿的事，很难再以像儿时那样去观看电影了，也已经无法通过故事性来获得观影体验。 　　别看秦嵬把故事走向猜得无比准确，以至于他会有些乏味，觉得没事做。 　　可观众看电影的时候才不会像他这样，这部电影越按他想的方向走，在商业上取得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这就是故事片的规矩，而他作为一个算得上成功的商业片导演，是最懂这个规矩的。 　　到目前为止，电影完成度很高，荀懋生确实带了个好徒弟出来。 　　技术上还有进步空间，可是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也不知道荀懋生是不是把自己的御用剪辑师借给了自己徒弟，秦嵬想到，有个好剪辑师对电影可看性帮助是很大的。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在废墟上重建自我了，要从山脚重新爬回山顶。 　　江远音拄着拐杖来到训练场，齐教练正在用心教导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余光瞥见江远音，齐教练让那个女孩子自己练，他则向江远音走过来。 　　“小熙很有天分，我觉得她会取得跟你一样的成就。” 　　他这是在宣判她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从此成为后辈们的一个衡量标准？ 　　江远音摇摇头，“不会的。” 　　齐教练听了很不愉快，讲道：“你这是看不上你的师妹？” 　　江远音失笑，说道：“不是，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成就究竟能够达到哪里，教练你说这话，太早啦。” 　　齐教练视线从上到下，扫视着江远音，而后停在她的伤脚上。 　　不屑地摇了摇头。 　　江远音却没有生气，她只是怜悯地看了齐教练一眼，而后拄着拐杖，艰难地转身，也没有告别，就这样离开了。 　　她还会回到这里的，她一定能重新站在冰场上，因为她是江远音！ 　　点清自己的积蓄，江远音简单地收拾行李，回到了冰城。 　　她回到了那座设备老旧又简陋的商用滑冰场，韩教练正在耐心地教着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们。 　　她抬起头，看见了江远音，愣住了。 　　而后急忙向江远音走去，像一开始那样，抱住了江远音，用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这对真正的师生，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母女，不需要任何的煽情与诉说。 　　韩教练陪江远音坐上了飞往圣彼得堡的飞机。 　　一年后的冬奥会也将在这里举行。 　　艰难而漫长的复健、在俄国编舞师那里频频地碰壁、语言与饮食上的种种不便…… 　　可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俄国编舞师跟江远音说，他的风格太沉重，找他的年轻选手不多，因为无法表达。 　　他改编的《鹤唳华亭》，是为他祖父而作的，纪念那已经逝去的苏联。 　　这样巨大的家国情怀，不适合江远音。 　　可江远音没认命，她软磨硬泡要到了磁带，吃饭睡觉练习，只要有时间就听。 　　直到她有一天在教堂门口喂鸽子时，突然的顿悟。 　　编舞师认可了她，然后又为她量身打造了短节目编舞。 　　具有民族风格，磅礴沉郁的《末代皇帝》 　　这个才华横溢的俄国男人用钢琴谈完自己改编曲，用磕磕巴巴的中文问江远音道：“Виктория，你……懂吗？” 　　江远音没回答，她只有悲伤欲泣的眼神。 　　她是提前苍老的少女，年轻的面孔，疲倦却又燃烧着的眼眸。 　　万众关注的冬奥会，无数家庭把遥控器交给了体育频道。 　　伤愈复出的中国花滑女王江远音状态神勇，是本次冬奥女单冠军的有力竞争者。 　　涂了厚厚的粉底以至于变得煞白的面孔，还有红艳到深处以至于发黑的嘴唇，极致的白与红对照，疲乏的眼神，让江远音看起来像一朵即将开败的罂粟花。 　　她重新返回了自己的巅峰，改刃成功，各项技术动作修正至绝对标准，技巧上已臻至完美无瑕。 　　现场观众鼓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无数个不关注花滑的普通家庭都为她打开了电视机，他们期待着她创造花滑历史，见证她作为一个传奇的诞生。 　　毫无瑕疵地结束所有动作，她没有力气了，可乐音已止，她的跌落反倒好像一个早先设计好的动作。 　　数不清的欢呼，为她的表演，为她的成功。 　　可无人知这其中的寂寞，这背后的挣扎与痛苦。 　　躺着冰面上，凄艳地笑了，是开至荼靡的惨败花朵。 　　她终于有了她曾经向往过的，属于女人的风情。 　　看到此处，秦嵬低头看表，他欣赏刚才的对照，跟《骷髅之舞》遥相呼应，由盛转衰，从炫技式的华丽表演变为沉郁厚重的自我表达，确实是个好的衔接。 　　可是看着表盘上的时间，秦嵬皱了眉头，因为还不到时间。 　　《末代皇帝》所传递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但是仍不是最后的大高/潮了，事业上的再度成功，和心理的疲倦两相对照，让电影得到了升华。 　　接下来，屠子肃要靠什么收场？ 　　那套《鹤唳华亭》在炫技极致和情感浓度极致的《骷髅之舞》和《末代皇帝》面前怎么再做突破？ 　　第三条路是什么？ 　　这是整场电影，对于秦嵬来说，唯一的意外。 　　然后接下来的自由滑让他懂了。 　　最后的高/潮不是在欢呼中，在聚光灯下无声地衰亡。 　　能比这掀起更高的情感巨浪的，是在灰烬里重生，一次涅槃式的重塑。 　　这到底是部商业片，不需要一个明喜暗悲式的结尾，它需要光明。 　　一场天才运动员和花滑的对话，和她自己内心的对话。 　　谁都不是光明，谁都不是救赎。 　　她救赎她自己，她与她自己和解。 　　她是她自己的那道光 　　永不屈服于命运，永远追求卓越！ 　　而这，就是江远音！ 　　不需要多么懂花滑的技术，作为导演良好的通感能力让秦嵬接通了屏幕中人要传达的感情，她通过表演要讲述的东西。 　　艺术的国度是共通的！ 　　江远音这个人物此刻在秦嵬眼里熠熠闪光 　　他在整个观影过程中第一次如此投入剧情。 　　但是该死的导演本能，他现在恨它，他想只关注那张脸要诉说的情感。 　　可他还是注意到结束时的光源是从迟念脸部上方罩下，让迟念看起来仿佛沐浴神光，这是把她当成天使，当成神在拍。 　　可这种级别的演绎，确实是一个人，最接近神的时刻，人的身上有了神性，这就是天才之所以为天才的地方。 　　屠子肃何其幸运，他找到了一个天才来扮演天才，所以才能看起来是如此有说服力。 　　从后半段起，江远音就是迟念的了，也只是迟念的，换个演员，必不能有如此强的人物塑造。 　　还有最后这场《鹤唳华亭》，无可取代！ 　　秦似乎看见迟念站在江远音背后，在无声地向所有电影女演员宣告。 　　她征服了电视剧之后，要来征服电影了。 　　所有人都该感到威胁和挑战。 　　没什么，是比一部好的作品，更能充当一份强有力的宣战书。 　　秦有些突然有些庆幸《临渊》里的蛇女曦宓还算有些层次，需要表演上的爆发力，不然让迟念来演这样的电影，他会觉得是种浪费。 　　她就该去演那些深刻的角色，那些剥皮拆骨直见血肉的角色。 　　《刀尖上的舞蹈》作为商业片，秦嵬觉得已经完成的很好了。 　　可是秦嵬现在反倒要痛恨它为商业性所捆绑，如果它不考虑赚钱，如果它只是一部传记片，让它更接近真实，江远音这个角色会不会更好？ 　　他知道，这是一定会的。 　　算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起码，我能把她拍得比在这部电影里看起来的样子要更美 　　秦边鼓掌边暗暗想到，算作对他自己的一种安慰。 　　在电影拍摄上，秦嵬相信如果是他来掌镜，他能在技术上比屠子肃做的更好，但是内容上不能再继续深入了，再深入就不该是一部商业片能承载的东西。 　　他再次想起了荀懋生的评语的，拍得老实，确实拍得老实，老实而克制。 　　迟念会让女演员们感到惧怕，而这个年轻导演则会让他们这些做导演感到威胁。 　　因为他居然懂得在什么地方停下来，一种对天赋里才华冲动的克制，这样的力道，如何能不具有威胁力呢？ 　　直到大屏幕出现上不断滚动的演职员表，沉浸在电影里的全场观影人，在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提醒之下，才纷纷从电影世界里脱身，而后送上了对一部电影最大也最直接的赞美―― 　　发自真心且经久不息的掌声与欢呼声。 　　第107章、大年初一 ... 　　点映结束后，却不是来客都做鸟兽散，电影看完了，不管好还是不好，都要找主人聊聊看法，谈谈天再走。 　　除了少数性子耿介，专注电影，不大通人情的“憨人”，大多数情况下，即使电影质量不大好，当着面，大家还是会敷衍一番的。 　　今天就属于幸运日，《刀尖上的舞蹈》质量过硬，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大家不用厚着脸皮硬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卓然久不拍电影，也懒得去人堆里凑热闹，看完电影也没动身，只在坐自己座位上发呆。 　　屠子肃作为电影导演，不交际不行，由他师傅陪着，跟各路人士都聊几句，主要是应付到场的几位大佬。 　　应付完了，忙抽身出来，寻卓然说话。 　　“跟大佬们聊完了？”卓然打趣屠子肃道。 　　大家不管真情假意，对电影评价都很好，屠子肃听了满耳朵好话，心情好得很。 　　“嗯呗，还有人专门跟我要加长版DVD呢。” 　　“头上快长角了。” 　　“真没吹牛，也不是大佬随便说说，态度很真诚地跟我预订DVD了。” 　　想想刚才秦嵬跟他要一份加长版，屠子肃心里暗爽，秦嵬的作品是被他师傅荀懋生夸过的，屠子肃专门拿他的作品拉过片，知道这位的本事。 　　说完这个，又问卓然道：“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卓然是不会大鸣大放去夸人的，评了两个字给屠子肃。 　　屠子肃听了却很高兴，他知道能让卓然夸不错的电影可没多少。 　　高兴完，屠子肃又想起不久前迟念和卓然神神叨叨的举动，持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问卓然道“那迟念呢？” 　　卓然答非所问，顾左右而言他，翻个白眼道：“她？她想拿奖已经想疯了。” 　　屠子肃才不会被糊弄过去：“那你不还是同意了。” 　　卓然一脸无语地看向屠子肃。 　　屠子肃居然无辜道：“看我干嘛。” 　　“闭嘴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个两个的，有事没事都叫他闭嘴，他真是弱势群体的一部分。 　　“得嘞，真是说不得。不过，哥，迟念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卓然想想迟念那句轻声言语，可入他耳却如炸雷的话，咬牙道：“你知道《螳》其实有两个主要女性角色吧。” 　　屠子肃点头，“知道，一个是女主陈罔市，一个是陈罔市丈夫的姐姐。” 　　“不是戏份上的那个主要。” 　　啊？答错了？ 　　屠子肃对《螳》的题材兴趣不大，剧本没细看过，如今真的是不大想的起来还有什么女性角色吃重。 　　是那个侧写师还是那个医生？ 　　他正寻思呢，卓然就直接说了，“是陈罔市和她母亲。” 　　屠子肃想起来了，恍然道：“她对女主的性格和心理影响确实不小。” 　　“迟念的跟我讲的，就是这个，她要同时演女主和她母亲。” 　　“她疯了？陈罔市自己就多重人格，再演她母亲，她能照顾得过来。” 　　“如果按废掉的那个剧本来拍，陈罔市不是多重人格。” 　　“哦，那还行。” 　　听屠子肃这么说，卓然顿时又无语了，他这个兄弟看来是真的对《螳》兴趣不大，根本不知道被废剧本讲了什么。 　　按废掉剧本来拍，难度只有更大。 　　所以他才说迟念想拿奖想疯了，只要她拍得出来，拥有足够的区分度，表演奖不给她给别人，评委们怕是自己心里也得嘀咕。 　　想想迟念发给他的那封带着附件的邮件，卓然没忍住，决定陪她疯一把。 　　想起迟念，卓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屠子肃讲：“你那个加长版，也给我留一份。” 　　嘿，迟念没说错啊，他哥有些口是心非。 　　屠子肃听了卓然的话，觉得他要是只孔雀，他能开屏开上个一天，要是有尾巴，现在就能翘到天上去。 　　被向来崇拜的大哥认可了，嘿嘿。 　　屠子肃跟卓然聊天的时候，影评人缪曜文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他已经盘算好了影评要怎么写，边开车边在心里咂么观影后的余韵。 　　电影是看完了，可后劲儿还没散。 　　不过总算是冷静下来，大脑降温，能思考电影本身了。 　　别看《刀尖上的舞蹈》是部体育题材的励志故事片，可缪曜文反应过来了，五个花滑段落外带女主练习段落，其实也借鉴了歌舞片的手法，表演段落刚好成为影片高/潮情节，五段表演，正好也是一部电影的情感折线图，由低到高到再高，而后下降，紧接着又冲回至高点。 　　最后的两段时间间隔很短的表演，不仅不冗余，反而是带给人如坐过山车一般的情感体验。 　　他起初以为这部电影会是杯甜的发腻的网红奶茶，喝了才知道，这是杯微苦的香浓咖啡，那一点苦，非但不影响口感，反而更加提升了咖啡的香气。 　　晚上九点钟 　　著名影评人猫头鹰在用他的个人帐号发了一条微博。 　　【如果你春节档期只打算看一部电影，那就去看《刀尖上的舞蹈》，它绝不会叫你失望。】 　　熟悉他的粉丝都暗暗称奇，向来措辞谨慎的影评人居然这么说话，究竟是公关太到位了呢？还是真的片子质量过硬？ 　　如果不是他计划收一票大的从此收山，那还是后者的可能大一些。 　　而在当晚12点整，关注了“猫头鹰看电影”的熬夜党们收到了来自这个公众号的一次临时推送，一向在早上八点和下午六点更新的公众号这次有了例外。 　　这是为了一部电影。 　　文章封面是《刀尖上的舞蹈》的一张海报，黑暗底色上只有唇衔玫瑰，一身红裙卡门造型的迟念被一道光笼罩，她脚下光圈里能看到白色冰面。 　　像缪曜文这般动作的影评人不少，倒是因为利息相关，或是有要考虑其他春节档电影给了好处，推荐力度不如缪曜文这般大，可好评度还是拉满的。 　　受此影响，有不少人在看过微博或者微信推送后，点开了购票APP，打算预订了一场《刀尖上的舞蹈》 　　不过也有影迷对影评人参加点映会后给出的评价不大放心，觉得容易被忽悠上当，给差片提供预售票房，交几十块的智商税，决定等上映之后看凑足人数的大众评分再决定要不要去看电影。 　　订票人群中，观影次数多，因而对场次敏感的影迷在订票时则会注意到，这部电影在排片量和场次安排上不太有利。 　　而一部分返乡回老家过年的工作党和学生，则有些会觉得扫兴。 　　因为在家乡小城仅有的影院，要么不接受网络订票，要么就发现在春节假期七天里，根本找不到这部电影的排片信息。 　　欲求一票而不得的事情，在春节档期还未开启之时，因为电影市场本身的问题，就这样发生了。 　　―――――――――――― 　　大年初一 　　春节档期票房大战正式开始。 　　尽管《刀尖上的舞蹈》点映阶段反响不熟，可这不足以撼动春节档第一天的排片大势，作为票房收益最高的大年初一，排片量和场次安排是各部电影片方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至于口碑，那是什么？ 　　没上映之前的，只要宣传公司不脑残，档期电影的口碑都不会差。 　　而且商业电影不以评分论英雄，年度票房前几名，难道部部都做得到洋葱评分高企？ 　　作为全年最特殊的档期，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电影院买票，把看电影当成春节的合家欢娱乐项目。 　　一家人看电影，三类电影会成为最大赢家。 　　一是喜剧片，大过年的，全家老少看个乐呵；二是“大片”，要么大导作品要么特效片，看个热闹；三是动画片，可别小瞧动画片，每年春节档期票房收入都相当不错，而且成本不高，一心一意瞄准儿童市场，难道家长能放心孩子自己一个人进去看电影？当然是以家里的宝贝蛋为先，全家陪着孩子看电影，他高兴全家都高兴。 　　《刀尖上的舞蹈》可谓是三不沾，还受排片量和播放场次的时间安排限制，很难有下午和晚上的黄金档。 　　不过，前期宣传和点映到底有些用处，还有迟念积累下来的粉丝。 　　这些人的数量，相对于全国观影群体人数来讲，不值一提，可就是这些人会成为帮助电影在这个档期奋起的重要力量。 　　想要撬动地球，需要一根足够结实的撬棍，一部电影的质量就是这根撬棍的结实程度。 　　而把这根撬棍往下压的力道，就是聚沙成塔，积少成多，最先观影尝鲜的这部分少数人给电影积攒的口碑。 　　大年初一的票房蛋糕，注定是要分大半给金元攻势最猛烈的那几部电影的。 　　而剩下的电影，能谋求的是通过口碑逐渐发酵，在接下来的上映时间里，拉高排片比，实现逆袭和反攻。 　　郑济生作为电影原著作者接到了电影首映礼的请柬，可他没去。 　　因为电影剧本改动问题，他跟屠子肃闹得不太愉快。 　　可郑济生还是没忍住，上网看了参与点映的业内人士和普通观众的影评。 　　这些人的好评度很高。 　　陪父母回国过年，郑济生最终还是买了大年初一的电影票，独自一人去看电影了。 　　而放寒假回到冰城的大学生范简宁则也在同一时间买票入场。 　　这是离他家最近的影院，在大年初一放的第一场《刀尖上的舞蹈》。 　　去电影院路上，范简宁经过自己高中母校所在的街道，忍不住想起自一个夏夜之后再也没见过的年轻女人。 　　而那个卖旧书的大爷也再也没出现过，算起来，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范简宁读完了那册《里尔克诗选》，在书单上的书读完一半的时候，他考上离家千里，远在S市的理工类名校。 　　在这件事几乎要被他彻底忘在脑后的时候，范简宁因为假期无聊的生活，打开了迟念的一次直播采访。 　　听着直播里迟念的声音，范简宁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可一旦有所怀疑，种子种在心里，便控制不住的发芽生长。 　　范简宁是喜欢迟念，可并不是当成偶像的那种喜欢，无非是寝室卧谈会，聊起喜欢什么女明星，回答出迟念的名字。 　　就这样还让室友觉得惊讶，没想到专注现充的学霸会有喜欢的女明星。 　　他会听迟念以前唱过的歌，知道迟念演过什么，可他根本不喜欢看电视剧，繁忙的学业之余，范简宁的娱乐活动一般是找朋友打游戏打篮球，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看看书。 　　说起来，范简宁对迟念作品的了解，大概全部来自于在字母站看的粉丝剪辑，他就是看扮相，看人去了，范简宁喜欢眼睛好看的异性，迟念符合他对女性的审美观。 　　如果说，那次偶然点开的直播采访只是让范简宁有所怀疑，那迟念在电影上映前转发预告片时写的微博就是让范简宁 　　快要忍不住他的猜测了。 　　因为迟念的微博是写给电影女主角江远音的，她引用了里尔克的诗。 　　【一切寻找你的人，都想试探你； 　　那些找到你的人，将会束缚你，用图画、用姿势。 　　我却愿意理解你，像大地理解你，随着我成熟，你的王国也会成熟。 　　以此致我扮演的那位天才。】 　　看了迟念微博，范简宁很难相信这纯属巧合，他开始去看迟念别的采访，注意有关于《刀尖上的舞蹈》的所有信息。 　　首映礼上，主持人问迟念道：“听屠导，为了这部电影，你在冰城待了很久” 　　“对，为了练习花滑，还有体验生活。” 　　听到“体验生活”四个字，范简宁只觉得记忆的潮水将他卷入大海。 　　有关那段夏秋的时光的所有接触被一一想起。 　　他觉得他也许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了。 　　电影甫一开预订，范简宁就订了最早的票。 　　在电影院看着他从小到大看惯了的熟悉的街景，更让他有些似真似幻了。 　　可没过多久，范简宁就被电影所吸引，沉浸到故事中去。 　　等他回过神来，电影已经播放完了。 　　这段时间，他居然没走过神，也没想过要注意迟念的声音。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的看完迟念出演的一部作品。 　　跟着退场的人流走出放映厅，范简宁在墙壁上看到一张迟念的电影海报。 　　雪肤红裙，唇间的那支玫瑰娇艳欲滴，眉眼还是他熟悉的眉眼，却完全不像他印象里的那样，海报里的她，活脱脱的吉普赛女郎，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而真正的迟念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印象里的她就是真的她？ 　　不，他其实并不了解她。 　　对着那张大海报，范简宁突然释然地笑了。 　　可能这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知道，那个裹着脸在街头买东西的却懂诗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迟念。 　　他这段时间真是着魔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干系呢？ 　　不过是他的不甘心罢了，因为从两年前起就疑心的，跟某个传奇故事擦肩而过的遗憾。 　　不过，毕竟看了场好电影，不是么？ 　　也许，该看看迟念演的那些爱情剧，从《繁花》看起？据说这部戏还算有些深度。 　　作为一个学霸，还不太爱显摆的学霸，范简宁很少发朋友圈。 　　而在大年初一，不少对他有好感的女生，看见男神发朋友圈了。 　　晒了张电影票根，并且简单评价道“好看的电影，推荐大家去看。” 　　有主动出击型的女孩立刻就在网上订了票，一来，觉得范简宁为人靠谱，推荐的电影应该不会太差。二来，看了电影，跟男神搭讪有个话题聊啊。 　　还有心思细腻的决定多了解了解迟念，电影才刚上映，也不是什么宣传铺天盖地的片子，这么早就跑去看，别是迟念粉丝吧，这学霸平时藏得挺深，没看出来啊。 　　同一时间看完电影的郑济生其实跟范简宁在同一家电影院。 　　他们互不相识，来看电影的目的也并不一致。 　　可在观影结束后，却都有些恍惚，而后释然。 　　电影还是隐去了姜离的另外的几段情史，可郑济生看着电影里江远音，知道这不是他书里的江远音。 　　曹星宇也不是他书里的曹星宇。 　　拉丁舞练习的部分让他陷入到过去的一阵子甜蜜时光，可是往后的情节是对他的一次处刑。 　　真残忍啊，他不能言说出口的心思，被屠子肃和迟念挖掘殆尽。 　　他嫉妒她，他配不上他，以及，他对她来讲不重要。 　　一个人，如何能接受自己在投入最深的情感里，其实是不重要的呢？ 　　可郑济生如范简宁一般感到了某种释然，也许姜离不够爱他，就是因为他软弱吧，在故事结束十年后，他仍无法足够真诚地下笔，把心剖开。 　　也许这部电影，才是对他的过去的一个真正交代。 　　拿出手机，郑济生给迟念和屠子肃一人发了条微信。 　　【谢谢】 　　―――――――――――――― 　　《刀尖上的舞蹈》上映首日，截止当晚九点，票房累积收入6000w，上座率70.2% 排片率 5.2% 　　洋葱开画评分9.0 　　第108章、东风 ... 　　春节回老家过年，对刘曼来说，永远是没回之前充满期待，回去之后又大失所望。 　　不在老家生活，离得远了，学习工作忙的时候，会有些羡慕老家是小城，生活节奏慢，过的安逸。 　　可真回来了，又有些不胜其扰，跟待在小城老同学老朋友，除了回忆旧事，也没有许多话想聊，生活环境不同，观念自然不同。 　　因为这个，在必要的走亲访友之外，刘曼选择了宅在家里。 　　一边关心迟念新电影的上映情况，一边关注冬奥会进程。 　　家乡小城是真真正正的小城，电影院只有一座，设四个放映厅，春节档期人气暴增，刘曼大年初一陪家里人去看电影的时候票都买不着，幸亏有个老同学在影院工作，托着这层关系“插队”买到了晚上七点场。 　　刘曼原本是想拖全家给迟念贡献票房的，可问了老同学才知道，《刀尖上的舞蹈》只有早上八点场和晚上10点场。 　　刘曼拿票的时候还听她讲：“咱们小地方影院，一年里就指着春节档期，平时哪有这么多人看电影，节假日还能有仨瓜俩枣的，非节假日开一场，不管什么片子，小猫两三只都是多。” 　　“你说迟念的那部新电影啊，我在洋葱看影评了，应该是真不错，可过年不管放什么片子都是人数爆满，很多人搞个过年的气氛才拖家带口的过来看电影，具体看什么，对他们来说反而不重要。今年经理就主排四部片，据说是给抢票费，还有的片子干脆会多返点，你可别往外说。” 　　听得刘曼一阵无语，换个其他人来，什么抢票费，什么返点，估计大脑要直接停摆了。 　　刘曼虽然最近几个月因为工作忙碌，加之心智上也成长了，渐渐有淡出粉丝圈子的迹象，可她又不是脱粉，她觉得她这应该算“养老”，粉丝身份还在，可是不会像以前那样，有那么多热情和精力花在这个圈子里，可毕竟人还在不是，因为电影上映，托粉丝群的福，关于电影宣发这些事，了解的清清楚楚，算是学到了新知识。 　　抢票费就是发行公司的工作人员给影院塞钱，为了拿到想要的排片率；返点是在业届已成行规的片方和院线影院分账模式下，片方为了多放映电影，把自己分得票房收入再多返给院线一些。 　　总之，都是为了多排片多赚票房，所以通过不同手段，割自己肉喂饱院线，如此才能挣尽可能多的钱，在热门档期尤其如此，因为时间就是钱。 　　其实还有一招叫票补，也就是票价补贴，票补最凶的时候，观众可以花九块九的低价买到很便宜的电影票，可实际票价是要比九块九高的，中间的差价可不是影院掏的，票补说穿了还是从片方身上割肉，票价低了肯买票看电影的人就多，靠数量补回来。 　　为了支持迟念，刘曼陪家里人看完电影，专门又买了10点的票，决定看完再回去。 　　电影前半段还好，她觉得故事紧凑，花滑段落也很专业很好看，反正以她这个二把刀花滑迷的水平看不出有什么专业上的bug，心里还想着要去花滑贴吧开帖推荐电影。 　　等看到《骷髅之舞》的表演，刘曼开始想尖叫了。 　　那段表演迟念当然演的很帅，可刘曼又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她没那么容易发花痴。 　　她想尖叫是因为这段的编舞和配乐跟她在花滑圈粉的那个人本赛季的短节目曲目太像了。 　　之前看预告片是看不出的，因为太短了，根本不知道预告片里好看的冰上场景是在滑什么。 　　如今看了，简直是电影和现实交汇了。 　　之前确实有海外党看过电影改编的小说原著，说原型可能是姜离。 　　而大家也觉得谈琰本赛季的短节目和自由滑曲目都是在向姜离致敬。 　　更让人想入非非的是，今年冬奥跟姜离夺冠那年的冬奥举办国都是俄罗斯。 　　如今看来，不管是电影还是谈琰，都是在向十多年前去世的那位花滑女王致敬。 　　怀揣着兴奋的心情，刘曼继续往下看，然后她就看到了《末代皇帝》和《鹤唳华亭》。 　　国内只要是个花滑迷，谁没看过姜离滑这两支曲目的录像？ 　　可恨的只是当时候录像太糊了，根本没法让人全方位了解姜离当年表演的震撼力。 　　刘曼看完电影第一时间就是开机，她要去疯狂安利。 　　结果打开花滑贴吧，哪还用得着她啊，满贴吧飘着的都是电影讨论帖。 　　甚至有些原教旨姜离崇拜者在跟夸迟念的花滑迷开帖互撕。 　　刘曼很开心，她在在家三刷了电影，贡献电影票钱贡献得很开心，而且确实每次看都有新看点。 　　也是因为《刀尖上的舞蹈》的缘故，刘曼才入坑了花滑。 　　为此她还在一家室内滑冰场办了卡，刚学会怎么滑冰。 　　入一个圈子，多半是为了圈子里的某个人。 　　刘曼基于粉迟念的经验，认为不搞则已，搞了最好粉圈内top，不然多半要受虐，虽然粉了top也受虐，可虐多虐少，还不是看对比。 　　她喜欢的花滑选手谈琰，不敢说是花滑圈top，但是国内男单无敌手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而春节假期结束后，刘曼就不把心思放在电影上了，倒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在俄罗斯举办的冬奥会开始了。 　　――――――――――――――― 　　迟念问屠子肃要不要去俄罗斯看冬奥的时候，他拒绝了，他选择留下来看着票房。 　　电影发行就是场资本游戏，在票房大战的早期阶段，谁钱多谁体量大，谁就能占得上风。 　　大投资的电影当然比小投资占便宜，首先宣发费用不在一个层级，其次影院必然考虑自身的盈利，大投资电影说服力当然比小投资强，其中道理大家都懂，一分钱一分货不至于，可花钱多的总是更让人放心一点。 　　大家从电影立项开始，就不是一个起跑线了，这其中没什么不公平，没道理别人花的钱多，还要跟花钱不够多的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国内电影发行的真正问题是制度不完善，还有片方和院线两方力量失衡。 　　片方也不愿意送钱，可是为了保本，为了多赚钱，只能如此了。 　　但是也不必太灰心。 　　因为每部电影本身都是一次风险投资，高风险高回报，十亿投资大制作可能会赔个底儿掉，也可能某小成本制作以小搏大赚的盆满钵满。 　　一部商业片最终收益如何，一看质量，二看时机。 　　质量过硬的商业片，即使宣发方面都是废物，该赚钱还是能赚钱的，无非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如果一部商业片质量过硬却在如今市场赚不到钱，那就要怀疑它的“质量”了。 　　这个质量不是评分网站说了算的，而是买票入场的观众说了算的。 　　市场选择不会让用心做出好电影的电影人没钱赚。 　　至于看时机，则是尽管你的电影质量也就那样，可运气好，同档期几位老哥跟你半斤八两，或者还不如你呢，那就要拼宣发实力了。 　　有些人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心里的烂片或者质量很一般的片子取得了高票房。 　　要么同档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人家宣发又做得好，要么你的口味其实不是大众口味。 　　至于文艺片，文艺片不参与讨论，大部分文艺片受众都不多，大部分人把电影当娱乐活动，讲太深，先别说观众能不能看懂，首要问题是文艺片拍出来就不是为了娱乐，这叫货不对板。 　　从一开始屠子肃就知道指望《刀尖上的舞蹈》因为好口碑而一夜之间票房暴增是不可能的。 　　原因很简单，排片率不行。 　　百分之五的排片率，以大年初一逆天的上座率，票房才堪堪迈过六千万大关。 　　大年初二，有票房信息统计功能的app告诉屠子肃，《刀尖上的舞蹈》保住了自己百分之五的排片率，但是单日票房收入和上座率都双双回落。 　　这是为什么呢？ 　　这跟电影质量没有关系，原因在于整个春节档大盘在降。 　　而一部电影的大众口碑发酵至少需要2-3天，发酵完成后，才是影院调整排片的时候。 　　而且还需要等，等什么呢？不只是等全网口碑发酵，也要等春节档期不正常的超高上座率回落到正常水平。 　　春节档因为观影人数暴增，动辄70％的上座率是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的。 　　只有时间能让春节档期的疯狂大盘退烧，虽然大盘整体在降，每部电影的单日票房也都跟着降，可是正常下来的上座率会告诉影院什么片子是大众喜欢的好片子，什么又是大家不喜欢的烂片。 　　也就是从这个时间段开始，宣发的影响力开始跌落，市场选择和片方金元战略的天平开始发生倾斜，这时候，影院为了多赚钱，即使不拿片方的钱，也必然会去把高上座率的片子的排片拉高。 　　但是这也是个需要时间回调的过程，就拿《刀尖上的舞蹈》来讲，影院是不可能一夜之间把排片从5％拉到20％甚至更高的。 　　先不说票房大户为了保住排片所做的各种努力，即使没有竞争对手的干扰，影院的策略也会是逐步回调。 　　你在低排片率时有高上座率，这说明需要拉高排片，但是拉到多少合适呢？市场对这部片究竟有多饥渴，这是要试的。 　　所以，《刀尖上的舞蹈》作为一部成本不高的电影，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注定要走的是细水长流路线。 　　情况也的确如此，大年初四，《刀尖上的舞蹈》排片率来到8%，首日实现票房逆跌，上座率维持同期第一。 　　接下来直到初七，排片率保持每日上涨，票房收入也连续第四天实现逆跌，上座率依然为同期第一。 　　明眼人都知道这部片是成了，迟念维持着她的不败金身。 　　而屠子肃也有了新爱好，自从初四之后，每半个小时刷新一次票房实时更新软件。 　　因为大年初四当天片方分账收入抹平了电影投资，接下来每一天分到的钱，都是多赚的。 　　不过当初他和迟念都想要借的那股东风也要快来了。 　　大年初九，花样滑冰男单短节目开始比赛。 　　第109章、收官 ... 　　今时不同往日，比起姜离当年滑冰的环境，谈琰这一代选手的条件就要好很多了，首先是体总对花滑的拨款增加了，外训，编舞，服装上跟姜离那时候比有所改善。 　　而且随着全国人民生活水平提升，很多花滑选手们家境条件都不错，能供得起额外支出。 　　现在大家眼界开阔了，如果觉得经济上不能支持，一般不会让孩子滑职业的，还不如念书，花滑是个烧钱运动，在看不清未来究竟能滑到什么水平的情况下，敢让孩子从五六岁就开始练这一行的家长，对自身收入还是有点自信的。 　　谈琰家里的情况其实跟《刀尖上的舞蹈》原著作者郑济生家差不多，只不过因为时代区别，谈琰爸爸是做物流生意的，谈琰滑冰是因为他妈喜欢花滑，且又是冰城人，条件便利，还有运动氛围。 　　结果没想到生了个天才儿子，谈琰从少年组起，参加国内大小比赛拿第一以外的名次对他来说才是稀罕事。 　　可国内在花样滑冰上还是底子薄，单人滑项目上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自然也就没法形成梯队，除了谈琰，男单其他人出国比赛就是陪跑的命。 　　跟姜离当年一模一样，千顷地里一棵独苗，只能指望独苗抗住压力，多争气。 　　所以为了奥运年，花滑国家队上下，压两手宝，左手双人滑右手谈琰，能给的资源全数都给，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就拿教练来说，原本是国家队教练和陪谈琰从省队上来的教练一起带，可是为了奥运年，谈琰如今真正的教练是带出过奥运男单冠军的美国名教，这个师傅拜得可不便宜。 　　而谈琰的赛季选曲也不是随便选的，其实划定的范围就是姜离当年滑过的曲目，当时想的是最好复制姜离夺冠的两首曲子。 　　《末代皇帝》和《鹤唳华亭》，都是著名曲目，裁判不陌生，又能体现本国特色，还能通过唤起花滑届对姜离的回忆来接收一下她离开后的隐形遗产，也就是给大家一种感觉，谈琰会是继姜离之后中国花滑的新一代领军人物，他是她的继承人。 　　要知道姜离当年可是战绩辉煌，那被视为继承人的谈琰，自然…… 　　这种想要营造出来的微妙心理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光想想那当然是很美好的，实行起来就很有难度了。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郑济生发的一个视频而去找电影剧组，论起花滑，他们才是职业的好嘛，基本上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要能帮助到谈琰，干什么都行。 　　结果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举动，反而真的起了效果。 　　不只是迟念雇的私教对她啧啧称奇，陪谈琰去剧组的教练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最终是迟念打消了他们想让谈琰滑《末代皇帝》的念头。 　　当初想的挺美，姜离当年滑《末代皇帝》是把她自己化身为末代皇后婉容，那自然可以让谈琰滑《末代皇帝》电影中真正的主角――溥仪。 　　这个想法是不太靠谱的，姜离可以滑，不代表谈琰就能滑得了，因为姜离能理解婉容，谈琰无法理解溥仪，而且溥仪比他的妻子婉容要更复杂。 　　看过迟念滑《倾国之恋》后，教练组也动过让谈琰短节目滑这首曲子的心思，只不过视角从辛普森夫人变为温莎公爵，曾经的爱德华八世。 　　这个想法也有些异想天开，原因依然是曲目风格并不适合现在的谈琰。 　　不管是溥仪还是爱德华八世，他们有共同的身份，都是皇帝，光是怎么扮演一个落寞的君主，就够让谈琰喝一壶的了。 　　而且还有这两个人复杂的经历和爱情，比起他们，谈琰就是张白纸。 　　谈琰是个眼里只有滑冰，生活环境很单纯的天才运动员，家境又好，他怎么能切实体会这两首曲子呢？ 　　他也许会被打动，但是他不可能有强烈的代入感。 　　其实《鹤唳华亭》对谈琰来说也很勉强，姜离当年是饱受人生大起大落才有的领悟，而谈琰找到剧组来的时候，虚岁十七岁，生日又小，平生吃过最大的苦就是训练，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世界范围内的男单顶尖选手了，每天想的是怎么滑的更好，成为当代最优秀的花滑运动员，并且没有之一。 　　迟念跟谈琰接触了才发现，这孩子跟姜离不一样，他觉得他能理解姜离，其实是能理解冰场上的姜离，在冰场之外他和姜离截然相反。 　　姜离敏感多思，缺爱渴求他人关注，花滑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只能通过花滑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对花滑的感情是复杂的，喜欢是喜欢，但是她清楚自己不只是喜欢花滑本身，她也喜欢花滑能带给她的东西。 　　而谈琰呢，让他滑到如今的是他的单纯和好胜心，从小就被反复教育，要做最好的花滑运动员。 　　这种话说的多了，大部分孩子可能会起叛逆心，可谈琰在花滑方面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花滑反馈给他的成就感让这种要求反而不会成他的心理负担，因为他是很有自信的，觉得自己能做到。 　　谈琰对花滑的心思很单纯，他喜欢这个项目，恰好又很擅长，从五岁到十七岁，生活里除了花滑就是花滑，非但不感到枯燥，反而觉得有趣，别的东西，他根本不关注。 　　这种单纯其实也是天赋的一部分，心无旁骛，持之以恒，十几年就专注做一件事，试问有多少人能做到？ 　　迟念一个人的观点其实是不足以让教练组改变主意的，她表演天赋再好，艺术感染力再强，她也是个花滑上的业余人士，看在她考到国六的份上，姑且算她是个有些分量的业余人士，但这根本不够用，她接触花滑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几个月，如果她说什么，大家就听什么，那才是药丸。 　　可是在圣彼得堡抓住的编舞师伊戈尔站出来了，他同意迟念的想法，像这种专业人士的意见就非常有分量了。 　　能请到伊戈尔给谈琰编舞，真是意外之喜。 　　要知道著名编舞师们都是很忙的，尤其是合isu胃口的编舞师，真是坐在家里等钱送上门。 　　很多选手的编舞可能都出自一人之手，要价不菲的同时，质量也有保障，一分钱一分货，不会坑了选手。 　　可是这种情况下，也要分用心不用心，选的曲子跟选手适合不适合。 　　而伊戈尔这个档次的编舞师只给谈琰一个人提供服务，真是运气好到爆棚了，时间充裕，充分沟通，还是量身定做，教练想起姜离一回就要在心里谢她一回。 　　最终定下来的短节目曲目是《骷髅之舞》，就是玩炫技，男单的技术难度比女单要高，而且这几年是花滑项目技术飞快进步时期，太适合炫技了。 　　姜离当年是三三连跳，阿克塞尔三周跳，加一个四周跳。而谈琰的跳跃难度则是四个四周跳搭配三周跳和两周跳，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步法和旋转，在技术分上拉满。 　　迟念给谈琰演示过姜离版本的《骷髅之舞》，但是同时给他的建议是，别模仿姜离，因为姜离心思很复杂，这首曲子，他其实只要疯起来就够了，有多喜欢花滑就表现多少，骷髅在跳舞，骷髅在冰上跳舞。 　　至于《鹤唳华亭》，这个迟念就没办法建议太多了，这要看谈琰自己跟花滑的对话是什么。 　　不过伊戈尔年纪大了，比当年会变通，他让谈琰想象自己是只能飞行回过去时光的鹤，要在滑的时候唤起回忆，在不同时期，不同年龄阶段，滑行在冰场上的样子，过去对花滑的感觉，不但可以想自己的，也可以想想别人的。 　　刚开始滑的时候，肯定不顺畅，但是回忆就是个脑补的过程，每一次滑都是比之前那次更丰富的添加和补充，或者是更新。 　　谈琰在奥运之前，有一年时间去做这件事，用时间去丰盈他在冰场上的感觉。 　　而这一年来，谈琰确实过的不容易。 　　《骷髅之舞》他能滑得很好，因为调动情绪嗨起来，什么都不想，只想要自己滑得开心，这种心情下，很容易取得良好发挥，滑得酣畅淋漓，赢得满堂喝彩。 　　因此，谈琰的短节目发挥一向很棒，大家都不担心，基本不会出大失误，还屡屡飙分，被称为短节目小王子。 　　可到了自由滑，就要吃苦头了，跟花滑的对话，究竟怎么样才能算对话？ 　　谈琰刚开始滑《鹤唳华亭》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空空，他这时候才觉得，他人生前17年，实在是乏善可陈，过的太顺了，对他滑《鹤唳华亭》，反而是种苦恼和阻碍。 　　那些日复一日的训练有什么可回忆的？ 　　即使是站上领奖台的时候，当时很激动，可如今再想起来时，也变成了削弱版。 　　迫不得已，谈琰只能想别人的，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姜离，可这时候才能发现，尽管他知道姜离的人生经历，看过无数次她的花滑视频，可这些都用不上。 　　谈琰傻眼了，想来想去，只好再次向迟念求助，问迟念有没有表演感悟，最好能细致一些。 　　迟念当时刚拍完电影，还没考虑过发行的事，出于支持国家体育事业发展的高尚目的，给谈琰寄了份她自己的表演札记上有关电影部分的复印版。 　　等谈琰拿到厚达三十页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字的复印版，先是惊叹迟念太能写了，而等他打开看完里面的内容，谈琰再一次傻眼了。 　　他心目中的女神被迟念给弄碎了。 　　为此谈琰还在微信上跟迟念理论过，他觉得迟念把姜离想的太差劲了。 　　结果迟念根本不跟他争论，只回复给他一句话。 　　【弟弟，如果姜离是你心里的那个完美女神，我才不想演她。】 　　谈琰没看懂迟念到底想说什么，他觉得演员真是奇怪，说的话云山雾罩，让人看不懂。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迟念表演札记里的姜离更立体，更真实。 　　原来他好多年里对姜离的想象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谈琰能接受教练组的安排，是因为他喜欢姜离，他可以去模仿她，向她致敬。 　　可是《鹤唳华亭》告诉他，即使是同样的曲目，同一个编舞师，他也不会有她的体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冬奥越来越近了。 　　队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紧张，上上下下，大家都很紧张，被这种气氛感染，搞得谈琰也开始有些心绪不宁。 　　他知道冬奥对一个运动员的意义，冠军杯和世锦赛每年一次，冬奥四年一次，一个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里，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去接近那块金牌。 　　为了缓解他的情绪，大家都安慰他，让他放开来滑，他还年轻，四年后不过二十二岁，还有机会。 　　可谈琰知道，对一个花滑运动员来说，四年时间，漫长的奥运周期，变数太大了。 　　而且谈琰知道不管是家里还是队里，还有关注他的花滑迷们，其实都在期待，期待他把那枚奖牌带回来。 　　他能做得到么？ 　　谈琰知道他自己并不稳定，每个赛季，总是会出些意外，可能上一站拿了分站冠军，下一站就出大失误。 　　而冬奥是不允许失误的，失误很可能葬送一切，别的比赛带来的压力跟冬奥比，差距太大了。 　　大年初九，谈琰在男单短节目中发挥完美，积分排在第一位。 　　原本就吸引到不少国内观众的冬奥会，因为谈琰成为冠军有力争夺者，更加引人注目了。 　　而谈琰的短节目表演视频更是在社交网站上被传疯了。 　　谈琰卖相不错，自从他上位国内男单一哥，靠着清秀的长相拉了不少年轻女粉丝进花滑圈。 　　而这次冬奥热度，则让谈琰热度出圈了。 　　受益的还有《刀尖上的舞蹈》，因为迟念在电影里也滑了《骷髅之舞》。 　　见机快的影院当天就再度调整了电影排片，而剩下的则在保持观望，毕竟初十就是自由滑，如果谈琰自由滑保持短节目的状态，那因此而来的结果…… 　　谈琰在知道自己的短节目排名后，除了最开始的兴奋期，马上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焦虑。 　　他看着身边教练和其他工作人员，还有父母兴奋的脸。 　　突然觉得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自由滑如果出错，这些人会有多大的失望。 　　不，不可以想，不要想失败这件事。 　　可思绪是无法控制的，用过晚饭，谈琰在房间里接受按摩师按摩。 　　他手机很早就被收走了，理由当然是怕他看见网络言论受影响。 　　无事可做，躺在床上，按摩师有章法地给他按着腰。 　　迟念应该在现场看过他的短节目了吧，是他邀请迟念过来看他比赛的。 　　当时迟念还说不想给他太多压力。 　　谈琰把脸埋在枕头里，这种比赛，不管怎么样，都是会有极大压力的。 　　晚上十一点，按照作息此刻应该已经入睡一个多小时的谈琰在床上翻烙饼，他睡不着。 　　想了想，翻身下床，去找教练要手机。 　　两个教练都没睡，听见谈琰的要求，有些犹豫该不该给他。 　　最后还是给了，如果今晚休息不好，那明天怎么办？ 　　谈琰给迟念发消息的时候，只盼着迟念没睡她的美容觉。 　　【在，怎么了？ 　　还有，你手机为什么又回到你手里了？ 　　不是应该半个月以前就被收走了？ 　　还有，你怎么还不睡？】 　　迟念连发四个问句过来。 　　【你来俄罗斯了？】 　　【废话，刚现场看完你的短节目。幸亏外国观众多，我又帽子围巾捂得严实，要是被人认出来，我的黑子又要骂我蹭热度了。】 　　【你不是之前就说你要蹭冬奥的热度，万一被拍到岂不是更好？】 　　【去去去，蹭归蹭，冬奥现场是属于运动员的，你们才是主角，不能吃相太难看，当个普通观众刚刚好。】 　　【姐，我紧张。】 　　谈琰发完这四个字，觉得自己好些了，他不敢跟教练和父母说这个，说了也没用。 　　【所以睡不着？换我我也紧张，这怎么办？】 　　【我来找你求安慰，你现在不应该安慰我两句？】 　　谈琰看迟念的回复，心里吐槽她尽说大实话。 　　【我说别紧张你就能不紧张了？这不可能，只能陪你唠会儿嗑了。】 　　拍戏拍的都会说东北话了，还知道唠嗑，谈琰默默地在心里继续吐槽。 　　【姐，你说我选《鹤唳华亭》是不是个错误选择。】 　　这个念头埋在谈琰心里很久了。 　　迟念对此反应激烈。 　　【！！！！！！！】 　　【赶紧把这个念头给我踹走！！！弟弟，姐指着你为国争光，然后让我的电影票房大卖呢，你可以紧张，但是不能怀疑你自己。】 　　【可我真的没感觉，我对花滑有什么话说呢？我对自己都没什么话说，我的人生一点也不波澜壮阔，它很无聊的。】 　　迟念隔了几分钟才回复，差点让谈琰怀疑她聊天聊睡着了。 　　【不，你的人生不无聊。】 　　【怎么讲？】 　　【你喜欢花滑么？】 　　【喜欢。】 　　【有多喜欢？】 　　【大概，永远不会厌倦吧。 　　好吧，我承认，反复练习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厌倦。】 　　【那为什么会无聊呢？没有波澜起伏不等于无聊，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无所谓自己做什么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无聊。】 　　【好吧，我接受这个说法，可是我对花滑，确实没什么想说的，它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生活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不要讲了，也不要跟它对话，你只是拍拍翅膀，做了个化为白鹤的梦，梦里的人不会追问梦的意义，那是醒来后才会做的事。】 　　【可我还是紧张。】 　　【你是喜欢花滑，还是喜欢那面奖牌。】 　　【都喜欢，分不清，反正，我想要冠军，冠军为什么不能是我。】 　　【如果非要做个选择呢？】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非要选，我选花滑吧，不滑冰，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你是怕别人失望吧。】 　　【对啊，我怕。】 　　【自私点，尽量，为你自己去滑。 　　也许你明天会失误，也许状态不好，也许融入不了感情，可是要为自己滑。】 　　【黑线，姐，别咒我。】 　　【我话还没说完，别打断！】 　　【您说，您说】 　　【明天上场前，先问问你自己，你是为自己而滑冰，还是为了别人的期望在滑冰，如果是前者，冰场上就做自己，你也只能成为你自己，滑属于你自己的《鹤唳华亭》。 　　别的事，四分30秒后，再去应付。 　　你是谈琰，不是姜离。】 　　【好大一碗鸡汤】 　　【能说的，我都说了，睡了，剩下的你自个看着办吧。】 　　迟念说完，就再也没回复过他。 　　谈琰关掉手机，熄灯，十五分钟后，保持了多年的生物钟让他睡意上涌。 　　谈琰在梦里，看到了一只白鹤。 　　―――――――――――――― 　　大年初十，上午九点，莫斯科冬奥会，男单自由滑项目开始比赛。 　　董甜甜因为大学四年绩点优秀，拿到了保研名额，大学毕业后继续在R大读本专业研究生。 　　还是学生身份，自然能享受长长的寒假。 　　因为昨晚熬夜聊天，睡到上午九点多，被自己家母上大人强行从被窝里拖出来吃早饭。 　　董甜甜睡眼迷蒙地在餐桌上吃着粥，听着客厅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 　　她家自从冬奥会开始，每天白天电视机一定是锁定体育频道。 　　父母全是体育赛事大赛党，平时也不关注，逢到奥运年或者足球世界杯，则紧跟赛程。 　　董甜甜知道今天是男单自由滑比赛日，她也等着看谈琰的比赛结果。 　　如果谈琰夺冠，那必然会对《刀尖上的舞蹈》有影响。 　　全国这么大人口基数，体育赛事影响力大，辐射面广，因此对花滑感兴趣的人，都是会买票看《刀尖上的舞蹈》的潜在观众。 　　这部电影是迟念单抗的“大女主”电影，票房收入很重要。 　　可起太早没用，谈琰的短节目排名注定他是最后一组出场。 　　董甜甜刷微博知道了自由滑最后一组抽签结果，谈琰倒数第二个出场，估计得等到吃午饭时间才能看见他。 　　全国像董甜甜家这样的家庭有很多，白天时间段，是央视午间新闻的天下。 　　新闻天天有，冬奥会四年才有一次，而且谈琰的名字连带花滑昨天还在各个新闻节目被提过。 　　虽然冠军归属未定，可谈琰已经创造国内男单历史了。 　　中午十二点半，董甜甜端着碗，听着央视女解说介绍谈琰。 　　自由滑曲目是《鹤唳华亭》，董甜甜看完电影，迟念滑过所有曲目连带电影主题曲宣传曲各种配乐都被她收到了一张歌单里，听过很多次了，都很熟。 　　谈琰会怎么演绎它呢？ 　　董甜甜看着站在冰上的清瘦少年，他的开场姿势就像是只鹤，一脚踩冰，一脚点冰，低头垂颈，灰白二色的服装，右手袖口有一抹红色。 　　谈琰轻阖着双眼，等音乐响起。 　　【你是喜欢花滑，还是喜欢那块奖牌？】 　　【花滑】 　　【紧张么？】 　　【紧张】 　　【4分30秒，这段时间只属于我自己。】 　　【我是我自己，不是姜离。】 　　熟悉的古琴声拉开了序幕，谈琰睁开双眼。 　　这是他滑过无数遍的曲子，他不停地追问它的意义而不可得。 　　现在他不想问了，他化身为鹤，重返他的少年时光。 　　没有为什么，他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走上这条路，是花滑选择了他，他也喜欢花滑。 　　他不需要它带给他什么，十三年练习，它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人生。 　　他想一直这样滑下去，轻盈，喜悦，滑行时如同飞在云中的鹤。 　　鹤悠然于林下，扬喙而唳，不为那闻鹤唳的人，只是喜欢罢了。 　　他这只鹤，只能沿着他自己曾经参与过的时光之歌溯流而上。 　　人终究只能成为他自己。 　　谈琰的身体完全是凭本能在滑，他的意识与身体分离，第一次如此沉浸在这首音乐里。 　　四分三十秒快如奔马，谈琰身体停下时，他的思绪还不愿回归，直到被观众热烈的掌声唤醒。 　　谈琰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鞠躬离场。 　　虽然分数还没出，压轴出场的选手也还没登场。 　　可董甜甜已经能从两个解说压抑不住的喜悦里感觉到什么了。 　　全套节目几乎没有失误地clean，表演出色，又是所有出场选手中编排难度最高的编舞。 　　谈琰的《鹤唳华亭》跟迟念在电影里滑的那个版本，董甜甜对比之下，觉得是不一样的。 　　迟念那套曲子让人觉得是救赎，是解脱，而谈琰让董甜甜感觉到了清灵和宁静的喜悦。 　　身形如鹤的少年，颀而长兮，美目清兮。 　　非常美的表演，让人想起上古时就在流传的句子，彼其之子，美无度，美如英，美如玉。 　　鹤如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怎么昨天看他滑短节目没有这样的感觉？ 　　董甜甜觉得她想多了解一下花滑了。 　　当晚新闻联播，谈琰夺冠的消息，占据了一分钟的时长。 　　受此影响，花滑题材电影《刀尖上的舞蹈》在连续多日票房逆跌后迎来了新一轮观影热潮，各地影院纷纷表示会继续拉高排片率满足观众需求，并延长电影放映时间。 　　正月十一，在莫斯科加冕的新晋奥运冠军谈琰在微博晒出了跟著名女演员迟念的聚餐合照。 　　引发极少数人不满，和大多数人热议。 　　《刀尖上的舞蹈》片方在各大视频网站上线电影拍摄纪录片。 　　正月十二，《刀尖上的舞蹈》排片率28%，跃升至春节档排片首位，单日票房报收过亿，上座率有所上扬。 　　各大票房预测机构调整总票房预期！ 　　洋葱评分稳定8.5。 　　元宵节，迟念回国，签订了新电影《临渊》演出合同。 　　第110章、分成 ... 　　“喵~喵~喵~”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着急地直叫，它用自己的粉色肉垫踩在平板的屏幕上，又冷又硬，可它明明看见了迟念的脸啊，为什么接触不到她？ 　　狸奴歪着头，盯着平板里迟念，觉得她肯定是被关起来了。 　　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又对着视频喵喵喵地叫了几声，甩着尾巴，迈着猫步，着急在桌上走来走去。 　　被关在里面的人类似乎不只迟念一个，她背后有好多人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还有跟迟念一样的雌性把脸凑进来看它。 　　狸奴能听到她们喊它的名字。 　　在桌上转了好几圈，狸奴眯起眼，决定原谅宋衍不经过它同意就把它带到眼下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它要去找宋衍把迟念救出来，它好久没在迟念身上踩奶了，虽然迟念不长肉，踩起来不算舒服，可她的的睡衣够厚啊。 　　狸奴不顾迟念在屏幕里喊它的名字，喵了一声，跳下了办公桌，以与它体重不相符的轻盈，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毯上。 　　这块毯子不错，狸奴很喜欢，自从它被宋衍带到身边，它很喜欢趴在上面休息，还能在桌子下面抓他的裤脚玩。 　　永基地产的茶水间一向是八卦集散地，最近的一大八卦是长房二少带猫来公司办公。 　　据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高级职员表示，此猫就是二少女朋友养的那只，他俩恋情曝光就是因为二少那位女朋友开小号做宠物博主。 　　不少参与讨论的女员工纷纷表示，她们认为迟念手段了得，她自己来不了公司，就把猫送来，既宣示了存在感，又让二少有所忌惮，当着女友的猫偷腥，还是会有不小心理负担的。 　　不过大家也都认同，以二少的姿色，谁能勾到手，即使不考虑物质上能占到的便宜，光是他的那张脸，就非常够本了。 　　至于上位女友，算了算了，想想他女友是谁，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比她好看，人家家世又好，个人事业也风生水起，这位主的新电影可是刚刚大赚十几亿票房，公司很多人都去看过。 　　现在还是女朋友，说不准没过几天就是…… 　　咳咳，这要看永基的几位少爷到最后究竟是谁胜谁负了。 　　所以说，大白天的，别做梦。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间茶水间听到过有关二少的桃色八卦。 　　此君自从挂着副总裁的头衔进入公司，只在刚来公司的前几天引起过广泛八卦，毕竟他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本人又很好看，上上下下无数员工都想见见真人。 　　真人确实好看，那几天许多女员工的社交软件上都有他的偷拍照，拍得再糊也不影响好看程度，反而高糊会提供更多的脑补空间。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二少是个工作狂，还精力超常，而且天生性格冷淡御下严，为他近距离服务的几个工作人员从来不敢参与茶水间有关他的八卦，硬是任何有关他的消息都不敢说。 　　直到二少带猫上班，才算有了桩大新闻。 　　此猫在它的活动范围内横行霸道，神出鬼没，屡次公然出现在各种级别会议上，这种时候它倒是不捣乱，可有只猫参加的会议，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气氛诡异吧。 　　二少对此猫宠爱非常，不仅把它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而且亲自为它安排饮食起居，财经杂志采访，也要它上镜。 　　今天的会议也不例外，大家正严肃认真地进行事物讨论，发表完看法，还要偷偷观察坐在主位的宋衍，可惜除了宋衍想要大家看出来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大家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虽然会因此而有些忐忑不安，可也觉得这才是 　　一个合格继承人该有的样子，如果很容易就被人看穿心思，哪能争得到家产。 　　一个高层心里正想着永基内部最近的勾心斗角呢，就瞧见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缝，然后一只黄色物体把自己搞成流体状，展现出缩骨神功，硬生生从那道窄缝里挤了进来。 　　这胖猫还挺软，二少的秘书怎么又把它放进来了？ 　　这次却跟以前不一样，胖猫没有直奔正主的膝盖而去，反而去拽宋衍的裤脚。 　　以前它进来无非就两个位置，要么蹲膝盖求抚摸，要么蹲桌上求抚摸。 　　“怎么了？” 　　开会以后，说完“大家都坐吧”，就再也没说过第二句话的宋衍开口了。 　　尴尬的是，不是为了在坐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为了一只猫。 　　不少公司老人除了尴尬，还觉得异样，其实平时听宋衍讲话，他们也都有种违和感。 　　因为宋衍讲普通话，而且字正腔圆，要知道永基的宋家人，即使不说粤语，口音里也会带粤语的味道。 　　宋衍从长相到行事再到讲话，都明白无误地向大家展示他是个异类。 　　这个异类现在用很好的耐心跟一只猫沟通，还给它顺毛。 　　对人从来没这么好过。 　　“既然讨论不出什么，我看这个会就先散了吧。” 　　行，今天会议上，对人讲的话，这是第二句。 　　然后，自然是散会了。 　　宋衍把搂在怀里，也不在乎自己挺括的西服上沾了不少猫毛，一马当先出了会议室。 　　把宋衍拽回了他的办公室，狸奴迫不及待地跑回放平板的地方，对着平板喵喵叫。 　　叫了两声才发现不对，怎么黑了，迟念人呢？ 　　迟念被叫去开庆功宴香槟去了。 　　今天是《刀尖上的舞蹈》庆功宴，上映满一个月，票房累计收入18亿。 　　对一部总投资刚迈过五千万大关的电影来说，这个票房数字实在是太梦幻了。 　　《潜渊》原本就有AG的投资，王玫能替迟念拿到这个资源，不是没有理由的。 　　之前迟念和《潜渊》是你好我也好，制作方还比较矜持，不然也不会有耐心等着。 　　如今《刀尖》的票房，则让制片人直接找上门，明着问王玫迟念什么时候没签约。 　　签了约还不算完，导演秦嵬觉得日头合适，也不等什么三月末了，决定提前开机拍摄。 　　《潜渊》差不多定下了明年春节档上映，早拍早审早定档啊。 　　开机的日子定在三月十号，先去拍外景，然后在拍需要特效制作的绿慕场景，其中后者占比很大。 　　迟念开完香槟，跟剧组演职人员拍完大合照还有跟很多不同人士组合的自拍，再跟来庆功宴的客人们应酬一番。 　　做完这些，才有功夫打开手机，继续跟宋衍的远程视频。 　　宋衍在屏幕对面拿着份文件在看，问迟念道：“忙完了？” 　　“没有，偷偷跟你聊天而已。” 　　“喵~” 　　“狸奴你刚刚干嘛去了？” 　　“喵~” 　　“找我去了。” 　　“找你干嘛？” 　　“你问它。” 　　“喵~喵” 　　狸奴疑惑地看着屏幕，把爪子啪在屏幕上，它依然只能感受到又硬又凉的屏幕。 　　“大概是发现它妈被关奇奇怪怪的东西里面了。” 　　“它还习惯吧，据说猫不喜欢换环境。” 　　“特别适应，现在整层楼都是它的新领地。” 　　宋衍说完，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嫉妒了，人不如猫，我都来永基这么久，你就没问过我适应不适应。” 　　“我看你心情还挺好的，忙归忙，可是充实呀，比起当明星，可能在永基做霸道总裁更适合你吧。” 　　“别笑我了，还霸道总裁。” 　　宋衍摇摇头，“掣肘万千，阳奉阴违，我其实是被困在这里了，什么时候尘埃落定，什么时候才能挣脱出去，可他们人人都觉得我跟其他堂兄弟一样，想尽可能地多分些家业。” 　　“你不想要永基？” 　　“你想要维扬么？” 　　迟念听到宋衍的问题，愣住了，回过神来。 　　“这不是我想还是不想的问题。” 　　“你的回答就证明了，你也不想。” 　　宋衍说完，略显沉重地叹口气道：“别人觉得抢到手的家产就是可以随便花的天文数字，可真的是这样么？ 　　我这段时间其实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干不成。 　　永基到我这辈，四代人，公司里上上下下，跟家里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家族化企业，就算今天不出问题，将来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而且，真的很累啊。 　　念念，我每天晚上入睡前问我自己，有把握把永基接过来，把它变得更好么？ 　　我没有，我没有把握，它太庞大了。 　　以前我心里不快乐，因为我不想做明星，可大哥偏要我做。 　　现在想想，那时候过的挺轻松的，不必想太多东西，压力都在大哥身上。” 　　“这可不是做什么都看起来游刃有余的那个宋衍。” 　　“我这样说，会显得有些软弱吧，可能看起来还有些无能？ 　　可人力有尽时，很多事，不是立志去做，就一定能做到的。 　　对任何事，我也只能说，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去做。 　　以前做明星，是这样，如今在永基，也是这样。” 　　“你会因此感到恐惧么？” 　　宋衍蹙眉，“恐惧？” 　　“这就是我不想接维扬的理由，维扬情况比永基好很多，可我感到恐惧。 　　我不是我爸爸，我能做到守住它么？ 　　我不知道，我光是想想这件事，就感觉有座山的重量压在背上。 　　他对我期望很大，菀柔和珵之都不是能接维扬的性格，菀柔还有些样子，她不避事。 　　至于珵之…… 　　我不清楚他究竟是像了谁，太软了，遇见难处，总想着往后退，这怎么能行呢？” 　　“既然知道要迎难而上，怎么会觉得恐惧呢，恐惧是避让的开始。” 　　宋衍看着迟念的脸，觉得她神色有些古怪，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也许我所恐惧的不只于此吧……等等，有个电话，是卓然的，他可总算出现了，之前还说要带我去找《螳》的作者聊聊。” 　　“好啦，你赶紧忙你的去吧，只是苦了我，异地恋模式持续中。” 　　“么么哒，我做护肤的时候再跟你聊，狸奴也再见！” 　　迟念匆匆地把视频掐了。 　　宋衍把狸奴抱到怀里，下意识地摸着它的背，心里在想事情，复又把狸奴举起来，对着它那双圆溜溜的翡翠绿眼睛，问道：“你说你妈究竟在想什么呢？” 　　狸奴在宋衍身边，是不太敢发脾气的，换了迟念这样举它，它早开始剧烈扭动了。 　　此刻却只能望着西装革履，随时能拉到片场拍职场剧的宋衍，无辜地“喵~”了一声。 　　它怎么知道？ 　　它只是一只欺软怕硬的小猫咪。 　　迟念这边，电话一接通，卓然就忙着打趣她，“哎呦，荣幸之至，亿万富翁肯接我的电话。” 　　这是在说最近被人津津乐道的梗，因为《刀尖上的舞蹈》只有屠子肃和迟念两个人投资，一个占六成一个占四成，那电影的片方收益自然也是他俩分。 　　十几亿票房收入摆在这里，屠子肃和迟念的个人财产都是极速增长。 　　“别跟我提钱，我心疼，看着数字大，先给税务局交8.3％，剩下的再给影院和院线分一般还多，分完这些又抽百分之11给发行，剩下的这些里，其中四成才是我的。” 　　话是这么说，可因为总票房多，迟念还是分到两亿多。 　　从投资角度来讲，迟念做了笔非常成功的投资，她投了两千万，一年时间回报给她两个亿，投资回报率惊人。 　　而且这不是电影的最终收益，因为电影还没下映，也还没算未来的其他收益。 　　不过这些后续收益不会太多就是了，国内电影收入百分之八十以上来自公映票房收入。 　　“行了，别跟我这种拍文艺片的人叫苦，看在老六的份上，迟小姐要不要意思一下，从手里漏点吃的喝的，让我们这个小剧组好过点。” 　　“卓大哥，别耍宝了，又不是所有文艺片都穷，也不是所有文艺片导演都穷。 　　你不穷，《螳》有AG投资也不会穷。 　　作者联系的怎么样了？肯见我了么？” 　　“我最近就是在忙这个，已经沟通好了，你尽快飞过来吧。” 　　“那我明天就买机票过来，还有《潜渊》提前开机了，拍摄周期70天，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从六月开始拍《螳》。” 　　“你中间不用休息一下？” 　　“曦宓不难演，应该不需要出戏。当然，按照你的要求，我怀疑我演陈罔市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入戏。” 　　第111章、复仇 ... 　　迟念第一次读《螳》的原著的时候，除了因为故事情节而引起的寒意，同时还发现《螳》在故事结构上的精妙性。 　　卓然相中《螳》，要把它改编成电影，不是偶然的，这部篇幅不长的小说非常适合影视改编，或者说，它的内容，用影视方式呈现比文字要更合适。 　　小说是围绕一起杀夫案展开的，但是小说的第一视角是并不是作为主角的妻子，而是一个在大城市开律所的精英律师。 　　他以第三者视角，讲述了自己时隔多年后重遇女主角陈罔市、陈罔市杀夫、警方立案调查、检方公诉，法院审判、再到陈罔市脱罪的整个故事。 　　以小说本身来看，《螳》其实并不是一流的小说作品，它是粗糙的，没有熟极而流的技法与文字功力。 　　叙述上也有些散乱，不得章法，虽然主要运用的是第三者的主视角，可因为要讲述女主陈罔市的心理和回忆，所以必须进行视角变换，转变为陈罔市的心理描写，还有女主杀死丈夫时的上帝视角。 　　这种小说技法上的失败，反而是影视改编上的好处，电影在叙述主体变换上是天生的行家，除了那些爱好长镜头的导演们，一部电影的镜头角度总是在不断变换的，往往是观众不经意瞬间，镜头视角就被悄然切换掉了，而大家则对此一无所觉。 　　如果是那种一成不变的长达十几分钟的长镜头，那反倒要叫观众看的昏昏欲睡。 　　这就是影像和文字的天然区别，影像传递图画，文字传递逻辑。 　　而且电影也极其擅长变换时间的艺术，一部小说可以使用倒叙，但是如果在故事里频繁地改变时间线，则会使阅读体验变得非常差，除非这么干的是位顶尖小说家。 　　而电影则不然，简单的镜头切换就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回到过去的时间，更别说还有像蒙太奇这样的电影技法。 　　小说起初是被发布在海角论坛上的，被专门登载短篇小说的纯文学杂志《小说月谈》的编辑看到了，取得作者同意后，给了300块稿费，就又发表在了《小说月谈》上。 　　小说发表一年后，《螳》获得了著名短篇小说文学奖。 　　它固然缺点多多，可这篇小说鼓荡着充足的元气，来自于作者的元气支撑着它，让每个阅读到这篇小说的读者，都能在某个瞬间进入到小说，体验到某种身临其境的战栗感。 　　这是作者的第一篇文学作品，她有种天生的文字感觉。 　　而让迟念疑惑的是，《螳》的作者，从此再也没有发表过新作品了。 　　她为此问过卓然，是不是作者换掉了笔名。 　　卓然否认了这个猜测，他说：“也许有的人，拿起笔，就只是为了这一部作品，她不考虑写作本身，也没有身为作家的自觉，她只是想讲一个故事，如此而已。” 　　而去见小说作者，也是卓然的提议。 　　提出这个建议以前，迟念又给他发了一本见闻录，是迟念在青浦女子监狱跟女性犯罪者的交谈实录，她的谈话对象，无一例外，都有个共同的身份――杀夫者，同时她们还具备另一个身份，死去的丈夫们的暴力施加对象。 　　“迟念，为一部作品，准备工作做到这样细致的演员不多，你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我觉得你该见见她。” 　　“谁？” 　　“何皎，就是写《螳》的那个人。” 　　这却不是说见就见的，因为写了《螳》，何皎在当地出了大名声，后来又因为要拍电影，电影还没拍完呢，女主演又接连出事，连累何皎也被人指指点点。 　　何皎自己倒是没事，她写了这部小说，又发到网上，本来就想过这只是部小说的事，能一码归一码，丝毫不影响生活，可她有孩子，她不能让这些事情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所以从此就跟卓然断了联系，他做他的导演，她过她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总之态度明确，小说版权是卖给你了，电影不管能不能拍出来，都跟她没关系了。 　　为此，卓然专门跑去豫省找人，当面把话说清楚了，才叫迟念过来。 　　三月初，秦岭淮河以北的地区，还是早晚都冷的天气，当得上春寒料峭四个字。 　　不同地方的早班店，多多少少都有些地方特色。 　　比如这家，两间店面，收拾得干净利落，从门外路过随便看看都会觉得卫生方便，门口的行道树上绑着块小黑板，明码标价写明了早餐名字和价钱，价格看着就亲切，公道实惠。 　　早餐分干湿，供喝的有胡辣汤、疙瘩汤、羊汤、馄饨、豆腐脑、八宝粥、豆浆…… 　　填肚子的基本都是面食，鸡蛋不翻、白不翻、油条、油炸大饼、小笼包、煎饺…… 　　花样繁多，一应俱全。 　　早上七点半正是早餐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尽管是个周末，可还是满满当当坐得全是客人。 　　迟念裹着她从宋衍那里顺来就再也没还过的黑羽绒，里面穿了件套头薄绒卫衣，腿上只穿一条内里加绒的深蓝色小脚牛仔裤，脚上穿双白球鞋。 　　她还带了顶有猫耳的黑色鸭舌帽，口罩是必备道具。 　　此刻正坐在最靠近后厨窗口的两人桌上，卓然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他正好能把迟念挡住。 　　已经点过餐了，迟念盯着那张塑封过，因为使用时间长久而不免沾染了餐馆特有油腻感的餐单，斟酌了半天，决定尝尝以前只听说过的胡辣汤，还有她听都没听过的鸡蛋不翻。 　　卓然点了胡辣汤，两个白不翻，一屉小笼，六只煎饺。 　　人声喧嚷中，有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花蝴蝶一般端着做好的早餐送到客人桌上。 　　来客许多都认得她，纷纷招呼，“胜男又来给你妈帮忙？” 　　“学习累不累？快中考了吧。” 　　“……” 　　姑娘活泼开朗，跟谁都能聊两句，就是时不时会不由自主地看两眼后厨的位置。 　　正忙着呢，又有客人来了，何胜男刚想跟来人说没坐的地方了，如果不急，就稍等等。 　　看清人脸却陡然变色，登时也不跟客人聊天了，直冲着后厨就走。 　　却不只她一个人反应不对，有几个客人看见来人，也是没了过早的心情，心里直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沾晦气。 　　来人直追着何胜男进了后厨，没过几分钟，整屋吃饭的人都能听见后厨传来的剧烈争吵声，还有瓷器到地上的碎裂声。 　　迟念看着卓然，眼中带了疑问。 　　“我去看看，你别过去，你万一要是被认出来，事情就搞大了。” 　　可卓然还没起身呢，就见一个男人掀开了分割后厨和前脸的碎花布门帘，狼狈地往外蹿，紧跟着的是个举着把切菜刀的女人。 　　“龟孙，你要再敢上门，信不信我真劈死你。” 　　在厨房帮工的两个中年女人不敢直接拦，只能苦劝道：“搁住喽，搁住喽” 　　男人站在客人身边反倒有了勇气，“我是你闺女她大大，借俩钱回本都舍不得。” 　　女人听不得这话，往地上唾了口唾沫。 　　“呸，赶紧给我爬走。” 　　说完也没动刀，拿起客人还没喝完的一碗胡辣汤就要砸。 　　男人连忙喊：“胜男！你瞧瞧……” 　　话没说完，一碗胡辣汤就砸身上了，碗掉地上碎成好几瓣，还有满地的汤水。 　　“还有脸叫她，脸全是你给败的，赶紧滚。” 　　“泼妇。” 　　男人想发火，可又没敢，恨恨地骂了句，走了。 　　见人走了，看热闹的客人才纷纷说起来，“前两年闹得才凶呢，还想动手，越闹越怂，软蛋一个。” 　　“那是当妈的厉害，不动刀，他不知道怕。” 　　“……” 　　女人处理完这场闹剧，立马收了凶相，赔笑着给客人道歉，饭被她拿去砸人的客人直接免了单，还说今天想吃啥吃啥，吃多少管够。 　　这女人瞧着得有四十来岁了，面色发黄，家常打扮，头发随便绑了个马尾梳在脑后，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忙着找生活的中年妇女。 　　不过仔细瞧眉眼，是很秀气的长相，人也瘦，有腰身，腰板拉得直，有股精气神撑着，像棵北方的树，立得直又稳。 　　这场意外风波，也就是给来吃早饭的客人提供了点谈资，慢慢地换了一茬新客人，何胜男又忍着气和羞从后厨出来把地上的脏物给收拾了，还拖了地，也就把这风波的残留的波痕也给抹去了。 　　时间过得快，到八点半的时候，饭点也过去了，客人也少很多，稀稀拉拉地坐着。 　　何皎终于能歇歇了，把剩下的活交给雇的散工，解了围裙，洗洗手。 　　方有功夫来招呼已经等了一早上的迟念和卓然。 　　她的普通话里带了地方话的土气，听着有些别扭。 　　“下面不是地方，上楼说吧。” 　　这套位于城市边缘，临着大街的门面房既是开店挣钱养家的所在，也是母女俩生活的地方，楼下开店，楼上生活。 　　用饮水机开了水，装在一次性纸杯里递给迟念和卓然。 　　“没什么好茶叶，就不泡了。” 　　“不介意我抽烟吧，这烟吸了好多年了，我闺女想我戒，可就是戒不了，我还有酒瘾，没事原因喝两口，都不是什么好习惯，可这两样壮人胆啊，我得靠它们提胆。” 　　迟念没出声，只看了看卓然。 　　她来之前，以为会遇见个温文尔雅的小城女作家。 　　结果，看着何皎吞云吐雾的样子。 　　实际的人和名字给人的想象，差距有点大啊。 　　何皎抽烟不像都市女郎，没那种旖旎风情，她抽就是抽，像男人那样抽。 　　边抽边看迟念，“我说卓大导演，你怎么回事，就不能找个不好看的来演？她太漂亮了，也太有名了。” 　　提到迟念第一句话，就透着不满意，虽然也算变相夸奖。 　　迟念没觉得尴尬，她以现在的外形演陈罔市，那确实不合适。 　　“卓然以前带别人来过？” 　　“他找一个女演员来一回，要我说，都不行。 　　因为你们都太好看了，演出来，这能有什么说服力？ 　　你这张脸，就我前夫那种人，就是那些没本事只会打老婆的那些人，根本娶不到。 　　好看的女人容易命苦，可也要分好看到什么程度，长成你们这种样子，就算命苦也不是一般人的苦，那该叫红颜薄命，稍微好看点的人，有的才会是陈罔市的苦。” 　　何皎这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像个女作家了。 　　“咳咳，行不行，就她了，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叫你看她合不合适的。” 　　“也是，合不合适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是你卓大导演说了算，不过我瞧着她比前两个还靠谱点。” 　　听她这么讲，迟念指了指自己，问道：“为什么？” 　　何皎眼神有种生活里熏染出来世俗智慧，对男女关系的那种智慧，她暧昧地觑了卓然一眼，“前两个人，都跟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这怎么能成呢？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他的问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对他没意思。” 　　“咱们说正事行不行？”，卓然撑不住了，忙跟何皎说话道。 　　“什么是正事，我能说的已经被你淘干净了，不过是把话再挑挑拣拣重说一回，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人格分裂么？” 　　迟念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何皎意外了，之前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之前来找她的人，感兴趣的是她本人和小说的关系，探究她的家史，卓然就是这些人的代表。 　　何皎不太确定道：“就是一个人把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了好几个人，这几个人之间有可能相互知道自己存在，也可能不知道，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记忆和性格。” 　　迟念听了点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你对人格分裂其实没什么太深的了解，它只是你用于解释陈罔市行为的一个理由。” 　　“我写《螳》那会儿，正好看见网上有个故事讲这个，就拿来用了。 　　《螳》是我怀胜男的时候写的，算算时间，十好几年了，那时候人格分裂可是个新鲜东西。” 　　“那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女性亲属里，有人是这种情况，或者有人疑似是这种情况么？” 　　“没有，除了家暴史，剩下的全是我编的。” 　　“好的，我知道了。” 　　“你问这些干什么？” 　　“只是解答一下我自己的疑问，还有，电影剧本你看过么？” 　　“看过。” 　　“所有？” 　　何皎警觉起来，问道：“什么所有？不就一本么？” 　　卓然听迟念这么问，原本想拦着她的，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任由迟念去了。 　　迟念从背来的双肩包里拿出了剧本，“正式的剧本有两稿，我不清楚你看的是不是这一稿，但是我想让你看看这一稿。” 　　何皎拿过来，打开剧本细细地看，她读得慢，中间又抽了两支烟，脸上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看完后，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使了大力气摁灭。 　　“这不是我的小说，可版权我已经卖了，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吧。” 　　“你不觉得被侵犯了？” 　　作为创作者，小说被大改的不成样子，一般人多少都会有些愤怒的，比如写《刀尖上的舞蹈》的郑济生。 　　可何皎很平淡，她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即使迟念给她看的剧本把小说改的面目全非。 　　“我写它，是因为我当时怀着胜男，我婆婆非要我去做B超看看孩子什么性别，查出来是个女娃，婆家上下都不乐意，想让我打胎，我不同意。 　　我心里憋着口气，这口气不找个出路，我怕憋死我自己，所以我写了《螳》，写完了，我也解脱了，胜男一周岁的时候我离婚了，我是我娘家这边第一个离婚的人。” 　　“你前夫打过你么？” 　　何皎睫毛颤了颤，“打过。” 　　说完，又补充道：“你不用问了，小说写的那些打老婆的事情，来源不是我大大打我妈，就是我前夫打我。 　　我大大打的狠，我前夫是个样子货，他头一次打我，是因为我跟我婆婆吵架，那个老婆子支使她儿子给我个教训，边打边叫好，骂我犯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知道胜男是个女孩子，又知道我在网上写了什么以后，他打的最凶，差点流产。” 　　何皎说起这些，一点也不在乎，她就像在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而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后来怎么不写了？” 　　“也写过几篇，可是没发，写的都不好，改来改去，越改越差，后来想清楚了，没那个当作家的命。 　　我就这一件事写的好，可写一回也就够了，再写就成祥林嫂了。 　　祥林嫂比我惨多了，不过多念叨几回，不但没了同情，还不招人待见。 　　你身上的事再惨，别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听得多了，烦起来，那点同情心，渣都不剩。” 　　“你是个明白人。” 　　“明白什么啊，我要真明白，就不会嫁个人渣，当年就会好好念书，用得着天天起早贪黑挣这份辛苦钱？” 　　“晚明白也是明白，总比不明白要好。” 　　“那倒是。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了。” 　　“你这个人倒是稀奇，怎么不问问陈罔市跟我的关系？” 　　“她有一部分是你，可她……你小说里的那个她，纯是你想出来的，假的。” 　　“你觉得她哪部分是我？” 　　“和赵致远在一起的时候。” 　　何皎的睫毛动得更厉害了，心绪藏在眼底。 　　“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我改过一次名，你知道我原名叫什么？ 　　我原名叫罔市，何罔市。 　　念书的时候，新读一个班，总有同学问我，问我这名字什么意思。 　　罔市是福建话，意思是本来是不想有的，但是有了，没办法了，就随便养养的意思。 　　我爸是那边的人，跑车拉长途的，认识了我妈，就在这地方定居了。 　　没上户口时候，也没名字，上户口的时候，他随口喊的。” 　　至于为什么会改成何皎，何皎没讲，想必是另一段故事了。 　　迟念话少，问题也不多，何皎倒是本着她来一回挺麻烦的心态，把能说的又说了一遍。 　　还说了前夫屡屡骚扰她的事。 　　“我就算被他骚扰一辈子，我也认了，要是不离，我怕我早晚有一天真剁了他，他命才贱，我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命给他送葬。 　　而且我还有孩子，我不能让胜男看她爸怎么打她妈，要是我真进去了，胜男没人养。” 　　“你很勇敢。” 　　迟念说完，又有些歉意，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才是最好的。 　　“要么做个泼妇，要么做个被欺负的良善人，我妈好人没好报，我不能走她的路。” 　　“你从小就是现在这个脾气么？” 　　“不是，我以前像我妈，其实现在也像，逼急了兔子都会咬人，人渣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货色，逆来顺受只能让他们变本加厉，别看我拿刀吓唬人，我天天说要剁了我前夫，真有哪一天，我可能要脚软，全是装样的，要不是有好心人帮忙，我连婚都离不下来。”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算了，我认命，我这辈子是埋这儿了。” 　　“……” 　　迟念走的时候，跟那个叫胜男的女孩子拍了合照，又给好几个本子写了签名。 　　她期期艾艾地想让迟念给她写句话，迟念写了：“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但因此，生长也无止境。” 　　十五六岁的姑娘，高挑漂亮，眼眸清澈，坚韧，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她母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平凡人生里最大的了不起，是摆脱制造不幸的根源。 　　这姑娘可以不带负担，摆脱包袱地长大，她绝不会重复她母亲和她外婆的所遭遇的境况。 　　回程路上，卓然问迟念，“你为什么不多问一些东西？” 　　“我要问什么？你想我来不过是想让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拍第二个版本。 　　因为第一个版本里的陈罔市是假的，处心积虑，戏耍所有人的陈罔市只是一个女人的臆想，一个弱者即使是反击，也不会像故事那样干净漂亮，她终究无法摆脱生活的桎梏。 　　所以你要拍另一个陈罔市，她唯一的英勇是捅下了那一刀，只有短暂的疯狂和解脱，她不管是杀人前还是杀人后，她的人生，由不得她做主，她总是在任人摆布。 　　人生悲剧不可能只是环境缔造的，环境束缚她，更可怕的是，同时塑造着她的内在，影响她的每一次选择，直到她破灭所有希望，心甘情愿地被吞噬。”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你是在寻找人物塑造的逻辑自恰罢了，母螳螂那样的陈罔市说服不了你，她如果有这样的裂变，根本不会走到小说里的境地。” 　　“听你这么说，我好受一点了。” 　　“那我现在说些让你不好受的。” 　　“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不多问，卓然，你真的了解过何皎么？ 　　你真的知道她创造陈罔市是为了什么？” 　　“我猜你的答案会让我惊讶。” 　　“这不只是为了让她自己把心里的气出出去，只是出口气，撑不起《螳》，这是一个女儿用她在多年后的文字为她母亲完成的一次复仇。 　　我托人查过何皎，她高中就辍学了，因为她爸有次打她妈的时候，下手太重，拽着她妈的头往墙上撞，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卓然默然无语，答案不必说也猜得出，可太残酷了，他不想说。 　　“最后案子轻判了，因为医学鉴定说她爸有精神问题，情绪激动之下，会有过激性行为。” 　　更长久的沉默。 　　“所以会有陈罔市，女儿无法原谅父亲，也无法原谅造成这个结果的所有人，《螳》就是一场无力的，只能交由虚构的复仇。 　　所以陈罔市有三个人格，主人格高高在上指挥着整个过程，讥笑与案件有关的每个人，利用所有人，嘲讽秩序和法律。” 　　迟念顿了顿，继续道：“甚至，她连她母亲也恨，恨她的软弱，恨她不知道反抗，故事里的那个女人，是她想象出来的母亲，那个女人被逼到极处，终于反抗了一回。” 　　“然后我中意的剧本破灭了她的幻想对么？即使陈罔市最后捅出了那一刀，可她还是救不了她自己。” 　　“何皎心里清楚，所以她不反对，她比我们俩都清楚。 　　所以我说她了不起，每个从泥沼里挣脱出来的女人，能重建自己人生的女人，即使难免拖泥带水，也一样非常了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杀妻然后因为精神问题轻判的，不是编的，是现实里真的有。 　　 　　第112章、宋衍 ... 　　北方四月份的天空，蓝得肆无忌惮，阳光还不至于猛烈，而是是爽脆的，明朗的，风刮走了大朵云团，偶尔看见天空出现大团白色，那是鸽群翱翔而过所留下的痕迹。 　　宋衍摘下眼镜，站在病房的窗边远眺晴空，让眼睛稍作休息。 　　宋毂拒绝待在重症监护室，他甚至不想待在医院里，两相妥协之下，他在这一间比起病房更像豪华公寓的“普通”病房里作着自己最后的挣扎。 　　在早晨短暂的清醒的后，又陷入沉沉的意识混沌之中。 　　迟念昨天飞去S市，看她新电影角色的特效模型。 　　没迟念在身边，宋衍常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何况，也没什么要对别人讲的。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习惯了克制倾诉欲，他上高中的时候曾觉得一个人越是在心里压抑什么，日后这份被压抑的东西就会成倍反弹。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习惯的力量也很强大，也或许他的倾诉欲在不长的偶像生涯中已经被彻底宣泄完了，尽管在镜头前讲的话总是有很多伪饰，虚假的地方。 　　团队在幕后编排好的种种应答，方方面面都被想到，当然，也不全然是个单纯背稿提线木偶 　　王玫控制欲很强，可她也同时讨厌笨蛋，给一个轮廓，一个可以发挥的框架，而后在这个框架内任由艺人发挥，能做到精彩的人，才会是被她喜欢，被她重视的。 　　还有电视剧里无穷无尽的台词，冗余又沉闷，偶尔才能发现值得玩味，值得思索的地方，可这就是电视剧，除非它像电影去拍摄，比如当下欧美剧的趋势，不然总是要有多余的东西需要你来演出，篇幅过长就会带来这样那样的弊端。 　　不过这比比采访和综艺有趣些，台本真是让人索然无味，他讨厌因此而来“讨喜”，因此而来的所谓“情商高”。 　　粉丝们很少能明悟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的偶像其实很少有人能拥有跟他们被精心包装的外在相匹配的内在价值。 　　想是如此想，但离开娱乐圈这段时间，宋衍不是没有怀念过曾经的生活，颇为可笑的是，他之前在娱乐圈的工作其实可算是纯粹，一种只要努力去做就可以获得不错回报的等值收获感，如今为商业事物忙碌，则不存在这样的感觉。 　　因为内在同样乏味的情况下，好歹娱乐圈的浮华更赏心悦目些。 　　手上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每天都在结识新的人，梳理由父辈积累下来的商业关系，刚接手这些东西的时候，犯了许多错误，吃了不少暗亏，几个月下来，一一理顺，知道面对种种情况要怎么应付，难免会感到疲惫，但是把事情打理妥当的时候会得到相当正面的情感回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男人们会钟情于事业，不是没有原因的。 　　私人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在二楼房间窗边投下目光，季春时节，快要入夏了，生叶早的树木青碧如玉，干净又苍翠。 　　阳光透明如琉璃，脆生生的，投在青枝上，叶面反射的光线有些晃眼，让宋衍有些恍惚，这种偶尔放空的瞬间的，总是容易想起往事。 　　迟念说第一次对他这个人有立体印象，是一次被天气搞砸的集体户外野餐。 　　“我后来跟你在网上聊天，隔着网络，却总觉得自己能嗅初夏雨天的味道，记得那天你穿黑色T恤，淋着雨水搭帐篷，进来休息的时候，抹了把脸上的水，当时突然意识到你长得很好。 　　直到现在也摆脱不了这种感觉，想起你的时候，就觉得水汽弥漫，下雨了，夏天的凉风，总是愉快的。” 　　宋衍没告诉迟念，他记得那次泡汤的野餐，而且印象深刻。 　　顾景同刚把迟念介绍他们这些朋友时，就有个外号，大家喊她“胖念”。 　　同玩的女孩子喊来，难免有几分恶意，有几个女生能不介意自己被说胖呢？ 　　可男孩子感来倒没太多心思，外号这种东西叫的多了，往往会流失掉起初的含义，单纯的成为一个代号。 　　迟念那时候其实也算得上是个漂亮姑娘，也许迟念自己不觉得，即使是如今，宋衍都能察觉到迟念对她自己的样貌并不持有准确的个人评判。 　　青春期的男孩子心里的白月光大多不是迟念那时候的样子，可跟那时候的迟念打交道总是舒服又妥帖的，她离得近，看得清，又不至于叫人嫉妒，毕业后很多人提起她跟顾景同的分手，都要惋惜。 　　“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迟念能这么绝，说断就断了，头都不带回的。” 　　可真看清了么？ 　　宋衍是冷眼旁观的那个人，所以他能看的更为清楚一些。 　　迟念不仅对她的样貌认知不清，对她的天赋也认知不清。 　　在宋衍看来，迟念就是个天生的演员，她能无声无息地融入环境，扮演好自己为自己选定角色。 　　她就是在“扮演”着顾景同女朋友这样的角色，可能当时的迟念自己也不曾发觉。 　　他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是察觉到迟念不会撒娇。 　　对，她其实根本不会撒娇，不具备很多姑娘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也没法浑然天成。 　　她当然会跟顾景同撒娇，可毕竟不是生而习得的技能，而是后天的模仿，虽然以她那时候的年纪来说，迟念可以说是模仿的相当好。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个蜜里泡大的姑娘，想要更多地宠爱她，她撒起娇来，像毛茸茸的小动物用尾巴在你心尖儿上轻扫，又酥又痒，还带点麻，轻微的过电，有股暖意在。 　　可那不是真的，只是在某些时刻，她觉得有必要这样做。 　　后来拍偶像剧，很多情侣打闹，让女性剧迷觉得甜的发疯的互动，不用导演教，他和她都能信手拈来，其实并不是从曾经的恋爱经历里获取的经验，而是来自扮演一个合格男/女朋友的经验，来自第三者视角的仔细揣摩和观察，这样的角度，才能提供绝佳的判断力，他们俩都知道怎么演能激发最大多数观众的共情。 　　他没错过那个下雨天迟念眼里对他的惊艳，他同样没错过迟念那时的神色，她静静听着顾景同跟人交谈时的那种隐然的厌倦、忍耐、还有晦暗。 　　如果没有那件突发的事情，迟念一样会跟顾景同分手。 　　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她凭着趋光性寻找了顾景同，真正被宠爱着的男孩子，可她到底会发现顾景同跟她不是一路人。 　　顾景同当然喜欢她，宋衍没见过顾景同那么认真地喜欢一个人，连同别人聊天都要握着她的手，时不时从中回神来看她，就为看她一眼。 　　宋衍习惯观察者的角色，他在帐篷里看到这些，也同时看见了迟念的美。 　　风雨琳琅里，那双漂亮的腿，肤如凝脂，青春期里多余的脂肪化作了一种恰到好处的丰盈。 　　她身上有股茉莉香味，黄昏的茉莉。 　　也许这种记忆里香气是他的错觉，来自少年人的荷尔蒙涌动。 　　他当时有种罪恶感，因为那是朋友的女友，可他没法完全控制作为一个雄性的本能。 　　所以他选择谨慎处理跟迟念的距离，直到高中毕业，他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宋毂很早就教他识别欲/望和情感的矛盾关系，二者不是一回事，但又粘连难分。 　　“自我贬低式的说法，几乎所有男人都是会被皮相迷惑的混蛋，对一个异性或同性有生理欲望，会被直接对等为爱情，或者接近爱情。 　　不一定是急色的想要获得性，喜欢脸，喜欢别的什么，也可以是不那么急切的喜欢，可总归觉得是某个地方让你觉得美，想要接近。 　　而更为荒谬的是，不少男性学会区分这类感觉，是在出轨的时候，清楚自己还爱着妻子或女友，可是同时会对别的女人拥有欲望，产生下流的想法。 　　不动如山的忠贞是非常难得的，心猿意马才是绝大多数情况，拥有充沛资本面对诸多诱惑又能克制这种心思不让它继续发展的丈夫和男友其实已经可谓是忠贞。” 　　“阿衍，你的选择是什么？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环境，大部分人过的不那么‘道德’，不过你我都清楚，道德这个词太宽泛了，伦理学讨论了几千年，它的概与界限依然含糊不清。” 　　他选择了克制的生活，倒不是要享受道德优越感，而是他从小到大习惯了克制。 　　克制带来对生活和身体的控制力，还有清洁感， 　　清洁感，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察觉到对迟念的欲望，他选择后退，在忍不住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之前，移开自己的目光。 　　《老子》里写：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用在情感处理上，也未尝不可。 　　他察觉到征兆，便要让某些情感连萌芽都不要有。 　　可到底还是在他心里发生过什么，风雨琳琅里，夏天的傍晚，少女穿着热裤的腿，平底金色系带凉鞋，指甲剪得极好，连脚趾都在记忆里打了柔光，还有双眸子，疏离又厌倦。 　　她根本不是个宜室其家，喜欢被宠着的模板女友。 　　顾景同不懂她。 　　后来跟迟念重逢，看她一点一点伸出棱角，常常会在心里想： 　　是这样了，这才是她。 　　她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剥下伪装。 　　真正的迟念 　　锐利、距离、精明、冷漠、坚持…… 　　这些才是她那对父母遗传给她，在生命成长历程中赋予给她的东西。 　　人越长大，越会发现家庭影响在生命成型上的塑造力量，不论是好还是坏。 　　迟念不是不可爱的，也不是欠缺柔软，她愿意的时候也能带给人温暖。 　　可这些方面，迟念要比那些天生的阳光女孩少很多，说到底，迟念本质上是个低温动物。 　　是晚春的森林，是盛夏的雨水，是早秋的黄昏，是落在红色屋顶上的冬雪，是整年的月亮，是一切兼具阳性和阴性存在的感觉。 　　同他一样，他们是同类，会相互吸引，一点都不奇怪。 　　温度一致，气味相和。 　　再次相遇，他就知道还债的时刻到了，还他自己少年时期的一笔情债。 　　宋毂现在只能吃流食，早上神志还清醒的时候，突然跟他讲起迟念。 　　“她大概很难做个世俗眼光里的好妻子，也做不来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研究剧本的时候像着魔，表演的时候头角峥嵘。” 　　这判断非常准确，即使病弱，宋毂也没丧失对人的判断力。 　　“换了别人这么讲，我觉得这不算个很好的评价，但是知道这里头有欣赏的意味在，一般男人眼里的好妻子好女人附属性太重了，讲她头角峥嵘反倒是好，这是作为人的独立价值。大哥你这么讲，真是算得上盛赞。” 　　当年宋毂评价王润心，说王润心是匹永不归群的母狼，天生叛骨，只有她负人没有人负她，男人很难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更何况王润心还不够美，起码在宋毂的社交圈层里，王润心的脸和身材不具备足够的竞争力。 　　可这真是至高评价了，这些年里宋毂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女人，又有谁比得上王润心在他心里的位置？ 　　宋毂没要过王润心，王润心也没跟过宋毂，他们两相看透，心知肚明，可谁又能说他俩之间这不是爱情？ 　　很多男人愿意夸赞自己对于女人的品鉴能力，可宋衍听来觉得很是无趣。 　　这些同性的品鉴透着股腐烂的味道，当年的士大夫们怎么细细品鉴女人痛苦之下裹出的三寸金莲，他们如今就怎么品鉴现代女人，即使号称喜欢独立女性，也带了居高临下，要驯服最烈的母马或者母狮，重要的是驯服，是自己站的更高。 　　宋毂没有试图驯服王润心，倘若王润心会被驯服，他必不会那么看重她，那么爱她。 　　他跟宋毂在很多方面都不像，在这上头倒一脉相承，他喜欢就喜欢迟念的头角峥嵘，那股被她隐藏又没法完全掩饰住的锋利。 　　他当然喜欢她的相貌，试问天底下有几人不爱美人？ 　　可只有一副皮相，总有看厌的时候，性子也有倦了的一天，什么娇俏什么软糯什么端庄什么冷艳…… 　　皮相和附带的感觉总是会厌倦的，到时候支撑着在一起的，更多是利益的权衡和内心的责任感。 　　唯有支撑着的人的最根本的东西才是最要紧的，因为它们带来变化。 　　宋毂爱王润心的叛骨，她永远对生活有排异反应，很少开心，刻薄尖利，可王润心懂宋毂，王润心离了宋毂能活，能独自生长。 　　而他也爱迟念的幽微和峥嵘，娱乐圈这样多的美人，不是没有美过迟念的皮相，可他就觉得她最好看，不是因为情感蒙蔽的眼睛，而是她美在实相。 　　他犹记得接第一部戏时候的光景，他跟迟念在公司安排的小公寓里研究剧本，迟念素着张脸蹲在沙发上揣摩角色，淋浴后的头发没干透还裹了毛巾，跟为了一句台词他较劲，那时候话倒是多的不得了。 　　素面朝天的样子比她全副装扮细细描摹眉目后的上妆造型更叫他喜欢。 　　迟念很大概率上不会是个寻常眼光和通俗价值判断里的贤惠妻子，但他相信她会是个好演员。 　　她甚至不会是个合格的母亲，宋衍已经能够预料到倘若他们两个结婚生子，将会面对到的事业和家庭生活之间的冲突。 　　她不可能也不会拿全副精力来面对孩子的家庭，这是势必要亏欠的，可她八成还是会选择事业。 　　可那又如何呢？ 　　他接受这样的不圆满，那种圆满的幸福家庭想象反倒叫他恐惧。 　　重要的是他想跟她缔结婚姻，养育孩子，组建家庭，两只低温动物总好过一只。 　　你爱上一个天才，总要付出点代价，他只希望能掌握好平衡，他察觉她最近有些失控的迹象。 　　宋衍已经在想日后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他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提前预料坏情况，又为自己能接受能处理而感到愉快。 　　可这愉快情绪刚刚泛起，宋毂的呼吸机突然开始报警。 　　宋衍扭头看向病床，他没有慌乱，甚至不觉紧张，这是这个月第五次出现此类情况，但是心头还是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宋毂平静地趋向了死亡，他没来得及跟宋衍作最后的道别。 　　医护人员因为陪伴宋毂时日已长，有情义在，难过的情绪弥漫在这间价格高昂的私人医院里，两个陪床护士年纪尚小，落了泪。 　　对比起来，倒显得宋衍太过于冷漠，他作为唯一在场的亲属，看起来还不如外人难过。 　　可他没有办法，他从小就在为死亡做着准备。 　　太奶奶带他时，他最熟悉的是高寿老人散发出的那种味道。 　　宋衍日后才察觉，那其实就是死亡的味道。 　　棺木、坟地、寿衣、…… 　　有关太奶奶过身后的桩桩件件，他都被叫来参与，也不管那时的他是懂还是不懂。 　　“你爸妈去了，留下一个你，所以注定没人疼没人爱，我陪不了你多久，不知哪天老天爷就要把我收了去。 　　你哥大你许多，可又大的不够多，他不能为了你而活，这点上你要体谅他，以后也要体谅别的人，不要把太多期望放在别人身上，人家没义务负担你的期望。 　　阿衍，你注定独自来，独自活，所以要习惯。” 　　他得名衍，因为他是二十多年前那场蓄谋已久的事故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注定了要做负责收梢的那个人，不管是太奶奶，还是他大哥。 　　上天待他还不算太坏，如今起码给了他个能讲话的人。 　　电话那边的人已平稳落地，兴许是在乘车往市内的路上。 　　“喂――” 　　他沉默不语，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通知她。 　　她似乎在这沉默里知晓了应该知晓的讯息，“是不是……” 　　她未往下讲，她也许正在迟疑要如何讲诉这件事。 　　“我马上回去，还有……” 　　她再一次斟酌自己的语气，他能在她轻微的故意里感受到郑重和忐忑。 　　她尚未处理过死亡事件，她在犹疑。 　　她嗫嚅一会儿，只轻轻地对他讲：“我马上就回来。” 　　她挂断了电话，她不曾有过波动极大的情绪，也不曾有过片言安慰。 　　可她其实已经安慰过。 　　她的存在本身，于他而言，已是一种莫大安慰。 　　宋衍用手摸了摸眼角，没有任何湿润的迹象。 　　兴许这一生，在表演之外，都做不到情感激烈的悲伤和难过。 　　第113章、演唱会 ... 　　卢樱坐在万人体育馆里，跟身边所有人一起挥舞着荧光棒，现场气氛并不狂热，反而弥漫着浓郁的伤感氛围。 　　因为今天是宋衍的告别演唱会。 　　自从《繁花将尽》播出之后，宋衍其实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不少粉丝都有预感，觉得他有极大可能是要退圈了。 　　而AG总裁宋毂的病逝，则让这种预感成为了现实。 　　宋衍是宋毂遗嘱中百分之九十财产的继承人，又是宋家长房仅剩的血脉。 　　这样的身份，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当艺人了。 　　他要接手留给他的产业，还要参与日趋白热化的宋氏争产风波，乐观的粉丝戏称这是“就算红了也得回家继承家业。” 　　不过乐观的粉丝只是少数派，大部分粉丝还停留在心疼宋衍的状态里，《繁花》播出后，宋衍家里的那些八卦可谓是人尽皆知，而宋衍的身世大概够心软的女性为他哭上半个小时的。 　　父母死于亲叔叔谋杀，唯一亲近的大哥英年病逝，虽然从血缘看上不至于举目无亲，还可称得上是亲属众多，但就现实情况来讲跟举目无亲也差不了多少了，宋衍的亲戚，有还不如没有。 　　给宋毂办理丧事时，好多宋衍的粉丝对迟念的存在骤然间变得非常宽容，甚至有几分庆幸宋衍身边还有这么个人，她能在葬礼上站在宋衍身边，让他有双手可握。 　　卢樱也是其中之一，尽管她脱粉宋衍挺久了。 　　从宋衍和迟念官宣情侣关系那天起，她就脱粉了，也熄灭了她自己心里有些可笑的微末幻想。 　　卢樱是宋衍粉丝圈子里有名白富美大粉，虽然之前在英国读书没办法跟现场，可她有钱，也舍得砸钱。 　　今天的告别演唱会，卢樱曾迟疑过要不要来，最后架不住好友沈棠的反复劝说，还是来了。 　　沈棠是个娱乐圈二代，一个多月前刚拍完一部商业大制作《潜渊》，在里面演女二，说是女二，其实戏份不多，也就是只起个镶花边作用，她爸才能把她塞进剧组。 　　能跟沈棠做好友，卢樱家境其实也不错，只不过跟娱乐圈关系不大，她俩是手帕交，因为她俩的母亲是好朋友。 　　跟沈棠一起来接她的，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也是星二代，《潜渊》的男二，叫程度然。 　　用眼睛看是很好看啦，就是不知道上镜什么效果，卢樱因为工作原因见识过不少好看的娱乐圈小透明，在现实里看，个个都长得颇为可圈可点，但是一上镜就不行了，好多人的脸辨识度都不够高，而且他们的五官硬伤会在镜头底下彻底暴露出来，需要修图师花大力气去修才隐藏或者淡化。 　　沈棠和程度然因为刚刚同组拍摄过电影，交情正是最好的时候，又都面临马上出道的情况，索性约在一起看宋衍的告别演唱会，他们算是告别作为可以随便上街的普通人生涯。 　　她这个闺蜜做事总是充满仪式感。 　　跟普通粉丝不同，卢樱比宋衍从综艺出道时就开始粉的元老粉的资历还要老，因为她第一次见到宋衍的时候，宋衍还没出道，那年宋衍才上大二。 　　沈棠妈妈是央影的副校长，而央影是宋衍母校。 　　那时候她跟沈棠还是新嫩的高中生，周末闲暇，被沈棠拖着来看校园社团纳新。 　　好吧，其实是来看帅哥的。 　　影视类院校历来是帅哥美女集中地，两个小姑娘一路上大饱眼福。 　　然后，然后就看见了宋衍。 　　社团招新，宋衍被拉来当社团门面，穿着白衬衫站在秋日的阳光里拉琴，舒缓优美的大提琴音响起的时候，嘈杂喧嚷的人声在她耳边如同大海退潮一般逐渐消失了，她眼里心里只剩下那个低头拉琴的俊美男生。 　　卢樱只觉得那首曲子太短，还没回过神来，就结束了。 　　皮相之美被很多人斥责为肤浅，但不能否认的是它其实极具力量。 　　她后来再也没特别过喜欢哪个现实里遇到的异性，宋衍因为跟她毫无接触，所以也避免了真实人生里幻灭和磨损。 　　宋衍如沈棠说的那样，生就是讨女人喜欢的脸庞，后来果然一帆风顺，风光出道，大红大紫。 　　宋衍出道的时候，卢樱已经被家里送到英国读书，她跟国内被两根线牵着，一根是家庭，一根是宋衍。 　　不少宋衍的粉丝其实都有些不适应偶像的冷淡，而卢樱则不然，她喜欢宋衍身上的那种无形距离感。 　　虽然她得不到他，可别人也不会得到他。 　　宋衍的距离感也意味着宋衍没有欺骗粉丝，真实的宋衍本来就不是热络开朗的性格。 　　卢樱为什么知道宋衍究竟是什么性格？ 　　因为她曾经干过傻事，她曾经每个周末都去央影蹲宋衍。 　　她通过沈棠打听到了跟宋衍有关的不少信息。 　　宋衍也很好蹲，因为他不像很多央影男学生那样爱玩，或者已经提前进入了娱乐圈忙着拍戏拍广告走行程。 　　宋衍的每日行为轨迹很简单，在学校里就是操场―教室―食堂―图书馆―寝室。 　　到校外一般就是去AG做练习生或者跟同学吃饭聚餐。 　　她蹲了一个月，终于引起了宋衍的注意。 　　宋衍请她喝了杯奶茶，卢樱当时很激动，属于少女的小脑袋瓜里已经写了无数个恋爱剧本。 　　然而现实却是一盆冷水。 　　宋衍请她喝奶茶的唯一目的就是告诉她不要跟着他了。 　　她鼓起勇气说她喜欢他。 　　“可我不喜欢你。” 　　对于这种拒绝，她自然是有办法接话的，偶像剧女主的套路就是面对男神的拒绝时坚持百折不挠，然后最终一定会征服男神。 　　可她没能把自己想好的俏皮话说出口，宋衍那个简单的陈述句，和他礼貌里含着拒绝的态度让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实不是偶像剧，单方面喜欢然后蹲别人，其实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她只能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然后不甘心地问他：“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么？” 　　“能引起我的男性本能，同时在智性上让我有兴趣的。换句话说，好看，但不仅仅是好看。” 　　一点也不小清新，非常直男，好吧，因为有后半句在，其实也不算太直男。 　　迟念出现在宋衍身边，后来又成为宋衍女友，其实也在证明宋衍当年没对她撒谎。 　　一切都有迹象，只是很多迹象在事后才能察觉。 　　可卢樱还是没办法接受。 　　她脱粉这么久，才能让理智接管情绪，开始分析一些事情。 　　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是被情绪而非理智所支配的，当面对的情况不危及自身生存的时候，尤其如此，所以粉圈才会有那么多“爱恨情仇”。 　　卢樱一直觉得宋衍除了他的脸，还有一部分魅力就在于他的冷，他的漫不经心。 　　他绝不懒散，他只是让你觉得他没那么在乎。 　　因为没那么在乎，所以不会过度用力，以至于失了分寸，因为漫不经心，所以不会油腻浮夸。 　　多少男偶像为了维持人气，会面不改色地对公众撒谎，言不由衷地讨好粉丝，跟粉丝共同构筑一场心照不宣而又漏洞百出的虚假幻梦。 　　不管曾经讲得多么好听，偶像们大多还是会在公众眼皮底下谈恋爱，乃至于结婚生子。 　　而粉丝的反应则大同小异，每当男性偶像公开恋情，就是粉丝的脱粉时刻，幻梦破碎，怨恨升起。 　　当然舍不得直接咒骂那个曾经喜欢过的人，骂他就是骂过去迷狂的自己。 　　所以仇恨集中至那个抢走偶像的女人，打心底里觉得她一无是处，配不上自己的偶像。 　　迟念就是那个同时被嫉妒与被讨厌的存在。 　　卢樱也不例外，她承认她自己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是个会被路人骂nc的女友粉 　　她在最难过的时候，在小号上用最恶毒的语言和想象对迟念进行了各种辱骂和诋毁。 　　迟念当然是个毫无疑问的美人，也没有人能给她添加“花瓶”这样聊以自.慰的标签。 　　但那时候的卢樱不喜欢也不希望看见迟念的脸，跟理智没有关系，喜欢一个异性，本来就是出于女性本能和主观情绪，讨厌夺走喜爱对象的那个人，当然也不需要能站的住脚的客观理由。 　　在这方面，讨厌对象的客观缺陷都是用来在主观情绪诱导下被放大和吹毛求疵的。 　　在英国时可以当迟念不存在，回国后则无法做到这一点。 　　毕业后，卢樱跟父母申请了一年间隔年，倒是没有满世界旅行游玩，而是进了时尚杂志做实习编辑。 　　她去了一线女刊，《名姝》。 　　在跟娱乐圈高度融合的时尚圈，你不可能不听到见到接触到一个当红花旦的消息。 　　不过在《名姝》，情况还算尚可接受。 　　因为对于整个《名姝》编辑部来说，跟迟念有关的一切，对他们来讲都是矛盾又复杂的。 　　圈内没有谁不知道那次被摆到台面上来的座位风波。 　　尽管是前主编柳滢作妖，如今这位始作俑者也去位日久，可当年被当众打脸遭受到整个整个圈子嘲笑而倍感羞耻的并不只是柳滢，还有《名姝》。 　　更别提后来为了挽回局面，作为一线女刊的《名姝》是如何对AG明星放下身段。 　　委曲求全的和解并没有消除所有不谐，最起码迟念自那以后再也没为《名姝》拍过封面，迟念的经纪人当然不会公然宣称跟《名姝》决裂，但是面对《名姝》的邀约，却也从未松过口。 　　如此情形，编辑部内部提起迟念，自然没什么好话说。 　　也不是没有尴尬之处，那就是说来说去无非讲迟念多么的难搞，进一步坐实她大小姐和AG公主的绰号。 　　更加尴尬的地方在于，这一年其实是迟念演艺事业的快速攀升期。 　　她一年之内成就了电视剧领域的三视后奖满贯，在大家还惊叹于这个成就的时候，被视为她电影圈试水之作的《刀尖》又为她彻底铺平了走向更高咖位的道路。 　　在杂志社实习这段时间，足够让卢樱明白更多的东西，她之前是娱乐圈局外人，如今入局自然有一个新视角。 　　《刀尖》让圈内所有上升期小花旦羡慕不已，它的价值远不止于18亿票房那么简单，它意味着更多。 　　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讲，《刀尖》是大女主单抗了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电影，这足以打动制片人，让他们把迟念放在自己电影项目女主的备选名单上。 　　而在作为演员的角度上，哪个女演员不渴望做一次“江远音”，这个角色有美与疯狂，强大与破碎，她是那么有魅力。屠子肃是如此宠爱迟念，他给了她那么漂亮的面部特写，又有多少导演会为此动心。 　　在圈外时还不觉得，一入圈内，卢樱能感受到一种默认的态度，大家默认迟念必定不止于此，拿影后对她来说虽然不能讲是触手可及，但确实距离不会太远，其他当红小花旦谁也没有获得这种默认，AG的孟静或许算是个潜力股，可她不够红。 　　圈内对迟念的期许，或许可以用一个已经有些年代感的歌坛称呼来形容――天后。 　　以周影为代表的大花旦时代已经是过去时，后来即使再有女演员加冕影后，也未曾获得过超一线女明星的待遇和殊荣，因为成为影后并不代表一定可以拥有足够的社会知名度和影响力。 　　而迟念有这个希望，大家等着看她将来能走到哪一步，是否可以完成代际交替，不是靠年龄打败了如今的超一线女星，而是从一个新人崛起到可以跟她们匹敌甚至比她们更强的程度，把大花旦们从她们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在这个位置十分有限的序列里，有人必须黯然出局。 　　这种认识，让卢樱颇为惆怅，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宋衍的眼光的确很好，比起廉价十足的网红，比起遭人讥笑的花瓶女星，迟念确实段位高出太多，她值得被欣赏，被爱慕，被喜欢。 　　告别演唱会的时间其实只有两小时，宋衍没有请任何嘉宾，让卢樱满意的地方也在于此，气氛很好，没有任何人打扰，此刻只属于偶像和粉丝。 　　偶像回忆过往岁月，难得有些动情地讲话，一首又一首，按创作时间顺序或演唱或弹奏自己唱过的歌，谱过的曲。 　　而迟念也没出现，再好不过。 　　在粉丝与偶像之间，即使是偶像的伴侣，也是多余的，突兀的。 　　接受迟念的存在，不代表就能接受迟念时时刻刻宣示她的存在感。 　　幸运的是，迟念没有扮演最讨人厌的那一类偶像女友角色。 　　不过以卢樱入行几个月以来的见识，迟念没来，更大可能是忙着拍戏，没空过来。 　　尽管对迟念观感复杂，可《名姝》的编辑们也默认迟念拍戏期间约她的封面和采访都没戏。 　　这不是一家之言，而是行业共识，迟念从拍《富江》开始，坚定不移地证明这件事，开始时还有人不死心，后来大家就不做无用功了。 　　当然有人对此持有非议，拍封面拒绝可以理解，因为要飞来飞去，影响入戏。 　　采访也不接，是不是有点装啊。 　　可话又说回来，一件事，只要坚持够久，态度足够坚决，总会叫人心生敬意，因为这是一种坚持的力量。 　　在充满变动和变通还有权宜的娱乐圈，显得更为特殊和……可贵吧。 　　带卢樱的资深编辑无意中说过：“比起用其他拒绝理由来回绝的其他经纪人，迟念经纪人回绝的时候好像更有底气一些，我甚至觉得有些炫耀和骄傲的情绪在。” 　　说完就摇摇头，往回找补一句“人家影帝影后也没这样啊，真是……” 　　大概还是想要表达迟念和她的团队过于把她自己当回事了。 　　演唱会结束，宋衍穿着出道宣传视频里的第一件衣服跟粉丝作最后告别。 　　有激动的女粉丝在抹眼泪，情绪在快速传播，很多人都跟着有了泪意。 　　卢樱不好意思哭，何况她身边还坐着沈棠。 　　沈棠不是粉丝，情绪反应不热烈，还有空跟坐在身旁的程度然感叹，“要是能像衍哥这么红，娱乐圈就算没白混。” 　　卢樱无意讨论这些，只说“咱们走吧，不然一会儿停车场怕是不好出去。” 　　此时大部分人还沉浸在巨大的伤感气氛里，但也有零零散散的人起身离场。 　　有个身材纤瘦，戴着鸭舌帽黑框眼镜还不嫌热地捂着张蓝色一次性卫生口罩的女生跟他们同路，一直走到了地下停车场。 　　沈棠一路上时不时打量着那个女生。 　　到了停车场实在忍不住了。 　　走近女生，小声试探道：“念念姐” 　　正对上一双惊讶的眼睛。 　　沈棠这下可以确认了，她没认错人。 　　卢樱听到那声“念念姐”，只以为是沈棠遇上了她不认识的熟人。 　　直到程度然也很激动地走过去，并且脱口问道：“念念姐，你不是在H省拍……” 　　电光火石间，卢樱猜到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迟念居然来了，她不是应该已经进组了？ 　　难道是为了宋衍破例了？ 　　只见迟念对着程度然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轻声道：“能不能上了你们的车再聊，今晚来的记者可不少，别被拍到了。” 　　迟念跟卢樱坐后座，迟念上车就问程度然：“能不能送我一程？去仁盛。” 　　回答当然是能。 　　程度然启动了车，迟念用手机打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讲：“不要接我了，你们直接走，我遇到熟人了，我请他们帮忙送我去酒店，这样也省得躲镜头。” 　　挂断电话，迟念才对沈棠和程度然笑道：“没想到被你们俩认出来了，我原本不想来的，可阴差阳错还是来了。” 　　沈棠很有眼力见儿，没问是什么阴差阳错，而是问：“念念姐，你为什么不想来啊？” 　　“因为这是一个偶像跟粉丝的场合啊，女朋友如果非要在这种时候跟偶像秀恩爱，未免太强调存在感了吧，而且很讨人嫌。既然是跟偶像在谈恋爱，就要接受他被很多跟自己同性别的人喜欢着，他不可能全部属于我自己。” 　　“念念姐也会嫉妒么？” 　　“为什么不会？就像他会在意我的男粉丝一样，我也在意他的女粉丝啊，只要是人，在爱情关系里就会拥有无可比拟的占有欲跟排他欲，如果没有，那怎么能算是喜欢对方。” 　　“可是我觉得你和衍哥其实不怎么秀恩爱，我可是有关注你们俩的小号” 　　“因为做明星，是工作啊，虽然不讨厌这份工作，可是把私人情感也纳入为工作添砖加瓦的一部分，或者把展示生活作为一种工作任务，我们俩都不喜欢。” 　　卢樱陡然醒悟，偶像和粉丝的关系，为什么绝大部分难以持久，因为对于偶像来说，出现在屏幕前的一切都是工作时间，而粉丝观看到的这一切对粉丝来说则是属于生活时间的事，对工作投入情感与生活中自然而然产生情感终究是不同的。 　　屏幕照不到的地方，才是属于偶像的真实生活。 　　要求工作成为偶像的全部人生，透露着一种以喜欢为名的残忍。 　　粉丝对偶像的喜欢只占据粉丝生活的一部分，而粉丝在内心里所暗暗期待着的，却是作为对他们喜爱的回报，偶像要交付他年华老去以前最美好的那段人生，是几乎全部的生活，如此，才不会有偶像失格的危险。 　　所以也导致能做到这件事的偶像其实寥寥无几，能做到的固然可敬，没做到的，也不至于就是全然可鄙。 　　而不再只做把自己作为自身最大的作品的偶像，转而做产出作品的歌手或者演员，则可谓是一种幸福，但是前提条件是确实配得上“歌手”，“演员”这两个称谓，不是能开口唱歌就可以大言不惭地称呼自己为“歌手”，也不是出现在荧幕上就配得上被叫“演员”。 　　卢樱想到宋衍过往的作品，那些被夸赞的原创曲，拥有不错口碑与收视率的电视剧，他确实不仅仅是个偶像。 　　而再看向“全副武装”的迟念，卢樱不由低头失笑，如果眼前这个人都不算是“演员”的话，那娱乐圈很大一部分人都可以自杀了。 　　其实转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 　　如今又有几个人会觉得迟念是爱豆呢？当大家想起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她扮演的荧幕形象，而非她这个人时，她其实已经完成了在娱乐圈中所扮演角色的蜕变。 　　这件事发生的其实很早，早在《富江》大爆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是了吧。 　　她心里喜欢的宋衍并不是真实的宋衍，她讨厌的迟念跟真实的迟念更是截然不同。 　　粉丝的喜欢，是粉丝自身的幻想与商业宣传与包装共同造就的一场幻梦，只要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卢樱有些庆幸，她这场梦醒来时并不觉得后悔，她喜欢的那个人也不可鄙，他值得被喜欢。 　　也许这是粉丝与偶像之间，最好的一种结局。 　　卢樱正放飞着自己复杂的思绪，车停了。 　　程度然从驾驶座转头道：“念念姐，到了。” 　　“谢谢，改天请你们吃饭。” 　　迟念下车前看向一路上没说过话的卢樱，问她道：“对了，你叫什么？” 　　“卢樱，我……在《名姝》做实习编辑。”，卢樱不知怎地有些羞涩又有点尴尬，努力维持着说话语气，可觉得她的脸烧得厉害。 　　“好的，我记住了，我请客的时候，你也要来哦。” 　　卢樱恍然，原来迟念是真心实意要请吃饭，不是在讲客套话。 　　迟念没关注卢樱的愣神，她拉开车门，脚步轻盈地下了车，跑向了酒店大门。 　　酒店门口欧式廊柱下站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 　　只见迟念直扑到那人怀里，还被那人宠溺地揉了揉脑袋。 　　卢樱确定自己不会认错，方才还是万人体育馆里被无数目光仰望的大众偶像，短短半个小时后，就是穿着白T恤牛仔裤来接女友的好看男生，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某种意义上又不是同一个人。 　　程度然发动了汽车，卢樱只来得及看见宋衍拉着迟念的手往酒店里面走。 　　卢樱有些惊讶她此刻的平静，她真的脱粉了，她对刚才的那几幕情侣相处的场景没有任何负面感觉。 　　真的结束了。 　　起始于几年前的一场单方恋慕。 　　她在心里默默告别。 　　再见了，宋衍。 　　那个作为偶像，璀璨夺目的宋衍。 　　再见了，宋衍。 　　那个作为初恋对象，站在草坪上拉大提琴的宋衍。 　　尽管我知道，那都不是真实的你，此生我也无从了解真实的你，可那份喜欢的心情是真实，那些牵挂着你的时光是真实的。 　　就让惆怅的心绪飘散在这个夏夜的空气里。 　　卢樱觉得释然和放松。 　　她颇为愉快地向坐在前座的两个人提议道：“趁你们俩还有自由，我们找个酒吧喝两杯吧。” 　　沈棠和程度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程度然更是炫耀道：“去酩酊怎么样？我最近在那儿混熟了，带你们去长长见识，而且酩酊的酒确实不错。” 　　“我同意我同意，久闻大名很久了，没准能收集到料给下个月杂志内容用呢。” 　　“你也太敬业了吧” 　　“干一行爱一行嘛，而且我觉得做时尚杂志挺有趣的，除了工资有点少。” 　　话语飘散在晚风里 　　无论如何，生活永远要继续。 　　第114章、二流货色 ... 　　屠子肃自从《刀尖》下映，就有些无所事事，他不像别的人想象的那样，在处女作的成功后趁热打铁地去拍第二部作品。 　　倒不是没有构思和规划，事实上他公寓的书房里放着厚厚一沓半成品剧本，有几个其实已经算成品了，只是欠水磨功夫把剧本给磨到精细成熟的状态。 　　可屠子肃不想拍。 　　别人递给他的本子和项目更多，只要不是太离谱，屠子肃来者不拒。 　　看来看去，拒了很多，犹豫着留下的，也没给对方一个准话。 　　不是屠子肃拿乔，而是他确实处在一个奇妙状态里。 　　屠子肃觉得可能是因为刺激不够，经历过《刀尖》，他现在手里的剧本，都有点不够劲儿，拍是可以拍，但没到非拍不可的地步，没走到这一步，拍了又有什么意思？ 　　屠子肃本质还是有股文青范儿，做导演的，哪个没有文青的一面，如果没有，也不会选择做导演了。 　　《刀尖》限于类型是商业片，也受限于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一步，虽然票房口碑都不错，对于一部处女作来说，不能再要求更多了，除非是卓然那种变态，第一部作品直接飙到三大去了，而且还真拿了奖。 　　想起卓然，屠子肃不由觉得有些牙根痒痒，他这个大哥，自己有戏拍还不够，还给他发拍摄片段。 　　光看拍摄片段就知道，迟念肯定又进化了。 　　没拍别的，就拍迟念在厨房洗菜。 　　洗了五分钟菜，也没台词，按理说应该特别无聊。 　　可屠子肃看的津津有味，一遍不够，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太有戏了。 　　他都有些嫉妒卓然了，这也让他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拍什么了。 　　今晚屠子肃本应该在酩酊喝酒的，他一般不会喝很多，慢饮两杯，找个熟人聊聊天，然后就叫个代驾送他回家睡觉了。 　　可今晚刘向东来了，然后就跟着刘向东来了仁盛，为的是见宋衍。 　　目的是重启《如诉》的拍摄。 　　宋衍退圈一共两个步骤，一是举办一个给粉丝交代的告别演唱会，二是拍完《如诉》。 　　屠子肃闲着没事干，就跟着过来了。 　　然后他在宋衍的酒店套房里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此时本应该待在剧组的迟念正坐在飘窗旁的椅子上，用一只瓷汤匙慢慢吃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还吃得挺香。 　　是迟念助理给他俩开得门，宋衍此时正在洗澡。 　　“你怎么回来了？” 　　屠子肃问道，同时心里暗自纳闷，为了宋衍的演唱会专门翘班回来，换了别的女明星，屠子肃信，可这事儿放在迟念身上，他不信。 　　而且就算迟念因为感情昏了头，卓然也不会给假。 　　迟念没应声，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馄饨，吃完了混沌，又不疾不徐地拿勺子舀汤喝。 　　等屠子肃所有耐心快耗尽的时候，才喝完了汤，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跟卓然吵崩了，我说他是个二流导演。” 　　一件可以轰动娱乐圈的事，放在迟念嘴里，像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一提。 　　屠子肃起初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硬是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卓然闹崩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不拿陈罔市当人。” 　　屠子肃心说，疯了，不是迟念疯了，就是他疯了。 　　正要问迟念究竟在片场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迟念把一直挂在她左耳边上蓝色口罩摘了下来。 　　被半边口罩一直遮挡着的左脸让屠子肃看了个明白，整个脸颊都肿了，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而且力道不轻。 　　屠子肃瞬间脑补了很多东西，一边想着不可能吧，卓然从来不打女人，一边又想卓然不会被宋衍找人打折腿吧，也许都不用找人，宋衍武力值能打三个卓然。 　　“你这脸怎么回事？” 　　“拍戏时候弄的啊”迟念看着屠子肃那小心翼翼的表情，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察觉到对方视线放在自己左脸上，才好笑道：“你以为卓然打我？” 　　“咳咳――” 　　“拍戏时候让对手戏演员动手打的，用化妆来制造红肿特效我觉得不自然，说台词时候肌肉动作会看着不对劲。” 　　“这么狠？你不怕破相啊。” 　　“肿两天而已，又不是拿刀往脸上划。” 　　“你为戏牺牲还真到位。” 　　“那是。” 　　屠子肃更纳闷了，迟念都这么敬业了，卓然至于让她滚？ 　　换了他，他得在剧组供着。 　　有几个女演员能狠下心让别人掴她们的脸啊，而且是肿到第二天都消不了肿的地步。 　　“所以，屠子肃，你看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他卓然不拿陈罔市当人，说的过去么？” 　　“你这毛病真得改改，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陈罔市是个现实里存在的人一样，瘆人。” 　　说完又试探着问道：“你心情还好吧？” 　　“好啊，怎么不好，我跟你说，我骂完卓然以后，整个人都舒坦了，太痛快了。” 　　“你，你把卓然骂了一顿？” 　　“对啊，就差摔门了，可当时门开着，影响了我发挥。” 　　这话把一旁听八卦的刘向东逗乐了，问迟念道：“具体怎么回事？” 　　迟念想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慢慢地说道：“卓然想拍的东西，跟我想演的东西，不一致，说得抽象点，我们俩创作理念不一致。” 　　屠子肃更纳闷了，按卓然之前给他的反馈，迟念跟他在拍摄地相处挺融洽的，怎么开拍没几天就拍摄理念不一致了，那不是有剧本么？虽然拍电影的时候，尤其是文艺片，剧本是很容易被改动的。 　　于是屠子肃就问迟念道：“讲讲究竟是怎么个不一致，具体点。” 　　“我想演一个处在婚姻陷阱里的女人，但是卓然想让我演一个被侮辱，被损害，被各种外力挤压然后变态掉的妻子，她没有生活，只有悲惨的遭遇，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刘向东和屠子肃对视一眼，然后由屠子肃开口道“大概有点懂了，但是你还是讲讲你跟卓然吵架这件事吧，因为哪件事吵起来的？又都说了点啥。 　　迟念在讲之前，先叹了口气，无差别攻击了一下国内男导演群体：“我觉得你们这些男导演，没几个懂女人，你们欣赏得了女性的美，可是你们不懂女人这个性别。” 　　这话一出口，迟念就获得了两双无辜的眼神，屠子肃和徐向东都觉得他们是被卓然连累了，因此遭遇到了迟念的迁怒。 　　迟念无视了两个人的怨念，给他俩从头讲了讲她在拍摄地的事情。 　　起初拍摄进展很顺利，一拍完《潜渊》，迟念就带着助理和保镖从外景地杀到了卓然已经选定好的拍摄城市。 　　当时迟念对《螳》充满了期待，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演陈罔市。 　　《潜渊》注定了是部大投资的商业制作，所以迟念只能按部就班地去演一个比较表层的女主角，她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时常觉得有点乏味，她控制不住想要深入挖掘女主角的内在性格，又不得不告诫她自己，不需要，这部电影的所有工作人员，除了她以外，没人想这么干，剧本跟剧情设置没有给她留下她想要的空间。 　　迟念早在拍《刀尖上的舞蹈》时就感受到了那种受限于电影题材而无法尽兴的不满足，因为屠子肃的让步，也受益于《刀尖上的舞蹈》投资小，而且没有制片方的压力，她和屠子肃才能完成一次小小的越狱，让江远音这个人物在商业片容忍的框架内尽量走得更远一点。 　　而《螳》不同，它压根不在乎什么商业不商业，它是部注定受众有限，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以女主为中心的文艺片。 　　迟念在《螳》开拍以前，颇有些天真地以为在这次拍摄中，她之前积累的表演饥饿感会一次性地得到满足。 　　迟念到的时候其实有点早，整套剧组班子要一个月后才能过来，迟念是提前过来找感觉的，她觉得她需要沉浸在这个落后城市的气味里，这样才能更好地找到扮演陈罔市的感觉。 　　迟念连酒店都没住，她让助理小韩租了两间间二居室，就在当地的一个破旧小区里面，一间住她跟助理，一间住跟来的司机和保镖。 　　自打拎包入住，迟念就再也没让小韩管过她的日常生活事物，在这之前，琐事都是小韩帮她打理的。 　　其实明星都这样，因为他们的时间太值钱了，生活小事全部交给身边的助理，很划算。 　　就像卓然说过的，《螳》的女主角陈罔市跟迟念完全不同。 　　所以迟念不但要了解陈罔市的性格，更要熟悉陈罔市的生活。 　　性格一般由两方面塑造，一方面是天性，另一方面就是生活环境。 　　所以迟念要提前开始准备，她要在拍摄开始以前，在卓然选定的这座北方平原小城里，寻找到一个横截面。 　　迟念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简单洗漱以后会去逛菜市场，学着别人的样子跟老板砍价，砍不下来也要多搭根葱多拿几叶菜，买够四个人吃早中两顿饭的量，就可以回家了，蔬菜品种视当天菜市场低价菜的品种而定。 　　买完菜，迟念回家，开始做饭。 　　值得庆幸的是迟念拍过《归园田居》这个综艺，好歹会做基础的饭菜，不至于整出黑暗料理来荼毒剩下的三个人。 　　用完早饭，大家一起出门，还有一个当地向导，负责带着迟念他们逛街。 　　刚开始是开着车，只要是小城里所有能走汽车的道路，全部一一走到，迟念对着地图和当地文化局特赠的地方志，听老向导介绍整座城的道路和建筑变迁。 　　小城不大，只用了两个上午的功夫就走了个遍。 　　于是弃四轮换两轮，骑着自行车在不同巷道里漫无目的地逛街。 　　这是上午的安排，逛到11点半，就准时收工回去做中午饭。 　　吃完午饭后会午休半小时，下午时间迟念会按着事先拟订好的顺序去当地普通人家拜访。 　　都是些条件一般或者不太好的家庭，约好了去一次给200块，什么事也不需要做，平时该干嘛干嘛，最好当迟念不存在。 　　然后到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迟念跟着这家的主妇去上街，大多数时候是去买菜买日常用品，这种时候顺带还能聊聊天。 　　买完菜，主妇们往往就松口气，两百块到手了，同时觉得拍电影的人有些神神叨叨，体验生活体验到别人家里来了。 　　用完晚饭，迟念下楼，跟小区里的大爷大妈在树荫打卫生麻将，用的是本地打法，同时灌了满耳朵的东家常李家短。 　　打到晚上九点多钟，牌局散了，迟念拎着手机边跟宋衍聊天，边散步，途中会经过本地最热闹的夜市。 　　迟念在夜市上一般会买点东西，她参照本地最大众女性装扮买便宜衣服和鞋子，并且在第二天勇于穿着前一天买的衣服上街买菜。 　　事实上来这里的第四天，迟念就已经尝试过穿着睡衣拖鞋蓬着头发去小区外面买啤酒卤菜了。 　　等卓然带着剧组到的时候，迟念已经混成了半个本地通。 　　而卓然跟着迟念助理来找迟念的时候，迟念坐在板凳上用搓衣板洗着一大盆衣服，边洗还边津津有味听楼下婆媳吵架。 　　小客厅里大脑壳电视机开着，正放豫剧，看了屏幕底下的字幕才知道这一出叫《秦雪梅吊孝》。 　　楼下的婆媳吵架以媳妇要去接孩子回家收场。 　　迟念把手上的活儿一扔，对着卓然叹道：“家庭主妇真不是人干的，这才一个月，手和脸都粗了。” 　　卓然打量一下迟念，当的起蓬头垢面四个字，而且完全是十八线县城的年轻主妇穿着，脚上还穿着双劣质塑料制成的黄色夹脚拖鞋，脚趾甲上涂了指甲油，像是故意的，涂得不怎么不匀称。 　　可也证明了一个道理，人好看了别的都不是问题，迟念就算可劲儿糟蹋自己，脸和身材没变，还是让人觉得这房子搁不下她。 　　不过迟念做到这地步，对于卓然来说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之前挑的两个女主角，没有哪个像迟念这样提前跑过来。 　　而迟念跟卓然的和谐也就止于开机之前的短短时日。 　　刚开机的时候，迟念感觉还不强，她按着卓然的要求来演。 　　可越演越觉得有一种违和感，虽然卓然对她的表演透露着满意，可是迟念自己觉得不对劲。 　　开机之后的那些天，迟念每一天都过得很压抑，这跟她每天拍得那些场景有点关系。 　　《螳》的暴力戏不少，用来展现陈罔市丈夫对她家暴程度的逐渐加深，还有陈罔市回忆里她父亲对她母亲的殴打。 　　这种戏很考验演员的表现力，动用的是演员个人体验里的恐惧感和紧张感。 　　这都是些非常负面的情绪，拍得多了当然影响心情。 　　但是迟念的压抑并不只来源于如此，随着她对陈罔市这个角色的完善，她觉得卓然拍得有问题。 　　但是这种感觉对一个导演来说是很冒犯的，掌控整部影片的人其实是导演，不是演员，哪怕是主演。 　　而且迟念对自己这种感觉也没有自信，她之前从来没有挑战过导演的权威，《刀尖》剧本重写跟屠子肃的拍摄方法没关系。 　　万一是自己的错觉呢？ 　　迟念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她忍住没跟卓然提，而是继续拍，但是她同时开始注意别的场次，与她自己没关系的每场戏她都跟。 　　吵架那天上午拍的是陈罔市第一次接受法院庭审，她丈夫的二姐因为心痛于弟弟的死，冲到庭前扇了陈罔市一个巴掌。 　　迟念的脸就是因为这场戏肿的，卓然没要求真打，是迟念自己要求的。 　　这个要求，对演二姐的女演员造成挺大压力，她下不去手。 　　迟念都觉得她这个要求被打的有点残忍了，她劝对方说，“你想想，亲弟弟死了，这个女人还在装疯，不想赔命，恨不恨？所以一定要下狠手，你如果打的不够狠，咱们就得重来，到时候我更疼。” 　　这场戏拍得很有爆发力，拍完的时候，整个剧组都没声了，只有跟迟念对戏的女演员的啜泣声，她打人的那只手抖得停不下来。 　　迟念助理则是全场反应最快的人，拿着提前备好的包着冰块的毛巾第一时间跑到迟念身边递给她，要她捂着消肿。 　　卓然带头鼓掌，他对这场戏很满意。 　　迟念问他，“二姐还有几场戏？” 　　卓然回答：“还有一场，跟其他家属在法院外面拉横幅，要求判陈罔市死刑。” 　　迟念当时就想跟他说这有些不妥当，二姐是陈罔市婆家受教育水平最高的人，给她的镜头却只有对陈罔市的怨恨的宣泄，拍到现在陈罔市婆家的所有角色，都是毫无理性可言的反派，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显示陈罔市的悲惨。 　　心里压着这个疑虑，迟念下午接着拍跟男一号的戏。 　　男一号赵致远是陈罔市的高中同学，两个人高中时对彼此有好感，但是这份好感没有转化为明面上的爱情，赵致远考上大学，离开了家乡，后来在沿海大城市做刑辩律师，他因为父亲生病回家探望父亲，偶遇了女主陈罔市。 　　而下午要拍的不是这次偶遇，而是偶遇之后的事情，陈罔市出轨了。 　　赵致远跟陈罔市丈夫自然是云泥之别，一次家暴后，陈罔市不堪忍受，冲出家门，却发现无处可去，想起了赵致远，就给他打了电话。 　　在赵致远家里，陈罔市叙述了她被家暴的经历，混合着二人间的情愫，两个成年男女之间情不自禁有了肢体触碰的渴望。 　　迟念之前背剧本的时候，没觉得这里有问题，她反而觉得有这一段挺好的，因为这表明卓然无意于把陈罔市塑造成一个完美复仇者和无瑕疵的受害者。 　　可到拍摄的时候，迟念却根本演不下去，NG了特别多次，卓然还以为她是演这种戏害羞进入不了状态，专门给她讲戏。 　　卓然坐在迟念身边侃侃而谈，“陈罔市是羞耻的，但是她又难以抗拒愉快和幸福感，所以她会在这个过程中流泪，我希望能表现得动人一点，动人的脆弱感……” 　　迟念听着卓然那种兴奋的语气，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她想打断他的话，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 　　她不耐烦地问卓然道：“你为什么安排这场戏？陈罔市跟赵致远发生关系是为了什么？” 　　“从逻辑上讲，一是为了给赵致远后来为陈罔市的案子承受巨大风险，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做一个解释。二是通过这次关系发生，让陈罔市明白她其实不爱她的丈夫，杀夫和后来的辩护都跟这场戏有关系。” 　　“可我觉得陈罔市不会这么做。” 　　卓然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女性会在被家暴后，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性发生关系，以求得安慰或者别的什么，但是我确定陈罔市不会这么做。 　　她直到杀人以前，她都没有对生活彻底投降。卓然是你在享受这场清洁戏的快感，那种因为羞耻禁忌而愈发激烈起来的快感，而不是你拍的这个女人有快感。男人和女人对性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女人即使爱某个男人，她在痛苦的时候想要的，也不是这个。” 　　迟念说话时候的表情很坚决，卓然辨认出了这种坚决，他颇为开通地说道：“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咱们就先停一停，这场先放着，晚上开个剧本会讨论一下。” 　　迟念却没有如卓然想象的那样接受这个提议，而是说出了更大的麻烦，“我觉得不只是这一场的问题，卓然你真的了解陈罔市么？” 　　卓然睁大眼，似乎有些没理解迟念想说什么。 　　“迟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卓导，你其实对陈罔市不感兴趣，所以你也不了解她，你感兴趣的是家暴这件事，你更感兴趣的是对人性丑陋的揭露，对制度和社会问题的嘲讽。” 　　“可我们的电影不就是在讲这个么？我们讲的就是家暴导致的谋杀，而女主角最终走向杀人，要靠不道德的手段来脱罪，不就是因为她走投无路？我们展示她走投无路的原因，这必然有社会批评和讽刺，我们拍得就是一个社会问题。” 　　卓然觉得迟念有些莫名其妙，他理所当然地为他自己辩护。 　　迟念却没有被他说服，反而轻摇了摇头道：“不对，我们拍得是人，一个个独立的有自己内心世界的人，人不该是或者不只是表达创作者观念的工具，这几天拍下来，陈罔市只是一个被殴打的妻子，她只负责展示悲惨，她不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她是一个工具，你手里的工具。” 　　卓然觉得迟念有些魔怔了，可他也隐隐地察觉到迟念在触及某种东西，他潜意识里拒绝细想迟念触及到的究竟是什么，嘴上则耐着性子跟迟念交流。 　　“她有啊，她怎么没有，她喜欢赵致远，她因为反抗所以杀了不让她走，拒绝跟她离婚的丈夫，她戏耍了要她付出不对等代价的法律，她寻求她的正义。” 　　迟念又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不是谋杀后发生的事情，对于陈罔市来讲，最重要的事情在谋杀发生以前已经发生了，卓导你感兴趣的，你强调的，是谋杀发生后个人跟外在所有不公义的对抗，说白了，你是要借家暴表达你对社会的看法，你对人性的看法，而谋杀之前的所有东西，都只是为了让这次对抗积累足够的正义性。所以你要榨取陈罔市的悲惨和无助，你要赵致远成为她的希望，然后让她丈夫毁灭这种希望。除了有助于让陈罔市走向极端的因素外，你对别的，都不敢兴趣，因为那些东西是无关紧要的，是细枝末节。” 　　“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个找事儿的公知，专门爱以揭露黑暗的名义搞定体问，感觉我成了个反派人物。可我国的家暴问题症结就在于此，难道我们不应该讲述么？我们确实需要唤醒更多的人关注这个，声讨传统看法和不可理喻的容忍者，展示公权力对家暴受害者保护上的不足。” 　　“你说的这些一部纪录片就能做到，在这方面非虚构作品比虚构作品更具有力量，我之前为了电影查了很多案例，有很多比我们在拍的这个虚构故事更能展示你想要表达的观念，而且它们还因为是真实的，更加具有说服力。” 　　“但是电影更具有感染力，传播面也更广。” 　　“仅止于此么？因为它是最强有力的传播手段，我们让观众直面家暴的动态过程，然后引起他们比看到社会新闻时更加强烈的愤怒感，一部宣传片？然后因为题材足够社会性，政治性，只要技巧足以支撑表达力度，没准还能拿个奖？我要是运气好，因为如实展现了女性的悲惨境遇，没准能拿到某个电影节的影后？” 　　迟念语气里的嘲讽是如此明显，让卓然无法忽视，他很不喜欢迟念对他的挑衅，于是回击道：“既然你这么看不上这部电影的诉求，那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部电影总体该表达什么，但我知道我想要陈罔市在电影里成为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活人，我希望其他角色也是这样，卓导你敢不敢拍人性和社会的复杂，而不是只是人和社会性的丑陋？” 　　“你要玩你跟屠子肃玩过的那套把戏了么？在《螳》的身上重演一遍，把一切推倒重来。”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是我的本能在退缩，我刻意不让自己想这个，因为我不知道不像你想的那样拍我们该怎么拍它，可我觉得……” 　　迟念狠狠心，强迫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口，“我觉得这部戏核心出了问题，推倒一块多米诺骨牌之后，所有的牌跟着一起倒了。” 　　卓然突然笑了，是那种因为愤怒而带来的冷笑，“迟念，你真的很没有自知之明，电影是建造，你能拆毁却不知道该怎么建造，不满足于建造一栋水泥质地但坚固的五层楼，想要一栋不明材质的十层楼，你手里只有建楼的材料，也就是你的角色，可你根本不知道架构是什么，你只是对你的材料要被拿去盖五层楼而委屈，你觉得大材小用，你不是那些能坐而论道的影评人，作为演员你是建造者，没有实际创作以前，我们可以借一个概念飞得很远，但是创作开始以后，你会发现坚实的结构和材料才能让你创作出作品，不然就会制造出一个烂片，文艺片里的烂片不比商业片里面的少。” 　　“我知道我像伊卡洛斯，飞得太高的后果是粘合翅膀的蜂蜡被融化掉，然后坠海而亡。 　　有无数不成功的文艺片导演干过这种事，他们没有足够充沛的积淀，天赋还有技巧，却试图表达过于复杂过于深奥的东西，最后只是让他们自己显得很可笑，谁都看过伯格曼、安东尼奥尼、塔可夫斯基、基耶洛夫斯基……可这不代表知道了他们的厉害之处，看懂了他们的电影，就能拍出跟他们相同水平的东西，看懂跟能做到是两件不同难度的事。” 　　“你既然这么清楚，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留在自认为的能力范围之内，因为我不想做个二流货色。” 　　“那你的言下之意就是我是个二流货色？因为在你眼里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拍下去，《螳》就会是部二流文艺作品，即使它具有高完成度，即使它可能获奖。” 　　“卓然，你敢否认你在讨巧么？《螳》不会让观众愉快，但是它符合电影节的胃口，它投影评人所好，文艺作品一旦献媚，讨巧，具有过强的社会性、政治性、目的性，不管它多么成熟流丽，它最多就是个二流货色。” 　　迟念打量下卓然的脸色，并没有结束自己的话，而是破罐破摔道：“对，我就是想说你自己骗自己，你本能看到更远更深的地方，可是你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处理这个层次的问题，所以你又走回来了，而且你这次选错了题材，你不该让一个女人做主角，因为你压根就不懂女性，卓然，你说你母亲也遭遇过家暴，你小时候被你爸爸随意体罚，可你妈妈在你心里是作为母亲存在的，你不懂作为女人的她。 　　你是有过很多段感情经历，但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就会懂得女性的。 　　如果你想当个二流货色，如果你甘心当个二流货色，那你就按你想的拍，随便去哪里找个有天份，还没成名，对你的情感里混杂着倾慕仰羡爱恋，对表演有兴趣，对艺术电影圈充满向往的小姑娘来继续玩你的皮革马利翁游戏，如果运气好，她在被摧毁的时候同时被你塑造，就像雕塑作品那样，然后你们俩可以沉醉于“地母”“缪斯”“纯洁的少女”这类令人作呕的男性眼里几乎是永恒的女性印象。 　　还有，我其实特别想吐，就在你刚刚给我说要陈罔市在赵致远床上表现出动人的脆弱感的时候。” 　　卓然努力地维持住了风度，他有些愠怒地问道：“所以我们之间的矛盾是必须有一方做出彻底性的退让对么？” 　　迟念闭上眼，她知道她有些太暴躁了，情绪有些失控，她本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跟卓然讨论这个问题的，但是她任凭她这段时间积累的不良情感发泄在了卓然身上。 　　可即使她能做到更委婉，更柔和，也无法掩饰她跟卓然的矛盾是很深层的，她想要就是一次推倒重建。 　　作为一个演员，她凭什么要求导演按她想的那样拍，她想的就真的是对的么？ 　　可迟念说完这些话，也有种解脱感，最差也不过她跟剧组散伙，她会全额赔付剧组的损失，跟卓然交恶就交恶。 　　这种想法非常任性，可她这样做，不会辜负陈罔市。 　　最重要的，是陈罔市，不是其他的现实利益权衡。 　　第115章、第七天 ... 　　副导演小黄是卓然新找的，对于剧组目前的状况忧心忡忡，很怕导演和女主角的冲突导致剧组散伙。 　　按理说，一部电影没了女主角其实也能拍下去，再找一个就是了，只要导演肯坚持，制片人肯给钱。 　　可《螳》不一样，没了迟念，这电影就得停工。 　　可除了他，剧组里跟卓然打交道久了的工作人员好像都不太担心。 　　他们白天吹着空调在酒店里推麻将打扑克，晚上就趿拉着凉拖，勾肩搭背去夜市上找个大排档喝啤酒侃大山，喝到12点，准时散摊回酒店。 　　卓然也不管他们，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酒店房间里，也不知道到底在干嘛。 　　小黄实在忍不住，找个独处机会问摄影师杜屏。 　　杜屏在摄影师这行里是腕儿，拿过不少摄影奖，可他本人卖相不好，老头衫大裤衩懒汉鞋，中年人的体型发福脑袋谢顶一个没拉下，听完了小黄的担心，只是呵呵一乐。 　　“有什么可担心的，要么他俩有一个服软，咱们继续拍，要么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小黄更愁了，“哥，我好不容易才进组，这要散伙了，我图什么啊？” 　　“你别怕，老卓这人在拍电影以外的地方还挺有良心的，他不用你，也能把你塞别的导演组里混口饭吃，而且不拍好啊，省的再折腾疯一个。” 　　这话就涉及剧组里大家都不爱提的东西了，倒不是他们文艺工作者都迷信，而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觉得犯忌讳。 　　“那要拍呢？” 　　“那肯定是老卓服软了，嘿，我跟他从小混到大，没见他吃过几回憋，这老小子以前太顺了，就该有个人治治他，天道好轮回啊，以前他可着劲骂我庸俗，现在轮着他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迟念这丫头真够劲。” 　　“就不能是迟姐服软？” 　　“小黄，你信哥不？” 　　“信，我哪能不信您呢。” 　　杜屏伸出两个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睛指了指，“你哥我就靠这双眼睛混饭吃，除了拍景儿，更多时候是在拍人。 　　这次，迟念比老卓把得住，老卓要一意孤行，那迟念就敢撂挑子。 　　可老卓呢？ 　　没开拍的时候，他就跟我数日子，抓心挠肺的，迟念拍《潜渊》那70天拍摄期，他愣是画了三版分镜头，开机以后天天晚上搁我屋里看拍摄素材，一边看一边跟我夸迟念。可他夸有啥用呢，现在是他满意人家，人家不满意他，大快人心啊，他卓然也有今天。” 　　事实证明，杜屏说的是对的。 　　卓然把自己锁屋里锁了一个礼拜后，终于出来见人了。 　　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迟念，要跟她再谈谈。 　　卓然的这一周过得很煎熬。 　　迟念离开第一天，卓然想的是爱谁谁，他才不伺候呢，他生下来就没受过这份气。 　　迟念离开第二天，卓然接到了屠子肃的电话，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回事，卓然大吐苦水，吐了半天才察觉到屠子肃目的不纯，在他讲以前就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经过，打电话除了安慰他，还是来探他口风的。 　　迟念离开第三天，卓然开始重看迟念离开之前拍的表演素材，他发现自己再烦迟念跟他摊牌时候的那份刻薄，也没办法讨厌镜头里的迟念。 　　迟念当初为了让他重启《螳》，曾经给他发过自己的表演素材，迟念在五分钟的独角戏里演了三个人，陈罔市的母亲，陈罔市自己的主人格和副人格。 　　她毫不掩饰地在炫技，陈罔市的母亲跟陈罔市是两个人，反而比较好扮演，叫卓然觉得惊骇是主人格和副人格转化的部分，迟念没把两个人格处理成反差极大的那种影视剧常见情况。 　　她展现出了一种活生生的渐进式的分裂过程，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是如何做到的，可这件事就是发生了，在他的眼前，他看见陈罔市身上在逐渐生成另一个人格，不是并列的两棵不同种类截然相反的树，而是一棵树上生发出另一茬枝桠。 　　她没有给副人格起名字，两个人格都清楚自己是陈罔市，有相同的人生经历，可她们两个就是不一样。 　　有多少女演员能做到这样？ 　　卓然不知道，反正他只遇到了一个迟念。 　　必须抓住她，这就是卓然当时的信念。 　　而开拍之后的所拍到的镜头，还未处理人格分裂这块内容，只拍到了“解离”。 　　这是个专业的心理学术语，解离症状又称为癔症性精神症状，是指患者部分或完全丧失对自我身份的识别和对过去的记忆，而表现为意识范围缩小、选择性遗忘或精神暴发等。 　　这种症状是由于明显精神因素（如重大生活事件，内心冲突、情绪激动、暗示或自我暗示）和作用于易病个体所导致的。 　　人格分裂是解离症的表现之一，不过按剧本的安排，剧组拍下来的是解离过程，为了抵抗暴力式的婚内强/奸，陈罔市意识解离的过程，她为了抗拒这种痛苦造成的伤害，大脑保护她精神超脱于肢体之外，以第三者视角观察在床铺上交缠的身体，观看一场纯生物性的交/媾。 　　直到迟念离开，他们还没拍到卓然期待着分裂人格场景，他把这些放在了后面，因为这些场景的拍摄，对导演来说会是一场盛宴，他想要放在最后享用。 　　可即使没有这种炫技，迟念已经拍完的素材，还是让卓然觉得难以放手。 　　错过了迟念，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另一个合适的女主角。 　　真的就此停手，去做他的酒吧老板么？ 　　卓然知道他不甘心，他之前退休，一方面是因为愧疚，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他找不到敢演能演这个角色的人了。 　　他付出的代价如此巨大，所以他不能忍受一个不合格的女主角，然后让不合格的表演毁了整部电影，陈罔市的戏份太吃重了，如果表演者支撑不起来，再好的拍摄技术，再强的剧情冲突，再尖锐深刻的电影主题，也会被毁掉，成为不伦不类的瑕疵品，卓然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可项目依然失控了。 　　她在挑战他。 　　迟念离开第四天，写了剧本的刘向东给他打了电话，开口就说他也被迟念骂了，骂他跟卓然都是直男癌。 　　卓然问：“你怎么回她的？” 　　徐向东沉默了一分钟，才道：“迟念离开剧组当晚就已经跟我谈过了，我想了三天，我觉得她说的对。” 　　卓然头大如斗，有些烦躁，“那你现在是背叛了我，站在她那边，支持她胡闹？ 　　老刘，我不是不讲道理，我难道不知道迟念的那种感觉更高级么？可如果不按现在这样拍，我们该怎么拍，这是个要落在实践上的问题，这是要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去拍的，如果我们没有一个结实的架构，最后得到的不会是一部完整的电影，只会是支离破碎的东西。” 　　刘向东很冷静，他讲道：“你希望的情形是你在下一场国际象棋，双方棋手都是你自己，演员就是棋子，你要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棋局出来，一次漂亮的自我博弈，你以为迟念会是最强的那个棋子。 　　但是现实是你拥有的不是界限分明而又坚固结实的棋盘，你只是编织了一张网，需要比网孔大的存在才能留在网里，让你捕捞到一些东西，你下了三次网，才收获了迟念，可当你把网平整开来，你发现她的质地太重了，这张网在严重下陷，甚至会因为网的质量不够好和迟念的尖锐使得这次捕捞徒劳无功。 　　如果说前两次是鱼太小，那这次就是鱼太大，渔夫不会因为鱼小被网漏过而遗憾，但他一定不想因为渔网的质量导致他错过捕捞大鱼的机会。 　　兄弟，哥传你一个经验，当你为了创作上的事而痛苦不安的时候，可能你已经走在要成的路上了，坦白地告诉你，我现在很嫉妒你，你要放过引起你这种痛苦的迟念，你就是个sb。” 　　“你为什么要嫉妒我，这部电影也是你的，剧本是你跟我一起谋划的，甚至很大一部分就是你写的，所以才有你挂名，现在这个状况，原本的剧本就是你说的网，它不够结实，我们需要重新织一张，你打算就干看着？” 　　“我要拍《如诉》，而且我们都是拍文艺片的，那本打印出来的剧本重要么？重要的是我们脑子里那本剧本，哪次不是到最后改的面目全非？你不过是想拖我下水。怎么？怕赔上一世英名？想找个人陪绑来增加安全感？” 　　“哥~” 　　“大老爷们，恶不恶心，我同意你在我的拍摄休息时间打我私人号码。” 　　如是，卓然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 　　可他没立刻联系迟念。 　　因为，因为…… 　　他卓导难道不要面子么？ 　　又犹豫了两天，等到了宋衍的电话，宋衍没他联系方式跟他也没交情，双方属于听说过对方名字和一些事儿，但不能算认识的关系。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寒暄几句，说些没营养的客套话，拐了几个弯子才说到正题上。 　　宋衍没讲卓然希望听到的消息，而是先跟他要了个承诺，“我不介意卓导跟念念说我联系过您，但是我希望卓导不要跟她提起我接下来跟您说起的东西。” 　　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卓然心想，嘴上则承诺道：“好。” 　　反正他又不会因此损失些什么。 　　“如果是我个人的意见，我希望念念不要回去。因为她在害怕。” 　　害怕？ 　　连他这个导演都撅了，迟念还有什么可怕的？ 　　卓然真是听得一头雾水，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宋衍的声音听起来是冷静而慎重的，也是悦耳的，卓然有些分心地想到对方还有一层歌手身份，声音果然好听，很难让人反感。 　　“念念进娱乐圈以后，其实性格有些变化，她比进娱乐圈以前要活泼，放肆一点，我个人比较喜欢这种变化。” 　　那岂止是放肆一点？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陷在爱情里的男人都是选择性盲聋哑患者。 　　迟念的外号和事迹，卓然又不是没听过，而且迟念前几天才在卓然面前验证她的不驯。 　　“我知道卓导可能在想我这种说法很委婉，或者干脆觉得很不客观，但是我请您相信我，念念本人正常状况下不会是她离开剧组那天的状态，她本人性格其实是非常会权衡利弊，绝大多数情况下都非常冷静，她即使表现得很刁蛮，自我中心，没情商，那也是一种策略，而不是单纯地发泄脾气。” 　　卓然觉得有意思了，不过他倒不觉得宋衍在骗他，因为在酩酊劝说他的那个迟念，确实比较符合宋衍口中真正的迟念。 　　“所以呢？所以宋先生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呢？” 　　“所以念念在不理智情况下把她跟您关于电影的矛盾挑明，并且没有留在剧组，而是直接选择离开是不正常的。AG宣传部花了大力气才把有关念念跟您闹矛盾的消息压住，念念的航班消息很容易就能被拿到，以念念的习惯，在拍摄期离组本来就惹人怀疑，而且您跟她谈话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着人。” 　　卓然眉头皱起，宋衍话里的意思是他的剧组里有人往外传或者干脆是卖消息？ 　　不过这不重要，电影剧组其实很难做到不成为一个漏风的筛子，工作人员太多了，即使是三令五申，在现在这么发达的通讯手段加持下，透露风声太简单也太容易了。 　　重要的是为什么宋衍觉得迟念反常。 　　卓然摸了摸他好几天没刮过的胡茬，支吾一声，示意宋衍继续往下讲。 　　“所以我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了问题，尽管她努力掩饰，也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她的问题，她尽力说服她自己，她是在忧虑电影，忧虑没办法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不能演活陈罔市，所以她才直言不讳，她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她才要直接离开。” 　　“既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你又发现了什么呢？” 　　“她在害怕，她在害怕演她想要的那个陈罔市，她喜欢她，但是她也怕她，她为您不尊重这个角色而感到愤怒，可她知道您没把握按她想要的那样来的时候，未必没有几分解脱感，她找到一个正当的借口停下来了。” 　　卓然听着宋衍的话，脑子里有些乱哄哄的，走马灯一样，想着大脑里有关迟念的一切。 　　他之前光顾着兴奋了，他忘了陈罔市这个角色的负面力量，这个角色的黑色内核。 　　以前的两个女主角觉得难以忍受，跟她们年龄相差不多的迟念就不难了么？ 　　她的确看起来更坚强，可她也比另外两个人更深入。 　　他想起迟念对他的那些声讨，她说她想吐。 　　即使是按迟念思路，这个故事也不会拥有救赎和温情，也许只是更加残酷，《螳》就是在拍一个女人被毁灭。 　　迟念如此深入地扮演陈罔市，她当然洞穿了陈罔市的命运。 　　卓然开口，却没有提起这些思考，而是问道：“宋先生，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不想要我跟迟念说起这次谈话的内容了，你的眼太尖了。” 　　作为伴侣，眼光太锐利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那也许意味着另一方不会拥有什么秘密，不但没有秘密，而且有一个人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还要多，也挺恐怖的。 　　宋衍却在电话里笑了。 　　“不，我只是怕她知道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我们俩个看对方，都是如此。” 　　卓然没有觉得宽慰，他只是从替迟念觉得恐怖，变成他自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了。 　　要有多强烈的爱情荷尔蒙才能抵消这种洞察力带来的深刻呢？ 　　迟念跟宋衍在一起有段日子了，目前看起来也没有分手的迹象。 　　太奇妙了，卓然心想，他原本觉得迟念和宋衍是那种典型的娱乐圈情侣，因为外在条件吸引和相配，性格又算合适，所以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 　　现在看起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卓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直指核心，“宋先生说明了迟念在害怕什么，也说以您个人的想法，您希望她不要回来，可这样说，往往会带来一个但是，但是什么呢？” 　　“但是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想演好陈罔市的愿望大于她的恐惧，所以我非但不会劝说她放弃，我还要尝试着说服她，让她回去，不然她会恨我的，也许现在不会，可总有一天会。” 　　“您不觉得这样有虚伪的嫌疑？而且您应该知道这个剧组之前发生过什么，您不担心事情重演？” 　　“我担心，可我同时也相信她。即使没有我的存在，她终究还是会选择坚持下去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宋衍顿了顿，用一贯冷静而低沉的语气道：“最重要的是我爱她。” 　　卓然觉得自己似乎文艺癖发作了，他居然从这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种汹涌澎湃的浪漫感，比那种柔情，动人语调更浪漫。 　　因为这个语气说明它的主人不是在情绪涌动不能自抑的冲动下说出口的，而是在理智占据绝对主动权，在严肃而缜密地对自己的感情进行全方位审视以后给出了一个不容否认的结论。 　　他爱她，所以对她抱有信心和尊重，所以他不能替她做选择，在看穿她的恐惧之后，明白要承担的风险之后，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帮她走回到她想要的那条路。 　　“所以，不管你们最终能否拍摄出一部更好的电影，我都要送她回去，我希望这件事可以尽快发生。” 　　卓然感受到了那股决心，他想起了刘向东和屠子肃的电话，这两个知情人，其实意见是一致的，他们都想要让这个项目继续，同时也都希望它不至于当下成熟的这个版本。 　　其实他跟迟念都足够幸运和幸福，尽管这两样东西目前唱起来是苦涩的，吞咽下去，也许还有某些后遗症。 　　第七天，卓然联系了迟念。 　　“我不知道该怎么拍，你也不知道，那么，我们就从不知道开始吧。” 　　第116章、分析会 ... 　　迟念回到剧组的时候，很多剧组成员认为也许会有一场好戏看，比如导演跟主演进行一次形式上的公开和解。 　　可事实上却没有发生任何事，迟念刚到剧组，就被卓然叫走开角色分析会，卓然说话的语气很平常，什么也听不出来，他表现得像是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次角色分析会，集中了整部电影的所有演员。 　　但是迟念并没有得到发言机会，因为卓然开头就说：“迟念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她不同意我之前对陈罔市的角色塑造，所以这次迟念你不用说了，等下我们两个单独聊。 　　我之前给大家分别发了短消息，既然都来了，那就表明都看到了，你们对自己的角色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吧，是觉得之前那样拍可以呢，还是有不同的个人意见？” 　　卓然说完，却没人应答。 　　演员们要么低头不语，要么偷偷张望打量别人。 　　这种相顾无言的气氛维持了有两三分钟，终于有人出声了。 　　“那个……” 　　是个女人的声音。 　　大家都朝声源方向望去，说话的女人在电影里演陈罔市丈夫的二姐。 　　真名叫贾燕。 　　迟念用了好几天才恢复的左脸，就是跟她对戏时被她打的。 　　贾燕是演话剧出身，因为长相一般，运气也一般，入行多年没演过主角，总做绿叶，她的职业生涯跟明星这个词不搭界，演戏就是演戏，只要价钱合适，雷剧烂剧的活儿也接。 　　挑头开口的人居然是她，让大家不免有些意外。 　　因为像贾燕这样的绿叶，算是靠人脉关系吃饭的，挑人的副导演要的是能圆满完成戏份，不出头不挑事的配角，最好让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哪有功夫跟个戏份不多的配角磨磨唧唧。 　　所以绿叶们为人处世大都比较圆滑，当好背景板拿到该拿的工资就行了。 　　贾燕自己看起来也有点不自在，可她还是努力坐直身子，看着卓然开了口。 　　“卓导，我觉得二姐这个角色不该这么泼辣，我跟小迟老师对的那场戏，大家都说拍得好，当时拍完，我自己也觉得好，后劲大的很，可这场戏跟二姐这个人吧，对不上路。” 　　卓然听了，眼里有了几丝兴味，跟贾燕说道：“你可想好了啊，要是没了这场戏，你这个角色，出彩的地方可就算没了，这是场爆发戏，你不会不懂吧。” 　　贾燕点头：“我懂，我知道它难得，可是逻辑不通，二姐这个角色，她在她家里算是个体面人，经济水平不错，她自己也有工作，家庭也稳定，所以她泼不起来。” 　　说罢，贾燕自己摇了摇头，又否定道：“不对，她是可以不要体面的，但是她不会为了她弟弟的死不要体面，法庭那场戏，陈罔市老公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事发的时候也许会失态，可是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这种伤痛无论怎么样，也该有所平复了。” 　　“这可是亲弟弟，杀人凶手又有可能因为精神病而不受惩罚。” 　　卓然点出了冲突戏的背景。 　　“可二姐有自己的家了，除了逢年过节碰面，平日里联系并不算多。 　　卓导，你可能不知道，女人亲娘家，想回娘家，最惦记的多半还是父母，兄弟姐妹之间再亲近，一旦各自成家，属于兄弟姐妹间的亲密感是会变薄的。” 　　“嗯，你继续说。” 　　贾燕咽了两口唾沫，继续组织语言道：“弟弟死了，二姐当然是愤怒的，因为她亲弟弟被人谋杀了，这个凶手还是她的弟媳。 　　除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应该还有一种耻辱感，娘家发生这种广为人知的杀人案，她的左邻右舍，同事朋友们都会在明里暗里讨论，说闲话，而我们国人是不喜欢家务事被放到光天化日之下讨论的。 　　她的弟弟是个家暴男，她弟媳因为不堪忍受而成了小城爆炸性新闻的女主角，成了凶手，这对她就没有影响么？ 　　想也知道大家会怎么议论。 　　“就是她家哦，她弟弟被她弟媳给杀了” 　　“为啥呢？” 　　“打老婆打的太狠了，人家受不了就拿刀子把他给捅了。” 　　这种耻辱是不可能被快速洗涮掉的，只能靠时间，等大家逐渐淡忘这件事，才能不再反复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所以她会因此更恨陈罔市，这是一种简单的心理机制，如果不是陈罔市把她弟弟杀了，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可她同时也是个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 　　她弟弟家暴对不对？ 　　她又没疯，肯定知道家暴不对的。 　　她以前也许还劝过，拦过。 　　也许陈罔市的丈夫在姐姐眼里还是个好弟弟，他在不喝酒，心情平和的时候也向姐姐承诺过，他以后不打了。 　　可生活里的承诺多半都是没有什么力度的，轻飘飘的，并不作数。 　　他还是会打陈罔市，粗鲁地对待她。 　　她能因为这个事情就不认这个弟弟么？还是要因此跟弟弟大吵大闹，拿姐弟关系威胁他？ 　　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爱是有等差的，她跟陈罔市远不比她跟自己弟弟亲近。 　　所以她只能把这件事当成生活里的一桩烦心事，她要烦的事情太多了，也许她自己的婚姻也是千疮百孔，她的工作占据着她大部分的精力，她这个年纪，应该有孩子了吧，她要把最好最温柔的那份爱给她的孩子。 　　直到她弟弟死亡的消息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她妈因为儿子死了而寻死觅活，家里亲戚没有谁不觉得这件事晦气，她因为有了自己的家庭，不会像她妈那样爱着她弟弟，她知道她弟弟也有错，可这种错误至于赔上她弟弟的命么？ 　　她的恨意没有深刻到一定要让陈罔市赔命。 　　她不能说她不太赞同她妈的一定要陈罔市被判死刑的意见。 　　这是一种亲人间相处必须有的策略和决断，她不能说出她隐隐感觉到的那些东西。 　　因为她妈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仇恨遮蔽了一切，她妈不会像别人那样觉得她儿子要为自己的死负责任，她只会想不就是打你了，你打不过该不会跑？你离婚呀，以前的男人打老婆打的才凶呢，不照样过一辈子，也没见谁把自己男人杀了。 　　杀人偿命，天地公理。 　　她妈必须要靠这个念头来使自己的痛苦得到补偿和慰籍。 　　二姐心里明白她妈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不能劝，而且她也是爱她弟弟的，她记着他的很多事，人死了，不好的地方也都烟消云散了，只记得好了。如果她原宥陈罔市，她是不是就是在背叛她弟弟？ 　　她要是不坚持死刑，她是不是就是在背叛她母亲，背叛她的家族？ 　　二姐算是个坏人么？ 　　她本本分分活了三四十年，不掐尖不挑事，与人为善，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她确实偏心眼，她孩子比丈夫重要，她自己的小家庭比娘家重要，她的亲人比外人重要，可她看见惨事也心痛，该心软的时候也会心软，看个韩剧都能看哭。 　　二姐这样的中年女人，生活里很普遍，也很常见，还算是好相处的，不是喜欢掐尖挑事那类最讨人嫌的。 　　想归想，有所意识归有所意识，可她不能站在她亲人们的对立面，更何况她自己也确确实实不想站在陈罔市那边。 　　但她也不会过于愤怒，这件事不会让她像她妈那样痛苦，所以她在法庭上冲过去打陈罔市，是不合理的。 　　这里我觉得更像是作者或编剧在故意制造戏剧效果，这场冲突戏让我觉得违和感很重，太刻意了。” 　　贾燕把这一大段话说完，只觉得口干，可她又觉得这种时候当众喝水不太好，只好干巴巴地补充一句：“卓导，我说完了。” 　　卓然还没有所反应呢，迟念就带头鼓起了掌。 　　原本只有迟念一个人拍手，不过几秒，其他人也跟着拍了起来。 　　其他人里，包括了卓然。 　　这下，倒搞得贾燕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鼓完掌，卓然四下看看，问道：“还有没有人要说。” 　　演男一号赵致远的男演员牛振拿着手里剧本扬了扬，“我想说两句。” 　　他在卓然的处女作里就演的是男一号，也是演话剧出身，不帅，但意外地上镜，打眼一看就“有戏”的电影脸，卓然获奖那年，他也拿到了影帝提名，无奈对手实力强大，没争过。 　　牛振比贾燕要自在很多，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才道：“我觉得赵致远的身份设定还有人物性格，有点问题。” 　　卓然听了，心说：好嘛，身份和性格都有问题了，那能是一点问题？ 　　一个个的都跟迟念学坏了。 　　牛振听不到卓然的腹诽，侃侃而谈道：“我是这样想的，赵致远为什么要帮陈罔市呢，为什么一个当年不敢于承认课外书是自己的，而让陈罔市被班主任罚站并施以言语羞辱的男生，会在这次事件里押上了前程，突然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百折不挠的毅力去帮一个高中同学，也许还算是初恋对象？ 　　因为时隔多年后的重逢里迸发了最纯真的爱情？ 　　一个有大好前程，见证了人性百态的精英律师会这么干么？ 　　一个当年会逃避，会懦弱的男孩，也许在未来会有一时之勇，但是他的勇气和坚持无法支撑一场漫长又艰难的刑诉官司。 　　在陈罔市最美好的时候，赵致远都没勇气喊她走，在她已经在泥沼里被鸡毛蒜皮，家长里短改造成一个愈发平庸无趣的主妇的时候，他反倒比当年更爱她？ 　　我们是在什么九流女小说家的爱情罗曼司里？ 　　同时，我也觉得他俩不需要上床，赵致远如果跟她做了，而不是想要把青春里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封存，他就落了下乘，赵致远可以在别的地方有缺陷，但是不能在这个地方。 　　比如他是律师啊，不是都市剧里的律师，而是现实里不时会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律师，他收入还算可以，那就不是那种带有某种理想主义色彩的公益律师。 　　最重要的是，除了陈罔市给他的刺激，需要给赵致远一个原生动力，基于他自己本身而非来源于他人的动力，而且我觉得赵致远在整个案子的办理过程中，应该有犹豫，徘徊，狐疑，甚至是退缩，因为他是个抹去了不说全部起码是大半理想主义的成年男人。” 　　牛振说完，陆陆续续又有其他演员开口分析自己的角色。 　　这让角色分析会开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晚上七点多才散。 　　吃了晚饭，卓然喊迟念单独聊聊。 　　剧组租了一整栋老式筒子楼，不高，只有四层，一层两户。 　　剧组设备平时就放在一楼，卓然就跟迟念脱离大部队，坐在一楼东户的客厅里聊。 　　正是热时候，各处门窗都开着通风散热。 　　卓然提着一只绿壳暖壶给他自己和迟念一人倒了一杯凉白开。 　　边倒水边说：“这一下午给我整够呛，名为角色分析会，实则导演批判会。” 　　迟念面对这种只有她跟卓然两个人的场合，其实内心是有点尴尬的。 　　压制住心里的不自在，迟念开口道：“可这也是好事啊，证明大家对角色都是有琢磨的，一部电影不就是要同心协力才行么？” 　　卓然承认这一点，“想拍好电影，是得同心协力。” 　　放下暖壶，又把水杯递给迟念，卓然才坐下来，拿了根烟在手里。 　　“来吧，让咱俩都放下抵触心理，好好聊聊。” 　　玻璃杯盛着凉白开，拿在手里凉凉的，迟念没看卓然，只专心低头看杯子。 　　她问卓然道：“卓导，我问个比较冒犯的问题，你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么？” 　　卓然摇摇头：“没有，我没结过婚，这辈子也不想结婚。” 　　“那你父母的婚姻呢？” 　　卓然露出一副回忆的神色，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小时候我爸老打我妈，后来我上大学了，他俩反倒没事了，现在居然被人家觉得老两口婚姻幸福。” 　　“我也没经历过，可我见过，我父母离异，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 　　迟念用手摩挲杯子，缓慢地说道：“坏的婚姻，糟糕的家庭，不是一下子就破败掉的，像一个苹果，它从核心开始，逐渐腐烂，表皮还是丰美的样子，可内核已经散发出腐败的气味，可是当人们认识到的时候，往往已经是不可挽救的时刻，因为只有腐败蔓延止表皮，才会被察觉。” 　　“不错的比喻，你通过这个是想说？” 　　“我是想说，正因为我知道婚姻是怎么腐烂的，所以才反对你，因为你拍得不是腐烂的过程，而是在电影时间线上最早的地方，这个苹果已经腐烂了，然后你把腐烂的原因化约成一个，那就是家暴。” 　　卓然在听，他没有答话。 　　迟念继续讲道：“所以电影的故事看起来复杂，实则非常简单，通过家暴引出社会批判，可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么？我们用120分钟甚至更长，去表达一篇几千字社会新闻里表达过的东西？我们难道不应该抵达非虚构无法抵达的地方，表达那些此前没有被表达的东西？” 　　卓然脸上呈现思索的神色，他问道：“你觉得什么是无法抵达的地方？而什么又是没有被表达的东西？” 　　迟念斟酌着说道：“我觉得我们亚洲国家的很多艺术电影在展现人性和社会问题的时候，总是有种用力过猛的失真感。 　　也许第一次看会有很强的冲击力，毕竟展现的东西如此“真实”，如此丑陋，可回过头再看，会发现不协调，不知道是出于创作者的有意还是无意，电影里的人物总是在被异化。 　　看似是撕下生活里那层脉脉温情的面纱，通过一次重大事件逼迫事件涉及的每一方都展现出真实的丑陋状态，这个揭露人性和社会真相的过程，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完成角色跟剧情的异化。 　　殊不知，越是让人物丑恶，凶残，卑贱，就越会带给观众一种变相的安全感，因为现实生活经验告诉他们，他们很少或者甚至活到如今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这些角色成为了一个个特例，一个个奇观。 　　在亚洲观众那里如此，在欧美影展上，大概更是如此了吧。 　　为什么不去展现他们的正常呢？ 　　不管是亚洲人，欧美人，还是非洲人，基础的人性是一样的，我们要让别人看的到不应该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人性奇观，而是普遍的人性问题。 　　我们生活里的那些惨剧，在发生之前，在被知晓之前，那些有罪的人，在我们眼里是普通人，正常人。 　　在事件发生后，他们看起来也没有变成鬼怪，他们在有的地方被改变了，其余部分延续着曾经的观念跟认知模式。 　　就拿家暴来说，生活里的施暴者在别人眼里不是疯子，而是一个正常人，一个会时不时打老婆的“正常人”。” 　　卓然吸口气，对着迟念苦笑道：“你这是在要求大师级的表现力。” 　　不待迟念说话，卓然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按我们之前的构思去拍，那是把不同人的‘坏’放大来展现，他们成为一个又一个的‘坏人’，因为是坏人，所以不可原谅。 　　而在展现这种‘坏’的时候，人物被扭曲了，无意中因为创作需求，成为了人性奇观。 　　而你想要的，是展现人物的正常，正因为他们是“正常人”，所以才格外不可原谅，人类真正的懦弱和卑劣在这种时候才展露无疑。 　　就像今天曹燕分析里的二姐，比起原先的那个二姐，她更真实，社会新闻里会说死者家属强烈要求对杀夫的妻子处以死刑，却不会知道死者家属究竟在想什么，‘家属’两个字就足以涵盖一切，读者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他们妖魔化，觉得他们不可理喻，愚蠢透顶。 　　而如果我们能拍出曹燕分析里的二姐，她也许不再那么的‘坏’，她不再是妖魔化后的样子，可绝不会因此得到开脱，她是个正常人，所以她的选择在复杂里呈现出真实的人性，正是这种人性，是社会无法解决的症结，充斥着更深层的绝望和无奈。 　　二姐不仅是在陈罔市和弟弟之间选择了弟弟，而且也在弟弟和家庭之间选择了家庭，所以她无法有足够充沛的愤怒与情感。” 　　迟念听了不由地点点头，觉得卓然的理解了她的意思。 　　“我们要做的，不是给普遍困境一个确定无疑的答案，那就必然落了下乘，谁面对生活的时候能得到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简化是取巧的办法，一切都是这个社会/政体/制度的错，这就完了么？我们摧毁我们所提出的问题症结，这种困境就会消失无踪吗？ 　　如果我们的电影，让观众看完能轻而易举地去总结出一个结论，给出斩钉截铁式的解决办法，那我们就失败了。 　　生活从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也不存在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人类的社会问题就从来不曾被真正解决过，不幸的阴影永远跟在一部分人身后，我们唯一能做到的是让观众警惕它，避开它，而不是傻乎乎想：女主角值得同情，但我才不会是那个悲惨的主角，我比她勇敢，比她有主见多了。” 　　“这很难” 　　“这当然很难，我还要提出更难的挑战。我希望能有镜头用来展现陈罔市这个人的全面性格，她不止于痛苦，仇恨，欲望。她要有缺点和优点，有个人爱好，有……总之，她要有日常生活，在日常生活里这些东西被展现和揭露。” 　　“缺点……”，卓然点燃手里已经有些软塌的香烟，让迟念的话在脑子里回环往复。 　　“你不怕展现陈罔市性格上的缺点导致观众下意识产生一种感觉，觉得陈罔市处境这么惨有她自己的原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活该。” 　　“如果我演得足够好，如果你拍得足够好，那就不会。” 　　“这么自信？” 　　“如果我们回避掉这个地方不拍，那我们是在干什么？好的创作者从来不回避难以处理的东西。 　　参与社会新闻的讨论的时候，我们讲，受害者的缺点不应该成为她被伤害的原因，这句话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 　　可是当我们还原整个故事的时候，我们不能因此就去塑造一个‘完美受害人’，那是个假人，那是创作者的懦弱，他们不敢这么拍。 　　没有人是完美的，性格上的某种缺点的确会有可能在某几个关键时刻成为了悲惨结果的发生的原因之一。” 　　“那如果我们直面这种风险，我们怎样才能战胜它？” 　　“那就是通过我们的讲述，让观众理解这样一种观念。 　　主创们不是要说被家暴，有原因在陈罔市自己，也不是要说逃脱不了家暴，有她性格和见识上的原因。 　　展示她的保守、怯懦、犹疑、虚荣……所有不利于脱离困境的缺点，只是因为这些就是她人格的一部分所以被自然地呈现在镜头里。 　　我们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我们身上都带有各种自己察觉到或者未察觉的缺点，所以我们才是普通人，生活里会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我们并不总是在生活中取胜。 　　我们要展示的，是如果她没有那么不幸，缔结了一段悲剧的婚姻，她也许根本不会暴露出这些缺点，她也会是事件发生后的看客，也许就会是众人里分析某个女人为什么会被家暴的其中一个人，她分析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也可能会遭遇这些，即使想到这种可能，她也会下意识地觉得她能逃离，能及时止损。 　　我们要用我们的故事，用我们所有的技巧，去传递这种认识。 　　要抵达体谅的程度，而不是停留在只是引发同情的层次。 　　同情或者怜悯，都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要体谅与理解，像体谅自己一样体谅陈罔市，对她的故事，能有一种复杂的理解，像理解一个亲密朋友的不幸。 　　每一个还没有踏入某段婚姻的女人都是有危险的，都有可能遭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让她们在陈罔市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抽掉那个虚假的心理安全阀。” 　　卓然在迟念说完话后，用眼睛盯住了迟念，他直戳戳地看着迟念的脸，这种眼光带有一种冒犯的感觉，会让人不舒服，他似乎想要看见迟念面孔之下的东西。 　　“迟念，你快乐么？” 　　卓然突兀地问了个跟他们此刻的讨论并不相关的问题。 　　卓然很清楚，很多心理安全阀本质都是虚假的，但是卓然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它们的存在不可或缺的，那是幸福感和安全感的来源，一个人想要愉快地活着，其实是非常需要这些心理暗示的。 　　迟念听了这个问题，愣住了。 　　而后才笑道：“这几年，挺快乐的。” 　　她笑的幅度并不大，可卓然能感觉到她在说真话。 　　因为这种感觉，卓然忽略了迟念在短短一句话里添加的时间限制。 　　他让话题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思想性的讨论咱们说了不少了，下面谈谈实际操作问题吧，虽然想的挺美，可拍不出来那等于一切为0。你给我出了这么大难题，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解决吧。” 　　这下，迟念不好意思了，心虚道：“卓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表演科班都没上过，导演技巧那就更是不懂了。” 　　“我又没指望你跟我聊纯技术的东西，我们只谈拍摄内容。” 　　“那我就班门弄斧了。” 　　说到拍摄内容，迟念自咐还是有点干货的。 　　“跟战争，史诗，家国，历史……这些宏大题材的讲述者比起来，在某种意义来上，创作现代男女故事的讲述者是不幸的，因为题材太小了，发挥空间似乎非常有限，很难有新意，有奇情。有个词用来形容现代人的生活特别贴切，这个词叫——杯酒人生。 　　即使有风波，也不过是玻璃杯的极小规模的液体冲撞，举个典型的例子，似乎每个当代作家都写过出轨，不然呢，不然面对太平盛世，他们拿什么来当推动事件发展的那个‘核’？” 　　迟念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普通玻璃杯，里面的凉白开一口没动。 　　杯子被迟念拿在手里摇了摇，水面轻轻晃动。 　　“这种晃动，就是现代人生活里会有的冲突。” 　　卓然没有接话，等迟念继续说下去。 　　可他没有等来话语，只等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啪――” 　　那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凉白开溅到了他穿着凉拖的脚上，缓解了夏夜的燥热。 　　卓然挪了挪脚，抬头去看迟念，她这么做当然是故意的。 　　只见迟念用手指着已经四分五裂的杯子，说道： 　　“这种震荡，就是普通现代人能有的最激烈冲突，一个家庭，碎裂了，一个人，死了。 　　二流的叙述者会紧紧地抓住这个瞬间，因为它是故事冲突的最高点。 　　但是一流的叙述者，会延宕它，把注意力放在这条时间线之前，溯流而上，仔细观察人的世界，去试图还原那些别的叙述者无力讲述，无意讲述，甚至不曾发现的东西。 　　所以，我的建议就是――顺着杀夫这个举动，逆流而上，而不是把重点放在河流下游的黑暗地带。 　　重要的是展现这些细微却磅礴的东西，杀夫其实并不重要，它只承担一根稻草的作用，这根稻草让这个女人没有声息的崩溃发出声音，让苹果腐烂的消息凸现，但是它不需要被过度强调 　　果是必然的，但是最重要的是竭尽我们所能，要精疲力尽，展现那无穷多的因。 　　这些东西是只靠技术不能容纳的，要靠人的信念，表达的欲望，倾诉的真诚来推进，这是杰作所在的地方。” 　　第117章、逢魔时刻 ... 　　小黄觉得时间的流速可以因为人的感觉被拉长或缩短。 　　《螳》的拍摄进程就是如此，每天都不会顺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冒出头来，一场戏里只要有一个环节不对劲，哪怕只是某个道具摆放位置不对，都会被要求重拍，更别提表演上的事了。 　　剧组每天结束拍摄都会开讨论会，这种时候小黄根本插不上话，他能做的就是搬个板凳闭上嘴巴，然后仰望大佬们神仙打架。 　　演员们似乎被激活了，每次讨论会小黄都有听了忍不住想拍案叫绝的分析。 　　空气里迸发着看不见的灵感电火花，那是一次又一次的表演灵光在闪烁。 　　可这些精彩的碰撞却大多都会被弃置，前一晚刚让小黄大开眼界的人，第二天就可能卡戏卡的欲生欲死。 　　充分证明了从说到做的难度，再好的分析，一旦无法落实到实践上，那它就是没用的。 　　不对，也不能说没用。 　　虽然没有得到表演上的重现，可是小黄能感受到一种堪称玄妙的美好变化。 　　演员们在一次又一次尝试里让自己角色慢慢地“厚”了起来。 　　戏份没有增多，可一个个角色在监视器里看起来确实是“厚”了。 　　至于女主角迟念，她当然是小黄的重点观察对象。 　　小黄是听过迟念的名声的，跟卓然一个圈子的黎瑞达还有屠子肃都跟迟念合作过，他们都说过拍迟念的戏其实是很舒服的，她不会给导演制造不必要的麻烦，也很少需要讲戏，一条过是常有的事。 　　可在《螳》剧组，事情全然不是如此，整个剧组的演员里，迟念是ng次数最多的人，每个镜头都需要拍好几次。 　　有时候是卓然觉得拍的不对，有时候是迟念自己要求重拍，两个人经常处于剑拔弩张状态，刚开始还需要其他人介入来调和，后来他俩自己似乎习惯了这种冲突状态，吵完架就谁也不搭理谁，各自冷静下来之后就当之前没发生过争执一样继续沟通，沟通妥当了，就接着拍。 　　刚开始小黄根本搞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拍的不对，他看拍下来的素材，觉得根本没什么毛病，废掉真是太可惜了。 　　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小黄开始有点明白了，并且觉得以前的自己很蠢，在电影学院从纸面上学到的东西，跟实际拍摄过程中掌握的东西，截然不同，一种是可以讲出来的，具有明确逻辑关系的知识，而另一种是无法轻易用语言组织，但是心里懂得该怎么做的实际经验。 　　小黄不好说这两种东西孰高孰低，因为书本上交给他的是一种原理，而剧组教给他的是原理被抽象以前的东西。 　　他只能说在剧组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有所收获，有种踏实的感觉，虽然每天都很累，甚至有些烦躁。 　　迟念的演技很强，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跟其他人一起出现在监视器里，她永远能锁住小黄的视线，非常抓人。 　　但是他体会到迟念究竟有多强，是迟念通过一场独角戏告诉他的。 　　那是一场陈罔市在阳台上吸烟的独角戏，反复拍了三十多次。 　　从晚上七点多一直拍到十点多，就为了一个镜头。 　　如果没有进入整个剧本，就不会明白为什么卓然会不断要求重拍。 　　因为卓然要让他自己从未剪辑过的镜头直接体验到这个情景应该传递给观众的感觉，而不是通过剪辑，剧情铺排，甚至是背景音乐来制造那种感觉。 　　卓然当时在剧组咆哮道： “生活里你觉得一个女人寂寞，需要这种东西么？不需要，她只要在那里，你就能感觉到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我要体验，我不要制造。” 　　而一个人心里觉得寂寞，和能让别人感觉到这种寂寞，是两回事。 　　比起充满戏剧效果的激烈情感宣泄，幽微细腻的情绪更难以表现，同时它还需要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所以迟念ng了三十多次，她和卓然都在寻找这种感觉，以及感觉的表达方式。 　　小黄不知道迟念最后是怎么做到的，可她确实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最后一场，迟念拿着一只小板凳，靠着阳台的墙坐下来，从短裤口袋里拿出包装已经皱巴巴的软装烟，抽出一根衔在嘴里。 　　然后又拿出一只打火机，点着，蓝色火焰在空气里晃动。 　　迟念把嘴里的烟凑了上去。 　　红色的火星在夜里闪烁，迟念娴熟地吐了个烟圈出来。 　　烟圈逐渐消散，迟念却再也没动作了。 　　她坐在板凳上，头和背部靠着水泥墙壁，静静地看着月亮。 　　夏夜里有昆虫的合唱，远处夜行火车的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需要前因后果，不需要起承转合，她就只是坐在那里看月亮，你就能觉得孤独一点点从她身上渗透出来，组织成了越来越浓重的雾气，夏天的暑热被这雾气驱散了，皮肤上沾染了夜露的凉。 　　小黄在监视器后面，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胳膊，可他没摸到露水，他只摸到了自己因为出汗而变得粘腻的皮肤，这个夏天还是那么的热。 　　这场戏，小黄捕捉到了卓然一以贯之追求的拍摄感觉。 　　《螳》选在夏天拍摄，是为了追求高温之下沉闷与窒息感，这是全片的基调，灼热而黯淡的北方夏日，一个女人溺水前的绝望与挣扎。 　　而夏日里的刺骨冰冷，会带来强烈的温度反差。 　　陈罔市的溺水是在她一点点的降温中实现的。 　　其他演员演得再好，也无法传递这种夏日里的凉，他们被电影的基调吸附，传递的是那种溽热的感觉，黏腻而烦闷。 　　迟念则是在抵抗这种难以言喻的灼热窒息，逆向而行，一个人承担着传递反差感的任务。 　　今天一天只有一场戏，绝对的重头戏——陈罔市杀夫。 　　剧本一改再改，小黄听过好几次三方争吵，卓然，迟念还有存在于卓然手机里的刘向东。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保留剧本前置背景，杀夫的具体过程则由迟念自己发挥。 　　小黄想起这个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么大自由度，不知道得ng多少次才行，可能今天一天都不够用，明天还得继续。 　　杀夫戏在场记那里被安排为第五十场，而整部电影是53场戏。 　　背景是赵致远和陈罔市的接触被丈夫廖建国知道了，他在又一次买醉后动手殴打了陈罔市。 　　这一次廖建国下手格外凶狠，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接连不断，在用完拳脚和皮带后，廖建国不小心踢碎了酒瓶，他拿着碎酒瓶对准了陈罔市的脖子。 　　扬言陈罔市要是敢跟他离婚，或者干脆跟野男人跑了，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她，然后弄死她。 　　陈罔市看着似曾相识的碎酒瓶，一改往日挨打时的沉默不语，她表现得楚楚可怜，甚至所剩用不多的姿色似乎勾引丈夫。 　　这场危机在陈罔市的伏低做小之下似乎度过了，廖建国起了困意，走到客厅里去，躺在沙发上睡午觉。 　　而刚刚还一副柔弱驯善模样的陈罔市，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把目光放在了菜刀上。 　　产生于这种背景下的杀夫举动，小黄已经可以想象会是一场残忍的宣泄戏。 　　他看过资料，不少杀夫案的女主角，会在捅下第一刀后连续捅更多的刀来宣泄心中的恐惧和恨意，有的妻子甚至会进行分尸，手段非常血腥。 　　站在监视器，小黄等待迟念的表演。 　　卓然抱着胳膊，喊了声“action――” 　　———————————————— 　　廖建国在沙发上睡着了，发出了鼾声，她永远没法习惯他睡觉时的呼噜声。 　　他睡眠一向很好，喝了酒以后睡得会更死。 　　这给了她一种安全感。 　　陈罔市轻轻地拿起了切菜板上放着的菜刀，这是把木头柄的老式菜刀，刀柄因为常被人握在手里使用，又长时间跟厨房里的油烟共处而有了一层油亮的垢。 　　这刀其实不错，她用它用得很顺手，杀鸡剖鱼都利索。 　　陈罔市打量了一会儿手中的菜刀，把刀又放下了。 　　拿一把菜刀到客厅这事儿太奇怪了。 　　万一他醒了呢？ 　　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她没他力气大，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她从挂在墙上的筷子笼里取出了一把水果刀。 　　这刀刚买来不久，也蛮好用的，削皮挖核都能做。 　　陈罔市拿着刀走出厨房，厨房和客厅之间是被一条短短的走廊连着，中间过经过他们的卧室。 　　陈罔市在卧室门口停住了，她站在那里，正午的阳光把卧室照得很亮，北方无处不在的浮尘在光线里没有规律地漂浮着，而走廊则永远受不得阳光眷顾，陈罔市正好就站在这个屋子里最阴暗的地方。 　　她站了约莫有三十秒，然后挪动脚步又走回了厨房 　　陈罔市回到厨房，她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两个梨，还有四分之一个西瓜。 　　她把刀扎在西瓜上，然后端着西瓜和梨再度走向了客厅。 　　把水果放在茶几上。 　　陈罔市在丈夫的头所在的位置蹲下来，她静静地看着他，甚至有点温柔。 　　“老公” 　　她轻声喊道。 　　可是他睡得很沉，他一向睡得沉，喝了酒更是睡得不省人事。 　　回应她的，只有跟随着酣睡而来的粗鲁鼾声，涎水顺着他微张的嘴角往下流着。 　　“老公” 　　她又喊了一声。 　　他依然没有听到，他只顾着做梦。 　　陈罔市从桌上的纸筒里抽了一张卫生纸，拭了拭那已经淌在沙发上的口水。 　　可是没用，他还在睡，口水免不了是要继续往下流的。 　　就算他醒了，她把沙发套拿去洗干净，下一次他还是会在这上面睡觉。 　　打呼噜，然后流口水。 　　永远干净不了。 　　陈罔市叹口气，认命一般把卫生纸扔进烟灰缸，她多看了眼烟灰缸，那里面存有可疑的液体，混浊而粘稠，也许是痰跟鼻涕的混合物。 　　她继续蹲着看她的丈夫 　　这张脸她似乎有些不认识，像个陌生人。 　　也对，虽然跟着他过了好几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就不再打量彼此了。 　　他打她的时候，她光顾着躲，顾着怕，哪里敢看他。 　　他不打她的时候，她也不想看他，夫妻之间，谁还会盯着对方细细打量，没有这种事。 　　所以这大概是陈罔市最认真地一次观察自己的丈夫。 　　他的头发油了，眉毛长得不好，像杂草，皮肤暗黄而粗糙，还有青春期时长痘留下的豆坑和痘印，鼻头有点红，常喝酒的人好像都有这个特征。 　　他还在打鼾，这真是一种噪音，嘈杂又无孔不入。 　　这鼾声让他愈发地惹人烦了，还有永远也流不尽的口水。 　　丈夫的脸愈发陌生了，他哪里像个人，分明是什么动物，究竟是什么动物呢？ 　　大概是一头猪吧。 　　对，就是一头猪，整日就想着吃吃喝喝，在猪圈的烂泥里打滚还觉得快活，因为体型庞大所以自觉强壮而不可侵犯。 　　可实际上呢？ 　　他躺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睡着，根本不知道屠刀马上就要落下。 　　就是头任人宰割的猪。 　　陈罔市转了半个身子，把插在西瓜上的刀拔了下来，右手握住刀柄。 　　她一点也不着急，还拿着刀在男人的上半身比划了一下。 　　用左手去寻找心脏的位置，她摸到了准确的位置。 　　那里有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在稳定地跳动，左手掌心能感觉到那种稳定的频率。 　　陈罔市最后看了眼丈夫的脸。 　　他依然在发出恶心的鼾声，酒气的味道在四周弥漫着，沙发罩布上被口水打湿的那圈湿迹比刚才更大了。 　　陈罔市的左手在男人的身体上摸索着，左胸第四根肋骨，她细细地数，然后往里一寸，是了，就是这里。 　　右手运足力气，拿着刀平插进去。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也很稳，刀顺利地扎进去了。 　　突如其来地剧烈疼痛让丈夫停止了鼾声，他开始挣扎，可酒精麻痹了他的身体和大脑，使得这种挣扎十分无力。 　　他的肢体本能地抽搐着，剧烈颤抖，但是没有用，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伤口处有血液流淌出来，染红了陈罔市给他刚买不久的那件蓝色条纹衫，但是不算多，没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喷溅出大滩血迹。 　　陈罔市死死地握着刀柄，试图将刀扎进更深处，最好能捅穿那颗还在挣扎的心脏，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她的面部开始变形，牙齿不自主地紧紧咬合，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紧绷，而且狰狞。 　　直到廖建国彻底失去反应，陈罔市才松开握着刀柄的右手，往丈夫脸上伸去，可她没能做到，她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 　　短短的几分钟内，陈罔市的后背湿透了，她的额头，腋下也全是汗水。 　　整个世界的声音回来了，楼上住户的走动声，对门冯阿姨踩缝纫机的声音，楼下不知道什么发动汽车的声音，还有吵杂响亮的蝉鸣…… 　　太阳像几分钟前一样悬挂在天空，亮到发白，带来灼热的高温。 　　陈罔市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东西，她有些缓过劲来了，但是她知道有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彻底地结束了。 　　可她在铺天盖地的白色光线里只觉得冷，她倒是没有发抖，也没有觉得恶心，她只是在热夏里，感到身上又湿又冷，两只手都在发麻。 　　突然之间，陈罔市的茫然消失了，她的眼睛活动起来，脖子听从大脑的指示开始转动。 　　她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廖建国。 　　跟不久前一样蹲了下去，姿势一模一样。 　　她把食指放在廖建国口鼻处，没有呼吸了。 　　陈罔市蹲在地上，轻轻地笑了。 　　———————————————— 　　监视器后面的小黄看着迟念的脸，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一整场戏，卓然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顺下来了，小黄大气不敢喘，牢牢地盯住监视器。 　　现在回过神，他一摸胳膊，大夏天的，他居然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迟念整场戏，其实只说了两句话，只有那两声“老公”，剩下的就只有动作。 　　可小黄全看懂了，他仿佛进入到了陈罔市心里，能洞悉她的所有想法。 　　整个杀夫过程，她全程都是理智的，她换刀，拿水果，还有心情拿卫生纸给廖建国擦口水，寻找下刀的位置，多么缜密。 　　可她又是疯癫的，从她起心动念开始，她就没有犹豫过，她也没有害怕和后悔。 　　明明是好的那个杀了人，坏的那个反而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觉得坏的那个更恐怖，迟念为什么要这样演呢，她在笑什么？ 　　她在笑杀人的那个陈罔市。 　　就是这样。 　　小黄心里自问自答道。 　　此前小黄想过很多次这场大戏，也许他会觉得痛快，廖建国这个人渣终于死了，也许他会觉得陈罔市可怜。 　　可他现在的最大感觉是厌恶和恐惧，他并不同情廖建国，可他本能地讨厌着此刻的陈罔市。 　　小黄觉得他简直不能原谅他自己，你怎么能厌恶和恐惧呢？ 　　一个该杀的人被杀死了，不好么？ 　　可理智阻止不了情绪 　　厌恶和恐惧，人类面对谋杀的原始反应，跟被杀者是谁无关。 　　杀戮，本就不应该从中获取到快感，不管是杀人者，还是旁观者。 　　这场戏里，其实有两个死者。 　　那个小黄喜欢的陈罔市也死了。 　　她杀死他的那一刻，平静面容底下是残暴而狰狞的灵魂。 　　没有救赎和解脱 　　她的以血还血，不过是把自己拉向了更深的地狱。 　　比□□虐待更残忍的，是他早已虐杀了她的精神。 　　这就是恶最让人恐惧的地方，恶会制造恶，恶会传递恶，善在抵抗的过程中其实是在伤害善的载体，直到她无力承受，直到她发现了一把锋利的刀来让她自己“解脱” 　　小黄心思乱飞的时候，卓然把抱着胳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对着监视器，轻声说道：“过” 　　这场戏，一场而过。 　　―――――――――― 　　非商业场合，迟念很少用香水，今晚她用了一点，手腕和颈侧，香气幽微，中调绵长。 　　因为她觉得孤独 　　蝉鸣仍在，夏虫声声，一轮饱满的明月悬挂当空。 　　今夜的月亮太亮了，亮到让光都有了重量，是玉石的重量，也是玉石的质地，沉沉坠坠。 　　天是油润的，像深蓝色的玉，里头含着一泡静水。 　　迟念拍完自己最后一场杀夫戏，用了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强忍着不舒服去参加了晚上的剧组聚餐，可刚闻到啤酒味儿就忍不住想吐。 　　她明明没有喝酒，却在餐馆的卫生间里吐了半个小时，胃酸上涌，难受得要命。 　　在剧组成员们讪讪的笑容里，被助理扶回了住处。 　　小韩觉得她可能有些中暑，还拿了药过来，被迟念打发走了。 　　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迟念很清楚。 　　对酒味恶心的不是她，是她身体里的陈罔市。 　　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迟念有些缓过劲来了。 　　喉头的恶心感消退，连日以来强打起的精神支撑不住了，逐渐觉得疲乏起来。 　　手机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半。 　　再有半个小时，是她跟宋衍的固定通话时间。 　　宋衍在距离她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跟着刘向东拍《如诉》。 　　男主角是个天主教徒。 　　迟念每晚会给宋衍念半个小时的思高版《圣经》 　　他们两个都是无神论者，但不可否认宗教经典确实有值得称道之处。 　　今晚却无法维持这个习惯了，迟念觉得累，她抬一根手指都费劲。 　　挣扎着，用手机给宋衍发送了一条短消息，迟念关掉了手机，蜷缩成婴儿状，静静地睡着了。 　　她明天就可以离开了，她撑到了最后。 　　第118章、噩梦 ... 　　作为圈内文艺圣地的酩酊，向来是八卦集散地。 　　一个新入圈者，只要能找到熟人把自己进去，就会发现这间地下酒吧里几乎每晚都会出现一些熟面孔，而剩下的那些生面孔呢，也并非全都是急着上位的娱乐圈新人或者娱乐圈边缘人士，他们只是多在幕后而不为公众所熟知罢了，更别提还有以高冷小众著称的艺术圈和时尚圈人士混迹其中。 　　酩酊的老板卓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大家都知道他被迟念说动，再度出山去拍电影了，但这并未影响酩酊的生意，反而成为了一种助力，让酩酊的夜晚愈发热闹了几分。 　　因为圈内都在等着看，等着看《螳》究竟能不能打破它自身的诅咒，即使拍得完，这部衰气十足的电影是否会是迟念的滑铁卢，卓然固然有大奖在手，可他之前实打实只拍了一部片，文艺片领域，流星并不少见。 　　更别提消息是捂不住的，迟念跟卓然的那场在剧组的激烈争论并未刻意避着人，小道消息传了一圈又一圈。 　　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局面，公众对此事一无所知，而圈内却差不多都接触到了这条消息，虽然停留在“唉，你听说过没……”这种根本找不到明确消息源的捕风捉影上，可大家坚信无风不起浪，知道消息的人，差不多都在心里猜测《螳》剧组出问题了。 　　不过，这电影到底是拍完了，杀青的消息也放了。 　　而小道消息的两位当事人，则毫不体谅八卦人士们共有的好奇心，自从杀青以后，干脆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酩酊毕竟是卓然的老巢，想打听他的动向，如果认识卓然那一帮兄弟，还是有门路打听到的。 　　比如常来酩酊，跟卓然圈子比较熟的人就大都清楚卓然的去向。 　　卓然并未有意失踪，他只是跟刘向东再加两个剪辑师窝在刘向东家里给《螳》和《如诉》剪片罢了。 　　还因为发愁好镜头太多而难以取舍，搞得时不时抱怨几声，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现，自然被刘向东天天嫌弃，号称卓然要是再跟他炫耀，他就把卓然踢出门外。 　　而迟念则显得比较神秘，作为当红的女明星，她杀青以后难道不应该是赶不完的行程？ 　　可她愣是没出现，想找她的邀约是一个又一个，但是不管是处理邀约事物的助理经纪人，还是真正能拍板的正牌经纪人王玫，都严守一个说辞，迟念拍完《螳》后觉得需要休息，给自己放假了，所以暂时不接任何东西，包括可以轻松捞金的各式剪彩站台活动。 　　至于迟念究竟在哪里？ 　　如果说出来，她这还算休息么？ 　　事实上呢，王玫也是有口难言。 　　她难道能对旁人说实话，说迟念因为入戏太深，摆脱不了角色干扰，有可能陷入了某种抑郁状态？ 　　―――――――――――――――― 　　迟念觉得她自己似乎是在一个迷宫里乱走，对如何走出迷宫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凭直觉选择要走的岔道。 　　就这样走啊走，眼前只有两面看不清高度的高墙隔出来的窄路。 　　她昏昏沉沉地走着，感觉即使走到时间尽头也走不出去。 　　又一次转弯。 　　好像到头了，因为她看见一扇门。 　　这扇门是闭着的，有一个精致的门把手，鎏金质地。 　　不知怎地，迟念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门把手。 　　因为这熟悉的感觉，迟念没有犹豫，她把手放了上去。 　　凭借冥冥之中的直觉，顺时针向下转动―― 　　门开了 　　厅中的明亮的光线霎那间便泼了迟念满身，让她忍不住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刚刚走过的迷宫光线太暗了，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来到光明地带。 　　耳边传来热油炝锅的声音，有人在厨房炒菜。 　　迟念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是响油鳝糊，她喜欢用这道菜配米饭吃，吃完还要喝半杯冰镇可乐。 　　有人在说话了，“阿囡醒啦，侬自己玩，等姆妈回家。” 　　迟念把胳膊放下来，看她自己的胳膊和手，白生生肉团团的。 　　另一只手上还搂着一个芭比娃娃。 　　迟念也没多想，她很懂事地点点头，搂着娃娃去了阳台上，那里是她游乐场，只要不是阴雨天气，她就把大半玩具全摆在那里。 　　时候其实不早了，东边的天空已经浮现除了一枚淡淡的月影。 　　玩着玩着，迟念不耐烦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随心所欲，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 　　迟念把芭比娃娃扔到一边，自己坐在了一只小凳子上，盯着栏杆外的天空发呆。 　　她脑子里其实没想什么，也无事可想。 　　看了几分钟天，迟念从凳子上下来，在玩具堆里找了块布，这布很华丽，满足了迟念视觉上对色彩的贪婪。 　　迟念把布裹在身上，装腔作势学起越剧名旦的戏台做派来。 　　家里阿姨喜欢看越剧，迟念不上幼儿园，不练琴，不被带出去放风的时候，就跟阿姨在家里看电视。 　　她还会唱呢，稚嫩的小嗓子鹦鹉学舌一般地唱道：“捧嫁衣又惊又喜面含羞，万千思绪……” 　　正唱着呢，迟念听到了高跟鞋笃笃地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迟念立马不唱了，还着急忙慌把裹着的布料从身上往下扯。 　　可还没等她做什么，迟立已经站在了迟念面前。 　　迟念不由自主地仰头去看妈妈。 　　迟立看着很年轻，眼角找不出一条皱纹，妆容也很完美，穿着剪裁非常合身的小西装套裙。 　　可她的神色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如何美丽。 　　迟念感觉敏锐，不再看迟立，她低下头去，一心一意地打量自己的脚。 　　她穿着白色蕾丝边袜子，脚丫被安置在一双做工精良的暗红色的小牛皮皮鞋里。 　　尽管迟念有意不看迟立的脸，可迟立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钻入迟念耳朵里。 　　“你在唱什么？” 　　迟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戏” 　　“从哪儿学来的？” 　　“阿姨在家里看电视。” 　　迟念说完就后悔了，她觉得应该扯谎说在别的小朋友家听来的比较好。 　　“为什么要学着唱？” 　　“好听。” 　　“再唱一遍给妈妈听好不好？” 　　迟念察觉到了迟立语言中蕴藏着的危险，凭借幼兽般的直觉，她清楚眼下这个情况，不唱为妙，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要是爸爸还在就好了，可是爸爸已经是别人的爸爸了。 　　暮色悄然消退，月亮从东方徐徐升起，最后的晚霞消失无踪，天空呈现出漂亮的蟹壳青。 　　母女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迟念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她用手扯着自己的裙角，以沉默对抗自己的母亲。 　　“听话！” 　　迟立嘴里蹦出两个字。 　　迟念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她知道这两个字是迟立快要发火的前兆。 　　不能唱，如果唱了结果会比现在更糟。 　　在小迟念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说话了。 　　这个人很着急，小迟念也没觉得身体里有另一个声音存在有哪里不对，她反而觉得这个声音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小姑娘抿住嘴，继续选择了沉默。 　　但是往往小孩子选择这么做的时候，大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种沉默，也经常招致更强烈的愤怒。 　　因为这沉默在大人看来表示的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却又不愿意认错。 　　“听话，再唱一遍。” 　　不容拒绝的命令式语气。 　　迟念扛不住了，她一贯是个乖小孩，她害怕她妈妈生气的样子。 　　于是迟念张嘴，稚嫩的童声磕磕绊绊地在阳台上回荡。 　　“捧…嫁衣…又…” 　　才唱了几个字，就结束了。 　　因为大人的巴掌已经扇了过来。 　　特别疼。 　　但这种痛感是事后回忆的事情了 　　此时伴随着迟念的只有巨大而嘈杂的耳鸣声，还有从她自己身体里迸发出的凄厉哭声。 　　还有跟随那个巴掌而来的话语，在她小小的脑袋里持续震荡着，那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咬牙切齿的痛恨与嫌弃。 　　“贱不贱？” 　　迟念只听见她妈妈这样问她。 　　―――――――― 　　迟念从梦中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床头灯开着，昏黄色的光晕中，宋衍在用担心的眼神在看着她。 　　迟念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我做了个很久都没做过的梦。” 　　第119章、三个故事 ... 　　迟念缓了十几秒，才从刚刚的那场梦境里抽离出来。 　　“我做了个很久都没做过的梦。”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梦，它属于你没跟我分享过的那部分。至少我们两个躺在一张床上以后，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过。” 　　“我以为它已经不重要了。” 　　宋衍伸手拭了拭迟念的眼角。 　　“我是听到你的哭声才醒的。” 　　迟念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一片潮湿。 　　“是不是很恐怖，像幼儿园小孩蛮不讲理的那种哭法。” 　　“不是。” 　　“唉？那是怎么哭的。” 　　“很委屈，很伤心，像个小孩子。” 　　迟念觉得床头灯有些晃眼，她用手背遮住眼睛。 　　“关掉灯好不好，我没事了。” 　　宋衍从善如流，关了灯，躺回到迟念身边。 　　“现在能跟我讲讲你的梦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梦，梦里事其实真的发生过，它只是在我梦里被想象力和不够精准的记忆又加工了一遍。” 　　“所以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梦境式的回忆？” 　　“可以这么说，我跟你讲过我妈反对我进娱乐圈。” 　　“嗯。” 　　“你困不困？如果困我们明天再聊。” 　　《如诉》剧组是昨天下午杀青的，宋衍晚上十点钟才到家，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刚才开着灯的时候迟念就能看得出宋衍有些困，但是他睡眠一直不算好，所以迟念在梦里一哭他就醒了。 　　迟念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宋衍揽进了怀里。 　　“你要真想让我好好休息，那就把话说清楚。” 　　“那我就说了，其实故事挺简单的，还有些狗血。不过说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先讲另外两件事。” 　　“那你讲。” 　　在一片黑暗里，迟念握起了宋衍的手，从噩梦缓慢恢复，对他缓缓吐露不曾亲口对他讲过的故事。 　　“宋衍，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定决心要跟顾景同分手的吗？” 　　“你提这个我就不太想听了，我们直奔主题怎么样？” 　　“哎呀，你幼稚不幼稚，别打岔！” 　　“这跟幼稚没关系，每个男人对自己女朋友的前任都介意，如果我完全不介意，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你最近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或许可以换个词，这叫活泼，听起来好听点。” 　　“没正经！你到底要不要听，再这样我不讲了。” 　　“有没有开心点？” 　　宋衍突然用温柔的语气问道。 　　迟念愣住了，刚才她确实专注于吐槽宋衍了，而且宋衍的这种打岔，她并不是真的讨厌。 　　迟念把身子跟宋衍靠得更紧一点，他身上残留着洗澡时所使用的化学香氛的味道，近似于薄荷味。 　　迟念仔细地嗅了嗅，这是她挑的，她喜欢这个味道，像是一个明净的夏日午后所具有的那种气息。 　　迟念没说话，动作却代表了一切，宋衍微微地叹口气，然后道：“来吧，咱们言归正传，你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跟顾景同分手的？” 　　“他妈妈来看我，握着我的手跟我说，景同特别想来，可是她不让，因为他做错事了，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道歉和忏悔都显得廉价，口头上的道歉和愧疚，尤其显得虚伪。” 　　迟念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转述一段跟她无关的话，可她的声音依然泄露了一丝讥诮。 　　不需要迟念再多说什么，宋衍已经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他是顾景同的少年伙伴，知道他的母亲平日里是多么圆滑讨喜的一个人。 　　宋衍完全可以想象，在几年以前，那位娟秀可亲的阿姨是以什么样的语气坐在迟念面前讲这一番话。 　　他也能想象得到那个时候的迟念是什么样子的。 　　迟念那时候年纪尚小，修为浅，可还算会敷衍。 　　所以迟念肯定不会说出“不要紧”“不是他的错”这类话。 　　她非常有可能选择不说话，只是躺在病床上让她自己默默地流眼泪。 　　然而真正的她却在审视着自己病床前的中年女人。 　　她从这个人的话里读出了最本质的东西，那就是――顾景同此刻根本不敢来看她，所以才把自己的母亲推到了她的病床边。 　　也许是真的内疚，也许是害怕被结束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也许对见到迟念父母心存畏惧…… 　　总之，在可能性会存在非常多的“也许”，有些甚至难以用语言表述。 　　顾景同选择这么做，心理原因应该相当复杂。 　　但是宋衍知道迟念从中洞察到了一种她非常讨厌的东西，懦弱。 　　足够了。 　　在顾景同母亲因为迟念的反应而放下心来，抱着事情尚有可挽回余地的心情离开后。 　　迟念出院，用符合她年纪和阅历的手段结束了这段有些过家家意思的初恋。 　　“你知道么？公诉那伙绑匪的时候，我作为证人出庭了。 　　检方询问我爸妈的时候，我妈不让，她发了好大的火，完全不在意自己以前精心维持的外在形象。 　　但是我爸同意了，所以他俩在医生办公室里大吵了一架。 　　我妈像以前无数次吵架那样，只要我爸认真了，她就吵不赢。 　　然后她就发脾气，边喂苹果丁给我吃，边给我讲这件事，讲完她就去公司了，把我扔给了我爸。 　　我爸在病房外头转悠了挺长时间，然后进来问我能不能出庭。 　　我就对他说我能。 　　你知道么，当时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喜悦。” 　　听到最后半句话，宋衍后背泛起了寒意，薄被之下跟迟念的手握在一起那只手浸出了薄汗。 　　他知道，他还知道的更多，他在发现喜欢上她以后，控制不住自己去探寻她的过去，他没有参与的那部分。 　　他知道那起绑架案不只她一个人被绑，另一个被绑架的男孩试图出逃，然后被杀死在一间仓库里。 　　那时她也在。 　　她有没有听到那个男孩的哀嚎？ 　　杀鸡给猴看，她更值钱。 　　然后她被成功救援，躺在病床上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安慰与询问。 　　她父亲不是不欣慰的，欣慰女儿收到的创伤不算剧烈。 　　同时更强烈的情绪是喜悦，喜悦自己有了一个也许可堪造就的继承人。 　　宋衍猜想可能这种喜悦不是全部，而只是那个男人当时全部情绪的一小部分，他更多的情感还是源于作为父亲的本能。 　　可是很遗憾，敏感的女儿捕捉到了这部分喜悦，因此消解了父爱的纯粹性。 　　“不要紧，我就是那种特别善于记住坏感觉的人，擅长小题大做，好像自己遭遇的事情有多不得了一样，很多孩子其实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父母在某个瞬间所展露出的卑劣，并且为此感到震惊甚至是幻灭，长大后，就会发现那其实没什么，那不是成年人世界的帷幕没遮挡好罢了，父母也是人，而不是圣人。 　　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我从我爸妈那里得到的，比其他人要多太多了，所以，我觉得我都这么大了，还郑重其事地拿这些事出来讲，挺矫情的，也很可笑。” 　　宋衍知道，迟念此刻的这种自我解释是在努力消解她心中的痛感，她试图把这些感受视为一种自己情绪上小题大做来让自己好过一点。 　　她借此来制造一种心理暗示，它们不重要，人人都会经历的，所以不要紧。 　　但是很显然，她没能完成彻底地自我说服。 　　宋衍不知道该对迟念说些什么，此时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性格，他可以试着去理解，但是他没办法像一个情感丰富的人那样更多地去体验迟念的情感。 　　所以，宋衍只能将迟念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但是我讲的这些跟我的梦没关系，我刚刚做的梦是另一件事。 　　我妈跟我爸刚离婚不久，她忙着做生意，只能找保姆带我。 　　小孩子喜欢跟大人学，大人干什么，小孩子也跟着干什么。 　　带我的那个保姆喜欢听戏，自己也喜欢哼哼两句。 　　如果我妈事先知道她有这个爱好，是绝对不会雇她的。 　　可她那段时间太忙了，适合的保姆其实很不好找，这个保姆阿姨是熟人家里做过不少年的那种，起码能让她放心，所以就雇了。 　　然后我就跟着她听戏，自己还学了两句，自己在阳台上玩游戏，有一种就是学唱戏。 　　然后有一天被我妈听见了，她对这个特别看不上，那天可能是生意上不顺，心里本来就憋着火，听我一唱，整个人彻底爆发了。 　　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现在都不能忘记那种疼和委屈。 　　没有父母是生来就会做父母的，极少数孩子才没有受过父母给的委屈吧，其实我怀疑这个世界上所有孩子都受过父母给的委屈，只不过委屈有大有小，而有的父母学的比较快，孩子也大度，长大后就把不愉快的那些忘光了，或者可以不拿这些记忆当回事，所以回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童年很快乐。 　　我妈就对我动过一次手，她管我确实严，也会骂我，可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打过我，不过后来我好像也没有让她那么生气过，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我决定要进娱乐圈，可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了，她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管我了。 　　我后来才知道我是代人受过，那个人是我姥姥。 　　我姥姥的故事放到现在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我妈小时候那是轰动性消息，我姥姥抛下我妈和我姥爷，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我妈是顶着“破鞋的女儿”这种名头长大的。 　　我姥姥是地方文艺剧团的女演员，唱样板戏的时候都唱主角那种。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她这么讨厌我跟着保姆学唱戏了吧。 　　我妈打完我，我立刻就哭了，说哭不准确，是嚎哭吧，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种。 　　我妈似乎很快就后悔了，好像还给我道歉了，可我记不清了。 　　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不太有良心，总是倾向记住不太好的部分。 　　我记忆就停在哭之前了，之后的事很模糊，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把那个保姆阿姨辞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讲件事之前讲绑架的事么？ 　　因为我想告诉你，虽然我没办法彻底摆脱这种痛苦记忆，可是比较起来，我妈给我的，其实我更能接受，虽然她老是做的不够好，很多时候她会对此感到后悔。” 　　宋衍默默地听着，迟念长长的陈述里再次出现了自我说服，但依然不太成功。 　　也许外人看起来，迟念的父亲比她母亲做的更好，可是迟念察觉到了这其中存在一种本质上的不同，因此量的差别不再重要。 　　宋衍现在懂得，迟念因为某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性格上的敏感早熟，导致她在很早的时候，看清了自己的父母。 　　看清了也不会怎么样，她依然爱他们，只是她知道她妈妈，那个永远抱怨挑剔又充满控制欲的迟立女士，比她爸爸更爱她。 　　这一点，她势必早就有所察觉，不然她不会在五岁那年，选择拉住她妈妈的手。 　　五岁这年龄还不够让一个孩子做出完全理智充分的权衡利弊，可这时候作为幼兽的直觉也还没消褪完毕。 　　她的直觉会告诉她应该选谁。 　　尽管迟立女士对迟念一贯施加刻薄的挑剔，好像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让她满意。 　　不管是跟着父母中哪一个长大，都会付出某种代价。 　　迟立女士跟他俩同住那段时间，宋衍体验到了这位未来岳母的种种不好相处之处。 　　他问过迟念是否后悔选择跟母亲生活。 　　迟念边修指甲边告诉他，她无数次对母女关系感到苦恼，母女间的控制与被控制，可她从来不曾后悔她的选择。 　　“好了，我说完了，好痛快，只是苦了你当我的情绪垃圾桶，不过这是你的责任之一，我是不会有什么歉意的，太晚了，睡吧。” 　　说完，迟念从宋衍怀抱里挣脱出去，同时松开了交握着的手。 　　她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我也困了，休息吧。” 　　宋衍虽然提供了这样的回答，可他对迟念太了解了，完全感觉得出迟念刚刚的话语动作统统都是在装模作样。 　　她在粉饰太平，试图让他相信，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是因噩梦而产生的低潮情绪，倾诉一下就好了。 　　可他不能揭穿她，不然她就成了梦中的那个小姑娘，会下不来台。 　　高层公寓的夜晚是很静的，夏天的虫鸣是听不到的。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没睡着。 　　宋衍仰躺着，回溯迟念刚刚的所有讲述。 　　他又发现了迟念未曾说出口的东西，为什么谈话要以她跟顾景同的分手作为开始呢？ 　　不只是像她说的那样，用来做一种对比，以此证明她母亲带给她的伤害没有多深。 　　三件事一定存在某种共性，才会在她的思维逻辑里自动产生关联，被一件一件讲出来。 　　究竟是什么呢？ 　　一个词以闪电般的速度窜进他的脑海。 　　懦弱。 　　迟念不止一次讲过她对这种性格的讨厌。 　　为什么会这样讨厌，因为这是迟念在她自己身上想要彻底根除的东西。 　　迟念明显喜欢表演，可在她莫名其妙改变主意之前，她一直没有暴露过她的这种喜欢，甚至是跟AG签约做练习生出道这一系列过程里，宋衍都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她对演艺圈的向往和喜欢。 　　那种强烈的喜爱情绪爆发，是在圣彼得堡。 　　她明确地说，她喜欢。 　　那之前为什么不呢？ 　　会不会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母亲对此的反感，她因此狠狠地吃过一次亏，从此决定不再触碰这道红线。 　　她甚至没有像一般孩子那样，阳奉阴违，偷偷摸摸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改造，说服，欺骗她自己：我对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不感兴趣。 　　宋衍没觉得可笑，他感受到了一种心脏抽痛，为他自己的这种猜测。 　　那个年纪小小的孩子有一种早慧，她选了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当然爱她，可是母亲不只是一个母亲，还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苦恼和缺点。 　　做母亲的无法给予女儿充足的安全感，所以女儿学会了不要任性，不要像其他小姑娘那样肆无忌惮的撒娇。 　　母亲不喜欢的东西，她即使做不到厌恶，起码能做到无视，不，不要感兴趣，那是危险的。 　　这种小孩子的生存策略里，懦弱发挥着重要作用。 　　在悬殊的力量对比面前，她害怕了。 　　在一次又一次母女交锋中，女儿总是处于守势。 　　可女儿在一天天长大，她的内外自我在成熟，她的父母都希望她可以成长为足够坚韧，有能力接手家业的人。 　　一次又一次的守势，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不满。 　　比起来自外部的压力，她也许更讨厌她自己，她讨厌这种惯性的退让，这种无法坚持自己的懦弱。 　　她父亲以为她答应出庭是勇气的证明，可她内心里这也是懦弱，因为她不是跟对绑匪的恐惧做斗争，而是在跟父亲的要求作斗争。 　　她又一次退让了。 　　所以她无法忍受顾景同的懦弱，她对她自己的懦弱都感到痛苦，她没办法再去承受另一份懦弱了，厌恶超越了喜欢，情感上的变换，在此处彻底完成。 　　宋衍仔细地回想他所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试图将它们拼凑成一副图画，那是迟念不曾向他完全展露的她自己。 　　拼图游戏正进行的时候，迟念说话了。 　　一说便是石破天惊。 　　因为她开口就是：“宋衍，我们结婚吧。” 　　也不等宋衍有所反应，又絮絮说道：“挑套房子，不要太大，我们全程参与装修，然后在三年内生第一个孩子，我想要两个孩子，最好一儿一女，其实两个儿子或者两个女儿也很好，年龄差不要大，这样可以做朋友，但是一定会打架，这好像没法避免，不过也不是坏事……” 　　听起来仿佛不是对宋衍说的，只是在自己一个人说梦话。 　　宋衍有一刹那是想过这种可能的。 　　不过旋即又破除了这个猜测。 　　迟念没睡着，他很确定这一点。 　　说出来可能有点变态，宋衍仔细观察过迟念睡着时的模样。 　　那是拍《汉武故事》的时候，他俩前一天晚上聊戏聊得太晚了，第二天早上还有戏要拍，四点就开始上妆。 　　任是迟念在女艺人里堪称精力旺盛，一个通宵加一上午大戏下来也没撑住，吃完午饭就表示自己要眯一小会儿才行。 　　在《汉武》剧组时，他俩咖还不够大，片场没有专用休息室。 　　助理找了把躺椅放在遮阳伞下让她小憩。 　　宋衍说他也要休息，索性两把躺椅放一起。 　　然后宋衍就看了迟念半个小时。 　　这种行为有什么意思呢？ 　　可宋衍压根没察觉到时间流逝。 　　他那时只是觉得这代表他对迟念有点意思。 　　后来回想起来，觉得可能那时候他已经是在爱她了。 　　而此刻，面对迟念突如其来的求婚。 　　好吧，称呼为求婚可能有点难，毕竟只有一句话，还随随便便的，很难让人觉得这句话是认真的。 　　迟念还在一旁用言语安排他俩的婚后生活，宋衍忍不住了。 　　他说了三个字。 　　“我拒绝。” 　　这下轮到迟念愣住了，她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 　　“为什么？” 　　宋衍没回答，他伸手去摸迟念的脸。 　　迟念却不想让他摸，两个人像打架的小孩子一样折腾了几下，宋衍力气大，迟念没挡住，让他得逞了。 　　宋衍摸到了一片潮湿。 　　那是新的眼泪所留下的证据。 　　“因为你现在的痛苦无法通过婚姻来解决，婚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迟念，如果我将来一定要选一个人结婚，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但不是现在。” 　　“宋衍，我讨厌你的理智，起码现在这个时刻讨厌。” 　　宋衍翻过身，又把迟念抱在了怀里。 　　“我害怕跟你有孩子，因为我怕我会嫉妒，也因为我害怕做父亲，我也害怕做个丈夫，迟念你看，在没有结婚的现在，我都无法抚平你的痛苦，我怎么能有信心在婚姻里保证我可以做到这一点。 　　婚姻不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发生惊人地成长和蜕变，它却能在短时间内让我们更看清彼此的缺点和损伤。 　　迟念，我也恨我的冷漠和理智，可如果我贸然答应跟你结婚，即使是出于安慰你的目的，我就不值得使你爱我。 　　因为这是虚伪和盲目乐观。” 　　“好吧，你这么说我好受一点了。换个人来听可能现在更生气了，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情感虚弱的时候要的就是善意的谎言跟充足的安抚么？” 　　“所以现在跟我同处一室的人是你而不是那个会更生气的‘她’。” 　　宋衍说完这句没情商的话，复又道：“我批评你对婚姻的随便态度。” 　　迟念听完破涕为笑，“宋衍，你在这方面真的是个老古板。” 　　宋衍吻了吻迟念在他怀中笑着的侧脸。 　　“在这件事，我觉得老古板是个褒义词，它的别称是认真和负责。” 　　“事实证明你还不赖，我现在好受些了。” 　　“谢谢迟小姐的赞美，我想开始有点习惯你拍完戏回来有些变幻莫测的情绪了。” 　　“只是有些？” 　　“实话总是很难听的。” 　　一片漆黑里传来一声闷哼。 　　毫无疑问，是恼羞成怒的迟念终于没忍住用胳膊肘给宋衍来了一下。 　　她没有做温柔型女友的潜质，做野蛮女友的力气和脾气却是有的。 　　第120章、磨刀石 ... 　　美貌在普通人生活里属于稀缺资源，但是在娱乐圈不算，必须是有辨识度，有特色的美貌才能在一票俊男美女中杀出一条血路。 　　王玫的家族里，缺乏漂亮长相的基因，她也没能完成神奇的基因变异然后长成个美人，可她从骨子里有对声色圈子的向往和渴慕，所以她长大后给自己选择的职业是做经纪人。 　　很难说王玫少女时期没有遗憾，知道自己在长相上存在劣势是自小就有的意识，后来察觉自己不具备足够的文艺才华则是又一次重大打击。 　　虽然没有这些靠老天爷赏饭吃的东西，但向来不肯服输的王玫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条路。 　　她自己不是，但她可以成为拥有美貌和才华者的幕后推手，与这些人分享荣耀与成功。 　　也许这也是王玫在某些时候会“宽纵”艺人的原因。 　　不管哪个行业，女强人们总是容易给人留下严厉苛刻的印象，王玫平日里看起来是个典型的影视剧版本女强人。 　　这也让她某些时候做出一些不符合“人设”的举动时，会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比如，AG人人都知道她对宋衍的宽纵。 　　宋毂入主AG之后自不必说，宋衍作为总裁的弟弟，大家不宽纵也不行，难道不给BOSS几分薄面？宋衍难道不是事实和名义上双重的“皇太弟”？ 　　可宋毂入主AG以前，王玫已经是如此了。 　　外人也许不清楚其中的一部分关窍，这里头有王润心的人情在。 　　可王玫是那种事事都讲人情的人？ 　　她当然不是！ 　　她宽纵宋衍是因为宋衍条件太好了，手下男艺人里头一份的好。 　　长相好不稀罕，可是好成宋衍这样，甭管放在什么地方，都稀罕。 　　有了这样好的外貌底子，还是国内最好的表演院校出身，从小学大提琴，名师带了十几年带出来的音乐素养，本人又自律自爱。 　　王玫觉得她不宽纵宋衍才是没天理。 　　更不要提她对宋衍有的那些男女间的心思。 　　而待迟念呢，则是另一种宽纵。 　　更叫旁人觉得不可思议。 　　资源给了，要求却很低。 　　固然迟念今非昔比，本钱厚，可王玫这种大经济，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 　　迟念红，她带过比迟念更红的艺人。 　　迟念演的剧收视评价双高，她带过的人演过多少口碑收视率双高的国民剧？ 　　起码一双手是数不过来的。 　　迟念拿了视后，她带的艺人影帝影后都拿了不少，带出过荣获华语三金或者国际影展三金的影帝影后那是大经济资历的标配条件。 　　更别提迟念还“抢走”了宋衍。 　　同性相斥之下，王玫居然违背自己的性格，由着迟念“作”。 　　持阴谋论者大概会猜王玫是故意不管，等着迟念跌跤吃苦头，而后再出来收拾场面。 　　可王玫却把《临渊》给了迟念。 　　不夸张地说，这部电影是近两年所有开机电影里，对女演员来说最好的商业大制作。 　　绝对的女主戏，一线商业导演，优秀制作班底，充足的投资。 　　对于王玫来说，艺人一定不能是曲高和寡型的，圈内认可，圈内捧那不作数，必须要普通观众认可才行，一定要能受大众欢迎，演的戏要普通观众喜欢看。 　　一言以蔽之，要有足够的商业性。 　　王玫从来不干“强捧”的事，有时候她也遗憾相中的某些艺人红不了，或者给了资源却收效甚微。 　　遗憾归遗憾，她的机会，资源，个人精力与时间都是有限的，那就得多分配给旁人，这样做自然会落埋怨，招不满，可王玫无所谓，对于不值得投资的人，她向来无情，然后这些人后来的发展也基本不出她所料，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而迟念就是符合她事业标准的艺人模板。 　　她下定决心接任迟念的经纪人一职，不为别的，就为她看完了整部《繁花将尽》。 　　她是那么熟悉现实里的宋衍，又对现实里的迟念观感微妙。 　　可她依然能沉浸到电视剧的剧情中去，这部剧是群相剧，女主顾亦欢跟男主陆斯年的爱情戏码不过是一道小菜，导演和编剧给观众们的一颗糖，用来调和剧情整体的苦涩。 　　就是这道小菜，让王玫时常回味，是她的解压利器。 　　演员真是不可思议的物种，以迟念的家庭背景，她是不可能充分理解顾亦欢这种人的。 　　可她就是演出来了，她不只演出了表面上的顾亦欢，精明，聪慧，干练，牙尖嘴利，能屈能伸。 　　这些本质上都是讨人喜欢的“胜利者品质”，观众其实心里爱的还是爽剧，爱看属于胜利者的故事，所以女主可以有小毛病但不能有大缺点。 　　而顾亦欢的隐形人格呢？ 　　精明背后是对人对事斤斤计较，反复考虑后的算计。 　　聪慧背后是从小就晓得讨好权威的势利眼。 　　干练背后是生存环境严酷，命运低容错率所造就的谨慎小心。 　　牙尖嘴利背后是面对接连不断的生活丑恶必须展露的虚张声势。 　　能屈能伸则是她放弃相当一部分自尊换来的东西。 　　光是站在陆斯年面前，顾亦欢就要花费很多年的时间，他欣赏她的好处，而不必知晓这所有她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维系去获得。 　　所以才有了剧中的戏剧张力，顾亦欢会觉得陆斯年不少时候纯属是吃饱了撑的，会在喜欢上陆斯年之后却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故意无视陆斯年的示爱。 　　不是觉得她自己配不上，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惶恐。 　　命运让她缺乏乐观，她不敢想如此美好的东西可以欣然接受而又不必付出代价。 　　而且她到底保留了一点自尊和自爱，她不爱陆肃雍，所以被他甩了，丢脸是丢脸，日子总归过得下去，肉痛心不痛。 　　可陆斯年不一样，她怜惜他，打心眼里觉得他某些时候幼稚又可爱，这就要命了，女人最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不是崇拜仰慕这个男人的时候，而是被激发出一种近乎母性的爱怜之时。 　　可爱情这种东西是不由人的，爱是一场高烧，会烧得人头昏脑胀。 　　王玫最喜欢的就是顾亦欢和陆斯年感情线未明朗之前的拉锯战。 　　两个人都在努力阻止这件事发生，可是不管是谁的挣扎都注定失败。 　　二人互相明悟对方真实情感的那两场舞蹈戏，王玫简直百看不厌。 　　舞会上明明各自有舞伴，却难以克制自己在舞场里寻找对方的身影。 　　以酒醉为借口退场后，在陆斯年卧室里就着月光跳起了第二场舞。 　　王玫觉得导演肯定看过IDOL养成计划里迟念和宋衍合作的那支探戈。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让顾亦欢和陆斯年也跳探戈。 　　这舞是爱情的角力，它可以比床戏更香艳。 　　王玫开过戏份剪辑视频的弹幕，毫不意外地看到许多人留言说不知为什么，看这段戏看得面红耳赤。 　　它是那么具有美感，同时又放荡而冶艳。 　　其实王玫在看过综艺里的那支合作舞蹈时，她对宋衍的心思已经熄灭了大半。 　　因为她在宋衍眼睛里看见了原始的渴望，男人追逐女人的渴望。 　　这是理智无法打败的东西。 　　只能等激情退却，或者新的激情产生。 　　到王玫这个年纪，又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她已经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做得到真正的拿得起放得下。 　　但她不是圣人，由于过往种种，王玫觉得她最多跟迟念做彼此扶持的合作伙伴，再往前一步，做朋友，似乎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双方谁也没有这个意愿。 　　所以当迟念打电话给王玫，说自己需要进行心理治疗，一段时间内不想考虑工作的时候，王玫没法否认她心底里感受到了幽微的快意。 　　王玫一直以来都觉得迟念是个很难搞的人。 　　当然，以她的经验，能混出头的艺人就没有不难搞的，区别只在于是哪种难搞。 　　这通电话之后，王玫开始觉得迟念不仅难搞，而且很神奇。 　　电话是早上八点打来的，迟念用非常冷静的语气说需要看心理医生，而且已经安排好了就诊时间。未来也许需要几个月时间来做心理治疗，并且这段时间内不适合做任何工作，不管是演戏上节目拍广告或者是别的什么商业性活动。 　　如果不是非常清楚迟念的自律，王玫都要以为迟念是在借心理问题推脱工作了，从迟念的语气和她对自己井井有条的安排里，委实发现不了半点抑郁的影子。 　　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很多成功者的心理疾病都被隐藏得很好，崩溃在无声无息中发生，甚至是最亲近的人都听不到他们的碎裂声。 　　迟念肯把这种事讲出来，在王玫看来，这意味着情况并不算太严重。 　　如果真的情况严重，王玫反倒不能允许她自己感到快意，因为如今她跟迟念的利益是一体的。 　　女人间的关系是如此复杂而幽微，王玫心下琢磨着，如果有编剧能写出她对迟念的这种复杂情感，未尝不是一出好戏。 　　忙完一天工作，推掉几次晚餐邀约，王玫开车去了迟念和宋衍同居的公寓。 　　在按了三遍门铃没人来开门后，王玫掏出手机给迟念打电话。 　　结果是无人接听。 　　迟念一定是在家的，她虽然请假，但是AG的规矩是艺人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向经纪人通报自己的情况，保证经纪人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到人。 　　迟念给王玫打电话的时候也说过近期她会待在公寓，除了心理医生的咨询室外，哪里都不去。 　　就在王玫猜测迟念也许是临时有事出去了，所以才无人开门的时候。 　　宋衍提着一大包东西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带着顶鸭舌帽，穿着宽松的半袖和运动短裤，脚上穿着凉拖，发型有些乱，看起来非常居家。 　　见到王玫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问道： 　　“迟念没给你开门？” 　　这让王玫有些不高兴了。 　　“她在家？我按门铃没人应，电话也不接。” 　　王玫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不客气，这让她有些后悔。 　　宋衍现在不是那个需要她多扶持的年轻人了，他是宋毂的继承人，就算宋毂遗嘱明确写明宋衍在五年内不得参与AG运营，可他依然是AG的第一大股东。 　　即使心里不高兴，也不应该表现出来才对。 　　也是宋衍的外表太有迷惑性，让人第一时间无法想到他如今的身份。 　　宋衍脸上看不出因为她的语气生气的样子，这让王玫有些安心，同时又在心里吐槽，男人就是这样，不在意的时候心可以特别大，因为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察言观色上。 　　只见宋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从短裤口袋里掏出钥匙，边开门边替迟念解释道：“她情况不太好，我跟她聊天聊到今天凌晨三点多。” 　　“她电话里听起来挺正常的啊。” 　　“你自己看看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罢，宋衍拔出钥匙，拿起采购大袋食物先进门了。 　　电视机开着，正放一部收视率不错的古装言情剧。 　　这剧王玫研究过，她不喜欢看这类型剧，但是出于工作需要她得研究。 　　以王玫对迟念的了解，这种剧不符合迟念的喜好和品味。 　　可如今，迟念搂着她养的胖猫，一副看剧看入迷的样子。 　　她很正常地跟王玫打个招呼，似乎根本不知道王玫摁过门铃又打了电话。 　　宋衍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迟念立马把猫从自己身上赶开，那猫满不乐意的样子，很委屈地喵了两声，甩着粗尾巴在迟念身边转来转去。 　　可迟念不管它，把心思放在了购物袋里东西上。 　　两只大购物袋里全是各种零食，被迟念一样一样拿出来看。 　　王玫看着零食包装，脑子里突突突地蹦着热量表。 　　女艺人但凡有点进取心的，都对体重严格控制，迟念在这点上没让王玫操心过。 　　想起体重，王玫瞄了眼迟念。 　　她穿着跟宋衍一看就是同系列的情侣居家服，短袖短裤，领口开得大，脖颈和锁骨一览无余。 　　迟念这次拍戏应该受了不少苦。 　　锁骨看起来是嶙峋式的凸起。 　　倒不是王玫感觉迟钝，而是AG是个瘦子扎堆的地方，谁要是体重管理失败，保管一进AG就现原形。 　　可要是减重了，只要没有瘦到畸形，那放在AG一点也不会突兀，来来往往，纸片人多的是。 　　现实里身材刚刚好，甚至是完美的S型，上了镜是很容易变“壮”的，显得不够精致。 　　王玫想着想着就有点走神，让她回过神来的，是迟念朝宋衍发脾气。 　　不是那种情侣间的娇嗔式的“作”，也不是有秀恩爱嫌疑的“闹”。 　　迟念是真的在发脾气，因为宋衍没买到某种特殊口味的薯片。 　　宋衍很有耐心地给迟念解释，他没忘记她专门吩咐要买那种，可是小区超市没有，他又不好去外面买。 　　王玫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迟念以前是很有目的性的，这不是说她有什么非常大的目标，而是说，她很理智，绝少有非常情绪化的时刻，即使有了，多半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展现这种情绪化，以达成某种她想要取得的效果。 　　但是现在的迟念，她情绪管理失衡了。 　　王玫再次感到了那种幽微的快乐，内心里也实在不能产生多少对迟念目前状况真切的关怀。 　　王玫倒不是在幸灾乐祸，她此时的快乐颇有些可以拿出来同眼前两个人讲述的光明正大。 　　不疯魔不成活，王玫很信这句话。 　　那种不管是感情还是个人规划上能做到十足理性克制的演员，在她这里反倒没有太大优待。 　　这样理智，怎么能演好戏呢？ 　　也许有例外，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类演员都算不上好演员，即使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拼出一座证明地位的奖杯来，也叫人觉着可怜。 　　再把这类人跟天赋型的放到一部电影里，共演一场戏。 　　王玫都要不忍心看了，替这类人难堪。 　　不过这种肯用功的倒也还值得尊重，还有一类，就是吃了这些年的市场红利，演技没出来人先红了，即使知道自己演得差，也被名气和钱给宠坏了，变得油滑，顶顶讨厌就是这一种。 　　更尴尬的是，这类人的确替公司替王玫赚到了不少钱。 　　在这点上，王玫是很庆幸她入行早的，那时候机会少，被骂‘花瓶’的女演员，放现在可算是演技派了，更别提她手下带出来的人。 　　她曾经疑心过迟念是那个例外，过分理智又有天赋。 　　如今看迟念这样子，倒放心不少，暗想你这个小丫头也有绷不住的时候。 　　王润心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王玫一个道理，王玫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并不能理解这个道理，但是往后这些年她在她的职业生涯里一次又一次见证了这个道理在一个个人身上不同程度的具现。 　　原话如何，王玫已经无法复述，但是意思大概可以表述为：所有与心灵有关的工作，进行到深处时，对创作者自身都是一种摧毁。 　　高妙的创作永远是有代价的，好比是点燃一簇篝火，作品是火焰，创作者以自己的心灵为柴。 　　没有哪个好演员在拍摄一部好作品时是不痛苦的，区别只在于对痛苦的抵抗能力。 　　所以王玫可以既严苛又宽容，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有些卑劣，她压根不是在宽容一个人，而是在宽容那些她所欣赏的天赋。 　　比如现在，王玫虽然还没看过《螳》，可她知道这部电影即使不是一部好的作品，对迟念来说也是一块绝佳的磨刀石。 　　因为这部电影让迟念痛苦。 　　第121章、过往 ... 　　八月下旬的一个星期五，立念集团的高层例会被取消了。 　　这可不寻常，各种小道消息在集团中流传。 　　只有迟立的私人秘书猜到了一些真相，因为是她一手给老板安排了行程。 　　迟立女士当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达自己办公室，用了两个小时处理公务。 　　到此时，一切正常。 　　然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对方拨通了迟立女士的私人号码。 　　秘书没能知晓双方究竟谈了些什么。 　　通话结束后，迟立专门吩咐她接下来两个小时内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两个小时后，新的指示传达。 　　下午例会取消，未来一周内所有行程取消，同时吩咐给她订最近时间内飞往Y省省会的航班机票。 　　然后联系好商务包车服务，接机后直接送她去她指定的地点。 　　秘书起初只是觉得地点名称有些熟悉。 　　立念集团在Y省没有业务，西南地区的战略中心是S省。 　　助理自己也不是S省人，没道理她会对S省的一个小地方有熟悉的感觉。 　　好奇心驱动之下，秘书顺手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地点名称。 　　搜索结果指明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迟念在这个地方录制过综艺节目，而且因为她男友的慷慨馈赠，她现在是拍摄用宅的产权人。 　　秘书觉得她的猜测合情合理，毕竟除了迟念，还能有谁让迟立扔下自己的工作呢？ 　　秘书满足于自己发现的秘密，丰富的想象力扩展开来，列举着所有可能，肯定是迟念遇到什么问题了，可究竟会是什么问题呢？ 　　她任由思绪驰骋，却不准备跟任何人分享，迟立选她不仅是因为她能干，还因为她懂得什么时候应该保持沉默。 　　迟立当然不清楚自己秘书的心理活动，她对此也不感兴趣。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刚看过不久的视频录像还有回忆中闪过的一幕幕场景。 　　对于迟念进娱乐圈这件事，迟立是非常不乐意的。 　　最近几年母女俩见面次数也不算多，日常联系也不密切。 　　可这不代表她不关注迟念。 　　从迟念出道开始，迟立看过女儿所有的作品。 　　她恐怕是对迟念作品审视最严苛的观众之一。 　　选秀节目是冷着脸看完全程的，网络反应再热烈，迟立也不觉得迟念做的好。 　　女团、选秀、top、偶像、口水歌…… 　　无一例外，全是流水线式娱乐产业的符号，意味着批量生产跟廉价。 　　迟念参与其中，在迟立看来是堕落。 　　她教给她的那些东西，不是让她拿到这种地方用的。 　　后来事情发生了一些转变。 　　单纯的娱乐偶像是不能长久的，迟念显然明白这个道理，她逐渐剥离自己的爱豆属性，踏入影视圈。 　　从偶像剧演到正剧，从电视剧到电影。 　　立念的业务注定跟声色圈子紧密相连，迟立跟电影圈朋友叙旧，对方不无暧昧地暗示迟念如今的潜力非凡。 　　“《刀尖》是部好电影，主基调也算正，如果在未来几个月没有出现特别强劲的竞争对手，那明年的评选……AG这方面公关不错，王玫经验丰富，而且以令爱跟小宋总的关系，AG没有人会想做那个让人不愉快的人。迟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知道。 　　可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她看迟念这一路走来，越来越清楚迟念不是在玩票。 　　迟念真正的天赋和爱好是在这个地方。 　　迟立从来没夸奖迟念的相貌，也很厌恶别人夸奖，即使她知道对方只是出于交际目的。 　　她跟于文泉年轻的时候，当的起郎才女貌四个字，可这是普通人范畴里的男才女貌。 　　外人只知道迟念的脸是父母外貌优点的集合，他们不清楚的是，迟念也隔代继承了外祖母的基因。 　　迟念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外婆，连照片都没有。 　　迟立考上大学那年，她长年生病卧床的父亲去世，迟立处理掉了所有跟父母有关的东西，她决心要做个没有来处的人。 　　她母亲是个漂亮的地方剧团女演员，患有终身情痨，缺了戏和爱情就不能活，至于别的，都不重要，不管是早已厌倦的丈夫，还是亲生女儿。 　　戏和爱情可以融为一体，她在三十五岁那年扔下家庭跟情夫私奔了，从此失去踪迹。 　　迟立是在别人喊“破鞋”的声音长大的，没有人在乎她受到的屈辱，她从小就在心里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要活成跟父母完全不同的样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迟立做到了，她离开了小城，遇见了于文泉，组建了自己的商业集团，没有人可以轻视她。 　　可在另一个角度上，又一败涂地。 　　迟立接受心理治疗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自己继承了母亲的多情和歇斯底里。 　　她愤怒的时候样子，跟她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年轻时候的迟立是意识不到这些的。 　　迟立是先在自己女儿身上发现了母亲的影子。 　　这让她感到恐惧。 　　不只是因为她对母亲的厌恶，还是对亲生骨肉的忧虑。 　　敏感、狂热、多情…… 　　这些在迟立看来是非常恐怖的性格因子，如果一个漂亮的女人拥有这些，几乎可以预见她会在自己的一生里办出多少件蠢事出来，因为这样的人，多半不会太聪明，也常常在关键时刻缺乏理智。 　　如果是个天才，那倒还算是一种安慰。 　　可偏偏女儿算不上有多大天赋，乐感一般，嗓音条件也一般，智力理解力记忆力不好不坏。 　　现在想想，他们俩当初是多可笑，一对年轻的父母，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孩子的未来下判定。 　　迟念不是没有天赋，只是他们没发现而已。 　　上午的电话，是咨询师打的，然后她收到了迟念发给她的视频文件。 　　迟念找了迟立惯用的咨询师做了心理咨询。 　　以迟念现在的独立程度，只要迟念自己想要，她完全可以瞒着她，毕竟好的心理咨询师虽然不多，但只要收入层次到了，选择总是有的。 　　迟念甚至把她自己跟咨询师的交流过程全部录制了下来。 　　在那间迟立非常熟悉的咨询室里，镜头对准了两个她很熟悉的人。 　　一个是她的独生女，一个是陪伴她十年之久的心理咨询师。 　　迟念第一次做心理咨询，就是在这里。 　　每周例行的咨询持续到迟念大一的第二个学期。 　　咨询结束后，咨询师很愉快地告诉她迟念情况转好。 　　“她看起来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现在回想起来，迟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自己进娱乐圈做准备的。 　　迟念在那次事故后并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如果有的话，那就不只是做心理咨询的事了。 　　会让迟念每周都做心理咨询，是因为迟立因为那次事件，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迟念没有一个称得上关系亲密的朋友。 　　可神奇的是，没人会觉得她孤僻，她表现出的“正常”遮蔽了很多东西。 　　迟立察觉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在她女儿眼里，区分标准是熟人与陌生人。 　　她那时很怕这种情况会导致顾景同在迟念心里变得过于重要。 　　难得惴惴不安地去问迟念要不要紧。 　　迟念刚跟顾景同提完分手回来，用那双跟于文泉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他让我感到幻灭，所以不值得我为他伤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先看到对方美好的地方，然后爱慕使人目盲，看不到那些不美好甚至丑陋的地方，不经意间察觉到了，还会下意识地自我催眠，装作可以包容的样子，其实那只是看的不够深不够多，突然有了一个机会，看到这个人完完整整的样子，才会惊诧于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 　　妈，为什么人是如此经不起审视？” 　　她无法回答迟念提出的问题。 　　她也接受不了迟念审视她的目光。 　　她不敢想她自己在迟念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以她带迟念去做了心理咨询，迟念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抗拒，她像往常一样顺从母亲的意志。 　　“ 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迟念对自己的性格进行了一种自己想要的修正，她也确实完成了一部分，但是人永远无法摆脱出生时上天随机分配的个性。 　　比如，迟念本质应该是高敏感人格，容易共情，容易触发强烈的情绪反应，这种性格很容易因为天生的超常敏感而在社会交往中遭受损伤，一般人会因此而终生承受社交负担。 　　但是迟念不是这样，她应该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然后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自我修正，这种修正很成功，以至于她身边的人普遍会认为她是抗压能力与修复能力都比较强的那类人，甚至连她自己也不会觉得自己脆弱，她的理智不允许她的情感随意发展。 　　可是这种敏感是无法转变为钝拙的，存在就是存在，迟念不想要的东西并不会因为她的可以压制而消失，它们会以别的方式呈现，比如，迟念越来越严重的情感洁癖。 　　亲人是无法选择的，朋友可以，很遗憾的是，目前没有那个人能通过迟念的标准。 　　所以她选择不建立亲密关系。” 　　“那她的那个小男朋友？” 　　“我看过那个男孩子的照片，挺帅的，他应该脾气蛮好的吧。” 　　“温和，爱笑，会聊天，是个小绅士。” 　　“我们都知道日光灯不是自然光源，可黑夜里有盏灯在也是好的。迟念的情感洁癖也会有被她的内心需要所压到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她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 　　几年前心理咨询师说出的话，迟立记得清清楚楚。 　　几年之后，再一次咨询完毕，咨询师又告诉迟立：“这一次因为过度入戏带来的情绪控制能力崩塌不完全是坏事。这给了迟念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内心理智的借口，不是因为她太脆弱，而是因为她塑造陈罔市时投入太深了，所以她才崩溃，这让她的理智松动了，给情感打开了通道。 　　哪怕是痛苦的负面情绪爆发，也是一种宣泄。 　　迟小姐通过多年自我规训和控制，已经让坚硬，理智那部分内化了，我希望的是她能学会表现她不喜欢的那部分她自己，这样才能达到一种平衡。 　　如果不是做了演员，也许她不会面对这种崩塌，可是没有如果。” 　　迟立忍不住问咨询师：“那是不是说，如果她不继续这种强度的表演，情况就会好转？我跟你讲过，她爸爸的意思是希望她将来接手维扬。” 　　“迟女士，我希望您明白表演不是致病的因，更像是一剂引子，也是一副药。” 　　“那你的意思是，不仅不应该反对，反而应该支持她继续演下去？” 　　“迟女士，迟小姐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她并不缺乏主见。我想，你还是听听迟小姐自己的说法比较好，视频的最后一部份有宋先生参与，其实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迟小姐她并不排斥交流，她主动性很强。” 　　视频里迟念是以一个第三人称故事开头的。 　　“有个小姑娘，她父母都是聪明俊秀的人物，可是比较遗憾的是她不这样，她是个普通小孩，而她的父母又是一对新手父母，还很忙。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应该会说话能在椅子上坐定的时候就被送去学古琴。 　　可是很遗憾，学到第三天，专门请来的老师就跟这对年轻父母直说孩子天分不够，当个爱好陶冶情操吧。 　　年轻父母对外当然是说，学这个，不为什么，只是懂门乐器比较好，古琴高雅，女孩子学了性子能文静些。 　　可在心里，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们俩都是俊秀人物，做事从来都是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第一次做父母，怎么会不对孩子抱有很高期望呢？ 　　小女孩感受到了这种失望的情绪，她听到了父母的窃窃私语。 　　“我记得我小时候不这样啊。” 　　“以后怕是有的熬。” 　　“只能慢慢教了。” 　　“还有个问题，我发现念念越长越像我妈了。” 　　“哦，长相倒是不会让人发愁，将来比我们俩都强。”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 　　小女孩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爸爸妈妈满意，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不是比别人多练几次，多花时间就能弥补的。 　　小女孩的父母因为缺少经验又忙于生意，便单纯地以为孩子在智力发育成熟之前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 　　孩子缺乏对人世的知识与阅历，她确实听不明白父母话语里含蓄的机锋。 　　可她懂得情绪，她在知道什么是失望之前感受到了失望，在明白什么是敷衍之前感受到了敷衍。 　　等她长大后，当她回看过去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她会觉得有些可笑，怎么那么郑重其事呢，居然会产生一种类似“绝望”的情绪。 　　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在不同情况下，反复经历过来自父母的这种情绪冲击。 　　于是，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消化痛苦，在乏味中对某件事贯以坚持。 　　以她对父母的了解，她很清楚吵嚷是不会使问题得到解决的，没有天赋又轻易放弃，会让自己更加一无是处。 　　可长大有长大的悲哀，她父母很快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两个人离婚了，她跟着妈妈，有时候放寒暑假，她会去爸爸家小住几天。 　　她不喜欢去爸爸家，尽管爸爸有意地笼络她，宠爱她，看起来好像她比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更受他重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有时候也希望她自己不要这样，不要在跟爸爸的交流里去注意那些来自对方的刻意。 　　可她做不到啊。 　　她还知道她小时候感受到的不良情绪，她爸爸从来没有施加给过她的妹妹和弟弟。 　　他们比她好么？ 　　不是的。 　　所以她清楚了什么是需要刻意维护的父女关系，什么是自然而然的亲昵。 　　她爸爸终于在别的孩子上有了盲目又充沛的爱，以他的精明难道看不出儿女的缺点么？ 　　可此时的他已经足够包容，能做到不在意了，即使在意也是脱离相处情景后的理性，他跟他们相处时只是爱孩子的父亲。” 　　讲到此处，视频里的迟念看起来有些怅惘，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发现了没有，这个小姑娘其实在某些地方还蛮有天赋的，她不容易快乐，其实不能全怪她的父母，如果她迟钝一些，她完全可以过得幸福，这不是讽刺，这是真心话，想要感受到幸福也是需要天分帮忙的。” 　　“下面，我们讲讲小姑娘的母亲。她很忙，她一直很忙，离婚后更忙了。 　　小姑娘从来没有因为妈妈的忙碌而感到委屈，她知道她享受的一切物质好处都是用妈妈的繁忙工作换来，而且她也喜欢妈妈不在家。 　　我们刚刚讲过了，小姑娘是个除了长相别的地方都不如父母出挑的人，别以为这没什么可怕，更不要认为如果有坏影响，一定是父母的错，不是的，这样的情况，对父母来讲也是一种折磨。 　　所以做妈妈的，一定会想要改造女儿，她不能忍受孩子身上的某些东西。 　　举一个例子吧，审美观。 　　小姑娘凭本能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多是不够美也不够高级的。 　　可她后来进了娱乐圈，居然很少在时尚品味上犯错。 　　那么你知道了，不是她的审美品味一流，而是她妈妈的审美品味卓越。 　　穿衣打扮，在她心里会有两种判断，一种是她喜欢这件，另一种是她应该挑这件，而后者是她妈妈教导给她的审美观所选择的，所以她总是选后面这件，然后周围人和公众的反映告诉她：是的，挑这件是应该的。 　　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摆脱她的懦弱，人要怎么摆脱生来就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次休息完了，回到那个争名逐利的圈子你敢一直坚持选你喜欢的那件么？ 　　哪怕这选择只事关一件衣服，她都不敢说她会那样做。 　　她对她的本能喜好不自信，她也认识到它就是不够高级，不够有品位。 　　她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她享受别人对她的夸赞，她讨厌被嘲讽做的不够好。 　　她有时候会觉得她可以一天天摆脱这些，有时候又觉得根本做不到，人必然是要跟自己的弱点相伴一生的，否则那根本不叫弱点。 　　所以她觉得她会活的这么矛盾，把原因归结到父母身上是不对的。 　　做了母亲就要成为一个没有缺点的母亲么？容易点，就必须成为一个好母亲么？ 　　人不可以把他自己的问题都归结为外部原因，不由任何人决定的天性是生来就要背负的东西。 　　天性，可能是一份礼物，也可能是一个诅咒。” 　　视频里咨询师看起来很温和，她不动声色地引导迟念继续讲述。 　　迟念用手把额前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对着镜头很自然地笑了笑，似乎刚才讲的那个小姑娘真是一个与她不相关的他者。 　　“我曾经为很多东西感到痛苦，可人生的无奈也在于，一个人越是抗拒什么，对那被抗拒的东西就越明白，越不可摆脱。 　　像离心力一样，这些东西在力量博弈中如数呈现，它们一点都不可爱，如果要我用有限的词汇去命名，一一罗列，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它们是怯懦、优柔、自卑、过度敏感…… 　　我在他人身上看见什么，也同样在自己身上体验到什么。 　　直到我开始进入现在这个行业。 　　进入之前我从来没想到它会带给我什么，我下意识地去轻看它，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流光溢彩的外表之下有着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肮脏内里。 　　可就是在这里，那些我视为羞耻，视为软弱，视为低劣的天性，开始发挥作用。 　　这些东西在表演里燃烧，是它们而不是那些虚假而崇高的东西让角色诞生，我扮演的每一个角色因为这些东西而让人动容，打动观众的，是在她们身上看见人性，看见自己，不管是怎样的人性，怎样的自己，他们为之战栗的，为之厌恶的，难以抑制的同情，观看结束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是我给予的。 　　表演让我产生恐惧，怀疑，忧郁，在将来某一天甚至有可能是癫狂和崩溃，但是它也是最好的纾解方式，一种宣泄式的治疗，情绪被消化，每个角色都是一只抽屉，一个封存危险的替身娃娃。” 　　咨询师听完，微微点头，似乎认同迟念的说法。 　　“我看得出你非常喜欢做演员，即使你现在因为这份职业产生了困扰，可你还是在为它辩护。” 　　“因为它让我快乐，表演这东西，粗俗点说，像做.爱，是给予与匮乏，是体验追求至乐的过程以及结束后那种带着满足的怅然。 　　它是个动态过程，经历过它的人，会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刻抵达巅峰，你动用所有技巧去追逐那一刻，无限攀升与无法控制的坠落，你感受到权杖和冠冕，同时无可避免的恐慌，你知道自己的力量，可你也知道你永远无法抵达脑海里想象的那种效果，尽管旁观者已经觉得你所呈现的足够令他们惊叹。” 　　第122章、对谈 ... 　　迟立一路上不断积累起来的慈母心肠，在见到迟念的那一刻起码得有一半被挥发掉了。 　　因为她看见她精心教育了二十年的女儿，蓬头垢面，穿着件卖萌的连体熊猫睡衣，脚踩凉拖，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竹躺椅上，拿一只勺子挖西瓜吃，那西瓜比她的脸大了快一倍。 　　迟立想象里的休养，应该是古代士大夫式的隐居，弹琴品茗，游山玩水。 　　结果却是半点风雅也没见着，只有满满当当的小市民烟火气兜头熏了她一脸。 　　迟念见她来了，表情讪讪，似乎知道她现在的形象在迟立眼里十分有碍观瞻。 　　迟立瞅了迟念一眼，母女间的默契，让迟念立刻解读出了许多东西。 　　大意是这次就不挑你身上的小毛病了，因为有大问题要解决。 　　这房子就是以前拍《归园田居》所租用的那套，拍摄结束后，宋衍从原主人手里买了下来，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迟念。 　　迟立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如今见到实物，她还是挺满意这地方的，近山近水，翠竹绿树，离房子最近的大型聚居点就是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的古镇天水，整体环境确实不错。 　　迟念放下手里的西瓜，带着迟立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房子带着一个挺大的院子，但是没有选择满地铺砖石，而是修了弯弯曲曲的小路供人行走，大部分区域被种上了花木和蔬菜。 　　这里原本是一位画家所有，偶尔会来此地写生，又不愿让房子荒了，就雇了一对当地的夫妇住进来负责收拾庭院撑撑人气儿。 　　宋衍接手后，这夫妻俩也一并雇了。 　　所以迟念和宋衍打定主意来这里休养后才不用操心太多，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入住，院子里景色也好，正值盛夏，草木葱茏，蔬果结实。 　　院内所有建筑物都是国内名建筑师的手笔，整体来看是仿古风格，但没有累赘的雕饰与过度堆砌，观来只觉质朴淡雅。 　　室内布置也让迟立比较满意，大方古拙的茶室总算让迟立给了迟念一个好脸色。 　　“这地方收拾得不错，常用么？” 　　“没人做客就一天喝一回，早上晨练回来那会儿，通通透透地喝一次，其他时间大多喝凉白开，宋衍晚上喜欢喝点儿威士忌。” 　　迟念下巴一抬，眼睛看向琴桌，问道：“还坚持练琴么？” 　　“练，这么多年下来，成习惯了，最近弹琴时间比以前多，反正也没什么事。” 　　“心不静，练了也白练。” 　　迟立意有所指道。 　　“不练的话，心更不静了。” 　　迟念轻轻地把话顶了回去。 　　“这是什么？” 　　迟立正走到一张桌案旁边，有画板倒扣在上面。 　　迟念还没来得及拦，迟立已经把画板翻了过来。 　　画板倒没什么，是很常见的普通画板，一看就是随手买回来的。 　　进入迟立眼帘的是画板下的铅笔画。 　　画的近景是一个正在大哭的小姑娘，小姑娘对着的是一个女人的下半身，包臀裙，弧度优美的小腿，穿着高跟鞋的脚。 　　远景处则有一个中年女性在对近景的两个人探头探脑地看着，脸上交织着同情和惶恐。 　　迟立看完图画，刚刚和缓下来的脸色复又紧绷起来。 　　她掀起了这张素描。 　　下面的纸张并不是空白的，上面也被涂抹了痕迹。 　　这是一张人脸。 　　能看出画中出现的是迟念的面孔，但是又不全然写实，起码在迟立看来，这脸十分别扭，不能让人感觉美丽，优越的五官组合却给人一种丑陋的感觉。 　　迟立又把这页揭开，下面成了白纸。 　　“这是你画的？” 　　“上面那张是宋衍画的，下面那张是我画的。” 　　迟立眉头锁着，显示出她此刻不甚美妙的心情。 　　她觉得她现在有很多话要说，可又都说不出口，她与迟念相处的时候常常如此，有许多话没有被讲出口，她相信迟念也是这样。 　　最终迟立只问了句：“怎么把自己画的那么丑？别人美颜你丑颜？” 　　迟念平静地回答道：“我看到的一部分我自己就长那个样子。” 　　迟立听了，心不由往下沉，她想起了咨询师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迟立人虽然来了，可她内心深处并不想直接跟迟念谈她此行的目的。 　　迟立的目光有意避开宋衍所作的那幅画，画的作者和内容都在向迟立传达令她感到不快的信息。 　　“小宋人呢？” 　　“去镇上了，他在跟一个老师傅学金匠手艺。” 　　“怎么想起来学这些？” 　　“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可做，我们俩连wife都没装，想上网还得拨号，家务活除了做饭都有人干，时间大把大把，学一门感兴趣的手艺也挺好的。” 　　“那你呢？” 　　“喝茶练琴、看书看碟、睡觉发呆、学做菜、散步游泳…… 　　我最近不太想跟人接触。” 　　迟立看向迟念的脸。 　　那是一个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的人的脸，落落寡合，疏于交际。 　　迟立正想说些什么，屋外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迟念一听就笑了，“宋衍回来了，我该去做晚饭了，让他陪你挑房间吧，缺什么让他找就行了，他比我清楚。” 　　有人走进屋来，果然是宋衍。 　　跟迟立上次见他变化有些大，人晒黑了不少，发型变成了寸头，眉宇因此显得有些凌厉，一身夏日休闲装，典型的人衬衣裳。 　　迟立因为职业习惯，在着装上有种本能的挑剔。 　　迟念和宋衍今天的打扮明显只看重舒适性，对美观没有任何追求。 　　迟念三言两语把迟立交给宋衍，便去了厨房，声称要给迟立做本地名吃烤豆腐。 　　傻子也能看出迟念行动中那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被留下的二人，因为彼此陌生，所以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宋衍带着迟立上楼，楼上除了他的工作室，剩下的空房间都可以用来住宿。 　　迟立挑了最东边的屋子做自己的暂居之地。 　　两个人话很少，宋衍不是热络性子，迟立则是不知道该对这个准女婿说些什么，她倒是想问问宋毂离世后他对将来的打算，可又觉得太冒昧，毕竟迟念和宋衍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 　　二人间的寥寥数语只针对物品的选择和摆放展开，很快就将留宿所需的东西都布置好了。 　　宋衍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什么，才开口对迟立道：“我和迟念都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她应该是有点没准备好。” 　　迟立很想对宋衍埋怨两句，对自己亲妈有什么好措手不及的，可她知道宋衍说的是实话。 　　再一想刚刚看到的那幅铅笔画，迟立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郁气。 　　迟念肯跟宋衍讲这些，却不愿同她讲。 　　宋衍仿佛会猜心一般，又道：“您别多想，迟念她不愿意跟你面对面聊这些，更多是因为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迟立面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迟念从小到大在各种公开场合从来没怯过场，这是迟念让迟立很欣赏的一种特质。 　　宋衍读懂了迟立的疑惑，有些无奈地说道：“迟念在亲密关系上其实是个非常羞涩的人，她待人接物上娴熟跟这种羞怯其实不矛盾。” 　　迟念确实很少跟她进行情感沟通，她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以咨询师为中介了解彼此的所思所想。 　　但是迟念面对咨询师时态度很好，不仅不抗拒，反而会积极配合，也足够坦诚，这导致了迟立一直以来的错觉。 　　迟立越想越觉得的骇然，她其实从来没有跟迟念有过真正的深入的沟通。 　　“我明白，其实我们这代人，普遍缺乏跟孩子的情感沟通，很多时候，父母比子女还要羞于谈及这种事，它是被双方下意识忽略的，好像没必要谈及这些东西。” 　　“您明白就好”，宋衍听完迟立的话，有些如释重负，他代替迟念来跟她母亲聊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他在这方面并不擅长。 　　“把咨询过程录制下来发给您，其实是我的建议，其实当时我也在场，我坐在镜头后面。” 　　“她倒是对你不设防。” 　　宋衍听出了迟立的埋怨，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让我在场也好，同意把视频发给您也罢，其实是因为这样做可以让迟念放松下来，她跟一般人不一样，她对着镜头比在完全的私密环境下中会更自如，她其实算表演型人格，不同的场合挑选适合的样子表现出来，一旦回到不需要表演的情景下，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视频，您不觉得迟念看起来太正常了？” 　　“正常？她明明……” 　　“对，她讲述她从童年时代绵延至今的困扰，自我分析听起来很清楚，可她的态度并不负面，那是一种困境中的昂扬。” 　　可真实情况是什么呢？是深度的厌世、自我鄙弃、混乱的睡眠、频繁的噩梦与惊醒、随时可能袭来的沮丧与绝望情绪…… 　　在镜头前的迟念，只不过是在进行又一次表演，这次她表演她本人，几年前她就是这样干的，面对同一个咨询师。” 　　“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那部叫《螳》的电影么？” 　　“我曾经以为是这样，是因为她所要扮演的那个角色太过于负面了，可我后来意识到这种看法是错误的，这不是一部电影或者一个角色的问题。” 　　“那是？” 　　“我在影视圈最后一部作品叫《如诉》，它的拍摄档期跟《螳》差不多是一致的，我在其中扮演男主角，这个角色从□□来看，比迟念扮演的陈罔市要更加黑暗与邪恶。我拍摄的时候觉得非常痛苦，每天晚上都要迟念给我念一段《圣经》的经文，当电影杀青，我花了不少时间从角色里挣脱出来，最近几天我觉得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迟念并没有。 　　是我比迟念更坚强么？不是的，是因为我不如她有天赋，幸好是这样，不然我没办法想象我们两个人不对彼此造成严重伤害，两个病人在一起不会相互治愈，只会让一段关系崩溃。 　　对我来说，《如诉》是一种完成，一段旅途终了，即使它拥有黑暗内核，但是这是黑暗的结束，结束拍摄的时候，我从中获得了解脱。我所扮演的角色对我造成了困扰，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影响会自然而然地逐渐淡化、消退。 　　而且我不会再继续了，我的扮演更多是对我哥的模仿，《如诉》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故事。 　　可迟念跟我的情况不同，她的倾向很危险，起初是把玩，琢磨一个角色，用第三者目光注视自己所要扮演的人物，这个阶段她是健康的，但是很明显这样的方式让她不能满足，觉得不够深入。 　　渐渐地，她开始动用自身的生命和情感体验，以自身化入虚拟人物。 　　如果我是一个影视作品观赏者，我会很喜欢她的这种精神，她改变表演方式使得表演深度在逐渐加深，以前是榫卯结构搭建房屋，现在则像拿铁锤把一枚枚铁钉砸进坚硬的岩石里面，二者所需要的的力气是不同的。 　　作为演员，她这样很好，她走在探索这门技艺的道上，比很多人走的都要远。 　　但是作为一个人，迟念必然要为此付出代价，榫卯结构是无伤的构筑，而把铁钉钉进岩石，却会有损伤，虽然铁钉自己具有足够的硬度可以凿穿岩石，但铁钉本身的磨损也是无法避免的。 　　迟念如果继续使用她如今的这套表演方式，那就好比用同一枚铁钉不断钉入新的岩石，而且内心需求进步的向上感会让她试图一次比一次更深入。 　　那么总有一天，这根铁钉会……” 　　迟立接续宋衍的未尽之语：“折断。” 　　然后提问道：“如果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呢？” 　　“不再表演，或者控制深入探索的本能，再或者改变自己的表演方式，后两种很难实现，表演再怎么讲究方式方法，它本质上依然是个非常需要天赋配合的活动，决定怎么演这件事其实是先在大脑内部发生的，先有思维上的想象和模拟，后有肢体与表情的展现，人要怎么才能控制自己想象力和思维惯性呢？几乎做不到。” 　　迟立思索片刻，很笃定地说道：“她现在不会同意第一个办法的。” 　　宋衍点头，“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迟念现在明显是上瘾状态，表演就是毒/品，吸/毒的人也清楚毒/品会带给自己什么，但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她被陈罔市困扰，可也对陈罔市痴迷。 　　《螳》不是一次完成，而是一次体验，这次体验对她而言不是完满，是期待，期待下一次表演再次激活这种体验。 　　或许可以尝试从另一种角度来描述这件事。 　　这个世界上，有信宗教的人，也有不信宗教的人，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具有与生俱来的宗教性，我习惯把人类生来就具有的一种本能倾向，归结为宗教性。 　　它代表一种向往深刻和超越的生命体验，纯粹的生命能量，完美精神层次的感觉，没有哪个宗教不是如此，即使是不以宗教为名的其他精神追求也是如此，比如儒家，道家，古希腊罗马的哲学…… 　　当代人信教的愈来愈少，宗教的神圣和权威也不断被削弱，但是宗教性不会灭绝，很多人只是把宗教性寄托在了别的地方。 　　比如事业、爱情、家庭…… 　　还有当下流行的拜物主义、拜金主义也是如此。 　　年轻女孩信奉美貌的力量、很多男性坚信权力的可靠性、一些人顺从世俗层面的道德标准并坚信它牢不可破…… 　　这些都是宗教性映射在人的心灵上所发生的不同信念。 　　而对迟念来说，她无意中把自己的宗教性倾向寄托在了表演上。 　　它驱使她体验更深，不断向完美进发，虽然我们和她都明白这是不可得的，但是这种倾向与生俱来，它很容易洒下种子，然后生根发芽。” 　　迟立听完宋衍的话，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宋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俊美的青年。 　　“我觉得你很了解她。” 　　“因为我是近几年里离她最近的那个人。” 　　“那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那我们俩为什么要展开这次谈话呢，为的是知道双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么？” 　　宋衍听完笑了，他的笑容非常动人，如同阳光下碎裂开来的薄冰般晃人眼目，让迟立不由自主失神了片刻。 　　等她回过神来，感叹道：“我的傻姑娘只有挑男朋友长相的时候眼光一流，你这孩子别的不谈，样貌真是养眼，其实小顾也不错，只不过他是另一种风格。” 　　这话宋衍不知道该怎么接，迟念确实是个实打实的颜控，宋衍怀疑这遗传自迟立，迟立从来都只喜欢漂亮男人做男友。 　　于是只能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其实您会到这里来，就胜过一切了。” 　　迟立没听明白宋衍话，眸中闪过疑惑。 　　宋衍补充道：“就像我能不能解决迟念的问题，对迟念来说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怎么样，我会陪在她身边。” 　　迟立了然，宋衍的意思是迟念需要的不是让别人帮她解决她此刻面对的东西，况且也没有人能替她做到这一点。 　　她作为母亲，选择第一时间来到女儿身边，已经胜过万语千言。 　　这让迟立觉得舒服了一点，也有心情再揶揄一下宋衍。 　　“原来你话挺多的啊。” 　　“如果事关迟念，我确实话不少，她在我这里享受例外待遇。” 　　第123章、聆听 ... 　　迟立把这次看望迟念的旅途当作了给她自己的一个假期。 　　居住体验还不错，迟念每天带着她在附近的山野里漫步五公里，呼吸新鲜空气。 　　不过迟立不参与迟念和宋衍的每日必行的晨练活动，她给自己放假的时候，每天上午10点以前是不会起床的，早餐都在床上吃。 　　这天有点特殊，迟立梦到了于文泉。 　　梦中景象让她很不愉快，梦里不仅有于文泉，还有她曾经交往过的男朋友们，可除了于文泉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其他人的脸全都模糊一片。 　　这种梦，不需要专业人士，迟立自己就能分析个七七八八，这加剧了她的不愉快，因为在心里得出的结论是她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某个事实。 　　迟立被梦搞得没了睡意，她又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便穿衣起床，准备叫迟念陪她喝茶。 　　迟念泡茶确实有一手，迟立这几天每次喝茶都能喝到心肺通透，神清气爽。 　　可迟立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下客厅里传来听不太真切的说话声。 　　她下意识地去捕捉声音的含义，脚步也放缓下来。 　　又慢慢地往下走了四层台阶。 　　现在可以识别出是迟念和宋衍聊天的声音。 　　迟立没有再往下走了，她不顾楼梯每天被人踩上踩下，直接坐了下来，听楼下两人说话。 　　―――――――――――― 　　宋衍靠坐在编藤沙发上抽烟，迟念则仰头躺在他的腿上。 　　迟念伸直手臂去摸他的唇，将烟从男人的薄唇里启了出来，然后毫无芥蒂地放在她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我应该去找卓然算账，你现在有烟瘾了。” 　　“这又不能怪他，我之前拍戏就学会吸了，要算起来也该屠子肃背这个锅。” 　　“可是那时候你没上瘾。” 　　“我如果继续拍下去，总得有些能让自己放松的东西，比起酗酒或者更糟糕的，我想烟瘾已经算最轻的了。” 　　“如果我说那以后不要拍这类让人伤神的东西了，你是不是会立刻决定甩了我？” 　　迟念笑了，她伸手摸了摸宋衍的下巴，像在安抚一只大猫。 　　“不会，我还没结束对你皮相的贪恋。而且我很怀疑，你真的会劝我停下来么？” 　　香烟被迟念夹在指尖，宋衍能看到迟念脸上狡黠的笑意。 　　正像他对她的把握，她笃定她能猜得到他的某些心思，所以乐得玩情人间的猜心游戏，因为有恃无恐。 　　“不会，永远不会。” 　　宋衍说完，试图把烟从迟念手里拿回来，他不觉得上瘾是件好事。 　　两个人在沙发上有限的空间里腾挪闪转，最终以一个绵长的湿吻结束了这场无谓的争夺。 　　迟念给吻得软了身子，面色酡红，连耳朵尖都热得要滴血一般。 　　“你别闹，我妈随时可能醒。” 　　宋衍压根不在意迟念的担忧，只是用手指在迟念脸上一寸寸拂过。 　　“阿姨这时候还在睡，至少得再过半个小时才会下楼” 　　迟念被摸得痒，用没拿烟的那只手去拦他。 　　“迟念，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么？” 　　宋衍突然问了迟念一个问题。 　　迟念抓住宋衍那只在作乱的手，胡乱答道：“侧脸30度，左侧比右侧耐看，微仰头，最好在模拟夕阳的光线里。” 　　宋衍挪动了一下腿，试图让迟念枕着更舒服一些，他否决了迟念的看法。 　　“不对，在我看来，是你用心饰演一个角色的时候。” 　　迟念趁烟还没有自动燃烧完，又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圆形烟圈，又盯着它徐徐消散，方才朝宋衍翻白眼，嫌弃道：“你肉麻死了。” 　　宋衍英挺的眉眼浮现笑意，有种故意使坏的味道。 　　“更肉麻的我还没说完，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么？” 　　迟念忍不住了，她坐起身，伸手把烟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别说了，别说了，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个，又不是演戏。” 　　可她动作不够快，没来及逃走就被宋衍从背后抱在了腿上。 　　宋衍用额头抵着迟念的后背。 　　不必面对面，倒叫迟念的尴尬症好了不少。 　　她从小就没学会怎么去直白地表达情感，也不曾适应别人对她打直球。 　　她跟宋衍的开始其实也很含蓄，是情感水到渠成后的心照不宣。 　　宋衍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传入迟念的耳朵，里面似乎还蕴藏着几分笑意。 　　“你说你贪恋我的皮相，我也不能否认我爱你的貌美如花，可世上美人很多，风格各异，我何必守着你不放，就算我对你早有心思，算是种下了某种执念，可我已经得到你了，执念被满足，我为什么还没有感到厌倦？” 　　“就不许是你这人天生长情？” 　　迟念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不靠谱，宋衍并不是个深情的人。 　　“感情这个东西，很难分说清楚，但是我知道你在什么时候最打动我，我喜欢看你全身心投入角色的样子，整个人如同在燃烧，烧得我心脏发烫，眼睛里只能看见你一个人。我很遗憾没看到你拍《螳》的样子，我该去看看的。” 　　“陈罔市可不是江远音，她连顾亦欢都差的远，我才不想你看见她，她是个……是个废物。” 　　“那也是个比起江远音跟顾亦欢更让你放不下的废物！” 　　宋衍叹了口气，下定论道：“迟念，你恨她，可你也爱她。在这之前，没有一个角色能让你这样，江远音也好，顾亦欢也罢，都不曾被你憎恨和讨厌，因为你分的清，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但陈罔市不一样。” 　　“对，她的确不一样，她是个正负面失衡的角色，比起我曾经扮演的其他角色，陈罔市太弱小了，弱小到让人憎厌，宋衍，你体会过这种感受么？弱小不只让人产生同情也让人没有来由地感到憎厌。 　　这也许是我的问题，我不够善良。” 　　“当弱者只是一个社会新闻中的存在，是一个话题讨论中的概念的时候，人人都可以做个没有负担的好人，说些我们应该如何如何之类政治正确的废话，但是如果弱者出现在眼前，发生联系，产生纠葛，情形就开始复杂起来，最简单的例子，有多少人能在面对邋遢的流浪汉时能维持纯然的同情与怜悯？ 　　更何况，只要不自欺欺人，就该明白社会中弱小者们并不能被简单粗暴地划为善良或者邪恶，我们有时会在强者身上看到罪恶，可有时也会看到美德，在弱者身上不也是如此么？ 　　弱者并不是善良的化身，窘迫的生活条件更容易激发恶，更容易将人拖入人性的地狱。” 　　“陈罔市没有恶，我也不觉得她杀了她丈夫就有罪，她丈夫罪有应得，她不动手，早晚有一天他会向她动手。” 　　“迟念，你又在考验我。” 　　“我没有。” 　　“陈罔市明明有，她的懦弱，她的胆怯，她的退让，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她自己的恶么？ 　　她被家暴，我们可以责怪社会，责怪法律，责怪文化，责怪制度，为什么不能在家暴早期就把她的丈夫拦住，惩罚他，让他不敢再动手打人。 　　如果有人提出她为什么不敢反抗，她为什么如此轻易地一次又一次原谅，我们还要声讨这些人，这是在苛求受害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做到这些，可以说够了。 　　但是核心问题依然存在，它并没有被改善，已经形成的性格与处事方式倘若这一次没有害死她，也会在以后的许多事上让她自己受罪，陈罔市就是如此，她做到了以暴制暴，律师费尽心思帮她脱罪，然后呢？她从此成为一个全新的她了么？ 　　没有，她还是她，杀人没有让她完成拯救，反而把她拖到了地狱的更深处。 　　她不需要死，她已经长年累月的婚姻生活里被摧毁了。 　　迟念，你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你对此无能为力。 　　你清楚她之所以如此，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她不能选择她的性格和家庭，也不能决定她的人生会遭遇什么，可在生活中的每一个选择又都是她自己做的。 　　究竟该怪谁呢？ 　　卓然曾经的构想倒是可以给出答案，可你不满意，你觉得那是一种思考上的偷懒。 　　探索推向更深后，发现这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你们能做到的是提出问题，引发思考，而不能给出解答。 　　陈罔市无法在心灵上被救赎的原因就是她自己，可这又不能责怪陈罔市，多么吊诡的逻辑悖论，所以你讨厌她，同时又觉得这讨厌是不对的。” 　　宋衍说完，迟念并没有答话，两个人陷入沉默之中。 　　在宋衍的体验里时间的流速被放缓了，好像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迟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宋衍，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怕，我感觉你在解剖我。” 　　“你讲得好像是刚刚发现我是这样一个人。” 　　“你以前的女朋友经得起你这样的打量么？” 　　“你好像是第一次问我这类问题。” 　　“因为我不想为此感到妒忌。” 　　“不会的，我跟你在一起后才发现我可以拥有一种相对正常稳定的情感关系。” 　　“感觉你在讨好我，为刚才的分析做补救。” 　　“你能分辨我有没有在撒谎，我在情感关系上并不算主动，但是我又是个生理发育正常的男人，你明白的，我对漂亮女性会有生理欲.望。” 　　“好了好了，这个我知道，哎呀，不需要你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一点，昨晚闹我闹到到半夜还不够，不要摸了！” 　　迟念去捉宋衍的手，再让他乱搞下去，怕是又要闹回床上去了。 　　他俩在这种事上配合足够默契，宋衍熟知她的所有敏感带。 　　她讲她没有结束对宋衍皮相的贪恋是大实话，因为她不但喜欢宋衍的脸，而且很容易对他有感觉。 　　“我对她们都怀有愧疚，其实都是很好的女孩，可是就是很容易觉得厌倦，关系开始时就不够热情，结束时往往让对方觉得我在给予一种冷暴力。 　　生理满足以后，是无尽的空虚，再美的脸也变得乏味，好的脸看得多了，就会拥有免疫力，我之前觉得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想要结婚，因为在产生想娶一个人这种想法以前，我就会厌倦她。” 　　迟念扭头去看宋衍，他现在是在剖析他自己，显然他此前这样做过很多次，所以才能如此流畅地表达。 　　“宋衍，为什么我是特殊的？你要怎么样说服我，让我相信我是特殊的那个。” 　　“刚开始我也无法确定，所以我选择跟你做朋友，从我们重新联系开始，我其实可以直接了当地追求你，我清楚我对你有吸引力，可我没有，因为我怕这会是又一次循环，得到之后迅速厌倦，与其如此，不如不要开始，做有些暧昧的异性朋友未尝不好，我觉得跟你聊天很有趣。” 　　“你这个想法有够渣男。” 　　“可你在那个时期也享受到了这其中的趣味，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无声的共谋，关系中的不确定与悬置感是具有刺激性的，一场好玩的游戏。” 　　迟念闭上眼，回想曾经的感觉。 　　那确实是令人愉快的感觉，小小的越界之举就可以带来充沛的情感体验，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会产生酥酥麻麻的感受，心脏上仿佛有蚂蚁列队走过，震颤着发痒。 　　一种不露骨的调.情。 　　这也是她跟宋衍为什么会有庞大cp粉群体的原因之一，他们俩丰沛的cp感里不仅是外貌上的势均力敌，还有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冲动，在综艺互动和电视剧对手戏里都涌动着若隐若现的性张力。 　　内心深埋着对彼此的渴望，却又没有得到满足，那必然会在眼角眉梢流露。 　　“那为什么后来又越线了呢？” 　　“我想你清楚为什么。” 　　宋衍的眼神幽深，充满暗示。 　　迟念想起他俩关系刚确定时的荒唐，不知魇足的触碰与探索，工作时间拍吻戏能让剧组年轻人看得口干舌燥。 　　迟念被这些记忆搞得又红了脸，承认道：“我们俩确实挺合拍。” 　　“重要的是结束之后，你累到睡着也好，跟我絮絮温存也罢，我都不觉得无趣，我觉得我可以跟你讲废话讲到地老天荒。 　　每每在那个时候，我就想，也许这才是爱情的样子。” 　　“你今天真是太肉麻了，直白得让我有点受不了。” 　　“可我觉得你听了我的话，心里其实很高兴。” 　　“因为我也是一个俗人。对了，你很狡猾，你又岔开话题。” 　　“不是我，是你先问的问题。” 　　“算了，我们俩总是这样，说着说着跑丢了。” 　　迟念觉得坐在宋衍腿上并不舒服，拿了一只沙发背上的靠垫扔在沙发另一头，整个人顺势躺了过去，把小腿和脚搭在宋衍腿上。 　　宋衍捏了捏迟念的小腿肚子，用欣赏的眼光打量迟念纤秾合度的腿型。 　　“最近好像养了点肉回来。”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当然会胖，我这七天涨了快有一斤。” 　　“还有很大增长空间。” 　　“喂，宋衍！” 　　迟念突然喊了声宋衍的名字。 　　“嗯？” 　　“你真的不会尝试采取行动让我不要再像这次一样去表演？” 　　“不会。” 　　迟念听完却好像不满意。 　　“我演完这么难受，你居然不心疼？” 　　宋衍举起双手，摆了个投降的手势，无奈道：“我不拦你，你最多嘴上作两句，我要拦你，恐怕你心里要盘算着甩我了。” 　　迟念听完乐了，这个人实在是很了解她。 　　“哎呀呀，我运气太好了。” 　　“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我需要一个爱人，却不需要一个救主。” 　　“所以你对我的态度和做法感到高兴，我只是伙伴，唯一的义务是不松开手，陪着你往前走，如果这条路的终点是地狱，那就地狱好了。” 　　“宋衍，你真的很会说好听的话，要是拿给旁人听，大概会觉得你是完美的。” 　　“你知道的，我不是，我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我会时常感到生命的无聊，所以我渴望参与你的冒险，我不是因为爱你才决定陪你冒险，而是你身上潜藏的危险因子本来就是你对我吸引力的一部分。” 　　“宋衍，我觉得我是在清醒中疯狂。” 　　“那不正好，我觉得我是个理智的疯子，我们俩合该是天生一对。” 　　宋衍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 　　―――――――――――― 　　迟立听到此处，决定不再往下听，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于是转身上楼，她不想在这种时刻出现，楼下的两个人应该不欢迎任何人的打扰。 　　她无法自控地感到有些不愉快，有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心脏上暗自滋生着。 　　她的女儿被另一个人夺走了。 　　就算这个人做的再好，她也不会对他完全满意。 　　作为母亲，她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段关系在将来某一天败坏，她的女儿能否承受。 　　她清楚地知道迟念这次是认真的，迟念面对宋衍像是她养的那只大猫，不设防地摊开了柔软的肚腹。 　　最让迟立耿耿于怀的是迟念肯向宋衍分享她的过去，讲述她们母女间最不堪回首的龌蹉。 　　宋衍执笔的那副画，刺痛了迟立的眼目。 　　可想到此处，迟立突然又觉得有些欣慰。 　　迟念已经长大了，她必然要在孽海情涛里经历一番，她不能对宋衍完全满意，可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外在条件毋庸置疑，对迟立来说最关键的是她能感受到宋衍对迟念的爱，于文泉当年没能对她做到的事，宋衍可以对迟念做到。 　　第124章、约会 ... 　　黎瑞达在酩酊要了一个两人包间，他约了人喝酒。 　　两年来，还没有人让他等待过这么久。 　　黎瑞达自斟自饮了一会儿，按耐不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晚上10点24分。 　　他两个多小时以前就到了。 　　其实他可以打个电话给对方的，问问为什么还没到。 　　可他不想打。 　　这顿酒，是对方先提的。 　　“黎瑞达，我跟程松离婚了，刚从民政局出来，能找你喝酒么？” 　　他当时在外地有事，约好了三天后晚上八点在酩酊碰面。 　　把手机放到桌上，黎瑞达端起酒杯嘬了口酒，心想自己独自喝酒也挺好的，就是地方不对，应该在天台上喝。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顶层，为的就是有个天台供他喝酒看夕阳。 　　做导演的人，骨子里基本都脱不掉文艺气质。 　　正想念自己的天台呢，小小包房的门被推开了。 　　黎瑞达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还是那么瘦，紧身牛仔裤，球鞋，白衬衫，长度维持在耳垂的波波头。 　　这个造型来人已经维持了十几年，以至于黎瑞达每次见她都会想起刚认识她时的光景。 　　导演班入学，什么风格的人都有。 　　她是酷女生，自我介绍只有一句话。 　　“崔泠，泠泠七弦上的泠。” 　　真是个好名字，跟她这人极配。 　　说起来，他已经有两年没跟崔泠见过面了。 　　他忙于做个能挣钱的商业导演，崔泠则天南地北到处跑，不是在拍纪录片，就是在为纪录片找素材。 　　两个人都算有些成就，他有了些薄名，钱赚了不少，她则如大学时一样不沾烟火气，对钱没什么追求，默默地拍着自己想拍的题材，其间拿过几个业内奖，可纪录片导演，能出头能赚钱的向来只有极少数人，崔泠的题材偏好注定她不是这其中之一。 　　大学同学里没人不知道他喜欢她。 　　可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同届别班的才子程松。 　　仿佛是生来就要相爱的，连名字都这般配。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两人是才子才女，琴瑟鹣鲽 　　而他的身份，是被拒绝的求爱者。 　　屠子肃还劝过他，“女神之所以是女神，最重要的就是她没喜欢过你，更没跟你在一起过。” 　　黎瑞达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呢？ 　　入行起步阶段，接不到正经项目，他接很多杂活。 　　尤其擅长拍女模特。 　　这是他的无望之爱赠予他的最大礼物，让他很会拍女性。 　　可崔泠连备胎的身份都不给他，她的清高，是真清高。 　　等他后来走出对她的痴迷，跟其他女性开始了情感生活，两个人做成朋友，交流的也多是专业话题。 　　直到崔泠找他喝酒，他才意识到崔泠也许真的没几个朋友，那种能在离婚后约出来喝酒聊天的朋友。 　　至于崔泠的婚变，他倒是不意外。 　　男导演在圈内总是吃香的，尤其是多少有点名气的男导演。 　　多少导演太太貌美如花，又一心相夫教子，时间精力大把大把放在盯防老公上，可盯得再严实，也拦不住丈夫想偷吃的心，只要男人有这方面的心思，自愿送上门的年轻漂亮女孩，额，还有男孩，多的如过江之鲫。 　　很明显，程松不是这其中的例外。 　　程松这些年一直在拍话剧，跟崔泠一样，在圈外名声不显，但圈内都认可他的水平。 　　黎瑞达正想着程松，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崔泠红着脸走了进来，黎瑞达一看就知道她在别的地方已经喝过一轮了。 　　崔泠双靥染绯，眼角生媚，眼神却还清朗，一瞧就知道离喝醉还有段距离。 　　等崔泠坐定，黎瑞达礼节性地问了句“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 　　“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一个多月，回家就发现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躺在自己的床上，难不成还能当无事发生？” 　　“你查过对方是谁了么？” 　　“没兴趣，查清楚又能怎么样，详细了解他俩怎么勾搭上的，然后演一出原配暴打第三者？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事儿的本质就是程松是个王八蛋。” 　　“你这脾气啊，清高是会吃亏的。你当抓小三的妻子都是傻子，她们自己不知道老公可恨？架不住夫妻是利益共同体，整了小三是解决外部矛盾，然后挟舆论和道德优势来处理家庭内部矛盾，如果是丈夫支撑家庭经济，当然是不离比离划算。” 　　“吃亏就吃亏，反正我改不了，也不愿意改。” 　　“也是，改了就不是你了。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可能会拍一部小成本电影吧。” 　　“怎么，你也蠢蠢欲动了？” 　　黎瑞达问完，只见崔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么，其实我去年就察觉我俩婚姻有问题了，我拍纪录片，拍得甘之若饴，可程松他熬不住了。” 　　“现在话剧是不够景气。” 　　“所以我就跟他提议，我之前拍纪录片有个选题没拍成，可以拿来当原始素材，改编一个剧本出来，拉一部分投资拍个小成本试试水。” 　　“这挺好的啊。” 　　崔泠苦笑道：“刚开始是挺好的，可剧本写到一半分歧就开始了，夫妻店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思路不一致，总有一个人得让步，我们俩谁也不愿意让。” 　　“然后呢？” 　　“然后他没问意见就把没写完的本子拿给吴浩然看了，吴浩然同意跟他合作拍片。这事儿我一个星期以前才知道，生着气回家找他算账，结果看见他跟一小姑娘躺床上睡得正好呢。” 　　“然后程松就同意跟你离婚了？” 　　崔泠端起酒杯仰头闷了一口酒，深深地吐口气。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说话做事其实都不够优雅，可是即使是很粗鲁的行为，由她展现出来，都自带一股不食人间烟火气。 　　比如此刻喝酒的动作，黎瑞达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住了。 　　他开始盘算着能不能让崔泠来他的新剧里客串一个角色。 　　“程松刚开始不同意，我跟他说要么离婚要么我把他跟吴浩然的电影闹黄了，然后他就同意了。” 　　“你们这……唉，我身边唯一一对童话恋人破灭了。” 　　崔泠没理黎瑞达的呜呼哀哉，只问他：“黎瑞达，你说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 　　“程松有才华，他想被更多人看见，我觉得可以理解。当然，我不赞同他用的方法。” 　　“他不是不能接受我们现在的生活，他是不能接受他觉得不如他的人混得比他好。” 　　“比如我？” 　　“对，比如你。” 　　“我运气比较好，不然现在应该跟人屁股后面当副导演呢。” 　　“你不用给我面子，他都是前夫了，卓然眼光多毒啊，为什么他认你是小兄弟却不认程松呢？” 　　“卓哥跟程松不熟啊，我是被屠子肃拉着喝酒才认识酩酊这帮人的。” 　　“算了，不提这个了，背后讲前夫坏话，显得我很小人。《螳》拍得怎么样？这电影动静有点大啊，连我这种边缘人都能听到点消息。” 　　“杀青了，我看过一段剪辑，卓哥抠死了，就给看五分钟。” 　　“什么感觉？” 　　“光线用的太牛叉了，之前看《刀尖》，就觉得运光很绝，我还以为老屠是跟他师傅学的呢，结果看了这段剪辑我才知道是跟卓哥学的，真不厚道，居然单对单开小灶。” 　　“迟念演的怎么样？” 　　黎瑞达沉默了，他舔了舔唇，面色有些犹豫。 　　“别是拍砸了吧？” 　　黎瑞达猛地摇了摇头，“咱们先说好，语不可传三人啊。” 　　“认识十几年了，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卓哥亲口跟我说的，他越剪越觉得这片子更像是迟念的而不是他的。” 　　崔泠听完，脸上显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又问道：“迟念现在算不算你们圈的御用女演员。” 　　黎瑞达听了，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连忙摆手道：“当不得，她是我们祖宗还差不多。” 　　崔泠听了来兴趣了，“怎么说？” 　　“外人眼里，迟念给我们几个的作品当过三次女主角了，可她真不算我们圈里人。我水平最次，拍《富江》的时候，拍完才发现迟念上戏下戏都没出过戏，傻死了。 　　屠子肃和她拍《刀尖》，别看票房口碑都很好，可他自己心里遗憾大了去了，水平不够只能拍到这一步，迟念能往深里演，可他招架不住。 　　卓哥最强，他和迟念俩人都厉害，然后在片场因为理念不合闹翻了，搞得一堆人听风就是雨在那里造谣传谣，电影拍完，全剧组都脱了三层皮，拍得太难了。有卓哥这个标杆在，剩下的人就算想找迟念，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啊。” 　　黎瑞达说完自己的牢骚，突然狐疑道：“感觉你对迟念很有兴趣啊。” 　　“我算是她剧迷，在家休息的时候爱看她演的剧打发时间。” 　　“看不出来啊，我们崔大才女也看偶像剧。不过你要是喜欢《繁花》，倒也不跌份儿。” 　　崔泠摇摇头，“《繁花》的核太苦了，虽然迟念在里面贡献了她目前最好的演技水准，可我不喜欢看。我就爱看她演的那些偶像剧，特别解压。” 　　“这我可真没想到。” 　　崔泠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提这个了，我找你喝酒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投资人。” 　　黎瑞达有点诧异，“你拍纪录片也缺钱了？” 　　“嗐，说的好像我以前拍片不缺钱一样。不是纪录片的事，我是计划按自己思路把电影拍了。” 　　要不是怕冒犯到崔泠，黎瑞达都想摸摸她额头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疯了吧，你都说程松跟吴浩然要合作拍片了，你自己拍同一个故事，这不是以卵击石？” 　　“他不信我，我就证明给他看。” 　　听崔泠这么说，他觉得崔泠有点可怜。 　　“婚是离了，可感情上还是放不下他吧。” 　　崔泠眼圈一下就红了，泪光闪烁。 　　“我跟这个王八蛋在一起十三年，要是能真的一别两宽倒是好了。” 　　端起酒杯，崔泠又闷了一大口。 　　“黎瑞达，如果我跟你说我信他不喜欢那女孩，你会不会觉得我贱。” 　　黎瑞达递了纸巾给崔泠，女人已经快要掉下泪来，他见不得这个，这是崔泠啊。 　　“我信，男人跟谁上床，很多时候跟感情没半点关系。” 　　“可我受不了，程松是个浪荡性子，在我之前，他跟别人都是开放式关系，我说我受不了，我以前真的以为他能为我改变他自己。” 　　“毕业之后我不知道，念书的时候我能保证他没偷吃过。” 　　“算了，不说这个了，自己家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不值得拿出来反复说，我今天有点失态了，我在家喝了三天酒，差点喝断片儿忘了今晚跟你有约。” 　　“你这样不行，你不是喜欢迟念么？她最近在Y省修养呢，我介绍你去她那儿住两天，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再说吧，我电影的投资还没着落呢。” 　　黎瑞达感到头痛，“怎么还惦记这事，趁早歇了吧，什么投资人会投啊，你跟程松版权上就撕撸不开，而且吴雪峰是拍犯罪片的腕儿，跟他撞题材，纯属老寿星吃□□。你拿什么跟人家争，别最后是李逵对李鬼，你就是那个被吊打的李鬼。” 　　“我又不求什么大成就，我就是想把我想拍的东西拍出来。” 　　“那你觉得程松和吴浩然会这么想么？你在他们之前杀青上映，人会觉得你是存心硌应，你要落在了后头，那是你拾人牙慧，好巧不巧凑一个档期上了，好么，唱对台戏蹭热度来了。发现了没？不管怎么干，都讨不了好。” 　　黎瑞达把利害剖析清楚，摊开来给崔泠讲，可她却不在意，她只问：“黎瑞达，你认为男人和女人看待事情的眼光区别在什么地方？” 　　黎瑞达斟酌了几秒，“我不认为二分法能说说明什么，按照刻板印象，男人更理性，女人更感性，可实际情况很复杂，你不能否认你会见识过很多女性感情用事，但是男性未必不也是如此。同理，女性在很多时候跟男性一样，甚至比男性更为理智。” 　　“那换个问题，男导演跟女导演在犯罪题材上的区别是什么？” 　　“在这个题材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导演的作品可能会涉及犯罪，但是她们的注意力其实放在别的方面，而且我不讳言，男导演更热衷于暴力和冲突。” 　　崔泠听完，一针见血道：“在电影里，男导演热爱罪犯。” 　　黎瑞达没有否认，“我们搞艺术的其实心里都明白，罪恶是迷人的，它极具吸引力，观众其实也喜欢。虽然绝大多数观众都具备正常的道德观，但是这不能掩盖另一方面，人类的某种天性喜爱罪恶与暴力，结局当然要追求正义，可是重要的是过程，对犯罪过程和追捕过程的观看，越聪明的罪犯，越受到追捧。” 　　“所以犯罪片的拍摄重点要么是嫌疑人，要么是追捕者，本能偏好与市场喜好在这一点上取得了共识。” 　　“的确如此。” 　　“这正是我跟程松出现分歧的地方。” 　　“你想要的是什么？” 　　“被害者，我想拍的是被害者。” 　　“可被害者是无法说话的。” 　　“所以他们不管在现实里还是在影像里都成了被忽略的人。我那个纪录片没拍成就是因为我当时想选取被害人视角，太残忍了，我寻找被害者家属，那些垂垂老矣的父母，我的问题清单就是我手里的刀，我在凶手杀害他们的女儿之后，用语言又杀了他们一遍，我拍出来会起到什么警示效果呢，不过是自欺欺人，我只是把他们的伤疤揭开来，让好奇者的眼神和话语将他们凌迟一遍又一遍。” 　　“是那件针对少女的连环强.奸杀人案？” 　　“对。” 　　“所以你想要通过虚构叙事来完成自己的表达？” 　　“你之前有一点说的很对，女导演的作品即使涉及犯罪，重心也往往在别的方向。程松想要的是拍摄案件侦破过程，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越往下写越觉得索然无味，有原型案件的情况下，这只是一种对现实的改编，我最想要的是问一句‘然后呢？’，案件侦破之后罪恶真的结束了吗？受害者只是被罪犯伤害么？” 　　“这个视角很有趣，但是……” 　　“但是能不能拍出想要的效果是未可知的，而且不够商业化，盈利前景并不美妙。” 　　“然而你对这些其实并不在乎。” 　　“对，我主要还是想找个人聊天，一个人喝酒，小酌是情趣，时间长了就很乏味了。实在不行，卖房拍呗” 　　“都三十好几了，你怎么还跟念大学那会儿一个样，那可是你家老头儿留给你最值钱的东西。” 　　“嗝！” 　　崔泠很不淑女地打了个酒嗝。 　　“那不然怎么办，反正这电影我肯定要拍，不拍我过不去这道坎，咽不下这口气。” 　　“崔泠，你看着我” 　　黎瑞达鼓起勇气，伸手摁住了崔泠的肩膀。 　　“干嘛呀，怪不好意思的。” 　　崔泠酒意泛上来了，整个人醉眼迷离。 　　“严肃点，你看着我的眼睛。” 　　黎瑞达觉得他整张脸都烧起来了，但是他知道他没醉，他问崔泠：“你是为了向你程松证明你是对的，还是为了拍一部自己想拍的电影？” 　　崔泠迟疑着回话。 　　“两者都有吧。” 　　“挺好，还是以前那个崔泠，回去吧，把这事儿想明白，想清楚我这个问题，再把你说的那个新剧本写了，好好写。” 　　受酒精影响，崔泠大脑反应有些不灵光，她呆呆地答了声。 　　“哦。” 　　说完又有些回神。 　　“不对啊，黎瑞达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等你想明白了，剧本写好了，咱们再谈拍不拍的事儿。 　　现在，我送你回家。” 　　说完黎瑞达起身，拉着崔泠的胳膊走出了小包间。 　　酩酊正是热闹时候，来来往往全是人。 　　出了酒吧门，黎瑞达用手机叫了代驾，把崔泠送回了她的公寓。 　　崔泠一路上浑浑噩噩的，无数思绪在脑袋里乱飞。 　　黎瑞达是个真君子，没有半点趁人之危的意思，连门都没进，送她到门口，看她锁好门就离开了。 　　崔泠用残存的神志给自己做了简单清洁，换好睡衣，然后一头倒在了沙发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钟。 　　崔泠从沙发上坐起身，头痛欲裂，但是感觉此刻是她离婚一周来最清醒的时候。 　　她想起了她跟黎瑞达的聊天。 　　双手抱头在心里骂自己，丢不丢人啊，崔泠。 　　想完最尴尬的事，崔泠又想起了黎瑞达的问题，还有他的那句“想明白了，再谈拍不拍的事儿。” 　　那里面似乎蕴含着某种暗示，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臆测出的可笑错觉。 　　崔泠理了理自己蓬乱的头发，又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 　　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让崔泠更清醒了。 　　她拿着啤酒走到书房，在写字台前坐下来。 　　从抽屉里翻出一张A4打印纸，在笔筒里挑了只粗马克笔。 　　在纸上写： 　　“恨程松” 　　想了想，在这三个字后面打了个叉。 　　继续写： 　　“爱程松” 　　这次犹豫的比较久，然后提笔先是画了个对勾，然后在对勾上划了一道斜线。 　　接下来写： 　　程松 电影 　　这次决断很快，崔泠在程松二字中间画了一长长的横线。 　　然后把电影二字圈了起来，圈完后又重重地戳了一下。 　　把笔丢开，崔泠拿起啤酒，一饮而尽。 　　几天以来，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开心。 　　开始还只是浮现在嘴角的笑意，后来演变成了在寂静屋中听起来很明显的明朗笑声。 　　崔泠边笑，边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开了常用的写作软件。 　　那个在她心中酝酿已久的故事已经成型，迫不及待地想要诞生。 　　五号宋体字一个接着一个在屏幕中出现，速度非常快。 　　崔泠觉得她的手和脑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了，而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支配着。 　　就这样写呀写，从最漆黑的暗夜写到了晨光初现的黎明。 　　崔泠强迫自己停下来，从冰箱取了牛奶和面包，三分钟解决早餐，又坐在了笔记本前。 　　整个过程维持了两天半。 　　崔泠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不用看镜子，崔泠也知道她现在的尊容有碍观瞻。 　　可崔泠并不在乎。 　　保存文稿，合上笔记本。 　　崔泠去往卧室，躺倒在床上，带着疲惫又充实的幸福感沉沉睡去了。 　　这将是一场好眠。 　　第125章、到来与离开 ... 　　大年初二，崔泠跟黎瑞达两个人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天水镇。 　　崔泠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父亲去世后，过年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程松也不是爱张罗过日子的人，于是好多年的春节只是简单地吃个年夜饭，有两年干脆是在外面跑着拍片，家都没回。 　　可黎瑞达不一样，却很够意思地陪她来拜访迟念，没熟人引荐，她自己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登迟念的门。 　　一辆越野停在城门楼旁边，他俩走近了，车窗被摇了下来，一个戴墨镜的时尚女郎朝他俩招了招手，示意他俩上车。 　　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两个人并肩坐在了后排。 　　因为副驾驶位坐的有人。 　　来接他俩的人，崔泠不陌生。 　　都是AG的女艺人，去年凭一部甜宠搞笑剧火了的丁笑璇，还有成功翻身转型的楚卿。 　　女艺人的脸型比普通人优越太多了，崔泠从后视镜看去，前方的两位，都拥有一张小小的巴掌脸。 　　黎瑞达跟AG艺人合作比较多，很熟络地跟两人插科打诨，车内一时间聊天气氛火热。 　　丁笑璇话比楚卿多，可楚卿显然也很聊天，会不着痕迹地捧人开心，崔泠跟她讲了几句话便觉得跟这人聊天很舒服。 　　黎瑞达嘴贱问了句：“怎么今年都凑到迟念这里来了，往年就算不回老家，这会儿也该飞国外度假去了吧。” 　　丁笑璇和楚卿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丁笑璇补救式地讲了句：“年年都这样也没意思，今年来这边住几天，新鲜。” 　　楚卿干脆岔开话题，问黎瑞达：“卓导去柏林了没？” 　　《螳》之前就被宣布入选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再过两天，电影节就要开幕了。 　　“昨天就走了，我在家陪我爸妈，崔泠去送机，我在家接的电话，要我陪崔泠走这一趟。” 　　有黎瑞达在，崔泠就不用应酬了，她一边听车里的三个人聊天，一边发呆。 　　一个电影剧本磨五个月，算长还是算短？ 　　对崔泠来讲算长， 　　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剧本会成为一个契机。 　　籍此进入卓然的圈子，这让崔泠直到现在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个她在心中酝酿了好几年，在两天一夜中飞速成型的初稿已经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她放在背包里的修改稿，字数比原稿少了1/3，多余的部分裁去，剩下的是饱满却不臃肿的核心文本，清爽利落，字句斟酌，。 　　自从崔泠被接纳为这个小圈子的一员，她就成了酩酊的常客。 　　呆久了，崔泠发现卓然黎瑞达这帮人跟别的小圈子不一样。 　　他们组成了松散又紧密的同盟，成员之间很少有切实的利益关系，有的挂靠大公司或者跟在名导身边一步一步地积累经验，等待振翅而非的那天，有的则时常处于经济窘迫的境地，因为坚持拍摄独立电影，还有的是如黎瑞达屠子肃这样才华和运气都钟情的幸运儿，已经品尝到了成功的滋味。 　　这导致大家并不会有什么固定的聚会，因为平日里都很忙，酩酊的夜晚总有人来喝酒聊天，但是今夜出现的人可能明晚就找不到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失踪人口，不必说，这人肯定接了活儿忙去了。 　　可大家又都给崔泠一种亲密的感觉，因为电影而聚在一起，群聊里频繁爆发刷屏聊天，热情好像永不衰竭，崔泠仅仅是默默窥屏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专业和纯粹。 　　线上都能如此，线下气氛更是让崔泠沉醉。 　　她由于无事可做，反而在这半年的创作期里混成了酩酊的熟面孔，看着聚散不定的年轻人在深夜痛饮，才华被肆意挥洒在无法记录的酒后狂谈之中。有时候她跟人聊嗨了，自己也喝个痛快，然后醉醺醺地被黎瑞达送回家。 　　崔泠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氛围了，花火溅射，堕落和崇高在一个人身上毫不矛盾的并存着。 　　直到卓然出关，《螳》的成片制作完成。 　　在卓然回到酩酊以前，崔泠只是跟黎瑞达一起商讨剧本的细节，她并不傻，跟别的人聊得再愉快，也不可轻信他人，才华归才华，人品归人品，而且人家未必跟程松还有吴雪峰没有交情。 　　影视圈内部，太容易搭关系了。 　　卓然的严厉差点让崔泠脱了层皮，连黎瑞达都被连坐。 　　崔泠之前一直处理的是非虚构题材，她眼中写的不错的虚构剧本，被卓然联合刘向东批评得体无完肤。 　　自己的创作被挑剔出一堆毛病，崔泠当然不会觉得有多愉快，可也不免感到庆幸。 　　幸好她没有听凭冲动，卖了房拿着剧本直接上手去拍，如果那么做了，她得到的将会是一部极其不成熟的作品，自己辛苦诞育的心血最终被自己亲手毁掉的滋味应该相当不好受吧。 　　上飞机前，卓然跟她讲：“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剧本修到这个地步，想再往前，不在我们这拨人能力范畴之内了，我想你可以去试试了，就算说不动她，我想你俩也能交个朋友。” 　　崔泠听完，脸立马就红了，因为急于辩解，反而张不开嘴。 　　“我，我不是为了……” 　　卓然很有大哥的样子，“我知道，你找瑞达商量不是为了往我们这堆人里混，这几个月跟大家在一起玩，闹，交流，也不是为了让我们给你当说客。 　　我挑人，从来是先看有没有才华，再看能不能相处得来，两条都符合，才觉得值得一交。 　　丫头，你合适。” 　　这就是崔泠几个月来流连于酩酊的原因，卓然他们不是拿她当圈子里的漂亮点缀来看待。 　　她喜欢他们讨论起作品时的认真与苛刻，对优点的精准鉴赏，对弱点不留情面的挑剔批评。 　　性别差异在讨论中被抹除。 　　崔泠知道楚卿为什么对卓然的动向感兴趣，楚卿因为丑闻而沉寂，靠着《繁花将尽》翻身，接着又连拍两部正剧，到了需求再转型的时候。 　　女演员转型不容易，拉高圈内地位更不容易。 　　迟念淌水过河，证明路是可行的，那必然有很多人想复制她的路线。 　　楚卿注定比迟念更艰难，外形条件就限制了戏路，她的脸起初是迎合电视观众的喜好精修出来的，甜美可人有家常感，走的是收视福星小花旦的路子。 　　丑闻风波之后，楚卿避风头，很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可她没闲着，正好去做全套微调，能心无旁骛地熬过恢复期。 　　现在整容技术越来越高超，楚卿再度出关后，果然跟往常不是一个气象。 　　她不在乎八卦群众扒皮她的整容史，圈内能被扒这方面的人多的是。 　　楚卿走起了轻熟风，这跟她本性相合，反倒比以前的甜心少女路线要走的更得心应手。 　　电影圈水太深，楚卿如今最大的靠山是AG，跟同公司有资格分电影资源蛋糕的女演员们相比，楚卿没有什么突出优势。 　　君不见连迟念都没动过这方面心思，到现在一共拍了三部电影，全跟AG电影部门没关系。 　　当然，因为迟念转电影转得太顺，票房奖项都有了，AG电影方面的资源将来向她倾斜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临渊》昨天上映，首日票房就冲了6.3亿出来，直接破了国产电影首日票房记录。 　　因为新设置的防刷分机制，洋葱的春节档各部电影综合评分会延迟显示，以提供时间差来让网站筛掉水军打分，也因此可以让真实观影人群的打分占到足够比重。 　　看不到评分不要紧，对于崔泠这样的业内人士来说，对一部作品的好坏，圈内评价更准。 　　卓然他们的微信群里从昨天开始就全是跟春节档电影相关的讨论。 　　群里看过电影的人达成了几点共识： 　　1.王玫眼光很准，《临渊》确实是近几年最好大女主商业片资源。 　　2.秦嵬也没亏，迟念确实是目前市面上最合适的《临渊》女主角，年龄，长相，演技完全匹配电影选角要求，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如果换个人来演，未必能有迟念演得这么出彩。 　　3.迟念的片酬又要往上跳一个台阶了，而电影圈一线大花旦们这次是真的要心慌了。 　　崔泠满心想的是卓然跟迟念，加上她跟丁笑璇楚卿是第一次见面，一路上，她只是偶尔敷衍几句，聊些无关紧要的话。 　　天水镇离迟念住的地方，开车只要十五分钟，所以很快便到了。 　　丁笑璇和楚卿领着崔泠跟黎瑞达往院里走。 　　崔泠看过《归园田居》这个综艺，对这里有种亲切的熟悉感。 　　进了屋，将外套挂在门口的大衣架上，又换了拖鞋。 　　正碰上宋衍从楼梯上下来，他穿着加厚的家居服，怀里搂着一只正在不停挣扎，张牙舞爪的胖猫。 　　互相打了招呼，黎瑞达因为自觉关系还算熟，就没有做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问宋衍“迟念在哪里？想给她看个剧本，昨天已经打电话跟她讲过这事了。” 　　胖猫不甘心被宋衍限制行动自由，张牙舞爪着乱扑腾，结果被宋衍不客气地扯住了后颈，这是它的死穴，顿时老实了。 　　宋衍捏着猫的后脖，向黎瑞达跟崔泠通报了一个坏消息。“牛副总今天上午专门打电话给迟念，想请她出演吴导的新片。” 　　崔泠听见吴导两个字时就白了脸，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黎瑞达也觉得事情不妙，问道：“哪个吴导？” 　　“吴雪峰，AG投了他的新片，影视那边牛副总跟他很多年的老交情。” 　　黎瑞达将一只手握成拳捣进了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恨恨道：“麻烦了！” 　　楚卿已经默默地泡好了供几人喝的红茶。 　　在迟念这里，少数事极讲究，其余的事则很不讲究，比如只要不是在茶室喝茶，在其他地方喝茶一律是滚水一冲一闷了事。 　　楚卿用托盘按人数拿了茶杯，招呼大家“有事坐下聊。” 　　宋衍搂着猫到门口，将猫放在了阳台上，指着猫鼻子，警告它道：“不许打扰你妈跟你姥姥。” 　　说完，就残酷无情地给门上了锁，将胖猫关在了门外。 　　胖猫平日里被迟念宠坏了，在Y省这段时间又觉察出宋衍在家庭地位排序上不足为虑，当然不会觉得害怕，它先是不死心，一边大声地喵来喵去，一边扒拉门试图挤进去，发现此路不同后，甩甩尾巴离开了，这并不是放弃，只见它一路小跑，来到离房子很近的一棵树下，以跟体重极度不相符的灵活性攀上了树，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二楼阳台上。 　　宋衍自然是不知道猫已经通过另辟蹊径，成功地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他正听黎瑞达叨咕崔泠跟吴雪峰新片的瓜葛。 　　丁笑璇和楚卿作为女性，立场上天然站崔泠，觉得崔泠现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她俩同时又都是在娱乐圈打拼的人，精明是刻在骨子里的，同情归同情，安慰几句惠而不费，别的就没有了。 　　吴雪峰可是名导，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合作机会，娱乐圈最忌乱说话，凭冲动站队，一旦有谁漏了口风，被吴导知道了，那不就是平白无故招人厌烦？ 　　宋衍更绝，他干脆全程无动于衷，从他脸上绝对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搞得崔泠原本就在冰窟里的心，愈发地冷了。 　　而黎瑞达是知道宋衍脾性的，没多想，他只是试图通过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让宋衍认识到一点，那就是崔泠的创意是优秀的，不然不会被吴雪峰看上。 　　说完了这些，黎瑞达才问宋衍：“迟念呢？” 　　“迟阿姨要走了，迟念跟她说话呢。” 　　“这才大年初二，忙生意么？” 　　宋衍面无表情道：“新交的男朋友在瑞士等她呢。” 　　黎瑞达：“额……阿姨真是活的开心。” 　　―――――――――――――――― 　　二楼迟念卧室 　　猫在锲而不舍地用爪子划拉窗户，窸窸窣窣一阵响。 　　迟念边埋怨宋衍又图省事把猫赶到院子里去了，边走过去给猫祖宗开窗，放它进来。 　　迟立用很不赞同又难以忍受的眼神看着猫蹿上迟念的床，很想告诉迟念，不能让猫太没规矩，可她想想心理咨询对她建议，不要过多干涉女儿的生活，只能忍了。 　　继续跟迟念继续她俩被猫打断的话题，问迟念道：“你真的决定了？” 　　“嗯。” 　　迟立抽完最后一口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那就这样吧，不管怎么说，起码将来如果有孙辈，外貌基因是有保障了” 　　“……” 　　迟立又问：“跟你爸说你的打算了没有？” 　　“我爸原本就不反对宋衍跟我的事。” 　　迟立不客气地白了迟念一眼，要说母女就是母女，如果宋衍在，就会发现迟念跟迟立在这个嫌弃人的表情上有惊人的相似性。 　　“那以你要接手维扬为前提，宋衍对他来说就是绝好的女婿人选，宋毂不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能借到他的力。” 　　“如果我继承维扬，那就不能选门当户对的人家，要不然将来谁吃谁可就说不准了，有维扬这么大块肉放在那里却吃不着，任谁也要垂涎三尺的，婚姻关系并不牢靠。 　　可挑中产头部的有为青年，我爸也不会甘心，会觉得多少有些为人作嫁，而且双方家庭在资产上差距过大，两情相悦时大概可以忽略这些，可感情也许还没有婚姻关系牢靠呢，日后情浓转淡，打起离婚官司来，不知道要丢多少人。 　　顶好就是我不结婚，麻烦全没了，想要继承人又不非得结婚。” 　　迟立接过话头，继续分析：“而宋衍则是另一种稀有情况，他是宋家人，父亲给的遗产丰厚，宋毂那份现在也全是他的了，家世钱财都有了，更妙的是他跟宋家不仅不亲近，反而相视为仇雠，不必担心他偏帮宋家，反而是他会利用维扬去吞宋家的肉。如此，里子面子全有了，你爸不仅不反对，说不定心里还很喜欢宋衍呢。” 　　迟念没形象地瘫倒在一张贵妃榻上，跟迟立抱怨：“好烦，分析这些真是没意思透了。” 　　迟立嫌弃道：“没出息，一跟你说正事你就这样，在你爸面前你倒是会装。” 　　“那我对着他是讨好型人格，我习惯了嘛。” 　　迟念现在勇于在迟立面前展现一下真实的她自己。 　　“坐直了！松松垮垮的没个样子。” 　　迟念乖顺地坐了起来，不过还是不够老实，双腿摇得晃晃荡荡。 　　“你要不再多住几天吧，上回也这样，被咨询师吓得匆匆忙忙来看我，结果一周都没待够就走了。” 　　“呆在这儿干嘛？看你跟宋衍给我喂……那个流行词是什么来着……对，喂狗粮。” 　　迟立在最近会有意使用一些年轻人爱用的词汇，她还学会了跟迟念微信聊天的时候使用表情包，也会跟迟念聊聊她的事，比如两个月前开始的新恋情，男方小她十七岁，是个中英混血儿。 　　说起这个，迟念来精神了，居然胆子肥了教育起迟立来。 　　“我对姐弟恋没偏见，很多男人天生有恋母倾向就喜欢年龄比自己大的，可是，妈，我觉得你现在这位不太靠谱，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迟立却比迟念洒脱，“我以前是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咱俩对感情的要求不一样，你在这方面有完美主义者倾向，但是我呢，对男人到底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喜欢的是我的钱这种问题，不太在乎，他爱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好了，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就够了，反正我又不指望跟他天长地久。” 　　“在我爸以后，你就没想过再找个人结婚？” 　　迟立听了这个问题，有些埋怨地瞪了迟念一眼，把迟念瞪得莫名其妙。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不知道你，从小就心思重，人家惹你伤心了，能记好久。 　　就拿你跟着家里阿姨学了两句越剧，我给了你一巴掌这事儿来说，当时我打完就后悔了，搂着你安慰了好久，可你如今愣是不记得有后半茬了。 　　你还记不记得高叔叔？” 　　“那是谁？” 　　迟念觉得这个姓有点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跟你爸离婚半年以后交往的那个。” 　　“哦，他啊，我不喜欢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你还记得你因为什么不喜欢他？” 　　“没什么具体记忆了，但是我当时能感觉到他不喜欢我，好像我是多余的。” 　　“这个你倒是忘了，我当时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问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你听完什么也没说，哭了整整一天。你哭的时候他在。 　　我当时就觉得不行，跟他说，这个孩子不要了。 　　他说小孩子忘性大，生下来就喜欢了。 　　我没跟他商量，做了流产。 　　又过了几个月，我俩分了。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说我为你牺牲了多少。 　　而是想说，你小人精，太敏感了，老高倒不会对你差，可也不会有多好，这么个人做我女儿继父，我觉得不行。 　　还有就是当时离婚问你跟谁，我以为你会说你爸，毕竟你一直比较亲近他，可你好像没犹豫，就说要跟我。 　　我后来才发觉，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就算你跟了你爸，他还是会生其他孩子，人家四个才是一家人。 　　可我确实就守着你一个了。 　　你直觉好，天生就知道谁会更爱你一点。 　　因为这个，我有时候觉得小宋挺可怜的，可转念一想，他们宋家没个简单人，你俩凑一块儿，可能也是命该如此。 　　这么些年，我也看明白了，比起你，我也许更像你姥姥，到底是亲母女。 　　我跟你爸能坚持到你五岁，已经是个奇迹了，我天生不长情，他天生是不在乎这些的，不过是人家有的他也要有，好显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我这个妈当的不合格我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要怪怪你姥姥去，管生不管养，搞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当妈，不过总算把你养这么大，也没走歪路，我比你姥姥有进步，如果你将来有孩子，希望你教养孩子比我有进步吧。” 　　迟念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迟立女士能说这么些话，以迟立女士的个性来说，这算是剖心挖肺了。 　　这让迟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下五味杂陈。 　　心想她果然是个自私的人，总记得自己的委屈，对她妈为她做的牺牲和妥协没有多少感恩。 　　但转念一想，也许正是因为是相依为命的母女，才会这样，儿女都是债，她是迟立女士的债，小白眼狼一只，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没有觉得特别愧疚，反而有些快乐，体会到母爱的那种快乐。 　　迟立女士拎起手包，很洒脱地说了句：“你自个头疼跟你爸摊牌的事情吧，闹得再僵也别怕，说得好像没了他那份基业会活不下去一样，我的就是你的，就算你是个废物也够你吃一辈子了。现在我要开始我的假期了，好几年没去瑞士了，还怪期待的。” 　　迟念跟在迟立身后下楼，不放心地叮嘱迟立道：“你滑雪小心点，我之前看新闻，有个运动员在那边出意外了。” 　　“好了好了，我会小心的，我darling家族产业就是做滑雪设备的。” 　　走到楼下看见宋衍跟看见救星一样，“小宋，你快管管她，小小年纪就跟老妈子式的，这将来可怎么得了。” 　　宋衍准备跟迟念一起去送迟立，却被迟念拒绝了，她穿上大衣，换了鞋。 　　“你陪他们聊天吧，我陪我妈过去就行，司机就在院外面。” 　　现在是二月份，天黑得早，崔泠和黎瑞达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现在已经是黑天了。 　　迟立把包挂在胳膊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到接她的车跟前，对迟念道：“走了。” 　　迟念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从空气中汲取尽可能多的勇气来支撑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妈，我希望你明白，很多话我能当面告诉给宋衍，却没有当面同你讲，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更……” 　　迟念觉得她实在无法亲口将后面的两个字说出来。 　　迟立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用往下讲了，在自己亲妈面前还要难为自己，你想说的我都懂，我永远是妈妈，你永远是女儿，没有比这更牢固的关系了。” 　　说完，迟立就拉开车门上车了。 　　迟念站在沉沉夜色里，觉得视线有点模糊。 　　第126章、问名 ... 　　这是崔泠第一次见到迟念真人，怎么讲呢？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落感的。 　　因为她之前看迟念的脸，要么是在迟念出演的电影电视剧里，要么是媒体精修过的照片。 　　迟念是上镜脸，相貌被化妆灯光还有镜头加持后时常会呈现惊人的美貌。 　　但是在小镇休养的迟念虽然还是那个娱乐圈标准之上的美人，却不复各种外力加持后的惊艳感。 　　崔泠在飞机上时还看了《临渊》的预告片，导演秦嵬是出了名的会拍女演员，黎瑞达也以这个特点出名，可他在秦嵬面前是小字辈。 　　而出现在崔泠眼前的迟念，素面朝天，脂粉未沾，图省事只草草扎了一个髻，人很瘦，因为瘦，身形就给在人眼里被拉长，整个人显得伶仃支离。 　　崔泠没怎么看清迟念，因为迟念刚下楼来，就匆忙披上外套去送迟立了。 　　等迟念回来，崔泠才有机会好好端详迟念的脸。 　　宋衍给迟念递了一杯温度刚好入口的热茶。 　　崔泠坐的位置，正好让她看清迟念。 　　唯独没让崔泠失望的是迟念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崔泠的记忆里，是非常多变的。 　　时而娇俏可爱，时而楚楚动人，时而婉转多情，时而冷酷媚艳。 　　当脱离了角色，回归主人的真实身份时，崔泠看到了清醒坚定，迟念似乎因为母亲离开而有些伤感，眼睛里润泽着水光，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柔弱，反而是秋水映寒星，透出一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坚强。 　　崔泠想要的正是这样的女主角，从她下笔的第一刻起，她就是在拿迟念演的江远音做原型，然后在剧本的一步步成型中不断修正，让剧本的女主拥有自己的独特人格和个性，但是不管如何修改，二者如今的差异如何显著，崔泠无法抹去两个虚拟人物间若隐若现的亲缘关系，她们两个的核心性格是一脉相承的坚韧与决绝。 　　这也是她为什么鼓起勇气想请迟念出演的原因，剧本是崔泠为她自己所写，而剧本的核心人物却是因迟念而生，迟念天生适合演这样的人物。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吴导有意请我去演女一，完整剧本也发给我看了，他们那边态度很好，说只要我点头，一切都好商量。” 　　迟念喝掉半杯水，跟崔泠说了第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泠被迟念的直接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也听懂了迟念话里的意思，吴雪峰那边态度很好，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她不会因为卓然和黎瑞达的面子就去拂吴雪峰的面子。 　　是从包里拿剧本出来直接给迟念看，还是告诉迟念她跟程松之间的恩怨纠葛。 　　不不不，这样都不好。 　　黎瑞达有些忧虑，想替崔泠分说两句，却被崔泠私下里摁住了胳膊。 　　崔泠问迟念：“能只有我们两个人谈谈么？” 　　迟念答应了，她看看墙上的挂钟，答道：“我们可以出去散散步，离晚餐还有一个半小时。” 　　天已经黑了，但是因为有月亮和星星，还能看得清路。 　　迟念从大衣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问崔泠：“吸么？” 　　崔泠点头，“吸，心情不好的时候，烟酒不忌。” 　　迟念熟练地递给崔泠一根烟，又帮她点上，然后也给自己来了一根。 　　两点红星在夜色中荧荧闪烁。 　　崔泠没看清烟的牌子，迟念给她的是一种后劲很大男士烟，她吸不惯，呛得咳嗽了一声。 　　迟念善意地笑了，“是不是吸不惯？我偷宋衍的，他最近在要我戒烟，天天搜查，可他自己也抽得凶。” 　　崔泠没服输，她又来了一口，这回没被呛到，但是依然不习惯，不过也感受到了这烟的好，苦里回甘。 　　她放弃了心里想到的各种说服性话语，坦然承认道：“我技术上肯定不如吴导，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学拉片子，用的就是吴导的《猎杀》，我在拉片室拉了十遍” 　　崔泠很清楚她跟吴雪峰的差距，卓然和黎瑞达也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明说罢了。 　　想到这里，崔泠声音弱了下来，黯然道“名气资金班底肯定也比不过。” 　　她喃喃着自嘲：“不自量力，蜉蝣撼树。即使不算这些东西，以我的构思，票房应该也完全没得比，我的剧本并不是吴导那种成熟的商业片剧本。” 　　迟念的反应，让崔泠想起了宋衍，一样的不动声色，让人无法猜测她的情绪，她只是淡淡地问：“那你要拿什么来说说服我？” 　　“因为我的剧本是以女主角为核心的，吴导那边再怎么好商量，电影也是以男性角色为核心，这是剧本架构决定的，即使可以给女一加戏份，但剧本的驱动力跟女性角色无关，我不客气一点说，吴导想请你，看重的是你的商业价值，你也许是他们眼中的最优选项，但不是唯一选项，退而求其次，选择有很多。” 　　“你知道的，女演员演戏，做花瓶是免不了的事，以我现在这个位置，很多戏接了就是降身价，给好的商业大制作做花瓶女一，不是坏事。” 　　“那你甘心么？” 　　“这有什么甘心与不甘心的，我不是那种全身心投入表演，对物质不计较得失的演员，而且如今的市场，谁也不能否认商业价值在制作方眼里，比演技重要很多，我不觉得我可以对抗市场。” 　　“可是你接了《刀尖》和《螳》” 　　“对，确实如此，可我接它们，并不是出于一时冲动。 　　接《刀尖》的时候我还在跟其他偶像剧女演员同场竞技，它又是小成本，以我当时候的走红程度，吃粉丝经济我也能让它回本。 　　接《螳》是因为我需要一部足够分量的文艺片，我不瞒着你，拍《螳》就是为了冲奖，不然我拿什么当资本跟我头顶上的大花旦竞争。 　　而且卓然确实才华非凡，你觉得你有他那份天分么？” 　　崔泠回想迟念自出道到如今的所有作品，确实让人心惊，她每一步都走对了，如果不是运气使然，那背后就只能是对利益谋划清晰的步步为营。 　　崔泠苦笑：“我还是天真了吧，就算你看不上吴导的女主角，觉得没什么花头，也不用非此即彼接我的剧本，这样你就算拒了吴导那边，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没谈妥而已，如果你接了，那就是用行动表态，站我这边跟吴导唱对台戏。这份人情太大了，我值不值得你付出得罪一个大导的代价呢？” 　　自问完，崔泠苦涩道：“我不觉得我值得，也许我不该来的。” 　　“你一向如此么？” 　　“什么？” 　　“对自己没信心。” 　　“那倒没有，我其实还挺自恋的，毕竟从小被人叫才女，如今都三十多了，我除了婚姻上吃了亏，在别的地方都还挺顺的。只是想起吴导，感觉像在仰望一座山一样，我之前做的全是纪录片，又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如果觉得自己跟吴导水平相差不多，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算了，不聊这些丧气话了，还是聊聊你的剧本吧，就算我不接，可也许我能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主演，而且我对你的剧本挺感兴趣的，能让卓然推荐的剧本，肯定有不少可取之处，吴导的剧本，意思不大，就像你说的，戏肉全在男性身上。” 　　事情说开了，崔泠不免失落，可也放松下来。 　　不管如何，迟念是个好演员，跟她聊聊，没准对剧本的进一步完善有帮助。 　　“我之前跟黎瑞达讨论过，如今市场上的犯罪片，要么是以犯罪者视角展开的，要么是以追捕者视角展开的，被害人只是一个引子，负责引起义愤，负责给出故事开始的缘由，但是他们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而我对诡计，解谜，博弈……这些斗智斗勇的部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更想要的是让人们听见受害者的声音，看到他们的痛苦和自我救赎。 　　我创造的女主人公，她有着普通女性的一切弱点，少女时的遭遇是一道伤疤，可她并不会时时刻刻想起它，反而会故意遗忘它，但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人生的重要关口，它就成了附骨之疽，醒目地提醒着她，不，这场噩梦还没有结束。” 　　崔泠讲完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因为突然间起了风，天上云团被吹动，露出了完整的月亮，位置不高，远处的山脉矮矮的，山顶上的月亮这看着矮矮的，星子数量不多，但每一颗都足够闪烁。 　　风也吹过了地上的竹林，枯枝败叶摇晃，刷刷地响着，林子太密，月光进不到里面去，那是黑暗的居所。 　　“她叫什么名字？” 　　“谁？” 　　“你笔下的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 　　“苏慧，苏州的苏，智慧的慧。”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应该是很强悍的人。” 　　“听名字不像啊？” 　　“因为这名字是父母给的，父母希望她在家做乖乖女，在学校是好学生，长大成人了，会是好妻子好母亲好员工，总之不奢求大富大贵，但是一定要顺，父母知道不能全指望运气好，想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是需要一些智慧的，所以起名苏慧。” 　　“但是期望跟现实往往充满落差，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没差多少吧，起码在不过分了解她的人眼里，她就是这样顺风顺水地读书工作嫁人生女，虽然难免有些乏味，可是这种缺乏刺激性的成长历程恰恰是最安稳妥帖的。” 　　“那这个名字还蛮合适的。” 　　“可惜她命不好，还有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故事叙述者在暗地里操纵着她的命运，要她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遭遇一场她不能承受的噩梦，被一个连环杀人犯强.奸，最大的幸运是在凶手要杀掉她的时候，废弃的未完工住宅楼里突然来了个流浪汉。” 　　“然后呢？” 　　“然后案子成了悬案，她父母很爱她，为了她能健康成长，放弃了工作，带她搬家了。” 　　“这样就够了么？” 　　“看起来是够了，她依然是乖乖女，好学生。可她明明对理科不感兴趣，却选了理科，选大学专业的时候瞒天过海报了法医学，通知书邮到家里，父母才晓得。” 　　“再然后呢？” 　　“她去读大学啦，交了男朋友，毕业就结婚了。只不过她没有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而是跟丈夫回了她的家乡。” 　　“那我猜她应该是想要解决这桩悬案。” 　　“也没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凶手有可能已经死了，也许她只是有那么一些不甘心。而且她回到家乡也没有怎样，案子已经被人忘个差不多了，而且她是做法医的，几年做下来，什么惨状没见过。就这样，她工作第二年怀孕了，生了个小姑娘，一家三口，有车有房，生活安稳。” 　　“我想故事里必须要有的那个“但是”要来了。” 　　“对，要不然故事就无法进行下去，在她女儿六岁的时候，有人以相同手法奸杀了一个小学四年级女孩。” 　　“那她也要查案了吧” 　　“没有，她告了假。” 　　“咦？” 　　听到这个答案，迟念眼睛里兴味浓厚起来，她拒绝崔泠去回答她的疑问，而是自己展开猜测。 　　“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这样呢，在事到临头之前，我们想象里的自己总比真实的自己要勇敢，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给当年的事情画上句号，可有时候一起案件的被害人却并不愿意让尘封的案件再起波澜，因为这意味着，再一次把她的伤口和屈辱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她有没有把她小时候遭遇告诉给她丈夫？” 　　“在丈夫还是男朋友的时候，她告诉过他她不是处.女，但是她没讲原因。她丈夫是个好男人，而且时代到底不同了，没有特别看重这种事，虽然她跟她妈讨论过处.女膜修复手术。” 　　“为什么没去做呢？” 　　“她骗她妈她去做了，其实没有。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活得很拧巴，心里想的比说出来的要多的多，又因为是孝顺女儿，很会敷衍父母，她晓得生活就是这样，谎言是必要的润滑剂。”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丈夫原因呢？” 　　“因为她是个普通人，虽然骨子里比较强悍，可是到底是个普通人啊，她也会难以启齿，也会畏缩不前，就像她不想给那个新的受害人做尸检一样。她心里曾经以为她自己足够强大去面对一切，毕竟她学了法医，还勇敢地返回故乡，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情况不像她决定返回故乡时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迟念了然道：“一旦案件重启，她作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受害者，势必会被许多人知道这重身份，她在的这个地方应该不大吧？” 　　“西北地区的一个市，经济不发达，社会观念保守。” 　　“很多时候性犯罪的受害者得不到纯然的同情，围观者的议论会造成二次伤害。” 　　“对，事情就是如此的荒唐，明明是无辜的受害者，可是在□□耻辱之后，每一次案件被提起，都要遭受更多的精神耻辱。 　　凶手却不必遭受这些东西，他收获的是愤怒和惊叹。 　　愤怒和惊叹倒还比耻辱好受些。 　　法律再公正严明，也无法阻止因为性羞耻而导致的不公平。 　　事发之后，全家人都讳莫如深，可苏慧知道，她一定会被家里亲戚在背后议论，开头一定会说：“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讲”，语气一定是惋惜的，以此来让聊天者自己良心得到安放，表明讲这些只是可惜一个好姑娘被无故糟蹋了，叹息世道变坏了，末尾还要强调不幸中的万幸，她活下来了。 　　其实呢，她恨不得她自己也跟其他女孩一样被杀死，死人是听不到想不起也不用担心这种议论的，而且一旦死了也还干净，死遮掩所有东西，也便于遗忘，不会像她这样，活生生一个人，每次出现在知情人面前，都要提醒知情人再想起来一次。 　　所以她会被勒索，远方堂兄要她“借”钱给他去赌博，不然就把这事告诉她丈夫。 　　受害人因为受害而被勒索，正常生活里的荒缪。” 　　“她给了么？” 　　“她起初是想给钱了事的，但是把钱从银行取出来的时候，她后悔了，最终她没给，她选择把事情向丈夫和盘托出。” 　　“结果呢？” 　　“她丈夫是爱她的，但是也要面子，所以想要她辞职，两个人带孩子尽快离开。” 　　“我猜她拒绝了。” 　　“对，这个拒绝很不容易，她丈夫要她为孩子想想，就算大人可以不在乎，小孩子怎么办，小地方风声传的快，难道要孩子从小就被别人议论你妈妈以前被一个大坏蛋强.奸过？” 　　“呵，我觉得是丈夫想到自己以后要被别人这么议论有些受不了吧？” 　　“没错，可孩子也确实面临这个问题。” 　　“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去重启旧案的调查，在亲人眼里，她大概有些不可理喻吧。” 　　“所以，我说她是个强悍的人，不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强悍，而是事前会犹豫迟疑，事后会后悔难过，可是事到面前，她还是会诚实地面对她自己，并且为自己的所有决定负责。”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感觉这像一场战争，一个女人跟她自己，跟社会文化之间的战争。” 　　“对，这确实是一场战争，因为数千年来加诸于女性身上的性羞耻。不管有没有犯错，只要你被侵犯了，你就脏了。 　　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没做到让受害者不必承受这种压力呢？ 　　要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以至于看不到终点在哪里。 　　但是不能因此停止尝试和努力。 　　这个剧本，未来的那部电影，就是我的尝试和努力。” 　　“如果电影拍出来了，你想好叫它什么名字了么？” 　　“我想叫它——《清白之年》。” 　　迟念没对这个名字做评价，她只说：“也聊的差不多了，我们往回走吧，回家给我看看你的剧本。” 　　明明迟念也没讲什么，可崔泠却又在心里燃起一簇名为希望的小火苗。 　　第127章、临渊 ... 　　陈曼伊是个写手，不要误会，她不是时下常说的网文写手，而是另一类，自媒体文章供稿者。 　　她靠给各种大大小小的自媒体帐号写稿子来赚钱，干的还不错，行内多多少少有些小名气，以笔名发过两篇爆款文章，当然也做过很多次知名帐号背后的枪手。 　　对陈曼伊来说，没有文学梦想这回事，她早就明白了她自己缺乏虚构才华，在非虚构领域也没什么竞争力。 　　一是碍于见识有限，她没考上大学，念的是大专，后来又读了自考本科，不过是混个本科名头罢了，跟行内众多名校生还有拥有多年写作经验的专业写手比，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较真去写能写得过。 　　二是她没有自己的风格，是的，风格，非虚构写作也是要求风格的，不然靠什么杀出一条血路，换来10w+。 　　别看圈外人批评一些自媒体的文风哗众取宠，为了流量不择手段，陈曼伊心知被广泛批评也是一种影响力的表现，证明写的的东西被足够多的人看到了，这是多少写手可望而不可得的目标。 　　像陈曼伊就没什么风格，她只是善于模仿，很会有样学样，这个特质让她得以吃上写手这碗饭，但是却成了她更进一步的阻碍。 　　现在不管写什么都讲究一个追逐热点，现如今粉圈文化大热，自然很多自媒体吃娱乐圈这碗饭。 　　陈曼伊也跟着写起了稿子，有时她的文章被粉丝破口大骂，有时又被粉丝拿来广泛转载，这种事发生在同一个粉丝群体身上毫不鲜见，文风一换，id一换，陈曼伊就成了网络中的另一个人。 　　现如今娱乐圈的稿子其实还挺好写的，陈曼伊也乐得轻松，娱乐圈这些八卦写起来比她以前写百家号有意思多了。 　　因为写稿勤奋，口风严实，陈曼伊靠这行也算混了个吃喝不愁，比起跟她同学历的大部分人，崔洁在家乡省城过的还挺不错的。 　　可陈曼伊也焦虑，这行她算是入了门，可她也知道以她的资质上升空间有限，她觉得不能一辈子靠写这些为生啊，天知道她才写了没几年，已经写乏了，中学时对文学的爱快被消磨干净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烦人的，最烦人当数过年回家。 　　父母老三篇念得陈曼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该找个固定工作了，该结婚了，你看人家某某某。 　　陈曼伊社会新闻类的稿件也没少写，找材料组稿也算是一个长见识，扩大知识面的过程。 　　光是父母对年轻一代的压力这个主题，陈曼伊就写过好几稿，评论里大堆年轻人大吐苦水，觉得十分有共鸣。 　　可陈曼伊从来都不觉得她文章里的观点代表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在文章里可以极尽批判之能事，号召年轻人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吐最狠的槽，说最斩钉截铁的意见，可那是为了迎合订阅读者群，本质是说读者最想听到的话。 　　嘴上说说从来都是最容易的，可现实是人总要不断妥协。 　　陈曼伊再烦父母的念叨，她也无法否认父母的话里确实有一部分是值得去听的经验之谈，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逐渐滋生的那份惶恐，父母孜孜以求的安稳，她是有些瞧不上的，可是她现在从事的这份工作在未来就会好过父母的安排么？ 　　对此，她也没什么信心。 　　但是她在面对父母时流露这份惶恐，在父母面前她是嘴硬的女儿，用两天时间走完亲戚，剩下的春节假期全用来呼朋引伴外出消遣。 　　陈曼伊回家过年的时候很少跟朋友去唱KTV，也不打麻将，她就爱找人看电影，春节档片子一部一部看，对外说法是喜欢看电影，真实原因是她的主业不存在周末和法定节假日这种东西，娱乐圈爆点事件总是爱在群众最有闲心吃瓜的时间段爆料，为的就是扩散影响力。 　　今年春节档看的第一部电影是《临渊》，光是预售票房就向人们宣告它是春节档的吞金巨兽之一。 　　典型的商业大片，大投资名导演名演员。 　　这种电影对写手很友好，不管是扑还是爆，总是不缺话题度跟点击量的。 　　但陈曼伊内心想要的其实是能爆冷的电影，比如迟念去年那部《刀尖上的舞蹈》。 　　那部片子让她写出了一篇爆款文。 　　可黑马难求，去年迟念还是电影圈小透明，但一部处女作就让她成功站稳了位置，先是展现了出色的抗票房能力，又在一年内大大小小的奖项评选上有各种斩获，别的不提，最佳新人奖总是会给她的，去年10月份的金鸡百花更是一场狂欢，影后的桂冠加诸顶上，不知道让多少同龄女演员事后恨得咬牙切齿。 　　这还不算完，文艺片名导卓然的第二部作品《螳》先是被爆让迟念深陷抑郁症，不然为什么迟念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唯一一次公开露面是影后颁奖礼。 　　接着却是好事一件，在今年一月份《螳》入选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明面上大家都不说什么，可陈曼伊是谁？ 　　她为了写稿对娱乐圈但凡有点流量的明星粉圈都熟悉得不得了，小号好几个，在一些小爱豆那里，因为她语言能力好，对娱乐团明的暗的规矩还算熟悉，甚至算是个小粉头。 　　陈曼伊这招也算是提前投资，如果将来某个小爱豆行大运火了，她也能靠如今掌握的东西多写几稿，还能靠粉丝元老的身份割点后来人的韭菜，陈曼伊看的挺明白，家庭条件过得去的小姑娘的钱最好挣，娱乐公司跟明星挣大头都不觉得亏心，她跟着分润些残羹剩饭有何不可？ 　　不过当红明星的粉圈就不那么容易混了，像迟念，从出道一路火到现在，她的粉丝组织管理相当有一套，陈曼伊毫不怀疑其中主要管理层遍布着AG培养或者收编的职粉。 　　但是陈曼伊依然结实了几个在网上保持联系的小姐妹，方便她一手掌握动态。 　　就拿《螳》入围主竞赛单元这件事来看，虽然粉头们保持默契，不到结果揭晓那一天，绝不会在大号翘尾巴，更不会暗示散粉们去展望金熊银熊。 　　可是被迟念一年比一年更高的成就喂养着，粉丝早就被喂大了胃口，得陇望蜀，贪得无厌才是人之常情。 　　陈曼伊从群聊里小姑娘们的聊天就知道，10月份的那个国内影后对她们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这项属于迟念的荣誉，在她们那里水论坛刷微博时踩人的重要工具，就像迟念的三座视后奖杯一样，如今她们展望的是国际影后的殊荣，这可以将她们讨厌的其他女明星极其粉丝彻底打成洗脚婢。 　　可笑不可笑？ 　　对陌生人基于某种可笑理由产生的讨厌甚至是憎恨。 　　迟念像山一样压得同期女演员喘不过气来，她的狂热粉丝则在狂热地追随她的同时，借着她的成就获得自己心理上的优越感跟满足感。 　　陈曼伊混在不同粉圈里，对粉丝心态太了解了，因为她不是带着喜欢的心态进圈子的，所以眼睛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就比真粉丝更客观。 　　陈曼伊常常觉得粉丝群体的虚妄，她心情不好时，内心滋生出许多毒素，极尽对各种粉丝群体的恶毒攻击，她没有浪费自己的这种情绪，任其在大脑中消散，而是尽量将它们转换成文字记录下来。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将它们贩卖出去，也许还会是一篇影响力巨大的雄文呢。 　　今天陪陈曼伊看电影的是她的初中同学，刘曼。 　　她俩初中时候关系好就是因为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曼”字，彼此觉得这代表了一种缘分。 　　陈曼伊的目的并不单纯，刘曼向她透露过自己是迟念元老粉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淡出核心粉丝圈，可信息渠道依然畅通。 　　陈曼伊很容易就让刘曼相信了她也是迟念的粉丝，这太容易了，陈曼依以迟念为主角，写过不少东西，还有专门开的追星帐号。 　　两个人当然在重逢后没过多久就实现了微博互关，互刷追星信息。 　　于是今天约出来看电影，自然变得顺理成章。 　　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刘曼耿耿于迟念缺席电影宣传路演，让女二号白捡了个大便宜。 　　陈曼伊听了，在心里直翻白眼，粉丝看见的东西跟路人看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她看见的路演新闻明明是男一跟导演撑场面，迟念人不在比她在还有话题度，刚出道除了后台别的都没有的女二男二最多能做到蹭口汤喝，出的通稿一看就是经纪公司专门花钱买的各式营销软文。 　　电影票是早就在网上预订好的，买了imax版的，大制作商业片，视觉特效也是一大卖点，贵点也就贵点了，只要特效不糊弄人，这票就买的值。 　　二人找到位置坐定，离电影开场还有三分钟，让二人暗暗叫苦的是背后坐着的是一家人，带着两个正是闹腾年纪的熊孩子。 　　陈曼伊之前看过《临渊》的预告片，根据预告片，大概可以猜出《临渊》讲的是一个神话背景的爱情故事。 　　电影的开头看不出神话迹象，四个主要演员都是现代装扮，他们的身份是民俗学研究生，跟着老师做与龙相关的项目研究。 　　为了获取第一手田野材料，他们探访了一个有龙神庙的山中村落。 　　龙神庙主祭一位人首龙身的女神，名唤曦宓。 　　这位女神之所以能引起民俗学研究者的注意，不是因为这个村落，而是因为她的名字被记载在了一份古代文字资料中。 　　千年前有无名氏著《梦乡记》，多载龙属轶闻，曦宓的名字出自其中一篇《蛇女》 　　这是个以悲剧收场的爱情故事。 　　话说北海龙君与兽族作战，遇袭身死，龙珠陨于邾山，龙子淵下界寻珠，得遇蛇女，窈窕多姿，龙子钟情，遂携蛇女归天，龙蛇异种，龙子请雷霆之力助蛇女化龙，赐名曦宓，为北海正妃，在位百年而不得孕，无奈休妻，蛇女刚烈，入雷霆狱褪鳞卸爪，去角抛珠，乃归邾山，誓于龙子死生不复相见。 　　这篇《蛇女》细究起来自然槽点满满，比如曦宓居然是因为不能孕育下一代而被休弃的，都神话生物了居然还是人类封建时代的那套观念，娶妻的一大重要目的就是为了诞育继承人以保证家族延续，如果妻无所出，则休妻再娶就变得正当起来。 　　还有，曦宓因为被夫君抛弃而愤怒是很正常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去雷霆狱中折磨她自己呢？ 　　短短几秒钟内，陈曼伊脑子里就蹦出好几个想法，这也算她的一种思维定势，看东西先看槽点，不然她文章写什么。 　　《临渊》的编剧却与无脑商业片的编剧不同，人家没有只是编个古代传说糊弄一下，故事逻辑有问题，不是因为敷衍，而是因为在此处埋有伏笔。 　　陈曼伊刚在心里吐槽完，迟念扮演的女研究生就说话了，她讲的正是《蛇女》篇的bug之处，并下结论，写《梦乡记》的无名氏应该是个四处收集乡野故事的读书人，《蛇女》篇应该是他于某地听来然后改写的，乡野故事中道德风俗自然不会是非人生物的道德风俗，而是人类自己的道德风俗。 　　陈曼伊心里暗赞一句此处台词安排的漂亮，编剧把民俗学知识融入了角色对话之中，知识量和信息量一下就给到了，这无疑有助于提升电影品质。 　　接下来自然是有些老套的奇遇剧情，男二不慎撞到了庙中塑像，塑像手中所捧的石球滚落下来，外壳破碎，露出了内瓤。 　　里面竟有一颗闪烁着荧光的珠子。 　　四人围在一起观察着这意外的发现，珠子在自行发光之余，又吓了一大跳，原来这珠子表面竟呈现起了画面。 　　镜头迅速贴近珠子表面，它演示的景象占据了整个电影荧幕。 　　陈曼伊见到大荧幕上徐徐展开的画卷时，也不由跟影厅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低喊了一声“哇”。 　　因为眼前看到的场面太壮观了。 　　第128章、化龙 ... 　　广袤的黑色大地和隆起的山脉全都四分五裂，血红的岩浆四处喷涌，化作火焰长河逶迤流淌，雷霆之声震耳欲聋，粗壮的紫色闪电在远空频繁闪现，一次次撕裂着天空。 　　存在于国人想象中龙族被具现于眼前，正在闪电中穿梭，身躯硕大，高贵和凶悍的气质溶于一身，让人感觉某种无法言喻的强烈美感，具有极强说服力的神话生物造型。 　　位于地面下方的则是有着人类上半身和蛇类下半身的生物，他们的相貌都很美丽，但对待敌人的举动，则让观者充分体会到了这种生物的噬血和凶残。 　　是的，这是一个战场，蛇与龙是同盟，它们与兽族和羽族对垒。 　　画面迅速切换，战场的惨烈被观众尽收眼底后，立马紧接着由上帝视角切换为个体视角，展现了两起死亡事件。 　　首先是一条鳞片闪着幽微蓝光的巨龙从天空中坠落，发出悲壮的龙吟，在一处盆地里瑟瑟发抖的人类长者目睹了这一幕，整个人惊讶到忘记了恐惧。 　　接下来则是一个披甲佩刀，手中携弓的美丽蛇女被一柄剑自背后捅穿了心肺，蛇女回头去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却什么都没来及说，就倒下了。 　　战争结束，各族返回了领地。 　　蛇女的尸体连同其他在战争中死去蛇族被运往一座大山，山顶有湖，尸体尽弃于湖中。 　　血气与怨气交织，将湖泊化作了一片凶地，有个弱小的人族部落居于此山，族中长者每日都望着山顶叹气。 　　可有一天，笼罩山顶的红色凶气突然消失了。 　　勇敢的部落少年登山探查，只见湖中央被皑皑白骨积出了一座白骨为地的湖心岛，少年下水游向骨岛，却不想刚把手搭向岸边，抬头就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蛇头，两只眼睛呈现出赤红色，正朝他吐着蛇信子。 　　少年大惊，失手落水。 　　慌忙之下，猛灌了几口湖水，拼命向外游去。 　　他当然不会成功，只见那黑蛇尾巴一卷，就将人卷到了湖心岛上。 　　少年瑟瑟发抖，心想吾命休矣，怕是要做这凶蛇饱腹的口粮。 　　可事情发展再次超出他的预料。 　　黑蛇将他卷到岸上后，就不再管他，而是游动着离开了。 　　少年这时才注意到，他被岸边的巨大骨刺划破了胸腔，大滩血液染红了衣裳。 　　就在少年以为自己将要流血而亡的时候，那黑蛇又回来了，口中含着一团光晕，少年失血过多，朦胧恍惚中，只能猜测那团光晕应是一枚宝珠。 　　昏迷之前，少年只记得蛇将宝珠置于他的胸口之上。 　　再醒来时，胸口的伤居然不见了。 　　只有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大小的小姑娘坐在岸边玩水，脖子上挂着一枚珠子。 　　少年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朝小姑娘所在的方向跪下，叩拜三次，并献出了自己身上最贵重的铜刀。 　　又一幕神迹出现在少年眼前，那铜刀自己飞了起来，奔往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拿着刀端详了几下，看起来不太满意，可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然后她摆了摆手，向少年示意他该离开了。 　　自此，少年所在的部落换掉了他们的图腾，改祭黑蛇为神。 　　时光倏忽而过，三百年只够让黑蛇的人形化为青春女子，却也足以让偏居山中的一个小部落发展成为一方霸主。 　　他们为自己的神修建了华丽宣敞的宫殿作为居所，又精心挑选了美丽的女子和健壮的男子的作为侍奉者。 　　迟念着蛇女装扮甫一出场，就又引发了观众的一阵惊叹。 　　她着一身明丽的朱色裙衫，用了深艳的紫色披帛来压，雪白的赤足踏在宫殿内黑色的地砖上，显得格外诱人。 　　没有复杂的发饰，只用一枚玉环松松挽了鬓边的两股头发梳于脑后，剩下的如瀑长发顺其自然地披着。 　　额间点了梅花妆，细细看去却是由非常小的金色鳞片组成，生出几分妖异来。 　　迟念扮演的蛇女赤着脚向殿外走去，年轻的祭祀弓腰低头跟着她的身后，只能看见朱色的裙尾划过地面，他语气恭敬地向自己的神讲述着最近山下所发生的事。 　　蛇女只是听着，并不讲话。 　　直到她听说北海少君下界求亲之事。 　　“哦？” 　　“这事已经传开了，北海欲娶蛇族公主为正妃。” 　　蛇女与祭祀此时已走出了宫殿，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向某个地方。 　　蛇女停下脚步，将手搭在额头上，眺望远处，只见远天呈玉色，云气绵绵不绝，缭绕诸峰。 　　“又要开战了么？” 　　蛇女喃喃自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间的配饰，细细的金绳中央坠着一枚杏子大小的珠子，光泽温和。 　　看到此处，陈曼依已然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必定与影片开头所引述的那篇志怪故事不同。 　　龙子与蛇女的婚姻不是一出灰姑娘式的爱情故事，而是一次毫不掩饰的两族联姻。 　　至于蛇女一直带在身边的珠子，想必就是北海龙君的龙珠。 　　就在蛇女思索之际，山间气象突变，起了大风，隐隐有雷鸣声轰隆作响。 　　蛇女盯住雷鸣声传来的方向，问祭祀道：“今日的酒备好了么？” 　　“已收拾妥当。” 　　“下去吧，北海少君下界，灵力激荡，凡人是受不住的。” 　　“是。” 　　龙为天之眷族，生来就灵力丰沛，又秉水运，所以龙族下界，总是引动当地水汽。 　　淵来邾山这次，也不例外。 　　甫一下界，邾山之侧，妧水之岸便瓢泼一场大雨。 　　电光撕裂天空，雷鸣震动疆域，雨势磅礴浩大，不管是凡人还是妖族，抬眼望去，只有白茫茫一片。 　　这位北海少君的灵力真是叫人惊叹，居然引动如此强烈的天地感应。 　　对着浩大雨势，蛇女却无动于衷，她独自沿着回廊走动，来到湖边，昔日的血湖已不见踪影，碧水澄澈，植了满湖莲花。 　　蛇女一处廊下停住脚步，一张小几被被摆在此处，上面放了一枚小巧的金盏和三只白瓷酒壶。 　　因为生来独居的缘故，蛇女性子养得古怪，竟丝毫不怕得罪龙族，见湖景被大雨折腾得不成样子，便不高兴地蹙眉抿唇，从几上拿起金盏，对着天空挥了挥手。 　　那漫天水汽化竟化作一股长虹，被吸入盏中。 　　刹那间，云收雨歇，电消雷止，天地一片清明。 　　唯有荷叶上的盈盈水珠证明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蛇女慵懒地打个哈欠，正待入水采莲，却见湖对岸的朱桥上站了个人。 　　说人也不对，来者只是有个人形罢了，并不能确定来者就是人族。 　　那人背后是望不到边际的竹海，苍翠欲滴，望之悦目。 　　蛇女的寝殿被湖水环绕，九曲回廊玲珑蜿蜒，一座座朱红色拱桥连接寝殿和对岸陆地。 　　蛇女此时就斜坐的回廊檐下，是她平日里醒着又无事的时候，打发时间的去处，常常对着夕阳，饮几杯清酒，然后看日影西斜，月照东山。 　　未曾见过的来人站在桥边一动不动，蛇女也不好奇，拿起酒壶给盏中倒酒，饶有兴味地自斟自饮，饮罢酒，便以手支颐，敛目闭唇，好似睡着一般。 　　静山修竹，流水朱桥，一时间，世界只剩下鸟叫虫鸣，风吹水流。 　　山间傍晚的夕照笼罩在蛇女身上，望之确有几分神女模样。 　　最终还是来人没熬住，先开了口，“吾名淵。” 　　蛇女闭着眼道：“你就是族中传言说要来求亲的北海少君？” 　　“正是，汝名？” 　　“名字？”，蛇女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她想了想才道：“你可唤我……妧” 　　又听蛇女讲道：“我天生地养，又一直住在此处，其实本不必有名字，凡人因我能引动妧水，便唤我为妧水之主，可你是龙族少君，地位尊贵，所以叫我妧就可以了。” 　　淵听了，以微微赞叹的语气道：“妧……真是婀娜。” 　　“龙，你为何来此？” 　　“求亲。” 　　“那你该去珏山，那里才有你要的蛇族公主。” 　　“你不也不是蛇皇血脉？” 　　“血脉？” 　　蛇女大笑起来，随着她的笑声，整座岛震颤起来，平静下来的湖水再度掀起滚滚波涛。 　　淵看见了湖底的情形，虚幻的蛇魂被一把剑钉在湖心岛下方的中央位置，无数铭文环绕蛇魂，显然是极强的禁制。 　　“为何如此？” 　　“这你就得去问给了我一半血脉的蛇皇了，问他为什么要以圣剑诛杀妻子，连她的尸骨都不放过。” 　　“可被禁锢于此的分明是你。” 　　“我倒是能告诉你为什么，可我怕吓着少君，区区蛇女，担待不起。 　　少君，该去珏山了，您下界动静太大，我想那边如今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蛇女说罢，整座湖心岛便被笼罩在一团雾气中。 　　显然是不欲于龙子多谈，要送客了。 　　淵站在朱桥之上，隔着重重雾气，问道：“过两日，可否再来见君？” 　　蛇女声音遥遥传来：“看我心情。” 　　淵听了不由失笑，化作龙身飞向珏山。 　　在珏山，淵受到了蛇族的盛情款待，蛇皇养在身边的女儿们各个都是美人。 　　淵却偏要打听妧的事。 　　换了是别人，蛇皇大概会直接与其翻脸，可无奈淵是北海少君，北海龙君死于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淵成亲后便可继位，成为新的龙君，所以他的面子不可轻拂。 　　于是只得向淵讲述了蛇族的诅咒。 　　黑蛇不祥，每有黑蛇降世，便是天地将有大变的凶兆。 　　妧的母亲正是应命而生的黑蛇，蛇皇那时爱上了妧的母亲，对族中长老的警告不屑一顾，娶她为后。 　　可后来果然有大战，蛇后在战争初期还好，有一天却突然疯了，只会呓语，也分辨不出敌友。 　　因为是黑蛇，所以蛇后战力非凡，蛇皇不得不忍痛亲自将其诛杀于蛇族圣剑之下。 　　本以为此事已了，却没想到蛇后在大战前已孕一枚蛇蛋。 　　蛋中正是妧，她也是一条黑蛇，而且是在尸山血海之中破壳。 　　蛇皇用混杂着惊恐和厌恶的语气说：“那湖心岛是蛇族尸体堆出来的，除了蛇尸什么都没有，她却没有被饿死，反而……唉，我当年真是一时糊涂，铸下如此大错。” 　　淵当然听懂了蛇皇的话，那就是妧不仅生来不祥，而且是靠吞吃母亲和同族的尸体长大的。 　　“为何不诛她？” 　　“如何没有想过呢？可还不到时候，未应劫前，黑蛇不死，她如今是谁也杀不死的，吾只能将她困在邾山，要不是她吞吃了她母亲的遗骨，我怕是还困她不住，才三百年，已成了气候，以后怕是要惹出大祸的。” 　　淵听了却没有像蛇皇那样对妧产生反感，他神情里反而有种兴味。 　　在珏山待了不久，淵便婉拒了蛇皇留他多住几日的邀请，只说要去寻找龙君遗珠，七日后来珏山选妃。 　　他辞别蛇皇，便直奔邾山。 　　已是月到中天，有缥缈轻灵的歌声在山间回荡。 　　淵一时听得入了迷，虽然他听不懂歌者所唱为何，但他从歌声里听见了山川湖海，风霜雨雪，草木花树，鸟兽鱼虫，这是纯然属于天地的歌声。 　　顺着歌声传来的声音一路飞行，淵在一座山峰的峰顶寻见了歌者。 　　妧伏在一块大石上，长长的蛇身盘起，吸收着月华。 　　她眼尾染着血色，面容看起来妖气十足，可那双眼睛却纯洁清澈，没有沾染半分尘世污浊。 　　见淵到来，蛇女打个哈欠，收起了蛇身，以人身伏在青石上，身姿妖娆婀娜。 　　“居然又来了，问出缘由了么？” 　　“问到了。” 　　“那你还回来干嘛？” 　　“我此番下界，除了娶亲，还要办一件事。” 　　“何事？” 　　“寻回君父的龙珠。” 　　淵说完便微笑着看向妧的脖间。 　　妧脸上的慵懒消失了，她摁住脖间的珠子，“你是说这颗珠子是北海龙君陨落后遗失在凡间的龙珠？” 　　“然也。” 　　妧听完，将珠子护得更紧了，警惕道：“拿出证据来！” 　　淵划破手指，逼了一滴血出来，黄豆大小的血珠径直飞向妧，那血珠一接触妧脖颈上所佩戴的宝珠便不见了。 　　“只有北海血脉才可化血入珠。而且以妧主之聪慧，应该早已猜到此珠与龙族有些关系了吧，控水是龙族才有的权柄，你能引动妧水，又能止住我下界引发的水汽泄露，不正是因了这珠子的缘故。” 　　妧听完，哀怨地将她自己瘫在了青石上，半点也不顾忌这会破坏掉她白日里初见淵时所树立的高大形象。 　　“那你要怎样？现在就要把这珠子要回去么？反正你也要做我们蛇族的女婿了，不管娶了我哪个妹妹，你都是要喊我一句大姐的，不如归天之前，将龙珠暂存我这里好不好？” 　　龙子被逗乐了，逗弄蛇女道：“你天生灵力强横，以蛇族强者为尊的习惯，我还以为要与你打一架才行。” 　　蛇女踢腾了两下脚，两腿交缠在一起，自暴自弃道：“我叫你去问老蛇，就是想让他收拾你，有关我的事，在珏山是禁忌，没蛇敢提，可既然你能让老蛇开口，那多半是他忌惮北海和你的实力，我连老蛇都没能打得过，那还是不要自不量力招惹你了。” 　　“你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见龙子挺好说话的，蛇女看到了一丢丢希望，眼睛也亮了，积极答话道：“你说你说。” 　　“你允我在邾山住几日，我便不急着收回珠子。” 　　蛇女听了很喜悦，“你想住多久都行，下界也是很好玩的，三天后凡人要给我办祭典，我领你去看。” 　　龙子似乎挺满意龙女的态度和提议，点头道：“那就多谢收留了。” 　　淵就这样留了下来。 　　蛇女所居之地，是此间凡人聚落积数代之力为其营造的，气象堂皇，既有精致繁复的亭台楼馆，飞檐重阁，又有华美庄严的祭坛神庙，琉璃金顶。 　　龙子被蛇女安排在了离她寝殿极近的一座宫殿内。 　　第二日，他陪她在湖边饮酒，蛇女将双脚放入湖中，晃荡几下，波光荡漾，湖中养着的红鱼被主人扰动，纷纷游动起来，绿荷掩映间，雪足红鲤在水下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龙，我想听曲子，你会吹曲子么？我的神官们都会吹，可很少有人能吹的好。” 　　蛇女一直龙呀龙呀的喊龙子，使得龙子忍不住抗议道：“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龙有很多，你该叫我淵。” 　　蛇女满不在乎道：“可我心里只有你一条龙呀。” 　　龙子听了蛇女的话，有些傻了。 　　他试探着纠正她“应该是‘我眼前只有你一条龙吧’？” 　　蛇女被他搞得也疑惑起来，“是这样么？眼睛看到的东西必须存进心里啊，没有心去辨认，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不作数的，所以眼前和心里应该是同一个意思吧。” 　　龙子被蛇女搞得有些崩溃，坚决地否认道：“不一样，眼前只有你一条龙，没有任何言外之意，但是心里只有你一条龙就不一样了。” 　　“可我现在心里确实只有你一条龙啊，我又没见过别的龙，跟我讲话的也是你，心里想的自然全是你了。” 　　龙子招架不住了，匆忙转移话题道：“你不想替你的母亲报仇么？” 　　龙女疑惑道：“我为什么要替我母亲报仇？” 　　“你父亲杀了你母亲。” 　　“那又怎样？” 　　蛇女完全不曾察觉她话语里的惊世骇俗之处，反而振振有词道：“我虽然要借他俩的身子生下来，可自我破壳以来就是天生地养的，我没有父也没有母，我独自在邾山长大，饿了就寻肉吃，渴了就饮血喝，困了就睡上个几十上百年，无聊了，就去看看凡人，蛇族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你说你不喜欢蛇王。” 　　“因为他对我很坏，所以不喜欢他，这跟他杀了谁，没有关系，我是很想给他好看，可那是因为他把我困在了邾山。” 　　淵听了蛇女的话，很不自在，他发现蛇女根本不关心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哪怕是给予她骨血的父母。 　　同时，他又觉得蛇女如此不能怪她，她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天生地养，三百年来都是凭本能在野蛮生长，从未有蛇族来教她些什么。 　　第三日，蛇女邀龙子去吸收月华，二人再次来到那座有青石的山峰上。 　　自峰顶向下望去，能看到凡人的万家灯火。 　　蛇女有些落寞，她伸出手指，向下画了一个圈，说道：“这里，邾山，妧水，凡人的群落。 　　就是我的井，我的池塘，我自诞生以来见到的全部东西。 　　它们不算坏，待在这里，我很多时候还挺开心的。 　　可它们依旧是囚禁我的牢笼。” 　　淵看向蛇女目光所及的地方，“妧，外面的天地虽然广阔，可也不过是另一个牢笼，你心里想要的东西，还不曾有生灵真正得到过。” 　　“可这是你告诉我的，我自己并没有体验过，即使邾山之外，是更大的牢笼，我也想要自己去看看。” 　　说罢，蛇女鼓了鼓腮帮子，巨大的蛇魂在她身上浮现，可惜蛇尾被死死地困在湖心岛方向，蛇女不甘心地挣扎，所收获的唯有脸上涌现而出的巨大痛楚。 　　龙子似乎有些不忍，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蛇女收了蛇魂，期待地问他：“真的？” 　　龙子说完却又后悔了，“算了，当我没说。” 　　蛇女听了这话，又气又急，去拉龙子的衣袖：“你做龙怎么能这样？” 　　龙子也不管，转身就想向山下飞，蛇女哪里能让他得逞，自然是拽着他的袖子也跟着飞。 　　一蛇一龙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地回了寝殿。 　　倒像是凡人中的一对小儿女，有无际的欢乐与青春。 　　第四日，蛇女作了凡女打扮，头上戴一顶白色帷帽，手里拿了套凡间男子的衣裳叫龙子换。 　　龙子却没有忙着换衣裳，而是拿出了一对赤金脚钏作为礼物送给了蛇女。 　　那脚钏样式并不复杂，细细两股扭成麻花状，每一只上都悬有一枚圆形的紫金铃铛。 　　蛇女很喜欢这份礼物，一边催着龙子换裳，一边忙不迭将脚钏套在脚上。 　　龙子换装出来时，殿内已不见了蛇女，只有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自殿外传来。 　　走到殿外一看，蛇女摘了帷帽，任长发披散着，正在廊下跳舞。 　　蛇皇招待他时，他曾见过这舞蹈，蛇族引为一绝的蛇舞，妖娆冶艳，媚骨销魂。 　　可蛇女此时跳来，却没有让他有之前的感受，她跳得开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想要用舞蹈来取悦他人。 　　跳够了舞，蛇女才引龙子往山下去，做戏要做完整，虽然今夜有大好的月亮，她与龙子又都夜能视物，可还是打了两只做工精美的花灯以供照路赏玩，一只是鱼形，一只兔形。 　　正值夏季，草木疯长，一路上花影僮僮，香气浓烈袭人。 　　龙子好奇问道：“是何种花，这么香？” 　　“听神官说，是茉莉。” 　　正路过一株茉莉花树，应在此地已经长了许多年，居然有一人多高。 　　龙子折了一簇花递给蛇女，叹道：“人间也有人间的好处。” 　　蛇女随手将茉莉花别在了衣襟上。 　　“只是可惜凡人寿命太短，我打个盹的功夫，对他们来说就已是恍若隔世了。” 　　“长生便好么？” 　　“也是哦，我活了三百年，还不如凡人过的有意思。” 　　龙子摇摇头，“你还小，不懂生命对死亡的恐惧。” 　　“好啦，突然装什么老头子腔调，赶紧走，马上就到祭典入口了。” 　　夜色中，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眼前。 　　道路看起来很长，被一盏盏石灯照亮，石头制成的蛇族巫女人首蛇身，用手将灯座捧至齐眉的高度，有种诡异又神圣的美感。 　　龙子奇道：“怎么没人？” 　　“因为这是人与神的界限，这条路，除了被允许的神官和祭祀，没有凡人找得到另一端入口，偶尔有幸运儿会误闯进来。” 　　走过甬道，穿越镜门，紫陌红尘扑面而来。 　　人潮汹涌，街市热闹非凡，尘世的繁华与喧嚣尽入耳目。 　　与其说是蛇女的祭典，更像是一场属于凡人的节日，对繁重生活的补偿，夜晚的狂欢。 　　蛇女带着龙子在不同的街衢闲逛，藏在人群里看神官对着按着她的模样塑出木偶泥胎祭拜。 　　有心所属的青年男女诚心地向蛇女的塑像祈求爱得其所，香烛燃烧，烟雾缭绕，属于凡人的所有热望全都化为各式祈愿，谆谆祝祷。 　　蛇女不耐烦了，牵了牵龙子的衣袖，示意离开。 　　在神庙外的小摊上，买了两杯用竹筒承放的梅酒。 　　“我以前很爱听他们的祈祷，里面有‘念’的力量，龙，你知道么？人类可以渺小又强大。” 　　“以前爱听，那是现在不爱听了？” 　　“恶念也是念，得到了想要的并不会感到满足，反而会想要更多，人类虔诚祈祷时的脸和心可以很肮脏，即使面对的时他们心中的神，也会充满矫饰和欺骗。” 　　龙子正待说些什么，天空突然明亮起来，一蓬蓬烟火在天空开出花朵来，人群纷纷仰头看烟火，新的欢乐被点燃。 　　是接近终点的美丽，接近腐烂颓败的奢靡绮异。 　　灯火阑珊处，龙子低头看见一张盈盈的脸庞，洁净如初开的山茶。 　　蛇女有如蝶翼般的双睫，不经意地扑扇几下，似乎也同时在看她的人心上拂过。 　　而睫下的清亮的双眸，能解释她为何不需要多余的装扮，只要这双眼在，不动声色间便可见宝光流溢。 　　“其实，做神女无趣极了” 　　“那你要跟我走么？” 　　淵朝妧伸出一只手。 　　蛇女睁大眼睛看他，“你如何带我走？” 　　龙子严肃道：“化龙。” 　　蛇女惊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更到这里，未来的更新量不会有这两天这么多了，这篇文的长度真是超出我的预期，越写越长，现在来看，想要正经完结应该还有五万字的样子，有事要找我的话看我专栏吧，祝看文愉快。 　　第129章、走水 ... 　　自祭典上返回寝殿，蛇女仍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满心都是化龙之事。 　　“龙蛇异种，如何能化龙呢？” 　　“由蛇化蛟，蛟历雷劫锻魂则为龙。” 　　“会不会很难？” 　　“当然很难，而且会很痛。” 　　“有多痛？比老蛇用剑把我钉在邾山还要痛么？其实我每次调动灵力都很痛的，所以才不想你把龙珠带走。” 　　淵陷入失语，他不知道二者哪个更痛苦。 　　蛇女在他面前，行动如常，活泼可人，可事实是她的蛇魂早已被亲生父亲用剑击穿了，每当她试图调动属于自己的力量，都会痛。 　　她在痛苦里习惯了，她生来没有尝试过别的生活。 　　她的快乐不过是尝着苦中的一点甘甜，也只让他看见了这点甘甜，偶尔才让他看到这背后的苦。 　　不该如此的，天上地下，哪一族的王女，会像她这般？ 　　蛇女看不懂淵眼中翻腾着的复杂情绪，她不安地问他：“你怎么不讲话？我问你哪个比较痛？” 　　“我不知道，我生来是龙。” 　　蛇女失望道：“那好吧，我觉得我应该受得住，反正能让我离开邾山就行。” 　　鬼使神差之下，龙子问蛇女，“这三百年，你寂寞么？” 　　“什么是寂寞？” 　　“就是独自待着的时候会觉得不愉快，不高兴。” 　　“这种感觉倒是有过，我刚出生不久，救了个凡人，我还以为有伴了，可他小时候还好，长大了以后就只会对我跪啊拜啊的，很没意思，又过了一些年，那个凡人突然不来了，我起初还挺奇怪的，后来凡人选了他的孙子做新的神官，我才意识到他是死了，为这件事，我心里不舒服了很久，凡人好像把这种情绪称为难过，从那以后，我就不跟凡人多说话了，因为不想难过，可不难过的代价是会觉得寂寞。 　　还有，你认识一条叫澹的龙么？他是黎江的水神，我没见过他，但是妧水跟黎江相通，我的神识能感受到他，他对我很友善，妧水有几年常泛滥，我帮凡人治水，搞得蛇魂比往日里要痛很多，他派祭司给我送过灵果，很好吃，而且可以让魂魄舒服一些，可近几十年我突然感觉不到他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回送他礼物，他不想理我了？” 　　淵愣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蛇女的问题，蛇女似乎很喜欢澹，她不知伦常，却知感恩，凡人奉她，她便庇佑凡人，澹善待她，她便记住他的好。 　　他不想看她难过，却也只能告诉她真相。 　　“五十年前，澹被弑于东海。” 　　“谁做的？” 　　蛇女听闻澹死去的消息，身周升腾起一股杀意，双目泛起血色。 　　龙子头一回感受到蛇皇口中的那个蛇女，恣睢暴戾。 　　“他的叔父，东海龙君。” 　　“他也跟我一样生而不祥么？” 　　“不是的，是为了让东海少君取得黎江水神之位。” 　　“做神有什么好？我为神三百年，只觉得麻烦。” 　　蛇女嫌恶地挥挥衣袖，示意着她对神位的不屑一顾。 　　龙子苦笑，许多事，跟蛇女是说不明白的，她这三百年被困在这方小天地里，稀里糊涂就被妧水接受，自然不知神位的可贵。 　　只得答道：“你确实是应劫而生，天地将有大变，比三百年的四族之战更大的变化，因为末法之劫要到了，神位在将来是会决定龙族生死存亡的东西。” 　　蛇女不懂大道理，可她不缺小聪明。 　　眼珠子滴溜一转，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龙子。 　　“我说，你提议可以帮我脱困，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没讲出来啊？” 　　龙子被蛇女道破心中事，却不慌乱，他坦然与蛇女的目光接触。 　　“我不是澹，他太纯善了，而且助你化龙，可不是送一篮灵果那么简单的事。” 　　蛇女听龙子这么讲，反而放心了，她又问：　“什么是末法之劫？我怎么没听说过，如果真是天地大变，蛇族怎么回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过一千年，天地灵气就会逐渐消散，以灵力凝结躯体的种族如果不找出路，千年之后会是族灭的下场。” 　　“那其他族类呢？” 　　“灵消智散，复归自然，人族会是下一个轮回中的天之眷族。” 　　蛇女听完龙子的解释，点点头：“对你们来说确实是死劫，可这灵力消散，怕是由不得你们吧？” 　　“的确，这是天的意志，可生灵皆有求生之念，我们不想就此消亡，如此，只好另辟蹊径了。” 　　“所以你们想出的法子跟神位有关系？” 　　“对，这就是我们想出的办法，在灵气消散之前，以凡人的信仰之力重新铸魂，舍弃躯壳，用念力维持魂魄的稳定。” 　　“那你为何还要叫我化龙？” 　　“我们龙族想继续存在下去，麒麟、凤凰、玄武祂们难道就不想了么？ 　　凡人虽然数量很多，但并不是无限的，能封神的位置是有限的。” 　　蛇女恍然大悟，“你们是要再来一场四族之战？” 　　“事实上，战争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如今下界灵力稀薄，不像以前那样把战场延伸过来罢了。” 　　蛇女产生了新的不解，“既然不会在下界开战，那你非要娶蛇女做什么，即使两族像三百年前那样结盟，除了少数蛇族，其他蛇族是没法去上界的，蛇族帮不到你们。” 　　“所以才要让你们化龙，不只是蛇族，我们的计划是开大河龙门，所有类龙之种，属水之族，只要可以合三魂，度雷劫，跃龙门之后皆可化龙成神。” 　　这样，就可以为龙族提供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 　　龙为贵种，子嗣诞育艰难，成年又极缓慢，不知道是龙族中的哪位高人，居然想出了这样大胆的办法。 　　此法一出，只要有非龙之种化龙成功，龙族就可以尽收天下水族之心，人间神位类别不少，可水神是大支派，因为凡人无水不可活，龙族这样做，即使目前天界战事未明，蛇女也明白龙族一旦证明化龙之法可行，就等于已经把九州各地的水神之位控制在手里了。 　　“原来如此。” 　　蛇女听明白了龙子的话，她沉思片刻，朝龙子又走近几步，仰头看向龙子，“那你其实是要我替你们龙族探路吧？你们想迎娶的根本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龙，只有龙才勉强配得上龙。” 　　龙子叹息，蛇女眼界未开，但是她足够敏锐。 　　龙子抬手，摸了摸蛇女密如鸦羽的鬓发，“我虽贵为北海少君，可许多事也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我的婚事也是如此，我最大的自由，不过是自己在蛇族的公主中选一位。” 　　“那也要人家愿意才行，做蛇不好么？好端端的干嘛化龙。” 　　“也只有你才会说出这种话，如果有蛇族可以化龙成功，那下一步就是开大河龙门，天下水族龙属皆可跃龙门而化蛟成龙，这条路很难，但是开了灵智的水族一定会选这条路，不然千年后灵智不存，活着也是只知捕食延种罢了。况且龙为贵种，蛇族王女，除了你，剩下的可都踊跃得很。 　　妧，我只问你，在已经知道原委的情况下，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从一个牢笼去往另一个牢笼？ 　　我之前一直在犹豫，妧，离开也许比回来要容易很多，我怕将来有一天，你会恨我。” 　　蛇女思索片刻，有些犹豫地牵住了龙子在袖袍下的手，她不懂龙子为什么会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她只知道三百年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有龙子陪在身边的这些时日，是三百年里少有的快乐时光。 　　所以，她选择朝龙子嫣然一笑，摆出自己最乖顺讨喜的模样。 　　“我厌倦了邾山，也讨厌被禁锢，所以不管你说的实话还是谎言，我都会跟你走，化龙就化龙，我不怕痛。” 　　龙子挑中妧为北海正妃，自然在蛇族中引起轩然大波。 　　蛇女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贵种，蛇皇心中再不满意，也不敢与淵翻脸，拒绝北海的求亲，只能以圣剑不可拔为理由，剑出无悔，除非蛇女身死，不然她只能待在邾山，总不能未来的北海正妃一直住在邾山吧。 　　龙子对此一笑置之，他用飞符给上界去了消息，然后便专心指导蛇女化龙。 　　炼魂之前先锻体，因为天地灵气还未到弥散之日，所以雷劫的力量会很大，只凭魂魄去抗是极其危险的。 　　蛇女住所处的湖泊又一次变了模样，满池碧水换作炽烈岩浆，那是淵的龙炎。 　　蛇女的蛇身被投入其中，日日都要受龙炎灼烧之苦。 　　龙子每日喂蛇女一碗他的血，龙血大补，这有助于缓解蛇女的痛苦。 　　蛇女没什么教养，痛到极处便张牙舞爪，对着龙子连声咒骂。 　　可她从没说过后悔二字。 　　北海迎亲的队伍下界来到那日，正撞上蛇女咬住龙子的脖子以发泄炼骨锻身之苦，北海属官们眼睁睁地看着赤红着双眼的蛇女贪婪地吮吸自家少君的龙血，新长出的趾爪紧紧地攀在蓝金色龙身上，要不是力量不够，怕是已经伤了盘卧在湖畔的巨龙。 　　也是被属官询问，龙子才发现蛇女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裹了伤口，龙子去问趴在池边被龙炎烧得奄奄一息的蛇女，“妧，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就叫妧好了。” 　　“这不合规矩。” 　　蛇女皱眉，“什么规矩？” 　　“龙族以二字为正名。” 　　“那你为什么叫淵？” 　　“我正名为重淵。” 　　“真是麻烦，为什么非要有名字呢？” 　　“因为有了名字，你才是你自己，在秩序之中你才有一个位置。” 　　“那不如你给我起一个吧。” 　　“那便叫曦宓吧。” 　　曦为日出之神，宓乃上古龙族中一位美人的代称。 　　蛇女从此有了名字，除了邾山的人族，天上地下的开智生灵皆唤她曦宓。 　　自北海而来的侍从们迅速占据了蛇女的神殿，他们在为将来的盛大婚礼做着准备。 　　蛇女要学的东西有很多，礼仪、谈吐、文字、规矩…… 　　龙子除了每日给蛇女喂血，还得教她如何往来周全，毕竟日后是要做北海主母的。 　　又一日，蛇女驱动魂体匆匆跑来问他。 　　“淵！淵！她们说我丑，丑是什么？她们还说西海六公主美甚，美又是什么？” 　　她为神三百年，高高在上，又隐居避世，不需知美丑妍媸。 　　这是个打眼一看会觉得很简单，但仔细想来却不知如何作答的问题。 　　的确，何为美丑？ 　　各族眼中的美与丑皆不相同。 　　淵沉吟片刻，轻笑着答道：“你看那相貌叫你欢喜愉悦，想要赞叹亲近，便是美，若是讨厌难忍，恨不离得越远越好，不想打交道，那便是丑。” 　　“哦，原来是这样，那恕我直言，你们北海上下，丑的人有点多。” 　　听了她这话，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还得假正经道：“这不是未来主母该讲的话，在外面不许这样讲。” 　　“哦。” 　　她语气里满是不情愿。 　　“那你说，我是美还是丑？” 　　到底年岁还小，有争胜之心，喜欢叫人夸奖。 　　他细细端详她的面貌。 　　缓缓吐了三个字。 　　“卿美甚。” 　　确实如此，在淵眼中，蛇女美甚。 　　日子一天天过去，蛇女在北海侍从的规训下逐渐有了模样。 　　化蛟成龙的日子也要来了 　　“淵，若我能化蛟成龙，你要答应我一个愿望。” 　　“好，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的一片逆鳞。” 　　“好。” 　　经北海观星周密测算，蛇女需要在一个有大雷雨的夏夜完成走水。 　　这将是她生平第一次离开邾山与妧水。 　　妧水是大河的一条支流，正好可以由妧水入大河，借大河的磅礴水汽蕴灵走水。 　　是夜，邾山山顶。 　　蛇女因为情况特殊，魂魄被剑锁邾山，所以她要先合三魂，然后以最快速度走水入大河而后奔海，这一切都要在雷劫形成之前完成。 　　三魂为地魂、生魂、天魂。 　　除了灵属，生灵皆有三魂。 　　蛇族圣剑钉住的是蛇女的生魂。 　　剑在湖心岛中央，经历龙炎的日夜灼烧却未有丝毫损伤，显然不是凡品。 　　大雨如瀑，淵站在岸边，蛇女则大半身子沉在湖中，沸腾不止的龙炎已经消失了，又恢复了往日一池碧水的模样，只不过没有那满池莲荷，未来也不会有了。 　　“嘱咐好了么？” 　　淵问道。 　　蛇女没有应答，她闭着双目，似乎没有听到。 　　邾山部落的青年神官于梦中见到了自己侍奉的神女。 　　神女不再是他五年前离开神殿时的模样，女神的打扮以往总是跟这片土地相合的，有巫气，还有来自山野的狡媚。 　　今日蛇女穿一身看不出质地为何的碧蓝纱衣，大袖飘飘，袖上纹饰是大朵云纹，隐隐有金龙浮现其间，裙裾覆盖住了脚面，金纱银衬，环佩叮当，往日常随意披在肩后的长发挽了起来，结环梳髻，云鬓嵯峨，又以宝珠璎珞，雀钗龙簪装饰。 　　他的神，此刻让他有些不敢相认。 　　“淞，我今夜要化龙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待在邾山了，你可以带族人们走了。 　　三百年，对我是禁锢，对你们何尝不是如此，九州广阔，你们却只能待在这里，守护我这个所谓的神。” 　　淞听蛇女这样讲，慌忙叩首，想解释他们并没有不情愿。 　　蛇女虽然时不时让神官们感受到她无处发泄的暴戾之气，可蛇女确实是位难得好神明。 　　部落侍奉蛇女三百年，祂从未像别的神明那样对部落索求人祭。 　　尽管她对不止一代神官亲口讲过人类血肉的诱惑力。 　　初代神官曾像别的部落一样为拥有部落之神而举行大祭，他忍痛献上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长子。 　　蛇女那时年幼，还未炼化口中横骨，不会人言。 　　她闻到到了血食的香气，就卷走了嚎哭不止的人类娃娃。 　　可又在第二天，亲自下山，恋恋不舍地将娃娃还给了他的母亲。 　　一代代神官的记录里，总有一条信息反复出现。 　　神女聪慧，通人性，善辨人情。 　　据淞推测，神女就是在那次大祭的夜里因为强烈的人类念力觉醒了生魂。 　　她生平头一次口吐人言，是对一位人类母亲说：“还你”。 　　从此，部落的人祭传统被终止了。 　　淞如今十分惶恐，他怕神女一去不返，他们需要妧的庇佑。 　　“那您日后还会庇护我们么？” 　　“如若我化龙成功，我依然会是妧水之主。如若不成，你们以北海少君淵为水神，我将你们托付给他了。” 　　淞闻言叩首不止。 　　蛇女叹口气，神态像足了淵对她无奈时的样子。 　　正要再说些什么，一声响亮的龙吟自远处传来。 　　“我不能再拖了，淞，祝福我吧。” 　　淞抬起头时，神女已消失无踪。 　　几息之后，邾山震动，妧水暴涨，大蛇乘茫茫水汽溯流而下，欲入江河。 　　淵变换作龙身，以龙魂之力撬动钉在蛇女生魂之上的蛇族圣剑。 　　“妧，合三魂以脱束缚。” 　　沿水而居的人类在这一晚，只是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了几声像是幻觉的清越龙吟。 　　而已行至妧水归河之处的妧则从神魂撕裂的剧痛中清醒过来。 　　地魂，生魂，天魂皆已圆满。 　　她忍不住朝着圣剑所在的方向嘶吼出声，一双蛇目流下血泪。 　　三魂跟随着被蛇女放置在头顶的龙珠逐渐凝结。 　　由黑色细鳞覆盖着的蛇身也开始在雷雨中发生变化。 　　趾爪成型，蛇首长出短短龙角，鳞片由细鳞变为更加威严的龙鳞。 　　龙子没说错，真的很痛。 　　可蛇女享受这痛苦，她大笑着继续向东游，圣剑只能锁住生魂，如今三魂合为蛟魂，自然困不住她。 　　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响亮了。 　　蛇女游得很快，龙门在望了。 　　龙子的速度更快，他不需走水，腾云而至。 　　北海众人则早已在龙门等候，上下人等，都一脸肃穆。 　　观星使脸色十分难看。 　　他凑到淵母亲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北海主母看向蛇女所在的方向，只见除了由雷霆组成的炼狱般景象，居然还有幻境产生，正是蛇女破壳时所处的场景，无数蛇族横尸湖心岛，血液染红了湖泊，白骨森森，皮肉腐烂，小蛇饿极了，一口口吞吃着环绕着祂的黑色大蛇。 　　蛇女幼时以吞吃同族尸身为生，在北海上下早就不是秘密了。 　　妒恨蛇女的蛇族恨不得让此事传遍上界才好。 　　嫌弃自然是嫌弃的，可今日以前，北海并不在乎此事。 　　万年间，灵族互相征战，尸山血海的场面何曾少见。 　　淵被母亲一把抓住手，“无论今日成与不成，你不可娶她。” 　　蛇女痛苦的笑声变得愈来愈大，九重雷劫，一重更胜一重，蛇女却不惧，三劫之后，她已可以腾云，居然直奔雷劫而去。 　　淵锁紧眉头，只顾看蛇女在雷劫中偶然闪现的身影。 　　他没注意到观星使与母亲的交谈。 　　“九劫加身化龙，必然为雷龙，四海之内，哪家主母会有祂强？母亲，龙族，强者为尊，即使妧原身为蛇，又有何不可？” 　　龙母死死抓住淵的手，“如果是往日，我必不反对，可如今不行，淵，神的规矩，不同于龙的规矩。祂可为剑，不可为正神。” 　　淵猛然看向龙母，满眼难以置信，正待说些什么，雷声停了。 　　云散日升，天地清气一片，彻夜的雨水好像洗净了一切污浊。 　　有好听的龙吟由远及近，一条黑龙飞向北海龙族所在。 　　妧在龙门祭台上落下，化作人形，提着裙子朝淵跑来。 　　她的望仙环髻上凸起了两只小小的龙角，娇俏可人。 　　蛇女开心的不得了，她兴冲冲地扑向了龙子的怀抱。 　　龙子不顾平日在臣仆面前的威严，熟练地抱起妧，带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跟祂分享化龙成功的喜悦。 　　在蛇女看不到祂的脸时，才紧紧锁住眉头。 　　第130章、影展（上） ... 　　在陈曼依跟刘曼沉浸于《临渊》不断推进的剧情时，影评人缪曜文在距离她俩有接近七个小时时差的德国柏林。 　　他打量着刚拿到不久的邀请卡，这是《螳》的导演卓然今天吃午饭的时候亲手拿给他的。 　　缪曜文带家里人来德国作新年旅行，其实就是为了参加柏林影展。 　　影展上华裔面孔比起早些年来，那是多了不少，可数量依然不能算多，今年柏林电影，入围各竞赛单元的亚洲作品可谓稀稀。 　　所以《螳》剧组遇见同住一家酒店的缪曜文，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卓然亲手写一张邀请卡也就不是怪事了。 　　其实缪曜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这张邀请卡他可得保存好，如果卓然这次没砸在柏林，这卡就能坐等升值了，别的不说，拍了照片，放在公众号文章里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邀请卡的封面是一张电影剧照，在底部用中英德三国语言写着电影的宣传词。 　　缪曜文英文还凑合，德文干脆一窍不通，索性不去管外语跟中文宣传词是否一致，只是去看中文： 　　一个女人的“绝处逢生” 　　一个引号，使得这句短短的电影宣传语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也让缪曜文心里更多了几分期待。 　　天知道，昨天大年初一，他陪在家人身边强颜欢笑，心里快要呕血了。 　　《临渊》开局就是要冲击春节档票房榜冠军的架势，又有电影宣传方，男女主自带流量，双方经纪团队上下打点周全的三方攻势，热度直接爆炸，让一堆娱乐圈营销号蹭热度蹭到饱。 　　可他呢？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自以为聪明，盘算了好久，猜测大热必死，就想着另辟蹊径，看看柏林影展能不能让他在春节假期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然为什么要来柏林度假，他对德国丝毫没有兴趣。 　　去马尔代夫不香么？ 　　所以迟念真是让他又爱又恨，去年他靠写她吃到饱，今年就因为不够信她而能过好节。 　　昨晚躺在床上，因为倒时差，缪曜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能想事。 　　想了大半宿，觉得自己还是年轻了，行里的老话能传下来，那必然是有其道理的，老话说，每一代明星能大红的，那都是有大运气在的，人红行大运，运期没结束，那是怎么都挡不住的，有人命里带衰，演什么扑什么，而有的人则是演什么红什么。 　　迟念这大运怕是还没结束。 　　不幸中的万幸，柏林也有迟念主演的电影。 　　等到在酒店餐厅吃午饭的时候意外遇见《螳》剧组，缪曜文觉得他是不信命都不行了。 　　看看，多狠啊，他刚打定主意第一时间买票去看《螳》的首映，邀请函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让老婆带着老人孩子按既定行程去玩，缪曜文约了也在柏林跟影展的老朋友何伟一起去。 　　他没问何伟有没有邀请函，因为何伟是电影频道的特派记者。 　　没有才怪呢。 　　缪曜文在剧组租的演播厅门口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何伟也到了，手里拿罐德国啤酒。 　　两人是在洋葱论坛上认识的，都是知名影评大户。 　　简单聊了两句，拿着邀请函就进门了，因为第一场放映快开始了。 　　他俩都没注意到一行外国人，颇为典型的法国面孔，跟他俩一样，没买票，拿着邀请函进来的。 　　卓然没有进行让大家厌烦的长篇大论，用中英双语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就让工作人员关灯了，干脆利落，直入主题。 　　灯光暗下来那一瞬，缪曜文的惯性悲观心理再次发作，他对《螳》一直有种隐而不发的担心，不是因为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而是来自于他对卓然的看法。 　　不同导演会有不同风格，但是也可以大致给他们分类，缪曜文眼里，阴性和阳性还有中性就是一组分类，纯粹的中性是不存在的，纯粹的阳性或者阴性也同理，在缪曜文的大脑里，他能记住的导演们的名字都待在一个十字坐标轴上，竖轴代表水平高低，横轴则是他的气质分类，两条轴都是离原点越远，数值越大。 　　竖轴上，缪曜文给卓然打正值7分，在他的判断标准里，八分以上的都是电影大师，偶尔有那么几个人是处于他的私人偏爱待在这里。而6―7分呢，则用来安置他心中有望冲击大师的种子选手们。 　　而横轴上呢，卓然待在右半边，右边代表阳性气质。 　　数值是同样是7，这表明卓然个人风格很强。 　　可是《螳》的题材待在传统的阴性领域里。 　　缪曜文不知道卓然会怎么处理这种风格上的不和谐，是他迁就《螳》，还是通过大刀阔斧的改编，把原著小说的气质破坏殆尽，让《螳》的改编更似导演原创？ 　　这两条路，缪曜文觉得哪一条都不是好路。 　　如果选第一条，那会使卓然失去使他声名鹊起的个人风格，好比屈大脚就小鞋，走路不顺畅，让人别扭。 　　如果选第二条，那缪曜文就说不准了，也许是好事，毕竟卓然是极有才华的，他有制造惊喜的能力，可更大的可能是他选错了题材，天才往往愿意一意孤行，这可算天才文艺工作者们的通病。 　　时间就这样在缪曜文的忧心里悄悄溜走。 　　彩色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入耳是嘈杂的蝉鸣跟喧闹的市声，映入眼帘的画面是一家在中原地区小城市随处可见的廉价餐馆。 　　时间好像已经过了饭点，店里用餐的客人不多。 　　胖老板娘躺在玻璃收银台后面的藤条躺椅上，几只风扇吱吱悠悠地在厅堂顶上转着，勉强带来一些风凉。 　　有位用餐的客人用地道的方言跟老板娘打商量，要求开电视看看新闻。 　　老板娘不耐烦地起身，踢踏着穿了不知多少年的塑料拖鞋，越过收银台，去东墙边上摁开了黑色大脑壳电视机的开关按钮。 　　地方电视台播音员木呆呆的脸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中。 　　普通话在这家餐馆里密集响起的本地方言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平铺直述的腔调播报了一起本地杀人案件的进展。 　　凶手已经被逮捕归案，案件具体情况正在调查中。 　　正是这条新闻激起了食客们的谈性。 　　他们热烈地讲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不知道距离最初的信息源已经倒腾过了几手，闹哄哄地参与话题，席间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左右离不开杀夫，漂亮女人，外遇这些颇引人联想的词汇，男人们啧啧称奇，一面心悸，一面又想入非非，好像把自己代入了奸夫的身份，言语间流露出一种市井气十足的猥琐与诲淫。 　　看到此处，缪曜文下意识在黑暗里侧头去看何伟。 　　而何伟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缪曜文。 　　他俩都察觉到了这个开头的异样。 　　太日常了，太平淡了。 　　太不卓然了。 　　按卓然往日的风格，第一幕有极大可能就是谋杀现场。 　　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迟念跟卓然的分歧，按第一版分镜头拍下去，首先呈现的，的确是现场谋杀结束的那一幕。 　　卓然在剪辑过程中做过很多构想，最后他选择了刘向东给他提供的思路。 　　他抛弃了他习惯使用的电影第一作者手法，而是摒除他自己的情绪，以最客观冷峻的手法，为观众提供一种上帝视角。 　　如果不是他那标志性的运镜风格，让每一帧镜头都呈现出一种典雅的电影质感，甚至会给人以某种错觉，仿佛是在看纪录片。 　　缪曜文跟何伟的对视很短暂，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但是没有不适与别扭，却是不是往日那个熟悉的卓然，可他的这种变化是好的。 　　短短几个镜头，缪曜文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也许这部片子的后续展开会使得它无法称作大师之作。 　　可卓然通过对镜头，光线的强有力掌控，证明了他拥有大师级的运镜能力。 　　男一号就是在餐馆对杀人案件的热烈讨论中出现的。 　　疲塌着脸，白色短袖衬衣皱巴巴的，黄色汗渍出现在领口与袖口处。 　　让他与其他食客有所不同的，是他那明显是读书人的长相，还有把衬衣完好塞进西装裤的一丝严谨。 　　尽管天气这么热，衬衣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使人觉得这是个体面人。 　　戴着眼镜的脸虽然能看出往日清秀少年的痕迹，但是深深的额头纹与长年不得志的郁郁还是反映在了这张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很难把魅力这种词跟这个人联系起来。 　　他叫了一碗烩面，呼噜噜吃得很快，可耳朵也没闲着，他在听店中人的言语。 　　男人们的想象在七嘴八舌的交流中越来越放肆，对事实单薄的了解已演变成了在一起谋杀案件基础上展开的下流黄色段子。 　　他们对谋杀其实并不感兴趣，死者也无法引发同情，值得讨论的是那个传说中长相颇佳的年轻少妇。 　　男人风卷残云般，以跟外貌不相符的速度吃完了面。 　　从随身黑色夹包里拿了钱找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从零钱盒子里找零的功夫，男人的手机响了。 　　老板娘听见男人与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他称呼对方为牛警官，还用小心翼翼地语气问对方：“下午三点您上班以后可以安排会见是么？” 　　这句话指明了男人的身份。 　　他不是不得志的中学教师，或者某个效益不好的报社编辑，而是一个人到中年，业绩惨淡的律师。 　　男人拿起老板娘放在台面上的几块钱找零，将钱搭顺，放回了包里专门放钱的侧袋，跟他扎进裤子里的衬衣一样齐整，钱按照大小顺序搭叠在侧袋里。 　　男人用胳膊夹着皮包，走出了小饭店。 　　失去了屋顶的遮挡，毒日头晃得他眼花。 　　中原地区的夏天，热起来不要命似的。 　　恍惚中，这个落魄的法律从业者想起了上一年的夏天，也是这样毒的太阳，他回来给突发脑溢血死亡的父亲奔丧。 　　那是他卷入这桩至今摆脱不得的纠葛的开端。 　　第131章、影展（中） ... 　　被挂在进门玄关墙上的红色边框圆镜跟着房子一起老了，红色塑料老化发白，镜面上化学镀银在边缘地带也有了划痕与脱落，不过不影响正常使用。 　　有个女人的脸出现在了镜子中，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眼神疲惫，皮肤疏于保养，毛孔有些粗大，在鼻梁两侧更是如此，因为肤色白净，素颜状态下脸上的暗斑遮盖不住，眉毛明显纹过，因为看起来非常规整，不自然。 　　不过，她仍算得上一位美女。 　　因为她又瘦又白，五官标志，面容秀美。 　　她要踮起脚才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完整的脸，然后有些苦恼地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斑。 　　这斑的出现让她的心情显得不太美丽。 　　女人用放在鞋柜顶上的几个瓶瓶罐罐做了简单的皮肤包养，一层爽肤水，一点乳液，最后一层应该防晒霜，从瓶子的外观看，都是平价产品。 　　对头发的打理更简单，卸下绑头发的黑色橡皮筋，用手扒拉几下，头发有些泛黄，发尾毛糙分岔，应该是离子烫过，不用梳子梳也直挺挺的，女人用一个大发夹把头发拢起简单地夹在了脑后。 　　她没换衣服，洗刷干净的宽松棉半袖，廉价却质感丝滑凉爽的聚酯纤维料印花裙子，涂了指甲油的脚面在裙下露出来，是好看的，红色指甲油让她的脚显得非常白。 　　拿起一个零钱包，把手机塞进去，女人踩着拖鞋出门了。 　　女人家很明显坐落在这个城市的老城区里，道路狭窄，人口众多，走过一个车辆人流乱窜的十字路口，就是污水横流，浊气蒸腾的临时菜市场，小摊贩们在两侧高度只有四五层的居民楼下摆开阵势，将原本就窄的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偶尔有一辆四轮轿车不得不开过这段路，便惹起菜贩和行人的低声咒骂跟抱怨，好像这条窄路他们享有独家使用权，机动车不得通行似的。 　　居民楼里有的住户已经开了灯，家家户户的阳台都凸出一截来，户户都市井人家模样，有的拉了洋铁丝或者尼龙绳，上面挂着被家里主妇洗好的衣裳，胸罩内裤也大咧咧地挂在上面，有的则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废弃不用柜子沙发电视机，老人收集回来要卖钱的塑料瓶子旧书报也摇摇欲坠地堆着，把一个小小的阳台撑得满满当当。 　　女人虽然比街上走来行去的大多数面目庸常，被生育破坏了身材的同性要好看，但在这个场景里却并不突兀，她看起来对这地方非常熟悉，在挤挤挨挨的人群、自行车、三轮车里闪转腾挪，目标明确，不一会儿功夫就买好了自己要买的东西，手里拎着半斤猪肉并几样当季蔬菜，看样子是做晚饭要用。 　　比起女人的游刃有余，另一个人就显得很突兀了，他个头高大，白衬衫挺括，脚上的皮鞋让人看着都替他觉得热，皮鞋看着刚买不久，可被人脚踩过的土色鞋印也挺新的，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不常来这处，没什么经验，摩肩擦踵间，白挨了不少踩。 　　赵致远正对着一个摊位茫然发呆，他作为独生子，被家乡亲戚通知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匆忙回来奔丧，也正好躲避一桩让他焦头烂额的麻烦委托。 　　可回家后才发现他对本地丧仪一窍不通，父亲被安置在狭小的客厅里，夏天天太热，怕尸体熬不过头七，就跟丧仪馆租了冰棺，下葬时穿的衣裳早就穿好了，根本不能等他这个儿子回来再穿，因为那时候尸体早硬了。 　　买了烟酒糖茶，楼上楼下团团谢了一圈，又拿出从银行提出来的钱，先结了一部分费用，枯坐在家接待听说了消息上门来的各方人士，父亲一辈子是个中学语文老师，来的人不少，但关系并不深，多是曾经教过的学生，请人家进屋坐坐喝口淡茶水，听两句不知听了多少遍的老话也就能送客了。 　　可还是累，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累什么。 　　熬到快吃晚饭的时候，他借口给□□的本地白事先生们买小菜，匆忙跑出来透口气。 　　结果记忆里的凉菜铺子早已关门大吉，他拦了人问，被指到了这菜市场来。 　　是陈罔市先看见了赵致远，她起初有些犹豫，似乎是怕认错人，凑近几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才试探着喊了声：“赵致远？” 　　就这样，往日的高中同学重逢了。 　　有了陈罔市帮忙，赵致远很快就买好了足够份量的下酒菜，她甚至知道给赵致远父亲办丧仪的白事班子是下面那个村镇的人，还知道上下人等的名字跟口味。 　　两个人并肩走着离开了这条拥挤的街道，一路上，赵致远又挨了两脚踩。 　　除了赵致远父亲的丧事，两个人也没别的话可说。 　　气氛沉默又尴尬。 　　最后互相记了电话号码，在十字路口分开了。 　　陈罔市走得很慢，她嘴里念念有词，数着数字，数到一百，回过头看了一眼，赵致远的身影已被淹没在下班回家的人潮之中，无法分辨。 　　她对此有些失望，却很快回过神来，从零钱包里拿出手机，调出联系人名单，对着新记下的号码又开始了默读，她读了很多遍，然后闭上眼，默背了三遍，显然记住了这个号码。 　　接着她删掉了备注是赵致远的手机号码。 　　女人走回了自己家小区楼下，探头看了眼楼门楼随意摆放着的私家自行车、电动车还有摩托车。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还是因为没看到什么。 　　她方才有些黯淡的心情又飞扬起来，哼着新学的流行歌曲语调，步履轻快的回了家门。 　　关上防盗门，把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厨房。 　　陈罔市去了卧室，卧室里有张带床头柜双人床，三面都是顶着房梁的大衣柜，剩下的那面上开了门，还有一只老式五斗橱，五斗橱上方挂着一张放大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丽，男人却有些别扭，这不是一对相称的夫妻，西装套在男人身上，很不相宜。 　　女人拉开五斗橱，取出了一个铁制月饼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的不是月饼，而是各种瓶装药与盒装药。 　　她精准地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个茶色玻璃瓶，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接着又从印着大大商家名称的纸抽盒里抽了几张卫生纸。 　　拿好东西，女人走出卧室，径直穿过客厅，来到了阳台。 　　她家住的房子似乎位于一所学校后面，阳台正对着一个围着围栏的操场。 　　女人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她拧开玻璃瓶，倒出其中透明色液体在卫生纸上，将脚趾甲上的指甲油细致地擦除掉了。 　　女人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成功，然后从阳台角落的废弃花盆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把用过的卫生纸烧掉了，灰烬被迈进了另一盆花的土壤里，那花是北方夏天常见的波斯菊，白花紫花相间，蓬蓬勃勃地开着，女人瞧见又新开一朵粉色的，皱了眉头，用指甲连枝掐掉了。 　　这时忽有鸟群掠过傍晚的蓝天，在花上落下极浅的影子，引得女人抬头去张望，只见天边有极美的晚霞，落日溶溶，余晖给霞光镶了一道灿烂的金边。 　　然而这是最后的光明，天黑下来了。 　　女人离开阳台，去厨房做晚饭。 　　直到晚饭做好，又回过一次锅，她要等的人也没回家。 　　只好自己先吃，然后把菜和粥分碗盛了，罩上纱布，搁进餐橱里。 　　把电视机打开，调换频道，找到自己前一天跟看的电视剧，女人手里拿了条裤子收边，一心二用消磨时间。 　　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快转到10点钟位置时，才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儿，眼神变得警觉，她用鼻子轻嗅着什么。 　　果不其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厌恶地拧起了眉头，却在丈夫出现在她眼前的一瞬间恢复了平静与自然。 　　喝醉了的丈夫跌跌撞撞进了门，一头瘫到在沙发上，直喊头疼。 　　女人坐到醉醺醺的男人身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讲话，用手给他按压太阳穴，以缓解醉酒的不适感。 　　丈夫多少还有点儿清醒意识，笑嘻嘻地跟女人说话。 　　他嬉皮笑脸道：“还是我屋里头的最贴心。” 　　还用抽烟抽黄掉的粗糙手指去摸女人的脸。 　　醉眼朦胧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清女人的脸。 　　只是得意道：“模样也最俊。” 　　说罢，从短裤口袋里把钱全拿了出来，要女人拿去给自己买衣服。 　　女人语气很温柔，可脸是冷的，得了钱，也没什么变化。 　　她假意收下，其实一倒手，钱又被她塞进了男人的裤口袋。 　　她只从里面抽了一张，塞进了收好边的长裤口袋里。 　　这一夜过的平平常常，年纪不算大的夫妻却已经过成了老夫老妻的样子。 　　男人在沙发上睡得死沉，女人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沙发挪到了卧室床上。 　　折腾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女人用搪瓷脸盆接了凉水，简单地擦了擦身子，又用热水烫了脚，也准备睡了。 　　不想刚躺下，丈夫就缠住了她，意思很明显。 　　她毫无反应，像条死鱼，又冷又白。 　　惹得丈夫心头火起，重重地扇了女人一巴掌。 　　打完这一巴掌，酒劲又起来了，火气似乎也下去了，于是便又睡着了。 　　女人听着丈夫的鼾声响起，在黑暗中翻身下床，走出了卧室。 　　她又打了盆凉水，开始擦拭皮肤，这次用的力气很大，皮薄挨不住力气，泛起大片红痕，可女人不在乎，她一遍遍地擦着。 　　似乎要擦掉一切污秽，方能罢休。 　　再回卧室的时候，女人脸已经肿得老高，她缩在床边，侧身躺着，尽可能离酣睡的丈夫远一些。 　　闭上眼，耳朵边听到的不是丈夫的呼噜，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罔市，你要忍，忍到上大学就好了，到时候妈说什么也跟他离婚，你带上妈去念书，妈到时候给人家做保姆，南方工资高，能挣到供你读书的学费。” 　　可惜她没忍住。 　　念高中的陈罔市从自己房间冲出来，她妈已经被她大大打晕过去了，她很怕，她怕她妈被打死了。 　　她抄着剪刀从背后捅了她大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力气有那么大，能捅得那么深。 　　爸妈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陈罔市搂着妈妈哭，又害怕又痛快，这下好了，他们一家三口再也不用相互折磨了。 　　可她妈当时只是痛昏过去了，醒来就看见丈夫躺在血泊里。 　　她倒是没有慌，她烫了热毛巾，给女儿擦脸，让陈罔市换了校服穿，把她推出了门。 　　“乖囡，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今天一早就去学校自习去了，听到没有，你不是说你们学校图书馆礼拜天人很少么，就去那里。” 　　乖囡，是她大大在他心情好时对她的称呼。 　　他是南方人。 　　她妈给她顶了罪，法院判她防卫过当致人死亡，有期徒刑六年半。 　　可她没能等到她妈出狱，她二十岁结婚，她妈在一年后，于狱中自杀，没人知道为什么。 　　其实她知道。 　　这个老实巴交的女人，一直惶恐于女儿弑父，她觉得这是有罪的，她在狱中偷偷跟别的女犯信了佛教。 　　可还是抵挡不住那股恐惧，她最终选择了拿自己的命抵丈夫的命。 　　她在狱中给女儿寄了最后一封信。 　　罔市，你以后可以心安了，会有好命的。 　　第132章、影展（下） ... 　　虽然能看出卓然在《螳》中，跟以往的他相比，有了不小的转变，但是缪曜文也发现卓然并未收起他的阳性气质，正相反，他毫不吝啬地使用着它，夏天的燥热焦灼，那种炎炎夏日，欲使人溺水般窒息与压迫，卓然的电影风格完美映现。 　　只是以往极端的叙事变为了此时的电影整体氛围。 　　卓然太聪明了，他清楚地知道风格是无法突然转变或者完美隐藏的，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进行巧妙的转变。 　　而陈罔市则是阴性气质的体现，群相戏中，陈罔市总是很醒目，缪曜文起初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这不是一句迟念的演技足够好就是能解释的。 　　看着看着，缪曜文明白了。 　　然后浑身一阵颤栗。 　　这种效果当然对演技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迟念通过她与电影时空的不兼容，通过她与卓然气质的对立，制造了一种象征。 　　卓然作为导演，他的气质当然笼罩全片，每个场景，每个演员身上都染上了明显的气味。 　　这就是被称为导演风格的东西。 　　而迟念饰演的陈罔市身上，没有这种气味，所以她在群相戏中才会那么醒目。 　　阴与阳的对立，导演强大，角色弱小，所以力量的天平会逐渐失衡。 　　《螳》里每逢陈罔市独处时，总有空镜出现，它们代表以陈罔市视角看到的生活环境，在她独处的时候，这座粗砺黯淡，肮脏庸俗的北方平原小城突然焕发出一种光，眼之所及，目光可抵达之处，都变得温柔细腻起来。 　　弥漫全片几乎无所不在的窒息感在空镜里消失无踪。 　　这让观影者不时得到了有效的纾解，能稍稍松口气。 　　可缪曜文却觉得越来紧张，他此时已经弄明白了卓然的手法。 　　空镜随着时间线，一个比一个美，也一个比一个短暂。 　　卓然在徐徐展开他的布局，步履缓慢，但是他极有耐心，以均匀的速度收紧套索，挂在陈罔市脖子上无形套索。 　　卓然把他自己的视角升至半神的位置，他自己充当手持镰刀的死神，苍白酷热的夏天就是他的化身。 　　这位神，已经为陈罔市选定好结局，他要在这个夏天里，扼死她。 　　他是一切无法言说之恶的代言人，或者说，他是命运的行刑人。 　　死神不动声色，他不需要主动，陈罔市会被命运推向套索，是她自己将这套索挂在脖子上。 　　死神要做的，只是最后的步骤―― 　　用力一抽。 　　电影在陈罔市回顾自己杀夫真实过程的画面中缓缓走向结束。 　　从陈罔市举起刀的那一刻开始，缪曜文就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溺水了。 　　整个故事，宛如黑暗中一条弥漫着热气与腥气的大河，人性的卑劣复杂，社会的肮脏难言，个体的痛苦悲欣被全部吞咽。 　　陈罔市可以意外杀死自己的父亲，也可以故意杀死自己的丈夫。 　　可是然后呢？ 　　她杀不死命运，杀不死环境，杀不死文化。 　　恰恰相反，她被制造父亲与丈夫的那些东西杀死了。 　　整部影片，不凄厉，不极端，但是却让看懂的人体验到了极端的残酷。 　　卓然跟迟念联手，用一部影片强迫缪曜文回顾被这些年来被他自己所忽略，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即使非常幸运，在没有暴力土壤的家庭长大，也会成长过程与一些人一些事擦肩而过。 　　那些人在被伤害后，行走于人前时，会露出跟陈罔市一模一样的神情。 　　那些神情总是让缪曜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是一张又一张，为伤痕感到耻辱与羞忏的脸。 　　电影中的一个个角色与缪曜文记忆中的旧日亲友，熟人混合在一起，真实与虚构交织缠绕。 　　缪曜文以往浏览那些与暴力与伤害有关的社会新闻时，为了避免情绪被败坏掉，可以尽快切屏，通过获取别的快乐型信息来替换，以使自己获得喘息的空间，将那些残酷的现实迅速被遗忘。 　　可《螳》使缪曜文无法出逃，它轻而易举地捕获了他，这条黑色河流缓缓流过他的咽喉，他的心脏，让他在生理上产生了干呕的欲望，他的心脏在钝痛。 　　情绪混沌一片，缪曜文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觉得有些热，电影里的夏天似乎被移植在了电影院里，那种无处不在的沉闷暑气与燥热，后背为此出了一层薄汗。 　　不管是蓄谋的分裂式表演，还是混沌着的反杀。 　　这个女人，这个叫陈罔市的女人。 　　跟现实中无数个被家暴，被殴打，被虐待的女人，都不是螳螂。 　　不是妻子吃掉丈夫的天性。 　　人类数万年演化史导致的生理差异，和几千年来的社会史所塑造的心理差异，造就的是丈夫吞吃妻子的天性。 　　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者。 　　在社会生活中不得志的丈夫，通过对妻子的施暴来获得可怜的自尊与心理平衡。 　　他们对人世的软弱无力，转化为在她们身上的暴力。 　　作为人的无能，靠作为兽的力量和体格优势去发泄。 　　以这种天然的体力差跟长达几千年的社会心理枷锁来虐待自己的妻子。 　　是一种生理上的虐待，同时也是心理上的吞吃。 　　直到某一天，因为一个意外，妻子的生物本能发生作用，她们发觉如果不杀死这个被称为丈夫的人，就无法活下去，于是就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她了。 　　从人到兽 　　只有 　　一步之遥 　　这就是，人类与恶的距离。 　　从故事被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开始，《螳》这个名字，就已经脱离了作者意图，在电影的改编里，它的反讽意味，更是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女人的“绝处逢生”？ 　　以杀死善良天性，杀死人性为代价，换取到的只是如兽类般活着的“生”。 　　缪曜文两眼无神，连跟卓然打声招呼道个别都忘了，他跟随着其他普通观众，梦游一样离开了放映厅。 　　柏林柏林室外寒冷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才如梦初醒，觉得返回了人间，回到了正常的时空。 　　可电影带来的情绪还粘连在缪曜文的情绪上，他吐了口气，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扭头寻找同来的何伟，还好，何伟就走在他身后，看神情，也跟梦游似的，整个人都恍惚了。 　　两人视线交接，嘴巴同时张了张，却都没发出声来，因为皆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缪曜文心脏上的鼓涨痛感仍未得到消除，他觉得如今唯一能概括出来，形容心情的词是难过。 　　可这个词压根不足以概括他此刻复杂的心绪与感受。 　　缪曜文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影评人，现在愣是发现他不具备恰当使用汉语的能力。 　　对《螳》，对迟念，对卓然，他都无话可说。 　　他能想到的话说出来，只会破坏掉他现在饱涨的情绪，写下来，更是会让这情绪寻觅无踪，他舍不得这样做，他试图留住此刻的心绪，延长它的存在时间，直到他可以恰如其分地去描绘它。 　　他没法忘记陈罔市的脸，对，那不是迟念的脸，而是陈罔市的脸，在陈罔市身上，缪曜文找不出一丝迟念本人的痕迹。 　　这是一种惊人的成就，演员在一个角色身上，彻底地杀死了她自己，以换取角色的诞生。 　　那张破碎的脸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缪曜文脑海里，脸当然不可能碎裂掉，又不是什么恐怖电影，这只是个比喻，格外合适的比喻。 　　碎掉的是陈罔市的灵魂。 　　缪曜文现在觉得迟念为这部电影饱受困扰是正常的，贡献出这种级别的表演，哪怕她是个公认的天才，也应该付出代价。 　　否则，这个世界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电影里并没有制造任何会过度催泪的情节，缪曜文时不时觉得他应该愤怒，该为陈罔市鲜血淋漓地弑夫，为她在杀夫后的奸诈嬗变而觉得痛快，可他没有。 　　想起那张狰狞凶戾的脸，缪曜文只觉得悲伤。 　　毫无疑问，《螳》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可它不止于此，它展示的是人性，身为社会动物的人类在世间永远无解的困境。 　　不是只有女性才能深入理解陈罔市，如他这样的男人也可以理解，因为陈罔市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一个女人。 　　何伟咳嗽两声，喉结滚动，讲出了他观影后的第一句评语。 　　“艹，太吊了。” 　　不是何伟粗俗，何伟跟缪曜文不一样，他是正经科班出身，在网络上聊起电影来，那专业术语简直一套一套的，文艺腔情感金句张口就是，早年迷倒过不少洋葱上的女文青。 　　缪曜文此刻分外理解何伟，理解他的失语。 　　什么是牛X的电影？这就是。 　　最好的演员是能让观众忘记这是在表演的那种演员，最好要整个观影过程没有一刻想起角色以外的东西。 　　迟念就是这样的演员。 　　两个人相互无言，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把何伟带进放映厅，然后忘记喝的啤酒一个人半罐喝了个精光。 　　然后何伟问缪曜文想不想继续喝？ 　　当然要喝，为什么不喝？ 　　没有哪种时刻比现在更适合喝酒了。 　　何伟读研究生时，来德国交流过一年，这一带他很熟，带缪曜文去了他以前常去的酒吧，这里是柏林文艺青年聚集地，电影节期间更是挤满了各种电影届从业人士。 　　叫了酒，两个人在充斥各种语言的喧闹环境里，默默饮酒至天明。 　　两个醉鬼在酒吧歇业后才离开，相互搀扶着回了酒店，缪曜文昏睡了一整天，到华灯初上时分才缓过劲来。 　　梦里依然没能逃得过，迟念比酒强大，她彻底将他捕获。 　　缪曜文觉得他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迟念，对于陈罔市这个角色，迟念是不可替代的，只有她能演出这样的陈罔市。 　　明星让人看见的是皮，演员让人看见的是骨。 　　缪曜文不由想起了秦嵬当初亲自给《刀尖上的舞蹈》所写的影评。 　　那篇文章在缪曜文看来，其实也不能算影评，更像是专门写给迟念看的表演分析。 　　在对那时对迟念众口一致的赞扬里，秦嵬是极少数提出夸奖的同时又提出批评的人。 　　他在文中做了预言，迟念如果想要走得更远，站得更高，那就不能满足于扮演了江远音，必须要有比江远音更好的角色。 　　一定要走向更深，一定要踏入深渊。 　　要剥皮拆骨，直见血肉。 　　迟念做到了。 　　缪曜文有些幸灾乐祸，《临渊》票房上大获成功又怎样。 　　迟念演的那条蛇女再如何人设完美，讨观众喜欢又怎么样。 　　只要让秦嵬看两眼陈罔市，他一定会嫉妒到想发疯的程度。 　　每一个看过陈罔市的导演，都会嫉妒卓然的。 　　缪曜文此刻觉得迟念能不能在柏林擒熊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对他来说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事迟念早已经做完了，她给了这个世界一个叫陈罔市的角色，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第133章、主播小迟 ... 　　大年初二晚上九点，一款主打美容健身社交购物功能的女性向APP突然变得有些卡了起来。 　　过了三分钟，经过在岗程序员的努力维护，它又恢复了流畅。 　　造成这次卡顿的原因是迟念在各社交媒体帐号上发布了自己要在该平台直播的通知和链接。 　　本来晚上就是各大app的日活巅峰时间段，迟念开直播，除了导致本平台用户接到通知后，在短时间内大批转移阵地，没在用app的人也在相同时间段打开了app。 　　这种卡顿，对app运营团队来说，大概算是种幸福的烦恼吧。 　　迟念刚粗看过一遍崔泠拿给她的剧本，就接到了秦嵬的电话，希望她能直播一次，来配合电影宣传方会在明天早上8:00放出的电影巨型彩蛋。 　　原本这件事秦嵬是拜托给电影男一号来做的。 　　可影帝程序现在人在剧组拍戏，因为在拍的戏女一号是个带资进组的关系户，临时改戏，飞页加的太多，导致原本的拍摄计划全被打乱了，今晚实在是抽不出身。 　　本着对《临渊》剧组的愧疚心理，迟念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脸侧留了两缕头发用卷发棒简单处理了一下，其余的头发竖在脑后，搞成了一个花苞头，化了适合直播镜头的妆，又从衣柜里捡了件白色细羊绒衫和一件大红色毛绒领斗篷穿上，以配合新春的喜气。 　　调好麦，主播小迟上线了。 　　“大家新年快乐，我突然就来营业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这是第三次直播，今天直播完我的主播生涯就要结束啦。” 　　弹幕纷纷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休假要结束了，我要开工了，后天飞柏林，感觉再不去卓然要飞回来抓我了。” 　　跟过前两次直播的观众则在一遍遍问迟念今天要带什么货。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迟念在这款app上开直播其实是AG全公司艺人都有的任务，大家都要注册帐号发动态，因为公司跟这个最近很火的APP达成了战略合作关系。 　　至于活跃与否，就看艺人什么咖位了，流量大的，咖位高的，只是应付一下，毕竟工作太忙，比较糊的那些每天营业比较积极。 　　迟念比较特殊，她人红咖位也高，但是她已经旷工好几个月了，王玫忍无可忍，索性让她直播营业，给苦逼的金主爸爸带带货，也让粉丝见见她。 　　前两次直播分别在一个月前跟两个礼拜前，小迟主播非常不勤奋。 　　但是小迟主播带货能力确实非凡，她不像专业的带货主播，直播起来情绪也丝毫不亢奋不激动，还会拉家常一样跟粉丝聊很久的天。 　　第一次直播宣传的是她代言的美妆产品。 　　原本Rodríguez想要迟念一并代言它家的美妆线，可王玫拒绝了，王玫觉得Rodríguez衣服和包都很好，但是为了钱才开的美妆线不行，用粉圈术语就是，美妆线是靠吸主力产品的血养起来的。 　　王玫艺高人大胆，居然给迟念拉到了另一家蓝血牌子的美妆线代言人身份。 　　当然啦，流量至上的时代，即使是贵为蓝血，也是得低下身段的，迟念的流量，哪家品牌商不馋。 　　迟念倒也没辜负金主爸爸的期待，虽然休息了好几个月，但是一出手就见真章。 　　一个月前《临渊》刚拉开宣传阵势，官方放出了很多物料。 　　迟念相中了其中一张造型的妆容，跟自己的化妆师沟通了好多次，才定下来这款妆容的时尚改造版。 　　迟念直播那天，边跟粉丝聊天边化妆，在app的强大美颜效果之下，即使迟念人在天水没打光师护体，最终效果也十分惊艳。 　　这款妆容非常有特色，迟念起名叫龙鳞妆，因为会在右眼角下方通过金蓝二色眼影画出一片龙鳞来，在电影里，这是男主许诺给女主的逆鳞，女主将它装饰在了自己的眼角。 　　迟念很体贴，她画完正式版，又画了中等难度版，入门版以及最最贴心的手残福音版。 　　迟念本身流量就大，这款妆容效果又很惊艳，很少有女孩子看见不心动的，于是在三天内就火遍了各大平台。 　　迟念的金主爸爸看着当晚的直播销货量就已经够开心的了，结果后续效果惊人，形成了长尾，赶紧抓住机会，跟《临渊》版权方谈成了合作，会尽快推出专用礼盒装。 　　《临渊》那边也很上道，他们直接出龙鳞周边，三种不同质地的龙鳞眼饰，造福手残党，直接沾在眼角就行。 　　真是一次直播，三家全赢。 　　第二次直播是给Rodríguez带，高定不符合直播定位，带的是比较平价的一条成衣线。 　　迟念选择权大，她让Rodríguez把当年几季的衣服全跟她走快递送到了天水，她自己挑了几件出来。 　　迟念是行走的衣服架子，她在直播间试穿当然样样都好看。 　　可是迟念再次不按套路出牌，她试完衣服，一件一件拿在手里给粉丝分析。 　　迟念还是怂，她挑的那几款压根不是她喜欢的，而是远程联系迟立女士才敲定下来的。 　　迟立女士浸淫时尚届多年，资历不够的时尚杂志主编都未必有她眼光毒辣，她一边数落迟念不长心，这些事以前她都讲过，一边又指点出每件衣服的穿在不同类型的人身上会有什么效果，以它的价格定位，究竟适合哪类收入人群。 　　迟念点头如捣蒜，恭敬受训，心服口服，她妈能把立念集团做到这么大，在审美品味跟消费者心理把握上的确非常强。 　　老师指点完，然后迟念就开始根据听懂了的授课知识开始做作业了，她不能像迟立女士那么毒舌，有些实话呢，太伤人了，也不好讲出来，怎么说还是得靠她自己细心斟酌，最后根据她对粉丝年龄构成，消费水平的把握，做了一个完整的直播安利规划。 　　迟念介绍每件衣服衣服的时候，都会指明价格、布料、穿着体验，以及最重要的适合人群。 　　她会非常细致地讲，身高在什么范围，体重在什么范围，身材是哪种类型，与一贯的穿着风格是否比较一致，好不好搭配，如果搭应该搭什么颜色的配套服饰…… 　　这种事无巨细的讲解，其实还挺打破粉丝对迟念一贯的印象的。 　　迟念向来比较飒，不走甜妹路线，她以往在社交平台跟粉丝互动也不多，虽然粉丝都知道她微博大小号都是她自己发，可大号基本用来工作营业，小号就是晒猫晒猫晒猫。 　　直播里的迟念，不温柔，但是体贴，像给还拿不准自己穿衣打扮风格的妹妹提建议的姐姐。 　　而且迟念真的蛮诚恳的，她甚至不鼓励粉丝多买几件，而是说衣服每年都会出新款，虽然女孩子衣柜里总缺一件衣服，但是基础款还是最适用的，觉得需要合适再买，不要为了她这个偶像买衣服，应该为了自己买衣服。 　　粉丝听没听不知道，王玫差点被迟念气死是真的。 　　谁家带货主播会说这种话啊，上次彩妆直播，迟念忙着化妆这种话只是顺带提了一嘴，这次干脆郑重其事地说起来了。 　　可就算这样，走货量还是很大，原因也没什么让人意外的。 　　最重要的是迟念粉丝基数够大，随便买买合起来就够惊人的了。 　　还有个原因是，迟念这么讲，粉丝是买账的。 　　有那个购买力买蓝血品牌的粉丝，即使是比较平价的线，要么是家里不缺钱，要么是自己能赚钱，前者是饭圈傻白甜，很容易被感动，然后就是砸钱来回报这份感动，后者是听得懂偶像良苦用心，确实通过直播学到了，搞懂了什么适合自己，那自然是买买买。 　　迟念这次直播的录屏除了在本平台，其他平台播放量也很大，因为很多姑娘发现，迟念讲的东西不止适用于她带货的那几件衣服，同类型的衣服都可以带，大家给迟念起了新昵称“金牌导购小迟”。 　　迟念粉群管理一向出色，干脆在超话开起了购物经验分享大赛，后援会出钱，通过点赞量和留言量次序给经验贴发钱和奖品。 　　然后把获奖贴集合起来卖安利。 　　鉴于前两次直播的套路，所以迟念今天出现，大家惯性以为迟念又要做带货主播了。 　　很多不是迟念粉丝的妹子也在知道迟念开直播的消息后火速赶来，准备听迟念分享干货。 　　迟念调了调麦，回应道：“今天不带货，今天还债。除了卓然，其实还有一个人，或者说，还有一个剧组想要追杀我，嗯，你们都懂的，就是秦导跟《临渊》剧组。所以秦导一提议，要我开直播跟大家聊聊《临渊》，我就立马同意了，而且也有很有多在拍这部戏过程中产生的想法想跟大家分享。” 　　听迟念说她今天不是来卖东西的，居然有不少弹幕表示告辞。 　　迟念忙道：“你们也太现实了吧，我也不算没带货啊，这不是安利你们去看电影嘛，继柜姐小迟，导购小迟之后，影评人小迟上线了啊。而且你们真的很没有良心，知不知道我直播是要冒风险的。” 　　弹幕问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其实艺人尝试直播都有风险，直播真的很考验随机应变能力，万一说错话什么的，团队会很崩溃的。 　　而且我猜现在王姐肯定在看我直播，她在监督我，王姐你在不在？” 　　“王姐是谁？” 　　“提问的这个人，你肯定不是我粉丝，我粉丝不会不知道我经纪人是谁。” 　　“邱哥哪里去了？” 　　“邱哥抛弃我带新人去了，啊，这个说法不要当真啊，我知道很多现在正在看我直播的媒体朋友时刻准备着搞个大新闻。”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暗？ 　　因为设备不好，而且我没开美颜。 　　为什么不开？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这个app它美颜效果太吓人了，开了高度美颜以后感觉脸都是畸形的，我上次化彩妆才开了个低度美颜效果。怎么，难道我不开美颜没法见人么？” 　　迟念假装凶弹幕。 　　观众很配合地刷了一片彩虹屁弹幕出来。 　　“咱们继续说直播这个事啊，还有一点是这样离粉丝太近了，没有神秘感。 　　亲民确实是亲民，可不同类型的艺人跟大家的距离感是需要控制一下的，都走亲民风那岂不是很没特色。 　　而且不是所有明星都适合做直播的，比如……哎呀，感觉如果举个具体例子会得罪人，那我拿宋衍当例子吧，我觉得他就不适合，感觉会频繁冷场，也没什么节目效果。 　　你们不信啊，不信就不信，我才不会上当，肯定有宋衍粉丝在看直播，这下都暴露了吧。” 　　弹幕刷起了“嫂子”，还有现场讨饭的，“念姐，给我看看哥哥吧。” 　　“不是我不让你们看，是他自己不出来啊，嗯，他这个人做事一般都做的很彻底，不过你们会看到他的，刘导跟我说《如诉》已经过审了，估计很快就会上映的，他会去参加首映的。” 　　“我去不去？” 　　“去啊，刘导这么有情商的人肯定会直接给我们俩发邀请卡啊。” 　　有弹幕调侃说“那不看了，看你们虐狗么？” 　　“这样就算虐狗啦，更过分的我还没提呢。 　　喂喂，你们不要在开车边缘试探啊。 　　换话题换话题，房管呢？把这些不是往幼儿园开的车给我交通管制掉。” 　　迟念相中一条弹幕的问题，弹幕问她喜不喜欢表演？ 　　“喜欢啊，不喜欢我干嘛演。” 　　“为什么？” 　　迟念思索一下，回道：“原因很复杂吧，感觉这个问题三两句说不清楚，展开来说够我再写一篇毕业论文了。最重要的肯定是我享受扮演另一个人的感觉，但是这种感受没办法传递给你们，只能讲讲别的。 　　每接演一个影视角色，对我来说都是一次深入学习的机会。 　　不同的角色，会有不一样的人物性格，社会定位，家庭背景，在构筑角色的时候，就是一个扩大阅世面的过程，然后学会用一种新的眼光和角度看世界。 　　在这个过程里面，会看到以前甚至都没有想象过的东西，会激活很多种生活体验。 　　比如演顾亦欢，演她之前，拜金在我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面词汇，我也很不喜欢拜金女郎，觉得她们目的性太强了，很显然，我压根没考虑过这个群体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质，我只是把她们简单压缩成一个平面形象，然后反感就可以了，轻松省事，还可以轻易获得道德优越感。 　　演她的过程，我才开始了解顾亦欢这类人，理解她们，然后喜欢她们。 　　通过表演，我觉得我的生命体验被极大拓宽了。” 　　迟念说完，才发现她又犯直播时候老爱犯的毛病了，她容易被弹幕带着走，聊着聊着就跑题了。 　　“我好像又跑题了，咱们应该说正事，你们有没有去看《临渊》？” 　　弹幕有说了看了的，也有说没看的，毕竟《临渊》刚上映，现在又是春节。 　　迟念问让害怕剧透的退散，不怕的跟看过的留下。 　　然后开始问问题。 　　“没看的想看么？看过的有什么感受，好看么？看了几遍？” 　　“不是吧，计划要十刷？ 　　这个行为我不鼓励啊，我不鼓励任何从数据美观出发的粉丝行为。” 　　“为什么？” 　　“又问为什么，我的直播间有好多个十万个为什么。因为我觉得这样不好，你们喜欢我应该是件自由而快乐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被你们的爱所裹挟。 　　如果出发点是喜欢电影，那刷十遍刷二十遍都可以，骨灰粉嘛，这种爱好我不反对，我自己喜欢看的作品我也会反复看很多遍的。 　　但是如果出发点是我要支持迟念，所以我去看十遍电影，可能看到后来会觉得很无聊，但是我要支持她，所以重复买票给我刷票房数据，那我觉得没必要。 　　这样会很消耗你们的热情吧，因为喜欢而让自己做一些很累很没意思，发掘不了趣味的事，是一定会加快热情消耗速度的，我希望的，我想要的，是跟大家维持一种细水长流的关系，我很贪心的，我喜欢我七八十岁的时候，你们那时候很大年纪年纪了，但是还是喜欢我，或者，不后悔喜欢过我，做过我的粉丝。 　　同理，还有我上的杂志，代言的产品，我态度也是这样的。” 　　“我这么说怕不怕得罪杂志社和金主爸爸们？ 　　怕啊，怎么不怕。 　　不过金主爸爸前两次直播已经得罪过了，他们目前好像没有要跟我解约的意象。” 　　弹幕开始交织弹起保护跟凡尔赛。 　　迟念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确是需要保护，我感觉王姐现在应该开始抓狂了，如果她真的开小号在蹲我的话。” 　　“不过，你们要对你们自己有信心啊，你们人数真的很多。我记得我跟宋衍还没公开的时候，你们跟他的粉丝在微博吵架，老天！” 　　迟念讲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当初，她跟宋衍的唯粉撕过好几场，除了因为他俩的绯闻，跟他俩合作过好几次也有关系。 　　迟念家的粉丝确实是女明星里战斗力最强的粉群了，跟流量男明星不管谁家撕都是不虚的。 　　不过话说起来，自从迟念跟宋衍两人的唯粉掐过几场以后，也没有哪几家粉群敢这么干了。 　　因为宋衍没退圈以前是真的是内娱顶流。 　　迟念回忆完，又感慨道：“其实艺人们不是笨蛋，但是在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我这么讲不是让你们产生同情心理，每一个有能把数据做起来的粉丝群的艺人都不需要被同情，能红到这一步，经济上一般都没问题了，有钱有貌，怎么看都不需要被同情吧。” 　　开着各种设备看迟念直播的粉丝听到迟念这么说，有不少熟悉她的老粉都知道迟念又开始嘴巴硬了，她还是那个有点飒的偶像，一向反煽情，出道综艺节目后，她从来没干过靠卖惨虐粉固粉的事。 　　刚跟陈曼依看完电影的刘曼就是这时候点进直播间的。 　　刚进去，就听见迟念在那里抓狂道：“我平时还挺有逻辑的啊，怎么一直播就跑题，刚才又走远了，老天保佑秦导没在看我直播，咱们能不能聊《临渊》啊，我是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 　　然后刘曼就在快速刷屏的弹幕里，看见了一个昵称叫“秦嵬”的贵宾帐号在直播间顶层通过打赏最贵的那款礼物全平台公屏发言道：“我在看”。 　　迟念呜咽一声，把脸埋在了桌子上。 　　群众们喜闻乐见，幸灾乐祸，弹幕刷出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34章、重淵 ... 　　电影散场，刘曼在一旁嘟嘟囔囔地说着自己对剧情的感受，陈曼伊却不太想理她。 　　刘曼虽然已经工作了，可还是像个学生，很多话就出来，让陈曼依一听就觉得幼稚。 　　比如刘曼对结局不满意，为什么不能让男女主he呢？为什么女主堕天后选择了魂归天地呢？ 　　大过年的，电影的解决结局总有些让她觉得意难平，明明蛇女跟龙子是相爱的，有误会也解开了，各自的难处，彼此也都能理解。 　　陈曼伊知道，问题归结成一句话那就是刘曼虽然看完了所有剧情，可她不能算真的看懂了电影，她是那种需要看影评给她解释的人。 　　她觉得刘曼有些招人烦了，因为她的那种不解世事，心想还是没挨够社会的毒打。 　　事实上，陈曼依同时还怀疑刘曼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 　　陈曼伊自失一笑，她这是怎么了，心理总是这么阴暗，世上总有些人是天生心大，不藏污秽，不落灰，一辈子活下来都干干爽爽。 　　她有点想告诉刘曼，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你其实没看懂这个故事的意蕴，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却是：“虽然结局不是大圆满he，可是电影还是很好看的吧，别想这些了，咱们吃饭去吧。” 　　在外晃荡几年，她在人事上，真没学会多少好东西，成年人的虚情跟假意倒是练了七八分模样出来。 　　刘曼心大，嘟囔一句，“那倒是，念念和程影帝演技都好好哦，台词没有讲的东西，看他们的脸就能看明白，感染力很强，而且特效做的好棒，蛇女化龙跟堕天的特效真是炸裂，实感经费熊熊燃烧，我都替资方心疼，要好多钱才能做出这个效果吧。” 　　陈曼依回想《临渊》的特效，这个她也知道，为了攒稿，她提前做过与《临渊》相关的资料收集，《临渊》的特效是委托给两家顶级特效公司做的，其中一家在美国，专门给好莱坞做特效，所以每一分钟特效里是人民币跟美元同时在烧。 　　刘曼又感叹：“程影帝演技真好，淵每次惹女主伤心的时候，换了别的演员，我可能就要开骂了，可因为他演的好，我就觉得好惨一对情侣，都有苦衷，就是可惜他长得没有宋衍好看，要是宋衍没退圈就好了，他的颜我是真的吃。” 　　陈曼依打破了刘曼的幻想，评价道：“男一找程序才是挑对人了，宋衍气质不合适。” 　　刘曼刚才还在感慨程序演技的魅力，听陈曼依这么讲，立刻开始替宋衍打抱不平：“怎么不合适啦，《执金吾》里的宇文旻跟重淵不还挺相似的么？而且我看宋衍粉丝分析，就是为了《临渊》，王玫才会安排宋衍去演《执金吾》。” 　　“也许王玫是真的有过这个打算，可是宋衍确实跟重淵这个角色不够贴，你不觉得宋衍更适合演那种性冷淡型疯批么？ 　　要是重淵给宋衍来演，那拒绝妧的提议，选择守护龙族这个决定就会让比较敏感的观众在心理上觉得不适，而且在最后五分钟，恐怕得安排龙子跟蛇女一前一后往下跳，直接虐恋情深得了，没法安排那么有韵味的结尾。 　　《执金吾》跟《临渊》的男主角色，虽然在隐忍这一面上有些相似，但编剧不同，里子也不一样。你看过那个很红的《执金吾》花絮没有，宋衍演的其实很好，但是被导演忍痛删掉那一段，我记得播放量已经有上千万了吧。” 　　刘曼当然看过，那段特别虐，拍的是尹岁岁在一场大雪里身死东都，宇文旻为她收尸。 　　熟悉宋衍的粉丝都知道他这个人很少情绪外露，尤其是激烈情绪，哪怕拍戏的时候也这样，他的拍摄花絮里，经常出现对戏的人还在那里沉浸着呢，他却毫不受影响，该休息休息，该喝水喝水。 　　也正因如此，宋衍粉丝没少吹偶像演技，入戏快，出戏快，偏偏正片播出来一看，演的还挺好，传情达意都到位，没技巧是不行的。 　　可这也是颂念cp的一大磕点，cp粉剪过很多宋衍的双标时刻，他跟迟念一起演戏的时候，确实出戏慢，笑场的频率也高。 　　尹岁岁死的这场，宋衍做了临场改动，戏里情绪爆发很强，不是声嘶力竭的爆发，而是让人隔着镜头也能体会到的后悔与心痛，还有很绝的眼神变化，宋衍在整部剧里，以尹岁岁之死为时间节点，正是用的这前后两种眼神在演戏，尹岁岁死了以后，宇文旻眼睛里的少年感就没有了，一双星目似寒潭，能冷到人心里去。 　　其实在颂念没官宣以前，那段花絮还一直是双方唯粉心上的一块石头，以及cp粉反复温习的巨糖。 　　镜头里，导演迟迟不喊咔，迟念躺在宋衍怀里装死太久，憋不住了，她偷偷睁开了眼。 　　有个机位的摄像头正好负责拍摄迟念的脸，她仰头看宋衍，似乎被他的神情吓到了，愣了愣才开始安抚他。 　　迟念握住了宋衍的手，十指交缠，摇了摇。 　　然后宋衍就把迟念给抱紧了，头靠在迟念肩膀上缓了好一会儿，迟念难得有那么温柔的时候，她用另一手缓缓地拍宋衍的背，跟他小声说话。 　　《执金吾》的导演很绝，虽然忍痛把这段给剪了，可他不但发花絮，还为此专门写了个短文解释为什么要剪。 　　不剪是难为女主，真要让观众看了雪夜收尸这一段，宇文旻后来跟女主的感情线说服力就不行了，女主是不会死的，那怎么跟个死掉的白月光比感情强度啊，宇文旻在后续的剧情里，再也没有比这场更激烈的感情戏了，而宋衍在后续拍摄中，也没再这样不能脱戏过。 　　为了保全故事逻辑，必须做出牺牲。 　　所以，最后出现在正片里的镜头，是来年春日，宇文旻将爱人的骨灰洒在汴河之上。 　　陈曼依看刘曼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回想自己看过的东西。 　　“那场戏虽然被剪了，但是我觉得宇文旻这个角色的主基调就是那时候定下来的，在宋衍的自我设定里，尹岁岁死以后，他就是个沉默的能控制自己随便不发作的疯子，师傅死了，他像条孤狼，结果遇见了尹岁岁，结果尹岁岁也死了，他自此再也不害怕了，因为没什么东西可失去了，所以再剧里面，宇文旻很吸引女性观众，表面上，他是白刃敛锋，藏剑于匣，偶闪寒光的那种酷哥人设，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能叫看见他的人心口疼。 　　编剧转门给女主加的一句台词不就是在说这种感觉么？” 　　刘曼有些发愣，她觉得她这个老同学有点东西的。 　　她问陈曼依：“那重淵呢？” 　　“重淵……”，陈曼依想起这个虚构角色，心里却想起被她故意藏在心底里的一个人来，这个人跟影帝当然没法比，可她就是觉得像，因为是一类人。 　　她又把这个人在她心里激起的涟漪抹去，对刘曼说道：“比起宇文旻，重淵太正常了，他牵挂太多，责任也更重。我这么说吧，重淵骨子里是个儒生，家国天下，道德礼仪，他都是信的，虽然设定上是龙族，可我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所以我说，程序更适合演这个角色，程序童星出身，这些年风风雨雨，好不容易混出头来，骨相跟气质都很正，他能懂重淵的无奈，也能更好的展现重淵面对每一次选择时的压抑，说白了，就是气质跟重淵贴的死死的，我想了想内娱多少有点演技的男明星，还真没有比程序更合适的。” 　　刘曼点点头，她已经被陈曼依说服了，因为陈曼依口中的宇文旻，跟她看剧感觉到的宇文旻却是非常一致，只是她缺乏把这种感觉表达出来的能力。 　　就是在这时候，刘曼手机收到了迟念的直播提醒。 　　幸好家乡县城小，电影院附近就是各种餐馆和小吃店。 　　她俩在本地一家口碑很好的土菜馆匆匆坐下，刘曼忙着跟直播，连声叫陈曼依点菜，这家餐馆她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知道没什么菜她不喜欢吃。 　　陈曼依估摸着她跟刘曼的胃，没敢多点，两素一荤一汤，主食点了米饭，点好了菜，陈曼依用送上来热茶水烫了水杯和餐具，正想问刘曼想喝什么饮品，就听见被刘曼塞进耳朵的一只蓝牙耳机里传来了迟念的声音。 　　“咳咳，秦导看着呢，都严肃点。” 　　陈曼依眼一瞟，看见迟念点进了《临渊》官微的首页。 　　官微发了不少《临渊》的华彩段落。 　　迟念随手点开一个。 　　蛇女破坏了重淵与西海六公主的订婚礼，被重淵亲手绑着，送进了西海雷池。 　　蛇女的凶蛮在这场闹剧里显露无疑，她用化龙时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的骨剑斩断了西海六公主的龙尾，又在被淵阻拦的时候在淵的龙身上留下来一道长达百尺的伤疤。 　　淵送蛇女进雷池，祂走时，蛇女哀哀地唤祂，仿佛方才暴虐恣睢的黑龙不是她，她什么都没做错一样。 　　淵到底不忍心，问蛇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蛇女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因为手脚都雷索绑了，只能将头靠在淵身上，不高兴道：“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要娶我的。” 　　“对，我是说过要娶你，因为向蛇族求娶，才能助你脱困。” 　　“那你为什么要跟西海六公主订婚？”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妧，你自由了，起码在天地大劫到来之前，你是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你不适合做我的妻子，何况，你也不爱我。” 　　龙子说完，又苦笑一声，他抚了抚蛇女清艳绝伦的脸。 　　蛇女眸子里的暴虐彻底消退了，她眼睛看起来像林间的小鹿，纯真懵懂，任他打量。 　　“妧，你连什么是爱都不懂。” 　　视频播放到这里结束了。 　　迟念问弹幕：“你们觉得这段虐么？” 　　弹幕大军纷纷表示心疼男主。 　　“我也蛮心疼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先爱上的那个人是输家，淵比较倒霉，他跟女主的爱情关系是养成式的，蛇女对感情的认识程度很低，她在电影里，前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吧，做决定全靠直觉。” 　　这时候弹幕闪过一段文字，被迟念注意到了。 　　【可是这时候蛇女其实也已经喜欢上淵了吧。】 　　迟念给别的观众念了这条弹幕，回复道：“这个就看大家怎么理解了，我演这段的时候，我觉得妧是真的不懂什么叫爱，她闹这一场，是因为她在害怕，而且她很霸道，淵为了让她不必参与龙族纷争而订婚这件事破坏了她对淵的占有欲，所以她发怒，委屈。” 　　刘曼弹了条字幕问迟念。 　　【害怕？】 　　“是啊，她害怕，因为蛇女性格太飒了，所以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她永远都是勇敢无畏的，其实她心智不全，对于陌生的世界，她也是会害怕的。” 　　第135章、试验品 ... 　　刘曼因为弹幕被迟念翻牌了，很受鼓舞，她买了个虚拟礼物，在礼物寄语里提出了她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不是HE呢？】 　　可能今晚运气女神真的特别眷顾刘曼，迟念居然又翻她的牌了。 　　“ 为什么不是he？” 　　迟念把手支在下巴上，很认真地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话道：“这个问题仔细想想真的很复杂，不过我觉得我今晚想聊的很多话题，都可以在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中涉及到，我们慢慢聊好吧。 　　首先，我们需要界定一个问题，那就是究竟什么样的结局会被称为是happy ending？ 　　我个人的想法跟大众不太一样，就我自己的看法来说，我觉得不管是蛇女的成长线，还是她跟龙子的爱情，其实最后都he了。 　　哎呀，你们不要急着弹问号，我会解释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的，我也知道我的观点可能有点奇葩。 　　不过我先从一般性看法，分析一下为什么没有he。 　　如果我们抛开蛇女的个人成长线，单说她与龙子的爱情线，在最终想要有个童话结局，其实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蛇女跟龙子一起成神，要么龙子跟蛇女一起堕天。 　　你们发现没有，这两种选择，即使没有外力阻挠，在电影整体设定框架下，都是不可能的，会造成蛇女跟龙子角色设定的崩盘。 　　我们先说蛇女跟龙子一起成神，可问题正在于蛇女是成不了神的。 　　蛇女身上一直有种悲剧色彩，她也确实被安排了。 　　开篇就在强调，黑蛇是应劫而生，可蛇女母亲打的那场的大战并不是蛇女母亲引起的，而天地灵气消散更不可能是因为蛇女的原因。 　　换言之，战争，劫数，死亡……这些让不论是什么生物都恐惧的事物，其实是因为整个世界的运行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用大家比较熟悉的例子举例，妲己毁灭不了商朝，是商朝在运行几百年后机制失灵，必须有个新的王朝来取代它，荷马史诗里海伦也只是雅典与特洛伊开战的一个借口，没有海伦，雅典与特洛伊一样会开战。 　　美丽的女人是红颜祸水，甚至可以造成王朝颠覆这种文学作品常用情节在东西方的文化传统里同时存在着。 　　这会赋予故事一种香艳的刺激性，还有强烈的戏剧性，可我们现在都知道，这不过是小说家的罔顾现实世界运作规律的技法。 　　而《临渊》的剧本呢，就非常绝，它在不少地方其实是反戏剧的，编剧大可以沿用已经延续几千年的老套路，让蛇女被一个不知道来自何处的命运巨手拨弄，随便编个设定就能搞一出旷世绝恋出来，但是偏偏编剧跟秦导都没有这么干。 　　蛇女确实生而不祥，她可以说是非常倒霉，当年妧的母亲察觉到了自己面临某种未知的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就把还未破壳的蛇女托付给了北海龙君，可她没算到，北海龙君也会死。 　　北海龙君死前遵守了诺言，他把龙珠吐了出来，融进了蛇蛋里，认为这样既可以保护故人之女，也可以让替他收尸的龙族辨认出来，把蛇女带回龙庭抚养长大。 　　可这个时候龙族追求永生成神的计划已经开启了，四海都在挑选化龙这个大胆想法的试验品。 　　龙君意外殒命，唯一的血裔还未成年，北海主母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祂在给丈夫收尸的时候，看到这颗仿佛天赐的蛇蛋，怎么会不动心呢。 　　而且在这个时候，她心里未必没有对丈夫的恨意。 　　北海龙君一向不愿理族中事物，对成神这样的大事也常常漫不经心，临死，祂也只顾着遵守诺言，忘了自己的龙庭也需要祂的龙珠。 　　龙族本来就奉行强者为尊的规矩，永生前如此，永生后，争斗就会停止么？ 　　淵的母亲不会幼稚的，祂一定会预料到，成神也意味着龙族的争斗将永无休止，所以必须提前为北海打算。 　　在面对生存之艰的时候，她选择了自己要守护的东西，然后把还未出生的蛇女推向了地狱。 　　这才是真正的命运，局中人没有一个能预测到自己的行为会导致什么，除了推倒最后一张牌的那个，其他人都是怀着爱与善意在做事的。 　　蛇女身上的所有不幸，从她诞生那一刻起，已经注定要发生。 　　她命运不是从淵选中她开始的，而是从淵的母亲把她放在她母亲尸体上时开始的。 　　因为龙珠在蛇女身上，所以龙子下界一定会找到蛇女索还龙珠，淵的母亲在三百年前的安排是必然会起作用的。 　　所以龙子在邾山时，对于跟蛇女提起化龙之事并不那么果断，反而会犹豫迟疑。 　　龙子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做过什么，可是这时候祂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了，可祂不忍心看蛇女被困在邾山，祂喜欢上她了，想带她走。 　　爱情，是这个无情之局的意外产物，可也成了最大的变数。 　　也因为如此，淵的母亲选择欺骗儿子，祂在蛇女化龙呈现异象的时候，才装出吃惊的样子，说蛇女不可为正神。 　　其实为了保证蛇女会是个成功的试验品，决定让她吞吃同族长大时，龙母就没想过将来蛇女会有成神的一天，蛇女的任务是只是化龙，是打通大河龙门跟天界的通道。 　　所以让蛇女成神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原始设定上就走不通。 　　那么，想要he，就只能看重淵会不会放下一切跟蛇女走。 　　重淵很喜欢祂的父亲。 　　北海龙君，性喜交游，在重淵的记忆里，君父会让祂坐在自己龙角上，带祂四处遨游，所以重淵骨子里是非常享受自由的，可是龙君死了。 　　当重淵的母亲面对无穷压力，面对其他三海步步紧逼的时候，重淵就站在祂母亲身边。 　　自从君父死后三百年，他几乎没有一天是可以懈怠的。 　　整个北海就是祂的责任，即使重淵在心里对龙族的规矩和祂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可祂不能放下一切跟蛇女走，祂如果这么选择，祂就不是蛇女喜欢的那个重淵了。 　　蛇女喜欢的重淵会让她恨的咬牙切齿，总是看不懂祂心里在想什么，会对她提很多要求，却又包容她的各种放肆行为的重淵。 　　蛇女长到三百岁，从来没长辈教过她什么，试图教导她，让她感觉到是全心全意为她好的，只有重淵，就像把北海背在肩上一样，重淵也把她背在肩上了。 　　只有重淵问她痛不痛，只有重淵在乎她高不高兴，只有重淵想要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有重淵会为她着急，会为她难过，会为她心痛。 　　蛇女在邾山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了这样一个重淵。 　　祂其实是她期待已久的朋友，爱人，甚至是精神上的父亲。 　　如果蛇女没有爱上重淵，她早就可以一走了之了，她不会打着还龙族助她化龙情分的幌子替龙族在天界厮杀，做一把让龙族都觉得残酷的刀。 　　她也不会被禁锢在淵给她建的宫殿里，一等就是两百年，她知道她自己是空等，龙子不会跟她走，虽然祂爱她，虽然祂在心底里渴求的东西，跟她毕生追逐的东西是一样的。 　　重淵的魅力所在同样也是祂的缺点所在，所以从传统角度上讲，《临渊》的爱情线是不可能he的，这是场注定以分离为结局的爱情。” 　　第136章、成年 ... 　　陈曼依在迟念说出蛇女和龙子的爱情必然以be结尾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快感，因为她觉得她的理解跟迟念的理解是一致的。 　　她不知道别的人怎么看待这种略显残酷的感情设定，她自己其实是有非常强的代入感的。 　　陈曼依为什么会走上现在这样一条谋生路，大半原因是因为一个如今在她生活半径里已经完全消失的男人。 　　他没有办法阻止感情的发生，但是他可以将她驱逐出他的生活。 　　可陈曼依这份快感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迟念接下来的话指出了新的东西。 　　迟念端起放在手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继续她的分析。 　　“好了，我解释完为什么没办法做到传统意义上的he了，那我现在讲讲为什么我觉得蛇女和龙子he了。 　　最近流行一个词，叫pua，大家多少都了解吧，就是男性为了实现情感目的，而通过强技巧性手段进行的一种精神控制。 　　虽然pua这个词是舶来品，但是这种男性对女性的精神控制，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的历史里都是长期存在的。 　　最极致的占有是什么，其实不是占有一个人的身体，而是占有她的灵魂。 　　我们可以说，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都会有这种向往，但是基于文化传统，女性很容易在渴望填满所爱者心灵的时候，同时被爱人所占有。 　　这就是pua的土壤，我们女性在很多时候，其实是向往被占有，被控制的。 　　现在说起pua，大家大多会发出一片指责之声，觉得是在玩弄女性感情，这个词具有了负面属性，可是如果观察目前流行的文化影视作品，很容易就会能发现，那种被一个强者宠爱，包办一切需求和喜好是依然存在的，而且受众人群非常广泛，典型就是霸总娇妻，女主角只需要完成一件事，让男主爱上她，然后所有的事都交给男主去做，所有的难题都有男主来解决，女主的存在就是为了被宠爱。 　　这在小说里，在甜宠电视剧里，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读者观众有需求，市场就会满足这种需求。 　　可仔细想想，这种模式其实非常细思恐极。 　　小说里，电视剧里，男主会把女主当成永恒的爱人，他会对她负责一辈子，所以就算她被豢养成了一个宠物也不要紧，他们之间即使产生分歧，也永远会因为男主对女主深情的爱，男主也会让步，在故事的逻辑里，只要有足够的爱，一切问题皆不成问题。 　　可我们也清楚地知道，这种模式是经不起推敲的。 　　一旦放到现实情景下，灼热的情感退烧，女主年华老去，矛盾就会产生，感情里的权力关系露出獠牙，主宰一切的那个人会取得压倒性胜利，婚姻里如果一个人既握有经济大权，又在情感上居于绝对的统治地位，那另一方就是没有丝毫主动权可言的，只能成为被伤害，被改造对象，要么关系崩塌，要么完全屈从于另一方的意志。 　　这就是被占有，被主宰，被控制渴望的坏处，让渡自己精神世界的控制权，让别人有了肆意妄为的权力。 　　而重淵呢，他其实是个爹系男友，我相信很多观众，尤其是喜欢看感情戏的观众，会享受重淵对待蛇女时的那种苏感，他在养成蛇女。 　　蛇女不管本性怎么样，她在感情领域是一张白纸，连什么是爱也不知道，重淵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也就是说，由于蛇女对重淵的极度依赖，重淵可以在灵魂上完全占有她，在蛇女察觉到她爱重淵一点时，因为她性格的极端性，她其实是把自己完全交给重淵支配了的。 　　重淵在这种时刻，完全可以去试着把蛇女规训成他想要的样子，虽然我们知道这种尝试可能性不高，因为蛇女的原生性格根本做不了娇妻。 　　但是，祂拒绝了这份诱人的权力，祂把蛇女带在身边，更多的是让蛇女去看，而不是往蛇女脑袋里灌输祂自己的观点。 　　重淵会批评蛇女的很多做法，甚至会惩罚她，但是祂不替蛇女做选择，他也不教蛇女怎么做选择。 　　所以，我觉得蛇女和龙子，是带着刀子的he吧，重淵真的太好太好了，祂从始至终明白蛇女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祂对蛇女拥有一种没有瑕疵的爱。 　　我一直觉得以爱为名义去束缚一个人，不管是采取实际行动还是精神上捆绑都不是高级的爱，或者说，都还不够爱，真正的爱，是宁可自己痛苦，也要给对方自由，给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重淵给了，蛇女受了，他们两个不管生死，他们之间的爱情，获得了永恒。 　　这难道不是一种极致的浪漫么？” 　　刘曼跟陈曼依对视一眼，她俩点的菜上来了，可是都没心情好好品尝。 　　刘曼是在消化迟念说的话，她确实爱看迟念说的那类型甜宠小说，但是她从没想过她为什么爱看。 　　而陈曼依则心情复杂，她知道她为什么喜欢由程序扮演的重淵了，因为重淵满足了她内心深处的矛盾需求，她的确渴望极致的被占有，可是她又拥有天生的怀疑本性，她并不喜欢被别人支配。 　　此时迟念的直播间人依然很多，但是迟念直播的内容其实已经超出了直播这个形式所适合的深度，并不是所有观众都喜欢听，也并不是所有观众都能明白迟念所讲的内容。 　　迟念对此心知肚明，可她也不在乎，她只是想把自己要说的话说清楚而已。 　　弹幕因为对重淵的看法不同，都快打起来了。 　　迟念也不管，她只是又喝了口水，一句话灭掉了争论的意义：“爱情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弹幕纷纷反问 　　【不重要嘛？】 　　迟念张嘴就是暴击。 　　“我猜我直播间里看直播的人单身的比有伴侣的多得多，嗯，没谈过恋爱的应该也不少。不然你们大过年的不谈恋爱，蹲我直播间跟我聊爱情干嘛？” 　　刘曼和陈曼依再次对视一眼，嗯，确实如此，她俩一个初恋还在，一个已经空窗期很久了。 　　迟念边喝水边扎粉丝的心，“所以，爱情很重要么？没有不也活的乐呵呵的，爱情其实根本就不是生活必须品，喜欢这种情绪才是，可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喜欢一只猫一只狗，喜欢这种情绪维持了生活的愉悦感。我们现代人的悲哀就是没亲身体验某种东西之前先接触了太多的二手经验，导致把二手经验当事实，我们青春期接触的文化产品无时无刻不在暗示我们，爱情是必需品，而且它还长着文字，影像所展示的那副样子，没有爱情经验是不正常的，所以非常多人为此惴惴不安，甚至是自卑，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平凡了，没有人喜欢自己，才无法享受这种感情。” 　　陈曼依倒没什么，她长得挺好看，恋爱经验不少，刘曼就惨了，她觉得迟念在她大脑里按了监控器。 　　迟念却没有继续扎心，她把话题转回电影，“《临渊》的反戏剧性还在于，它把爱情摆在了一个非常正常的位置上，就算爱情线不圆满，大家看电影依然看的爽，根本原因就在这里，电影暗示了生活的真相，爱情的确是美好的，但它真的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且并非是主要部分，蛇女没有获得爱情的圆满，但是她的生命是圆满的，八百年修行，她最终修明白了。 　　所以，我祝福大家都能多多体验爱情的美好，可是如果没有，那也并不是什么缺陷，也不知道有太多遗憾，值得过的生活未必就需要爱情的参与。” 　　刘曼此刻是真的裂开了，她觉得她偶像似乎讲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反正她听这个真的很激动。 　　陈曼依则变得认真起来，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她也有她的傲慢，写娱乐圈的人，往往容易瞧不起明星，因为皮相之美真的在明星成功原因里占了很大一块地盘，而且他们大多只是导演手中的提线木偶，虽然不止于人均九漏鱼，可是思想性不足似乎是圈内普遍现象。 　　迟念的外表跟她在演技方面的飞速提升太容易迷惑人们对她的认识了，很容易让人感觉她是老天爷赏饭吃。 　　结果今晚跟迟念直播，发现出现在直播里的迟念跟她想象里的迟念真的很不同。 　　这导致陈曼依没忍住，用刘曼的手机发了一个她想问的问题。 　　也许今晚真的是刘曼的幸运之夜，迟念似乎已经记住她的昵称了，居然又翻牌了。 　　“《临渊》是否是部商业化的女权片？ 　　啊？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它带有女权主义色彩，最起码是能引发一些跟这个领域相关的思考。 　　这部电影是以蛇女为绝对主角的，如果这样故事逻辑还是秉持完全的男性思维，那这部电影很难说的上成功。 　　不过只是我的个人理解，因为我没跟秦导交流过这方面内容。 　　我觉得《临渊》不是一部女权主义电影，感觉这是在过度解读，它内涵其实很丰富。 　　比如，蛇女对美与丑的认识，女权主义是可以跟审美联系起来的，以前对女人的审美解释权在男性手里，男性制定判断标准。可是审美它不只是跟女权主义有关，电影里的美丑，说的就不是男性对女性，而是另外一种。 　　我们接着之前的那个话题一起讨论，蛇女为什么执意离开龙族，除了追求自由，还因为她认识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对原生龙族来说，即使她化龙成功，她也永远是非我族类。 　　而且蛇女自己内心深处也不想彻彻底底地成为一条龙。 　　为什么大家说这部电影是大女主电影。 　　戏份确实是一个重要原因，最关键的两场重头戏，化龙跟堕天主角都是蛇女。 　　但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起码我是这么解读的，整部戏就是蛇女成长的过程。 　　她是从一个极为懵懂的状态开始逐渐长大的，都最后，对她自己，对生命，对她身处的世界，有了非常清楚的认知，在这种认知基础上，她选择了以命相搏，如果认识上是糊涂的，即使做出了对的选择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如果看清了真相，做出选择，那她就是自由的，不管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再说点题外话吧，也算我活到现在的一点浅薄人生经验吧，我们在生活里，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有代价的，只是更多时候，我们认识不到代价是什么，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选择所构成的。 　　所以大家在需要做选择的时候，一定一定不要懒惰，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看清会因此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好了，鸡汤结束，言归正传。 　　龙族生活带给蛇女的是一种文明教化，是一整套三观，这些东西因为蛇皇的封锁，蛇女以前是没接触过的。 　　最典型的就是蛇女被北海女官嘲笑丑，可她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美丑。 　　上了天界，见过西海六公主的龙身之后，在归墟海的镜池看自己化为龙身后的影子，她突然不高兴了，她被影响了，觉得黑龙的外形不好看。 　　蛇女是真的不好看么？ 　　淵说过了，卿美甚，祂会爱上蛇女，蛇女在他眼里不可能是不美的。 　　所以这个事的真相是蛇女的龙身在龙族的审美里不好看，龙族看她是有优越感的，对，你是化龙了，那代表我们这些天生的龙族就是比你们蛇族高贵，你们即使化龙了也低我们一等，蛇女是淵认定的妻子，可就因为她是蛇族，所以北海臣属面对她的时候，也可以靠这种感觉来完成一种心理上的自我平衡。 　　蛇女在龙庭生活五百年，又聪明，所以她必然会认到，不是她进化的不够完美，也不是她不好看，而是她从精神上就跟龙无法一致，躯体的审美只是这种本质不同的一种体现。 　　她再怎么渴望自己做一条真正的龙，她也不可能做到，因为她本身就不是啊，就像我们做人一样，不可以成为自己生来就不是的那种人，强求也只会让自己变得很别扭。 　　而且蛇女其实也没有很渴望做龙，她最初化龙是因为她想要不被锁在邾山，她对龙族其实是没有向往之心的。 　　在没有爱上重淵以前，她的目的很明确，她不想被锁在邾山，所以她同意跟重淵做一笔交易，冒很大风险去尝试化龙。 　　爱情是化龙过程中的意外产物。 　　而进入龙庭以后，她更多的是迷失，蛇族没有教给她文化上的东西，她只有龙族这一套，但她自己意识到了，这是很了不起的，想想我们在生活里，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又有多少人不经思考就被别人牵着走了，全身心渴慕别人说给他的那种生活。 　　这个地方，如果要解读隐喻，那可太丰富了，比如，你的审美真的是你天生喜欢的么？为什么全世界的审美观是跟着西方走的？人家说什么高级，很多人就跟着喊高级，有人提异议，还会被嘲。 　　再想想，比如皈依者狂热这种现象，典型的丧失自我，在丧失判断力的同时还伴有强烈的自我说服。 　　蛇女如果对龙族也这样，凡是龙族的都是好的，对的，全心全意做淵的妻子，将自己驯化为一条尽量跟别的龙没有区别的龙，你们会喜欢她么？ 　　□□上的自由是很明确的，出生时切断脐带，可以不依赖于血亲照顾抚养独立谋生。可是精神上呢？其实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斩断自己身上的那根精神脐带，活成了精神巨婴。 　　蛇女的成长就是她要怎么在获得教化后，去斩断精神上的锁。 　　她原本是没有这把锁的，她被蛇皇囚在山中，她看不到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精神上她可以说是一个懵懂的幼儿，她只是凭生物本能对淵有好感，淵给她讲的那些话，那些事，她不是真的懂。 　　淵把她带出来，教她，影响她，她才慢慢形成了比较完整的自我认知，但是这些同时也是一重枷锁，淵教给她的，是龙族的那套东西，是淵自己的认知，妧是条蛇，她的本性跟这套东西存在排异反应，所以她就有了疑惑，后来矛盾彻底爆发，她才在痛苦里看清了这些东西。 　　她做出堕天选择的那一刻，她在精神上成年了。” 　　刘曼已经有些走神了，这些话，对她触动并不大，她平时没在迟念讲的这些东西上用过心思，有过困惑，但是陈曼依不同，她懂什么叫在精神上成年了，也许现在的她有许多阴暗的小心思，也很难说活的通透畅达，更没有像电影中蛇女那样近于得道，但是她确实在经历了一场惨痛决裂后明白了什么叫独立思考，电影里演的爱情是梦幻的，像父亲一样的爱人不可能如同重淵一般完美，他曾经主导了她的大脑，她到如今都不能摆脱他传播给她的思维模式，文字写作上也有他的风格时时在回响，可她真的在精神上成年了，他对她的驱逐是恼羞成怒，是她先选择了斩开这条不健康的情感链条。 　　所以她才觉得不能忍受刘曼对《临渊》的肤浅理解，因为《临渊》映照了她的过往，它注定是部对她来说具有特别意义的电影。 　　陈曼依看向屏幕，迟念又放一个片段 ，正是蛇女堕天。 　　―――――――――――― 　　隔着重重结界，妧仰头看着一众龙族，除了重淵没有哪条龙会觉得她在看自己。 　　因为祂们都知道，曦宓的目光只会看向重淵。 　　自蛇女踏入西海龙庭，五百年，征战杀伐、阴谋诡谲、饮酒寻欢、鼓瑟吹笙、恩爱情浓…… 　　她的眼里只有重淵。 　　重淵与她遥遥相望。 　　蛇女笑了，她的笑容如五百年前在邾山时那样，明媚又狡黠。 　　蛇女张嘴在说些什么，可天地灵力急速散逸，结界无法维持稳定。 　　淵与蛇女相伴五百年，读得懂蛇女的唇语。 　　“ 从今往后，你为天上神明，我为世下妖魔，我种因见果，行而无悔。 　　这五百年虽如大梦一场，可我从不后悔五百年前跟你走。” 　　蛇女最后一眼看向龙子，挥手作别，她又笑了，时间到底在蛇女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唇微微上扬，眼角也弯了起来，可她的眼睛里却是月冷千山，雪落江河。 　　他俩过往的诸般爱恨泯然在这一笑之间。 　　五百年修行，她到底是有了风情，只是没有万种，唯有一种，是披荆斩棘，刀砍斧凿后的爽快和利落，她这份风情就像她享有的自由，都来的不容易，所以愈发动人。 　　即使能够成神，她也会拒绝，因为为成神意味着不妒不怒不悲不恨亦不怨，无喜无爱无欲无情亦无乐。 　　祂会逐渐忘记祂爱她，那样即使同为正神，被并肩安置供于祭坛之上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她选择先忘掉祂，哪怕是做山野间一条没有灵智的蛇，也好过做凡人供桌上呆板的神明。 　　重淵看蛇女在混乱的灵力风暴中褪鳞卸爪，去角拋珠，可她却在笑，狰狞而快意，像化龙时那般。 　　只是这一次，她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重淵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化作龙形直入九霄之上。 　　龙言震动天地。 　　蛇女最后一次听见了祂的声音。 　　祂在高兴地为她送别。 　　庆贺她的重获新生。 　　第137章、对谈 ... 　　大年初三，全国人民还在欢度新春佳节，忙着睡懒觉走亲戚聚会打麻将的时候，娱乐圈很多从业者却是一天新年假期都没有的，尤其是身处作品拍摄档期内的从业者。 　　程度然昨天晚上陪着他小叔程序又拍了一整个通宵的大夜，拍到早上六点多才拍完。 　　对于过年拍戏，程度然不想抱怨什么，娱乐圈挣钱多来钱快是公认的，为了钱，很多事都可以忍。 　　但是他觉得他快受不了如今这个剧组的气氛了。 　　其实他私底下不止一次跟程序抱怨过，也只能跟程序抱怨，程序是他亲小叔，管他很严，带他签了《临渊》合同那天，专门在常去的餐馆包了包厢祝贺他入圈，可也讲了很多规矩。 　　头一条就是要嘴严。 　　他跟程序抱怨，程序就说他是由奢入俭难，正好用现在这个剧组的糟心事磨磨他的性子，《临渊》那种剧组是赶上运气才能碰到的，在娱乐圈打滚，出各种奇葩事，让人时不时就要憋屈一下的剧组才是常态。 　　如今这个剧组，女一是资方钦点的，也算当红小花旦，人红又被金主捧，脾气自然不得了，商务活动频繁，整个剧组跟着她的日程打转。 　　迟念昨晚给程序顶班，直播了两个多小时，那时候程度然跟程序在棚里拍戏，这场大夜在年前就应该拍完的，可是女一日程不协调，搞得程序放了秦嵬的鸽子。 　　程序打心底里不想这么干，可戏的资方实在来头太大，得罪不起，于是只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硬着头皮跟秦嵬打电话告罪。 　　幸亏《临渊》市场反应好，秦嵬自从电影上映就变得意外地好说话，才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拍完大夜，程序熬不住了，回去补觉，程度然正是能熬的时候，边吃早饭边玩手机。 　　社交平台干脆就被各种跟迟念有关的消息刷屏了。 　　程度然快速扫了一遍迟念昨晚直播的录屏。 　　迟念在直播里看着比在片场要可亲，明星很容易这样，对着粉丝的时候摆出自己最讨喜最友善的一面来，到了不用露脸不用营业的时候，当然就懒得再表演。 　　在程度然眼里的迟念，与迟念粉丝眼中的迟念，相差很大。 　　迟念其实很不好接近，程度然跟一起拍了好几个月的戏，剧组里别的演员都混成了朋友，可是迟念在程度然的感觉里，更像个长辈，虽然他俩其实没差几岁。 　　因为迟念拍戏的时候，实在是太职业了。 　　她表现得非常明确，她就是来工作的。 　　程度然刚入圈，接触过的女明星不算多，偏偏接的第一部戏就碰上了迟念。 　　其实迟念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因为宋毂去世，迟念要陪着宋衍到处跑，处理各种事情，最受影响的就是《临渊》剧组，因为刚好跟拍摄期撞了。 　　可等迟念姗姗而来，事情就变了。 　　《临渊》预算充足，外景定在张家界，风景是美，可拍起来是很辛苦的。 　　蛇女的早期人设明显参考了屈原的《山鬼》，秦嵬要求迟念在蛇女化龙之前要表现出不谙人事的巫气与狡媚。 　　这种要求是非常模糊的，究竟怎么样才算，标准全在秦嵬一个人眼里，他透过镜头能感受到那种感觉，才算行。 　　就这样，迟念开头就拍的不顺，其他人的戏份走的很快，就迟念卡着。 　　倒是剧组没人敢抱怨什么，那时候迟念刚一口气拿了三个视后，《刀尖》又大爆，说谁没演技也不能说她没演技。 　　倒是迟念对她自己不客气，他们围在剧组的大帐篷里开围读剧本会，迟念就直说蛇女这个角色，对她而言，前半截比后半截难演。 　　她演了太多复杂的女性角色了，入镜就习惯呈现出一张充满故事感的脸，如今要返璞归真，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演。 　　最终，为了拍摄期考虑，迟念的戏份是倒着拍的。 　　因为跟程序对手戏很多，程度然常能在迟念跟程序讨论的时候坐在旁边偷师。 　　看了迟念笔记本，程度然就知道为什么迟念没按时到剧组报道，秦嵬对她却没半点抱怨了。 　　迟念的笔记本随着迟念这几年咖位跟知名度的提升，也越来越有名。 　　《临渊》有一个专用的笔记本，迟念不是只写跟她的角色有关的东西，事实上，她是把整个剧本按照她自己的方式拆解开了，凡是与她的角色有对手戏的角色，也会被她纳入到做功课范围内。 　　没讨论几次，程序就跟程度然感慨，跟迟念一起工作，压力很大，不管是对戏还是戏外讨论，迟念给他的感觉是，对重淵这个角色的理解，比他这个扮演者要深，而且明显是提前跟秦嵬有过频繁而深入的沟通，迟念对重淵的理解，跟导演是一致的。 　　所以程序不能出错，演出来的味道但凡有一丝不对，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跟站在他对面的迟念马上就能察觉。 　　程度然也因此明白了为什么迟念绯闻少，不只是因为宋衍的存在，还有公司的宣传包装策略。 　　还有一个原因是迟念对待工作的态度跟行事风格，会抹去工作伙伴因为自身入戏以及她的长相而产生的诸多绮念。 　　为什么不少剧组拍戏能拍出剧组夫妻，固然是因为娱乐圈风气开放，诱惑众多，演员入戏导致移情作用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可迟念在拍《临渊》的时候让程度然领教了什么叫演技，她把角色肢解了，每一句台词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讲，每一个镜头需要呈现何种氛围，角色的神色应该是怎么样的，她全部能用语言跟导演沟通，在拍《临渊》的时候，不存在入戏太深这种问题，对她来说，一切都是可控的。 　　程序猜测，这种方法，迟念跟宋衍是共用的，肢解角色意味着大量的分析准备工作，这是站在导演跟编剧的角度揣摩角色，更多依靠逻辑而非情感。 　　迟念在片场也是跟演员以外的工作人员沟通比较多，她似乎不喜欢说闲话，也很少用手机玩游戏看小说来放松神经，她更习惯就工作展开信息量交换量爆炸的高强度聊天，如果是能跟得上她思路的聊天对象，那就会彼此都很愉悦，如果不是，她就会兴趣缺缺。 　　事实上，程度然忍不住怀疑，对迟念来说，整个《临渊》剧组就没有几个让她觉得有趣的人。 　　就算迟念长得再好看，她这种风格，也很容易让异性感受的来自她的压力，面对迟念，就是同时面对一种智性层面的挑战，能招架住的人委实不多。 　　男性不会喜欢这种感觉，在智力层面被一个女人压制到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说这样的迟念，让程度然觉得有些畏惧，那迟念给他的一次点拨，则让这种畏惧变成了某种超越年龄的敬重。 　　这起源于蛇女堕天后的一场戏。 　　蛇女回到山中，日日在林间游荡，山民时而能听到她那空灵缥缈的歌声。 　　一日蛇女夜游妧水，有饮水的幼鹿被捕食的狼群惊吓，不慎坠落。 　　眼见那小鹿要被妧水湍急的水流溺死，蛇女一反往日行事风格，她出手把小鹿给就救了。 　　在莽莽苍林之中，借着萤火与星辰的足迹，将小鹿送回了它母亲身边。 　　这一幕被秦嵬拍的美极了，可程度然却有些疑惑，他在演戏这个行当上是有几分天赋的，否则程序也不会这么看重他，一步一步给他铺路。 　　按照他的理解，比起这种打破自然循环，为一己之仁心而行事的做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冷眼旁观更近乎于得道。 　　可他又不敢问秦嵬，于是选择了鼓起勇气问迟念。 　　迟念听他这么问，居然对他笑了，挺欣赏他的那种笑，程度然为此飘飘然了好几天。 　　因为迟念回答完他的问题，居然还专门跟程序夸了他，夸他有悟性。 　　迟念的回答颇有玄机，是一句写在高中语文课本上的诗。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说完就让他自己去悟。 　　程度然琢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蛇女往日的漠然态度不是因为她理解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果她真的理解了，她就不会送还第一任祭司的幼子，她只是对这些不在乎罢了，送归幼子则是因为她在乎她当年救下的那个少年，她会对某个个体生发恻隐之心，这也是她能在化龙时生魂圆满的根源所在。 　　而从龙庭返回邾山，蛇女几乎抛弃了她拥有的所有东西，她带回来的，是重淵教导给她，或者她自己领悟的那些见识和道理。 　　放弃做神，正是因为她不能接受天地不仁那一套，强大如龙族也不过是在天地法则之下苟且偷生，她宁愿做世下妖，不为天上神，因为她喜欢真正活着的感觉。 　　如此，她也就有了重淵在龙庭竭尽全力想要教给她的东西，所谓“仁”。 　　小鹿今日不死，将来某一天也会死，或死于凶兽之口，或死于疾病瘟疫，或死于山民猎网。 　　可这都不会影响蛇女因为一念之仁去救它，这便是已识乾坤之大，仍怜草木之青。 　　在神与人之间，蛇女选了人，所以她的道，是凡人的至道。 　　琢磨透了这句话，程度然才对《临渊》剧本有了真正的认识，虽然那时候他的外景戏份已经拍完了，可他赖着没走，重读了剧本，感觉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他把自己的理解讲给程序听，程序听完沉默了很久，才情绪复杂地告诉他，“你比小叔有天分。” 　　在《临渊》剧组经历过这些，程度然不适应新剧组，看不上新剧组似乎成了必然。 　　新剧组资方话语权太大，导演不像秦嵬那样能在剧组一言九鼎，建立一种各安其位的秩序感，所以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各种混乱。 　　女一频繁地加戏，导致飞页不断，更不能叫程度然心服。 　　他细看过那些飞页，知道飞页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整部戏服务，而是为女一自己服务，重角色轻整体，程度然心情不妙的原因不只是对女一的不满，也是对这部新戏前途的不祥预感。 　　一部戏成与不成，其实往往不用等到被公众检验，参与过的业内心里已经有底了。 　　也因此，程度然能明显感觉出新戏女一跟迟念之间的差距。 　　就只说直播中迟念对角色的理解对戏的思考，程度然就知道她其实已经超越了非常多同代女演员，她们角色演的好不好，更多受制于导演有没有好好教，能不能凭借天赋加调.教做好导演手中的提线木偶，剧本够不够扎实优秀，能提供一个合适讨喜的人设。 　　迟念不是在被支配，她也不甘心被支配，她跟戏的主创是平等交流的状态。 　　程度然会忍不住去学迟念的这种工作方法，可等他辛苦做完功课，却觉得寂寞，新剧组没有《临渊》剧组的那种氛围，开围读会，程度然多少理解了迟念当初看他的感觉，他觉得组里好多人都是白痴。 　　这里面包括女一。 　　女一娴熟于待人接物，很懂怎么混圈，可程度然认定，她在拍戏上是个白痴。 　　所以，不值得敬重。 　　而程度然不知道的是，他未来注定会见识更多的“白痴”。 　　因为《临渊》，因为他的天资，他走上了一条对的路，可这条路向来是少有人走的，孤独又充满荆棘。 　　―――――――――――――― 　　迟念并不会知道她对一个刚入行的小孩子造成了何种影响，她熬夜细读了崔泠的剧本，又拖着宋衍讨论到天明。 　　仗着青春年少，最近几个月又休息足了，迟念一大早就按既定行程，出发去柏林。 　　明星行程并不存在隐私，航班信息一向是被公开贩卖的。 　　迟念在香港转机飞柏林，时隔半年，重温了被各种摄像头围堵的感受。 　　女明星其实不存在私服这种东西，除非是雇不起造型师或者自己喜欢某些搭配，私服也多半是出自造型师之手。 　　迟念柏林之行会穿的几套衣服早就搭配好了，过年之前衣服鞋子配饰就早早寄到了天水。 　　今天的机场造型走简洁风，白色呢料短外套，衣服没有拉链和扣子，全靠一条腰带金色盘扣腰带勒住腰，显出衣型，素雅的黑色阔腿裤只在版型和长度上充满了心机，保证从镜头视角里能起到拉长作用，脚上蹬一双圆尖头酒杯跟短靴，保证走路时的轻盈感。 　　因为上衣是宽袖，行动间可以保证各家媒体，自己家的站姐，还有代拍们能捕捉到她双手腕上的一对绞丝金镯，样式很简单，细细的，与她如今的瘦骨伶仃的身形很是相配。 　　因为团队是从S市直飞，发型师不在身边，迟念索性偷懒，把微卷的黑色长发用一条丝巾绑在了脑后。 　　到她如今这个咖位，已经用不着靠各种时尚造型搏出位了，维持专业演员的格调，不追求过度曝光率，甚至保持某种程度上的神秘感才是团队所要追求的。 　　要按团队的想法，及时摆脱强势带货女星的印象也很有必要，能靠作品说话，就绝不走别的路。 　　迟念在这方面被摆布惯了，她很清楚这些是造星流水线的必然产物。 　　所以她个人意志的唯一体现也就只在胳膊上的一对镯子了。 　　造型师一向跟她合作愉快，隔着手机夸奖了她在配饰上的品味。 　　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一个明星，一个演员，只有角色是属于迟念自己的，虚假的人物却是她在面对公众时最大的真实，那是她，再如何流水线造星，换了别的人，这些角色便统统不能成立。 　　这也是真正的演员，真正的歌手，比爱豆要优越的地方，好的角色，好的歌曲，只能由个人创造，它们不可能批量制造。 　　比起身旁心情愉快的助理，迟念此刻心情却有些沉。 　　在飞机商务舱找到自己的座位，迟念摘下墨镜，揉了揉太阳穴，告诉助理自己要休息，拿自带的毛毯盖在身上，便闭上了双眼。 　　其实她压根不困，她只是在时隔半年之久后，头一次跟系统交流。 　　她在当初负气离开《螳》剧组后，就再也没开启过系统空间。 　　换句话讲，迟念对《螳》的确失去了把握，这是一次失控，当初她跟卓然发生争执，选择离开的时候，系统显示的电影进度条从绿色变为了黯淡的灰色。 　　连带成为灰色的，还有《螳》这部电影的系统评级。 　　从鲜红的S的变为了未知。 　　这是系统的局限性所在，除了作为宿主的迟念，它无法预知和窥探其他人的人心。 　　《螳》的命运，把握在迟念和卓然两个人手中，它驶离了原本的方向。 　　这也是迟念入行以来最大的一次冒险。 　　她之前的每个选择，都是有系统给她兜底的，不管其他人再怎么诧异她的选择，她都有颗定心丸在。 　　而当系统的评估系统不再有效，《螳》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它会成为一部更好的电影么？或者只是成了走向更好路上的一种坏，不是没有价值，但是趋向更好阶段的失败性尝试依然是一种失败。 　　迟念当初就明白，她的这种冒险是不明智的，如果按照卓然原来的思路拍，她就可以得到系统已经为她设计好的报酬。 　　也许，那就会是一尊三大影后奖杯。 　　而这关系到她是否能在规定时限以前完成目标，避免被抹杀的命运。 　　可问题也恰恰就在这里，系统第三阶并未公布阶段目标。 　　什么才算是完成梦想之旅呢？ 　　像上一个阶段拿到视后那样就可以获得大段大段的进度条推进？ 　　这一次是拿一个又一个影后奖杯？ 　　究竟是以何种标准来判断一个娱乐圈从业者的成功与否，以及此人在这个行业上超出同侪？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系统在第三阶段的进度条为什么会消失？ 　　拍完《临渊》之后，迟念并没有得到系统反馈，好像拍完了就拍完了，这次拍摄只是一次普通日程。 　　《临渊》作为商业制作，导演水平一流，剧本结构漂亮而完整，而在演员水平上，迟念也不谦虚，她作为一番绝对抗得起自己的角色，别的演员发挥也配得上这部片的投资跟卡司。 　　而如今，《临渊》也如迟念所预料的那样，带来春节档最好看的票房数据，上演三天接近三十万人打分后综合得出高达8.6的洋葱评分。 　　但是在这些完全可以预料的正向回馈面前，迟念打开系统的任务进度页面，却发现系统对此反应冷漠，进度条推进是小幅度的，这可跟目前业内的反应不同。 　　迟念却没有向系统询问这个问题。 　　系统也没有向往常那样用拟态人格的卖萌语气同她讲话。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第三阶段的任务，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对么？】 　　【宿主，我确实无法您的问题，因为我没有对该问题的回答权限，而且我认为，您选择这个问题作为我们之间，时隔如此之久后的开场白，只是在隐藏您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又在根据你收集到的信息分析我？】 　　【这是程序本能。】 　　【我不选择直接了当的讲话，只是不想伤害你，虽然我清楚你只是拟态人格，但是……你自己推断吧。】 　　【我的人格情绪储备里存在伤心和悲伤，如果宿主谈及关键信息，触发程序反应，确实会产生这种结果。因此宿主能为我考虑，我此刻应该感到开心。】 　　【确实毫无必要是么？我们不如开诚布公。我选择不与你交流，确实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尝试。】 　　【根据宿主以前的多次选择，我认为宿主这一次又是在试图摆脱对我的依赖性。 　　就像宿主在选秀综艺结束后再也未曾利用我的信息收集优势展开演唱双栖路线一样，您总是在做一些对自己来讲更有难度的选择。 　　但是您非常小心，您似乎觉得自己被我控制了，所以希望摆脱我的安排 　　您想过么？如果您按照我给您规划的路，您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螳》对您的伤害是巨大的。】 　　【我当然想过，可我不愿意。】 　　迟念的意识在苦笑。 　　【我很怀疑你是否能理解，我对你的存在时常感到恐惧。】 　　【是因为我强迫宿主进娱乐圈的行为导致的么？】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并不是全部，我第一次感到恐惧是以TOP身份登顶那晚。 　　我为什么能以TOP身份出道，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全部仰赖于你的存在。 　　对，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身体很辛苦，练习唱跳几乎挤占可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可是同期优秀练习生里又有几个不如我辛苦，她们为此准备了好多好多年，比我付出的东西要多太多了。 　　而且整个过程之中，我在精神上是毫无痛苦可言的，我不需要因为创作而痛苦，我随随便便地把别人的心血拿来使用，我是个不会被揭穿的窃贼，我窃取他人的才华来赢得粉丝的崇拜，他人的赞誉，甚至是宋衍的喜欢。 　　我不敢分析宋衍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我很怕他问我为什么不再搞音乐了，我怕他发现我在这方面其实天赋稀薄。 　　我常常回想那时候的事，每次回想的感觉都是不愉快的。 　　我后悔了，其实我可以选择不做那些事的，可我做了。 　　我的确少了很多痛苦，但是我也因此丧失了非常多喜悦。 　　这导致我后来要编许多借口拒绝跟音乐有关的创作邀约和综艺邀请。 　　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来圆。 　　假的就是假的，即使我可以继续抄，抄最好的那些东西，它们带来的掌声能带给我什么呢？ 　　我不会从这种“成功”里体验到真正的成就感。 　　以top身份出道，被那么多人支持和喜欢，应该是件快乐的事。 　　可我一直抱有愧意，从一开始，我就在拿不属于我的东西赢的他们的爱。 　　更卑劣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有时甚至会为拥簇和赞美感受到名为快乐的情绪。 　　盗窃来的赞美，很像工业糖精，它不好吃，却也能甜甜嘴，如果你没有尝过真正好吃的东西的话。 　　出道那天晚上，不知道多少人在我为欢呼，可我却发现我自己无法参与到这场情感盛宴里面去，万众欢呼，只有我自己在冷眼旁观，那不是属于我的荣耀，我不该得。 　　就是那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其实是个工具，工具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工具不能享受完全的成功和无瑕疵的快乐。】 　　系统沉默了，或许是在处理迟念讲出来的话。 　　它最终只反应了五个字。 　　【我不会害您。】 　　【也许吧，可捷径是有毒的。 　　作弊就是作弊，没有人可以作弊一辈子。 　　就算，就算可以作弊一辈子，这个作弊的人，她能算真正地活过么？】 　　【抱歉，我并不懂什么叫“真正地活过”】 　　【你不需要抱歉，需要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对不起我自己。】 　　【那您后来为什么还要拍《一吻定情》呢？】 　　【只要有利益，道德是经不起考验的，这就是人性卑劣之所在，我也不能例外。 　　即使是察觉到这其中的荒谬，后来我也没有能做到所谓的幡然醒悟，我为了尽快达成目标又搞了《一吻定情》出来。 　　但是拿金天鹅那晚，熟悉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那么多人给我鼓掌，他们在台下望着我，我却不为此感到快乐。 　　我不是个有道德洁癖的人，如果我有，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可我只是……只是想对自己有些道德，比如诚实，只是想对自己好一些，我想要比较纯粹的成就感，获得感来供养自己，也许想获得这些感觉注定要付出代价，可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这是种等价交换。 　　拍《临渊》的时候，其实很累，拍《螳》的时候，特别痛苦，可是我同时又觉得快乐，《螳》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临渊》的成功真的让我觉得很快乐。 　　我同样不是个意志足够坚定的人，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积累起意志力和抵挡力来拒绝那些比较轻松，前景又颇为诱人的选项。 　　我对我现在从事的这份职业的道德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它是在这几年一步步被我喂养起来的。 　　我越是脱离你的安排去做一些决定，就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我的分析是正确的，您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有意识地摆脱对我的依赖。《螳》只是这个过程中最激烈也最明显的一步。】 　　【没有，我的心思没清楚到那个地步，怎么形容好呢，我觉得我的每一次选择，直觉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等我回过头来看，确实是这样，尽管从理智层面观察，好像每一步都深思熟虑似的，其实是我的本能在发挥作用，是被我一直压制着的那个感性的我自己在不断警告我。】 　　【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迟念的脸上不由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我自己也不清楚，听凭冲动做事就会有这样的后果，如果《螳》在柏林的结果不如人意，没有原本的评价等级高，或许我为了保命就得回到你为我规划的道路上去，毕竟，再怎么样，也得活着吧。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矛盾？】 　　系统没有回答。 　　在沉默中，迟念真的睡着了。 　　意识彻底模糊前，她想，她这几年抗争母亲对她的控制，抗争父亲对她的安排，为什么不会同样反感系统对她的干预呢？ 　　她确实是个利己者，白眼狼。 　　她在这半年，每次独自散步，都在想这些事，其实她没讲实话，她并不那么看重《螳》是否会成功，即使它失败，对她来说也有其重要价值。 　　没有失败的成功是可怕的，没有障碍的捷径是有毒的，迟念从心底里就不相信，一个人能在不获得诸多教训的情况下，取得真正的成功。 　　拍摄《螳》时的痛苦，以及后来长达半年的情绪折磨，让她感受到了真实，在那之前，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活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 　　迟念只是明确地知道，她爱表演这个行当，所以她不能允许自己在表演上做个欺世盗名之徒。 　　极致的喜爱里容不得欺骗与瑕疵。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天会从第一章开始修文捉虫，更新速度大概会很慢，因为收尾真的好难，再来大概三章吧，本文完结，大家可以提前点点人物番外，不会全写，有灵感或者有存稿的人物番外会在完结后更新。 　　第138章、论美 ... 　　这是缪曜文第五次进《螳》的展映厅，他在场馆门口还遇上了迟念，可他没上去凑趣，而是选择了有意避开。 　　在满是外国面孔的电影节上，迟念太显眼了。 　　出现在柏林电影节上的迟念，尽管第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感慨她有些过瘦了，但是那股星味儿也是不容忽视的。 　　卓然的剧组除了迟念，就没有别的明星了，这就使得迟念变得愈发突出。 　　虽然是文艺片，但是《螳》剧组人数不算少，可是打眼一看，无论是谁，注意力总是会被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所吸引。 　　可缪曜文不喜欢这种注意力被带走的感觉，今天看到迟念的时候，更是如此。 　　《名姝》的主编正带了人来给迟念做采访，缪曜文昨前天就在杂志的官方帐号上刷到了预告，《名姝》要给迟念专门出一期特刊。 　　名利场味儿十足。 　　其实缪曜文自己也是名利场中人，平日里操心着阅读量、订阅人数、广告费…… 　　可他在最近半个月的生活过得太纯粹了，每天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还有最重要的――看电影。 　　比起作为大明星的迟念，缪曜文更想看到的是演员迟念。 　　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演员迟念只可能出现在她自己作品的镜头里。 　　现实里，迟念作为明星的价值远大于她作为演员的价值。 　　更何况，以迟念的演技，出现在镜头里的，能算是她自己么？ 　　那其实是她塑造出来的一个个角色。 　　是角色活在迟念的作品里。 　　缪曜文知道他内心期待着的是什么，他真正想看到的，是在迟念身上闪过陈罔市的影子，哪怕只有几个瞬间也好，只要让他捕捉到。 　　可是没有，现实里的迟念太美了，明星式的美，大美人的那种美，一个回眸，一个微笑，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谋杀掉摄影记者的镜头。 　　陈罔市不是这样的，陈罔市也好看，但那是一种家常的好看，陈罔市没有这种气场，她遭遇这种大场面，恐怕会显得很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电影节的主办方不需要陈罔市，他们需要的是迟念。 　　或许，陈罔市才是异常，缪曜文失落地想着，他不由生出几分孤寂感，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人会觉得陈罔市是迟念最美的状态，如果他把他的这个看法讲出来，别人听了极有可能用怀疑他审美的眼神打量他。 　　迟念出道就被贯以“神颜”的名头，这种名头，起初更多是AG的营销洗脑手段以及粉丝的滤镜加成。 　　起码缪曜文记得迟念刚出道时给他的印象，硬照确实能打，但是也得看角度，尤其是对像他这样的，在审美上不太吃迟念颜的人。 　　美是美的，可作为爱豆的迟念，并不能打动缪曜文。 　　说实话，缪曜文是个典型的娱乐圈优越论者，在他心里，拍电影的比拍电视剧的强，拍电视剧的又比秀星强。 　　缪曜文第一次从内心认可迟念的美，是让迟念拿到敦煌奖的《繁花》 　　等到《刀尖上的舞蹈》一出，他确定自己成了迟念的影迷。 　　也许走红是真的能养人，几年下来，在一个又一个经典角色加持下，迟念是大美人这个结论，再也无人怀疑。 　　到了今年，秦嵬更是用一部《临渊》给这种判断的绝对正确性盖棺定论。 　　缪曜文的微博首页能刷到非常多蛇女曦宓的截图，秦嵬实在是太会拍女明星了，他轻而易举地赢了屠子肃，蛇女用美貌赢过了一年前的江远音。 　　缪曜文丝毫不怀疑，再过上个七八年，时间会把迟念的美貌推上另一个高峰，等如今的小孩子们长大了，年轻人步入中年，他们会用做梦的语气回忆迟念带给他们的感觉，怀旧会让美人变得更美。 　　蛇女是商业美的极致了，在秦嵬的镜头里，迟念可称没有缺点，美至虚幻。 　　但是缪曜文总觉得蛇女赢得肤浅，就像作为明星的迟念让他不喜欢一样。 　　他明确的知道蛇女是个虚构角色，出现在媒体镜头前的迟念也未必就是真正的迟念。 　　可江远音跟陈罔市是真实的，尤其是陈罔市。 　　蛇女是会醒来的梦，是幻象，但是陈罔市则是现实本身，陈罔市的存在为缪曜文打开了新视角，带来了非常深入的观影体验。 　　如果非要以美作为标准，缪曜文一定会选陈罔市。 　　这就好比在一片沙滩上，蛇女是用树枝涂抹出来的精美沙画，而陈罔市则是用凿子在海涯上一下又一下辛苦凿刻出的雕像。 　　当电影结束，汹涌的生活之浪扑过，沙画消失无踪，岩涯上的塑像依旧，它当然也会被风霜雨雪不断侵蚀，可那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时间的沉淀里，这尊塑像会愈发经典。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认识到这一点呢？迟念庞大的粉丝群中又有多少人能看懂《螳》呢？ 　　是不是甚至会有粉丝埋怨卓然把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偶像拍丑了？ 　　每每在心里赞叹小众文艺片时，缪曜文就觉得悲哀，为大众的普遍理解力感到悲哀，他当然也清楚这是一种不好的文青病，可他摆脱不了，也许一辈子也摆脱不了。 　　就在这样的感慨中，电影又一次开场了。 　　好几遍看下来，缪曜文已经非常熟悉这部电影了，这让他可以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被正在进行的电影叙事情节所捕捉，而是去分析电影的手法，演员的表演方法，这些不会被普通观众所注意的东西，而这些，其实是一个影评人的本分。 　　这几天，买票来看《螳》的外国影迷日渐增多，缪曜文起初不是没疑惑过，因为他替《螳》担忧过，《螳》太中国了，它不是一部向西方口味献媚的东方式奇观电影，缪曜文毫不怀疑内地观众可以轻松地进入《螳》的世界，因为它就是日常生活本身，很容易让人想起故乡，是那样熟稔、又令人不耐，多多少少，还有几丝亲切。 　　可没有这种共同生活背景的外国人能看懂么？能明白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么？能懂中国式心灵么？ 　　看到第三次时，缪曜文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螳》的编剧是刘向东，他同时还是一个导演，这为他的编剧身份带来了一种优势，他在文本中不自觉采用了大量的电影化叙事手段，对白的文学性被削弱至最低，完全是生活化的语言，而非凝炼紧实的书面的文学性语言，配合上所有演员的细腻演出，让《螳》成为了一部即使是无声默片也完全可以让观众明白镜头里发生了什么的电影。 　　台词作为显文本并不重要，这部片子想让人感触到的东西全在潜文本里，观众用大脑思考显文本，用心体验潜文本。 　　心才是跨越文化区隔的真正桥梁。 　　在第一次看《螳》时，沉浸于故事本身，缪曜文觉得时间被拉长了，可当他想要解析这部电影时，他又觉得太快了，他现在非常渴盼《螳》在网络平台上线，或者可以从卓然那里获得一个视频录制版，这样他就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他最喜欢的姿势慢慢拉片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正常的观影速度品味这部作品。 　　电影在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非常经典的一幕，陈罔市杀夫。 　　缪曜文每次看都有新感觉，陈罔市杀掉丈夫后瘫坐在地上的那一幕，被卓然拍出油画般的质感，光线运用是绝对的天才手笔，让人想起卡拉瓦乔的绘画手法，陈罔市正好处在明与暗的分割线上，脸被阴影分割开来。 　　这样典型的伦勃朗布光只在《螳》中出现过一次，卓然以此来提示高明的观影人，这个时刻的重要性。 　　他终于从半神的位置降落，回到人间，因为神有了疑问。 　　这也是全片唯一的哲学性瞬间，导演最终还是暴露了他自己的存在。 　　可这正是生活与电影的根本区别，生活不需要追问，电影需要。 　　缪曜文正发着呆，然后被一个从他身前侧身走过的高大年轻人打断了思索。 　　他第一次看《螳》就见过这个人，他是个典型的法国帅哥，有双迷人的绿眼睛，金发梳成了马尾。 　　帅哥在他隔壁的空位子上坐下，扭头低声与一位老人低声说话。 　　缪曜文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即使听得清，他也听不懂。 　　可他在老人抬头的一瞬间，认出了老人的脸。 　　本届电影节特邀荣誉主席，法国电影国宝，已经九十一岁的大导演弗朗索瓦。 　　他也可以被称为卓然的恩人，因为卓然能拿到金棕榈，跟他当年的坚决是分不开的。 　　――――――――――――――― 　　弗朗索瓦很不高兴重孙子的到来，因为这打扰到了他看电影的兴致，至于本届评委会主席邀请他参加评委会闭门会议的提议，他更是不感兴趣。 　　他让孙子闭嘴，有什么话，电影彻底放映完毕再讲。 　　弗朗索瓦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大银幕。 　　在《螳》这部新作里，卓让弗朗索瓦感受到了他的成长。 　　比起处女作，《螳》虽然依旧是犯罪题材，但是没有了作为新人导演时流露在作品中的那股紧张感，还有新人导演都爱犯的通病，由于表达欲过度旺盛，恨不得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全部塞进观众脑子里的用力感。 　　是的，卓在戛纳获奖的处女作并不是没有缺点，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才华横溢，让优点得以极限放大，也让缺点可以被理解，被包容。 　　而如今身处柏林，弗朗索瓦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待在剪辑室里的卓是什么模样，卓不需要再考虑曾经学到过的电影拍摄准则，对所有拍摄到素材了然于胸，每一分钟该出现什么，他都有把握。 　　场景，角色或者别的东西该出现时，会出现的。 　　不该出现的，则会毫不容情，直接扔掉，不管单看起来，某一段拍的有多么好。 　　一定会有大量废弃素材存在，并且这些被废弃的素材质量同样很好，它们被淘汰，只是因为与卓然构想的全片气质有些不相容。 　　否则无法解释卓然在风格上的转换为什么能如此流畅自然。 　　他是操控镜头的天才，在这部电影上却放弃了炫技，完全放弃了。 　　这是作品，不是小男孩的游戏场。 　　他的技巧和风格仍在，但是在故事面前，这些统统让位。 　　一部让观众观赏电影不正应该如此么？ 　　电影是大众的游乐场，以故事的名义邀约，当然要以讲故事的方式展开，然后有一个完美的收稍。 　　习惯是很难纠正的，创作习惯更会是许多创作者一生的烙印。 　　卓在拍摄过程中，一定很辛苦。 　　他必须时刻控制他自己，不要让他过去的叙事风格渗透进镜头语言里。 　　他需要抛弃掉原先所有的价值框架，抛弃他擅长的一槌定音式镜头语言，他很欣慰地发现，卓终于迈出了成为大师的重要一步，那就是认识到不管是何种价值框架，注定狭隘的，然后将这种认识融入到了电影实际拍摄中去。 　　做到锐利，公正，温情，无差别，然后―― 　　洞见真实！ 　　活到九十一岁，弗朗索瓦已经看过太多电影了。 　　所以，他深切地知道有些电影没它们的创造者聪明，而且差的远着呢，这是绝大多数电影的结局，而它们其中的绝大部分也就因此成为了不值得被记住的垃圾，而有的电影则跟它们的父亲一样聪明，所以它们的质量由它们父亲的聪明程度来决定，大多数平庸之作，极少数是传世之作。 　　但是，还有一种电影比它们的父亲要聪明，而这一类，会是毫无疑问的杰作，负责灵感的那位女神在创作者的脑子里降临了，让他们创造了不属于他们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对于最后一种作品，拍摄出这种作品的导演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他们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超越自身能力之外的帮助，可能是另一个导演、制片、编剧、演员？ 　　反正应该必然有个缪斯点燃了他们，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可能青春貌美，也可能年老体衰，总之要存在这么个人，让导演看到他之前没看到的东西，而且是‘深切’地看到，彻底进入导演内心的那种深切。 　　卓这次遇到的缪斯，只可能是一个人。 　　他的女主角。 　　弗朗索瓦很熟悉这种被女演员点燃的感觉，好导演向来都是固执的，能让他们做出让步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了不得的存在。 　　银幕上，这个并不符合弗朗索瓦审美观的中国式美人在跟卓进行一场战争。 　　是的，就是战争。 　　眼光敏锐如弗朗索瓦当然看得出女主演跟导演之间无声又激烈的角力。 　　他们把彼此间的分歧巧妙地化进了电影剧情，让原本可能会毁灭电影的东西成为了将电影带入圣堂的关键。 　　电影中，卓然代表的父权制、男性话语、传统社会观念赢得了胜利，女主人公的挣扎失败了，可是电影之外，卓的女主演赢了，她让卓放弃了他的先锋倾向。 　　为此，弗朗索瓦想为她鼓掌，再吻一吻这位缪斯的脸颊。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讨厌先锋派导演身上存着在的那些臭毛病，那些从小说世界蔓延至电影领域的臭毛病，他们往往有着地基尚未打牢，就妄图开启新世界的野心，以及因此而制造的断裂、乖戾、封闭、扭曲…… 　　在故弄玄虚里，为自己糟糕的讲故事手法作掩饰，以粗浅的哲学思辨为拙劣的作品涂脂抹粉，罩上不应得的光环。 　　先锋派，总是喜欢抛弃一些东西，然后选取最锋利的工具向前向深处去穿凿，能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制造属于自己的王水，尽最大的努力和可能去拓展新的电影疆域。 　　反戏剧，抛弃故事逻辑，大概是一百多年来最有力的武器。 　　可最好的溶解剂是王水么？ 　　不是的，最好的溶解剂其实是清水。 　　在电影里，清水就是最古老的戏剧经验，是三一率，是起承转合，是唤起人类的集体经验和个人体验，是或悲或喜的浓重心灵体验。 　　一切的起点应该是试图讲好故事，一切的重点应该是能够讲好故事。 　　这是属于所有电影创作者的圆。 　　所以弗朗索瓦很欣赏《螳》，它既符合生活逻辑，又符合戏剧逻辑，内核又绝对现代。 　　女主角在整部电影中一直保持着细若游丝般的坚持，作为角色的她，当然不懂自己真正想要的，真正在坚持着的东西是什么。 　　可卓知道，女主演迟知道，弗朗索瓦也知道。 　　正是这种追求和坚持，让电影具备了现代性。 　　他的老熟人，已经去世的老鲍曼使用过一个非常精妙的比喻，他说现代人进行着的是一场“荒漠中的朝圣”。 　　一个人必须像朝圣者般地生活以避免在荒漠中迷失方向——当浪迹于无目的地的地方时，把目的赋予行走。作为朝圣者，人们能做的不仅是行走——人们能有目的地行走。 　　而在这众神陨落的现代，朝圣这件事本身被取消了神圣性。 　　这种不具备神圣性的朝圣行为唯一意义就是让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但是，弗朗索瓦认为，最终的结果还是迷失，因为目的地消失了，这是一条没有终点的旅程。 　　当代的奥德赛永远无法返回故乡，因为根本没有故乡存在。 　　这就是《螳》的超越性所在，它的女权主义色彩不容否认，可又不止于此，女主角的悲剧不只是女性的悲剧，而是人类共同的悲剧。 　　卓真的很幸运，他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得以转向，未来还有漫长的时光让他打磨技艺。 　　电影在上帝视角中落下帷幕，一个人无声地被毁灭了，整个世界依然如常运转，旧的社会新闻被新的社会新闻所覆盖，夏天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生活原本就是如此荒谬。 　　老人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32吋小黑牛皮记事本。 　　又从上衣衣襟边摘下了一只圆珠笔。 　　他打开记事本，用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些名字，混杂了法文与英文字母。 　　写完后，老人将写了字的那样从记事本上撕了下来，交给了重孙子。 　　“拿去吧，交给评委会，这就是我今年的意见。” 　　年轻人接过纸张，对纸上的内容毫不意外，老人对《螳》的偏爱太过明显了，他只是又一次试图说服天性固执的老人去参加讨论。 　　“主席还在等您，大家都认为您的意见很重要。” 　　老人的绿眸调皮地眨了眨。 　　“这张纸上就是我的全部意见。” 　　“比起参与乏味的讨论会，我选择再看一遍这部片子。” 　　“还有，再为我捎带一句话，如果他们讨论出的最终结果跟我写在纸上的东西不一致，那就证明他们是一帮搞不懂电影是什么的瞎子。” 　　弗朗索瓦觉得他像家乡森林里偷吃到蜂蜜的熊，虽然已经吃尽了偷来的蜂蜜，可仍然会把熊掌舔了又舔，因为贪恋蜂蜜停留在舌尖上时那甜美的滋味。 　　这就是他长久以来对好电影的感觉，舍不得它们结束，会再三品味。 　　他已经老了，仁慈的天父随时都会召唤他去往该去之地，所以他可不能浪费时间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提到的鲍曼确有其人，全名叫齐格蒙特·鲍曼，是波兰裔英国籍社会学家，他把现代人的精神生活情景描述为“荒漠中的朝圣”。 　　一个人必须像朝圣者般地生活以避免在荒漠中迷失方向——当浪迹于无目的地的地方时，把目的赋予行走。作为朝圣者，人们能做的不仅是行走——人们能有目的地行走――《生活在碎片之中》 　　第139章、梦魇 ... 　　这是沈棠第一次来柏林，二月份的柏林也并不是个适合旅游的城市，会过来当然是为了工作。 　　《名姝》主编陆玖亲自带队飞柏林给迟念拍特刊封面，沈棠经纪人手段颇为厉害，以《临渊》的名义把沈棠也塞进了拍摄队伍。 　　封面是不要想了，连影帝程序那边都没想过这件事，沈棠一个戏份不多的女二再资源咖也不能白日做梦。 　　经纪人跟《名姝》沟通的成果是杂志邀请走柏林电影节红毯，特刊内页照片+采访。 　　《临渊》的大爆给沈棠的娱乐圈生涯开了个好头，以电影角色出道，电影本身又很好，这自然让沈棠在业内眼里被高看一眼。 　　用一句话简介就是三大毕业出来的电影小花。 　　学院派跟电影咖的无形身份优势都有了。 　　所以接下来要的就是不断曝光量，赚足存在感，以及一部还说的过去的主演作品。 　　沈棠是有存货的，她一个月前从剧组杀青，是部仙侠剧。 　　男主是卫朗，他以前跟迟念搭过戏，两人主演的《蝉夏时光》直接让他攀入年轻小生上位圈，他的脸确实可圈可点，人又拎得清，是个天生适合混娱乐圈的人尖子，这两年发展势头很好。 　　沈棠因为第一部女主戏就能搭卫朗，在各大娱乐平台没少被叫资源咖，至于卫朗庞大唯粉群体的花式辱骂，那当然也少不了。 　　可沈棠不在乎，比起她那个还有点幼稚跟学生气的闺蜜卢樱，沈棠从小耳濡目染娱乐圈的是是非非，这口染缸早给她泼上一层无形的墨。 　　她确实是资源咖，人尽皆知，她妈妈是央影的副校长，家里在娱乐圈人脉资源丰厚。 　　可在如今电影圈，算不上资源咖的又有几个呢？ 　　有的人背靠资本，有的人吃人脉，小生小旦无人提携，哪能有担主的机会？哪能有真正的电影圈好资源可接？ 　　桌子底下，大家谁又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沈棠很清楚，她现在遭受的这点非议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红，别的都好说。 　　所以跟卫朗搭戏是好事，因为卫朗外形好，有苏感，适合炒bg，又因为卫朗来头不够大，做人圆滑，所以剧播了以后不必担心男方抗拒cp营业，甚至闹到双方撕破脸，搞得都不体面这种事情发生。 　　卫朗给她抬轿演仙侠电视剧，她家里这边给卫朗牵电影圈的线，大家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可沈棠毕竟还年轻，别人的事见识得再多，临到自己身上，也是不能轻易释怀的。 　　比如，眼下来柏林这件事。 　　明晃晃地，就是蹭迟念的热度。 　　沈棠倒是不怕迟念因此讨厌她，据她观察，迟念不是小气的人。 　　说得更心酸一点，她这种蹭，迟念甚至不会给眼神，因为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对迟念形成威胁，以迟念的个性，她恐怕是会直接忽略掉。 　　可沈棠自己不行，她自己做不到不介怀，尤其是跟程度然再见面，一起飞柏林后。 　　程度然根本压抑不住他对柏林之行的期待，他解释说，他的兴奋是对电影节的兴奋，可沈棠知道，程度然不过是在自我欺骗，他其实是在高兴能见到迟念了。 　　沈棠看不上卫朗，因为卫朗为人圆滑到近乎于油腻的地步，合作起来是愉快的，却没办法让她动真感情。 　　程度然不一样，程度然还没被他们身处的这个圈子教坏，他俊朗，敏锐，聪明，具备一个天才演员的许多特质。 　　沈棠从小就被培养了一种对电影脸的痴迷，程度然太合她的胃口了。 　　《临渊》开拍后，迟念还没进组的那段时间，她隐隐觉得她也许会跟程度然会发生些什么。 　　不至于是爱情，他们俩都是被业内看好的新人，正是一门心思奔前程的时候，不会干自掘坟墓的事。 　　可有点暧昧滋养情绪也蛮好的，做超越异性朋友界限的密友就挺好。 　　这是一种非常适宜于明星的亲密关系，进可攻退可守，演员不管是拍戏还是出镜，被□□滋养着煎熬着焦渴着的时候，到底显得比纯空窗期要好看，要有吸引力。 　　可等迟念一入组，这种游离模糊的感觉就消失了。 　　沈棠之前有多欣赏程度然在表演上的灵气，到这时就有多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真是说的不假。 　　她发现程度然不知不觉就掉进了迟念罗织的情绪网，从程度然变成了祭司苍。 　　在《临渊》里，沈棠演西海六公主，跟迟念是情敌关系，但是对手戏不多。 　　程度然比她的戏份要吃重，程度然虽然有他小叔的关系，但是他真的是从一众试镜对手中靠实力杀出来的，他的角色是蛇女的人间祭司。 　　从第一任祭司苍开始，出现在时间线上的四位祭司都是由程度然一个人演的。 　　因为按照剧本设定，历代祭司都会接受传承，这传承中有苍的执念，他们都是苍的影子。 　　苍的执念当然是他所侍奉的神，他忠于她、仰望她、倾慕她，可她却什么都察觉不到，因为她在他活着的时候不懂复杂的感情，即便是懂，她也不会爱上他。 　　这是场从始就无望的单向仰慕与爱恋。 　　苍最直白的试探，不过是告诉尚且年幼的蛇女，他要成婚了。 　　蛇女不在乎，她只问他，成婚会影响他做祭司么？ 　　当然不会影响。 　　那就无所谓。 　　戏中的关系，跟迟念在剧组中与程度然形成的关系何其相似。 　　程度然仰望着迟念，迟念简简单单夸他一句，他便能高兴好久。 　　他入戏到深处，不是对迟念移情，觉得爱上了她，而是根本不敢让自己起这个心思。 　　他犹豫着，试探着，像个小尾巴，不说话，听也可以，骗他自己骗别人，这样做是在偷师。 　　可能骗得了谁呢？ 　　程序看破不说破，导演乐见其成，她心里呕着气…… 　　至于迟念，她冷眼旁观。 　　可能说迟念做错了么？ 　　沈棠对此一直犹疑，如果迟念不这么做，而是选择她以前的那种带戏方式，程度然难道不会陷的更深么？ 　　沈棠跟卫朗拍戏，从卫朗那里，再一次领教了迟念的可怕，《蝉夏时光》已经是好几年以前的戏了，可卫朗还是无法摆脱伏徒的影子。 　　人精如卫朗，提起迟念时，口气里居然也会带有几分怅惘，他是如此清醒地知道迟念不是《蝉夏时光》中的夏知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怀念那个虚拟角色。 　　“那是我经历过的最纯粹的爱情，虽然一切都不过是戏罢了，越假反而越真。” 　　迟念把对手戏演员彻底拖入角色，亲自参与了那些角色的塑造过程，所以导演们大都很喜欢她，但是迟念又是个摧毁者，她把对手戏演员现实中的一部分给摧毁了，让那些纯粹的情绪永远地停留在了角色身上，除非有比迟念更厉害的演员跟他们搭戏，引动比此更强烈的类似感受，用更强的力度覆盖上一次心灵触动。 　　也许这就是代价吧，属于天才的专利，既摧毁自己，也摧毁别人。 　　沈棠跟迟念不差几岁，但是迟念在她的感觉里，确实无法被归类为同龄人，原因大概在于上学的时候表演课老师对迟念的钟爱。 　　他时常用迟念的表演片段做教学例子，细细地分析那些经典场景是如何被迟念表演出来的。 　　但是表演课老师没教给她的是，对于她这种未来的娱乐圈从业者，迟念不仅仅是一个拥教科书式演技的女演员，一个值得学习模仿的对象，她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是的，对九零一代甚至是零零一代女艺人来说，迟念的存在就是一个噩梦，是相近年龄段女艺人必须面对的阴霾，梦魇。 　　放在几年前，没人会预料到这一点，可如今，这一点逐渐成为了许多人默认的圈内共识。 　　只不过，需要顾虑这一点的人并不算多罢了，因为很多人的娱乐圈生涯终点，也许都比不上迟念当年以top身份出道的娱乐圈生涯起点。 　　说起来就是这么残酷，很多艺人在公众不知道的时间进入这个圈子，奋斗或长或短的时间后又黯然离开，每个能被大众记住的艺人，其实都可谓是艺人群体里的成功者。 　　所以很多女艺人是不会体验到这种苦涩感的，跟天才同时代的苦涩感。 　　就像一个初中物理学教室不会体验到跟爱因斯坦，普朗克们同时代的绝望。 　　因此，这种苦涩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属于成功者的苦涩。 　　能感受到迟念所带来压力的女艺人，在娱乐圈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成功者。 　　沈棠因为家庭原因，比她的同学要拥有很多优势，也因此，能感受到一些压力，在进组以前，更多的是一种偶尔泛起的焦虑感，而且这这种焦虑感不是她自发升起的，更多的是由交际圈传播而来的。 　　自从考上电影学院，迟念的名字就时常在耳边出现。 　　随着迟念的持续走红，圈内地位的不断提升，她的名字被提及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知道沈棠拿下《临渊》女二号，还算相熟的女艺人，她的同校学姐李蕙，给过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不错的机会，但是给迟念做配……” 　　话没说完，却足以让人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一种不祥的提醒。 　　那是在《名姝》年庆晚宴上，两个人彼此打探消息的随口聊天，李蕙用眼神暗示了很多东西，话不说绝，只拍了拍她的肩膀，端着酒杯就走了。 　　起初沈棠没想那么多，她以为只是一次提醒，提醒她迟念性子不好搞，有可能会看不惯她这个明显靠人脉资源塞进来的女二号，甚至会使些手段刁难她。 　　李蕙跟迟念同公司，又跟迟念合作过，想来是比较清楚迟念为人的。 　　可在有意跟更多了解迟念的人接触后，沈棠又疑惑了。 　　综合各方面消息，迟念，似乎……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类事儿精。 　　她入组前不懂，入组后没琢磨明白以前也不懂，因为迟念其实很会带戏，只要对戏演员态度好，肯用功，迟念是不会嫌弃对手戏演员的笨拙或者不足的，反正她可以带，她能把人带入到戏剧情景中去。 　　可程度然的反应，让沈棠明白了，迟念本质还是霸道的，一部戏里，女主角只能有一个人，她要的是攫取所有人，所有角色的注意力。 　　但是迟念不需要使那些戏外的手段，她对角色的塑造力度就可以让她不自觉的需求被满足。 　　如果说跟迟念同一部戏的男演员要付出的代价是迟念管杀不管埋，陷在戏里很难迈出来，那同戏的女演员就是会被迟念遮盖掉光芒，演技稍差一点，甚至会被迟念给压死。 　　哪怕是如《谋宫》《繁花》这样群相戏被津津乐道的大剧，只要迟念出场，其他人的光芒就瞬间微弱下去了。 　　她不需要增加自己角色的戏份，没有人会觉得她扮演的角色以外的人是主角，是一号角色。 　　李蕙对此恐怕深有体会。 　　《临渊》的试映会，沈棠跟了全程，第一场时，她很兴奋，可等到看完成片，只觉意兴阑珊。 　　电影整体来看是很好看的，可是沈棠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观众不会在意她所饰演的西海六公主。 　　淵会爱上妧太合理了，西海六公主跟妧相比，实在是缺乏魅力。 　　不是沈棠赢不了迟念，而是西海六公主赢不了蛇女曦宓。 　　太残酷了，沈棠明白了她妈妈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个资源，好开局是不错，更多还是为她计长远，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天高地厚。 　　两个女演员交锋中最无可奈何的情况，就是如此了吧，对方压根无意争斗，可戏里戏外全赢了，她自唱一□□角戏，却落得个无人在意的悲剧收场。 　　可这并不是苦涩的结束，而是漫长煎熬的开始。 　　因为沈棠的经纪人已经盯准了迟念迈入大花旦行列后所产生的娱乐圈空位。 　　沈棠的母亲非常欣赏经济人在这方面的敏锐。 　　“迟念就算不回去接手家业，也迟早会做个纯粹的演员，她一定会减少曝光量，从流量女明星的位置上退下来，细算算，她在圈内顶级流量女明星的位置上已经待了五年了，王玫跟迟念是一对聪明人，晓得什么是见好就收。” 　　也许圈外人会疑惑，一直维持高曝光量难道不是每个明星都孜孜以求的么？ 　　如今流量为王，早不兴故作神秘感，端着人民表演艺术家范儿那一套了。 　　可是事物运转是有其内在规律的，娱乐圈同样如此。 　　花无百日红，不只是因为花会老，会凋谢，还因为赏花人也会审美疲劳，会厌倦。 　　这是流量为王的时代，也是追求新鲜感的时代。 　　明星的人设是明星本人，很难具有多样性，反倒是演员可以通过饰演不同角色，来提供新鲜感。 　　迟念连续几年都在用作品扩大着她自己的基本盘，到如今，粉丝人数在女明星里首屈一指，可是资方更看重的却已经是她的国民度了。 　　说白了，流量明星的游戏，迟念已经不适合继续玩下去了，吃力不讨好，也掉份儿。 　　为什么王玫可以容忍迟念长达半年时间不出镜，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冷一冷未尝不是好事，且看《临渊》一上映，别人热搜包年也比不上。 　　沈棠的经纪人快羡慕死王玫了，天天盯《临渊》的实时票房。 　　感慨了好几次这才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省心又省力，腰杆子比谁都硬气，真正靠作品说话。 　　为什么《名姝》姿态摆得这么低，上赶着要给迟念拍封面，此次柏林就算没能封后又如何？ 　　迟念已经连抗两年春节档票房了，遍览两岸三地所有女明星，除了她，还真没别的女明星能做到。 　　能力眼光不到位的人，大概会对着迟念羡慕嫉妒恨，而能力眼光皆备的人，则会通过观察迟念，给自己找机会。 　　沈棠经纪人就是后者。 　　“你要多琢磨她，也许上位速度没那么快，但是她把路趟出来了，跟着走，不能保证你做下一个迟念，可比别人走得实，方向准，那是肯定的。” 　　沈棠知道，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模仿流量明星时期的迟念。 　　她的家世背景在《临渊》上映后就被扒了个干净，资源咖的帽子是甩不脱的，资源咖也向来难吸粉，不容易真红。 　　找来找去，还是模仿迟念合理些。 　　可塑造跟真实的自己并不相同的公众人设到底是痛苦的。 　　沈棠越琢磨迟念，越觉得痛苦。 　　她在所有会被镜头拍到的地方，都不能做她自己，不能穿她自己喜欢的衣服，不能化自己喜欢妆，不能讲她真正想说的话，不能展露她真正喜欢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假人，非常累，也很虚伪。 　　而让她愈发痛苦的是，她发现公众，粉丝，圈内从业者居然真的更喜欢虚假的她。 　　也许娱乐圈要的，就是一个翻版的迟念，当然不是完全相同，可也不能是完全不同。 　　沈棠不知道别的同行是如何撑下来的，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很难爱自己的职业了。 　　被其他人非议，大可以不听不看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去面对她自己。 　　在柏林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套房里再次见到了迟念。 　　迟念正在试穿要在电影节红毯上要穿的衣服。 　　陆玖跟身边人分享着Rodríguez给迟念的超高规格待遇，礼服是Rodríguez 首席设计师下一季的主打高定，全球首穿。 　　整条裙子只有一种色调，是非常明亮非常耀眼的红色，出彩之处百分之八十提现在剪裁上，它是如此的服帖，大V字露背的设计更是绝妙，不管是从侧面，还是看不到正脸的背影，都因此而变得精彩起来，脖肩颈腰臀配合衣物，任谁看了，也会不由赞叹一句曼妙多姿，因为过瘦而明显起来的蝴蝶骨在大红色映衬下振翅欲飞。 　　迟念穿这条裙子走红毯，在外国人审美里怎么样，沈棠无从把握，但是在亚洲审美里，一定会不负她神颜的名头。 　　为什么女明星都想红，都想有更高的逼格，更大的咖位。 　　钱是重要原因，因为走红而来的种种待遇也是不容忽视的巨大诱惑力。 　　可当沈棠在心里感慨红裙有多美丽的时候，迟念却盯着裙子里的她自己，讲了句注定会引起不小混乱的话。 　　“穿着它走红毯可以，但是我不要穿这条裙子出席颁奖礼。” 　　除了听不懂中文的外国人，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 　　没人知道迟念为什么要拒绝。 　　迟念掐着腰，摇曳多姿地站在镜子前，再度出声：“我记得我跟Rodríguez的合同里没有规定过出席国际电影节颁奖礼必须穿品牌提供的衣服。” 　　第140章、影后 ... 　　迟念的时尚圈资源从出道开始就很好，这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同时也是她会被人反感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为什么如此。 　　一个明星符合时尚圈口味，并不足以让他/她成为宠儿，时尚圈尽是势利眼，又因为亚洲是时尚盆地，所以比别的圈子更势力更作态更仰仗人脉关系。 　　AG作为业内大公司，本身就以能给艺人高端时尚圈资源而著称，可迟念靠的不是AG，而是她母亲。 　　各大品牌再如何高傲，戳穿了，也不过是一桩生意。 　　如果你有一个会把你的名字拿来当公司名字的母亲，哪怕人长得不好看，也会被硬捧成“有表现力”，“高级脸”。 　　更何况，迟念是好看的。 　　捧起来更容易，夸奖起来能多几分真心实意。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吃这套，就像迟念的外号，大小姐三个字，如今在各大论坛被当迟念代称，可这个称呼，是用了五年时间才被彻底中性化的。 　　让黑称中性化的，不只是粉丝的脱敏，时间的洗刷，更关键的是迟念在几年中一部又一部作品，称职演员的身份洗白了作为明星的她。 　　沈棠打心底里觉得迟念跟她的团队很聪明，现在的小生小旦，就算是科班出身，第一部作品演技就能撑住的，是少数中的少数，现在年轻演员一路读书读出来，社会经验稀薄，人生经历苍白，就算有天分，也很难被激发，所以出道免不了被嘲演技，公司资源好或者自己家里有门道的，才能一部又一部戏拿来喂，能撑得住偶像剧男女主角色就要直呼阿弥陀佛了，红了，能挣钱割韭菜就不错了。 　　资源咖不吸粉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了，演员本身就不是具有强吸粉能力的身份，演技差又总是有戏演，还老糟蹋好角色好资源，普通人实在没办法共情。 　　粉丝是非常需要自我感动这种情绪的，资源咖却很难让人产生这种情绪。 　　迟念非科班出身，如果出道就演戏，以她的身份，从小配角一步步演起，是不可能的，多半会是某个戏份不少人设又好的女配，然后就被塞进偶像剧里试水演女主。 　　难吸粉，吸到了，也不容易有足够的黏性。 　　而且，迟念的脸并不是合格的电视剧圈小花旦脸，她长得不够甜，也很难说得上幼，这会影响庞大的女性观众群对她扮演的角色进行自我代入，而且也很影响她与对手戏男演员间的cp感。 　　说白了，既符合时尚圈审美走红毯能艳压，有电视剧观众缘，适合电影大荧幕，同时还能吸到庞大粉丝群的明星演员，是个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电视剧圈观众的审美、时尚圈从业者的审美、电影创作者对人脸的要求、爱豆粉的喜好这四者并不兼容。 　　都说迟念四角俱全，可在沈棠看来，其实并非如此。 　　迟念其实是偏美艳型的青衣脸，更适合正剧和电影，28岁到35岁之间才是最适合她的黄金时间，这个年龄段可以让她游刃有余地在各种电影里担纲女主，不管是商业片还是文艺片。 　　但是这只是从做演员的角度来考虑，迟念选了这条路，基本上就意味着她放弃了娱乐圈人人都想要参与的流量游戏，也放弃了做大众明星。 　　迟念和她的团队没放弃，她第一步就走对了，以爱豆身份出道，比起电视剧受众，爱豆粉更慕强，黏性高，更适合独美，也更吃她的颜，更别提综艺节目本身是那一年最爆的综艺。 　　对一个没有表演经验或者演技不好的女艺人来说，要想上位，一档火爆的综艺节目其实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在内地娱乐圈，摆在面前的就只有这三条路。 　　沈棠觉得，迟念其实根本从未打算过要□□豆，她只是对自己够狠，比圈内别的有家世有背景的艺人要狠得多，所以TOP身份出道能让人心服口服，成了当年的流量女明星。 　　接下来就是精心的资源选择，遍数她演过的电视剧角色，除了袁湘琴，其实差不多全是非常规角色。 　　演技好，有天赋是真的，可是每一部戏剧本足够扎实，故事讲得好，主创团队优秀也是真的。 　　剧不好，只是演员演得好，是出不来影后的。 　　真正的因果关系是，剧足够好，演员撑住了角色，才会有表演奖项的垂青。 　　等迈入电影圈，三部电影演下来，咖位直接飙升，虽然会让人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可是并不难以理解，电影的大银幕才是迟念真正的舒适区。 　　她的演技成长，在拍电影的时候体现得最为明显，因为电影角色提供了电视剧角色无法提供的角色纵深。 　　做到这一切，迟念用了五年。 　　此时此刻，在电影界颁奖礼之前，这个精心谋划事业路线，悉心打磨演技，几乎从来不在公众面前出错的人。 　　她“任性”了。 　　沈棠第一时间怀疑迟念是不是想借此跟品牌要求别的东西，比如说，更高级的title。 　　可细想想就知道这种猜测很可笑，迟念在去年年中靠《刀尖上的舞蹈》拿到金鸡影后的时候，Rodríguez已经给她升级了，再往上就剩全球代言人了，Rodríguez的全球代言人并不像有的蓝血牌子那样会设好几个，这家老牌蓝血固守着自己的格调，两位全球代言人全是有意大利血统的好莱坞顶级影星，拥有全球知名度跟影响力，给迟念的待遇在亚洲是顶级的。 　　迟念从综艺时期就开始跟Rodríguez合作，随着迟念的走红，Rodríguez也一路大开绿灯，双方合作从未传出过任何不愉快的绯闻，反而贡献了很多经典红毯镜头跟时尚硬照。 　　她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穿Rodríguez的礼服出席颁奖礼呢？ 　　这条裙子又是如此适合她。 　　迟念的经纪人跟沈棠一样，理解不了迟念的话。 　　王玫的表情很难用语言形容，她用混合着讥嘲与不敢相信的语气问迟念：“那你想穿什么去颁奖礼现场？” 　　迟念依然在端详着镜子里她自己，听见王玫的声音，微微扭头，回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白衬衫，深绿马面裙，还有一双刚订做好的复古玛丽珍小牛皮鞋。” 　　这一套听着像是喜欢汉洋折衷的女大学生会喜欢的出街搭配。 　　王玫还待说些什么，这时候是个人都看得出，如果换个人跟她玩这套，她早就要开始训人了，可是因为是迟念，她勉力忍受。 　　迟念转过身，背对着镜子。 　　屋里所有人都在看她。 　　“你们难道都不觉得可怕么？” 　　迟念问道。 　　有什么是可怕的？所有人都觉得费解。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房间，占据他们视线的迟念，都是美丽的。 　　美丽怎么会让人觉得可怕呢？ 　　“我今天早上刚称过体重，标标准准九十斤，我身高是168，不管是采用哪种健康标准，我现在都是亚健康状态，摄影镜头会让人显胖，可是我最近几天的出街造型都是在努力掩盖体态过瘦，但是这条裙子，我穿上正正好。这裙子感觉是设计给骷髅穿的，而更可怕的是，它居然能让骷髅看起来很好看。” 　　的确，迟念有些过瘦了，但是在浓妆跟礼服加持下，她的瘦显得恰如其分，背部的一对蝴蝶骨放在正常人身上会使人觉得骨瘦如柴，礼服的红色面料跟迟念白皙光滑的背部皮肤组合，却制造了刀锋般的绮丽美感。 　　太畸形了。 　　这种能让人出位的美里包含了畸形的成分，甚至可以说，正因为它本质是畸形的，才出位，才有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站在屋内的人，没几个人是缺乏思索能力的笨蛋，听了迟念的话，不少人思路一下子就跑到对时尚的思索上去了。 　　只有王玫嗤之以鼻，她利利索索地翻个白眼，“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反时尚先锋呢，别作了，立念集团以后难道不做奢侈品跟服装生意了？” 　　“可我说的是真心话啊，这条裙子太可怕了，我从计划进娱乐圈开始，就不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了，再喜欢吃再想吃的东西，也只敢啃两口就放下，倒也不委屈，想在镜头前好看就得放弃口腹之欲，这也是做女明星的职业道德，可我就是不想穿这条裙子去颁奖礼，它不配。” 　　王玫又翻了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不穿就不穿，你乐意就好，下次不用找借口了，直说就行。” 　　迟念一边表达着对裙子的厌恶，可又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身上的昂贵布料，那是一种带着欣赏与喜爱的抚摸。 　　沈棠觉得，迟念并不像她自己宣称的那样，讨厌这条穿在她身上的裙子。 　　可她就是不乐意，不高兴，不接受。 　　-------------------------------------------------------- 　　三天后，北京时间23:34 　　本次柏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项公布。 　　迟念擒得银熊奖杯，成为同代女演员中第一位国际影后。 　　《螳》成为本次电影节最大赢家，斩下最佳影片金熊奖、最佳剧本银熊奖。 　　因为迟念在国内热度过高，各大社交平台从红毯环节就有刷屏式讨论倾向，嘈杂一片。 　　而迟念粉丝在今夜唯一的不顺心在于，迟念站在颁奖台上领奖并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没穿她走红毯时穿的那条裙子。 　　出现在颁奖礼上的迟念让粉丝觉得高兴的同时，又颇感期待落空。 　　粉丝习惯了迟念在名利场里游刃有余，风情万种，任谁也压不过去的样子。 　　可她却在领职业生涯第一尊国际奖杯的时候选择了跟往日的张扬明艳完全相反的妆容与衣饰。 　　柏林电影节的商业气氛不够浓郁，迟念这样打扮倒也不能说错，不少圈内电影人甚至更喜欢迟念这种朴素又低调的造型。 　　更像一个演员，而非一个明星。 　　迟念的粉丝大站“唯念”，就在这种微妙时刻更新了微博。 　　一张是走红毯时的动图，迟念提着裙子，跟场外记者和电影节观众打招呼，镁光灯闪烁成一片，银色闪光里，迟念美得不像真人，她的脸，仪态，神情，造型堪称无懈可击。 　　另一张则是静态黑白照片，迟念手拿奖杯，站在舞台聚光灯下，对着话筒讲话，她把长卷发绑成了马尾，只化了淡妆，瘦骨伶仃，是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凡人。 　　不少人开贴讨论，认为这是迟念团队的重大失误。 　　可也有少数人在细细端详静态照片，它是经得起反复打量的，越看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有人说，前者是衣服穿人，后者是人穿衣服。 　　也有人说，得了吧，不是迟念，换了别的人未必穿得出那条红裙的味道。 　　还有人说，你们没发现么，影后的颁奖礼造型，没有一件搭配是标明品牌的。 　　众说纷纭里，迟念却没空回复各方道贺。 　　她愣愣地盯住系统页面。 　　任务进度在她领奖的那一刻变成了百分之百。 　　她不太敢相信一个柏林影后奖杯就能让她达成系统设定好的目标。 　　【您不相信我是对的，我出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让您成为一个国家最顶级的明星，而是提供给您另一个选择，看您是否会选择成为另外一个您自己。】 　　迟念疑惑道：“另外一个我自己？” 　　【我真正的宿主，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您，她觉得自己并不幸福，也不快乐，但是她拒绝绑定，拒绝回溯，拒绝命运另外的选择。】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是真正的完，下一章更新迟念本人番外，以解释所有一切的缘起与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