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长得好像我爸爸》
作者：一字眉


　　文案：
　　封承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小女孩。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歪着脑袋忽闪着大眼睛瞅他：“叔叔，你长得好像我爸爸。”
　　为人高傲的封大总裁难得对一个小朋友露出笑意：“那你爸爸呢？”
　　小女孩：“去世了。”
　　封承好心送小女孩回家，被邀请进屋喝茶。
　　一进门，看到桌子上供奉着自己照片的牌位。
　　封承：？？？
　　-
　　郭青是个单亲妈妈，年纪轻轻有车有房，儿女双全。
　　被问起孩子爸爸，她统一回复：已经去世了。
　　这天下班回家，冷不丁发现，那个“已经去世”的男人坐在自己家沙发上。
　　封承指着自己的牌位冷笑：“我复活了，惊喜吗。”

　　【阅读提示】
　　*带球跑霸总文学，狗血轻松玛丽苏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主角：郭青，封承 ┃ 配角：酸奶盖 ┃ 其它：带球跑
　　一句话简介：带球跑霸总文学
　　立意：做人要诚实
==============


第1章 
　　厂房的上一任光头老经理，有个特别讲究的太太，听说从二十岁讲究到五十岁，每天都不例外地梳妆打扮，优雅精致。还在饱受化学物质摧残的院子里，养活了很多花草。
　　服装厂的土地大约也在经年累月中被颜料渗透，种出来的花比别的地方更姹紫嫣红。
　　可惜老太太去世之后，这些花草无人照顾，逐渐颓败。虽然现在环保从原材料抓到车间，空气质量每天都显示优，不像以前呼吸一口都上头，少了点花香总觉得有些遗憾。
　　挨着办公室墙根的那片铃兰最抠门，到了花期得伸着鼻子出去才能闻到一点香味。
　　暑热在五月的苏城悄悄冒头，清早铃兰姑娘刚吝啬地出来施舍一点清冷香气，转眼便被大玻璃窗集结成军挥洒进来的阳光吓得提着裙子溜了。
　　一颗颗白色铃铛似的花瓣垂在枝头，玻璃窗内，青予的模特正在试穿新出炉的样衣，设计助理一边量数据一边自言自语嘀嘀咕咕。
　　不远处，穿一身简单白衬衣、深蓝直筒牛仔裤的女人靠在桌上，摸着下巴皱着眉头。
　　“哥，这版很ok。”设计助理赵小俏拿着记录本竖起一根大拇指，眉飞色舞凑过来，“你觉得咋样？”
　　郭青保持着摸下巴皱眉的动作，好半天没反应。
　　“刘主任等着我回话呢，可以的话我就让他们赶紧开始制作了，大货八月就要出，时间不多了。”
　　赵小俏刚拿出手机，郭青站直身体：“不ok。”
　　她走过去把中等身材的模特的身体扳向自己，然后后退一步端详她的胸口。
　　模特羞答答捂住自己的胸：“啊呀你看哪里呢，臭不要脸的。”
　　“你个小平胸有什么好看的，让你试这套就是因为你胸小你不知道吗。”郭青表情疑惑。
　　模特：“……”
　　“领口还是高了。”郭青头偏了一寸，对赵小俏说，“再往下调5毫米。”
　　赵小俏嘴角胜利在望的微笑顿时消失殆尽，发出悲痛欲绝地哭嚎：“哥，这已经第十八版了！再改刘主任要把我活剥抽血拿去染布了！就那五毫米也没差，太低了容易走光，就别改了吧。”
　　“有差。”郭青制版的时候总爱死抠小细节，斩钉截铁地说，“拿去改，赶紧的。”
　　“你去吧，我怕刘主任。”
　　郭青一脸沉痛地拍拍她的肩：“实不相瞒，我也怕。”
　　没等俩人推来推去推出胜负，忽然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郭青！你又删我的设计图！我辛辛苦苦设计了一星期呢！”
　　紧接着“啪！啪！啪！”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快速朝工作室逼近。
　　郭青低骂一声“靠”，麻溜地抓起手机跑路：“跟她说我不在，我走了！”
　　赵小俏眼睁睁看着她的师傅、青予的总设计师——前一秒还不容置疑发号施令的郭青，跟做贼似的，弯腰顺着墙根垫着猫步，在粉色丝绒高跟鞋踏进来的同一时间，从另一道门溜之大吉。
　　“……”
　　冲进来的女人烫着一头因为发量太多而疑似爆炸头的羊毛卷，粉色连衣裙、粉色皮衣，活生生凭自己神奇的穿搭拉低了明明还不错的颜值。
　　这是所有青予员工宁愿得罪老板都不敢得罪的设计总监大人：vivi。
　　“郭青呢！”vivi怒气冲冲地问。
　　整个屋子的人都马上把眼睛转向别处假装自己在做事，缄口不言。
　　赵小俏转得晚了一秒，不幸对上那道怒气冲冲的眼神。
　　“……”
　　赵小俏马上一指旁边的门，毫不犹豫地出卖她的亲师傅：“刚走。”
　　郭青去季淮东的办公室避风头，进门时他刚好放下电话，抬头见是她，道：“干嘛呢，跑这么急。”
　　郭青吁了口气：“还不是躲你表姐。”
　　季淮东脸色当即一变。
　　“那你来我这不是连累我么。”他赶紧走过去关办公室的门，关之前交代秘书，“要是vivi过来，就说我不在。”
　　跟郭青如出一辙的怂。
　　不过转过身，已经又是人模狗样了。
　　“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说。”季淮东坐在郭青对面，两只手在桌上交叉，“上回跟你提过，有个时装集团想收购我们，开的价很不错。”
　　“谈成了吗？”郭青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坐在椅子上无聊地转圈。
　　“成了，昨天已经签了合同。”
　　郭青举起右手跟他击掌：“漂亮！”
　　季淮东笑着收回手。
　　“经营自主权还在我们手里，设计师也还是你，除了挂名在他们旗下，跟以前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有一点。”他停了停，看向郭青，似是有些迟疑，“我们需要到燕城总部去。”
　　郭青翘着的嘴角果然立刻拉下来。
　　“回燕城？”
　　“嗯。”
　　郭青靠到椅子里。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离开燕城的时候……”
　　话没说完，追杀的vivi已经赶到。
　　“vivi姐，季总今天不在。”
　　“怎么可能不在，我刚才明明看到郭青过来！”
　　拦她这事秘书干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游刃有余地说：“季总今天还没来。青姐来找他，没找到就走了。”
　　“你少骗我，什么没来，我明明看到他的车在楼下。”vivi气呼呼又饱含委屈地冲着门喊，“表弟！郭青欺负我！她又把我的设计给删了！我才是设计总监，她凭什么删我的图啊！你快把她给开了，不然我就找姨妈给我做主。”
　　里面，郭青和季淮东同时扶额、叹气。
　　一个比一个头大。
　　“你干嘛又招惹她？”季淮东压低声音。
　　郭青翻了个白眼，同样低声：“什么叫我招惹她？你没看她那个设计图，我的天……我黄土高原的太姥姥都没她土。”
　　“你管她土不土，让她做。要不然连我都得遭殃。”季淮东咬着牙说。
　　郭青也从牙缝里往外挤：“不、行。她要是做了自己穿谁管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位表姐，自信得一批，肯定要出大货挂店里卖，我不能忍受我做的衣服跟那种东西出现在同一家店里。没得商量。除非你开除我——”
　　顿了一下，她说：“要不你开除我吧。刚好我也不想回燕城。”
　　一石二鸟，解决了俩难题，她表情十分松快。
　　“你别想了。”季淮东说。
　　“那我辞职。”郭青觉得离开青予，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既不用跟着回燕城，也不用再忍受一个根本不懂设计的设计总监对她精神的摧残。
　　她是真这么想的，季淮东看出来了。
　　沉默片刻，认真道：“郭青，我知道你不想回燕城，但你是青予的灵魂。没有你，就没有青予。你真的要走？”
　　这句话一下子令郭青安静下来。
　　她沉默了。
　　青予是她跟季淮东一起做起来的，几年来卖出去的每一款衣服，都是她亲手设计的。她离开燕城的时候很狼狈，自己的原创品牌声名狼藉，事业尽毁。青予是她的第二座山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桃宝女装品牌。
　　季淮东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这个恩情她当然没忘。
　　“……我考虑一下。”她烦恼地抓抓头发。
　　季淮东从抽屉拿出一串钥匙放到她面前。“房子我已经替你找好了。我朋友闲置的房子，和你现在住的格局一样，装修完没住过人，家具都是全新的，直接拎包入住就行。位置环境都不错，三环学区房，交通很方便，离公司也近。他人移民了，这房子本来打算卖，你要是住着喜欢，我帮你要个骨折价。”
　　“你这是拿准了我一定会同意？”郭青瞪大眼睛。
　　季淮东笑着说：“哪能呢。这不是为了得到您珍贵的首肯，必须做好万全之策，用最有诚意的条件来打动您么。酸奶和小盖的幼儿园我也安排好了，托了朋友的关系，随时就能入学。贵族幼儿园，双语教学，条件比现在只好不差。”
　　还说不是吃准了她，这不仅把她算计得清清楚楚，连她的崽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亏她刚才还在感怀他们的深厚情谊呢。
　　果然不能跟这种城府深的男人做朋友啊，被卖了还帮他算卖得划不划算呢。
　　郭青恶狠狠：“你这个死奸商。”
　　季淮东风度翩翩地摊手：“过誉了。”
　　说正事太专心，把外头追债的给忘了。郭青刚一开门就被守株待兔的vivi堵个正着。
　　“我就说里面有人，你还说没有，睁眼说瞎话！”vivi瞪了心虚的秘书一眼，叉着腰拦在侧身想溜的郭青面前。
　　“你别想走，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删……”
　　“你表弟让我删的。”郭青当机立断往屋里一指，毫无心理压力地把祸水东引，然后趁vivi愣神的一秒钟争分夺秒地撒丫子跑了。
　　拐过走廊，她才放慢脚步舒了口气。
　　脑袋里转着季淮东刚才说的事，心不在焉地回到办公室，站在窗户边上给快干死的仙人球喷水。
　　隔着窗户老远看到楼下，正对着赵小俏张牙舞爪狂喷唾沫的刘主任，赵小俏憋着一张面无死灰的脸。
　　郭青同情地把窗户关上了。
　　“青姐，你之前一直想要的布料国内终于出了！”另一个助理见她回来把头探过来说，“不过现在只有燕城有。你要去看看吗？”
　　又是燕城。
　　郭青在心里叹了口气。
　　啊，燕城。
　　这俩字在郭青眼前转了一整天，下午她站在幼儿园门口，被下课的铃声下了一激灵，清亮的欢呼雀跃声从教室传出来，这俩字才从她眼前挪开。
　　郭小盖前一秒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听到铃声把书包往肩上一挎，打着哈欠往教室前面走。
　　年纪小小，学渣的潜力已经可以窥见。
　　他走到妹妹旁边，等她慢条斯理收拾完书包，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同一天出生的两个小朋友手拉走朝郭青走过来。身高相差无几，但一个黑色短寸头，一个却是泛着浅金色的自然卷，披散在白白嫩嫩的脸侧，跟娃娃似的。
　　郭青摸了摸自己黑亮顺滑马上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头发。
　　酸奶的自然卷随她爸。


第2章 
　　suv的后座安装两个儿童座椅，右边的安全带上别着一只成年人手掌大的草莓熊。迪士尼诸多卡通角色里，酸奶最钟爱这个内心扭曲、但闻起来是草莓味的反派。
　　左边座椅上丢着限量版的钢铁侠头盔和手套，郭小盖一上车就戴上了，手心向前笔直伸出，随时准备消灭前方冒出的外星侵略者。宛如一只纯种智障。
　　郭青发动车子，一边平稳开车一边柔情似水地问：“酸奶，今天在幼儿园有什么新鲜事吗？”
　　每天的例行亲自交流时间，酸奶熟练地汇报：“米洛和顾明轩牵手被老师看到了。叶頔笙要唐琪琪做他的女朋友，但是唐琪琪已经和安皓宇在一起了。上官梓萱和欧阳紫涵为了和慕容子豪做同桌打起来了。”
　　郭青听得一脸复杂，这怎么比她的高中生活还精彩，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会不会太早熟了点。
　　“那今天老师都教了什么呀。”
　　“语文老师教我们读了《春夜喜雨》；数学老师教我们认识了正方形、长方形和三角形。”
　　“那你会读了吗？”郭青循循善诱地问。
　　酸奶看了她两秒钟，平静地说：“妈妈，我今天自己读了《琵琶行》。”
　　“……哈哈真棒。”郭青悻悻道。
　　总是忘记这个崽不仅发型不随她，智商也不随她。
　　郭青又从内视镜扫了眼左边的智障，继续柔情似水地问：“小盖同学，妹妹都会读《琵琶行》了，你呢，《春夜喜雨》学会了吗？”
　　郭小盖举着智障的右手，酷酷又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我想吃枇杷。”
　　郭青：“……”
　　随她的在这呢。
　　柔情一秒从水变成泥石流，郭青嫌弃的白眼没控制住，险些被内视镜记录到她的母爱如泄闸的洪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今天打架了吗？”
　　郭小盖嘁了一声：“没有。”
　　“ok，你有晚饭吃了。”
　　愉快的亲子交流时间到此结束。
　　下车的时候，郭青牵起酸奶的手。酸奶忽然咦了一声，从她牛仔裤的屁股口袋边上拿下来一朵白花。
　　“妈妈，这是什么花？”
　　郭青低头瞅了一眼：“哦，铃兰，工厂院子里种的。”
　　白白圆圆的小花，长得想个铃铛，还能闻到香味。
　　酸奶好像很喜欢，一直拿在手里。
　　等上楼进了家门，郭青帮她脱掉鞋子，她走到电视柜旁的实木杂志边柜前，踮起脚尖动作清轻柔地把花放到上面。
　　“爸爸，我们回来啦。”她甜甜地说。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郭青做饭水平不咋地，但胜在速度快，因为不擅长搭配和使用调料，经过多年练习，在杂烩方面取得了十分不错的造诣。好吃不好吃是次要的，最起码健康。
　　今天的晚饭是西兰花炒胡萝卜，三文鱼煎猪排。
　　绿的红的粉的，颜色看上去十分鲜艳。
　　因为讨厌吃咖喱中午在幼儿园没吃饭的郭小盖同学十分捧场，干了两碗米饭。
　　姜沅在视频里友好地表达了对郭青的鄙视。
　　“这是你用脚做的吗？看看你给娃吃的都是什么？你能把他们养大真的全靠神仙显灵。”
　　她坐在欧式长餐桌前，让家里的狗顶着手机给她拍远景，优雅而不经意地向镜头展示了一下她的法式大餐。
　　郭青呸了她一口：“至少我有娃，你有吗？”
　　姜沅得意晃脑袋：“我有老公你有吗？”
　　“……”
　　两个人互怼三百个回合，懂事乖巧的酸奶已经勤劳地踩着小凳子把料理台收拾干净，并熟练地开启洗碗机。
　　郭青才想起问正经的：“找我有什么屁事……”
　　“妈妈不可以说脏话哦。”酸奶严肃地提醒。
　　“好的，找我有什么peach。”郭青从善如流地改口。
　　“听季淮东说你们要回燕城了。”姜沅说，“凌老师在这边的事情还没办完，我短时间回不去，需不需要派个南瓜马车去接你？”
　　“我k……考虑一下。”郭青的话音生生转了十八道弯，飞快把扬声器关掉，火烧屁股似的蹦起来蹿到卧室去。
　　“季淮东这个狗贼怎么到处出卖我？！我还没考虑好呢，他就满世界给我宣传。”郭青一个头两个大。
　　“干嘛，你还不想回来啊？”
　　“我当然不想回去，你忘了我走的时候多狼狈。”
　　燕城是郭青从小长大的地方，但相较于生活了五六年的苏城，她内心摇摆归摇摆，挣扎归挣扎，其实天平更倾向于后者。
　　苏城的环境更好，生活节奏也慢得多。她有房有车，赚得不多不少，刚好够一家三口富足的生活。
　　小日子闲适快活，没道理突然放弃舒适圈跑回去，迎接她的不知道是以前的烂摊子，还是无法预料的挑战。
　　她可以用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来形容，灰溜溜地拎着一个行李箱离开，还是姜沅连夜从剧组翘班出来去送的她。
　　但姜沅骨子里的霸气跟郭青的怂刚好相反。
　　“都过去那么久了，赶紧回来收复你丢失的领土。”
　　“收复个屁。”郭青一脸忧愁，“我们设计师要脸的，你这种臭不要脸让人在你屁股上签名的妖艳贱货不懂。”
　　“你还知道要脸啊，我寻思你当初被人欺负成那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这么多年不敢回来，脸都丢完了不要了呢。”
　　郭青老羞成怒刚想骂回去，听见姜沅轻哼一声。
　　那一声里的轻蔑和阴森，不是对她。
　　“既然要脸就回来，当初脸在哪儿丢的，就在哪儿捡回来。”
　　要么说人短短几年就能大红大紫混成影后呢。姜沅语气不重，相反还轻飘飘的，却如同一剂高浓度鸡血注射进郭青内心深处最隐秘最精准的一寸之地。
　　她怎么会不想回去。
　　怎么不想收复失地。
　　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一辈子都得像个通缉犯一样避着自己的老巢……家乡，不能踏进一步？
　　勇气和志气同时在胸腔里加速膨胀，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胸肌都变大了。
　　郭青的眼前已经展现一幅自己回到燕城脚踩a姐，手撕visez，称霸时尚圈的高光画面！
　　她砰地一声拍桌而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叉着自己26英寸的腰。
　　“说得好！脸在哪儿丢的，就在哪儿捡回来——姜小沅看不出来你跟着凌老师混了几年现在这么有文化，都会说名言了。赶紧把你的南瓜马车安排好，等着，老子现在就买机票杀回去！”
　　姜沅：“好的等你么么哒。”
　　胸肌这玩意儿可能是个玄学，随着与安检口之间的直线距离从五百米到一百米，郭青的胸肌也从宅男最爱g迅速萎缩到平平无奇的36b。
　　突然，她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说：“我想起来我有东西忘带了。”
　　走在前面的两个小朋友同时停下脚步，手牵手回头看向她。
　　旁边推着行李车的季淮东在看不到的地方无语地撑了下额头，保持微笑道：“这已经是十分钟里你第十一次想起来忘带东西了。刚才是忘带扳手，这次是忘带什么了？”
　　郭青一脸严肃地回答：“锤子。”
　　“我看你……”季淮东把到了嘴边的“像个锤子”优雅地咽回去。
　　“确实需要一把锤子。没关系，到燕城我买十把不同型号的送给你，保证你想锤死谁都够用。当然，希望你在使用之前先考虑一下，你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崽——毕竟我也是想到这一点，才能说服自己不锤你。”
　　他单手扶车，一只手放到郭青背后，用堪比降龙十八掌的力气往前推了一把。
　　“走吧，再不走赶不上登机了。”
　　为了哄总设计师回燕城，季淮东也算是舍得下本钱，一大两小都是公费头等舱。
　　不过郭青刚照着登机牌找到他们的座位，就看到后一排端坐着一位爆炸头戴墨镜、橘红上衣绿短裙、还挎着一个粉色香奶奶的美女。
　　她逼着自己把目光从这盘鲜艳的西兰花胡萝卜炒三文鱼上挪开。
　　“你怎么也在这儿？”
　　放好行李后过来的季淮东这才注意到，摊手示意自己不知情。
　　vivi摘下墨镜，一脸机智地冷哼一声：“你们两个背着我一起走，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就、知、道。”
　　郭青：“……”
　　季淮东：“……”
　　歪打正着说的就是她。
　　飞机起飞前，季淮东接了一通电话。
　　郭青正从包里拿出酸奶喜欢的草莓熊眼罩和降噪耳机，明显感觉到隔着座椅，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逼近。
　　她稍微一斜眼，就看到vivi鬼鬼祟祟贴到椅背上的脑袋。
　　“……好，没问题。……到时候见。”季淮东挂断电话，转头道，“总公司负责人的电话。那边希望跟我们见一面，聊聊我们的品牌，主要是设计方面的概念、灵感之类的东西。是私人会面，没那么正式，可能到时候要一起吃个饭。”
　　设计总监vivi适时清清嗓子：“可以，我有时间的。”
　　季淮东刚想说什么，郭青道：“让她去吧。”
　　这种场合她不爱去。天生情商这一块就欠缺，姜沅一直说她直不楞登跟个傻直男似的，让她做设计还行，交际这活儿交给她，简直是给青予砸场子。
　　应该也就是个简单的碰面，了解一下品牌发展历程，设计上的东西聊不了多么深入。
　　季淮东也就没坚持，他这表姐傻归傻，还是能带的出手的。
　　“那你跟我去吧，到时候衣服我给你准备。”他把唯一担心的问题交代了。
　　vivi对他选衣服的品味表示不信任：“你要准备什么？”
　　“插nel。”
　　“好呀~”vivi笑成一朵花。
　　苏城离燕城不过区区一千一百公里，两个小时的航程。郭青刚靠着座椅休息一会儿，广播里空姐“已经抵达燕城”的温柔提示，和梦里那张脸冷冷对她说的话同时响起。
　　“你还有脸回来。”
　　郭青睁开眼，窗外是燕城最大的机场，一架飞机纯白色的机翼横穿视野。
　　波音787-8机型圆圆长长很可爱，是酸奶最喜欢的飞机模型。
　　机身上ana的字样郭青起初没认出来，直到视线落在白底红日的图案上，才猛地想起来。
　　——这是日本的航空公司。
　　接着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去日本。
　　时逢visez杂志创刊周年，她沾光跟着去混了一趟公费旅游。
　　后来怀孕期间闲得蛋疼掰着手指算了八百遍，怎么算都是在札幌那几天中标的可能性最大。


第3章 
　　明明是一样的水泥地，燕城的机场似乎都比苏城更冷硬霸道。
　　姜沅说南瓜马车已经在机场门口候着了，郭青跟季淮东在到达大厅分道扬镳，领着两个崽从3号门出来。
　　酸奶和郭小盖手着牵手，各自拉着一只卡通小皮箱，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郭小盖穿着骷髅图案的黑色卫衣，橄榄绿色短裤，短寸头，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看起来很是漂亮。
　　酸奶则比他还要更漂亮精致几分，嫩黄色格子的小裙子，头上的白色渔夫帽歪了一点点，露出左耳边一撮自来卷的头发。脸白白净净的，阳光都不忍心晒着她。
　　当初走得太不体面，好几年没踏足这个城市，走出机场大门，看着眼前熟悉中透着几分陌生感的城市，郭青的心虚又被感慨万千取代。
　　最近教郭小盖念古诗教得上头，此情此景，她不禁诗兴大发，想吟诗一首。
　　“啊……”
　　可惜文学素养有限，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屁来。
　　最后愉快地喊了一声：“——我的故乡！”
　　她话音刚落，后头一个稚气的童声跟着愉快地喊道：“啊，妈妈的故乡！”
　　郭小盖很捧场。
　　“走，妈妈带你们见识见识我们伟大的首都！”
　　郭青豪情万丈地一挥手，推着两只大箱子往前走。刚一抬脚就被身后乍然响起的一道怒吼吓得一个趔趄。
　　——“你还有脸回来？！”
　　跟刚才梦里一模一样的台词，郭青条件反射地迅速一个猫腰缩脖，现场表演了一个“在逃通缉犯”被认出时该有的做贼心虚。
　　她的脚刚特么沾到燕城的土地还没一分钟这么快就碰上熟人了？？？
　　靠她的动作为什么这么猥琐明明是要回来收复失地的你怂的哪门子啊喂！
　　现在直起腰还来得及吗……qaq
　　转瞬间已经有长达八千字的复杂曲折心理过程，在郭青心里奔腾而过。
　　结果回了头发现
　　一个扎着丸子头顶了天二十出头的小妹妹正对一个身形高挑但单薄的少年施展“小拳拳捶你胸口”拳。
　　少年一脸心疼加自责地任她捶打，沉痛道：“对不起，宝贝儿，我应该早点回来的。让你等了我二十分钟这么久，等急了吧？下次我一定不坐晚点的航班。”
　　小妹妹嘤嘤嘤地扑进他怀里。
　　“……”
　　郭青揣着心里头一万头羊驼，悲愤地直起腰。
　　我诅咒你们以后飞机都晚点！
　　这时，停在站台的出租车开走，一排黑色劳斯莱斯车队想低调但根本低调不了地缓缓停靠。
　　犹如早年弯弯偶像剧的霸总闪亮登场，车队右侧车门同时开启，一双双锃亮的黑皮鞋迈出。八个平均身高190、穿统一制服式黑西装的男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下车，关车门。
　　然后在四周围观人群吃惊的眼睛或摄像头注视下，齐步朝郭青走来。
　　为首那两个长得还挺酷，绷着“我很专业我面瘫”的一方一圆两张脸，用接待国家元首级别的恭敬郑重向三人齐刷刷鞠躬：“郭小姐好。郭小少爷好。郭小小姐好。”
　　郭小姐的脸逐渐变形成一个懵字：“……哈？”
　　郭小盖眯着谨慎的眼睛盯着来人，神色严肃地思考：他的钢铁侠手套放在哪个皮箱了？
　　这时候智商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一家三口只有酸奶hold住了这个场面，乖巧礼貌地向对方回复：“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来接我们的吗？”
　　“是。三位这边请。”方圆二脸侧身弯腰做有请的姿势，后面的小弟立刻过来不由分说将他们的行李箱接走。
　　酸奶彬彬有礼地点头：“谢谢。”
　　然后拉着郭小盖，率先朝停在前方的劳斯劳斯车队走去，还不忘提醒她没出息的老妈：“妈妈，走吧。”
　　郭青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上。
　　圣母玛利亚作证，她上车之前分明听到围观的人堆里有个声音问：“这是在拍豪门总裁剧吗？”
　　“现在还有这么玛丽苏的剧吗？”
　　“哇哦~”
　　劳斯莱斯马车队一路风驰电掣、引人注目，用最高标准的公主待遇，将郭青三人送入小区。
　　方圆二脸受老板娘的命，亲自将三人的行李搬上楼，亲眼看着三人进家门。随后严词谢绝郭青请他们吃饭犒劳的好意，功成身退。
　　季淮东帮她租的这套房子在都水公馆，高档住宅小区的地段环境都不错，前房主有钱有品位，装修得很合设计师出身的郭青的口味。
　　四室两厅，母子三人一人一间卧室，加一个工作间，工作台和绘图电脑季淮东都给配了新的。
　　郭青的家当不多，统共两大两小四个行李箱，大部分是崽的东西。其他不紧要的都打包好了用邮寄，过几天就到。
　　快刀斩乱麻胡乱把行李收拾好，她呼了口气：“终于弄完了。”
　　往沙发上一瘫，理直气壮地打开外卖软件：“今天来不及买菜了，我们吃外卖好不好？宝贝你们想吃什么？”
　　“雪糕！”
　　因为吃雪糕闹到拉肚子发烧上医院，已经被禁食雪糕一个月的郭小盖立刻在他的卧室里喊道。
　　“要不我把你扔冷冻室，看看你能不能冻成一根雪糕。”郭青冷冷说完，转向另一边，“酸奶呢？”
　　酸奶蹲在自己的小箱子前，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是个非常勤快独立的小朋友了。
　　她没说话，瞅了瞅郭青，弯腰拿起一样东西，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澄亮地望着郭青：“妈妈，你忘记爸爸了。”
　　郭青扭头一看，她抱着一座乍看让人心头一跳，仔细看相当粗制滥造的红木牌位。
　　下方金色隶书字体写着六个字
　　贤夫慈父之位。
　　这小祖宗啥时候把牌位装进去的，她怎么没看见？
　　郭青心里叫苦，干笑两声说：“不好意思哈，妈妈太忙了给忘了。来来来，咱们把爸爸摆起来！”
　　新家的电视柜旁边没有杂志柜，郭青审察一圈，唯一能放的位置就是餐厅的餐边柜。
　　这个斗柜的高度和以前的杂志柜差不多，刚好够酸奶看到。唯一的缺点是正对着玄关，一进门就能看到。
　　郭青把原来的艺术装饰画拿掉，牌位放上去。
　　就这儿吧。
　　挺好的，小偷看见估计都不敢靠近。
　　镇宅。
　　到了新地界，郭青先带着两个崽去巡山，熟悉小区及周边环境，顺便检查了一下儿童园区游乐设施的安全性能——挺好的，撑得住成年人的体重。
　　周一早晨把俩一起送去新幼儿园，还没来得及跟老师多说几句话，就接到季淮东的电话。
　　“酸奶小盖到学校了吧？”
　　“刚到。我正要跟老师聊聊他们俩的情况呢，这俩兔崽子太不让人省心。”
　　被骗回燕城一件事已经耗尽了郭青对季淮东的多年情谊，以后需要从头培养了。郭青冷酷道：“你要没要紧的事赶紧挂，别耽误我发挥母爱。”
　　“他们的情况我已经跟园长说过了，你的母爱先省着点，以后再发挥吧。我这有急事需要你。”
　　郭青立马一脸警惕：“干嘛？今天你不是带vivi去见大老板吗，她惹麻烦了需要我去擦屁股？”
　　“这次你可冤枉她了。”季淮东说，“聊了几句大老板就知道她不是设计师了，说想跟设计师本人聊。这方面是你的专长，你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吧。”
　　郭青啧了一声：“这位大老板还挺识货啊。”
　　字面是表扬，却被她说得有那么点像阴阳。经过多年革命友谊，已经十分清楚她本性的季淮东完全确定，她就是在阴阳——阴阳vivi。
　　“我把地址发给你。”他看了眼手表，“你得快一点，最多半个小时，他们快到了。”
　　燕城的路堵得像消化不良的大肠，好多地方的格局都变了，郭青对路况半熟不熟，好歹凭借着二十多年扎根在这片土地的直觉，卡着半小时的点到了。
　　但这种有钱人消遣用的高尔夫球场相当地大物不博，从停车场到找到季淮东，她少说跑了三里地。
　　结果并没看到大老板人。
　　“走了？”她喘着气坐下来。
　　“在打球。”季淮东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远远只见几人手拿球杆的身影。郭青刚扫了半眼，季淮东把一个蓝色文件夹递过来。
　　“本来是给vivi准备的材料，你赶紧看两眼，别一会儿聊起来对人家一问三不知。”
　　本着老板就是天的打工人原则，郭青翻开准备虔诚阅读，视线刚落到第一行便是一凝。
　　“beaute？”她吃惊地念出声。
　　季淮东意外地看她一眼：“法语不错啊。发音还挺标准。”
　　郭青罕见地对他的插科打诨无动于衷，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材料，表情有点怪。
　　三魂七魄像被太阳晒化了，往四处泄流，胳膊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倒立起来。a4纸张上的中文字在眼前模糊不清，她突然一个字都不认不出，神经变得迟钝，唯独能辨认出大段文字中，不时出现的法语字符。
　　beaute……
　　visezlabeaute……
　　《visez》是时尚圈四大权威杂志之一，名号响当当，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全名是《visezlabeaute》。
　　郭青深吸一口气，把自己遍地飘零的三魂七魄吸回来一魂二又三分之一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收购我们的是visez杂志的beaute集团？”
　　“别冤枉我。”季淮东不接受她对自己的污蔑，信誓旦旦澄清，“beuaty时装集团表示这个意愿的第一时间，我就告诉你了。”
　　“……那是你发音不标准！这是法语，念beaute。”
　　郭青的样子跟平时很不一样，仔细看眼神有点阴森，话像是从牙缝里磨着牙釉质艰难挤出来的。
　　季淮东终于察觉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
　　“没事。”郭青的声音虚弱而飘忽，温柔地对他说，“就是想把你的头拧下来，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季淮东：“……”
　　郭青再次深吸一口气，想把剩余的两魂四又三分之二魄收回来，失败。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一字一字地问：“这个beaute，跟《visez》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吗？”
　　季淮东开口刚要答，目光忽然落到她身后。
　　郭青刚刚解除倒立状态想要放松的汗毛，在0.01秒的时间里骤然绷紧。
　　那一瞬间，她本能生出一种非常细微的、不妙的预感，小到可能最先进的脑电波仪器都检测不到。
　　她没回头，面色冷静，在季淮东越来越莫名其妙的表情中说：“我上学的时候短跑很厉害，运动会拿过金牌的。现在我想要表演一个百米冲刺，希望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第4章 
　　百米冲刺的表演没有机会施展，身后已经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这位就是咱们鼎鼎大名的设计师吧。”
　　季淮东最后看她一眼，确认她不会突然起蹿，一个抬头就转换好面孔，彬彬有礼地起身：“是。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青予的总设计师，郭青。”
　　接着指着二人对郭青一一介绍，说话的时候头习惯性向她微偏：“这是杨总监，负责这次的收购。这位是beaute的封总，《visez》也是封总创办的。”
　　也是回答刚才郭青的问题。
　　郭青虽然没有八面玲珑的天赋，也不是个傻子，迅速收拾好表情站起来。
　　心里有一万句脏话，骂天骂地骂季淮东，嘴上客客气气：“封总，杨总监，很高兴见到你们。”
　　她的表现称得上落落大方，脸上社交性质的笑容也还算得体。
　　视线由下而上抬起。
　　黑色西裤剪裁简洁，定制的优点在于恰到好处地贴合体型，腰窄而精悍，腿长而笔直。
　　他拿着球杆，估计是为了打球脱了外套，袖子挽到手肘下方，手腕上是江诗丹顿阁楼工匠系列的腕表，深蓝色皮革表带低调简约，但价格够在三环买套房了。
　　白衬衣的扣子开了两颗，刚好露出形状优越的喉结。
　　再往上，一张可以为所欲为的英俊的脸。
　　短而利落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泛浅金色。
　　“幸会。”
　　很简洁的两个字。
　　封承的表情没有异样，郭青没有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波动。
　　“能认识郭小姐也是我的荣幸啊。怪不得能设计出那么漂亮的衣服，郭小姐这样英气飒爽的美人，就是美女如云的时尚圈也难找出几个来。小季，行啊你，从哪儿挖的这么厉害的设计师。”
　　杨总监的漂亮话一套接一套，季淮东也是个中高手。
　　“我这人做生意不怎么样，不过眼光还不错，否则也不会选择和贵公司合作。”
　　郭青繁杂的内心世界抽空腹诽：难道不是因为给的钱多吗？
　　就这么你吹我捧好半天，四人坐下来，开始今日的会谈。
　　beaute时装成立的时间不长，之前的经营方向主要集中在奢侈品和设计师品牌两个领域。世界上知名品牌的国内代理权，一半都已被beaute收入囊中。
　　随着线上服装消费市场的发展，和高端、大众中端品牌的崛起，beaute调整经营战略，进驻中高端线上消费市场，一次性大动作收购了共计十四个新兴品牌——经过产品部、设计部、运营部等部门一轮又一轮筛选，从产品定位、价格定位、形象定位三个方面进行考核，百里挑一选出的最具潜力品牌。
　　这些品牌大多是个体经营模式，因此管理或运营上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不专业的问题。
　　这次约谈青予是封承的意思，不过坐下之后，杨总监跟季淮东东拉西扯互相恭维半晌，他也没个开口的意思。
　　杨总监每隔几秒就瞄过去一眼。
　　封承靠着椅子，上眼睑微垂，脸上不见表情，右手搭在桌子上，捏着一只白色骨瓷茶杯，食指一下一下，似是百无聊赖地轻叩杯壁。
　　他不说话，杨总监只好代劳。
　　“郭小姐，咱们今天就是随便聊聊，不用拘束。咱们项目组上下都对你们品牌非常看好，你的设计非常独特，很有自己的风格，服装的做工材质都很考究，价格却不昂贵，性价比可以说是非常高了。不知道你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呢？”
　　这段话直白的翻译是，你们的衣服质量不错为啥卖那么便宜？
　　郭青满脑子浆糊，能保持着端庄坐在椅子上、不让自己虚浮的手脚显露端倪，已经很耗费精力。
　　杨总监的话从她左耳进，绕成一团乱麻从右耳滚出来。
　　她一副谦虚的姿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杨总监：“……”
　　“我们有自己的工厂，生产到销售之间没有中间环节，省掉很多成本和抽成。”
　　季淮东在旁边游刃有余地捡起话头，顺手帮郭青空掉的水杯添水。
　　“现在消费者的观念普遍理性化，既追求时尚和质感，也关注价格，想用最低的价格买到质量最好的产品。我们就是为这一部分客户服务的。”
　　“说的是。让消费者用最优惠的价格买到最优质的产品，正是现在流行的商业理念。不错。”
　　不知杨总监是在说场面话，还是真的被糊弄到，对他们好一番赞赏。
　　这俩都是说话之道的资深学者，坐在那儿聊三天三夜估计不是问题。
　　郭青实在坐不下去，在底下偷偷踢了季淮东一脚。
　　季淮东适时看了眼手表，把话题带回来：“看我，一说起来就忘形，耽误封总和杨总监的宝贵时间。关于青予，二位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杨总监察言观色看了看封承，笑呵呵道：“哪里，感谢二位赏光才是。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咱们移步餐厅，尝尝这里的特色菜，待会儿边吃边聊。”
　　郭青赶忙婉拒，季淮东替她推了，自己抗下应酬的重任。
　　郭青拎包起身离开，连路都不太会走了，感觉在走高跷，左右脚想打架。
　　离开球场，她闪身躲到一堵墙后，背贴着墙，缓慢地呼出一大口气。
　　她说手撕visez只是口嗨！说着玩的！怎么就能这么巧！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燕城，就特么一脚踏到visez的地盘！
　　季淮东我￥%￥*#4%&…
　　在背后把罪魁祸首臭骂一通，心情舒缓下来。
　　郭青揉揉因为太过紧绷而肌肉发酸的肩膀，抬脚走进电梯，甩甩手脚放松全身的肌肉。
　　电梯门在只剩一条缝时停止，关闭的动势中断，缓缓重新开启。
　　郭青抬头，封承站在电梯门外。
　　刚刚才被甩松弛的肌肉一时来不及反应，郭青眼睁睁看着他走进来。
　　他冲她点了下头，自然且客套，矜持而高贵。
　　郭青也回点了一下，脖子低下去差点抬不起来。
　　电梯门在沉默中缓缓闭合，本就不太宽敞的空间变成黑洞，开始塌陷萎缩。
　　郭青站在电梯中线的右端，目视前方。
　　电梯门上清晰映出她和封承两个人，并肩而立。封承的手插在裤袋里，很随意，又处处透出一种精致讲究的贵气。
　　愈发稀薄的空气中，时间拖慢脚步一秒一秒行走的声音似乎清晰可闻。
　　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都三分钟了，就算人力拉也该把这电梯拉到顶了。
　　封承的声音意料之外地响起，很平静，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波澜。
　　“你留长发了。”
　　郭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经过肩的头发。
　　她以前都是短发，后来也没刻意留，怀孕生产有段时间忙起来没空修剪，长长之后就顺势留下来了。
　　“啊。”她的脑子齿轮转动得很慢，“随便留留。”
　　“怎么不继续装不认识了。”封承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眼神也依旧没有看向她。
　　郭青讪讪道：“这不是已经被你拆穿了么。”
　　电梯门就在此时再次开启。
　　一个穿球场工作服的瘦弱小哥站在门外，惊讶地看着两人。
　　这个突然开始的话题又被迫突然终止，小哥走进来，迟疑而谨慎地询问：“两位去哪儿？”
　　如果空气是有形的，那一刻应该可以看到，电梯里的空气一瞬间凝结成透明的固体，然后噼哩咵啦碎裂一地。
　　郭青整个人冻结成一座雕塑。
　　靠，她竟然忘了按楼层，就这么跟傻逼似的在原地干站了这么久？
　　而且这里就是一楼，她的车停在会所外面，他娘的她到底为什么要进电梯？！
　　那一刻，郭青十分想把自己的头扭下来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封承保持着手插口袋从容的姿态：“五楼。”
　　小哥吃惊地张了张嘴。
　　郭青赶紧紧随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说：“我去负一楼，谢谢。”
　　小哥吃惊的嘴巴长成两倍大，几乎有些怀疑人生：“小姐，我们这里没有负一楼。”
　　郭青：“……”
　　如果给世界上所有尴尬的事情评个等级，在前男友面前装逼被当场打脸一定稳居第一。
　　如果她的脑袋上有字，现在写的一定是“傻、逼”。
　　郭青觉得自己的表情快要裂开，五官迫不及待想要就地分家各奔东西。
　　但是要脸的设计师不能就这样白白丢失珍贵的面子，她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场子：“你们的地下车库还没修好啊。不好意思，我忘了。”
　　说完，没去看小哥精彩纷呈的脸，用尽力气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优雅地走了出去。
　　然而一走出电梯的可视范围，立刻拿包挡脸蹿得犹如一只被猫追的老鼠，丢盔弃甲优雅尽失。
　　艹艹艹艹艹！
　　车里，郭青面容严肃地对着内视镜，努力重建自己在连环丢脸中濒临崩塌的内心世界。
　　几年不见，封承没有多大变化，她倒是变了很多。
　　头发留长了，日常也会画点简单的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想当年她短头发，跟个假小子似的，不会打扮，不修边幅……居然能把封承泡到手。
　　郭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把被包弄乱的头发梳理好。
　　然后冲自己竖起大拇指。
　　真牛逼。
　　电梯里。
　　在高档高尔夫会所工作的小哥，眼力是基本功，就算不认识眼前这位，也看得出他这一身无处安放的贵公子气质。
　　衬衣和西裤都很简单，简单里写着价值不菲。
　　小哥颤巍巍的手指伸向按钮，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半天落不上去。
　　他第十三次看向这个手插口袋气定神闲的男人，犹豫又犹豫，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
　　“先生，我们这里只有四层……”


第5章 
　　郭青是在打算离开燕城的时候，碰见刚好也要离开的季淮东。
　　大学时期，季淮东是学校的风云学长，富二代，善交际，精通世故，八面玲珑，每一任女朋友都是校花级别。
　　他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父亲在焦头烂额中突发疾病去世。季淮东纨绔子弟的生涯结束，回家接手父亲留下的烂摊子，资产变卖抵债，最后只剩下一个经营惨淡的服装厂。
　　落魄的人遇到另一个落魄的人，季淮东知道郭青在燕城混不下去，邀请她一起创业。
　　两人合作，一个设计一个经营，各司其职，愣是让服装厂起死回生，一步步做成如今小有名气的品牌。
　　郭青一个直头楞脑没经验的女青年，恋爱都没正经谈过一回，更别提生养孩子这种人类最高级别的终极课题。
　　她没有丝毫经验，大姨妈失约三次怀疑自己心情抑郁内分泌失调；四个月显怀还当是吃太多发胖，被路边小妹洗脑办了健身卡打算奋发图强。
　　俩崽能养活这么大，季淮东在其中出钱出力帮了不少。郭青忙不开，让季淮东帮忙接孩子已经是家常便饭，幼儿园的老师都认识他。
　　两人之间是真真的革命友谊。真到郭青就算嘴上把季淮东骂一千一万遍，看到他还是给开门。
　　周末，季淮东拎了两袋进口水果和零食过来。
　　酸奶跟小盖跟他都很亲，喊着“季叔叔”就亲亲热热凑过来。
　　季淮东为表歉意主动下厨，郭青立刻把锅铲丢给他，一点不带犹豫。
　　她正准备拍拍屁股出去等吃现成的，被季淮东叫住。
　　“你之前的事情，跟《visez》有关系？”
　　他是个聪明人，郭青那天的异常表现不可能察觉不到。
　　“那是我老东家。我以前是时装版块的编辑，还有一个自己的品牌。我姐妹姜沅你知道吧，大明星，经常穿我的衣服帮我宣传，我混得风生水起的当时。”
　　郭青啃了一口苹果，提起当年勇还有点得意。
　　“不过后来《visez》主办了一个设计比赛，我的设计稿跟主编的几乎一模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扣上了抄袭的帽子，百口莫辩，根本没有人相信我。你也知道《visez》的影响力，很快就在整个圈子传得人尽皆知，搞原创的最忌讳这个，我哪儿还有脸在燕城待，出门都害怕被人丢臭鸡蛋。”
　　季淮东拿着刀真心诚意地评价：“没想到你看起来平平无奇，还有这么精彩的过去。”
　　郭青：“滚。”
　　“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你跟《visez》之间有这种过节，肯定不会跟beaute合作。这点你可以相信我。”
　　在此之前，季淮东都不清楚郭青当初到底碰上了什么事，严重到在这样一个大都市没有容身之地。
　　“这也不怪你。”郭青摆摆手，“我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
　　毕竟已经辱骂他八万遍，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你骂了三天还没拉黑我，我已经很欣慰了。”
　　郭青哼了一声：“你要理解我半夜三更做梦都被你气醒的时候，不提刀去你家里把你切片，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
　　“理解，理解。”季淮东笑着把火打开，煮上水。
　　“虽然我很内疚，但我们跟beaute的合作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我可以为你做的是，以后需要跟beaute正面接触的工作，你都可以回避。跟以前一样，你专心设计就好，其他的我来处理。”
　　“我有那么弱吗？”
　　郭青把苹果核儿扔到垃圾桶里，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划过眼前闪着锋利的光。
　　“复仇大业岂能回避？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收复失地重振山河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扭轱辘·郭青。”
　　季淮东把刀从她手中取走：“虽然我没看过宫斗剧，但那个应该是钮祜禄吧。”
　　郭青呸他，“你懂什么，我这叫幽默。”
　　法式水晶吊灯高悬，餐厅4.3米的挑高开阔绮丽，长形餐桌铺陈洁白餐布，浮雕餐具反射纤尘不染的明光。食物的香味从厨房飘出，佣人无声地穿梭忙碌。
　　封承进门时，江松月正对一柄残留一小滴水痕的不锈钢餐刀皱眉，佣人战战兢兢连忙重新拿去清洗。
　　看到封承，她调整表情，道：“回来了。晚饭还没准备好，你要是饿了，我让佣人先给你拿点点心。”
　　“不用。”封承说。
　　江松月点点头：“那你先上去休息吧，晚饭好了我叫你。”
　　“嗯。”封承抬脚上楼，皮鞋平稳落在大理石台阶。
　　冲凉换了身衣服，二十分钟后封承下楼，封父已经坐在餐桌前喝茶，江松月正在旁边对他说着什么。
　　看到封承下来，她停了话头。
　　佣人匆忙将最后一盅炖汤端上桌，掀开盖子，乳白色鱼汤缥缈出鲜嫩热香。
　　封父拿起筷子，象征着晚餐仪式的正式开始。
　　江松月亲手帮两人盛了汤，将封承右手旁边的盘子挪动半厘米，使其中线与其他盘子保持在同一直线上。坐下时，轻轻将刚才被佣人蹭起些微褶皱的桌布展平。
　　封家的餐桌环境一向安静，偌大餐厅只能听到金属餐具与碗碟偶尔刮擦的微小声响。
　　从食物搭配、餐盘摆放，到每个人的用餐仪态都堪称完美，架起摄像机便可以拍摄一期上流社会用餐礼仪模范教学。
　　江松月看了封父好几次，后者专心地用餐，对她的眼色视若无睹。
　　江松月只好自己开口。
　　“封承，你上周跟宋家女儿见完面，怎么样？”
　　“不怎么样。”封承用叉子轻巧将虾肉与皮剥离，头都不抬，“没联系。”
　　“上回的女孩你说走路声音太响，不文雅，这个宋小姐人文雅温柔，知书达理，家世好脾性又好，我觉得很不错。”
　　“无趣。”封承说。
　　这个宋小姐是江松月最满意的人选，太太圈里每个人都赞不绝口的好儿媳人选，竟然被封承用“无趣”两个字就打发掉。
　　停顿两秒，她又道：“你要是不喜欢宋小姐这种性子安静的，杨老局长的孙女呢？那丫头性子活泼有趣，机灵可爱，特别讨人喜欢，从小在家里就很受宠。每次来我们家都要找你玩呢。”
　　听到名字就发皱的眉头足以说明封承的嫌弃。
　　“年龄太小，幼稚。”
　　“那方教授的侄女呢？和你同岁，现在在哈佛读博士，药物化学方面的，很有前途，父母也都是医生，非常支持她将来从事学术研究。”
　　“我最讨厌化学，没共同话题。”
　　江松月微不可查地拧起眉心，侧头看到封父依然沉默地吃自己的饭，不管不问的态度。
　　“你爸那位老同学的女儿高婷婷，也是设计师，经常往米兰巴黎跑，参加各种时装周，应该跟你很有共同话题。”
　　封承似乎回想了几秒，才记起这号人物，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唇，餐刀精准地将牛肉切成标准的四方体。
　　“她啊。鼻子是垫的。”
　　“这个我知道，她本身底子就蛮好，只是做了点微调，看不出来的。”
　　“我看得出来。”封承将牛肉送入口中，“职业病。”
　　江松月毕生所有的好涵养都用在此时此刻了，对着他如此不讲道理、吹毛求疵的挑剔，竟然都没有变脸，依然维持着和颜悦色。
　　尽管封承和她自己都知道，她内心的不耐和怒气，恐怕已经到达顶峰。
　　“毕竟是终身大事，你挑剔些，要求高些也是应该的，你奶奶也很重视，再三提点我一定要给你找一个最好的、配得上你的妻子。既然这些你都不满意，那我再物色其他的，也请我香港、国外的朋友帮忙留意，世界上年轻姑娘多的是，总有一个能让你满意的。”
　　封承没接腔。
　　江松月优雅地吃了几口菜，似是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前两年好像有个电影学院校花追了你很久，是叫柳卿卿吧？我记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跟仙女似的，还是天生的，没整过容。教养好，情商又高，待人接物分寸都拿捏得刚刚好，挑不出一点错来。那姑娘性子跟你很搭，说话有趣又不吵闹。听说现在已经出道了，事业发展得不错，和你的事业也有交集，样样都符合你的标准。”
　　江松月看着封承，大有“我看你还能从这个完美无暇的鸡蛋里挑出什么骨头来”的意思。
　　封承抬了抬眼睑，在她执着的注视下，放下刀叉，慢条斯理拿餐巾擦了擦嘴角。
　　“我不喜欢被女人追。”
　　江松月眼角抽了抽：“……”
　　——行，你赢了。
　　“好了。”一直不出声、仿佛事不关己的封父终于开口，不知是嫌这样的饭桌太吵，还是觉得江松月多事，打断她追根究底的架势。
　　“他这么大个人了，找个老婆还要人手把手帮忙吗？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江松月勉强地抿了抿唇，不再多说。
　　封承将餐巾四角对齐折好，起身：“我吃好了。”
　　嘣
　　黑色双黄点球在墙上发出一声爆响，回弹。
　　封承靠在沙发里，右手接住球，再次掷向墙壁。
　　“嘿！”孟春健反应敏捷地下蹲，躲过差点砸到自己脑袋的球，“看着点啊，我这头刚做的手术，价值八万呢。不就跟大家分享分享你的第一百八十九次失败相亲经历嘛，你看看你，怎么还带闹小别扭的呢。”
　　封承没搭理，继续把球往他价值八万的脑袋上扔。
　　孟春健对他这副死样子见怪不怪，跳起来把球接住往裤兜里一揣。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这回的女主角是建筑公司的千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家底也不差，太姥姥是民国时候的上海名媛，那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跟咱们封少门当户对。这姑娘我见过，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特别有气质，配封承这个王八蛋那真是委屈人家了。”
　　“哟，终于轮到咱们封少收好人卡了？”有人调笑着问。
　　“哪儿的话，咱们封少好歹也是风度翩翩人模狗样儿，怎么可能有女人给他发好人卡。是他看不上人家姑娘。”
　　本以为有个新鲜的，没想到又是同样的结局，一帮人顿时兴趣缺缺，并纷纷谴责封承不是个人，浪费国家优质女青年资源。
　　“害……”
　　“这回又挑人姑娘什么毛病了？”
　　“我也想听听他又有什么操蛋理由。”
　　“咱们封少嫌人家姑娘饭量小！”
　　孟春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原话说：‘只吃几口就说饱了，和她一起吃饭会影响我的食欲。’——你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你找老婆是用来下饭的？那你娶老干妈啊。”


第6章 
　　封承在爆发的笑声中拿起另一颗球，在手里颠了颠，面无表情瞄准孟春健的脑袋扔过去。
　　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孟春健一时不察被砸个正着，一声惨叫：“嗷！~~”
　　“你说你没事笑话他干嘛，不是自己找死么。”柯岩作为一位专业医生，非常不专业地随便拿了瓶冰啤酒怼到孟春健的额头上，“来敷一会儿。”
　　“你刚才没笑似的。我这不是为了他的幸福心急火燎嘛。一六五的姑娘他非说像小鸡，人家只是那天穿了条黄色的裙子；个子高高瘦瘦的吧，他又说大小腿比例不符合他的审美；行，比例比雕像都完美的美女也有，身材那叫一个性感啊，我看了都蠢蠢欲动，这位爷竟然说人家走路内八……我跟了十分钟也没看出来哪只脚内八。
　　“老大不小的人了，要事业有事业，要长相有长相，又不是长得太磕碜拿不出手，追他的姑娘能翻过秦岭排到黄浦江，结果白瞎了他这么一张帅脸，到现在恋爱都没谈过一次。你看把江阿姨都急成啥样了，满世界挑儿媳妇。”
　　孟春健一边冰镇自己的头一边痛心疾首。
　　“这眼看马上就过三十大关了，还是个老处男，你说说，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儿……啊~~~”
　　孟春健顾前不顾腚，捂住被球正中红心的屁股转身怒吼：“我的菊花！”
　　封承拿着球冷冷道：“你再废话一句，我让你变成向日葵。”
　　孟春健一脸羞愤：“我就知道你个王八蛋觊觎我的屁股！你老实说，你拒绝那么多女的，是不是因为对我爱而不得？”
　　“……”
　　“贱得你。”柯岩把啤酒瓶一扔不想管他了。
　　包厢被酒精气味熏染，孟春健鬼鬼祟祟拉着除封承之外的每一个人交代：“待会儿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别让我被他染指了……你看他看我的眼神，如狼似虎！啧啧啧……”
　　柯岩受不了，叫封承出去抽烟。
　　俩人站在二楼露台，一人点了根烟，身前夜幕沉静，身后灯红酒绿喧嚣，躁动里清静。
　　封承不太抽烟，右手拿着在指间闲玩。
　　柯岩抽了几口，在烟雾缭绕里沉默片刻，忽而摆出语重心长的口气：“老封，你不会真还是处男吧？”
　　“他脑子有问题，你也有问题？”封承十分不耐烦。
　　他今天心情差得毫无理由，难免让人误会成恼羞成怒。
　　柯岩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之后，转过表情肃穆的脸。
　　长得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身在时尚圈，接触的大半是娱乐圈的大小明星，身边围着各色漂亮女人，三十岁了竟然还是处男——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嘛。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事确实比较难以启齿，都是兄弟，我不会笑话你。我不跟孟春健那个蠢驴似的。我认识的有靠谱的专家，改天介绍给你，男人那方面的问题不是小事，一定要尽早治疗。”
　　封承：“……”
　　“我给你八万，你跟他一起去治治脑子吧——八万都贵了，我看你们俩加起来也不值八十。神经。”
　　封承把烟摁在烟灰槽里，大力碾断，转身就走。
　　柯岩刚把烟举到嘴边，发现他又大步折回来，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老子不是处男，别他妈造我的谣。你要是想跟孟春健一起开并蒂莲，我分分钟满足你们。”
　　柯岩：“……”
　　柯岩微笑：“谢谢不用别客气。”
　　郭青正在看赵小俏发过来的实拍图，书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她从电脑上抬起头，酸奶穿着睡衣抱着草莓熊站在门口。
　　“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啊，快过来。”
　　郭青转过椅子，把她抱到腿上。酸奶刚睡醒，软软地靠在她怀里，打了个呵欠。
　　“怎么不继续睡了？”郭青继续滑动屏幕上的照片。
　　酸奶枕着她，小声说：“梦到爸爸了。”
　　鼠标一顿，郭青的手和身体一僵，低头。
　　酸奶摸了摸草莓熊的耳朵，脸上的表情有点小伤感：“妈妈，爸爸葬在哪里啊？我可以去看看爸爸吗？”
　　这……
　　以前为了解决“孩子为什么没有爸爸”这个问题，她给自己编了一个阴阳两隔生离死别的凄美爱情故事。糊弄住了两个崽，顺便也糊弄住了周围其他好奇的人，给自己避免不少麻烦。
　　但回来的时候光顾着思考她跟《visez》的恩恩怨怨，忘了自己还扯过“你爸死在燕城”这个瞎话了。
　　这可咋整？
　　郭青的大脑用史无前例的性能高速运转，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谎言，来圆以前造的谎。
　　“你爸爸是一个潇洒不羁爱自由的人，他的遗愿就是死后不葬入黄土，而是归于大自然。虽然妈妈很舍不得，但还是要尊重爸爸的意愿，所以把他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去了。就在西戴河，那里风景很漂亮，爸爸很喜欢。”
　　郭青说得有鼻子有眼，信誓旦旦。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编故事编得信手拈来，现在却有那么点心虚了。
　　酸奶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又仰起可怜的盈满眼泪的眼睛，带着细微的哭腔说：“可是我想看看爸爸。我想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
　　哎呦喂，郭青哪儿扛得住女儿这么委屈巴巴的样子，心疼极了，然后母爱作祟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一句让自己后悔不迭的话。
　　“那妈妈给你看爸爸的照片好不好？”
　　酸奶立刻眼睛一亮，脸上写满惊喜，直勾勾望着她：“真的吗？”
　　郭青一面懊悔得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清醒清醒，一面又无法拒绝那双像水洗过的葡萄似的眼睛。
　　“嗯嗯……真的……”
　　十五分钟后，郭青拿着刚刚从家里的杂志箱里刨出来的一本旧杂志上剪下的、约莫两寸大的照片，放到两个排排坐的期待的崽面前。
　　两个崽不约而同地往前倾身，双手捧着脸，盯着桌子上的照片细细研究。
　　半晌，郭小盖嘁了一声，带着一丝不屑说：“和我不像。”
　　眼睛却没挪开，还在继续盯着看。
　　酸奶用手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双眼盛满好奇和爱意。
　　从懂事起，听了郭青的“故事”之后，她每一天都爱着从未谋面的爸爸。
　　“我的眼睛像爸爸。”酸奶欣赏良久，自我评价道。
　　这样的相似似乎让她很开心，脸上漾着浅浅的甜甜的笑。
　　郭青点点头，心说你哪儿都像，头发最像，不过你爸他烫头了，看不出来自来卷。
　　两个崽看得不亦乐乎，郭青实在不知道一张跟证件照似的，连个表情都没有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看得越久，她心越虚，为了逃避良心的谴责便自个儿回房间了。
　　翌日醒来，心大的郭青已经把昨天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
　　她拉开窗帘，哼着歌愉快地打开卧室门，走到餐厅，冲了一杯最爱的速溶咖啡。
　　闻了闻咖啡的香味，她品尝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不小心瞄到的东西呛得咖啡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
　　只见柜子上的牌位依然摆在正中央，原来粗制滥造连个姓名都没有的红木上，现在多了一张英俊的大头照。
　　——酸奶深爱爸爸，把郭青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那张照片端端正正贴在了牌位上。
　　照片上的男人相当之英俊，但因为一脸冷漠，黑色西装又让彩色照片变成接近黑白的质感，于是显出一种与牌位非常贴合的阴森之气。
　　郭青对着那张脸，五官又想裂开了。
　　正式到beaute总部报道开会当天，郭青停好车，碰见靠在车上等她的季淮东。后者被她的脸色惊了一下。
　　“你的脸怎么有点发青？生病了？”
　　郭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提了。”
　　她心大胆大，鬼神不忌，在过去的五年中已早已惯每天和一个牌位一起生活。
　　但没想到这玩意儿真的是个玄学，自从贴上照片之后，淘宝不到二十块买的破木头突然就变得阴森森，她觉得自己整个人被阴气缭绕，犹如一个被女鬼吸干了阳气的萎靡书生，已经连着几天没睡好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心虚作祟。酸奶和小盖就一点事儿都没有。
　　有了照片之后，酸奶对爸爸的感情好像也更深了一层，每天起床、吃饭、上学放学，都要跟牌位打个招呼，从不间断。
　　以致于郭青想等哪天她劲头儿过去，偷偷把照片撕掉的计划，愣是找不到机会实施。
　　“你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今天是各家品牌第一次开会，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我去就行了。”季淮东有些担心。
　　“不！”郭青不知突然从哪里爆发出的敬业精神，坚定道，“如此重要的会议怎么离得开我，我必须去！”
　　她一点都不想回家和牌位一起待着。
　　“你确定？”
　　“别废话，扶着哀家。”
　　季淮东把胳膊递给她，郭青像个太后老佛爷一样搭着他往电梯走。
　　不远处响起锁车的鸣叫，两人一起转头，封承从一辆黑色宝马迈下车。
　　经典蓝西装，里面没打领带，介于正式与休闲之间。他身材比例好，总能把最简单的衣服穿出极致的帅气，以前时装组的姐妹总不死心想说服他做一次模特拍照，但从来没成功过。
　　封承的视线在两人搭在一起的手臂上停了半秒，移开，关上车门。
　　“封总，这么巧。”季淮东笑道。
　　封承不甚热络，吐字简洁：“不巧，开会。”
　　停车场碰上，只能一起搭电梯。
　　季淮东浑然没把封承的冷淡放在心上，自然地与他闲聊：“我还以为beaute时装会和《visez》在一起办公。早就听说《visez》有一栋自己独立的办公楼，很有风格，还想参观一下呢。”
　　封承站在略靠前方的位置，双手都插在口袋，浑身散发着不想搭理他们的气息。
　　听到这里略略向后偏了下头，说：“我现在不管《visez》的事务。”
　　郭青正低着头打呵欠，下意识一抬眼皮，跟他对上眼。
　　“……”
　　默默把张开的嘴闭上，站直身体。
　　《visez》的主编还是a姐吧，没听说过换主编的消息。
　　他现在不管事儿，那不就是a姐一手遮天？
　　得，那还升职了呢。
　　季淮东看见郭青眼角有眼屎，出于对她面子的维护没说话，以免引起封承的注意。伸手帮她擦了，然后又顺手抹在她的衣服上。
　　郭青怒道：“这是我的新衣服！”
　　季淮东对她的迟钝十分失望：“嘘。”
　　封承转过脸，冷淡地目视前方。


第7章 丿
　　新进入beaute旗下的十四个品牌，首次在总部正式碰面。
　　会议由总管此次收购事宜的杨总监主持，beaute的几位中高层出席。
　　事先封承没说要来，杨总监连忙把放着自己名牌的主位让给他，往右边挪了个座位。
　　封承人虽然来了，靠在椅子上没有发言的意思，杨总监继续担任主持。
　　“这是咱们十四家第一次这样聚在一起。有些应该互相都认识，有一些还存在竞争关系，但是，以前如何不重要，以后咱们不再是敌人，而是同属于beaute大家族的一家人。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齐心协力，共同开拓国内时装的中高端市场。”
　　领导人的发言总是如出一辙的官方且冗长，杨总监说话的语调又拉得慢，催眠效果非常不错，托他的福，郭青补了一个好觉。
　　她睡了一个回合，杨总监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开场白，进入正题。
　　“今天呢，没有其他事，主要任务就是增进互相了解。之前各位应该都收到制作t的通知了，现在来轮流展示，介绍一下你们自己的品牌。想说什么都可以，不过有三个重点我需要强调一下：市场定位、优劣势、未来的发展方向。希望大家着重从这三个方面来剖析。”
　　杨总监的视线逡巡一圈：“谁先来？”
　　此次项目针对女性时装领域，这十四个新兴品牌的主理人大多都是女性，有的年轻貌美、有的一脸生意人的精明相。
　　在座的少数几位男士都是长相一般或大腹便便，季淮东作为一枚帅哥，在其中可谓一枝独秀。
　　“我先来吧。”
　　“我先来。”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一个是季淮东，一个是……刚睡醒的郭青顺着看过去。巧了，是她们的老熟人、死对头
　　克拉拉女装的主理人，克拉拉女士。
　　桃宝线上的自制女装品牌多如牛毛，克拉拉之所以和青予互相视对方为头号竞争对手，除了两个品牌风格相似、受众群体重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克拉拉总是跟青予撞设计。
　　每期新品必撞三个以上的元素，已经成了两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过即便是同样的元素，郭青设计的款式总是别出心裁，令人惊艳，和同类款式放在一起一枝独秀，全桃宝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材质和做工上也有着极高的要求，因此青予的高口碑在同行中一骑绝尘。
　　克拉拉不像郭青是专业设计师出身，亲自操刀设计，而是雇佣设计师按照她的想法做设计，或者直接拿其他品牌的货来打版制作。产品设计上她略逊一筹；但另一方面，她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网红，人长得漂亮，时尚感好，还受到不少大牌的青睐，经常出席一些时尚活动。
　　她的粉丝比娱乐圈一些十八线小明星还多，带货能力一流。
　　因为两家风格相似，有不少买家或专业测评博主喜欢将克拉拉与青予放在一起比较，每次青予都把克拉拉碾压得很惨。很难不招人恨。
　　但正因为做工考究，青予的价格也略高于克拉拉，价格优势加上网红人气，使得克拉拉的销量比青予高出一大截。
　　两家竞争多年，各有千秋。
　　就连一个自我介绍都能撞上，不愧是宿敌。
　　季淮东和郭青看向对面。
　　克拉拉今天依然漂亮得令人发指，精致的干枯玫瑰妆面，欧式大眼，微笑唇。
　　冲他们歪头微微一笑，没有要让的意思。
　　郭青差点被美色晃了眼，想着季淮东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更逃不过，把头往他的方向凑了凑，大度地表示：“要不你让她吧。”
　　季淮东也把头靠过去，低声说：“你是不是傻，咱们跟她们的风格太像，谁后介绍谁就输了。”
　　郭青一脸鄙夷：“你对美女竟然都这么斤斤计较，鄙视你。”
　　“……”
　　季淮东皮笑肉不笑：“你到底是哪边的？”
　　笃笃
　　会议桌被敲了两下，不重，但也不轻。
　　主位投来的目光微带冷意。
　　正说悄悄话的二人像被教导主任逮到的学生，立刻收声。
　　封承左脸写着“冷”，右脸写着“漠”，朝克拉拉抬了抬下颌，示意。“你先说吧。”
　　大老板发话，这场无声的战争分出胜负。
　　克拉拉笑着起身走到讲台，投影仪开始播放克拉拉女装的t。
　　t做的不怎么精彩，但讲话的人太漂亮，观众总是容易被吸引注意力。
　　在座的人都听得很专心，杨总监全程笑眯眯的。
　　等到克拉拉的讲解结束，封承翻开桌上的册子扫了几眼，点了另一家品牌的名字：“下一个，着意。”
　　对青予来说，只要不跟在克拉拉后面就行。
　　因此郭青和季淮东都没什么意见。
　　等所有品牌轮流展示结束，时钟已经走过两个多钟头。
　　beaute的这次收购企划，是经过了公司组建的专项团队的详细考核与筛选的，这十四个品牌基本涵盖了现下流行的各种女装品类，消费者群体覆盖18至44岁年龄阶层的所有青年女性。
　　品牌风格多样，最流行的韩范、欧美风、法式自然少不了；有甜美少女，也有时尚酷girl；有的走性冷风，有的则以性感为卖点。
　　其次，各家品牌的侧重点也有差异，有人追求质感，有人重视销量。
　　青予在其中稍微特殊一些。
　　根据公司团队考核的数据，从设计、材质、质量要求等方面来看，青予已经达到大众中端、甚至高端品牌的水准，价格定位却混在了一众淘宝网红店里。
　　同样档次的材质，其他品牌的价格几乎是青予的两倍。
　　而与他们价位相当的克拉拉，无论是设计，还是质量，都要低一个量级。
　　对于这个问题，郭青和季淮东早就达成了共识。
　　正如那天季淮东所说，最低的价格、最优的质量——这是青予的特色。
　　也是青予的粉丝量虽然不如克拉拉等网红品牌，但顾客忠实度超高的原因。
　　不过，十几个品牌的展示看完，郭青作为设计师的敏锐嗅觉发现一个问题。
　　她再次把头凑向季淮东，小声道：“好像只有我们和克拉拉撞型了。”
　　季淮东点点头：“我也发现了。”
　　beaute不是一般小公司，封承也不是一个没头脑的普通老板，专业项目组耗时数月，经过缜密计算、考察评审，择是全方位、无死角地覆盖整个中高端市场。
　　为什么却选择了同走法式轻复古路线的青予和克拉拉两个同类品？不是浪费资源吗？
　　郭青只有设计师的直觉，没有商人的精明，猜不透大老板的心思。
　　还要再说什么，发觉四周安静得有些异常，一抬眼——所有人都在看她们。
　　主位上，封承盯着她们的目光可以用冷冷两个字来形容。
　　“说够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青予是来展示怎么说悄悄话？”
　　这可怕的教导主任既视感。
　　郭青默默闭嘴。
　　“抱歉。”季淮东风度翩翩地起身，走到投影仪前，开始播放青予的t。
　　但没讲几句，封承就轻轻皱了一下眉，露出不耐烦的讯号。
　　“简洁一点，不重要的都省了吧。”
　　刚才克拉拉的讲解80都是废话，没有重点，也没见他不耐烦。
　　郭青忍不住腹诽。
　　等季淮东讲完回来，充满集体荣誉感的郭青对他所遭受的区别对待表示愤愤不平。
　　“我怀疑他在针对我们。对克拉拉那么客气，对我们疾言厉色，你有没有感觉到？”
　　季淮东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克拉拉漂亮吧。”
　　郭青：“……”
　　“好。”杨总监合上自己随手做记录的本子，拍了拍手，唤起一帮快睡着的人的精神，“各家的展示都很不错，各有千秋。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还有些小问题呢，我们还要再商量确定一下，之后再给大家下发通知。”
　　众人果然立刻就清醒了。
　　“什么通知？”
　　杨总监没再往下说，看了眼手机，“哟，没注意这都快一点了。这样，我定个餐厅，欢迎大家正式加入beaute。大家伙一起吃个饭，互相熟悉一下。咱们公司的食堂味道也很不错，以后有机会大家可以去尝尝。”
　　做生意的，有几个没点玲珑心眼。会议一结束，一个看起来最为圆润也最为圆滑的男人立刻高喊一声“封总”，满面春风地伸着双手走到封承面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
　　“久仰啊，今天终于见到您，实在太荣幸了。”
　　郭青没抬头看，却似乎能毫不费力地想象到封承蹙眉的样子。
　　这少爷有很夸张的洁癖，不喜欢跟人握手，握完要用消毒液洗手的那种程度。
　　她被培养出来的习惯久不工作，竟然还未失效，这时候突然被唤醒，条件反射地就想把手伸到包里拿免洗洗手液。
　　她重新把包合上，正要出去，被季淮东拉住，朝众人围聚的方向走。
　　“干嘛？”
　　“你都看出来封总针对我们，我们还不赶紧过去讨好一下。”季淮东低声说。
　　“这种事有你就够了，你要相信自己，学会独立。”郭青毫无感情地鼓励。
　　“没让你去，一会儿站我旁边别吭声就行。大家都在，就你先走，你觉得合适？”
　　说得有道理，郭青就像过年被老爸拎着脖子被迫给亲戚拜年一样，老老实实地跟着季淮东过去。
　　时间会让人成熟。
　　当郭青发现被大家簇拥在中央，封承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情态，而只是把手揣进口袋里，不着痕迹地避免握手时，脑海中便闪过这几个字。
　　以前不耐烦转身便走，现在已经能如此熟练地与人虚与委蛇。
　　“封总。”季淮东不失时机地打了招呼。
　　封承瞥他一眼，很淡地点了下头，那点高傲是藏不住的。
　　郭青本想站在季淮东旁边装个透明人混完好去吃饭，封承的目光却停在她这儿，既不说话，也不移开。
　　就那么看着她。
　　郭青也熟练地拿出虚与委蛇那套：“封总好。”
　　封承还是盯着她不说话。
　　好在这时杨总监从外面进来，招呼道：“餐厅已经订好了，大家都饿了吧，咱们这就出发吧。”
　　郭青马上附和：“饿了饿了。”
　　餐厅离公司不远，郭青从地库取了车，跟在季淮东的车后面。转弯时一辆黑色宝马从斜侧方出现，插到了她前方。
　　出了停车场，上了大路，宝马压在她前面，慢悠悠开得跟老太太散步似的。
　　燕城路况一向不好，不堵个大肠梗塞都算运气好，郭青没找到机会超车，被憋屈地压了一路，亲切友好地问候了对方十八代祖宗。
　　她跟在宝马后面到了餐厅的停车场，停在它隔壁，盯着它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这么欠。
　　宝马车门一开，封承迈着长腿下来，往她这儿瞥了一眼。
　　郭青：“……”
　　骂是不敢骂。
　　郭青没下车，故意在车里磨蹭半晌，等到封承跟老太太散步似的走进电梯，才磨磨唧唧下去。
　　没想到走到电梯前，发现老太太比她还墨迹，插着兜站在开着门的电梯里。
　　郭青立刻想蹲下假装系鞋带，低头看见鞋才想起没鞋带。
　　她回头看了看，没看见其他人，走进去站在电梯的另一端，客气地没话找话：“封总在等人吗？”
　　封承没什么表情地回答：“没有。”
　　然后两人默契地，都没人再出声。
　　餐厅在一楼，尴尬持续了不过十几秒，很快就被“叮”地一声解救。
　　作者有话要说：封承：不许和他说悄悄话


第8章 丿
　　餐厅，人已经到齐了。
　　铺着白餐布的长餐桌并在一起，二十几号人坐在两侧，最远的对角线距离达到五米，连对方杯子里究竟是红酒还是红糖水都看不出来。
　　做生意的一个比一个八面玲珑，彼此之间正在客套寒暄，逢场作趣。
　　这是季淮东的专长，他在里头如鱼得水，正跟杨总监相谈甚欢。
　　看到封承进来，互相应酬停了，人立刻向他周围聚拢。
　　“封总来了。”
　　郭青正要去找个位置坐，一个穿着西装打扮体面的男人朝她走来，颇客气地叫她：“郭老师。”
　　“不敢当。”郭青一面谦虚，一面骄傲地挺直脊背，好让自己的气场更像老师一点。
　　“您是？”
　　对方递了名片过来：“我姓赵，赵龙，赵子龙的赵龙。”
　　“着意……”郭青一看到这两个字便想起刚才听过人家的展示，这么快就忘了也是没礼貌。“嗳我记得你，不好意思哈，我记性不太好使。”
　　“没关系，今天人多，记不住也很正常。”赵龙笑了下，虽然长相普通，但还算端正，彬彬有礼的气质很给人好感。“其实我早就久仰郭老师的大名了。”
　　着意走高端路线，已经是一个相对成熟的女性时装品牌，规模和管理都比青予高一个档次。
　　郭青受宠若惊：“你知道我？”
　　“当然。郭老师可能不知道，你在圈子里可是很有名气的，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你本人了。”赵龙拿出手机，“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一下你的好友。”
　　“方便啊。”郭青掏出手机跟他交换了手机号和微信。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热闹是热闹，总觉得累。”赵龙苦笑着说。
　　这话说到郭青心坎里，她连连点头：“我也是。”
　　两人聊了几句，赵龙同样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没季淮东那么油滑，是更润物细无声的风格，让郭青觉得跟他很聊得来。
　　“郭小姐还是单身？”赵龙有些惊讶的样子，“像郭小姐这样有才华有气质的人，怎么会还是单身？应该很多人追求才是。”
　　郭青当时就：嗯？我在你眼里如此优秀吗？
　　不禁有些美滋滋。
　　“我还以为你和季总是……”赵龙说。
　　郭青赶忙摆摆手，跟季淮东撇清关系：“纯友谊。他在我眼里没有性别。”
　　赵龙被她逗笑：“那真是季总的损失了。”
　　正相谈甚欢，被那边繁忙的交际花季淮东瞧见，撇开一帮人走了过来。
　　“赵总。”他瞥了郭青一眼，“聊着呢。”
　　“随便聊了几句。”赵龙说。
　　“赵总是ba高材生，跟他聊能学到不少东西呢。”季淮东笑着恭维几句便道：“先失陪一下，我带她过去跟老朋友打个招呼。赵总自便。”
　　赵龙笑笑，对郭青说：“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
　　“没问题。”郭青爽快地答应。
　　季淮东也笑得客气：“一定一定，着意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改天向赵总请教。”
　　不少人已经入座，季淮东把郭青带到长餐桌中间的位置，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你的老朋友呢？”郭青问。
　　季淮东坐到她旁边，说：“离赵龙远点。”
　　郭青一脸狐疑地盯他：“为什么？”
　　季淮东一脸“你这个傻子没有我你早就被人卖了”的表情：“他对你企图那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郭青还真没看出来，想了几秒钟，明白什么，还有点小羞涩：“难道他想追我？”
　　季淮东：“……”
　　正在这时听到椅子拉开的声音，郭青抬眼一瞄，封承坐到了她对面。旁边是杨总监。
　　除了vivi这个没人敢惹的祖奶奶之外，青予的集体氛围一直挺融洽，经常团建。聚会的地点通常是饭店和ktv，大家都熟，比较自在。
　　眼下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与其说是团建，不如说是纯粹的应酬。
　　杨总监张罗这场面轻车熟路，澳洲龙虾跟不要钱似的随手点了十五只，又叫了几瓶上好的红葡萄酒。
　　郭青酒量一般般，加上有崽，平时不大喝酒，偶尔馋了也就来几瓶啤的。
　　众人一起举杯的时候，她装模作样抿一口，然后趁人不注意把酒杯拿到下面，给季淮东使个眼色。季淮东默契地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郭青把酒转移过去，然后从包里掏出路上买的可乐——雪碧也备的有——倒好。
　　在这种应酬的场合“暗度陈仓”，她已经非常熟练了。
　　刚把杯子拿上来，发现对面封承在看她。
　　“……”
　　看什么看，没见过作弊啊。
　　郭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做作地摇晃一下杯子，喝了一口，假装自己正在品尝法国庄园阳光下新鲜生长的葡萄。
　　季淮东察觉到封承的视线，坦荡地笑了笑，举起酒杯道：“封总，我也算是《visez》的忠实粉丝，没有想到有机会能和你合作，很期待青予和beaute能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我敬你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但他的热情没有得到封承同等的回应。
　　封承的眼神冷淡得出奇，只是拿起酒杯极其敷衍地示意一下，便垂眸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来玩。
　　年轻有为的老板，家世显赫的富二代，有点傲气脾气再正常不过。
　　人生起起伏伏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太清楚利益至上，个人那点小面子一文不值。季淮东并不往心里去，没有表露一丝不快，照样在饭桌上谈笑风生。
　　杨总监自然是挨着自家老板坐，替他应酬这帮人。
　　忙碌中依然细心地留意到封承没怎么动筷，长腿交叠靠着椅子在玩手机。正想扭头问问是不是不合胃口，无意间扫过封承的手机屏幕，发现他在刷朋友圈。
　　再一看那个眼熟的头像，这不是季淮东么？
　　季淮东的朋友圈有什么好刷的？刚才不还挺不给他面子么？
　　杨总监颇感意外，心思一转：看来老板对季淮东的态度跟别人都不一样啊。
　　察言观色能力一流的杨总监马上决定投老板所好，笑眯眯地主动cue他“看重”的对象
　　“淮东，你跟郭小姐怎么认识的？这么优秀的设计师竟然被你挖到了青予，你可真是有眼光啊。”
　　“她是我大学学妹，在学校就认识了。”
　　“哟，原来大学就认识了啊。”这份同门情谊让杨总监深受感动，“既是学长学妹，又是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那两位的感情可不是一般深了。”
　　季淮东笑笑：“是。胜似亲人。”
　　杨总监丝毫没察觉到自己不小心踩中了什么雷区，甚至又往前踏了一步，真心诚意地道：“要我说你们俩郎才女貌，简直天生一对。”
　　“……”
　　郭青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借以隐藏自己差点翻出来的白眼。
　　当初结识季淮东，就是因为这厮跟她的系花室友交往了三个月。这么多年她亲眼见证他泡了数不清的美女，看他就跟看畜生一样。
　　不过因为笑容太假，看起来倒像是勉强。
　　季淮东意识到对方误会了，失笑道：“您误会了，她对我来说跟亲妹妹一样。”
　　“嗳~话不是这么说的。”杨总监似乎对此另有见解，“再像亲妹妹那也不是亲妹妹嘛。郭小姐为了你，义无反顾从燕城跑到苏城，这么多年和你一起打理青予，对你情深义重啊。你可别辜负人家。”
　　他自己磕c磕得起劲，雷达失准，没发觉身边突然变化的气氛。
　　郭青本来懒得听杨总监在那儿胡说八道，正想去再去夹块龙虾吃，忽然感觉到对面射来一道刀锋般的视线，让她脖子一寒。
　　郭青看过去，一直在玩手机的封承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杨总监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郭青为了季总从燕城跑到苏城？”
　　“我的天呐，太感人了吧……”
　　“可不是嘛。”杨总监一副“没人比我更懂”的暧昧语气说，“当年淮东在燕城发展得很好，家里出了点事才不得不离开，回去接手生意。郭小姐本来是我们燕城人，背井离乡，跟他一块去的苏城。”
　　他说的每个字都属实，没有一丁点毛病，但放在一起听，味儿就不那么对了。
　　郭青从头捋了三遍，也没找到点反驳。
　　旁边的人正在惊叹八卦地讨论，对面，封承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讥讽。
　　郭青下意识想解释，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好像没这个必要。
　　她为什么混不下去离开燕城，他是很清楚的。
　　季淮东自然不可能说郭青是在燕城混不下去才离开的，一两句解释不清，也没必要把郭青的私事放到公众场合来说。
　　他将错就错地笑笑，想要把话题岔开。
　　封承已经关了手机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周到而冷淡地道：“今天这顿我请，各位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找杨总监。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卧槽我英俊的颧骨！”
　　孟春健捂着左脸连退好几步，靠到柯岩身上，“岩岩快帮我看看，我的颧骨是不是变成洼地了，怎么这么疼？”
　　柯岩把他推开，他又林黛玉似的虚弱地靠过来，指着自己的左脸给他看。柯岩看都没看。
　　“别多想，怎么可能变成洼地，被这么砸一下不肿个两米就不错了。”
　　“谢谢你的安慰，我心里真是好受多了。”孟春健揉了揉脸，愤怒地拿球拍指着对面不仅没有向他道歉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去喝水的封承，“你今天吃春药了这么大火气？！”
　　封承把他当空气，两腿分开姿态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仰头喝水。
　　旁边穿粉白色运动服、扎高马尾，个子相当高挑的女孩问他：“没事吧？”
　　孟春健马上收起暴怒的獠牙，一秒变身文质彬彬，“没事没事，只是有些微的疼痛，不值一提。男人嘛，一点点疼算什么。”
　　女孩放下心来，扭头看看封承，问：“还打吗？”
　　封承没吭声，脸冲着隔壁网球场正在对打的年轻情侣，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微汗湿的头发显出一点平常看不到的微卷弧度，每一根头发丝都缭绕着“老子心情不好别踏马来惹我”的黑气。
　　“不打了，累了。”柯岩走过来，从遮阳伞下的桌子上拿起一瓶水。
　　“再打我要毁容了。”孟春健把球拍往胳肢窝一夹，挑挑拣拣拿起一瓶酸奶，一脸慈祥可亲的微笑递给马尾，“你喝这个吧，女孩子都喜欢喝酸奶。”
　　对方冲他笑笑，转而拿起另一瓶纯净水：“谢谢，不过我喜欢喝水。”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女孩对封承很感兴趣，一开始就主动要跟他组队。
　　至于封承
　　他对女孩的兴趣，与他朝孟春健脸上拍球的次数成反比。
　　柯岩把孟春健拉到一边。
　　“怎么又带女孩来，这么喜欢往他枪口上撞，被砸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你以为我想么！江阿姨隔三差五就来找我谈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人，跟她待在一块我感觉自己就是一颗细菌，活着都是大逆不道。封承再不嫁出去，我特么要被折磨出心理问题了。”孟春健一脸愁苦。
　　“——诶对了，她为什么不找你？”
　　柯岩露出一个“你太年轻”的微妙笑容：“她找我的时候，我‘刚好’在加班。”
　　孟春健气得磨了磨牙，暗恨自己太游手好闲才会被盯上。
　　“我跟你说，我回去琢磨了琢磨，我怀疑啊，封承他根本就不喜欢一般女孩，白富美那挂的都不适合他，所以专门上体院给他找的运动型儿。你看看这个，女排运动员，小麦色皮肤，健康吧？你再看那腿，夺么长，夺么直，肌肉夺么漂亮！”
　　“恭喜你，他显然对这款也不感兴趣。”
　　柯岩懒得听他叨逼叨，抬脚想走，被一把扯回来。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你以为我经历这么多次失败还没学聪明么？呵呵，告诉你，爷今天两手准备——”孟春健朝前头努努下巴，“看，来了。”


第9章 丿
　　柯岩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灰色t恤、黑色运动中裤的男生跑进来，左肩上挂着一个黑红配色的球包，头发有点长，盖过耳朵，五官倒是蛮清秀。
　　“你疯了吧。”他对孟春健作死的勇气无比钦佩，“还真找个男孩来，嫌命太长？”
　　“你这三百度近视至于男女不分嘛，人是女生！”
　　柯岩吃了一惊。
　　那“男生”刚好跑到跟前，撑着膝盖喘了几下：“对不起我来晚了。被我们教练叫去帮忙搬器材了，不好意思哈。你们已经打完了吗？”
　　——还真是个女生。
　　女生里这样打扮的可以说相当不讲究了，既不化妆，发型也很随便，活像三个月没搭理、早上起来没梳头，一不留神就容易看错。
　　不过胜在眼神干净，是没心计的人。
　　柯岩眯着眼睛十二分的怀疑：“你确定封承好这口儿？”
　　“差不多了。”马尾女孩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室友，他们都是我朋友……”
　　短发女生跑得一头汗，冲他们摆摆手：“嗨，你们叫我乐航就行了。”
　　封承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过了会儿收回目光，问：“会打吗。”
　　“那必须会，我网球队的。”短发打开球包，拿出自己的球拍，带着专业球员的自信问：“来一局？”
　　封承没说什么，率先走到球场。
　　马尾微微抿了下唇，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但短发大喇喇的压根没发现，把自己的球包往她怀里一塞：“拿着，我去打球！”
　　网球队员比孟春健专业得多，接得住封承的球，并且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简直拿出了比赛水准，扣杀非常漂亮。
　　不小心被隔壁飞来的球砸到脸，砰地一下力道还不小，也没计较，只随手摸了一下，发球给人送回去。
　　是个直爽利落的性格。
　　柯岩看了一会儿，给孟春健一个大拇指，用口型说：“牛。”
　　“就问你服不服！”孟春健得意地夹着球拍叉着腰。
　　又看了会儿，嘶了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熟悉呢……”
　　封承洗完澡出来，孟春健正没个正形地双手环胸斜靠桌子，笑嘻嘻地跟两个女孩说什么。
　　“嗳，我们封哥哥出来了。”他扬了扬下巴喊，“吃饭去？”
　　“不饿。”封承说。
　　“那喝酒。正好我也不饿。”孟春健直起身，掏出车钥匙，一边绅士地问两位姑娘，“你们能喝酒吗？我朋友的酒吧，请你们玩儿去。”
　　几人前前后后一道出了运动馆，封承走得快，径自拉开车门上车。
　　正要发动，副驾门被打开，乐航有些踉跄地一屁股跌到后座上，一脸纳闷地问：“啊？什么情况？”
　　封承蹙眉转头，孟春健搭着车门笑得贱兮兮：“你载她呗。岩岩要回去加班，我那车只能带一个。”
　　“滚吧。”封承冷冷地转回脸。
　　“ok这就滚。”孟春健笑眯眯地对短发说，“系好安全带啊妹妹，他的车速比较快。”
　　回到自己车上，孟春健跟在封承的车后面开上主路。
　　“打了一下午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叫个外卖送到酒吧去。”
　　“不用。”副驾上马尾脸冲着窗外说。
　　孟春健扭头看了眼，一笑。“不高兴了？”
　　女孩不理她。
　　“不至于。来之前我就跟你说了，我这哥们脾气怪，心情好了愿意搭理你，心情不好，你就是天仙他也不多看一眼。实话跟你说，他之前见过的女人，每一个都比你漂亮、比你优秀、比你家世好，没看上你很正常，不用往心里去。”
　　孟春健开着车，慢悠悠地说，“再说就他这臭脾气，叫他看上才是灾难呢。你是不知道，他洁癖加强迫症晚期，病入膏肓没治了，跟姑娘吃个饭，就因为人家夹菜没用公筷，当场就让服务员把那盘菜给撤了，给人小姑娘弄得特别没面子。你说这谁受得了啊。”
　　“那他为什么愿意搭理乐航？乐航……”马尾把到了嘴边的其他字眼咽回去，换了个委婉的，“挺不讲究的，他洁癖忍受得了？”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的任务就是把他嫁出去，为了完成任务我就差自己以身相许了。”孟春健仿佛被埋在石头底下的小喇叭花终于顶开石头得见太阳，吹了声嘹亮愉快的口哨。
　　马尾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琢磨了什么，忽然又问：“乐航是不是长得像他前女友？”
　　“前女友？”
　　孟春健嘎嘎嘎嘎乐了半天，心说封承的词典里压根就没这个词。
　　笑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乍现，猛地拍了把方向盘。
　　“哎，我突然想起来，你这个室友确实长得像一人。”
　　几个应酬达人凑到一块的结果是，一顿饭愣是吃到三点过。
　　杨总监张罗着转换战场，郭青说有事儿先走一步。
　　去幼儿园接上崽，车上接到姜沅来电。
　　她行程结束抽空回了燕城，约她晚上酒吧碰头。
　　“好久没跟你一块喝酒蹦迪了，出来玩。”姜沅说，“我六点落地，八点酒吧见。”
　　“什么酒吧！我什么时候蹦过迪！”郭青在两个崽的注视下一脸严肃地否认，“你可不要乱说，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如果是视频，她一定可以看到姜沅翻给她的大白眼。
　　不过沅沅阿姨同样十分关注崽崽的教育问题，从善如流地扯瞎话：“哎呀不好意思，我入戏太深说错了，那我们晚上图书馆见，一起阅读《资本论》。”
　　躲过了杨总监的招待，躲不过姜沅的诱惑，蠢蠢欲动的郭青看着俩孩子犹豫。
　　早有安排的姜沅说：“我跟管家说过了，一会儿他会去接酸奶和小盖，今天晚上让他们在我那儿住吧。我那儿很多好玩的，还请了两个育幼师，保管把她们照顾得好好的。”
　　“没问题。”郭青立刻就抛弃了自己的崽。
　　“妈妈！”郭小盖不高兴地叫她。
　　酸奶懂事地拉住哥哥的手：“没关系，我们可以和沅沅阿姨家的狗勾玩。”
　　“乖宝贝。”郭青搂着酸奶么么好几口。
　　郭青到酒吧时刚八点，下车时好巧不巧，又碰见了封承。
　　他也刚到，两人视线交汇的同时，副驾的门打开，一个短头发黑t恤的女孩下车。
　　怎么着也是大老板，都对视上了再装没看见也不合适，郭青客气地打个招呼：“封总，你也来喝酒啊。”
　　封承一点反应也没给，越过她径直走进酒吧。
　　短发女孩瞅瞅她又瞅瞅封承，带着满脸的奇怪跟进去。
　　没关系，这就是资本家和打工人的地位。
　　郭青安慰自己。
　　上回在机场接她的方脸保镖在门口等着，一见面刷地一鞠躬，毕恭毕敬地问候：“郭小姐。”
　　郭青反射性给他回了个鞠躬：“你好你好。”
　　方脸把她引进门，指了指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卡座。
　　一个戴着大黑超都遮挡不住魅力的美女正端着一杯马提尼悠闲啜饮，冲她优雅地挥了挥手。
　　——姜沅许久不来酒吧，放着保镖定的包厢不去，执意选了大厅的卡座，说要好好感受这气氛。
　　郭青穿越人群过去，紧张戒备地往四周看看，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鬼鬼祟祟压低声音：“你来这种地方没事儿吗？不会被认出来吧？”
　　“你怕什么，你又没粉丝。”姜沅说。
　　“……你说的有道理。”郭青把酒水单放下。
　　姜沅把墨镜往下勾了勾，眼睛从上方瞅着她，一边打量一边啧啧啧。
　　“我们傻直男越变越漂亮了，真不错。”
　　郭青一撩头发：“那是。”
　　两人张开手臂一把抱住对方。
　　“想死你了！”
　　“加一加一。”
　　大明星的行程不是一般的忙，自从郭青离开燕城，姐妹俩几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有视频通话互相了解近况，但真正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俩人热乎劲儿上来搂搂抱抱么么哒，黏糊得令人不忍直视，眼看着接下去就要来个法式热吻。
　　潜伏在隔壁的隔壁的方圆二脸面面相觑：虽然都是女的这么来真的没问题吗先生不会被绿了吧？
　　五分钟后，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的两姐妹忽然不约而同陷入冷静。
　　姜沅：“有点恶心，你呢？”
　　郭青：“米兔。”
　　俩人同时一把推开对方并拉开距离，各自端起酒。
　　郭青喝了一口鸡尾酒，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
　　“你的人靠谱吗，不会把我的崽卖了吧？”
　　“卖掉不会。不过住完我的大别墅，回去可能会嫌弃你的狗窝。”
　　郭青很不服：“怎么就狗窝了，我的房子也很大的好不好，一百五十平米呢。”
　　“嗯。”姜沅点点头，“我们dae的狗别墅就一百五十平米。”
　　郭青：“……”
　　“唔，”姜沅想到什么，特意补充说明，“dae的一百五是实际面积，你的一百五是建筑面积，除去27的公摊——dae的狗窝比你家还要大一点。”
　　郭青：“……”
　　郭青用吸管猛戳杯子里的柠檬片，恶狠狠道：“要不是看在你这么红的份上，我现在就和你绝交！”
　　“郭青？”
　　酒吧背景喧杂，舞曲与人声沸腾，这道声音因其惊讶导致的尖锐，在混乱中脱颖而出，挽救了已经千疮百孔的柠檬。
　　郭青跟姜沅齐齐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孟春健往前走了两步，带着一种“我这样英俊的美男子没有女人能够忘记”的自信，摊着手：“青哥，我啊，不认识了？”
　　郭青大脑的齿轮转动几秒，恍然大悟四个字在脸上依次显现。
　　她指着孟春健，眼里流露出姑且可以称之为惊喜的情绪：“哦~夏贱！”
　　孟春健：“……”
　　孟春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郭青身旁闪闪发亮的美女身上走了好几圈，一点不生气地纠正：“春健，春健，别老捡着错的记。你这位朋友一看就气质不凡啊，跟大明星似的。在下免贵姓孟，孟春健，美女怎么称呼？”
　　姜沅的墨镜把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懒得搭理的眼神没让他瞧见，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飘飘的：“哼。”
　　“哼？这个名字别致哈。”孟春健最不缺的就是脸皮。
　　“你们就两个人？那去我们那儿一起吧，人多热闹。”孟春健热情地发出邀请，“好久不见，正好一起聚聚，这几年也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突然一声不吭人就消失了。诶对了，封承也在，你们也好些年没见了吧？走，走，他看见你肯定高兴。”
　　哈哈，见了几次还真没看出来他高兴呢。
　　“不用……”郭青的拒绝刚伸个头，便听旁边的姜沅道：“好呀。”
　　郭青扭头，小声问：“你干嘛？”
　　姜沅弯着唇笑得风情万种：“许久不见封承，分外挂念。”
　　郭青：“……”
　　“你先去包厢等我。”姜沅起身，“我去会会封承。”
　　郭青不放心：“我还是去看着你吧。”
　　“乖。听话。”姜沅跟哄狗似的敷衍地拍拍她的脑袋，朝不远处叫了声，“方方，圆圆。”
　　方圆二脸秒速出现。姜沅不由分说把郭青推过去，吩咐：“把她带去我们的包厢，叫几个帅哥伺候着。”
　　郭青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几乎是架走了。
　　“……”
　　孟春健在原地呆成一只鹅。
　　本是他发出邀请，这会儿他自个儿反倒给弄迷糊了，奇怪地问姜沅：“你认识封承？”
　　“带路。”姜沅高贵冷艳地说。


第10章 丿
　　作为封承最好的兄弟，孟春健是《visez》人人都认识的熟面孔。
　　郭青做过一段时间封承的助理，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跟孟春健自然而然见得也多，是一起追过小偷的交情。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有一天一起吃饭时，看到有个贼眉鼠眼的小青年偷女孩手机。郭青当时就拍案而起大声怒斥，孟春健立刻加入见义勇为的行列，愤慨谴责。
　　小偷应声而跑，郭青和孟春健拔腿就追。
　　但纨绔子弟的身体素质很难和短跑女健将比，刚跑半条街孟春健就气喘吁吁。
　　郭青一鼓作气追到小偷，才发现他掉队。
　　小青年见她落单，恶向胆边生，不跑了，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转眼间局势逆转，郭青深深懊恼自己腿干啥长得这么长。
　　她跑得快，但对打架委实缺乏经验，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匆匆躲避几下便左支右绌，好几次差点被小刀划到。
　　幸亏封承在最紧迫的关头及时赶到。
　　孟春健一脑袋问号，心说封承什么时候认识这号大美女，他竟然不知道。
　　领着她到二楼包厢，推开门拍了两下手，隆重介绍道：“安静安静，有贵客。封承，这有个大美女找你。”
　　一伙儿狐朋狗友正玩得嗨，除了孟春健带来的两个女孩，还有另外几个或性感或清纯的漂亮姑娘。
　　大理石台面上啤酒洋酒，不同颜色和形状的酒瓶林林总总，酒精味道夹杂着缥缈的女人香水。
　　三个女孩在打扑克，两个的腰都被男人搂着。乐航愁眉不展，拿着牌问封承怎么打；后者靠着沙发，右脚踩在桌沿，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牌上。
　　闻声，众人的视线聚集过来，封承抬起眼皮。
　　姜沅向前迈了一步，摘下墨镜，一甩头发。“你们好。”
　　包厢霎时一片寂静。
　　寂静中响起几声“卧槽”。
　　“啊啊啊，姜沅？！”有个女生兴奋地捂着嘴尖叫。
　　男的一个个瞠目结舌眼睛发直，哪还有心思在酒和牌上。
　　除了封承。
　　“你怎么来了？”
　　姜沅笑得甜美，言语中的攻击性都像被蜜糖包裹：“许久不见，来看看你现在长什么丑恶的样子。”
　　所有人：？？？
　　姜沅这几年大红大紫，时尚圈大大小小的杂志，包括四大权威在内，所有的封面她全都上了个遍。除了《visez》。
　　她的人气早就够格登上《visez》的封面，事实上早在五年前，《visez》就慧眼识珠地向她发出过邀请——被她决绝地拒绝。
　　不为什么，就因为讨厌封承。
　　她在任何场合或采访中都不掩饰自己对《visez》的抵触，姜沅跟《visez》不对付，圈内人尽皆知。影帝凌霍都因为她的关系，多年来和《visez》再无合作。
　　孟春健一脸懵，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邀请来的居然是个正当红的一线女明星。
　　更不巧的是，这位大明星还跟封承有点过节。
　　他刚才是瞎了眼么居然没认出来？
　　“多谢挂念。如你所见。”封承不咸不淡的口吻。
　　“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面无可憎，我就放心了。我给我姐妹准备的卷毛小帅哥应该到了，她从小就喜欢卷毛的玩意儿，以前还想养只卷毛狗呢。”
　　姜沅看到封承听到“卷毛”二字抬起眼睛，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戴上墨镜，彬彬有礼道：“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说完便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你老跟他过不去干嘛？”郭青吃着点心说，“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看他不顺眼。”姜沅理不直气也壮。
　　“那没必要跟《visez》对着干嘛，四大杂志你就差一个《visez》没解锁了，这不是影响你的逼格么。”
　　郭青苦口婆心想要劝，姜沅一脸“我不想听”。
　　正巧这时她安排的人敲门而入，姜沅精神一振：“闭嘴看帅哥。”
　　郭青的视线跟着望去。
　　四个平均身高180以上的帅哥走进来，果然每一个都是卷发，长度和颜色有些微区别，一水的年轻鲜嫩。
　　小帅哥早就得了吩咐，十分懂事地来到郭青身边。左右各坐一位，一个半跪在身前为她倒酒，一个到背后，将手放在了她肩上。
　　郭青的脖子反射性一缩。
　　小帅哥笑得很乖巧：“姐姐不要紧张，我帮你捏捏肩。”
　　被漂亮的卷毛小帅哥围绕四周，伺候得飘飘然，郭青哪儿还记得原本要说什么。
　　姜沅在旁边看着她笑：“爽吗？”
　　郭青疯狂点头，享受地靠在沙发上：“姐妹爱你么么哒！”
　　本想给封承来个故人重逢的惊喜，哪料半道变成来自女明星的当面羞辱。
　　孟春健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凑到封承身边。
　　“我去，她们在隔壁，还真叫了四个卷毛的小男生——对了忘跟你说了，我刚才看见我青哥了，跟姜沅一块。郭青，你还记得吧？”
　　酒吧的包厢灯光太暗，他没看清封承的脸色，自顾自唏嘘道：“你是没看见，她跟以前真是大变样，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头发一留长，打扮打扮漂亮多了，我估计你看到都认不出来。嗳，你要不要过去见见？”
　　封承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孟春健抬头：“你要过去？”
　　封承没答，径直拉开门出去。
　　玩乐的气氛被姜沅打乱，一帮人干脆撂了牌下去大厅蹦迪。
　　孟春健跟一个穿水手服的小美女眉来眼去喝了会儿酒，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小美女说到门禁点了要回家。
　　扫兴的孟春健拎着酒回二楼，瞧见封承站在露台边上。
　　鼓噪热浪从大厅直冲而上，炸得耳膜发疼，脚下地板似在震动。
　　他拿着瓶酒趴在栏杆上，蓝紫调的光给白衬衣着色，微弓的脊线下收进窄瘦的腰。
　　孟春健凑过去，趴在他旁边，看到下面姹紫嫣红一片小裙子的女生堆里，唯一一个穿t恤运动裤的乐航。
　　她玩得倒挺放得开。
　　“哎，你觉不觉得这个乐航有点像我青哥？”孟春健撞了下封承，赞赏地说，“爽朗，洒脱，跟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封承顺着扫了眼，视线落到大厅某处。
　　扭动放浪的人群乍看过去像某种聚集的昆虫，男男女女混杂，有个梳油头的社会青年娴熟地用自己的身体蹭旁边的女孩。
　　那姑娘看上去是个好欺负的性格，只是回头皱眉瞪了几眼。社会青年肆无忌惮愈发猖狂，女孩忍无可忍怒斥，吵了几句明显落下风，被对方的无赖和无耻顶得节节倒退。
　　乐航几人刚好在附近，注意到旁边的争执，马尾把她往外拉了一下。
　　她扭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一起往远处避让。
　　远离是非，很明智的反应。
　　“不像。”封承说。
　　孟春健看着下面的骚乱，啧了声，撇嘴摇摇头。
　　无论是不讲究的打扮、还是不扭捏的性格，乐航身上都有点郭青的影子。
　　男孩气，随意、直率、不拘小节。
　　但她没有郭青的女侠魂。
　　“果然我青哥还是没人能比。虽然看着怂，怂得还有点猥琐，但是心中有正气，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孟春健说完一句就唱了起来。
　　封承没理他，一口一口地喝酒。
　　“你怎么了，今天这么没劲？”孟春健兴致勃勃提议，“要不去她们那儿坐坐，正好我想跟我青哥叙叙旧。这几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突然变这么漂亮，太不习惯了……”
　　“不去。”
　　封承拒绝得斩钉截铁、语气冰冷。
　　直起身，把空掉的酒瓶往垃圾桶里一抛，转身走掉。
　　孟春健扫兴地啧了声，自个儿嘀咕：“最近怎么跟突然来了大姨妈似的，别别扭扭。”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sh……”
　　郭青愉快地哼着歌打开门，冷不丁对上一张英俊的脸，后半个字卡在喉咙里断了气。
　　刚巧经过的封承停下脚步。
　　瘙痒般的音乐裹着酒味冲出来，他的视线从郭青呆愣的脸上移，落向她身后的包厢。
　　门开了小半，屋内情景遮遮掩掩。
　　扶着立麦唱歌的男人扭动着水蛇似的身体，屏幕的光映亮他的发型，比外国人还标准的金发卷毛。
　　封承的神色在昏暗变幻的灯光下显得高深莫测。
　　郭青也不知从后脊梁窜起来的心虚来自何处，刚想打个招呼，又想起在门口他的态度，也就不触他那个霉头了。
　　“怎么啦？”姜沅见她停住不动，探头说，“你要在那里解决吗，那里不是厕所哦。”
　　“……没有。”
　　害怕让她瞧见，再出来羞辱封承一顿说不定今天得打起来，郭青反手把门关上。
　　但这一关，使得她的后背被门顶住，封承杵在她面前跟门神似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臂。
　　她想要从封承身侧越过去洗手间，他站立的位置刚好挡住路。
　　等了几秒，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郭青抬头。
　　封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往左边挪了挪。封承的目光随着她往左移。
　　左边的空隙不够出去，她只好又挪到右边。封承的目光随着她移到右边。
　　右边也不够出去。
　　“……”
　　郭青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变傻，脑袋跟着她转的样子看起来智商真的不太高。
　　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又冷又清明，不像是神志不清。
　　她伸出两根手指正想考一考封承这是几。
　　背后的门打开，刚才一直给她捏肩的小帅哥看到他们俩愣了一下，随即用蛮轻柔的语调对郭青说：“还没走啊。刚好，我陪你吧。”
　　“不用，我就去个洗手间而已。”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人陪？
　　“你刚才喝了好多，我不放心。”
　　小帅哥右手绕过她背后，虚虚圈在手臂外侧，能揽住她但又不太冒犯的姿势。“走吧。”
　　说着看了眼封承，很有礼貌地问：“先生，可以让一下吗？”
　　封承的视线从郭青脸上缓缓移向他，又移回去。
　　“挺会玩。”本就不明亮的空间，他的嗓音莫名阴恻恻的。
　　郭青哪知道他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凑合着回答：“一般一般。”
　　然后便听到一声，几乎捕捉不到的轻“嗤”。
　　封承的嘴角扯动一个饱含讥讽的幅度。
　　郭青：？
　　她干啥了为什么又嘲讽她？
　　封承极为冷漠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郭青的酒量勉勉强强，虽然还没到醉的地步，到底是酒精容易上头。
　　坐在马桶上的时候，眼前不断闪现封承刚才的讥笑。
　　她拧着眉头深沉思。
　　封承到底是怎么做到，歪最小的嘴，嘲出最大的讽？
　　明明脸上的肌肉都没怎么动，却让她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鄙视了个透彻。心理素质再差点，都想自惭形秽了。
　　从洗手间出来，郭青站在洗手台前，忍不住对着镜子学了一下。
　　扯动自己的嘴角，配合一声“嗤”。
　　倒是有点嘲讽的意思，不过面部肌肉跟瘫痪似的，有些许僵硬。
　　于是她左扯右扯，大扯小扯，求知若渴地练习了几分钟。
　　功夫不负有心人，越来越熟练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
　　相信假以时日，应该可以做到像封承一样出神入化。
　　郭青跟姜沅一起喝高了。
　　方圆二脸尽职尽责地将二人从要打烊的酒吧连哄带劝地请出来，正要按照计划分别送两人回家。
　　姜沅不肯，非要去郭青那儿睡。
　　“我今天想睡你的狗窝。”
　　郭青抱住她抚摸她的狗头：“乖狗勾嘬嘬嘬嘬……”
　　方圆二脸：“……”
　　保镖只好将两人一起送到郭青家，还被拒绝送她们上楼。
　　郭青和姜沅互相搂着摇摇晃晃地一起上楼回家，澡也是一起洗的，边洗边一起骂。
　　“封承王八蛋！”
　　“封承丑八怪！”
　　“令人作呕！”
　　“欲e！”
　　……
　　洗完俩人一起倒在床上，疯疯癫癫地闹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郭青正困得打呵欠，姜沅忽然翻身面朝她。
　　“喂，你还没跟我讲过，你跟封承怎么认识的？”


第11章 丿
　　“嗯？唔……”郭青的上下眼皮互相打架，回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好像是在酒吧见义勇为……有一群男的，给一个落单的女孩酒里下了东西，趁她去厕所的时候下的，我看见了……”
　　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呼吸平稳。
　　但姜沅还不困，冷酷地一脚把她踢醒。
　　“然后呢？”
　　郭青给吓得一蹦，差点从床边滚下去，往中间蹭了蹭。
　　“那我肯定不能看着小姑娘惨遭毒手啊，就过去了，一把搂住她装熟人，哎呀你怎么在这啊，我们都找你半天了，你男朋友可着急了，赶紧过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干得漂亮。”姜沅拍了她一巴掌以示表扬。
　　“漂亮个屁！那姑娘太蠢了，一点都不配合，还防备我呢，问我你谁啊？我给她使眼色，她看不明白，那人大哥不就看出来我是来搅局的了吗。”
　　郭青痛心疾首地拍了把大腿，没感觉到疼，奇怪地往下一看，发现自己拍的是姜沅，便又搓了两把。
　　“然后他们就想教训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当然要跑啊，但是还没跑就被他们给堵了。他们人多。那姑娘见势不妙就自己溜了，大哥一看猎物没了，肯定不放过我啊，对着我邪魅一笑——”
　　郭青讲得绘声绘色，在酒吧洗手间的刻苦练习颇有成果，她一歪嘴，将邪魅一笑学得入木三分。
　　“小姑娘长得不咋地，挺爱管闲事啊——”
　　姜沅突然气愤地：“呸！他才长得不咋地呢。”
　　郭青十分感动，继续讲道：
　　“就在这危急关头，我的纤纤柳腰被一只雄壮有力的手臂揽住，封承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将我从邪恶大哥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抱着美丽的我在空中旋转三百七十二圈，我裙袂飞扬，黑色的长发划过空中犹如瀑布一般，所经之处留下阵阵花香。大哥眼看着美若天仙的我被别人抢走，顿时妒火中烧……”
　　姜沅冷漠地喊停她的过度发挥：“宝贝儿，我只是看在姐妹份上随便帮你骂骂，你也不用真的把自己讲成天仙。”
　　郭青十分遗憾地结束自己为时半分钟的的编剧生涯。
　　“好吧……反正就是封承把我带了出去，就这么认识的。”
　　姜沅：“然后你们就睡了？”
　　郭青：“……”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凌老师一样省略所有程序一上来直接doi的，我们普通人要先培养感情，感情到位了才能do。”郭青分明是嫉妒的表情。
　　“哈？那不是少do了很多。”姜沅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同情眼神。
　　郭青：“……”
　　说得好有道理。
　　“那然后呢？”姜沅又问。
　　郭青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打哈欠。
　　然后，出了酒吧大门封承就马上松开她，郭青十分感激，还没说谢谢，封承就瞥了她一眼，特别冷漠地说：“想逞英雄，先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全身而退。”
　　他那段时期的脾气最难搞，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戾气。
　　不过她天生心大，封承态度差也不往心里去。毕竟虽然封承不认得她，但她认得，这是她们杂志社的大老板。
　　当然也可能是看他长得帅……
　　她非常虚心地点头应：“你说得对。”
　　然后封承就走了。
　　她也要走，刚走几步，封承就回头有点不耐烦地说：“别再跟着我。”
　　郭青“哦”了声，只好站在原地等霸道的他先走，自己再走这条唯一的路离开。
　　再然后，她看到酒吧另一边小巷子的阴影里，鬼鬼祟祟窜出几个人，朝封承的方向摸过去。
　　她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手里拎着棍子。
　　封承记不清自己喝了几瓶，总之不多，离开酒吧的时候还很清醒。
　　把钥匙扔给代驾，他坐到后座，剩下的人刚刚从酒吧大门出来。
　　封承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视线没作停留就挪回。
　　回到公寓，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热水从头顶浇落，头发打湿贴在额头上。
　　姜沅那句话回荡在耳边。
　　“她从小就喜欢卷毛的玩意儿。”
　　孟春健回来咂舌道：“她们在隔壁，还真叫了四个卷毛的小男生。”
　　那个卷发的男公关站在女洗手间外面等她。
　　封承在冲刷的热水流中咬牙切齿，发出一声很低的“艹”。
　　现在的郭青跟以前是很不一样。
　　无论是留长的头发，简单但搭配得很有风格的穿衣，还是对他不痛不痒的态度。
　　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郭青、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郭青、第一次带他回她那个乱成狗窝的公寓，从衣服堆里刨出一把椅子拍一拍，小心铺上一张手帕纸给他坐的郭青。
　　以前为他鞍前马后，现在形容陌路。
　　她利利索索若无其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反倒是他有些别扭。
　　“跟个女人似的……”
　　封承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框里，像扔掉对自己的嘲弄一样。
　　大公司就会繁文缛节多，总部的会一个接一个，赶上换季上新，郭青忙得分身乏术。
　　vivi因为上回见大老板被嫌不是设计师而大受委屈，给姨妈哭诉一场，害季淮东大晚上被一通电话教训了两个小时，为了解救自己不惜斥巨资赞助vivi半月欧洲游。
　　总监大人玩得不亦乐乎还没回来，郭青不得不作为设计师代表三天两头去开会，竟对vivi生出了些许思念之情。
　　她每次出席都来去匆匆，很少在公司见到封承。
　　偶尔碰见，他把她当透明人，目不斜视走过。
　　细细想来，他们两人在高尔夫球场电梯里的尴尬，竟然是重逢之后最和谐的时刻。
　　装不认识对郭青来说显然自在多了。
　　如果能够一直装下去的话。
　　这天开完会，杨总监又招呼着大家一起吃晚饭出去放松一下，郭青要接崽放学，推了。
　　站在电梯前正低头掏车钥匙，有人在背后叫了声：“郭青，等一下。”
　　她回头，克拉拉走过来，并肩站在她旁边，一起等电梯。
　　“怎么不留下来一起玩？”郭青问。
　　“无聊。”克拉拉说。
　　虽然克拉拉女装是青予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家每次上新都像交战，郭青对她本人却没什么意见。
　　可能因为从小像假小子，老跟男生混在一起玩，给她培养了一颗直男心，对美美的香香的女孩子没有抵抗力。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封承的脸。
　　郭青赶忙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
　　克拉拉叫住了她，似乎又没话和她聊，抱着手臂看着面前的电梯。
　　郭青正思忖跟美女聊点什么好，电梯到了。她抬手挡住电梯门，非常绅士地礼让女士：“你先吧。”
　　克拉拉冲她道了声谢。
　　也许是这个绅士行为加分，拉近了昔日对手之间的距离，进了电梯之后，克拉拉开始跟她说话。
　　“没想到我们以前是竞争对手，现在签到同一家公司，还是。这算是缘分吗？”
　　“现在不是同事吗。”郭青说。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啊。”克拉拉挑了挑眉毛，美女做这种动作都漂亮又可爱。“不过我听说，总部有让我们两家合并的意思。”
　　“合并？”
　　季淮东跟杨总监已经在短短时间里勾肩搭背兄弟相称，一起放松到临近午夜才散场。
　　他喝得有点多，坐在车后座上吹着冷风，捏了捏眉心，“我暂时没收到这个消息。”
　　不赶稿的时候，郭青的作息都跟崽儿们一致，九点半就上床休息。
　　但今天克拉拉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绕，合了眼还在琢磨。
　　也许是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同样的创伤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青予是她的第二个品牌，事业上的第二个孩子，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能保住自己的“崽”，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心，东山再起第二次。
　　季淮东回过来的电话把她从本就不深的梦里吵醒，有气无力地，竟然都没骂他。
　　“如果不是确切的消息，这种事儿克拉拉肯定不会瞎说。她认识的人多，可能有什么你没有的消息来源也不一定。”
　　克拉拉和她们一样，都不希望两家合并这种事情出现。今天告诉她算是通风报信。
　　“杨忠这个老狐狸……今天灌我那么多酒，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漫天吹牛，竟然都没提一句。”季淮东说话慢悠悠地，“没事儿，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明天我问问再说。”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郭青吃惊他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喝假酒了？”
　　“我为什么着急？”季淮东笑着说，“克拉拉只是一个网红，不懂运营，公司都是请的团队帮她打理，就算两家合并，我也是最合适的管理者。再不济把她娶了，反正不吃亏。倒是你，老跟人家的设计师撞款，一样的设计你们俩要一个就够了，到时候可能要竞争上岗。先说好，我可不会看在朋友的份上偏袒你，我是一个很公平的人。”
　　“呸！假酒怎么没喝死你。就算撞款每次都是我赢好吗，一模一样的元素，我设计的就是比她们的都不一样，更牛逼，要是没我你打得过克拉拉吗？哼！不选我你的脑子就有问题。”
　　郭青恶狠狠骂了他一顿，烦恼去无踪，挂断电话愉快地睡了。
　　管他呢。
　　就算天塌了也是季淮东顶着，只要还没塌到她头顶，就不用急。
　　真到头顶反正也跑不了，急也白急。
　　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郭青之所以没被残酷的生活打倒，全靠心态良好。
　　不过从青予被beaute收购、再次和visez扯上关系，似乎就注定了她的日子不可能痛快地过下去。
　　三天之后，郭青再次接到总部开会的通知。
　　出席的只有青予和克拉拉两家的代表。
　　“总部对其他品牌的战略上的调整意见，已经都下达到各家了。”今天这个会，封承不在，杨总监坐在主位上，继续用慢吞吞的调子发言。
　　“关于青予和克拉拉的决定，因为涉及到你们两家，做出的调整相对来说大一些，我觉得还是当面和你们讲最好，这才请几位抽空过来。”
　　他把两份一样的文件各放到两边，季淮东已经知道内容，两手交叉放在腿上，没动。
　　郭青一目十行地扫过，这只是一份初稿，粗略列出了调整的内容。
　　同一个公司，不必存在两个定位相似的品牌，青予和克拉拉的目标消费群体几乎完全重合，合并势在必行。
　　作者有话要说：美美的香香的封承：？原来我才是女主吗(⊙⊙)


第12章 丿
　　这当然不是郭青想看到的，看了一半就按捺不住。
　　“不可能，我不同意。”
　　杨总监和和气气：“二位呢，都是通情达理的人，青予跟克拉拉消费群体重叠这个问题，想必你们心里也都有数。两家合并，是总部再三斟酌之后的决定，既是从咱们beaute时装的整体战略部署出发，也是为了实现两家的利益最大化。”
　　“等等，虽然青予和克拉拉的目标消费群体都是18到35岁的年轻女性，但克拉拉的受众更年轻化一点，主要是喜欢网红风格的年轻女孩，看重流行和款式；青予的顾客更多是具有一定购买能力、更在意质感的成熟女性。我们两家的受众并不完全重叠，合并等于放弃了另外那一部分消费者。”郭青说。
　　“这个问题呢，我们都考虑过了。郭小姐对于材质和做工的追求，之后还会继续体现在共同品牌上，所以我们不是放弃了一部分消费者，而是将两家的消费群体统一了起来。”杨总监有条不紊地将她的质疑挡回去。
　　郭青一点都不擅长吵架，一时无言以对。
　　杨总监一脸和气地看着她，脸上写着“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都能应付”。
　　郭青看向克拉拉。
　　她以为克拉拉和她的想法一样，但克拉拉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并没有要争取的意思。
　　“你支持合并？”
　　郭青希望她和自己统一战线，但克拉拉耸耸肩：“这是总部的决定，我不支持也没办法啊。”
　　这样就搞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不服从指挥了。
　　郭青有点恼火，但找不到有力的点来反驳。
　　“这个决定是总部经过慎重考量、并且一致通过的，对青予和克拉拉也都是百利无一害。郭小姐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咱们都能解决。”杨总监说。
　　言下之意，总部已经决定，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白搭。
　　“青予和克拉拉都已经是接近成熟的品牌了，有我们固定的顾客，突然合并算什么？”郭青没办法说服自己，“合并之后又叫什么呢？青予克拉拉？”
　　“这个在下一页，你刚才没看完。”杨总监伸手将她面前的文件翻页，“经过总部的讨论，合并之后的新品牌，会沿用克拉拉的名字。”
　　郭青气笑了。
　　她的品牌，她的设计，要冠别人的名字？凭什么？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果知道beaute入股的结果是这样，她当初绝不可能答应。
　　郭青把脸转向季淮东：“当时的合同怎么写的？他们有权利这么做吗？”
　　季淮东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找律师朋友咨询过，合约细则一条条地捋，事实是，玩合同，他们玩不过拥有一流法务顾问的beaute。
　　尽管他们已经再三谨慎，将可能遇到的问题或陷阱在合同里规避得清清楚楚，beaute的收购并不能影响季淮东持有的青予股权与经营权。但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必须要听从beaute的总指挥。
　　郭青再次看向克拉拉。
　　克拉拉今天穿的黑白波点连衣裙是克拉拉女装这期的新品，预售款。好巧不巧，青予这次上新也有同样的黑白波点元素。
　　克拉拉回以一笑，微笑唇做得刚刚好。
　　郭青就笑不出来了。
　　怪不得克拉拉对合并没意见，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将青予并入克拉拉名下，对克拉拉来说不仅没有损失，品牌规模直接翻倍，还能不花一毛钱把郭青的设计收入囊中。
　　产品上有郭青设计把关，克拉拉的口碑定会远超从前，她有意见才怪！
　　“我不干。”郭青火大，把笔摔在了桌子上。
　　杨总监和和气气：“郭小姐先别生气。这事儿呢，也是我的不对，当初跟季老弟相谈甚欢，我说过，beaute只是看中你们的潜力，收购之后还会让你们保持以前的模式，公司绝不干涉你们的经营。我现在也是惭愧啊，自己亲口做出的承诺，没能信守。不过郭小姐你要相信，如果可以的话，我是非常想把青予保留下来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私心，也不是针对青予，你们应该都能理解。”
　　两家各有所长，克拉拉胜在人气，青予则以郭青的设计出众。
　　综合能力上两家不相上下，但这是一个流量就是金钱的时代，以利益为先的商人不可能放弃克拉拉的人气，相较之下，显然是青予被杀最为合理。
　　又不是三岁小孩，郭青哪儿有那么好糊弄。
　　她冷笑：“我能理解，既然非要合并，你们又这么看得起我的设计，那让克拉拉并入青予不也一样？我继续负责设计，克拉拉照旧可以做代言人，利用她的粉丝引流。凭什么废除的是青予而不是克拉拉？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这个嘛。”杨总监沉吟道，“郭小姐，我知道你们设计师都是很有傲气的，有才华的人嘛，就应该有点脾气，我个人非常能够理解这一点，也非常欣赏您的才华。我呢，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本来不应该说这种话，不过咱们也都是朋友了，我也不妨跟你说句心里话，这次所有的品牌设计师加起来二十几个，我觉得你是最优秀的，没有之一。”
　　杨总监一副掏心掏肺的真诚脸，“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句公道话，青予跟克拉拉合并，获益最大的人，不是克拉拉，也不是季老弟，而是你。你的设计那么棒，就因为在宣传上欠了点功夫，才被埋没，要是有克拉拉这样的人气加成，我实话实话，你能达到的成就是现在的两倍不止。”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两家的优势如果能合二为一，强强联合，从战略上来讲，可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杨总监是个哄人高手，见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
　　“其实合并以后跟以前也都一样，设计上肯定还是你是一把手，你说了算，你的设计还能被更多人看到，事业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只不过是名字改了而已。一个名字嘛，能有什么影响。”
　　季淮东一听到最后一句，就知道大事不妙。
　　郭青这个人心很大，不精明也不擅长计较，但在某些事上轴得很，一百个他都拉不动。
　　“某些事”涵盖范围不广，目前只有她的崽和设计这两件。
　　郭青点点头：“你刚才有一点说对了。”
　　以为自己浪费的唾沫星子奏效了，杨总监的笑容正要展开，只听郭青接着说：“我们设计师，都是有臭脾气的。”
　　“对你来说，青予是‘一个名字而已’，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脸、我的旗帜、我的国号。要是国号被人改了，那叫颠覆政权，叫国家覆灭。”
　　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声，郭青站了起来。
　　“我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设计师，不红也没关系，但任何人都不能践踏我作为设计师的尊严！你话说得好听，跟以前都一样，只是名字改了，那我让你孩子跟隔壁老王姓你乐意吗？跟以前一样，你照样照顾他吃喝拉撒供他上学给他钱花，只不过他管老王叫爸爸，你干不干？”
　　郭青大多时候怂得很，没想到被惹毛了也很吓人，把杨总监震得愣在椅子上。
　　“我今天把话放到这儿，青予在，我郭青就在。你们要是非要废掉青予，那我不干了。”
　　她说完，气势汹汹拉开门就走。
　　季淮东匆匆起身去追，刚跑出会议室几步，便看到横冲直撞的郭青走到了电梯前，电梯门正好在此时开启，封承在beaute几位高层的簇拥下走出来。
　　看到郭青之后，封承的神色以肉眼可以分辨的变化冷淡三分，手往裤袋里一揣，下颌上抬倨傲而漠然的零点五厘米。
　　郭青头顶的一簇怒火，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像一桶油泼上去，蹭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她的设计师生涯一次栽在《visez》，一次又栽给beaute，两个都是封承的地盘。
　　怎么着，他命里天生跟她犯冲？
　　可能是走得太快脚步生风的惯性，她动作比脑子快，扬起还攥在手里的文件拍到了封承胸口。
　　“拽个屁！”
　　不止是封承，他身后一起搭乘电梯的管理层成员、整层办公室的员工，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封承反射性抬手接住文件，茫然而怔愣的表情，就像一个正想在小伙伴面前装逼却突然被妈妈揪住耳朵一顿暴揍、然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小朋友。
　　暴走状态的郭青，胆子就像膨胀的河豚。
　　“你收购青予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废掉它对吧？既然觉得风格太像受众重叠，那你只收购克拉拉一个不就行了？青予这么个小破品牌碍着你了吗你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我承认我永远玩不过你们，你们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已经捏死两遍了，现在满意了没？！”
　　郭青一气呵成仿佛把整个肺腑的恶气都吐了出来，骂完停下的那一刹那，才猛然发觉整层办公楼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激动起伏的喘息声。
　　安静……
　　安静……
　　安静……
　　靠！她刚才骂了封承还拿文件夹砸他？？？
　　郭青的心脏差点一个哆嗦停止跳动，最后一个怒视的表情因为僵硬而定格在脸上。
　　膨胀的胆子咻地一下缩了回去。她以一个堪比移形换影的速度冲进电梯，保持着那张凶神恶煞的怒视脸，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现场。
　　几秒钟之后，冻结状态的办公室被一声几乎带着颤音的“封总”唤醒，几个人换忙围上前。
　　“封总你没事吧？”
　　“刚才那个女的是谁，胆子太大了！”
　　诚惶诚恐的关切围绕封承四周，他的目光落在紧闭的电梯门上，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收回视线，分辨不出情绪的声音道：“脾气挺大。”
　　“确实没看出来郭小姐那么好相处一人，发起脾气来这么大劲。”杨总监讪讪地笑。
　　季淮东尽职尽责地替郭青擦屁股，诚恳地对封承道歉：“她刚才情绪有点激动，不是针对你，封总。我替她向您道歉。”
　　封承微撩眼皮，含义不明地乜他一眼。
　　接着垂眸打开郭青摔到他身上的那份文件，边浏览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凭什么替她？”
　　这态度像是不肯给他面子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上来到总部之后的一系列待遇，非要说封承没针对他们，也太违心了。
　　“说起来也都怪我，在青予我只管生意，其他事都是郭青一口说了算的，她一人独大，没人敢让她受气，没想到把她惯出脾气了。现在到了beaute，猛地从自己能做主变成必须无条件听从安排，她一时间没适应这个身份，这才冒犯了两位。”
　　季淮东一番话说得不急不躁，听起来十分诚恳，把责任都往自己这边揽，但明里暗里分明都是在维护郭青，暗示公司让她受了冤枉气。
　　“公司今天这个决定太突然，事先没跟我们商量，更没征得我们的同意，而且以这样的方式把她辛苦创立的品牌废除，对一个设计师来说太不公平了。这份心情希望封总可以理解。”
　　封承没说话，对着手中的文件渐渐蹙起眉。
　　杨总监出言缓和：“没事，咱们封总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等郭青气消了，让她来来跟封总好好道个歉就行了。”
　　“这是自然，改天我一定带她向封总赔罪。不过，公司的这个决定，我和郭青都不同意，希望您和总部再重新考虑一下，慎重决定。”
　　“我会考虑的。”封承不紧不慢，老板的架子摆得十足。
　　季淮东表明自己的态度，没再多留，冲他点个头便离开了。
　　封承合上文件，扫了杨总监一眼：“你到我办公室来。”


第13章 丿
　　十分钟后，杨总监站在封承的办公桌前解释。
　　“这是我们对所有品牌进行专业评估之后，做出的战略方向上的调整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将青予和克拉拉合并是最好的。合并这个决定，上次开会也征询过您的意见，您是赞成的。”
　　封承靠在椅子上，凉凉抬起眼皮：“我赞成合并，没赞成你们拿这种东西来糊弄！保留克拉拉的理由是什么，废掉青予的理由又是什么，做出判断至少应该基于两个品牌价值的分析比较。你的这份报告里，我可没看到任何关于品牌价值的体现。你们拿这份连我都说服不了的报告，还想去说服青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专业？”
　　钢笔尾端重重敲在文件上，敲得杨总监一脑门冷汗。
　　但他能混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很清楚关键时刻怎么把掉了的链子捡回来。
　　“我们是觉得既然是将两家优势结合，理所当然应该保留克拉拉，她的名字就是她的得对，仅仅根据这一点做决定确实有点草率了，我马上再让他们重新进行研讨，做一份专业的分析报告。最后不管是保留谁，都要能让另一方心服口服。”
　　重新进行专业评定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方案了。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其实就算多费一些功夫，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青予两个字的价值比不上克拉拉，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有了这个流程，到时候郭青就算不服，也没话可说了。
　　封承听完脸色并没好转，钢笔在桌子上点呀点，半天没表态。
　　杨总监等了一会儿，试探地叫了声：“封总？”
　　封承把笔搁下，往后靠到椅子上，轻轻拧着眉道：“她的机会不大。”
　　“谁？”
　　杨总监一下没明白。封承没再往下说，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您是说郭青？青予的赢面确实不大。”
　　封承不置可否。
　　杨总监一脸忧虑：“郭小姐这脾气是有点吓人啊，到时候万一她对结果还是不服，气急了不会跟咱们动手吧？”
　　“她那个鹌鹑胆儿。”封承不以为然的样子。
　　以前在他跟前怂得跟鹌鹑似的，不知道对他的头发有什么执念，总想摸一下，他说不让她就真的一下不碰，趁他睡着才敢偷偷摸摸地上手抓。
　　现在竟然敢凶他了。
　　还拿文件夹砸他。
　　啧。
　　这句话不知为何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昵。
　　杨总监心说都敢拿文件夹摔你了还叫鹌鹑胆儿，您是不是对鹌鹑有什么误解。
　　“我看郭小姐胆子挺大的……”
　　“你不了解她。”封承说。
　　不知是因为此刻闲话家常一般的气氛太过温馨，还是封承语气的荡漾自带“你快追问我”的小爪子，杨总监顺着就往下问。
　　“您了解她？”
　　封承的眼神移到他脸上。
　　杨总监眨巴眨巴眼睛。
　　只听他的老板翻脸无情冷冷道：“关你屁事。”
　　郭青蹲在幼儿园门口舔完了一只雪糕，心情已经从最初的谨小慎微平静下来。
　　慌什么，有什么好慌的。
　　就算对封承怒吼了一通，还拿文件夹摔他，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他就算下不来台恼羞成怒，能把她怎样？
　　连辛辛苦苦经营的牌子都要跟别人姓了，她还有什么好怕他的？
　　郭青恶狠狠地把雪糕的棍子扔进垃圾桶。
　　妈的，明天就找个男的嫁了，让你儿子也跟别人姓！
　　诶不对，他儿子本来就不跟他姓……
　　这么一想，郭青心里立刻就舒服多了。
　　接上酸奶和小盖时，郭青的怒气已经消失无踪，把俩人塞上后座，爽快地问：“明天想不想出去玩？我帮你们跟老师请假。”
　　“去！”郭小盖立刻积极响应。
　　懂事的酸奶问：“妈妈明天不上班吗？”
　　“妈妈失业了。”郭青不仅坦荡荡，还有点愉快快，“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酸奶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你又和季叔叔吵架了吗？需要我和季叔叔谈谈吗？”
　　俨然一个为妈妈擦屁股经验十足的熟练工。
　　——这事儿她确实干过。
　　郭青曾和季淮东闹过一次很大的分歧，愤慨地把辞职报告摔到了他脸上。好脾气的季淮东也气得不轻，一直没有主动讲和。
　　郭青好几天没去上班，带着俩崽天天旷课出去玩。郭小盖开心得起飞，酸奶却小小年纪十分稳重靠谱，给季淮东打了一通电话。不知道俩人聊了什么，第二天季淮东就提着礼物登门道歉，并主动做出退让。
　　郭青气还没消，拿乔说要考虑。季淮东气笑，说你信不信我把台阶给你搬走。
　　郭青嘴硬，你搬，你现在就搬。
　　俩人当即就又要吵起来。
　　关键时刻又是酸奶出来主持大局，安抚季淮东：“季叔叔，我妈妈不懂事，你不要和她生气，她明天回去上班哒。”
　　送走季淮东之后，一脸无奈地对郭青说：“妈妈，你乖一点好不好？”
　　被自己孩子哄“你乖一点”的心情着实复杂，郭青深感惭愧，灰溜溜认错，第二天就老老实实去上班了。
　　郭青深刻反省了一下，她的崽好像承担了这个年级不应该承担的懂事，十分惭愧。
　　“我没吵架。”她绞尽脑汁斟酌该怎么解释，“我和新的大老板理念不合，他想要把妈妈和季叔叔的品牌合并到别人下面，以后要叫别人的名字——就像把草莓熊的名字改成泰迪熊，以后大家都要叫他泰迪熊一样。”
　　酸奶说：“草莓熊是草莓熊，泰迪熊是泰迪熊。”
　　“对嘛！”郭青一拍方向盘，“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酸奶点点头，非常理性地说：“妈妈要告诉大老板，不可以这么过分的。”
　　小朋友的想法还是简单的，即便聪明，也很难能理解大人在利益方面的考量。那些东西现在也不适合讲给她听。
　　郭青切了一声，一言以蔽之：“我没法跟他沟通。”
　　“唔……”酸奶思考片刻，眨着眼睛询问，“那需要我帮你和他沟通吗？”
　　脑袋里下意识浮现出酸奶坐在谈判桌上跟封承“沟通”的画面，郭青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憋青了一张五颜六色的脸：“不用不用！”
　　她赶忙保证：“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我保证。”
　　晚上吃完饭，郭小盖从书包里拿出一坨稀巴烂的纸片给她，得意道：“送给你。”
　　郭青一瞅：“为什么要送我一堆垃圾？”
　　郭小盖有点生气，摆弄着那堆纸片试图摆弄出样子：“这是我折的花！老师教的。”
　　“对不起！”郭青赶紧道歉，并捧着那堆垃圾发出违心的赞美，“这花实在太漂亮了，妈妈有眼无珠，都没认出来。”
　　郭小盖哼了哼：“这是兰花。”
　　郭青：“嗯嗯，很‘兰’。”
　　酸奶见状，也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朵花。
　　郭青就不明白，同样是手，为什么别人折的兰花是兰花，郭小盖折出来的就是烂花。
　　她已经做好准备接受酸奶的爱，却见她仰起头乖巧地问：“妈妈，我可以把这朵花送给爸爸吗？”
　　郭青：“……可以。”
　　酸奶走到餐边柜前，将花郑重地放到牌位前面，甜甜地说：“送给爸爸的。”
　　郭青看看她漂亮的小脸蛋，再看看照片上英俊的大脸蛋。
　　再也不提失业以及出去玩的事。
　　照常每天送俩崽去上幼儿园，郭青闲得蛋疼，在附近一家咖啡馆打发时间。
　　这家店的咖啡很合她的胃口，倒不是因为咖啡豆多么纯正，恰恰相反，她这个人最喜欢甜腻腻的速溶咖啡。
　　青予这事儿让她十分忧愁，跟姜沅在电话里倾诉一通。
　　姜沅冷呵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回来，还得栽在封承这个丑八怪手里。”
　　“也不丑吧……”郭青说。
　　“你别干了，一点小事就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碰上大事还得了。”姜沅护短又阔气，大手一挥，“你来给我做造型师吧，我养你。”
　　看看这姐妹情！感天动地！
　　郭青十分动容，立刻就计划打包行李带上俩崽去投奔她了：“真的吗？”
　　然后姜沅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反悔：“算了，你在我这儿太屈才了，还是别来了。”
　　郭青：“……”
　　一腔感动碎得稀里哗啦，郭青咬牙切齿地怒骂：“鲨了你！你信不信我上网曝光你的黑历史！”
　　姜沅在那边乐：“哎呀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说让你别干是认真的，青予既然已经卖给封承，他说了算，干嘛非要在他手底下卑躬屈膝受这委屈。你还是重新做你的设计师品牌吧，我给你投资。正好我的上一个女装代言已经到期了，新的正在敲合同，我把它推掉，以后给你做代言人。”
　　她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咱们姐妹俩合璧，那天下无敌了。”
　　斗嘴归斗嘴，姜沅对她是真的推心置腹。
　　“还是你对我最好，么么么！”郭青肉麻得不行。
　　“么。”姜沅敷衍地回亲了一下，“我得去上戏了，回头聊。”
　　这边刚挂断，郭青的电话就响起来。
　　季淮东打来的。
　　“来开个会，公司有新决定。”
　　郭青对beaute都快得tsd了，一听开会就是两个字：“不去。”
　　季淮东不知道刚从哪个美女的床上下来，电话听到他含混地哄了句：“乖，晚上再陪你。”
　　郭青在这边鄙夷地：“呸！”
　　“别呸了。”季淮东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我刚接到杨总监的电话，半个小时后开会，你在哪儿，赶得过去吗？”
　　叛逆的郭青：“在北极，赶不过去。”
　　季淮东把她的话当放屁，没理：“你是不是把杨总监的电话拉黑了？他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郭青：“说了我在北极，没信号。”
　　“那你放屁小心点，会被冻上。我这离得远，不去接你了，自己开车过来吧。”没等她再拒绝，季淮东说，“杨总监说这是青予唯一的机会，你最好出席一下。”
　　唯一的机会？
　　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觉得青予没有克拉拉的名字值钱，还有什么机会？
　　郭青纳闷。
　　“昨天看封总的意思，对这个决定应该不知情，也许有新的说法。先别赌气，过来看看再说，乖。”
　　“……”
　　郭青：“不就是想让我去开会，我去就是了，别恶心我，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抱歉，说顺嘴了。”季淮东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歉意，“你心那么大，装点阴影充实一下也好。”
　　去beaute的半路，接到赵龙的电话。
　　郭青刚被一辆别克擦着车头超了车，正想骂人，看到名字想起这是自己的追求者。
　　迟来的偶像包袱让她咽下已经抵达嘴边即将发射的脏话，清了清嗓子，接起。
　　“赵总。”
　　“郭小姐。”赵龙的音色温润亲和，“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吗？”
　　“今天可能不行。”
　　郭青正想说明天有空，听赵龙道：“我想跟你聊聊青予的事。”
　　她愣了下：“聊青予？”
　　“公司将青予合并到克拉拉的决定，我已经听说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郭青觉得有点奇怪，又没琢磨明白哪儿奇怪：“你想说什么？”
　　赵龙沉吟几秒：“实不相瞒，其实我们的设计总监一直特别欣赏你，想把你挖过来做首席。我跟她说过，你和季总是莫逆之交，不可能挖得动，她不死心。不过我想，现在也是是个合适的时机。郭小姐有兴趣来着意吗？”
　　我去，着意想挖她做首席？
　　除了受宠若惊，郭青想不到别的词汇能形容她此刻的感受了。
　　想挖她倒是可以理解，让她做首席，会不会太看重她了？
　　“你们太抬举我了。”郭青说。
　　“是你太谦虚了。老实说，我认为以你的才能，待在青予是大材小用，听说你还有一个根本不懂设计的上司？让一个不懂设计的外行人来管理你，我很怀疑，季淮东根本没有看到你的价值。”
　　vivi的设计总监这个头衔，有名无实，实际上青予大部分情况是她说了算，季淮东都得听她的。
　　不过这是青予内部隐秘，不足为外人道。
　　赵龙的目的摆出来之后，说话直接了很多：“何况现在青予要被划入其他品牌旗下，更不值得你留下了。郭小姐，我非常希望你能够加入着意。我能给你的待遇，一定比季淮东高——当然，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能被金钱收买的人。”
　　郭青心说我是啊，你对我可能有点误解。
　　“你的才华不应该没埋没在青予，亦或是克拉拉这样的小牌子，着意是你更大的平台。”
　　搞了半天，原来不是看上她，是看上她的才华了。
　　郭青不禁有点淡淡的失望。不过能够被人赏识，是一件非常让人振奋的事情。
　　不管是姜沅的无条件支持，还是赵龙的挖墙脚，都让郭青在这些天的愁云豁然开朗起来。
　　赵龙说完耐心地等待她的答复。
　　郭青用同样的诚恳回答：“赵总，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认可，真的，你可比季淮东识货多了。”
　　赵龙笑了声，知道她还有后话，没插嘴。
　　“人往高处走，着意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但我心里放不下青予，毕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我没有太高的追求，也很喜欢现在的状态。我不是一个聪明人。”
　　她就想留在青予这个小破庙。
　　“我觉得郭小姐你其实很聪明。”赵龙说。
　　“那，智慧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生得出酸奶这么天才的孩子，她的智商能差到哪里去。
　　郭青挺自豪。
　　赵龙道：“我理解郭小姐对青予的感情。不过，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晚几天再给我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412:00:00~2020-12-01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试图清醒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哒哒耶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酸梅汤2个；煎饼带师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梅汤8个；煎饼带师4个；148860582个；42401055、櫻花糖、梵希的大喵、40990497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儿当~38瓶；阿布、火焰山30瓶；丸丸13瓶；2307405812瓶；陆强的陆卢茵的茵11瓶；23322361、嫣妃、ygdjosjshjka、追新少女、酸梅汤10瓶；无文可看9瓶；onl3瓶；多加一点可爱、喵喵、y床34、今天也要加油鸭、水里有鱼2瓶；柠檬露、小心心、棠梨、你看见你、青似、eilyloveread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丿
　　郭青到beaute总部时，雄赳赳，气昂昂。
　　大概是她的自信太充盈，上楼时碰到克拉拉，克拉拉看了她好几眼。
　　上次的见面并不算愉快，如今两家的竞争又升级，进入你死我活模式，怎么看都不是能友好打招呼的关系。
　　但克拉拉今天出奇美丽，简单的吊带红裙配黑卷发特别有味道，郭青也忍不住瞅了几眼。
　　季淮东那个畜生还想娶克拉拉，真是牛粪想插在鲜花上。
　　“你知道今天又要宣布什么新决定吗？”
　　郭青正在心里拉踩自己的战友，突然听到克拉拉的声音。
　　“不知道。”她没心眼地回答完，又奇怪地看克拉拉一眼，“你的消息不是很灵通，你不知道吗？”
　　克拉拉却像是听到玩笑话一样，笑着说：“我一点都不灵通呀，不然干嘛问你。”
　　郭青傻归傻，也没那么傻。
　　比他们先一步知道要合并，又比他们先一步知道合并后的结果，这如果叫消息不灵通，那她和季淮东就是村里网都没通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
　　这次的会议依然只有青予和克拉拉两方。
　　季淮东迟到了，郭青不得不在会议室里，与克拉拉、她的首席设计师、以及八成是最近刚请的律师，面对面比赛沉默。
　　但她被姜沅和赵龙分别注射了一针鸡血，自信膨胀，气场强大，一顶三毫无压力。
　　季淮东是跟杨总监一起进来的，两个人哥俩好地勾肩搭背，杨总监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脸，季淮东也笑得满面春风。
　　郭青以为有转机，眼睛一亮。
　　对面显然也误会，首席设计师凑到克拉拉耳边说了什么，克拉拉没说话。
　　等季淮东坐下，郭青立刻按捺不住地问：“杨总监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满腔欣喜落空，郭青白了他一眼：“那你笑那么开心，笑个屁！”
　　季淮东：“……”
　　季淮东十分不解：“你最近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笑得开心也要被怼？”
　　“自己反省。”郭青说。
　　杨总监宣布的新决定，确实没有让郭青失望。
　　“是这样，你们两家的意见呢，我们都接收到了。经过我们连夜开会，慎重考虑过之后，我们认为啊，合并之后的品牌命名这个问题，不是小事，还是应该经过更专业、更正式、更缜密的对比和考核，才能决定。”
　　官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没有多少有效信息。
　　郭青十分想给他开个二倍速，拉下进度条，跳过这些废话直接上重点。
　　克拉拉坐在对面，脸上没有表情。
　　不过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发现，她的状态并没有上次那么自信和放松。
　　甚至听着杨总监漫长的废话，中间低头抿嘴的那一下，透出了一点不耐烦。
　　杨总监不仅说话语速慢，还有制造悬念的爱好，停顿了几秒钟时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才缓缓宣布：“经过我们的再三商议，也经过封总的首肯，总部的决定是，给你们两家公开竞争的机会。”
　　严原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在电梯间碰见楼下上来送文件的秘书，拉住问：“看见封总了吗？”
　　“封总在楼下会议室啊。”
　　“会议室？”严原纳闷，“今天那个会他不参与啊，去会议室干嘛。”
　　小秘书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我刚看见他在会议室外面。”
　　严原满头问号地下楼，出了电梯一转，果然看到站在第三会议室外面的封承。
　　第三会议室不是玻璃门，比较封闭，唯一的窗户挂了百叶窗，一般都合着，有些内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会就在这里开。
　　严原张口正要叫，发现他们穿着衬衣西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封总抬起手，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
　　然后，食指拨开百叶窗的一片叶子。
　　严原：？
　　whatareyoudog？
　　封承拨开窗叶，发现选错了叶子，太考下，只能看到桌子旁边人的臀部位置，这哪儿能看出来谁是谁。
　　他刚放下叶子，想要重选一片，冷不丁听到耳边一个声音：“你在看什么？”
　　“……”
　　心理素质但凡不够强，这时候都容易吓出个好歹。
　　封承回头看到严原凑在他旁边的脑袋，神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阴沉下去。
　　严原啥也没看见，一偏头看到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站直。
　　“有、有你的电话。”
　　封承的眼睛眯了眯，严原听到他磨后槽牙的声音，反射性后退一步：“有话好好说。”
　　封承冷着脸抬脚就走。
　　严原赶紧跟上。
　　到了电梯厅，他刚要跟着进去，封承转身，冷冷道：“你这个月工资没了。”
　　“我就是看你在那儿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才过去的。”严原赶紧解释，“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闭、嘴。”封承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冷气。
　　严原敢怒不敢言，眼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就要合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生这么大气？我不就看了一眼么。”
　　他挠挠头，纳闷地转向会议室的方向，似乎要抬脚过去。
　　“……”
　　差两厘米就闭合的电梯门在最后一秒卡住，然后重新开启。
　　封承冷着一张极力忍耐的脸：“给我滚进来！”
　　严原：“哦。”
　　电梯上行，严原安静如鸡站在封承身后。
　　过了几秒。
　　他往封承旁边凑了凑，小声问：“你刚才到底在看什么？”
　　封承目视前方，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对着他，声调平稳而冰冷：“再提一个字，我让你头朝下出去。”
　　克拉拉眉头轻轻一皱。
　　郭青则盯着杨总监，眼神写着怀疑。
　　她现在对杨总监意见很大，公平竞争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都像是埋了坑。
　　杨总监能清晰地从她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咳了咳，继续道：“总部会给你们一年、四个季度的时间，一年后将综合分析比较青予和克拉拉两个品牌的价值，再考虑新品牌命名的问题。也就是说，价值更高的品牌，名字将会被保留下来，作为合并之后新品牌的名字。”
　　这对青予来说，确实是重新争取的机会。并且是公平、公正的竞争。
　　郭青松了口气。
　　默默决定消除对杨总监的意见，待会儿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她冲杨总监赞成地点了点头，用眼神表达了这个含义。
　　杨总监有一种得到肯定的感觉。
　　原本被内定的克拉拉，自然不像他们那么愉快。
　　“昨天不是才说已经决定采用我们的名字吗？怎么公司的决策朝令夕改的呀。”
　　克拉拉虽然笑着问的，但谁都能听出她的不满。
　　完全可以理解。
　　“嗳~不能这么说，只是昨天郭小姐对我们的决策提出了激烈的反对意见，beaute一直非常尊重合作品牌的意见，也诚恳希望各位能感受到我们的尊重。之前采用贵品牌的名字，确实是看重贵品牌的价值，这点克小姐毋庸置疑。不过正如郭小姐的抗议，青予的优势不在这方面，这个决策其实是拿青予的短处和克拉拉的优势比，确实对青予不公平。所以我们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经过了严肃的讨论，最终决定采用这个更公平的方式。”
　　听听，什么叫冠冕堂皇，什么叫巧舌如簧。
　　郭青几乎想给杨总监鼓个掌。
　　克拉拉无话可说。
　　因为不满所以有点阴阳怪气：“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咯。”
　　季淮东适时表态：“我认为这个方式很公平。我没有意见。”
　　他是青予的老板，发言就能代表青予，但杨总监听完还是询问地望向郭青。
　　大概也是被她昨天发飙吓到，留下了阴影。
　　郭青马上道：“我也支持。并且非常感谢总部这么尊重我的意见。”
　　话说到这份上，克拉拉再不同意，反倒显得心虚了。
　　虽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那你们想从哪些方面考核？销量？利润？还是评价？”
　　“都有。”杨总监和气道，“我们会有一个专业的考核公式，不过具体数值和比重不会公布给你们，这也是从公平的角度出发。”
　　这个回答让克拉拉不满，她笑了下：“不公布我们怎么竞争啊，晕着头乱搞一气？”
　　“克小姐别急，每个季度总部都会给你们一个方向，也是想全方位多角度地来对你们的品牌价值进行考核。各位只要拿出你们的实力，全力以赴，在这一年中做好你们的品牌就行了。”
　　克拉拉没再质问。
　　“你们两家夏季度上新应该已经都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筹备秋季新品了，我们的考核呢，就从下次秋装上架开始，到明年夏装结束为止。上新时间总部有统一安排，具体日期和第一季度评审方向会再行通知。
　　“另外，咱们的办公室也已经腾出来了，一个在12楼，一个在11楼，一样的位置和布局。”
　　杨总监看看两边，可能是觉得他们两家难搞，没有直接指定，而是让他们自己决定。“你们商量一下？”
　　克拉拉率先道：“我们选12楼吧。我喜欢高一点的位置。”
　　这种小事上郭青一向很好说话，愣头巴脑也没听出来克拉拉那点弦外之音，说：“那我们就11楼吧，着火了跑得快。”
　　克拉拉：“……”
　　会开完郭青没急着走，态度良好地去跟杨总监道歉。
　　“昨天气头上说话有点不中听，对不住啊杨总监。”
　　“郭小姐也是为了自己的品牌据理力争，我非常理解，也非常欣赏你这样的性格，性情中人嘛。”
　　杨总监大学八成修的是说话专业，夸人总能让人夸得让人筒体舒泰。
　　郭青呲着牙冲他一抱拳：“您大人大量。”
　　“哪里哪里。”杨总监笑着说，“那应该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吧。”
　　郭青立刻扭头看季淮东。
　　季淮东摊手：“我可没说。杨总监又不傻。”
　　不傻的杨总监笑呵呵。
　　“不好意思，现在就放。”
　　郭青悻悻地掏出手机，当面把他的号码解除黑名单。然后为了掩饰尴尬，冲他比了个心：“爱你。”
　　杨总监赶紧咳了咳：“哎呀呀，客气了，客气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郭青的轻快都写在脸上。
　　“走吧，请你吃饭。”季淮东说。
　　“郭小姐，等等。”杨总监却又叫住她，“借一步说话。”
　　郭青跟着他走到一边，态度特别好：“您说。”
　　杨总监笑笑，带着三分打探七分好奇，低声问：“你跟咱们封总，之前认识？”
　　郭青顿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封承。
　　“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封承奇怪的话，还是能琢磨出来一点端倪的。
　　但那点东西太微小，又让人感到离谱，无从考证。
　　不过本着一切为老板着想，先老板之忧而忧，后老板之乐而乐的忠臣守则，杨总监装作十分不经意地说：“也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昨天看到你那么生气，封总非常在意，为了给你们青予一个生机，费心费力，提出了这个方案。希望你不要辜负封总的良苦用心啊。”
　　不管之前两人究竟认不认识，他这番话说得都没问题。
　　认识，让她了解到封总背后的付出。
　　要不认识，也没关系，记着大老板的这个人情，以后也能对beaute更忠诚。
　　郭青意外的表情真真切切。
　　“这个方案是他提的？”
　　咋地，被她骂了一顿良心发现了？
　　杨总监看在眼里：“可不是嘛。封总的意思。”
　　“哦。”郭青道，“那替我谢谢封总。”
　　走回去时，季淮东瞧了眼她的表情，眼尖地看出她的一丝丝异常。“杨总监跟你说什么了。”
　　郭青斜乜他：“跟你有啥关系？”
　　季淮东：“……”
　　他笑得风度翩翩，然后一把将郭青推进电梯：“我就不应该关心你。”
　　“靠！你谋杀啊！”
　　郭青一边踉跄着进了电梯，一边回头怒骂。
　　骂完转头才看见站在里面的人，一惊，然后左脚绊右脚，猝不及防往前扑，直直冲站在里面的人撞去。
　　如果将此刻的动作放慢，也许能看到她的表情从惊愕到惊恐的转变。
　　但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快得根本看不清她精彩纷呈的表情，快得季淮东因为愣了一下，就来不及扶她。
　　眼睁睁看着她扑在封承身上。
　　把他扑得倒退三步，最后撞在墙上。
　　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嗷~︿(￣︶￣)︿今晚零点更新~
　　本来有好多好多存稿，最近遇到一个无赖房东扯皮扯了好久还没把钱要回来，存稿剩余不多，我尽量多更。
　　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评论前100送红包，另外随机抽20个100点大红包，中奖几率蛮大的，大家冲~


第15章 
　　郭青的左右手分别将封承两只手臂按在墙上,下巴戳在他的胸口，衬衣从上往下数第三颗扣子上。
　　因为太过吃惊，她就这样保持着仰望封承的姿势,变成一座雕塑。
　　封承也很吃惊,身体在本能之下，双手托住她的手臂。
　　神色因为来不及转变，卡在冷淡和愕然之间。
　　在和戳在胸口的脸对视了三秒钟之后，又变得隐晦、复杂。
　　以前的郭青，不化妆也不护肤,喜欢趿拉人字拖，看到美女会卧槽。
　　高中校服t恤因为太好穿专访独宠六七年，热了还会像老大爷一样卷起来到腰上；头发三个月不修剪一次，太长盖住额头就往两边分。
　　她身上有很明显的男孩气，容易让人忽略她本身其实很清秀的五官。
　　现在留了长发,露出额头,一张脸也是白白净净。
　　今天也没怎么化妆,只描了眉毛、擦了口红。很细小的改变,却变漂亮了五分。
　　她好像瘦了。
　　但是因为太久远,封承已经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季淮东很快反应过来,两步迈上前扶起郭青：“不好意思,没留意里面有人。没事吧，封总？”
　　郭青站直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下巴。
　　捂完发现也没有那么疼。
　　她把手放下来。
　　然后在心里安慰自己。
　　随便哪个正常人跟那么一张好看的脸这样近距离接触,都会心动的,不是你的错。稳住！
　　封承整理好表情,不知道是人一直这么冷淡,还是因为被冒犯而不快,扯了扯衣袖，声音透出些凉意，话里也带着毛毛刺：“下手这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杀了她。”
　　他推那一下不重，郭青是自己把自己绊倒的。
　　季淮东笑着解释：“只是小打小闹。”
　　封承的语气凉飕飕：“打闹下手都这么重，打架还了得。郭小姐真能忍。”
　　怎么他说话听起来总是这么嘲弄？
　　郭青有点莫名其妙。
　　她干嘛要跟季淮东打架？
　　该装傻的时候，季淮东简直就是个纯种傻帽，对他越来越明晃晃的针对视而不见，笑吟吟说：“哪儿敢和她打架，天天威胁要把我切片。我们公司她是老大。”
　　季淮东这个人精，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会错意，几乎全在认识封承之后。
　　他能看穿各种各样的心思，独独看不出封承那点阴不阴阳不阳的酸不唧唧。
　　只当这个富二代脾气怪，可能脑筋有点问题。
　　不怪他，毕竟就算是和封承相识十多二十年的孟春健和柯岩，都未必看得出来。也委实难为他了。
　　本意是想对外维护青予团结的形象、也凸显郭青的地位不让人看轻。
　　但偏偏听的人是封承。
　　封承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左边鼻孔写着“嘲”，右边鼻孔写着“讽”。
　　季淮东说完也不再多说。
　　跟脑子有病的富二代有啥好说的。
　　安静了几秒，郭青想起杨总监的话。
　　虽然没搞明白封承为什么提出让青予和克拉拉公开竞争，她转头看了眼封承，说：“谢谢封总给青予一个机会。”
　　封承那张脸面无表情，冷冷淡淡道：“不必道谢，公司的正常决策，跟你们没关系。”
　　最后一句仿佛在着重提醒她，别自作多情。
　　就知道是这样。
　　差点以为他是被骂之后于心不安，给青予开了下后门，让她还有点战战兢兢，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呢。
　　“那就好。”郭青心里一松，顺嘴狗腿地拍了把封承的马屁，“封总英明神武。”
　　英明神武的封总绷着一张冷酷的脸，再没张嘴说一个字。
　　电梯到达11楼，郭青和季淮东一起去新办公室。
　　beaute财大气粗，安排给他们的新办公室，基础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个非常高级的茶水间。摆着好几万一台的咖啡机，挨着窗户放置吧台、高脚椅，可以在这里小憩，边喝咖啡边欣赏风景。
　　后勤的小姑娘笑起来很甜，给他们清点了一遍东西，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勾勾画画，然后问：“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列一个单子给我，我们再去准备。哦对了，你们平时喜欢喝什么咖啡和茶啊？我记一下，到时候采购到给你们送过来。”
　　不愧是大公司，豪气。
　　郭青马上报上自己喜欢的咖啡牌子：“拿铁和卡布奇诺各一半。”
　　小姑娘熟练地把名字记下，才惊讶道：“速溶咖啡？”
　　估计误会她不好意思要贵的，十分好心而委婉地提议：“要不给你们定和别的楼层一样的吧，或者楼下星巴克的豆子也行。没事的，这是咱们公司的福利。”
　　“没关系，就要这个。”季淮东说，“她喜欢喝速溶的。”
　　小姑娘在后勤待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朴实的口味，有点犹豫：“那其他人……”
　　季淮东微笑：“其他人的口味也都被她带跑偏了。”
　　小姑娘带着一脸稀奇走了。刚好季淮东的手机响了，他柔情似水地一开腔，就知道对面何人。
　　“怎么了？……嗯，结束了……好，我过来接你。”
　　他挂了电话：“走吗？”
　　郭青叉着腰环视办公室一圈，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你先走吧。这个布局我看着不顺，我把桌子挪挪。”
　　说完便自顾自撸起袖子开始搬桌子。
　　正忙得风生水起，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郭老师”，风风火火跑进来：“哎您在这儿太好了，赶紧跟我上楼。”
　　“怎么了？”郭青累得一头汗，拍了拍手。
　　“有个叫vivi的在上面大闹呢，说是你们青予的，我们也不认识……杨总监已经让人叫保安了，让我先来问问，要真是你们的人被拖出去就不好了。”
　　郭青对v这个字母都快神经过敏了，简直不想承认自己认识她。
　　她把袖子弄下来，无语又无奈地往电梯间走：“我去看看。”
　　“都说了我是青予的设计总监，你怎么不相信呀？那你给我表弟打电话好了，让他跟你说。”
　　郭青刚走出电梯，老远就听到vivi的声音。
　　摸着良心讲，vivi的音色是好听的，娇滴滴软唧唧，嗲嗲的跟撒娇似的，男人就吃这套。但她实在太聒噪，如果每天说的话能减少90，郭青相信她早就能嫁出去了。
　　理论上，长得漂亮又家底殷实的女人，应该早就被男人骗走才是。但上天给了vivi一张比克拉拉更好看还不用整形的脸，为了公平起见，给她配了个一文不值的脑子。品味像是被上帝踩了一脚，偏门得让人难以理解。
　　偏偏这位大小姐用情十分专一，一心只想嫁有钱人做少奶奶。但迄今为止碰到的有钱人，不是想包养她的油腻老男人，就是冒充富二代的骗子。
　　但凡能早点嫁出去，青予的大伙也能少受点折磨了。
　　转过走廊，一群人站在办公室外，郭青果然一眼便看到中间五颜六色的vivi。
　　季淮东给她定的票可能不是欧洲而是泰国，明明是清凉的夏装，不知道她是如何将调色盘里的颜色都用在身上。
　　vivi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活像一只战斗状态的雉鸠，愣是没人刚上去制服她。
　　“反正我不管，我今天来就是要问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克拉拉就是一个小网红，哪里比我们的名字好听啦？我是青予的设计总监，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改青予的名字，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站在她面前的一位年轻男职员劝道：“vivi小姐，你先冷静，公司对青予有决策权，所以说这个权利我们是有的。不过其实我们……”
　　“我不想和你说话。”vivi撇着嘴，“你这个人讲话虚得很，就想糊弄我。我不和你说，我要和你们老板说，你们那个封总呢？”
　　封承此刻不在，就算在，也没人敢真的为这种事去叫他。
　　大家面面相觑地看向办公室里，在场人中职位最高的杨总监。
　　杨总监摸坐在办公桌后摸了摸额头，郭青能切身感受到他的头疼。
　　vivi看到大家的眼神，狐疑地看了杨总监一眼，想往办公室走，门口的男职员赶忙用手臂拦住。
　　“您不能进去。”
　　“你就是封总？”vivi把炮火对准杨总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们都说你长得很帅，我看一点也不帅啊，年纪这么大，又胖又秃，哪里帅了。而且你这个人长得这么丑，怎么心也这么坏啊？你把我们合并给克拉拉，不就是在帮助她吞并我们吗？我们和你又没有仇，你是不是和克拉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啊，为什么这么向着她？我告诉你，青予是绝对不会改名的，要改也是克拉拉改。”
　　郭青：“……”
　　没调头就走，完全是因为不想让vivi再祸害更多青予的形象。
　　郭青控制着把她窗户扔出去的冲动，快步走过去。
　　vivi看到她，照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还多了几分责备。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通知我？我就几天不在，你看看你把青予搞成什么样子了？”
　　“闭嘴。”郭青态度强硬气场两米八。vivi张嘴还要说，郭青用食指指着她，“给我憋回去！”
　　vivi拿眼睛瞪她，老老实实把剩下的话憋回去。
　　“首先，我们上午刚刚开过会宣布了新决定，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青予跟克拉拉会公平竞争然后决定叫哪个名字，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其次，你不好好在欧洲度你的假跑回来管什么闲事，还跑来这里闹是嫌你表弟的日子太好过还是嫌青予死得不够快？最后——”
　　郭青犹如一把机关枪突突突一通扫射，把vivi突得哑口无言，鼓着腮不吭声了。
　　郭青深吸一口气，指着办公室里的杨总监恨铁不成钢道：“这是杨总监，不是封总，骂人你特么能不能找准了再骂。”
　　vivi看向办公室，刚刚被她又胖又秃的杨总监摆出一个微笑。
　　“那你不早说……”
　　她看了郭青一眼，好像有点不服气和委屈，嘟囔着：“我又不知道。是他们说青予要改名了，我才立刻赶回来的。谁让你那么没用，连青予都保不住。”
　　“好的总监大人，多亏你及时回来，否则我们就要去给克拉拉打工了。青予真是离开你一天就活不下去。”郭青没有感情地捧臭脚，“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讽刺我！”vivi一跺脚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杨总监松了口气，起身整理整理衣服，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这位小姐也是位性情中人呐。”
　　“打扰了。”五岁的崽都没这么不让人省心，郭青转着圈致歉，就差给杨总监鞠躬了。“对不住对不住，她从小被宠坏了，刁蛮任性，狗屁不通，她说的话您就当放屁，回头尽管找季淮东算账。”
　　“没事，自己人嘛。季老弟这个表姐着实厉害，怪不得能坐上总监的位子，手下还有郭小姐这样得力的干将。”
　　杨总监圆滑归圆滑，脾气是真的好，被如此臭骂一通都没生气。
　　“季老弟人呢？怎么让你自己过来了。”
　　“他约会去了。”
　　说到季淮东，郭青不免愤懑，他去找快乐了，她却要在这给vivi收拾烂摊子。
　　真是把青予的脸都丢尽了。
　　“什么？”杨总监吃惊之色溢于言表，看郭青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复杂。
　　甚至好心地帮季淮东圆：“啊，是和客户的约会吧。哈哈，季老弟真是个工作狂人。”
　　郭青一脸“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纠正：“和美女约会。”
　　八面玲珑如杨总监，这下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这……郭小姐不介意？”
　　介意？
　　郭青先是莫名其妙了一下，这次脑子转得快，很快反应过来。
　　“害，他约会我介意什么。那个，杨总监，我正式向你澄清一下啊，我跟季淮东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关系，我们是非常纯洁的老板和员工。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可以把他划入朋友的行列，别的真没有。”
　　郭青就差指天为誓自证清白。
　　杨总监又吃了一惊：“你们二位不是相濡以沫……”
　　相什么濡以什么沫，她不唾弃季淮东都已经对他很仁慈了。
　　“真不是！我们设计师眼光都很高的，只喜欢好看的事物。”
　　“季老弟的长相也很不错的，怎么也算个帅哥啊。”杨总监为自己的季老弟说话。
　　“他啊，脸勉勉强强看得过去，不过，”郭青摇头，微撇的唇线透露出淡淡的嫌弃，“灵魂太油腻，俗气！”
　　“……”
　　短短几秒，杨总监不知经历了怎样百转千回的心理过程，终于明白自己磕错了c。
　　“哎哟，你看我这……真是误会大了，之前我说的话你可别心里去。”
　　今天的事他别往心里去，记青予一笔就行了。
　　郭青再不爱应酬，这时候为了家国大业，也不得不开启溜须拍马阿谀谄媚模式。
　　哥俩好地拍拍杨总监的肩，语重心长道：“老杨啊，以后可不要乱拉郎了，说严重点你这叫造谣你知道吗。也就是我心胸宽广，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跟季淮东这种人扯上关系，那不是玷污人家清白么？搁古代可是要上吊自尽的。”
　　杨总监：“……”
　　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你老板在你眼里是有多“肮脏”？
　　郭青发挥厚脸皮跟杨总监称兄道弟拍了好一通马屁，琢磨着应该差不多够了，才功成身退。
　　替vivi善后，比搬整个办公室的桌子还累。
　　身心俱疲的她快马加鞭离开公司，并在内心虔诚祈祷，今天目睹了vivi撒泼的同事们能冷静一下，尽快忘掉这段记忆。
　　开车回到家的时候，季淮东已经收到风声，二话不说转来一笔辛苦费。
　　“辛苦。带酸奶和小盖去吃大餐吧，我请客。杨总监那儿我再请他吃饭赔罪，不用担心，小事。”
　　郭青啧了一声。
　　这人，俗气归俗气，出手大方这点她还是很喜欢的。
　　“算你识相。”
　　与克拉拉的竞争，是青予唯一的机会，也是郭青能不能保住自己这个“亲生崽”的殊死一战。她万分重视。
　　晚上做饭的时候都在琢磨秋季新品的概念，有少许的心不在焉，导致醋放多了少许，老抽放多了少许，火候大了少许。
　　菜出锅时，她都差点认不出来自己做的是什么。
　　端上桌，酸奶看了一眼，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郭小盖因为白天的运动课消耗能量太多，饿得早就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转圈圈。虽然这盘菜看起来可以与他折的兰花一较高下，但他秉承着对妈妈的信赖，夹起来就放到嘴里，三两下就咽掉。
　　然后说：“这个火腿有点咸。”
　　……那是胡萝卜。
　　郭青一时不知该心虚，还是该心疼。“要是太咸就别吃了，我再给你们煮碗面。”
　　酸奶摇摇头，很乖地说：“妈妈做的，我都会吃掉的。”
　　郭青感动不已，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
　　她放下筷子把菜端走：“我去煮面。”
　　这次总算保住了自己最后一点摇摇欲碎的母爱，没有在番茄鸡蛋面这种入门级别的面食上犯错误，喂饱了两个崽。
　　把碗丢进洗衣机，再分别把两个崽洗刷干净，进行晚上的亲子时间，最后分别送回房间。
　　酸奶躺在被子里，只露出嫩生生的小脸，睫毛弯弯的，眨动时像羽毛。
　　“妈妈不要看到太晚，早点睡觉觉。”
　　郭青么么么么亲了她脸蛋额头好几口，才美滋滋地跟她说晚安。
　　关上灯带上门，才想起来。
　　不要看到太晚？
　　看什么？
　　电脑吗？
　　脑袋上的几个问号边走边掉，走进书房时，郭青已经把这个疑问忘却九霄云外。
　　书桌上放了一本16开的书，封面颇鲜艳。
　　她绕到桌后，才看清图上是一锅牛排，上面五个黑色宋体大字：《厨艺的常识》。
　　郭青：“……”
　　原来她说的是厨艺书。
　　孩子太聪明怎么办？
　　多半是家长自己太笨，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于是郭青挑灯读书，勤勤恳恳地阅读这本厨艺书籍，到了十一点乖乖关灯睡觉。
　　非常地听话。
　　除了出手大方，办事牢靠也是季淮东的优点，一边和女朋友花前月下，一边两三天的时间便把新办公室准备得妥妥当当。
　　一早在青予的大群里发通知。
　　【新办公室照原来我们厂房的布局重新弄好了，以前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怕大家用得不顺手就没换新的。】【终于要开工了吗！】
　　【别啊，我还没歇够呢】
　　【公司在哪啊，有人能给我发一下地址吗】
　　……
　　郭青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抠门就抠门，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听说克拉拉的设备全都换了新的哦。】季淮东：【哦，忘了告诉你，我把你的电脑扔了。】郭青立刻大惊失色，双目圆睁，噼里啪啦几乎把手机屏幕敲碎：【我靠谁让你扔的！我电脑不能扔！里面存了好多东西呢！你知道我调参数要来调多久吗！你把我的电脑还给我！】季淮东：【你不是想要新的吗？】
　　郭青没时间和他贫嘴，急得当时就想出门去找电脑。
　　郭青：【赶紧给我找回来，你扔哪儿了？】
　　季淮东：【你新办公桌上:)】
　　郭青：“……”
　　妈的，被耍了。
　　这个大群平常很热闹，消息几分钟就能刷到99。
　　一分钟前还在闲聊公司附近哪家餐厅好吃的人们，此时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在这场无声的硝烟中装死。
　　唯一一个应该演尸体却蹦起来找存在感的是vivi。
　　vivi：【季淮东我也要新电脑】
　　季淮东：【可以】
　　季淮东：【excel学会了吗？】
　　vivi就再也没冒泡了。
　　刚才被季淮东气得咬牙切齿的郭青，瞬间就变得愉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群里一片哈哈哈，赵小俏问什么时候开工，郭青说：【明天】季淮东：【这么有干劲？】
　　郭青：【那必须的。我要干掉克拉拉，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实力】
　　翌日，送完崽上学，郭青精神抖擞地来到公司，准备大干一场。
　　下车，帅气地甩上车门，大步流星朝电梯走。
　　刚迈几步，听到又一声关车门声。
　　余光瞥见一抹影子，郭青豪放迈出的右脚有001秒的停滞。
　　也不知那么匆忙的一抹影子，究竟让她从哪里辨认出了封承。她遏制住自己听到声音转头的本能，假装没有看到，用约等于一米每二次方秒的加速度，继续迈着大步前行。
　　不是指着他臭骂，就是把他壁咚在电梯里，委实有点尴尬。
　　为了避免自己把剩下的脸丢干净，郭青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封承保持一点距离。
　　进了电梯，她右手飞快连按关门键。
　　——已经来不及。
　　腿长的天然优势，封承看上去不疾不徐的步伐竟然追上。
　　感应门自动重新打开，他瞥了郭青一眼，优雅地走进来，转身，面向前方。
　　郭青及时把手从关门键上挪开，若无其事地按了11楼。
　　封承伸手按键，手臂从她面前略过，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
　　郭青十分正人君子地站在原地，严肃地目视前方。
　　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有个女生正要进来，看到封承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又紧张地说了声封总好。
　　然后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都不进，继续等下一趟。
　　郭青偷偷往旁边瞄。
　　封承是有多可怕，吓得小女生连一起搭电梯都不敢？
　　眼神刚瞄过去一半，冷不丁和从那边瞄过来的封承对上。
　　？
　　郭青突然地陷入了一种很突然的迷茫。
　　到底是为什么对上眼神了呢？
　　“好巧。”
　　她说完两秒才反应过来。
　　“……”
　　巧个蛋，偷瞄对上眼了还好意思说巧。
　　就在她为自己不堪的智慧痛心疾首的时候，沉寂的空间内，响起封承的声音：“季淮东不是你男朋友？”
　　郭青的大脑还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闻言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啊。”
　　她没有看到，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电梯壁清晰映出，封承的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郭青正要抬脚出去，电梯门却迟迟没有打开，她扭头，看到封承的手指压在关门键上。
　　郭青：？
　　“你就没话跟我说？”封承问。
　　郭青满脑袋的莫名其妙：“说什么？”
　　封承拿以她的智慧很难解读出来的眼神盯了她几秒，把眼别开。
　　之前的每一次碰面，他总是看起来心情欠佳，像谁欠了他八百万。
　　今天的样子不大一样，脸色没那么紧绷，说话不再嘲弄，像是闹脾气的小朋友终于被谁哄好了，神清气爽，和煦得犹如春风。
　　“好歹认识一场，算是朋友，你不用躲着我。”封承说。
　　郭青心说不是你老针对我们吗。
　　前几天还形同陌路，打招呼理都不理，今天又是朋友了？
　　无论怎样腹诽，嘴上当然是咬死不认：“没有躲您，您想多了。”
　　封承又道：“也不用这么客套。”
　　郭青一副“您是老板您说什么都对”的诚恳表情：“好的，封总。”
　　封承似乎对她这样的表现不甚满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作罢，松开手。
　　“算了。走吧。”
　　郭青下意识无比客套地：“您先请。”
　　封承：“……”
　　他似乎忍了忍，看了她三秒，然后心平气和地说：“这是11楼。”
　　郭青迟钝地眨了眨眼。
　　11楼，所以呢？
　　封承又看了她三秒。
　　确定她那个脑袋瓜是真的没明白他的意思，不得不往下再解释一层。
　　“这是你的办公室，不是我的。”
　　“……哦，忘了。”郭青尴尬地、飞快地溜了。
　　封承站在电梯里，看着她佯装很稳，但明显加快了节奏的背影，在走廊转角消失。
　　他按下关门键，把手插进口袋。
　　然后在闭合的电梯门上，看到自己眉梢快飞出来的愉悦。
　　他清清嗓子，把翘起的嘴角放平。
　　第一季度的竞赛主题下达：营销。
　　“这是我们的短板啊。”赵小俏说。
　　郭青接受到来自赵小俏的目光，从绘图板上抬了下眼：“看我干嘛，我学的是设计，又不是ba，这也是我的短板。”
　　赵小俏又把目光投向季淮东。
　　季淮东靠在桌子上，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吹了吹，“不用看我，我大学读的也不是ba。”
　　“他读的是《金瓶梅》。”郭青说。
　　办公室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季总，要不你考虑下去财经学院泡个女博士？咱们现在急缺营销人才。”赵小俏嬉皮笑脸说季淮东也不恼，慢悠悠道：“你应该让你师父去□□着意的赵总，跟他取取经套点经验，为青予做贡献。”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干的。
　　郭青跟季淮东三天两头开会，商量营销方案。
　　营销对于一个品牌的重要性不必多讲，每个人都知道。青予对营销推广虽然重视，在这方面的投入却多，更多的精力放在产品上。
　　相较之下，克拉拉时装生根于网红经济，克拉拉本身就是品牌的营销渠道。这是他们得天独厚的，推广这种事，还有人比网红更擅长吗？
　　先天就落了劣势，青予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才有希望与克拉拉一争。
　　网络推广、广告投放的任务季淮东包揽，郭青也没闲着，打算鼓捣一个crossover，跨界合作。
　　选择合作方是头一个难题。
　　既要能与青予的服装风格兼容，又要符合用户群体的喜好——老实讲，可供选择的元素很多，但如何把合作案敲下来，如何在已有的跨界产品中推陈出新，是最伤脑筋的事情。
　　为了这件事，郭青连续几天加班，整理大家搜集、贡献的点子，筛选、找灵感、谢谢画画……家里和公司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杂乱的稿纸。
　　她的办公桌一般不轻易让人动，乱中有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序。
　　又在绘图板上趴了三个多小时，郭青的脖子都快断了。
　　直起上半身揉揉后颈，拿着杯子去茶水间冲咖啡。
　　咖啡粉在热水中迅速溶解，香味缥袅而出。
　　这时有人进来，郭青抬头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头发扎在脑后，穿着深蓝色的职业套装。
　　长得挺标致，妆容和服装规整漂亮，身材标准，仪态端庄，看着令人十分赏心悦目。
　　“郭老师。”对方礼貌地向她问好，解释道，“封总的咖啡喝完了，我忘记买了，新的还在路上，能不能借你们点咖啡？”
　　哈，果然是封承选秘书的标准——比选空姐都严格。
　　“可以啊。”郭青大方地抓出一把咖啡条给她。
　　对方低头看了看，没接：“那个，你们有没有蓝山的豆子，封总只喝蓝山。”
　　而且必须是牙买加蓝山海拔666米以上生产的正宗蓝山，她跑了好几层都没找到，否则也不会借到距离总裁办公室八层楼的青予这里。
　　“没有。”郭青啧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你先拿这个应个急。”
　　秘书一脸为难：“封总从来不喝速溶咖啡的，他说速溶咖啡是垃圾。”
　　“谁说的，他喝。”郭青直接把咖啡塞到她手里，“喝个咖啡还那么多讲究，都是惯的。”
　　秘书张了张嘴：“封总……真的不喝这种……”
　　话没说完，就听郭青啧了一声，稳重而深沉地拍拍她的肩：“他喝。相信我。”
　　她以前干过封承的助理，这种事没少干。
　　凭她的脑瓜子，像牙买加蓝山咖啡豆这种需要计算好时间并提前预定的小事，怎么可能记得住！
　　没咖啡豆就用自己的速溶咖啡凑合，封承一边嫌弃得要死一边最后不还是喝了。
　　所以嘛，坏毛病，都是惯的。
　　可能是她说得太斩钉截铁，让人很难不信服，秘书甚至产生了几分自我怀疑。
　　也是实在借不到，没辙了，毕竟像封承这样讲究和龟毛的，全公司都找不出第二个。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秘书心一横。
　　“那我试试。”
　　拿着一条拿铁味道的速溶咖啡跑回19楼，冲泡好端进办公室，放到封承的办公桌上。
　　封承正跟助理严原交代事情，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秘书放下咖啡，心里有些忐忑，没有像平时一样安静地退下。
　　正踟躇间，沉浸在工作中的封承忽然皱眉，视线从手中的一沓资料抬起。
　　他瞥了眼冒着热气的咖啡杯。
　　秘书看到他的表情，当时就心肝一颤。
　　心道，完了！
　　他们这位封总，是一个极端完美主义，不知道是不是从事时尚圈相关行业的原因，对于完美的标准，更是比任何人都严苛。
　　他的眼中不能容忍任何错误、瑕疵，曾经有一任助理被解雇的原因，就是三天没换衬衣。满大街都是的白衬衫，整个总裁办公室都没有人发现，唯独封承——他的衬衣上刚好有一道三毫米长的圆珠笔印子。
　　封承的讲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正宗牙买加蓝山豆子煮出来的咖啡，与市面上普通蓝山煮出来的咖啡，他那鼻子一闻就知道，谁都糊弄不了。
　　遑论香味明显有别于现磨咖啡的速溶咖啡粉。
　　“什么东西。”
　　封承的语气并不严厉，但秘书心虚作祟，怎么听都像是他龙颜大怒，连那轻微皱起的眉头，每一根英俊的眉毛丝都在对她进行最严厉的审判。
　　大胆，竟敢拿这种垃圾来糊弄我？！……什么的。
　　仿佛被挂在午门砍头，铡刀已经逼至后脖颈，秘书面无血色：“我们的豆子用完了，这是我从11楼借的速溶咖啡……对不起封总，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订购。”
　　“11楼？”封承重复一遍，眼神动了动。
　　准备受死的秘书心如死灰，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没能察觉这一丝细微的波动。
　　然后，她看到封承放下资料，端起那杯咖啡。
　　心跳咚咚咚咚咚！
　　仿佛他端起的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毒药。
　　一旦喝下去，除非他死，否则就是她亡。
　　那一秒，秘书甚至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那杯咖啡。
　　腿软不允许她那么做。
　　封承啜了一口，接着有一个轻扯嘴角的动作。
　　太快，一瞬即逝，因此秘书和严原都没弄明白，那个动作是笑，还是冷笑。
　　他们从来不喝牙买加蓝山海拔666米以下生长的咖啡豆的封总，在两双震惊、犹疑、懵逼交杂的眼睛注视下，若无其事喝了几口咖啡。
　　然后放下杯子，评价：“香精的味道，有什么好喝的。”
　　话是批判没错，但语气之平静，让秘书情不自禁怀疑，这个封总一定是假冒的。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关，尽管并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哪个品种的狗屎运。
　　心里对郭青的话又肯定又怀疑，她怎么知道封总一定会喝？奇怪。
　　幸而第二天订购的蓝山咖啡豆就到了，秘书一早提前到公司，将豆子装进密封玻璃瓶，清洗了咖啡机，将咖啡杯再次消毒，做完这一切心才安定。
　　一个半小时后，封承来到公司。
　　他穿了件黑白色千鸟格纹衬衣，走进来的时候像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鲜肉明星。
　　有一说一，在这样的老板手底下工作，审美不可避免地会呈阶梯式提高。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老板脾气太难搞。
　　他前脚踏进办公室，秘书后脚便跑去煮新到的昂贵的他最钟爱的666米海拔的咖啡豆，恭恭敬敬端进去。
　　然后她的老板只瞥了一眼，说：“不喝这个。”
　　秘书的心中装满茫然和惶恐：“……那您想喝什么？”


第16章 
　　封承端着一只随手从“封总专用”消毒柜中取出的忘记从哪个国家收来的古董咖啡杯,来到11楼。
　　青予办公室空空荡荡，中央空调强力的冷气都显得更冷了。
　　封承抬腕看了看时间，九点四十二分。
　　青予全体员工没有一个来上班,风气可以说是非常不佳了。
　　按理说,他自己进去拿一条也没什么，毕竟是整个beaute都是他的，哪层楼进不得？公司为大家采购咖啡，还是他慷慨给出的福利。
　　郭青必然不会记得她的速溶咖啡有没有少一条，并且,看她昨天那个大方劲儿，知道也不会介意。
　　但封承没进去，就端着那只顶普通员工几个月工资的咖啡杯，单手插兜，右□□叉,保持着潇洒不羁宛如男装模特的姿势,斜靠在毫无人烟的青予门口。
　　二十一分钟三十七秒后。
　　叮
　　电梯门打开。
　　几个女孩子有的拎着奶茶、有的挽着同伴的手臂,正在讨论什么。
　　到了近处才有人注意到独自帅气的封承,吓了一跳：“封总？”
　　封承淡漠而从容地微微颔首。
　　讨论停了,几个女孩子带着几脸困惑匆匆问候过大老板，快步走到办公室,规规矩矩开始假装忙碌。
　　然后在封承看不到的地方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封总为什么在我们门口？”
　　“不会是来抓我们迟到的吧？哎，你们谁知道beaute有没有员工守则什么的,打卡晚了会扣工资吗？”
　　“还要打卡？在哪儿打？我怎么不知道？”
　　“不能吧,好歹也是大老板,他会这么闲？”
　　叽叽呱呱分析半晌,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看到封承第不知道十二回还是十三回看手表,赵小俏忧心忡忡道：“看这架势封总今天是真的要逮人啊。你说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其他人？”
　　“快快快，群里发个消息，今天考勤！封总亲自考！”
　　“……”
　　青予大群炸了。
　　炸开的同时，赵小俏被大家一致指派为代表，鼓足胆子走到门口。
　　“那个……封总，您是不是要找我们季总？季总今天要去谈广告，可能会晚一些。”
　　封承头都没回：“不找他。”
　　“那您有什么吩咐吗？我马上去做。”
　　“没事。”
　　后头几个人乱七八糟一通打手势，赵小俏完全看不懂，无奈地耸肩摊手。
　　有人指了指封承的手，她顺着一看，了然，赶紧试探地问：“那，需要我帮您冲杯咖啡吗？”
　　封承回过头，扫了她一眼。
　　没什么含义的眼神，赵小俏没能体会到位，反正不算严厉，硬要定个性的话，应该是淡淡的嫌弃。
　　“不用。”封承把脸转了回去。
　　郭青就是在这时来的。
　　边低头划拉手机边走出来，不知看到了什么。
　　“靠！封承有毛病吧。”
　　骂完一抬头，和有毛病的封承本人打了个照面。
　　“……”
　　“……”
　　在公司说老板坏话还不悠着点，当着老板面被听个正着，一纳米的挽救余地都没有。
　　赵小俏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
　　办公室原本在瞎指挥的一帮人也齐刷刷低下头，试图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
　　完了，早就听说封总不待见青予，经常针对他们。
　　现在他们的总设计师郭青又当面把人给得罪得透透的，看来青予是注定要死在克拉拉手里。
　　这会儿去投奔克拉拉应该还来得及吧？
　　青予的上下班时间一直都不作硬性要求，最忙的时候天天加班有时候有人干脆都睡在办公室，清闲的时候自然可以松散一些。反正没必要的事，待在公司也是虚度光阴。
　　来到beaute之后依然延续了这个习惯。
　　郭青刚才看到群里的消息，随口一句吐槽，谁能想到封承就站在他们门口蹲人？
　　哪个大老板像他这么闲得蛋疼亲自下基层考勤的，说他有毛病说错了吗？
　　在懊恼、无语、倔强之间扭曲了一个轮回，她的表情才重新回到她的管理之下。
　　封承也觉得自己端着杯子在这等半个小时挺蛋疼的，被她这样一说，一时神色也有些微的不自然。
　　令人窒息的尴尬持续了整整十五秒。
　　郭青从死亡边缘机智地往回迈了一步，义正辞严往下说：“——长得这么帅还这么会穿搭，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是不是存心不让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专心工作！害我们输给克拉拉怎么办！”
　　封承：“……”
　　虽然知道她是在胡扯，但还是被顺到了最舒服的那根毛。
　　有些马屁需要特定的人拍才有效果，有些毛只有特定的人才摸得到。
　　一个台阶递到面前，封承顺其自然走下来。
　　“我只是来借一杯咖啡。”
　　着重强调的字音，不知是在暗示她想多了，还是提醒她不要多想。
　　“嗳~怎么能说是借呢，全公司的东西都是您的，别客气，随便喝。”郭青入戏入得很深。
　　她浑然不觉自己狗腿起来的神态，跟杨总监像了八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杨总监者油嘴滑舌。
　　封承忍了两秒，实在忍不下去。
　　“你少跟杨忠学。”
　　“……”
　　以为她稀得跟杨总监学啊，这不是为了自保么。
　　郭青清清嗓子，又瞅了封承一眼。好歹是自己老板，必须解释一下。
　　“我迟到是有正当理由的。”
　　酸奶早晨有点闹肚子，要是郭小盖，郭青肯定就怒吼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雪糕了！
　　但酸奶是个懂事的孩子，难受起来的小模样郭青心疼极了，带她去看了医生吃了药，一直等到她不难受了坚持要去幼儿园，才依依不舍地把她和郭小盖一起送去。
　　要不是这阵子忙，有很多活儿要做，她今天还未必来呢。
　　封承只回了一个：“嗯。”
　　极简单的音节，表示我知道了，并不打算追究，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好了。
　　郭青却抠抠搜搜不放心地向他确认：“你不会扣我工资吧？”
　　“……”
　　封承那点不自在成功被她驱赶干净，拿着限量咖啡杯矜贵地转过身。
　　“有待观察。”
　　观察你个球。
　　郭青忿忿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再次深切地感受到“寄人篱下”的酸楚。
　　以前在青予她是大爷，现在晚来一会儿都要担心被扣工资，打工人没有尊严。
　　封承泡好咖啡悠然自得地从青予回到办公室，严原正急得团团转。
　　“老天爷你总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带，说好十点二十开会的你忘了？”
　　“人到齐了？”封承端着咖啡问。
　　严原着急地拿起桌子上几个文件夹，快步往会议室赶：“都到了，就等你一个人呢。”
　　封承端着咖啡慢吞吞地走在后面。
　　杨总监、女装部的姚总监、营销部的赵总监……一帮总监们已经在会议室就位，随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增长，大家的疑惑越发明显。
　　他们这个封总，除了极端完美主义、极端洁癖，还是一个极端强迫症。
　　说好十点二十开会，那么一定精准地在十点十九分五十秒走进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整理衣服、叠腿、抬头——在此期间，助理需要将用到的文件放到他面前，打开特定页面，并将他的专用笔平行放在文件右边五厘米的地方，下端与文件底端持平——说：“开始吧。”
　　尾音落下的那一秒，是十点二十分零秒。
　　这个强迫症仪式一旦被打乱，哪怕只是一秒的误差，都会让他非常不爽。也就意味着迟到的那个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因此beaute这几年下来，已经逐渐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有封承参与的会议，绝对不能迟到。
　　今天，他本人迟到了。
　　迟到了十二分钟零六秒。
　　表情平静，情绪稳定，没有要炸毛的迹象。
　　会议室十几个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端着一只限量咖啡杯走进来，杯子上方飘出热气，随着空气循环，将速溶咖啡泛着油脂的香精味道，送达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封承拉开椅子，坐下，整理一下衬衣，将右腿叠到左膝上，抬眼。
　　——整个过程中右手都端着那杯速溶咖啡。
　　“开始吧。”他说。
　　翌日，青予众人心照不宣非常准时地在九点到齐。
　　有人因为起太早打了个呵欠：“确定以后都要这么早来吗？我昨天四点才睡，困死了。”
　　“我问了dydy的朋友，她说beaute没有规定上班时间。”
　　“你昨天没来，封总真的一大早在我们门口蹲人，你们的名字说不定已经被写在缺勤表上了。”赵小俏危言耸听。
　　“反正大家最近还是都谨慎一点，按时来吧。”
　　“对了，你们找到在哪儿打卡了吗，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
　　唯一一个迟到的，是季淮东。
　　应酬达人同样是凌晨才睡，但走进大堂时精神抖擞器宇轩昂，笑容和煦地跟前台几个小美女插科打诨几句，才不紧不慢地上楼。
　　作为老板，胆子和底气都比小员工们强多了。
　　一走出电梯，那么巧，碰上从19楼下来的封承。
　　对于封承亲自来考勤逮人的说法，季淮东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以致于遇到封承本人时，有小小的惊讶。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那座特别有设计感的挂钟，九点二十三分。
　　封承端着一只和昨天不同的纯白浮雕咖啡杯，瞥见他，主动点头致意：“早。”
　　季淮东的心情一下子从惊讶飞跃到惊奇，险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早。”
　　男人之间有男人才了解的东西，就像女人之间的很多默契只有女人才懂。
　　季淮东洗过澡换过衣服，一身清爽，还喷了香水，封承还是一眼就能知道他昨晚喝了大酒。
　　“楼上有醒酒茶，一会儿让秘书给你送过来。”封承说。
　　季淮东的惊奇再次飞跃成受宠若惊，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是他今天太英俊了吗？
　　这位每次见他都阴阳怪气的富二代，怎么突然对他态度好转了？
　　富二代非常熟练且自然地端着杯子走进青予，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郭青的办公桌。
　　她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几个人围在她身边，正在商量事情。
　　封承的步伐迈得不疾不徐，短短几米的路程，走出了高级秀场世界名模的风云气场。
　　那几个人讨论得太专注，没有人留意他。
　　封承走进茶水间，里头有个小男生正在泡茶，瞧见他连忙道：“封总好！”
　　声音不低，封承立刻往外瞄一眼。
　　她们还在讨论。
　　“不用紧张，我借杯咖啡。”封承字正腔圆地说。
　　她们依然在讨论。
　　接着，季淮东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靠在郭青的办公桌上，同样抱着手臂。
　　刚刚才觉得他看起来顺眼了那么一丁点，这一丁点，又迅速被他的不识趣作没。
　　封承一边冲咖啡，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冲一杯速溶咖啡，只需要将咖啡条撕开，倒入咖啡粉，加入热手，搅拌均匀。
　　新手只需要半分钟时间。如果是老手，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十秒。
　　封承足足泡了五分钟，咖啡都搅拌凉了，也没有人搭理他。
　　“crossover的点子想好了吗？”季淮东问。
　　郭青有点惆怅：“时间太紧张，我们必须在这一个季度里就收到成效，很多路子都来不及。”
　　“找一个综艺节目合作？”季淮东提议，“真人秀节目正在播出的就不少，见效快。”
　　郭青摇头：“这个小俏她们都考察过了，节目是挺多，但要么是户外冒险真人秀，比较适合运动风；要么是棚内搞笑综艺，太活泼，跟我们的风格都不搭。”
　　季淮东又提出一个：“那和网红饮品合作出联名款呢？”
　　这也是是时尚圈常用的crossover的方式。
　　但再次被郭青否决。
　　“现在最流行的网红饮品，基本都是奶茶、果茶，我们的风格……”她啧了一声，“可能会适合单纯的红茶。”
　　crossover的宗旨在于传递品牌文化，因此必须选择与品牌风格、定位契合的对象，否则白费力气不说，效果会适得其反。
　　“不然就最简单的，选个经典的卡通形象做联名。”
　　“你能不能给点有用的建议，你说的这些我们早都ass了。”郭青气得想扁他，“老子是法式！复古！浪漫！唐老鸭、□□熊、兔子，你自己说哪个合适？”
　　“淡定。”季淮东伸手按住她的头顶，以防她暴起。“除了鸭子和兔子，哥士尼还有公主呢。”
　　这个郭青当然也考虑过。
　　“公主和我们搭的也很难找，而且，”郭青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你是不是对自己没点数，你确定你能谈下来哥士尼的合作？”
　　“哥士尼跟beaute的关系不错，不少品牌都出过联名。我听说，国内代理跟封总是朋友。”季淮东说。
　　“封承？”郭青若有所思，突然反应过来，回头。
　　端着咖啡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存在感的封承，面色沉稳地从茶水间走出来。


第17章 
　　气质是一种无形物质,看不见，摸不着，形成于长年累月的光阴滋养,再从骨髓由内而外投射。
　　譬如郭青和姜沅臭味相投,可以嗦同一碗粉、睡同一张床，也一起按过四位数的摩，美过五位数的容。
　　但姜沅身上从小千娇百宠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主气质，是吃再多泡面都掩盖不了的。
　　而她就算偷偷背姜沅十几万的包，也像是偷的……那也确实是偷的没错。
　　封承只是很随意地将手插进裤袋,虽然腿长，但走路的步幅并不比其他人更大，抬腿的姿势也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走过来的画面，却像伴随着bg，自带追光和特效。
　　这算什么气质？
　　郭青陷入思考。
　　一双双殷切的眼睛,像仰望救星一样注视着他。
　　封承缓步走到近前,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端着咖啡,分外闲适和从容的姿态,说道：“在聊我？”
　　——小公主。
　　郭青在内心断定道。
　　长了一张韩剧男主角的脸，但封承在她心里的形象,分明就是个小公主。
　　“封总好！”
　　一群人男的女的不知为何全都看他看呆,这时才有人反映过来，赶忙打招呼。
　　封承淡淡点了下头。
　　瞧瞧那个小公主的骄傲矜持劲儿哟。
　　郭青在心里啧啧啧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实况转播的体质,而封承的眼神虽然得体而公平地平分给大家,注意力却悄悄地、偏心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留给郭青。
　　于是,封承的余光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紧接着,那眼神又变得有点……猥琐。
　　“……”
　　封承看向郭青。
　　郭青也看着他。
　　封承：你那是什么表情？
　　郭青：不,应该叫他大公主。酸奶是小公主。
　　其实郭青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封承的美貌基因，九成都遗传给了酸奶，只留给郭小盖可怜的十分之一。
　　郭小盖这个崽，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大像封承，得费劲才能找出一点封承的影子。
　　幸亏她是自己亲自怀孕亲自分娩，否则这是不是亲生的，还真令人怀疑。
　　“刚刚在讨论下个季度的营销方案。”季淮东镇定自若地信口开河，“郭青对这次的评比很重视，营销是克拉拉的强项，我们基本上没有胜算，她最近因为这件事非常焦虑，压力也很大，天天熬夜加班，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想做一个crossover，不过试了很多方案，因为时间太紧张，选择的余地不大。”
　　她是很重视没错，但也没到压力很大、焦虑的地步吧？
　　郭青被他说得有点心虚了都。
　　甚至怀疑季淮东这个周扒皮是不是在说反话，暗示她加班加得还不够呢。
　　她刚想给季淮东一个谴责的眼神，收到季淮东递来的眼色，反应了两秒，会意。
　　立刻作沉痛状，肯定地向封承点点头，表示季淮东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很辛苦。再附带一个忧虑的叹气。
　　不就是在老板面前演苦肉计么，谁还不会了。
　　季淮东对她这次的表现很满意。
　　封承闻言看了郭青一眼，神色没有什么波动。
　　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我听说克拉拉那边找了很多网红朋友推广，这方面的渠道我们没有胜算，只能在产品上多下功夫，希望能在设计、质量上出亮点。这跟beaute的宗旨也是契合的。”
　　季淮东的漂亮话一套一套，封承淡然而放松地听着，时而指尖轻轻在杯壁上点一点，时而啜饮一口。
　　兜了一大圈，季淮东才绕到正题来。
　　“郭青一直都很想和哥士尼合作，如果能合作联名，对提升青予的品牌知名度也是非常有利的。全世界的品牌都想和哥士尼合作，放在之前的话，青予肯定没机会，不过现在作为beaute的一份子，我觉得可以一试。”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等待封承表态。
　　封承慢条斯理地评价：“想法不错。”
　　“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有信心了。对了，我记得哥士尼的国内代理商，跟您的私交不错。”
　　“谈不上私交。偶尔一起打个球。”封承四两拨千斤。
　　季淮东笑了笑，适时打住，没有把话说到底：“那我们就先这么定了。我先联络一下试试，希望能沾封总和beaute的光，把这次合作敲下来。”
　　封承点点头，并不多言。
　　郭青的眼力见不多，但好歹有那么一些。
　　封承如果能出面，哥士尼的合作当然百分之百可以拿下。
　　但他作为集团大老板，没道理、更没义务，帮青予这样一个小品牌，谈这种程度的小合作。
　　让他帮忙这种话，他们也不便宣之于口。
　　毕竟杀鸡用牛刀，鸡也不好意味跟牛提啊不是。
　　如果最后他们真的搞不定，再求封承不迟。
　　至于求能不能求下来……
　　郭青赶忙摆出狗腿子的架势，殷勤道：“嗳，你秘书呢？泡咖啡这种小事怎么还让你亲自下来啊。下次想喝你说一声，我们泡好了给你送上去。”
　　——先讨好一下老板总归没错。
　　赵小俏深得她师父的真传，赶紧非常有“眼力”地接茬：“害，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这还多着呢，我给您拿几盒！您拿走慢慢喝！”
　　说着就积极地冲进茶水间去拿。
　　封承：“……”
　　“不用。新的可能明天就到了。”他从容不迫地抬起左腕看了看手表，重新放入口袋，“我还有会要开，你们忙。”
　　赵小俏贴心地抱了三盒不同口味的咖啡跑出来，才发现封承没在。
　　“咦，封总人呢？”
　　“已经走了，开会。”
　　“那我要不要给他送上去？”
　　郭青大喇喇一挥手，说：“不用，他讲究着呢，就是咖啡豆没了来蹭蹭。你给他送去他也不喝，他秘书订了可贵的咖啡豆。”
　　“哦。”赵小俏又把咖啡都放回去。
　　诚如季淮东所言，全世界的品牌都想和哥士尼合作，青予只是平平无奇的其中之一。
　　哥士尼的国内总代理商业务繁忙，季淮东发挥自己优秀的社交手段，从杨忠那儿套到了联系方式，但约了三次都约不到人。
　　与此同时，青予的大伙也没放弃寻找其他路径。
　　这日在食堂吃完午餐，赵小俏跑回来趴到郭青的办公桌前：“哥，我刚听到克拉拉的人说话，他们那边的新品已经打好样了！咱们的进度是不是落后太多了？”
　　其他人也忧心忡忡地围过来。
　　“对啊，按平时的进度，我们这时候至少也该进入打样阶段了，但是现在咱们连设计稿都没定呢。”
　　“岂止是设计稿没定，我们连大方向都没有。”
　　……
　　“季总到底能不能行啊？”
　　“我看悬。我们还是放弃哥士尼这条路吧，赶紧选个其他的开始做，差点就差点，最起码时间赶得上……”
　　“但是我们的几个备选方案，跟哥士尼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种crossover，我觉得做了跟不做效果都差不多。”
　　“那怎么办？”
　　……
　　“要不还是找封总吧，让他们出面帮我们，肯定稳。”
　　“你忘了我们在跟克拉拉竞争呢，封总怎么可能帮我们？”
　　“不好说，我觉得不会。”
　　“要是被克拉拉知道，还不闹呢。”
　　……
　　郭青仿佛进入了养殖场，被一群小鸡小鸭包围，叽叽喳喳嘎嘎，一个头十个大。
　　赶在被吵死之前，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嘘！”
　　一群鸡鸭立刻安静下来。
　　办公室从吵闹转入一种诡异而莫名的寂静。
　　赵小俏回头瞅瞅这边瞅瞅那边，小心地问：“咋了？”
　　郭青一脸严肃，压低声音：“太吵了。”
　　“……”
　　“哥，那你说我们怎么办现在？”
　　郭青捧着脸思忖片刻，轻轻一拍桌子：“这样。前两天我让你们拿去调整的那几个款，都调好了没？”
　　一群小鸡点头。
　　“基本都调好了，还有两个样衣没送过来，但是应该没问题了。等我收到再确认一下。”
　　“那让刘主任开始做大货吧。再把去年的订单整理一下，卖得最好反馈最好的基础款挑两个出来，上衣、半裙各一个，一起上。”
　　郭青手指指了一下，赵小俏立刻跑去给刘主任回话。
　　郭青转头对另外两个助理设计师说：“crossover的主题就定昨晚那个，再把元素整理一下，我们今天开工。”
　　助理设计师迟疑问：“那万一季总那边谈不下来怎么办？”
　　郭青冷哼两声，阴恻恻道：“那就把他切成薄片，裹上蛋液和面包糠，油锅七成热，下锅炸至两面金黄……”
　　这段时间阅读厨艺书籍的成果，郭青已经能熟读并背诵不下三篇食谱。
　　应了季淮东帮郭青吹的牛，她开始天天熬夜加班，焦虑得头发大把大把掉。
　　好在发量尚且浓密，还经得住。
　　姜沅打来电话约她，让她带酸奶盖周末上她那儿玩。
　　郭青赶忙道：“那正好，你帮我带两天吧，我都快忙死了，谢天谢地！我把幼儿园地址发给你，今天你直接去接吧。么么哒！”
　　电话掐断之前，隐隐约约听到那端姜沅呵呵道：“正好，我想偷酸奶很久了。”
　　把崽推给姜沅，郭青就不管了，争分夺秒地赶设计。
　　进入赶稿状态的郭青，眼里就很难容得下其他事情。
　　一整个下午，她埋在绘画板上没抬头，偶尔周围有人给她说话，她也不知听没听清，嗯嗯啊啊应几声。
　　连办公室的人是什么走完的都不知道。
　　连窗外的天是什么时候完全变黑的也不知道。
　　她的灵魂、整个身心，都投入在画画中。
　　直到被一道声音唤醒。
　　“整个图案做成连衣裙更好。”
　　她猛地一抬头，脖子因为太过酸软支撑力不足，险些把头甩掉。
　　她嗷了一声，及时用手扶住侧颈，揉了揉。
　　封承站在她桌边，正拿着一张半成品的草图在看。
　　办公室的灯关了一半开着一半，他们身处光明地带，而在封承身后，背景渐变入那一半黑暗。
　　他的纯色衬衣在这种光线下，有些分不出真实颜色，只知道是饱和度很低、浅淡柔和的颜色。
　　郭青揉着脖子，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向草稿。
　　“衬衣不好？”
　　“可以。”封承的视线从草稿挪向她的脸，背光的眼睛比白天还更好看。“连衣裙会更精彩。”
　　郭青没察觉，盯着纸上的图案在脑袋里构思。片刻后眼神一亮。
　　“good，good！”
　　然后就低头准备将构思从想象转化成图纸。
　　刚画两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重新抬头，先瞅瞅窗外，再瞅瞅封承，奇怪问：“你怎么在这儿？”
　　封承把手里的图纸放下，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么晚了，就你们这层灯没关，我过来看看。”
　　郭青拿起手机一看，卧槽一声：“都十点了？”
　　然后用纳闷和鄙视掺杂的语气嘀咕：“你大老板还亲自管这种事，我就是加个班，能费你多少电费。”
　　封承：“……”


第18章 
　　话说完她才觉出不对。
　　大胆,竟敢当面鄙视并吐槽老板？！
　　求生欲再次上线，郭青赶紧衔接上一句：“其实我是一个勤俭节约的人，不喜欢浪费,你看我都只开了这一面的灯。再说这种小事不是保安的工作嘛，怎么还劳烦您亲自来检查？我跟杨总监说说,批评他们！”
　　“……”
　　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多。
　　喜欢拍马屁。
　　封承放下手里那份稿纸，拿起另外一张，是一只画工线条非常精细的兔子，站立姿势,手中拿着一只怀表。
　　这个兔子的形状,和刚才那张图上衬衣的扣子一致,是放大版的细节图。
　　他的睫毛很长,这样垂下时,投射的阴影形状十分好看。
　　不仅亲自考勤、还亲自检查整栋楼的灯关没关。几年不见，封承被商人的“精”和“抠”同化得相当彻底。
　　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同样是斤斤计较抠抠搜搜，英俊帅气清新脱俗的年轻老板,就比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要招人喜欢。
　　抛开以前的事情不谈,一码归一码，封承是个帅哥、且是一个在01这个概率里的珍贵帅哥这件事，是公认的事实。
　　抠也好,难伺候也好,生再大的气，快被他气死的时候，看看他那张脸,看三秒,就会原谅他了。
　　郭青对着封承看了三秒。
　　抠得好。
　　她的鄙视飞快地化解在美貌里。
　　确实太晚了。
　　虽然把酸奶跟小盖扔给了姜沅带,晚上还是要过去看看的。
　　人类幼崽，是一种在身边的时候嫌烦，离开一天又让人思念发慌的生物。
　　郭青把刚起了几笔的文件保存好，在乱得堪比台风席卷过后的桌子东翻翻西找找，大致确定各样东西的位置，顺便心里也对今天的动作进度有了谱。
　　她麻利关了电脑拎起包：“我先走了，您继续检查？”
　　封承瞥她一眼，放下她的图。
　　“检查完了，整个公司只有你没关灯。走吧。”
　　……行吧。
　　郭青不得不缩着尾巴跟他一起下楼。
　　电梯里，郭青的手机响了，她正要拿起来接，看到酸奶上的备注，心里募地一跳。
　　迅速挂断，塞了回去。
　　“《爱丽丝漫游仙境》？”封承忽然问。
　　郭青的思路花了几秒钟，才成功跳到正常频道。
　　“你看出来了？”
　　“蝴蝶、怀表、白兔子，”封承侧眸，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有红心。你认为我会看不出来？”
　　郭青从这句话和他傲慢的眼神里品出“大胆刁民竟敢小看我”的意味。
　　她不是小看封承，只是当有一个人能仅仅从一些小碎片信息就g到你的灵魂，人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感到惊讶。
　　或者说惊喜。
　　封承毕竟是20岁就创办《visez》杂志、24岁成立beaute时装的人——这两者，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达到行业巅峰。
　　他是时尚界的一个传奇，在这方面的敏锐度，还用怀疑吗。
　　“没有~！”认怂这件事上没人能比郭青更快，顺手再拍一把马屁，“我只是被您傲人的智慧折服了。”
　　“你……”封承想说什么，又打住。
　　她以前没这么油滑，这种时候应该会激动地说：“我靠，你懂我！知己啊！”
　　然后喜滋滋抬手要和他击掌。
　　他如果不回应，她就会左手拍一下自己的右手，独自完成这个庆祝仪式。
　　人性格的改变，无外乎环境因素的影响。环境要求你变成这么样，你就会变成什么样。
　　即便你不愿意、不主动，也会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中，被悄悄地改造。
　　她变得油滑，说明这几年她的生活，她所处的环境，需要她油滑。
　　一个没有参与其中的人，没有办法去追溯、去揣测，她所经历的事情。
　　但必然和她身边的人有干系。
　　“你跟季淮东很熟？”封承的话题突然跳跃，语气也不自觉多了一点点捉摸不透的不快。
　　“啊。”郭青说，“我们合作很久了，青予的生意还有经营，杂事都是他管。”
　　说到这里，想起青予现在悲催的处境，赶紧趁机在老板面前说好话，义正辞严地表扬季淮东，“他这个人很有能力。不错。”
　　还竖了个大拇指加强语气。
　　毕竟季淮东好，也就意味着青予好。
　　然而，封承的目光在扫过她的大拇指之后，变得更淡了。
　　“一般。”他说。唇线抿得有点直。
　　大约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评价，随即又道：“你的设计是不错，不过要浪费了，哥士尼的版权他拿不到。”
　　笃定、绝对、没有留一毫米的回旋余地。
　　他好像拿准了，这次《爱丽丝漫游仙境》的crossover，季淮东谈不下来。
　　郭青懵了一秒：“你这么肯定？”
　　封承的眼神瞥过来。
　　她懂了。
　　封承不说废话。
　　他说拿不到，季淮东就是拿不到。
　　爱丽丝是酸奶除了草莓熊之外，最喜欢的人物。那部电影郭青陪她看了不下十遍。
　　当他们想从迪士尼的广大卡通动画i中选择与青予最契合的那个时，郭青第一个想到就是它。
　　她装满了一整个脑袋关于《爱丽丝漫游仙境》的灵感，落于纸上的每一个她都无比喜爱。
　　老实说，虽然一开始大家都清楚，能和哥士尼合作的机会不到一成，不应该太早把鸡蛋全都放到一个篮子里，但在构思、绘图的过程中，她早就不可遏制地将心血和期待都倾注进去。
　　现在告诉她，这个机会完全是零，心情不能说是晴天霹雳吧，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还是不能选去冰和常温的那种。
　　完球。
　　美好的幻想落空，白画了不说，还得从头开始搞下一个方案。
　　郭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感觉这玩意儿怎么好像比上次抓起来少了点。
　　加班到十点，得到这样一个噩耗。
　　一边丧气，一边又恶狠狠地想，她刚才就不应该夸季淮东。
　　封承不是故意泼冷水。
　　哥士尼的地位，的确不是现在的青予可以高攀。季淮东再长袖善舞，也并非无所不能。
　　封承说完等了半天，郭青都没吭声，他偏头，看到她低着头叉着腰，脸上都是烦躁和恼火。
　　电梯一到地库，她闷头就往外冲。
　　想赶紧到车上给酸奶回电话。
　　无论再忙，她以前都没挂过两个崽的电话。
　　“但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封承在她的白色运动鞋落地时说。
　　郭青的步伐果然一慢，回头看他。封承插着兜，不紧不慢走出来。“看谁去谈了。”
　　“季淮东去谈啊。”郭青说完，眼里刚升起来的一星希望就破灭了，一摆手，“算了，他那个f……”
　　好歹及时意识到这是当着大老板的面，把已经到了嘴边、并不想吞回去的“废物”两个字消音。
　　她说完又想往前冲。
　　一点都没有领悟到封承已经呼之欲出、快要写在额头上的暗示。
　　——快求我。
　　转身到一半，大概是觉得应该目送老板先走，又转回来，对封承客气道：“您的车停在哪儿？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吧，路上小心。”
　　封承没动，拿含义不明的眼神看她：“你没有别的想说？”
　　“没了没了。”郭青飞快摇头，希望他快点离开，“您慢走。”
　　封承还是没动。
　　“我周末约了哥士尼分公司的迪总打球。”
　　耳朵被急着回的电话堵上，他的话连左耳朵都没进就滑走了。
　　郭青毫无感情地：“嗯嗯，祝您打得愉快。”
　　封承：“……”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不能再挂第二个了，害怕崽崽担心。
　　郭青失去哄老板的耐心，低头掏着手机跟封承告别：“我有个电话要接，先走了。”
　　她走路很快，说完几秒就大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
　　封承的眉尾往下压了一下，站在原地叫住她，说：“￥……￥……”
　　声音被掩盖在一声尖锐刺耳的车鸣之下。
　　一辆银灰色的车从旁边车道经过，车灯照亮地库又远去，重归安静。
　　郭青只看到他嘴皮子动了几下，一个字都没听见，扶着车门一脸茫然：“你刚才说什么？”
　　封承唇线轻抿，几秒后，偏开头：“没什么。”
　　郭青赶在电话挂断前接起，矮身坐进车里。
　　车门一关，没人听到郭青捧着手机卑微的道歉：
　　“宝贝对不起！妈妈刚才挂电话是因为和大老板在一起，不要生妈妈的气嗷。”
　　“没关系，妈妈，我没有生气。”酸奶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困，旁边还能听到郭小盖睡着的小呼噜。
　　“宝宝困了吗？”郭青问。
　　“唔……”酸奶软乎乎的声音传过来，“妈妈下班了吗？很晚了哦。”
　　“下班啦下班啦。”郭青一边讲电话，一边发动车子，“你先睡觉，我现在过去沅沅阿姨那里，半个小时到。”
　　“我等妈妈。”酸奶很乖地说。
　　郭青心里温暖得稀里哗啦，被暖出了温柔似水的母爱，用史无前例的甜腻语气说：“宝贝先睡叭，等下妈妈到了就亲亲你。”
　　然后就听到姜沅在那边遥远但夸张地：“欲e~”
　　郭青：“……”
　　“你好好说话，酸奶的瞌睡都被你吓清醒了。”姜沅凑近电话。
　　郭青：“滚！别影响我发挥母爱。”
　　电话一直没挂，郭青跟姜沅插科打诨着，一边开车去往她的大别野。
　　过了会儿姜沅突然不说话了，郭青喂了两声，姜沅：“嘘~你太吵了，别吵醒酸奶。”
　　“她睡着了？”郭青把声音放得很轻。
　　“她趴在我怀里睡着了。”姜沅的愉快隔着手机和遥远的信号都清晰可现，“啊，好幸福！你还是别来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别来打扰我们。”
　　郭青：“……”
　　“拜拜~”姜沅无情地挂断。
　　“靠。”郭青忿忿道，“十分钟后你就死了。”
　　十分钟后
　　郭青被堵在一截单行道上。
　　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点还能堵车。
　　进退不能，只好在原地干等，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然后莫名其妙地，封承和酸奶同时从脑海跳出来。
　　酸奶的第一通电话，虽然她没有接，虽然只是以铃声的方式，和封承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知为何却让郭青第一次有了，他们两个关联起来的感觉。
　　郭青是一个头脑简单、思维走直线的人。
　　这个问题，她老早就考虑过。
　　从一开始，她没有打算让封承知道酸奶盖的存在，没意义，知道了徒增麻烦。
　　但如果将来有一天，因为什么样的机缘或者意外，使得封承知道，那么顺其自然就好，她也不会人为地阻止他和崽崽相认。
　　她的想法很简单，但回燕城的时候，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撞到封承手里。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的出其不意。
　　不行。
　　要谨慎。
　　郭青严肃地想。


第19章 
　　郭青到姜沅家时,已经十一点过。
　　不仅两个崽都已经进入睡眠，姜沅也跟着酸奶一起睡着了。
　　郭青在姜沅和酸奶一起休息的房间、以及郭小盖睡觉的房间门外，独自寂寞地转悠了几圈。
　　想碰碰运气，看他们当中有一个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运气表示不愿意给她碰。
　　不过郭青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扒着门框小声“普斯~普斯~”,企图把侧身背对她的姜沅叫醒。
　　普斯到第五遍的时候,姜沅身体一动不动,右手缓慢地向上竖起一个中指。
　　“我回来了姐妹！你不想起来和我花前月下共度良夜吗？”郭青捏着嗓子说。
　　姜沅将中指换成食指,缓慢地摇了摇。
　　no。
　　郭青试探地把一只脚踏进来：“那我把酸奶抱走。”
　　姜沅咻地一下把脑袋回过来，充满威胁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你敢抱走试试。
　　郭青理直气壮：“这是我生的好吗。”
　　说得也是,姜沅觉得有道理，收起威胁的眼神。
　　郭青：“哎,你们不懂我们这些单身妈妈，不抱着孩子我就睡不着。”
　　说着就鬼鬼祟祟朝床边走来。
　　姜沅从酸奶的另一侧,把她买来送给酸奶的那只大草莓熊拿起来,单手一个远抛，精准砸到郭青脸上。
　　然后给她一个敷衍的、驱赶的眼神：“抱它睡吧。”
　　郭青：“……”
　　擦。
　　要不是怕吵到俩崽睡觉,她一定要跟这个女人决斗。
　　于是郭青只好悻悻地、寂寞地、独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休息日。
　　郭青睡饱睡足，惬意地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杵着两颗脑瓜子。
　　酸奶和小盖坐在床边的地上,把下巴搭在床沿,一起瞅着她。
　　“妈妈醒了。”郭小盖像是讲解一样对酸奶说。
　　酸奶稳重地点点头：“嗯。”
　　“嗯？”郭青带着没睡醒的懵逼，把酸奶抱上来么啾么啾亲几口,又把郭小盖也薅过来，么啾么啾亲几口。满足地说,“真是妈妈的小心肝儿。”
　　一睡醒就看到俩宝贝守着自己,实在是太美好了。
　　郭青愉快地起床洗漱,一手牵着一个下楼。
　　姜沅正在楼下给家里的老狗梳毛，老狗懒懒散散地趴在地上，耷拉着眼皮，一动也不动。
　　郭小盖喜欢狗，在楼梯上喊了一声狗的名字，老狗甩了下尾巴以示回应。
　　郭青凑过去说：“你看它懒得，住那么大狗别墅有什么用，走一圈都累得慌。”
　　老狗跟听懂了似的，抬起耷拉的眼皮，瞥她一眼——这个郭小盖都没有的待遇。
　　“靠，”郭青说，“它是不是在鄙视我？”
　　姜沅：“哦亲爱的，这是你最有自知之明的一天。”
　　郭小盖本来整个人都要拱到老狗身上去了，这时严肃地对狗说：“不许鄙视我妈妈。”
　　郭青一脸骄傲，揉了揉郭小盖的脑袋：“真孝顺！”
　　郭小盖的发质比较像他，黑、直、粗，小寸头摸起来有一点点扎手心，长度在15厘米左右的时候手感最好，郭青喜欢撸他脑袋瓜子。
　　姜沅给狗梳完毛，几人一起往餐厅吃早餐。
　　姜沅道：“虽然你这个妈妈不靠谱，但两个宝宝真的乖。昨晚酸奶睡到一半，不知道怎么醒了，问我你回来没。睡着都惦记着你。还要我带她去你房间看了看你，才安心。”
　　“你大半夜摸进我房间了？”郭青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你对我做什么了？”
　　姜沅给她一个美丽的白眼：“别给自己加戏，我对草莓熊的兴趣都比你大。”
　　酸奶含了一口粥，鼓着腮帮子偷笑。
　　郭小盖本来忙着吃东西没听懂，看见酸奶在笑，立刻也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
　　“……”
　　郭青啧了一声，忍不住感慨：“生了一个傻儿子。”
　　姜沅点头以示赞同：“像你。”
　　愉快的休息之后，迎接郭青的是季淮东带回来的噩耗。
　　这个噩耗因为事先得到封承的预言，青予的众人一片崩溃哀嚎“不是吧”“那怎么办啊”时，她平静地微笑地坐在椅子上。
　　“你这是什么表情？”季淮东调整了一下靠在桌子上的动作，“这个版权拿不到，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这次出不了哥士尼的crossover，不过我们有备选方案，这些我去谈都没问题，新品赶得及。这一季度输给克拉拉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还有机会，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你才想不开呢。”郭青怀疑他脑子有问题，“谁说我想不开了？”
　　季淮东松了口气：“你刚才的表情太吓人了，我担心你受刺激太大。”
　　郭青：“我那是微笑！”
　　“你耗费那么多心血，结果合作吹了，你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季淮东振振有词，“所以我才说你吓人。”
　　郭青：“……”
　　“对啊哥，你刚才笑得真的很吓人。”赵小俏站队季淮东，“要是没有哥士尼的crossover，我们这次输定了。”
　　“咱们服装品牌能用的营销方式也就那些，广告投放已经做了，包括综艺节目和线下广告牌，季总在cbd租了一大块led屏，本来效果还挺不错，结果没两天克拉拉也租了一块，就在我们旁边十米，比我们距离主街更近。”
　　“还有网上的推广，我们是考虑到自己的风格，还有消费者的观感，觉得不能做得过火，适度最好。克拉拉，我的天，这几天简直跟病毒似的，哪哪都能看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内部人脉，拿到了桃宝首页的推荐，还有我手机上的a，至少四个a的开机广告她们都买了。她们这回真是下血本了。”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讲。最近网上经常出现一些推荐克拉拉的，说‘和青予一样的风格，更实惠的价格’，看着像是他们那边买的营销软文，但这种又抓不到证据。”
　　……
　　大家七嘴八舌，剖析青予现在的处境。
　　克拉拉比他们更快地进入了“战争”状态，总得来说，青予处处被压制，非常被动。
　　郭青也是一脑袋乱麻。
　　《爱丽丝漫游仙境》的联名款，她已经最好了90的准备。成果她个人非常喜欢、非常满意，也自信推出之后一定能收到很好的反响。
　　但，拿不到版权，一切都是白忙活。
　　而要是出不了联名款，营销这场比赛，本就是克拉拉的主场，他们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就这么认输？
　　在游戏刚刚开局的时候认输？
　　并且让自己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作品丢进“废稿”的文件夹里吃灰？
　　她昨天做梦，梦里都是那只金线勾勒、栩栩如生的蝴蝶啊。
　　“不可能！”郭青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把大家吓得一愣，讨论安静下来。
　　她气势汹汹，脸上带着一种像杀气一样的东西，但这种杀气不是凶狠，而是一种季淮东很熟悉的……劲儿。
　　该如何形容，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汇。
　　只不过这种劲儿一旦在郭青脸上出现，那就说明，她要开启谁都拦不住的冲锋模式了。
　　季淮东其实想不出，现在这个局面，她能有什么突出重围的方法。
　　但他喜欢这种模式下的郭青。
　　“你有什么想法？”他问。
　　郭青叉着腰拧着眉，思良良久，道：“我还是想丽丝。”
　　意料之中。
　　季淮东又问：“那你想怎么做？”
　　郭青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我去找那个什么迪总。老子设计的这么精彩，我就不信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说完也不等季淮东反应，风风火火就冲了出去。
　　季淮东没拦，拿手机把哥士尼燕城分公司的地址和迪总的联系方式发给她。
　　赵小俏和另外几个助理设计师不大放心。
　　“季总，哥就这么冲去找那什么迪总没问题吗？”
　　“不是说那个迪总很不好约吗，你不是借了很多人脉约了好几次才约到？青姐会不会连人都见不到？”
　　“见到估计也没用吧，人家都明确拒绝了，怎么可能改口。”
　　季淮东把手机收起，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郭青走直线的思路，没考虑那么多。
　　她不想放弃丽丝的联名，她想把拿着效果图跟代理商谈谈。
　　仅仅因为青予的品牌知名度还不够高，就没资格合作，这种操蛋的理由说服不了她。也许这是设计师的思维——只有她的设计无法打动对方，这个理由才够分量。
　　郭青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准备，拿着电脑就来了。
　　到了哥士尼分公司，熊熊燃烧的斗志在迟来的理智下逐渐冷却，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犯怂。
　　靠，来的这么突然没预约，人堂堂国内总代理会乐意见她吗？
　　季淮东那个人精都吃了好几个闭门羹才见到，她是不是需要多吃几个？
　　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自信和怂左右摇摆，郭青的屁股在沙发上一会儿想抬起、一会儿想落下，十分钟像做了100个深蹲。
　　肌肉酸了，她才终于坐稳，破罐破摔地想：来都来。再等一会儿。
　　五分钟后。
　　前台的美女挂下电话，优雅地走过来，微微俯身礼貌道：“郭小姐，迪总请您上去。”
　　还真行？
　　中华民族的传统智慧诚不我欺啊。
　　郭青喜滋滋拿着电脑上楼。
　　电梯口已经有工作人员来迎接，将她领至迪总办公室。
　　迪总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三十五上下，身材不错、保养得当，尽管五官不出众，气质还算清爽利落，绅士感可以拉高几分颜值。
　　“郭小姐，请坐。”他从办公区走到会客厅，请郭青入座，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遍，“久仰。”
　　“不敢当。不好意思，来的比较突然。”郭青客客气气道，“那什么，我就不废话了，我来就是为了我们青予秋季联名这件事。”
　　迪总面带笑容：“我知道。不过我记得，我已经答复过你们的季总了。”
　　“我也知道。”郭青说，“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你没看过我的设计图。”
　　迪总挑了下眉。
　　“我们的联名主题是《爱丽丝漫游仙境》，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之一，看了少说也有十来遍了，台词都能背得七七八八。”郭青一边开电脑一边说，“联名款的初稿我已经全部完成了，只差一部分细节的完善，我希望您能先看看我的设计稿，再做决定。”
　　她正要把电脑转向对面，迪总微微抬手，手心向外，是拒绝的意思。
　　“郭小姐，其实青予的服装我见过一些，你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设计师。不过《爱丽丝》已经有过许多非常成功的crossover了，并且都是国际上的知名品牌。在看你的设计图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为跟青予的合作，对我们有多大的吸引力？”
　　如果仔细将他的微表情、动作一一放大分析，那种优越感和傲慢，是有迹可循的。
　　他的态度直白地摊开了，所谓“合作”，其实是青予在以“求”的姿态，高攀高高在上的哥士尼。
　　——虽然事实上是这样没错。
　　这个问题，类似于面试官对应聘者的提问：为什么我们要录用你？
　　一般人可能会马上从自身的优点出发，展现自己的技能，拿自己能为公司带来什么做诚意，试图打动对方，获得offer。
　　但都面对面坐着了，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干嘛。
　　郭青个急性子，直接把电脑屏幕往他面前一怼：“你看看就知道了。”
　　迪总：“……”


第20章 
　　迪总可能也没想到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咳了一声，调整姿势稍微坐直了一些。
　　电脑上是做出来的效果图，黑色底、金色图案的茶歇法式连衣裙。
　　已经相当常见的类型，但再定睛一看,裙身上的图案又让人眼前一亮。
　　迪总说：“你这个蝴蝶……”
　　郭青屁股往前挪了,给他讲解：“是我自己手绘的,有六种不相同的形态,仔细对比可以看出来，外部的线条我没有做成简单的封闭，像现在这样往外引出一点，和其他的图案行程呼应，画面的整体感更强，就不会有一般平铺图案常出现的呆板的问题,呈现在面料上也会非常有飘逸感。后面还有一个姐妹款，风格和版型不一样，白色底、包括图案也都更活泼清新一些,这个怀表的链条，你看,和这个蝴蝶的外部轮廓是一样的；还有这只兔子，和前面那款的扣子是一样的——这是我的小彩蛋。”
　　迪总又说：“你这个连衣裙……”
　　郭青：“这条连衣裙是这次的重磅款之一，同样的图案也会做衬衣款。我首选方案是用珠光雪纺面料,这个面料是我最近挖掘出来的，比之前我见过用过的任何珠光面料、雪纺面料都更完美，有非常细腻的光泽感,一定光照下会显出非常细腻的光泽感,做小礼服参加一些婚礼、活动什么的完全ok。但珠光不会很突兀,所以日常也可以穿。腰部往下十三厘米左右会做褶皱,是我自己测量、调整的独家模板，可以实现腹部的显瘦。青予的连衣裙一直都卖得特别好，是我让我们公司上到来做保洁的阿姨、下到我助理刚上初中的妹妹，所有女的都试穿过，一点一点调整出来的，高矮胖瘦都能驾驭——不好意思说岔了。”
　　迪总已经在她滔滔不绝时，自行翻看起后面的效果图。
　　看完后回到第一页。
　　“我想问问，这款连衣裙，面料、工艺、连扣子材料都这么讲究，你打算以什么样的价格销售。”
　　“300左右吧。”郭青说，“我们的连衣裙基本都在这个价位。”
　　迪总似是感到惊讶，抬头看她，然后笑了，说：“郭小姐，我觉得你的设计，花费这么多心思，可不止值这个价格。”
　　“害，谁说好的设计就一定要卖得贵？利润只要在正常范围内就行，不然我们老板也不会同意。”
　　以前她的设计师品牌，价位是现在的三四倍不止。但郭青对所谓的值不值满不在乎。说到后面这句时，还有一种信念感：“青予的定位一直都是平价，我想让每一个想穿漂亮小裙子的女孩，都能穿上我做的裙子。”
　　迪总道：“你们服装行业，我不在行，不过这个图案，确实有给到我惊喜。”
　　郭青很大方地表示：“所有联名款的图案我都可以授权给你，如果你想拿去丽丝的周边，我这边完全没问题。所有设计图版权共享，你们可以随便用，第一次合作，算是我的诚意。”
　　“等等，”迪总谈过很多合作，还真没碰见过这样的。有些哭笑不得。“我好像没说要跟你合作。”
　　确实没说。
　　郭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高兴太早了。
　　人家还没松口，她就先代入合作方的身份了，还送人版权以示诚意呢。
　　挺自觉啊。
　　郭青把尴尬都藏在严肃的表情之下，镇定道：“我这不是得先拿出点好处来，看看能不能打动你么。”
　　迪总把电脑推回去，往后靠着沙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郭青正襟危坐面色沉稳。
　　“谈这件事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迪总露出一个很微妙的笑，“你跟封承是什么关系？”
　　——两天前。
　　打完半场球，休息补充盐水时，他正在和另一个球友笑谈前几天的国际赛事，封承冷不丁问他：“青予的爱丽丝联名，你拒绝了？”
　　他们有不成文的默契，打球不谈公事。
　　主要是为了杜绝那些想借打球来跟他攀关系的心思，让自己的业余爱好能保持一片净土。
　　这方面封承比他还利索，不仅不谈公事，连平时大家说些八卦聊聊女人逗趣，他也一脸“老子不感兴趣”。
　　这是迪总跟封承差了快十岁，却能跟他成为固定球友的原因。
　　是以封承突然开了这口，他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接了不客气的一句：“怎么？我知道青予现在归属你们beaute旗下，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心气儿还挺高。想**丽丝，他们不够格。那个季淮东很有手段，竟然说动了我三个朋友来搭线，你现在是给他出面来了？”
　　“想多了。”封承捡起地上的双黄点球，明明是他主动开的口，表情却又淡又拽，“他没那么大面子。”
　　“那你想说什么？”
　　“不出意外，这几天青予的设计师回去找你。”封承说。
　　迪总都被他吊起胃口来了：“嗯哼？”
　　“见她一面。”封承言简意赅到过分。
　　迪总又等了片刻，但他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
　　“见她一面，然后呢？让我答应她做联名？”
　　“随你。”封承说。
　　迪总无奈地摊了摊手：“哎，你今天到底什么意思？你要是想给他们出面，这个面子，我又不是不给你。但你把话说明白啊，什么叫‘随我’？”
　　封承乜他一眼，那一眼，配合他惯有的语调，颇有几分冷讥热嘲的感觉。
　　“判断该不该答应不是你的分内工作，还要我替你做决定？”
　　迪总：“……”
　　敲你马哦，你这是求人该有的态度么！
　　“嘿！”迪总都气笑了，“你既然不是出面给他们要这个版权，管我见不见她。我要是不肯见呢？”
　　封承把球在手心抛了一下，看向他。
　　“你会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迪总总算知道封承为何不爱跟大家聊天了，因为跟他聊天容易被气死。
　　封承垂下眼，语气很认真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会让你惊喜。”
　　——的确。
　　“封……”郭青愣了一下，没明白怎么突然跳到封承身上。
　　迪总的表情太有内容了，没眼色如她，都觉得那表情有点什么东西。
　　于是她条件反射一个心虚。
　　小心地、谨慎地：“……老板和员工？”
　　迪总的笑容变深几分：“你这是在问我吗？你和封承的关系，你自己不知道？”
　　靠，他到底都知道什么？！
　　郭青的屁股又开始进入假性深蹲锻炼模式，同时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大脑，开始紧张运行思考。
　　该怎么回答？
　　封承跟他说过什么？
　　要承认吗？
　　承认他是不是会看在封承的面子上同意？
　　郭青试探地缓慢地问：“我跟他的关系，会影响你跟青予的合作吗？”
　　哥士尼好歹是个国际大公司，外资呢，不会这么快就把几千年的文化融会贯通，还能走裙带关系吧？
　　“要看情况。”迪总模棱两可。
　　那不就是可以走裙带关系的意思吗。
　　不早说！
　　郭青当机立断毫不犹豫一键切换奥斯卡影后——的闺蜜模式，拿出从姜沅那里模仿来的三脚猫演技，换上“那年杏花微雨”型的经典怅然神态。
　　“其实，我跟封承之间，有过一段哀伤的过去……”
　　迪总：“……”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开错了频道。
　　“上上上，全都上。”郭青回到公司，整个人意气风发神清气爽。
　　“妥了？”跑下来接她的赵小俏问。
　　郭青一个花式甩手把手里的文件甩给她：“青哥出马，一个顶俩！谈妥了！版权拿到了，合同也让他当场给我签好了，免得事后反悔不认账。跟大家说一声，按咱们原计划进行，你把已经定好的那几个款先拿去打版，让蛋蛋跟佳怡按上回我说的把袖子细节改一下，今天下班之前弄好。”
　　赵小俏哗哗哗翻合同，连字都没看见都激动地大喊大叫：“啊啊啊，哥你真的绝了！绝了！比季总牛！”
　　“呵。”郭青膨胀过头，步子迈得极其嚣张，下巴昂到了标准的125度，“要他有什么用，谈个版权还不是要本设计师亲自出马。”
　　“你到底是怎么说动迪总的啊？”赵小俏殷勤地跑到前面帮忙推开旋转门，脸上写满求知欲。
　　郭青嚣张的下巴往回收了谦虚的1度：“主要是靠才华。”
　　郭门大弟子赵小俏深信不疑，对师父的崇拜立刻更深厚了几分：“厉害厉害。”
　　郭青：“低调低调。”
　　走进公司大堂，郭青嚣张的下巴再次往回收了低调的2度。
　　“我们刚才都以为你会失败呢，还在商量实在不行要不要找封总。”赵小俏没心眼地说，“封总不是跟迪总很熟吗，要是借他的面子，肯定能行。”
　　“咳——！”
　　郭青突然发出一声仓促中带着慌乱，慌乱中又透出惊恐的咳嗽声。
　　赵小俏被引得回头，这才发觉她师父刚才高昂的122度头颅不知何时全收回来了，甚至收过头，达到了-20度。
　　赵小俏奇怪地问：“青哥你脖子不舒服吗？”
　　恨铁不成钢的郭青：“……”
　　我心脏不太舒服现在。
　　“郭老师~小俏老师~”严原跟着封承从电梯走出来，在封承身后热情而欢快地冲她们挥手。
　　郭青回以礼貌而得体的微笑：“你好。封总好。”
　　赵小俏连忙收声，后怕自己刚才的话被封承听到，有些尴尬地小幅度冲严原摆摆手。
　　封承的神色倒不见异样，目光扫过赵小俏手中的合同，落向郭青。
　　“见过迪总了？”
　　郭青盯着他衬衣上自然纹理的扣子，眼皮眨动的速度有点快：“嗯。”
　　“顺利吗？”
　　郭青的眼神又飘向旁边的严原的衬衣，虽然也是价格好几千的成衣，但扣子一看就没有封承的质感好。成衣和高级定制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嗯嗯。”
　　封承的眉心往中间蹙起一个微微小的不高兴的幅度：“你看他干嘛？”
　　“啊？”郭青的眼神下意识收回来，有点懵，“没干嘛啊。”
　　封承眉心的弧度并没有缓解：“那你为什么看他？”
　　这不是因为那段哀伤的过去而心虚么。
　　郭青强行稳住自己的眼神不乱飘忽，努力提了提低于百分之二十急需补充的底气值：“公司有规定不能看总助吗？”
　　封承面无表情：“有。”
　　郭青：“……”
　　总助本人呲着佳洁士广告式的标准白牙。
　　郭青扭头瞄赵小俏：真有这个规定？
　　赵小俏也一脸懵：我不知道啊。看总助也犯法？
　　“对不起封总，我错了。”郭青态度非常良好地承认错误，“总助是您的个人财产，以后我不看了。”
　　封承：“……”
　　总助本人呲着佳洁士广告式的标准白牙。
　　“您先忙！我这就去找杨总监学习了解一下公司规定，坚决维护公司长治久安。”郭青闪身让路，狗腿地半弓着腰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抬脚想溜。
　　被封承叫住。
　　“站住。”
　　郭青只好硬着头皮呆着：“封总您说。”
　　封承不喜欢她每次都好像跟他不太熟的样子，话说不了几句就想走。
　　很不顺眼。
　　以前她说外面大办公区人多冷气不够劲，天天赖在他办公室蹭空调。
　　闲着没事还喜欢嘴里嚼颗糖，在那边咔吧咔吧，吵得他注意力集中不了。
　　她这个人怂是怂，特别会蹬鼻子上脸，跟他在一块混久了摸透他脾气，脸皮厚得很，赶走赶不走。
　　郭青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出声，刚摇晃了一下想提醒。
　　封承拧着的眉心自行展开，嗓音听着哪里也和前面几句不大一样了。
　　“你以前总吃的那个糖，在哪儿买的？”


第21章 
　　“啊？什么糖？”郭青迷茫地问。
　　空气凝结在封承沉沉的眸光中。
　　他盯着郭青,似乎想从她脸上真实不做作的茫然中，找出一丝假装的痕迹。
　　怎么会不记得？
　　这让他有点不爽，怀疑她在跟他装蒜,即便并没找到她装蒜的证据。
　　“橘子糖。”他一字一顿地提醒。
　　郭青终于从久远的记忆里刨出一点线索,瞳孔微微瞪大一圈，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啊。”
　　还以为封承特意提及的，会是什么重要的、稀有的糖,她还认真想了半天,自己什么时候吃过那种高贵玩意儿。
　　没想到是橘子糖。
　　说是橘子糖，那糖其实不叫这个名字，叫什么郭青都不记得了。
　　那是以前她在住的地方附近小超市，买东西的赠品。隐约记得是约莫手掌大的包装，一半是花里胡哨黄的绿的图案，一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的糖果。一包十来颗,水果味的硬糖,黄里泛着青,像市场上常见的那种青皮橘子的颜色。
　　入口酸到牙倒，但坚持一会儿，就会有甜味一丝一丝地慢慢渗透出来。酸酸甜甜，就是青皮橘子的味道。
　　她谈不上爱吃，纯粹是因为总在那儿买东西，送的不吃白不吃。
　　郭青难以理解，封承这种连吃饭用的盐都要讲究的人，怎么会惦记这种像是垃圾小作坊生产出来的廉价糖。
　　“以前楼下的超市送的。”郭青说。
　　封承：“帮我买一袋。”
　　做惯老板的人,指使起人都理所当然。
　　郭青现在住的地方,离以前那个小区十几公里,也不知道都几年了，那家小超市还在不在，又或者还会不会赠送那个让人酸到牙倒的橘子糖。
　　但打工人没有资格对老板说no。
　　郭青心不甘情不愿地：“哦。”
　　陷入停摆状态的crossover计划重启，郭青带着青予设计部的设计师和助理们迅速进入状态。
　　修改细节、打版、试样衣、约摄影师模特拍照修图做链接、或者改数据重新打版……一遍一遍，忙碌而熟练。
　　等忙完一个阶段，所有款都定了版，正式开启预售，她才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人一闲，就容易琢磨一些没营养的事。
　　比如她忽然察觉，最近这段时间vivi非常安分，没找她任何麻烦，没耽误她任何工作。
　　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风格。
　　郭青不禁感到一丝丝淡淡的不习惯，勾头往vivi摆满了粉色玩偶粉色用品的办公桌看去。
　　人不在。
　　“咱们总监今天没来？”郭青问。
　　“来了。”赵小俏低头监控店铺数据，头都不抬地回答，“我早上看见她了。”
　　“那她人呢？”
　　“不知道诶，一直没看见……”
　　“总监最近好像都不怎么在办公室，没怎么见过她。”
　　“对哦，但我每天来的时候都碰见她了呀，她不在办公室去哪里了？”
　　看来大家和她一样，突然闲下来非常寂寞，纷纷开始关心vivi的动向。
　　“难道是去克拉拉做间谍了？”一个人大胆猜测。
　　被另一人断然否决：“怎么可能！总监最讨厌克拉拉了，比讨厌青姐还讨厌呢。她才不会投靠克拉拉。”
　　“你想歪了，我说的是，她是不是去克拉拉给我们偷情报了？”
　　“……她会偷情报吗，”郭青平静地说，“她连excel表格都看不懂。”
　　对此，大家一致表示你说得对。
　　“奇怪。”
　　越聊郭青越好奇，反正闲着无聊，干脆出去到处溜达，寻找她们失踪的吉祥物。
　　有明显特征的人如果走失，找到的几率会比普通人高那么一点点，因为会给路人留下深刻印象。
　　譬如青予那个胸大无脑、每天都姹紫嫣红的美女总监。
　　“vivi啊，我十分钟前才见过她，在电梯里……啊，她上楼去了好像。”
　　“我好像看见她往那边走了。”
　　“喏，那个不就是……”
　　郭青顺着一位好心同事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拐角处，vivi撅着玫红色的屁股，弯腰鬼鬼祟祟藏在墙后，不知道在做什么。
　　郭青悄没声地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往前看
　　几位穿西装或衬衣的男士坐在露天阳台，喝着咖啡聊事情。
　　平均年龄在30岁左右，样貌都还不错，看气质都是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
　　封承的气质在其中尤其突出，基本类似于明星和网红站在一起的对比。
　　郭青看了一分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几个男人聊天有什么好看的？
　　“你在看什么？”她问vivi。
　　正专心偷窥的vivi被吓了一跳，张嘴刚要惊呼，自己反应迅速地捂住嘴，才没暴露。
　　然后瞪郭青：“你干嘛？吓死我了。”
　　郭青忙完工作心情愉快，就喜欢逗她，露出一个“嘿嘿，被我发现你的秘密了吧！”的猥琐笑容：“我还想问你干嘛，每天不见人影，都是在外面偷看男人？”
　　“嘘！”vivi紧张道，“你小声点。”
　　“让我保密也行，你告诉我你在偷窥谁。”郭青瞅了瞅那边四个人，好奇地问，“您老这回看上哪个了？”
　　“我没有偷窥！你别乱说话。”vivi不高兴地纠正。
　　“你刚才那还不叫偷窥啊？那叫什么，暗中监视？”郭青故意道，“哦，原来你是对手公司派来的间谍？要不要我告诉封总？”
　　vivi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圈，急了，手粗无措原地跺脚：“你别告诉他……不对，我不是！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乱说话！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不许你跟他诽谤我，要是他误会我怎么办？”
　　靠。
　　这反应……
　　郭青一时心情颇为复杂：“你不会是……看上封承了吧？”
　　vivi鼓着嘴撇开脸：“关你什么事啊。”
　　这少女怀春的羞涩，不是看上封承才怪。
　　郭青用双手扶住自己的头，希望有助于自己的大脑消化这个太难消化的信息。
　　“你每天跑出来，都是来偷窥他？”她难以置信地问。
　　vivi反驳：“都说了不是偷窥！”
　　郭青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憋了回去。
　　“偷窥谁呢？”
　　杨总监笑眯眯看看vivi，又笑眯眯看看郭青，接着笑眯眯地扫过她们身后，然后笑眯眯地恍然大悟。
　　“哈哈，原来是在偷窥封总啊。没想到两位美女，还会做这种事情啊，哈哈哈。”
　　郭青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可没有。”
　　杨总监一脸“我懂，我懂，我什么都懂”的暧昧。
　　“嗳~别害羞，有这么一位英俊养眼的老板，是咱们公司的福利，大家想多看几眼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的嘛。我没事都想多看两眼。如果能让你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中获得一点安慰，我相信，封总也不会介意被你们偷窥一下的，是吧。”
　　郭青实在佩服杨总监，为什么一个芝麻大的事情，都能从他口中随时随地开启一段长篇大论。
　　她小时候写个作文为了凑字数那真是抓耳挠腮，如果有杨总监这水平，当年的作文也不至于十几分了。
　　“咱们封总帅吧？”杨总监笑眯眯地问。
　　郭青敷衍：“帅帅帅。”
　　杨总监继续笑眯眯地说：“工作累了上来偷看一眼？”
　　郭青：“……”
　　郭青放弃挣扎并破罐破摔：“是是是。偷看一眼，精神满满。”
　　不料，杨总监突然对着她的身后漾开笑容，亲切地呼唤：“封总~”
　　郭青跟着那么一回头，才发现露天阳台的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其他三人不知去向，而封承，此刻已经走到她身后不足两米之处。
　　他双手插兜走路的姿势很好看，有一股玉树临风的风流劲儿。
　　也可能单纯因为长得帅，所以做什么样的动作都赏心悦目。试想，一个帅哥挖鼻孔，和一个丑哥穿西装——可能女孩子们会更愿意欣赏前者。
　　郭青习惯性地，在看到封承的前三秒钟，沉醉于欣赏他的美貌。
　　然后回过神，发觉封承瞟过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什么意味。
　　她还没琢磨出来，封承已经走到近前。
　　又瞟了她一眼。
　　同样的、别有意味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意味？
　　郭青的求知欲上来了。
　　就在这时，听到封承说：“谁在偷看我？”
　　她甚至都还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背就突然遭受一股雄厚的力量。
　　根据当时她的五脏六腑所收到的冲击和惊吓来判断，此人乃是一名习武奇才，学降龙十八掌的料。
　　vivi一把将郭青推了出去，花容失色地说：“是她！”
　　郭青被推得往前一冲，直挺挺地撞向封承。
　　她看着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逼近的封承的脸，表情再次慢动作地裂开，从惊愕、惊怒、变成惊恐
　　这个场景该死的熟悉。
　　这一次，封承的双手大约是被口袋束缚，没能及时拿出、扶住她。
　　于是郭青惊恐的脸直挺挺地撞进封承怀里。
　　“……”
　　“……”
　　空气再次静止。
　　vivi吃惊地张大嘴巴，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仿佛那个“背后黑手”不是她。
　　杨总监也吃惊地嘴巴，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毕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
　　封承的手在口袋里下意识动了动，很快又停住。
　　没来得及品味更多，郭青已经迅速从他身上撤开、并敏捷地往后跳了一步。
　　“对不起。”她满脸尴尬地说。
　　封承的神色看上去很正常：“没事。”
　　空气里波动着尴尬的气息。
　　郭青觉得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不畅，仓促地找了个借口，仓促到都没发现这个借口有多烂：“那什么，我助理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然后用竞走的速度消失在三人的目送中。
　　不作死，就不会死。
　　郭青对着咖啡机金属面上，照出的自己变形的脸道：“你说你没事去招惹她干啥，真是打着灯笼捡粪。活该你！”
　　恶狠狠骂完自己一通，尴尬带来的烦恼就差不多消解掉。
　　咖啡也泡好了，她舒出一口气，坐在吧台前，对着高楼林立的繁华城市，一边品味醇香的速溶咖啡，一边打开好几天没顾上看的手机。
　　大堆未读消息，一个个翻阅下去，看到躺在列表里的杨总监。
　　杨总监：【名片】
　　杨总监：【这是封总的微信，你加一下】
　　郭青：“……”
　　现在这什么世道，加老板的微信什么时候这成工作的一环了？
　　郭青嘟嘟囔囔，但又不得不遵命，点开那个名片。
　　封承的微信还是以前那个，头像是特立独行的一片空白，昵称只有一个字母：f。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f的时候，郭青的脑门好像突然开始痛了起来。
　　刚才怎么没觉着疼？
　　她揉了揉额头撞在封承胸口的那块地方，手指突然摸到一块凹凸不平。
　　嗯？
　　她又仔细地摸了摸，凭借自己多年麻将……多年服装设计的经验，摸出那是一颗扣子印。
　　靠，刚才是撞得有多狠，扣子印都撞出来了？！
　　这么大的冲击，封承居然没事？
　　话说回来，他要是受伤，这得是vivi全责吧？
　　思绪东飞飞西飘飘，郭青做了几个回合的心理建设，手指点下添加好友。
　　点完刚把手机放到吧台，它就响了一下。
　　锁屏显示消息预览：您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紧接着，弹进一条新信息。
　　封承：【给我泡一杯咖啡。】
　　手里的咖啡突然就不香了的郭青：“……”
　　凭什么！
　　她现在是设计师，又不是他的助理！
　　不是使唤她买糖，就是使唤她泡咖啡，这是对她设计师师格的侮辱！


第22章 
　　封承对着镜子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又理了理衬衣领口。
　　“我帅吗？”他问。
　　严原正在收拾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闻言立刻放下东西跑到封承跟前，对着他的脸看了三秒钟,点头：“帅！”
　　封承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滚。”
　　“不是你让我看的么。”严原委屈地嘟囔着回去继续收拾桌子。
　　封承抬手看表。
　　三点零八分四十二秒。
　　距离他发送那条信息，已经过去整十分钟。
　　他走回办公桌拿起手机,自动识别解锁后的屏幕是一个聊天界面,对话停留在对方回复的：【好的】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叩两声，严原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里咻地闪过一抹残影。
　　他震惊地扭头，只见刚才还站在办公桌侧面的封承，已经以移形换影的速度坐在真皮老板椅上,表情肃穆,长腿交叠，优雅而稳重。
　　严原拿着一份文件惊呆在原地。
　　封承往他手里瞥了一眼,探手将那份已经被他本人用红笔批了“重做”两个大字的文件拿过来,翻开,做出阅览的姿态。
　　然后用稳重的声调道：“进。”
　　门小心翼翼地推开，赵小俏端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恭恭敬敬走进来，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写着紧张和谨慎。
　　“封总，您的咖啡。”
　　封承身上那股子支棱的气息忽然就淡了下去。
　　“郭青呢？”
　　赵小俏马上回答：“刚刚工厂反馈说纱线染色有点问题，她正在处理呢。最近我们不是在赶新品嘛,我师父特别忙,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她管,一个人当三个使,忙不过来。封总您想喝咖啡,随时吩咐,我帮您泡！”
　　封承兴致缺缺，把文件扔到桌上。
　　赵小俏以为他不高兴，顿时紧张起来。
　　只听封承轻哼一声，说：“糊弄我呢。她忙什么，刚才不是还有闲工夫偷看我。”
　　语气却一点都听不出被下属糊弄、作为上司的权威被挑衅，该有的怒气。
　　赵小俏一脸懵逼：……哈？
　　站在旁边的严原：……哈？
　　被郭青支使来送咖啡、还要帮她撒谎的赵小俏尴尬得左脚想和右脚合并，嗫喏道：“那个……这个……我也不清楚……”
　　她师父什么时候跑去偷看封总了，她不知道啊，不管她的事啊！
　　“你回去吧。”封承没有难为她。
　　赵小俏立马“哦哦哦”转身就想跑。
　　“帮我给她传句话。”封承不紧不慢道，“她不是喜欢偷看我，我现在有空，让她过来看。”
　　“我真的没有偷看！”郭青被整个办公室一颗颗八卦的脑袋围在中间，指天发誓澄清了十三遍。
　　“封总都亲口说了，还能是假的吗？”刚才在总裁办公室有多尴尬，赵小俏此刻叉着腰的气焰就有多嚣张，“哥，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郭青：“……”
　　“哎呀，封总确实长得很帅，偷看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封总都说让你过去看，你赶紧去啊！”
　　“哈哈哈哈我也想去看看。”
　　郭青：“……”
　　大伙挤眉弄眼，你一嘴我一嘴，她就算再长十张嘴也说不过。
　　郭青脑壳痛，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们一个个都很闲是不是？在这叽叽喳喳小鸡都没你们能叨叨。要是找不到事儿干就给我去车间干活！”
　　然而她平时和大家打成一片太熟悉，这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根本吓不住人，一帮人虽然听话地散开，依然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嘻嘻哈哈的说笑。
　　“我还以为青姐对男人没有兴趣呢。”
　　“你听你说的废话，要是没兴趣怎么生出来的酸奶盖啊。”
　　“有道理！哈哈哈哈……”
　　“话说，酸奶盖长那么漂亮，爸爸肯定也是个帅哥。”
　　“看来青姐只对帅哥有兴趣，果然设计师的眼光都很高。”
　　“哎，青姐，你前夫长什么样啊，我们好像都没见过照片，能不能看看？”
　　“有封总帅吗？”
　　郭青：“……”
　　郭青的脑壳更痛了。
　　被大家开开她偷看封承的玩笑，倒是没什么，郭青的脸皮厚如松糕底，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但只要听到酸奶盖跟“封承”这两个字被联系起来，她就做贼心虚。
　　她决定以后躲着封承点。
　　于是，特地提前下班开车跨了两个区，去给封承买橘子糖。
　　好几年了，有些道路和区域重新规划，修建了新的公园或者写字楼，不过她凭着记忆七绕八绕，以前那个小区竟然还在。
　　门口的小超市也在。
　　熟悉里夹杂着陌生感，颇有几分唏嘘，郭青穿过一群正在玩游戏的小朋友，推开商店已经有些老化的双开玻璃门。
　　店里开着空调，因为通风不够，能闻到一点封闭的陈旧的味道。
　　这味道就更熟悉了。
　　收银台就挨着门口，老板坐在后面在看一部历史剧，有客人进来也不招呼。
　　郭青在他眼前晃了两遍，老板才抬眼，用地道的强调问：“想找什么呀？”
　　看来是真认不出她，郭青不禁有一丝遗憾。“橘子糖。”
　　老板往里头指了指：“糖都在里头呢，什么味儿都有，您自个儿选吧。”
　　货架的排列摆放跟以前一模一样，就连售卖的商品，很多还是几年前流行的。
　　郭青在糖那块找了几圈，没看到那种包装的水果糖。
　　她又回到柜台。
　　“老板，以前买东西你老送的那种橘子糖还有吗？”
　　这句话终于引起老板的注意，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郭青，边道：“送的糖？我这儿都好多年不送东西了，您说的那是什么时候？”
　　“五六年了。以前我在这儿住，每次买东西你不都送一包糖么。”郭青连说带比划，“这么大一包，水果糖，橘子味儿的那个。”
　　“那个糖我知道。这么说您以前常来？”老板盯着她半天，笑道，“我这还真认不出来了，对不住。”
　　“理解，主要是我变美太多了。”郭青臭不要脸地说。
　　老板笑呵呵地跟她聊起来：“那糖啊，是我老婆怀孕的时候爱吃，她那会儿就专挑酸的吃，我每回进货的时候就给她批一箱子。后来呢，她生病走了，我那进货单子一直没改，那糖太酸了，压根儿卖不出去，就每回谁买东西了送一包。”
　　郭青哪能想到一个糖里面还有故事。
　　虽然是个日常而平淡的故事，听到心里又有几分滋味。
　　“那糖现在还有吗，我买点。”郭青说。
　　“早没了。”老板笑着说，语气能听出一丝怅然，“停产了。”
　　郭青在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店里找看上去相似的水果糖。路上碰见的商店她都没放过，挨个进去搜罗一圈。
　　虽然都是水果糖，都是橘子味，但都是橘黄色系，没有一个像之前那种，黄里泛着青，一看就能感觉到酸味儿。
　　郭小盖上车看到一大袋的糖，立刻两眼放光：“都是给我的？”
　　“想挺美啊你。”郭青冷笑，“想见牙医你就多吃几颗。”
　　郭小盖不想见牙医，但也抵抗不了糖的诱惑，趁郭青开车没手管他，窸窸窣窣拆了好几口，在后面咔吧咔吧嚼得起劲。
　　酸奶尝了一颗，刚放到嘴巴里就把脸皱成了一团：“太酸了。”
　　“很酸吗？”等红灯时，郭青停了车，往后朝郭小盖的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把糖全都没收，自己往嘴里塞了一颗。
　　是有点酸，不过味道跟当年那个橘子糖还是不太像。郭青爱吃酸口的，这个酸度对她来说小意思，吃到后面甚至有觉得甜得有点腻。
　　这方面郭小盖就很随她。
　　酸奶……对了，封承也不爱吃酸的。
　　郭青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细节，纳闷，那他非找那个糖干什么？
　　他以前爱吃吗？
　　郭青仔细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封承看到那个糖就很嫌弃，跟看到一包廉价包装的细菌似的。
　　她闲得蛋疼哄着他尝了一颗，不到一秒他就吐了出来，酸得眉毛能夹死苍蝇，漱了三遍口，从此再也不肯碰。
　　后来有一回她故意嚼了一颗橘子糖，然后把封承按在沙发上强吻，他假模假式反抗了两下就从了。亲完郭青问他怎么样，他说挺甜的，问她刚才吃什么了。
　　郭青得意大笑，告诉他：“橘子糖啊。”
　　……
　　“妈妈，绿灯了。”酸奶提醒的声音，把郭青走的神拉回来。
　　后面的车已经在鸣笛催促。
　　郭青一脸稳重地发动车子往前开。
　　回到小区，看到楼下的便利店，她把车停到路边，打算进去瞧瞧。
　　酸奶跟郭小盖也跟着下车。
　　高端小区，便利店也整洁明亮得多。
　　郭青在货架上找到一包糖，糖果是青色的，不过是日本货，她只看得懂几个字，对着包装研究是什么口味。
　　看得过于专注，以致于她一抬头发现货架对面站了个人，猛地一惊，差点原地起蹦。
　　对方被她的反应逗笑，抬脚从货架前走开，几秒后出现这一边，朝她走来。
　　“柯医生。”郭青有些意外。
　　“看来我没认错。”柯岩颇认真地仔细端详她，“变化太大了，看着眼熟又不敢认。”
　　郭青都没来得及接话，只听他接着感慨：“毕竟我对你的记忆，是你最邋遢的样子。”
　　郭青：“……”
　　“是你不让洗头的，能怪我吗。”郭青一点都不感动多年之后他还记得自己四天没洗头的英姿，诚恳道，“拜托你赶紧多看我两眼，把以前的忘了吧。”
　　柯岩笑了笑：“怎么样，去哪儿高就了？”
　　“低就低就，在苏城待了几年，刚回来。”郭青说。
　　“苏城？”柯岩说，“服装产业比较集中，封承的公司好像刚从那边挖掘了不少牌子。”
　　“这可不就巧了么。”郭青商业假笑，“我就是被挖来的。”
　　柯岩笑了笑：“我一猜就是。”
　　提起这茬，郭青募地一个紧张。
　　酸奶和小盖在这里。
　　俩崽喜欢吃这家的鸡肉丸和鱼排，郭青给他们买了几串，正在那边椅子上吃呢。
　　虽然看到未必就能联想到，但柯岩是封承的好兄弟，又是个精明人，难保不会觉得酸奶的自来卷有问题。
　　郭青顿时失去叙旧的兴趣，想尽快结束对话。
　　“你住在这里吗？”柯岩手里的购物篮装了几袋面包，“好巧，我父母也在这边住。这里环境不错。”
　　郭青：“啊~是吗。那你父母应该在家等你，你快回去吧，被让他们等急了。”
　　“我刚出来。二老嫌我烦呢，打发我出来买东西。”柯岩身上确实穿的是家居服，笑着说，“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第23章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点工作没做完。”郭青面不改色地说,“改天吧，改天我请你，感谢你以前的关照。今天我赶时间。”
　　郭青边说边往后撤步,柯岩抬了下手，似乎是想拦她。
　　郭青立刻抢在他之前开口，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我先走了！你慢慢逛,有空常联络！”
　　“啊！”郭小盖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郭青也感觉到了我腿后的阻力。
　　郭小盖拿在怀里的东西被撞得掉落，一把抱住郭青的腿,才没有被撞倒。抬头说：“妈妈,你撞到我了。”
　　那一刻，郭青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绝望的神色。
　　酸奶乖巧地捡起地上的薯片，然后拿漂亮的眼睛望着柯岩。
　　“叔叔，你好。”
　　柯岩的视线随之落到她身上。
　　郭青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错过那一瞬间，柯岩微妙挑眉的动作。
　　“你好。”柯岩温柔地对酸奶笑了笑，接着问郭青，“这是你孩子？”
　　俗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郭青点头：“酸奶,小盖。这是妈妈以前在燕城的朋友,柯医生。”
　　郭小盖从她腿后把头露出来，瞅柯岩两眼，露出一种类似于“老子对他不感兴趣”的表情,敷衍地叫了一声“叔叔好”，转身去拿零食。
　　“你也好。”柯岩不着痕迹地笑着打量两个孩子,“没想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真乖。双胞胎？”
　　“嗯嗯。”郭青心想,最好能把酸奶塞到口袋藏起来,不要被他发现。柯岩每看酸奶一眼，她的心虚就多一分。
　　“孩子爸爸呢？不知道你结婚，也没见过你先生，不知道什么男人这么有福气。今天没跟你一起？”
　　话题终于还是进入到了雷区。
　　郭青正要搬出百试不爽的“去世论”，酸奶却先问道：“叔叔没有见过我爸爸吗？”
　　郭青愣了，没明白她怎么如此敏锐，会把柯岩和封承联系起来。
　　柯岩将她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这么问呢？”
　　酸奶看了看郭青，小奶音慢条斯理地，特别有条理地说：“我爸爸和妈妈以前生活在这里，叔叔是妈妈以前在这里的朋友，那叔叔认识我爸爸吗？”
　　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郭青：“……”
　　孩子智商太高，某些时候也不是好事。
　　“你爸爸和妈妈以前生活在这里？”柯岩重复了一遍这句，抬眼看向郭青。
　　郭青忙道：“已经去世了。”
　　说话的同时辅以肯定的点头，加强语气。
　　柯岩：“是么。什么时候的事？”
　　她那套拿来糊弄小朋友勉勉强强，在柯岩面前几句就该暴露了。
　　说多错多。
　　郭青果断作伤感状：“以前的事不想再提了。”
　　“是我提了不该提的，抱歉。”柯岩非常绅士地道歉。
　　郭青一手一只牵起俩崽：“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柯岩似乎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顿住。
　　只笑了笑：“好。下次见。”
　　酸奶跟着郭青转身，目光停留在柯岩身上，冲他挥了挥手说：“叔叔，再见。”
　　被从零食货架前拎起来的郭小盖训练有素，跟着酸奶说“叔叔再见”，但眼睛根本没看柯岩。
　　走出便利店，郭青飞快上车。
　　越想越觉得柯岩最后的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他不会看出来吧？
　　郭青扭头盯着酸奶左瞅瞅右瞅瞅。在脑海中把封承的脸摆到酸奶旁边作对比。
　　酸奶乖顺地任由她盯着，眨眨葡萄似的眼睛。
　　又像，又不像。
　　这种事当妈的当局者迷，她的感觉做不得准。
　　但姜沅也总说酸奶像封承……
　　郭青越对比越心虚。
　　甚至生出一种连夜带着崽搭火车离开这个城市的冲动。
　　第二天早晨，郭青顶着一张哀怨的脸起床。
　　吃早饭时，她的座位正对着餐边柜上的牌位，在梦里追了她整晚的那张脸面无表情盯着她，郭青顿时连饭都吃不下去。
　　“妈妈，你怎么了？”酸奶看到她放下筷子，问道。
　　“梦见你……”郭青及时把剩余的话绕个弯咽回肚子里，“梦见怪兽了。”
　　碰见柯岩的后果。
　　她昨晚梦见自己偷了封承两颗蛋，被他带着人追杀，惊心动魄地逃了一晚上，几次险些被抓到。
　　酸奶跳下椅子，走到她旁边，朝她伸出手。
　　郭青把她抱到身上：“怎么了？”
　　酸奶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软软地亲了一口。
　　然后说：“妈妈不怕。我保护妈妈。”
　　正在吃鸡蛋饼的郭小盖马上也口齿含糊地表忠心：“我也保护妈妈！”
　　哎呦我滴心肝儿宝贝儿哦。
　　郭青抱住酸奶狠狠亲了一口：“呜呜呜宝贝真好！”
　　郭小盖也跳下椅子过去，把脸凑给郭青。
　　郭青雨露均沾地低头也亲他一口，满血复活。
　　“乖。吃饭！”
　　心虚作祟，之后一段时间，郭青去公司上班都鬼鬼祟祟。
　　尽量选择不会碰到封承的时间，到了停车场用十分钟观察环境，确定附近没有可疑封承再下车，用最快速度跑进电梯。
　　除了吃饭，不离开公司半步；能让赵小俏给她带，就绝不自己亲自去吃。
　　如非必要，绝不上11楼以上的楼层、或去其他公共楼层。
　　不得不开的会，也提前确认封承是否会出席；打算好如果他出席，开完会一定要第一时间跑掉，绝不让他有机会和自己说话。
　　就这样如同谍战般高度戒备地度过三天，成功避免了所有会遇到封承的危机，三天都没见过他一次。
　　郭青觉得自己的防护系统还不错，暂时没有发现bug。
　　她的自我表扬刚持续五分钟，听到季淮东跟杨总监闲聊天。
　　“这事儿恐怕得等封总从纽约回来再说。”
　　“封总这次要在纽约逗留多久？”
　　“每次都得半个月，他这才去三天，纽约的事搞定，还要转去意大利一趟，少说也要月底才能回来了。”
　　郭青：“……”
　　这么说这三天，她都白防护了？
　　既然封承不在，那针对他的单方面防护系统，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工作。
　　郭青照常上下班，不过未雨绸缪地让赵小俏去跟严原套了下近乎，等封承回来，让严原及时通知她们，以便她及时开启防护。
　　但公司这边暂时安全，家里却未必。
　　自从在便利店见过柯岩一次，虽然嘴上说着回头联络，事实上郭青每天都在祈祷千万不要遇见他。
　　从来不信教的她最近勤快得都快和上帝混脸熟了。
　　郭青一向奉行“小朋友就是草，需要接受阳光滋养”、和“小朋友就是狗，需要经常出门遛遛”的教育理念，认为孩子不应该闷在家里。
　　所以除了周末节日经常带他们出去玩，平常也时不时就出门遛个弯。
　　郭小盖确实像狗，精力旺盛不遛不行。
　　于是郭青每次带他们出去散步的时候，都戴好口罩，先用十分钟观察环境，确定附近没有可疑柯岩。
　　这样几次，酸奶就发觉了。
　　郭青正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以免柯岩突然出现，回头发现酸奶站在她面前，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怎么了么？”郭青温柔地问。
　　“唔，”酸奶困惑地说，“妈妈最近有点怪怪的。”
　　郭青赶紧摇头：“妈妈只是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坏人，如果有就举报给警察叔叔。”
　　“妈妈害怕上次那个叔叔吗？”酸奶问。
　　即便知道自己的宝宝有异于常人的聪明，郭青还是又被她的敏锐惊了一下。
　　想了想，郭青还是没有骗她。
　　虽然在爸爸的事上她撒了大谎，可日常中的小事，她不喜欢骗两个崽。
　　“酸奶看出来了吗？”
　　酸奶点点头，然后问：“妈妈为什么怕那个叔叔？”
　　郭青思忖该怎么回答，思考半天，只好说：“因为那个叔叔知道妈妈的小秘密，妈妈害怕他告诉别人。”
　　不知道酸奶明白没有，她安静地靠在郭青身上，晃了晃脚，不知在想什么。
　　青予的预售成绩很出色。
　　虽然她们上新比克拉拉晚了一周多，但季淮东没有浪费这一周的时间，利用青予哥士尼的跨界合作预热宣传造势，这次联名活动获得了很高热度，吸引到大批新客户，青予的销量逐渐赶超克拉拉，并稳定持续增长。
　　在大规模增长的销量之下，苏城原来工厂的产能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考虑到未来一段时间内，青予将会迅速提升的规模，季淮东和郭青商议之后决定扩大生产规模。
　　两个人开始四处考察地皮和待出售的工厂，跑了十来天，最终选定燕城市郊的一片新建厂房，签合同、购买机器、招聘工人……一系列事情紧接着向他们迎头砸来。
　　忙碌让人无暇乱想，新工厂弄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她和季淮东将刘主任从苏城临时调了过来，让他负责开展管理新工厂的工作。
　　这边正忙得晕头转向，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时，她直接点了接通。
　　“你好，哪位？”
　　“你好，这是你的孟小弟。”孟春健的声音传过来，“青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上次在酒吧见过都这么多天了，你也不联系我，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郭青被他从忙碌的安全感中，残忍地拉回现实来。
　　“啊，我这不是在为了生活奔波嘛，我们打工人每天都要打工的。”
　　“打什么工啊，你现在不是在封承的公司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孟春健哼哼，“大家都是兄弟，什么打工不打工的，多伤感情。放心，你就算天天翘班封承也不会扣你工资。我这好不容易才从他那儿撬出来你的电话，晚上来一起喝酒，我们三兄弟联络一下久违的感情。”
　　谁跟你们三兄弟呢。
　　老子现在是美女。
　　“封承，回来了？”郭青试探地问。
　　忙得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回来啦。刚回来。现在就等你了，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赶紧过来。”
　　那怎么可能过去。
　　郭青开始老套的表演：“喂？喂喂？喂喂喂？哎怎么没声音了。奇怪……”
　　接着利索掐断电话，回去干活儿。
　　另一边。
　　孟春健瞅瞅手里被挂了的电话，一副唏嘘的样子：“哎，几年不见，我青哥跟我都生分了。还跟我演戏呢，她不知道她的演技很糟糕么。”
　　他伤春悲秋地往沙发上一倒，手去勾搭封承的肩，“时间有泪啊。”
　　封承凉飕飕的眼神一偏，他的手僵在距离他肩膀三厘米的上空，假模假样地帮他拍了两下，收回来。
　　“你呢？”孟春健试图跟他找到共同语言，“你跟我青哥生分了没？”
　　“没。”
　　“跟以前一样？”孟春健的语气充满怀疑和对不公平待遇的不服。
　　“当然。”
　　封承吐字简洁而淡漠。
　　还带着一种理应如此的矜持的自信。
　　让人根本想象不出，他的手机也有那样一个对话框，三条发出去的信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第24章 
　　郭青一早送完孩子,跑了市郊工厂一趟，一来一回就是两个小时。
　　往回开的时候，收到十点半开会的通知。
　　到了公司,看看时间差十分钟，她干脆直接坐着空无一人的电梯到会议室所在的16层。
　　会议室同样空无一人。
　　她是第一个到的。
　　上回开会来得晚,只剩下一个离窗户最近的位置，一个小时晒得她头发昏，看杨总监的头都觉得反光。
　　趁没人,郭青根据中学时期的丰富地理知识,对夏令时北半球上午十点三十分钟直十一点三十分钟的日照强度及与地面夹角，进行一番缜密的测算。
　　决定坐在东南墙角晒不到太阳的位置。
　　这块刚好背墙,是一个阴影区，晒不到太阳。
　　而且,根据她再次利用丰富的数学知识进行的计算,只要稍微地挪一下角度,就能使自己的位置,和左手边第三个位置、以及主位,形成一条完美的直线。
　　简单来说就是，适合用来打瞌睡。
　　选好座位,还没人来。
　　郭青重新打开手机,检查了一遍那条通知。
　　非常简洁，只通知了地点和时间,并不能判断出封承会不会来。
　　郭青再利用自己的社会心理学知识,瞎几把推测了一番，如此临时、随便的通知，都这个点了还没人来，估计不是大事,应该劳烦不到大老板。
　　于是她放下心来，调了调凳子高度。
　　财大气粗就是这点好，beaute大部分会议室的椅子都十分讲究，正经的人体工学椅，还能调节高度。
　　又等了三分钟。
　　依然没有人来。
　　郭青低头看表。
　　啧。
　　这些人，一个个，开会的态度如此不端正，应该批评。
　　等得有点无聊，她往后一靠，把脚往桌沿上一搭。
　　咔哒——门从外打开。
　　封承走了进来。
　　刚摆好姿势的郭青：“……”
　　还真踏马地巧。
　　她迅速低头，将腿从桌子上搬下来、坐正、凳子往前滑到桌边。
　　做完这一切，她又无意识地抬起眼皮瞄了一眼。
　　封承的头发修剪过，不过只修剪了一点点，看上去整洁利落。
　　他对自己的发型一直都有严格的要求，包括颜色，发质直度，以及前额、脑后、侧面等不同位置不同的长度范围。
　　因为一些郭青并没搞清楚的原因，他不喜欢自己自来卷的发质。
　　不过郭青很喜欢。
　　封承的头发只有在洗完没吹干的时候，才能看出一点本身的卷度，郭青觉得可爱极了。
　　不过有一次因为她说像查尔斯王猎犬，封承好几天没理她。
　　此刻光线与地面夹角郭青是算不出来，不过洒在封承身上，像一层很漂亮的光晕把他包裹起来。
　　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美貌，才忍耐了封承数不清的难伺候和挑剔。
　　他的臭脾气，但凡移接到一张普通的脸上，就很容易被人揍。
　　封承关上门，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
　　尽管脾气很差，他的风度与仪态，却实打实是富贵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骨子里带着贵气。
　　发现他要抬眼，郭青赶紧把视线移开，假装划拉手机。
　　他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正常，就像是来开一个普普通通的会。
　　“我的糖呢？”她听到封承问。
　　要糖。
　　那应该是没从柯岩那儿听说什么了。
　　郭青低头从包里掏出已经揣了很久的几包糖，全都放在桌子上朝他推过去：“以前那种没了，买不到，你看着吃吧。”
　　“够不到。”封承看了一眼，理直气壮地说。
　　郭青不得不探着手臂又把糖往前推了一段，他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封承垂眸，像在便利店挑选似的，看着那些糖问她：“你尝了吗？哪个最酸？”
　　“百知达那个。”郭青下意识地回答完，又觉得自己有毛病。
　　她还真的每种都尝过，想找出和橘子糖最相似的。
　　尽管没找到。
　　“哪个？”封承问。
　　包装上那么大的三个字你是瞎了吗看不到？
　　郭青伸手指着最中间那包，非常恭敬温和地说：“这个。”
　　封承像是没看到她脸上假到如同拼接的表情，拿起她说的那一包：“那我要这个。”
　　完成糖的交接仪式，郭青心里一松，好像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划清了似的。
　　她把剩下的拿回来塞回包里，继续划拉手机。
　　也是奇了怪了，今天这个会怎么回事，到现在只有他们俩来？
　　那包糖封承没有打开，也没有装起来，就拿在手中，因为他在轻轻地捏动包装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响着。
　　“我给你发的信息，为什么不回？”他又开口。
　　“你给我发信息了吗？”郭青下意识地问。
　　封承盯着她。
　　孟春健说得对，郭青不知道她自己演技很差，其实她什么表情是真的，什么表情是演的，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现在的茫然是真是的。
　　看来她是真不知……
　　结论还没下完，郭青脸上那种真实的茫然，便在封承的注视下，突然变成心虚。
　　然后她的眼神开始飘移，眨眼的频率加快。
　　“啊我想起来了，我的手机有点毛病，微信总是收不到消息。”她瞅着桌子一脸认真地说。
　　其实是她把封承设置了免打扰。
　　时间的分秒在她的故作镇定中，走得过分缓慢。
　　不知道究竟过了漫长的几分钟，还是其实只有短短几秒，封承说：“是吗。我会修，拿来我看看。”
　　“……”
　　妈的，郭青想起来，他还真的会修。
　　有回她手机扬声器出问题，发出的声音奇奇怪怪，就是封承拆了零件修好的。
　　“我手机没电了。”郭青保持镇定。
　　封承：“我办公室有充电器。”
　　在转移话题这方面，郭青的水平可以说是，毫无水平。
　　“不是要开会吗，怎么都迟到，我下去叫叫其他人。”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屁股刚抬起一半，就听到四个字：“不用叫了。”
　　封承语速慢悠悠地说，“其他人没收到通知。”
　　郭青愣了愣，刚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不用开？”
　　“嗯。”
　　“为什么？我……”她剩下的字卡壳。走直线的脑回路终于绕过了这个大弯。
　　封承看了她一眼，明明不用回答的一个问题，他不仅多此一举地回答，还一派理所应当的以公谋私：“因为我不想和他们开。”
　　不知道思路又走偏到哪个方位的郭青，带着一丝丝的鄙夷，低声吐槽：“就为了一包糖，啧。”
　　封承听见了，说她：“没脑筋。”
　　他的语气中，其实一点责怪都不含，更像是朋友、甚至更亲密的两个人，之间的亲昵。
　　郭青顺口顶嘴：“就你有。”
　　说完就僵了僵，靠，嘴太快了。
　　幸好封承的电话在这时响起，解救她于水火。
　　封承看了眼来电，起身到外面去接听。
　　许是很重要的对象，这一通电话五分钟都没讲完。
　　郭青趁机走人。
　　反正他就是以公谋私要糖，给了就完事了。
　　自打封承回来之后，郭青就发现，她的防护系统压根一点用都没有。
　　她千防万防，还是处处都能碰到封承。
　　开会在会议室碰到；去公司餐厅吃饭碰到；下班搭电梯碰到；去哥士尼跟迪总谈事情还能碰到。
　　但人的潜能是无限的，郭青最近被激发出了非常敏捷的反应速度。
　　只要看到封承，立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避。即便躲避不了人，也要躲避眼神接触，坚决贯彻“不理会、不说话、不对视”的三不原则。
　　星期三，她被封承在电梯里逮个正着。
　　前一天郭青接到刘主任的电话，苏城工厂出了点问题。急着赶大货，关键时期不能掉链子，刘主任现在要看着新工厂抽不开身，想让她亲自过去一趟，看看怎么办。
　　郭青只好给季淮东打电话，让他先把酸奶盖接过去照顾一天。
　　自己开车到高铁站，临时出差，搭最近一班高铁回到苏城，直奔工厂。
　　在苏城逗留到第二天，解决了色系问题，下午她才回到燕城。
　　快到下班时间，她没进地库，把车停在楼下停车场。
　　一走进大堂，就发现大堂左侧会客区，正跟人说话的封承。
　　好看的人，在哪里都自带追光。
　　也许是感应，几乎是同一刹那，封承也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太巧，所以没防备，再想撤回眼神已经来不及，跟他对视个正着。
　　封承看到她，手从口袋伸出，朝她抬起。
　　似乎是要叫她。
　　郭青用0.01秒的时间迅速作出反应，假装没看见，犹如瞎了一样将视线平移开。
　　同时保持步伐不变，大步走向电梯间，
　　但她忘记了，电梯这玩意儿，有的时候就像是vivi的真命天子，怎么等都不来。
　　足足一分多钟，等她进了电梯，转身才发现封承已经在一米之外。
　　再想跑已经来不及。
　　封承淡淡看她一眼，抬脚进来。
　　跟在他身边的严原热情地问候了声“郭老师好”，脚刚要踏进电梯，被封承锐利的冷眸一扫，僵在那儿。
　　他的老板霸道而冷漠：“出去。”
　　惨遭抛弃的严原懵逼又委屈：“为什么？”
　　这么大的电梯又不是装不下三个人。
　　一点眼力都没有。
　　封承扫过他的眼神充满嫌弃和不耐，毫不掩饰作为老板的蛮横和专权，不给任何理由：“等下一趟。”
　　说完伸手关门。
　　严原赶紧把脚收回去。
　　郭青在内心无声地表达自己的谴责。
　　封承把脸转向她：“你在躲我？”
　　“没有，怎么会呢。”郭青赶忙否认。
　　“没有？”封承语气不明地低哼一声，接着一条一条罗列证据，“这几天一看见我就跑，在大堂看到我叫你也不理，从刚才到现在，一眼都不看我。怎么，我是透明的，你看不见？”
　　这种质问让郭青怎么答。
　　于是瞎几把扯淡：“我昨天落枕了，今天斜视。你以为我看的是前面，其实我能看见你。”
　　封承：“……”
　　信了你的邪。
　　她扯淡，封承就陪她扯。
　　“斜视不是小事，不能耽误，得早点治疗，不然久了，容易影响智力。”
　　“是视力吧。”郭青以为他口误，条件反射地帮忙纠正。
　　斜视的她没瞧见，封承勾了下唇角，很快又压回去。
　　“你转过来。”他说。
　　郭青怀疑自己是因为以前给他做助理做久了，被养出了奴性，身体总是本能地听从他的指挥，条件反射就朝他转。
　　然后，她“斜视”的眼，就对上了封承的脸。
　　封承的手还在口袋里放着，风度翩翩地一转身，和她面对面。
　　郭青感受了一下眼球所在的位置，正打算表演一个斜眼，还没来得及斜，封承冷不防朝她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
　　郭青懵逼地瞪着他陡然逼近的脸。
　　“还斜着？”他问。
　　郭青能怎么回答，只能把身体往后倾，然后把淡往下扯：“嗯。”
　　“行。”
　　封承直起身，接着拿出双手放到她下颌两侧，扶住她的脸。
　　？
　　郭青想躲，他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脑袋以这样的姿势固定住。
　　郭青双倍懵逼：“你干嘛？”
　　离得近，封承看她的时候垂着眼，语调散漫，又一本正经地：“帮你治治。”
　　郭青：“……”
　　我才信了你的邪。
　　郭青把他的手拿掉，并往后撤脚：“谢谢，我好了。”
　　封承没吭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地摩挲，不知在想什么。
　　本来只是跟她扯个淡，可摸到她的脸，竟突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除了“好久不见”四个字，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字眼来形容的感受。
　　好久不见……
　　好像直到此时此刻，这五年的时间才真正实体化。
　　变成他指尖上，久违的，她的触感。


第25章 
　　电梯一到,郭青就想走。
　　又被叫住。
　　“晚上陪我吃饭。”
　　封承把手插回口袋，还是那副拽拽的样子。
　　口气像是通知、像是命令，却全然没有通知模式的严肃、或命令该有的生硬。
　　倒不如说,是一个别扭的、不敢轻易伸出触角的邀请。
　　以前这句话在郭青那儿没有别的答案，不管手头在干什么,她会马上撂下积极响应：“吃啥？”
　　郭青拿欲言又止的目光望封承一眼。
　　打工人的求生守则，拒绝老板一定要讲究方式。
　　她思索几秒，循循善诱地道：“是这样的,晚饭呢,其实属于下班时间。”
　　然而这句话在封承听来，和“今天太阳是圆的”一样。
　　不然呢？
　　“给你算十倍加班费,够么。”他似乎误解了郭青在暗示，出手十分阔气。
　　她在封承眼里到底是有多贪财,区区十倍加班费就能收买？
　　虽然她确实可耻地心动了一下下。
　　回头还是跟季淮东学学说话之道吧。
　　郭青给自己安排上课程。
　　“下班时间我有别的事做。”郭青严肃地拒绝,“还是让严助理陪你吃吧。”
　　封承总是会忘记,以前的模式已经不再适用这件事。
　　如今的郭青,比之以前的郭青,勉强可以与“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四个字沾个一根毛的边。
　　她不稀罕小便宜了，也不稀罕他了。
　　见他没说话,郭青赶紧飞快地溜走。
　　上新并不是工作的结束,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处理。郭青忙到临近下班时间，去洗手间的时间,顺便跟季淮东约好待会儿去接崽崽。
　　回到办公室,没进门就听到热闹的声音。
　　郭青纳闷地走进去，看到刚刚都在工作的一帮人不知怎么，全都不干活，喜气洋洋地在庆祝。
　　“庆祝啥呢这么嗨皮？地球独立了？”郭青问。
　　“庆祝我们这次销量创新高,一举打败克拉拉啊！”赵小俏兴奋地转圈圈，“最近克拉拉的人见了我都没好脸色。啊，我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喜欢臭脸你早说啊，我天天给你摆。”郭青把快转到她身上的赵小俏一指头戳住，“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最终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们会不会高兴太早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啊。”赵小俏说，“主要是刚刚严助理通知我们，今天晚上封总请客，请我们大家吃饭。说网上对这次联名活动的反响很好，哥士尼也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准备犒劳一下我们。”
　　“严助理还说，封总定了燕阳居，啊啊啊我想去燕阳居很久了，但是根本预约不到！他们是会员制的，没有会员进都进不去，有钱都吃不到。”
　　“跟封总一起吃饭耶，想一想我就很激动！”
　　“对了姐，封总今天也会去哦，”有人挤眉弄眼，“我们一定把他旁边的位置留给你，让你多看几眼。”
　　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记着这件不重要的小事呢。
　　郭青冷静道：“……谢谢不用。”
　　vivi本来不高兴地在嘟嘴，对上郭青的视线，立马移开。
　　因为上次的事，她最近都不敢惹郭青，躲她远远的。
　　燕阳居也好，封总也好，完全分掉了大家工作的心思。
　　郭青寻思封承今天是太寂寞了吗，吃个饭非要人陪，还要这么大动静。
　　他那龟毛的臭毛病，嫌弃被别人筷子碰过的菜，今天不发作了？
　　郭青把预售的数据分析调出来看了看，最热门的毫无疑问是那条重磅连衣裙。
　　也是封承提议的那条。
　　最终版样衣她们同时发给了关系良好的一些测评博主与顾客，得到超高好评。也因为这些好评的引流，带来了更高的热度。
　　有几个款的销量跟她的预期有些出入，有些款则超出预料得热销，需要提前追加订单。郭青让赵小俏把数据发给她，准备回家研究一下。
　　“哥，你不去吃饭吗？”赵小俏问。
　　“不去了，我接孩子。”郭青说完就走。
　　燕阳居。
　　封承定了最大的包厢。
　　他到的比所有人都早，靠着椅子，点开郭青的头像。
　　两条直线一个点，除此之外，她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内容。
　　她不用朋友圈。
　　或者说，是对他设置了权限。
　　封承又退出来。
　　上次的二人会议之后，对话框的单方模式变更为双方，一左一后，有来有往。
　　尽管每次的对话都十分简短。
　　封承：【手机修好了？】
　　郭青：【修好了！】
　　封承：【把朋友圈权限打开】
　　郭青：【我不发朋友圈！】
　　封承：【下班等我】
　　郭青：【我今天不在公司！】
　　封承：【[非常精致的蛋糕.jpg]吃吗】
　　郭青：【我戒糖！】
　　封承百无聊赖的手指再次点击郭青的头像。
　　一时失误，点了两下。
　　我拍了拍郭青的翘臀说：好屁股！
　　“……”
　　封承低笑一声，调整了一个悠闲的姿势，左手放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又点了两下她的头像。
　　郭青刚到季淮东家，正沉迷于钢铁侠电影的郭小盖立刻扔了遥控器跑过来，一个起跳，扒到她身上。
　　“妈妈！”
　　酸奶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也放下书来迎接。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儿！”郭青把郭小盖抱起来亲热完，准备去抱酸奶。
　　看到她的刹那愣住，两秒后，朝开着灯厨房怒吼：“季淮东我杀了你！”
　　酸奶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边擦手边走出来的季淮东：“季叔叔，我都说了，妈妈不喜欢。”
　　季淮东笑得倒是挺开心：“没关系，我喜欢。”
　　郭青瞅着酸奶身上的粉裙子、粉筒袜、粉皮鞋，还有头上的粉头花和一排粉发卡，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蹿到了两米。
　　她捂住头，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如果平复不下来，今天不是她吐血而亡，就是季淮东失血而亡。
　　“妈妈不生气。”酸奶握住她的手安慰，“季叔叔喜欢粉色。”
　　同为直男的郭小盖，其实并不理解郭青为什么生气。
　　他看着酸奶说：“今天是草莓酸奶！”
　　噗嗤……郭青的怒火消失在他奇妙的联想里。
　　季淮东得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等到跟俩崽亲热完，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开，郭青才磨牙切齿地对季淮东说：“我总算知道vivi的审美是打哪儿来的了。他妈的原来是你们家遗传！”
　　“我觉得很好看。”季淮东摊手。
　　郭青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并以一种均匀的、有规律的频率，持续作响。
　　郭青拿出手机。
　　封承拍了拍你。
　　拍她干嘛？
　　郭青顺手点开消息。
　　只见对话框里已经被封承拍出了一串系统提示。
　　封承拍了拍我的翘臀说：好屁股！
　　封承拍了拍我的翘臀说：好屁股！
　　封承拍了拍我的翘臀说：好屁股！
　　……
　　郭青：“……”
　　这个老板到底是有多闲！
　　季淮东注意到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奇怪地问：“有事？”
　　“没！”郭青赶紧把手机锁屏，努力控制自己快要四分五裂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个图好玩的小游戏，拍再多下也拍不到她真实的身上来。
　　但，郭青还是会条件反射，感到屁股一紧。
　　因为封承真的曾经拍过她的屁股，说：“还挺翘。”
　　青予众人与杨总监一起到，嬉笑声在进门看到封承后，立刻收敛大半，挨个乖乖地问候：“封总。”
　　封承对人一贯高傲冷淡，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公司的人都只在背后做一只默默无闻的颜狗，从不敢当他的面造次。
　　但今天封承对他们的态度堪称温和：“不用拘束，坐吧。”
　　杨总监照例发挥专长，招呼大家。
　　每个人陆陆续续找到位置入座，封承左手边的位置，始终空着。
　　vivi原本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想挪过去，封承瞥过去一眼，她就立刻缩回去，连头都不敢抬了。
　　所有人都已经就座，封承的视线扫了一个圈。
　　“郭青呢？”
　　“我师父晚上有事，来不了。”赵小俏举手帮忙回答。
　　封承的醉翁之意全在那点酒，酒却没来，他的神色顿时淡了下去，兴致缺缺。
　　“郭小姐忙啊，整个青予的事全都是她一个人扛着，”杨总监在做人方面很难挑出毛病，在背后对人同样只夸不贬。“年纪轻轻，比男人都能干，也怪不得赵龙一直想挖她。”
　　“赵总竟然来挖过青姐？我都不知道这事。”
　　“没事，别怕，咱们季总死皮赖脸跪着苦求死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会放青姐走的。”有个人笑嘻嘻说。
　　大家笑作一团，略有几分拘谨的气氛随之放松下来。
　　“那可不是。郭小姐又有才华又能干，像她这样的设计师打着灯笼都难找，我要是季老弟，我也得哭着求她留下来哈哈。对了，他人呢？”
　　杨总监看看四周，寻找他季老弟的身影。
　　“季总这两天帮青姐带孩子呢……”
　　说笑让人放松，有个人想也没想地回答。
　　事实上，酸奶盖在青予内部并不是秘密，郭青从不遮掩。
　　季淮东帮忙带孩子也是常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封承闲散地支着下颌，沉迷于拍一拍的手指，停在郭青的头像上方。
　　有三秒钟的时间，他一动不动。
　　三秒后，他抬起眼睑。
　　十分钟之前那张挂着淡笑让人觉得平易近人的脸，此刻一丝表情都没有了。
　　也许是灯光的原因，原本褐色的瞳孔看起来漆黑幽冷，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随着周身降低的气压，一沉，再沉。
　　席间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像是受到什么压制，慢慢地安静。
　　封承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明明是平静的语调，却让人觉出寒意。
　　“你刚才说什么？”


第26章 
　　“啊？”说话的是青予的程序员小哥,戴着八百多的高度近视眼镜，烫了一个看上去显得发量很多的爆炸头，被封承的眼睛一盯,懵懵地、惶恐地重复，“我说,季总在帮青姐带孩子……”
　　封承没有说话，盯着他没动。
　　“郭小姐都有孩子了？”
　　杨总监吃了一个大惊，屁股都坐不稳当,往前挪了挪。因为太急于八卦,察言观色的雷达再次失误，没能体察到他老板的脸色,往前倾着身问：“没听说她结婚了呀，她丈夫是？”
　　“啊,这个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
　　倒不是刻意隐瞒,酸奶盖确实不是秘密,但酸奶盖的牌子,至今青予都没人清楚。
　　杨总监是什么人,公司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品牌,就没他不熟的,跟所有人都有点交情。
　　谁跟谁有龃龉，谁用什么手段挤走了合伙人,谁和老婆感情不和在外头养小的……他是beaute的秘密收集器,就没他不知道的事。
　　今天这个秘密真的把他惊到。
　　一是实在想不到，毕竟公司资料上婚姻状况那栏郭青填的可是未婚，要不一开始他也不至于雷达失准，磕错郭青跟季淮东的cp。
　　一是,赵小俏的这句话，内容着实耐人寻味。
　　什么叫他们都不清楚？
　　往简单了说，是郭青的丈夫太神秘，没公开。
　　往复杂了说……那可就太复杂了。
　　“嘿呦，咱们郭老师真是让人太意外了。”见多识广的杨总监委实震惊，转头看向他老板求共鸣。
　　他的老板和他没有共鸣。
　　甚至没看他一眼。
　　手机屏幕停留在对话框，系统提示占据了整整一个页面。
　　封承沉默的、没有丝毫情绪的脸望着前方，目光落在某处，又没有焦点。
　　爆炸头以为往下应该就没自己的事了，松了口气跟身旁的同事说话。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发现封承的视线依然投向自己。
　　过了会儿又一瞄，还在。
　　仿佛在看他、又仿佛穿过了他。
　　跟刚开了刃的剑似的，让他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在往上爬。
　　爆炸头如坐针毡，几次想挪动屁股又不敢动。明明包厢开着冷气，两鬓却开始冒汗。
　　咋回事？
　　为什么这样看他？
　　好害怕！
　　就这样煎熬了几分钟，他实在受不了，借口去上洗手间，逃似的离开座位。
　　入定的神经被惊醒，封承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服务员鱼贯而入，每人各呈上一道菜，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圆餐桌。
　　没见过燕阳居世面的众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选滤镜、斥责挡了自己镜头的同事、看到别人拍的比自己好就喊“发给我”。
　　没人留意到主位上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到新鲜劲儿过去，拍完照的大家落座，有人咦了一声：“封总呢？”
　　“封总有点急事要处理，大家吃，大家吃啊。”杨总监熟练地张罗起来。
　　白色跑车从停车场疾驰而出，燕阳居的泊车小弟正要向这位客人鞠躬相送，吓得赶忙往后跳开。
　　捂着胸口瞪着车跑车消失的方向。
　　在餐厅门口就敢飙车，有钱人真是各有各的可恶！
　　燕阳居的招牌映着刚刚降临的夜幕，在后视镜没迅速远去继而消失。
　　燕阳居的庭院是仿照苏州园林建造，亭台楼榭，人工溪流潺潺的流水声日夜不断。
　　论餐食水准，燕阳居其实还不如四星酒店，最早是靠古风和园林的噱头才火起来。
　　郭青对燕阳居极为热衷，因为燕阳居的菜是她吃过的最贵，所以她坚持认为是最好吃的。
　　那半年封承隔三差五地来，连他和客户的饭局她也要蹭。蹭就蹭吧还跟人喝上，酒量没个蚂蚁大最后喝得烂醉如泥。
　　然后吐在燕阳居的小溪里，抽干水清洗的单据让他赔了快六位数。
　　夏夜猖狂的暑气在速度面前溃不成军，迅疾的晚风带着凉意刮过面颊。
　　想起这些的同时封承也想起，郭青每次都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说话总是用“封总”开头。
　　次第亮起的夜灯连成串，勾连一条影影绰绰的长路。
　　夜色在不知觉间深了。
　　打从遇到郭青开始，她的客气、陌生、和以前截然相反的态度，都在今天有了答案。
　　明白这件事本身，已经让封承想要冷笑。
　　这段时间每一个他找来接近郭青的借口，都让他更像个白痴。
　　“你真的不打算让他知道？”姜沅问。
　　“什么？”郭青都快睡着了，又被吵醒，看到姜沅一身水汽出水美人的样子，立刻狂翻白眼。“呵呵，不是去对戏吗，怎么还洗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嘛去了，对个屁的戏！辣鸡！”
　　姜沅优雅地撩开头发：“不好意思，我们今天的剧本就是鸡情戏。”
　　郭青立刻鄙夷而正义地“呸！”了她一声：“不可能，晋江不允许有鸡情戏。”
　　“说正事。”姜沅把话题扯回来，“你不打算告诉封承？”
　　“啥？”
　　“你下了他的崽。”姜沅说。
　　郭青：“……”
　　“让他知道干嘛，给我自己找麻烦。”
　　“别的不说，把该要的抚养费要了啊。”
　　郭青立刻直起头，义正言辞地说：“我养得起。”
　　姜沅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比着小拇指的尖尖，“你那点资产，跟他比，呵。知道什么叫沧海一粟么？”
　　“……”
　　郭青非常没有原则地动摇了一下，把脑袋撂回去：“那你说我应该要多少？”
　　姜沅经过一番一点都不缜密的计算，随口道：“八个亿吧。”
　　“你们有钱人的消费单位都是亿么，怎么动不动就五个亿八个亿的。”
　　八个亿，什么概念呢？
　　郭青的理财能力，处于不赔钱就是赚钱的倒霉蛋水平。
　　按最没出息的方法算，银行储蓄存款利率最低的是活期，0.3%，一年的利息是二百四十万。存个一年定期，利率1.75%，利息就是一千四百万。现在这年头，随便买个什么理财基金，最低也有三四个点，一年少说也有三千万……
　　靠。
　　郭青越算越心动，甚至想立刻挂了姜沅的视频找封承要钱。
　　还干什么女装，打什么工，做个混吃等死的富婆不香吗？
　　姜沅听到她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的计算，趴在被子上闷笑。
　　郭青浑然不觉，一脸震惊地说：“我靠，原来你们有钱人赚钱这么容易的吗？”
　　“这就心动了？”姜沅啧了声，“原来你们穷人这么没原则啊。”
　　“害，看你说的，我们穷人的原则就是努力变成有钱人啊。”郭青握着拳头踌躇满志，接着又犹疑，“你确定封承真的会给我吗？八亿诶。”
　　姜沅无辜地耸肩：“我什么时候说他会给你了？我只是让你要，要还不要多点。”
　　空欢喜一场的郭青：“……”
　　瞧瞧这姐妹情，卖废品的都不收。
　　富婆梦碎，跟封承坦白的念头自然也就打消。
　　不过经过姜沅这一通剑走偏锋的开导，郭青心底紧绷的点，倒是通了。
　　没必要那样防备封承。
　　知道就知道呗，运气好还能赚八个亿呢。
　　封承又出差的消息，她还是听其他同事闲聊得知的。
　　以前封承就经常天南海北地飞，出差一点都不新鲜，郭青听到也没在意。
　　之后一周，她都没见过封承的影子。
　　“靠，他怎么又拉着一张脸？”
　　孟春健坐得离封承远远的，心道他这个大姨妈怎么比女孩子还准时，一个月来一趟。
　　以前天天夹在封承和江松月中间备受折磨，他这个兄弟还根本不感激他的用心良苦和深情厚谊，动不动就拿他练球。
　　这阵子封承的心情都不错，对他温柔多了；刚好江松月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这段时间都不在燕城，孟春健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
　　前几天刚听说江松月回来了，封承这又“旧病复发”。
　　孟春健今天非常明智，决定能离封承有多远就离多远，压根不往他跟前凑。
　　不过因为封承脸太臭，唯一敢惹他的孟春健也不去哄，大家都缩手缩脚，喝得也不尽兴。
　　好不容易挨到柯岩加完班过来，立马跟见了救星似的。
　　“岩宝贝儿你可算回来了！你跟封承出差的出差、学习的学习，就剩我一个人独守空闺，你都不知道我有夺寂寞！”
　　孟春健热情地想要来个拥抱，柯岩单手推开：“别抱我，我身上都是细菌。”
　　“我不介意。”孟春健还要来抱，柯岩再推：“我的细菌介意。”
　　“……”孟春健悻悻地放过他，拿酒瓶的手翘起一根食指，指了指里面一个人坐在一边的封承，“他又来大姨妈了，你去哄吧，我可不想惹他。”
　　柯岩也不想惹。
　　不过他看到封承，想起件事。
　　“上回网球队那个女生，有后续吗？”
　　“害，早都没了。他就搭理过那一回。”孟春健长吁短叹，“反正我是不行了，爱谁谁吧，要是江阿姨再找我，我就说封承爱的是我，大不了我特么牺牲一下……”
　　柯岩笑了声：“不用你牺牲。”
　　“嗯？”孟春健瞅他，“笑这么意味深长，什么意思？”
　　“我有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柯岩说的话同样意味深长。
　　“什么猜想？”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也是你给我的灵感。”柯岩从桌上拿起一瓶开封的酒，朝封承走去，“我去验证一下。”
　　封承面前放了一排黑啤，已经空了大半。
　　他正把食指放在酒吧赠送的一盘散装糖上，动作中有掩饰不掉的嫌弃、又不知为何非要轻轻拨来拨去。
　　柯岩走过去的时候，他拿起一个黄色包装的水果糖，看了看，又扔回盘子里。
　　“想吃什么糖，叔叔给你买。”
　　心情不佳的封承赏他一个混着酒气的字：“滚。”
　　柯岩在他旁边坐下，跟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喝了半瓶酒，才仿佛漫不经心地提起：“对了，我前阵子碰见郭青了。”
　　封承没反应，只是在听到名字之后，垂低了眼皮。
　　“后来忙医院的交流学习，把这事儿给忘了。”像是怕他不记得，柯岩还帮助他回忆，“就是你以前那个小助理，帮你挡了一棍住院那个。”
　　封承不出声，像是对他提起的这个人，一点都不感兴趣。
　　“好像好多年没见过了。以前不是老跟在你身边吗，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留意。辞职了？”
　　柯岩看着封承，等他回答。
　　等了片刻，封承从桌子上拿起酒，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神态淡淡的，没什么变化。“算是吧。”
　　柯岩继续道：“变挺漂亮的。”
　　封承喝着酒，像没听见。
　　到这为止，柯岩没有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任何的特别。
　　有些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
　　“她不是在你们公司吗？你没见过？”
　　封承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见过。”
　　“她的宝宝挺可爱的。”柯岩问题中的目的性，逐渐变得明显。可听的人故意想要装作不在意，怀着鬼胎便察觉不到别人的鬼胎。
　　再装，神色里的冷也热不了。
　　何况踩入封承的雷区。
　　他的不爽从拧起的眉心往外迸：“关我屁事。”
　　那就是没见过。
　　柯岩忽然觉得自己猜中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往后悠闲地靠着沙发：“我记得你跟她关系不错，好歹朋友一场，就算几年不见，也不该对她这么冷漠吧。她也挺不容易的，听说孩子还没出生丈夫就去世了，一个人抚养……”
　　柯岩话没说完停住。
　　封承举到一半的酒停在半空，转头正瞪着他，黑漆漆的眸子在暗处涌动高深莫测的光。
　　“怎么了？”柯岩问。
　　封承的表情奇怪地动了动，那细微的变化十分难以琢磨。
　　半晌，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撴。
　　不知道在生谁的气，阴沉着脸，压着怒意的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白痴！”


第27章 
　　郭青把两个崽洗白白哄睡着,拿了一本纯英文的少儿故事书，打算复习一下自己停留在大学六级的英语水平。
　　孩子的启蒙教育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妈妈，郭青虽然第一次当妈没经验,一路都是晕着头过来的，但目前看来,这方面她做得还不错。
　　当然，主要是酸奶自己争气。
　　一个称职的妈妈，除了启蒙之外,还需要给孩子辅导功课。
　　远的且不说,基础的语数英最起码不得跟上？
　　郭青非常具有未雨绸缪的远见，准备现在就开始进修一下自己的知识水平。
　　要不然万一到时候跟不上酸奶的学习进度,还得酸奶辅导她这个妈，那多丢脸。她还做不做人了？
　　好歹也是凭自己的实力过了六级,没事也能看看美国大片、英文杂志的人,这种程度的小故事对郭青来说,小儿科。
　　但她属实没想到,英文字竟然比中文更催眠,看到第二篇眼睛就想罢工。
　　硬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力，顽强地坚持到结尾,郭青立刻把书一扔,往杯子里一出溜，舒舒服服准备入眠。
　　就在此时,恼人的门铃响了。
　　“……”
　　郭青愤怒地坐起来,愤怒地下床，气势汹汹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看到可视门铃上封承的脸。
　　“我靠！”
　　郭青一下子给吓清醒，反射性用手盖住屏幕，挡住封承的脸。
　　做完的同时就反应过来,挡着有毛用！
　　郭青此刻的心情，就像小偷被警察找上门，而家里的脏污还没来得及处理——除了“我靠”，就是慌里八张了。
　　什么情况？
　　他怎么会来这儿？
　　他来干嘛？
　　郭青急得手足无措，在“开门”和“装死”之间摇摆。
　　还没摇摆完一个回合，封承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
　　隔着门板，被削弱了大部分，唯独语气中的独断专横，一分都没减少。
　　“出来，我有事找你。”
　　郭青紧张地回头看看，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用一种处于镇定与不镇定之间的薛定谔状态，打开门。
　　嗖地一下出去，把门在背后关上。
　　心里骂骂咧咧，面上恭恭敬敬：“封总，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封承压根不听她把话说完，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拽住她就走。
　　“哎！我……”郭青压低声音怕吵醒崽，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扯进了电梯。
　　“你干嘛？”郭青把自己差点掉进电梯缝隙的拖鞋勾到脚上，一脑门的莫名其妙。
　　封承不理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跟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差不多。
　　下楼，把她塞到副驾，封承上车，一踩油门轰地开了出去。
　　幽闭的空间，封承身上那丝微弱的酒气，缭缭绕绕钻进她鼻子。郭青吓得赶紧把安全带拉过来。
　　她瞪着封承，试图劝他回头是岸：“那个，我也不跑，你慢慢开，别着急……要不我来开？这大晚上的你喝了酒，多危险……”
　　“闭嘴。”封承丢给她冷邦邦两个字。
　　ok。
　　不跟喝酒的人争执，是成年人的生存智慧之一。
　　郭青老老实实地抓紧扶手。
　　临近十二点的深夜，穿着睡衣和拖鞋的郭青，就这样被绑架似的带到了燕宁大桥。
　　燕宁大桥，是燕城里一座普普通通的跨河大桥。
　　除了更漂亮一点，马路更宽阔一点，没什么特别。
　　不过，封承把车开上桥之后，郭青倒是想起一点旧事。
　　有回跟着封承去燕阳居吃饭，碰上一个性格非常爽朗健谈的东北客户，郭青酒逢知己，两杯酒下肚就跟人一见如故称兄道弟就差歃血为盟了。
　　但东北大哥不仅能聊，还相当能喝，郭青最后给灌得抓着封承叫喊公主，由此可见醉得有多厉害。
　　封承拎着领子把她拎出去，因为勒着脖子难受，出了门她就吐在燕阳居造价不菲的小溪里。
　　封承当场就想把她丢水里走人，幸好她醉了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裤腿，才没让他跑了。
　　没跑掉是没跑掉，但封承对她没一点好脸色，甚至霸道地禁止她把脸转向他。
　　理由是不想跟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为什么？”郭青很不服气，“我想跟你说话，不转过来怎么说？”
　　当时的封承脾气可比现在臭多了，粗暴地说：“那就闭嘴。”
　　郭青虽然心里非常不服气，尤其是她自己哈了口气闻了闻，一点都不臭。但她真的没想报复封承，半路吐在他车上真不是故意的。
　　给封承做助理的那半年，她一直致力于研究，封承的洁癖的极限在哪里。
　　那天晚上她得到了答案——那个临界点是，吐在他的车里。
　　暴怒的封承直接把她扔下了车。
　　就在这座桥上。
　　当时郭青站在寒风里傻呆呆看着他的车扬车而去，心想，你把我扔下来有啥用，我吐的还在你车上啊。
　　她就那么傻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封承又把车开了回来，黑着脸把她塞进了后座，威胁她：“再吐我就把你扔进河里。”
　　他当时阴恻恻的表情和语气，绝对是认真的。
　　于是郭青一路愣是憋着没敢吐，憋到家。
　　——这位公主怕她弄脏他的家，不惜绕远五公里把她送回她的小破公寓。
　　封承嫌弃地把她扔进浴室，郭青刷完牙，跟傻逼似的呲着牙去让他检查。
　　封承把她的脸推开，她硬凑过去，还朝他吹气：“我用的橘子味的牙膏，你闻闻，可香了。”
　　推来吹去，如此三个回合。
　　封承被她烦得要死，忽然将她的脸扣过来，堵住了她的嘴。
　　那是一个，仓促到、郭青根本来不及品味的吻。
　　很快封承就反应过来，脸色有点不自然地放开她。
　　郭青咂摸了一下嘴。
　　“白痴。”封承骂了她一句，别过脸要走。
　　郭青一把把他按住，亲了上去。
　　再之后……
　　车急刹停在路边，封承下车，走到人行道外的栏杆边。
　　封承一身黑衣黑裤，衬衫被风鼓动，贴在脊背上显出窄瘦的腰线。
　　晚上的燕宁大桥灯火通明，站在桥边的那道身影孤独而瞩目。
　　背影散发着“老子要找你算账，给我马上滚过来”的气势。
　　桥上风有些大，她郭青朝封承走过去的方向顺了风，一路跟被吹过去似的。
　　封承转身面向她，语气还算平淡，脸色也是平静的，眼底却有压制之后仍然从边角缝隙泄露出来的怒意。
　　“上次去燕阳居吃饭，你为什么不来？”
　　也许是桥下运河水流声太响的原因，郭青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我有事。”她说。
　　“什么事？”
　　“私事。”郭青强调。老板再跋扈，私事总没理由干涉。
　　“什么私事？”封承面无表情，“带孩子的私事？”
　　“……”
　　有大约五秒钟的安静。
　　谁都没有说话。
　　谁都没有眨眼。
　　风在夜色里跳舞、河水哗啦啦搅动。
　　但两人之间的空气，是静止的。
　　一级警备模式下的郭青，前所未有的高冷和果决。
　　五秒钟之后。
　　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不晓得是因为逆风和拖鞋影响了发挥，还是封承早有防备反应太快，曾经的短跑健将起跑刚起到一半，募地被拽住手腕。
　　郭青转过脸，低头看看手。
　　从被封承抓住的地方僵硬到手臂，再传到肩膀，最后整个人都像被冻住。
　　“你跑什么。”封承盯着她。
　　“没跑。”
　　郭青死不认账，一边暗暗用力，想将手挣开。
　　封承单手抓着她，另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不费吹灰之力。
　　“怎么提到孩子就想跑，”他的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心虚什么，不敢让我知道？”
　　郭青再不娇气，终究是个女的，在男性的力量面前难以抗衡。
　　努力了半天挣脱不开，她再次用“来都来了”、“既然如此”的古老智慧，让自己在这个修罗场中冷静下来。
　　该知道的，果然还是知道了。
　　郭青在心底忧郁地叹了口气。
　　至于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不是柯岩，也有别人，迟早的事。
　　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跟他解释。
　　该怎么跟崽解释。
　　以及，那八亿该怎么提起比较自然？
　　几个深呼吸之后。
　　她梗着脖子，神色平静地说：“你都知道了？”
　　封承这才放开她，冷笑加深：“我说你怎么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原来是有孩子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什遮遮掩掩，怕人知道？”
　　郭青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她的表情有几分破罐破摔和自暴自弃。
　　封承瞧着便更加来气，怒火逐渐压制不住：“那个男的是谁？”
　　“……什么？”郭青把耳朵往他那边凑了凑，怀疑是风太大自己听茬了。
　　“我问你，那个骗了你的男的是谁。”封承的怒意逐渐从竭力控制之下挣脱出来，咬牙切齿地说，“我当你一声不吭就走，五年说不回来就不回来，是在外面混得有多得意。你倒好，被别人玩弄生了孩子当起单亲妈妈了，真给我争气。”
　　打死郭青她都想不到，事情的走向竟然是这样。
　　她扶住额头，急需静一静。
　　“你……我先问一下，你从哪儿分析出来我被男人……玩弄了的？”
　　“未婚生子、孩子没爹，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郭青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时竟不知如何把他走偏的思路掰回来了：“你就没想过，有别的可能吗？”
　　“你想告诉我，你真的有一个丈夫，那么刚好死了？如果是真的，那你叫丧偶，不叫单身。如果是真的，你至于遮三瞒四怕人知道？”
　　“我没有遮三瞒四……”
　　也就是遮你瞒你而已。
　　“我知道你蠢，没想到你能蠢到这种地步。跟着我混了那么久，你他妈就一点东西没学到？你几岁了，还被人骗。什么狗屁男人，哄你几句你就相信，婚都没结就给他生孩子，然后他拍拍屁股跑了，你呢？你有没有脑子！”
　　封承越说越火大，恨不得敲开她的脑子给她塞点智商进去。
　　“郭青，你他妈就是个白痴！”
　　“你才是白痴。”
　　郭青被他骂成这样也很火大。
　　她是白痴，天天把他当公主伺候着、哄着，睡完还觉得自己占了他便宜，把他当个大宝贝。
　　他连一句都没哄过，她就相信，婚都没结就给他生孩子，然后他拍拍屁股跑了！
　　还说她蠢。
　　她要是不蠢也不能看上他。
　　“你还有脸顶嘴？你不是白痴，你会被一个不知道什么狗屁男人玩弄、给他生孩子？”
　　“我就乐意给他生孩子怎么了，管你屁事！”
　　“我管不着，呵。”封承气得直冷笑，“行，我管不着。郭青，我再管你的事，我就是白痴！”
　　“有本事你记着这句话，再管我你就是白痴！”
　　两人一个比一个暴躁，各自放完狠话怒气冲冲背对背离开。
　　郭青走出几步想起自己是被绑架来的，穿着拖鞋连车都没，怎么回去都是个问题。
　　绑匪倒是潇洒，把她绑来骂了一顿就不管了。
　　郭青气不过，回头恶狠狠地冲封承说：“我举报你酒驾！”


第28章 
　　之后在公司里碰到,郭青和封承谁都不搭理谁。
　　哪怕当众，大家都向老板问好的时候，郭青也挺直胸膛视而不见。
　　非常有骨气。
　　封承也同样。
　　不过和之前的装作不认识有所不同,他用自己的每一个气场，向郭青传达“我看见你了,但是我不想理你”的意思。
　　大多数时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像冰。
　　偶尔也会有火药味。
　　比如某天在电梯里碰到。
　　郭青跟赵小俏几人一起吃午饭回来，封承带着严原,刚刚从外面回来。
　　大家挨个乖乖跟封承打招呼,郭青理都不理。
　　打完招呼，赵小俏继续说销量的事：“哥,这回的销量基本跟你预测的一模一样。前三都准了，还有那条植绒灯芯裙,刚开始比刺绣波点伞裙卖得好,是因为有个up主推荐了。后来自然流量比例增大,伞裙的销量就慢慢上去了,跟你预计的差不多。你真的绝了！”
　　“那当然,青姐的眼光有多毒，还用说吗？”另一人道。
　　郭青低调地摆摆手,刚要凡尔赛两句。
　　只听旁边传来一声嘲弄的轻嗤。
　　封承凉凉道：“郭小姐眼光再好,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又来这套。
　　郭青疏于练习，一时间扯不出来邪魅一笑。
　　瞥他一眼,说：“是挺走眼。”
　　封承当然听出她在暗讽自己。
　　磨了磨后槽牙。
　　再比如某天又在电梯碰到。
　　封承则跟杨总监同行,杨总监一看到郭青，便热情亲切地道：“郭小姐，你可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郭青赶紧回想一番，自己做过什么伤害杨总监感情的事情。
　　“你已经结婚生育这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过。要不是前几天吃饭听你们青予的人说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杨总监一脸嗔怪，“之前我误会你跟季老弟的时候，你就应该直说嘛，害我闹那么大笑话。这要是被你家那位知道，我可是要被怪罪离间你们的感情了。”
　　“放心，他不会怪罪你的。”郭青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已经死了。”
　　跟封承吵完那天晚上的架，现在再“诅咒”他，郭青完全没有负罪感。
　　而且觉得自己赢了一个回合。
　　神清气爽。
　　听到这句，旁边一脸高傲的封承嘴角轻轻一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极致的嘲讽。
　　“真是短命。”他声调很淡，不容易让人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郭青也轻轻扯起嘴角，从鼻孔里哼一声。
　　经过不懈的练习，如今她已经学有所成，嘲讽的功力比封承也就低那么一点点。
　　“那可不是。”
　　封承：“……”
　　你附和我干什么？
　　“哟！对不住，你看我，又提不该提的。”杨总监诧异地道歉，“不过，你先生年轻，怎么就？”
　　“你想问他是怎么死的？”郭青看着杨总监，一本正经地说，“可能是作孽太多，遭天谴了。”
　　杨总监：“……”
　　这是多大仇啊。
　　看来又是一个好聚不好散的故事。
　　杨总监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眼神，点点头，安慰郭青：“没事儿，郭小姐这样优秀的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
　　接着热心肠地做起媒婆，“咱们公司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少。郭小姐要是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可以留意留意？”
　　“成。”郭青马上道。
　　以前也有人好心给她介绍过，毕竟她一个女人带着俩崽，大妈大姨们怎么可能不好奇。
　　一打听她老公“去世”了，纷纷热情给她介绍优质二婚男。
　　不过郭青可能天生缺根这方面的筋，也可能是那些男的都长得不够好看，条件还不错的对象见过几个，但都没什么波动。
　　她实话实说，对那些男的不感兴趣，季淮东还欠儿登地问要不要给她介绍个女的，他资源很多。
　　郭青跟杨总监一拍即合，开始沟通择偶标准。
　　“郭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我想找一个人长得好看的，脾气好的。嗯……最好成熟一点，不要太幼稚，动不动就闹脾气，还要我哄他。”
　　“这不是应该的么！”杨总监说，“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心胸宽广，哪能动不动就闹脾气，还要人哄，那岂不是跟个小姑娘似的。”
　　一旁的封承脸色越来越冷。
　　封承转过面无表情的脸，凉飕飕地扫向杨总监：“你很闲？beaute什么时候变成婚姻介绍所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市场总监做腻了，想改行拉皮条？”
　　灵魂三连问，一个比一个冒寒气。
　　杨总监忙咳了声：“只是随便聊聊。”
　　周五上午开会。
　　郭青和季淮东到的时间很巧，封承与严原刚好从走廊对侧迎面走来。
　　封承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笔挺，领带端正，一眼瞧过去好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可惜郭青今天柳下惠俯身，对他的美貌根本不为所动，甚至没控制住，对他翻了一个十分真情实感的大白眼。
　　长得再帅有没什么用。
　　白痴。
　　封承冷冷乜她的眼神显然也在表达同样的意思。
　　季淮东照例开启社交达人模式，严原作为助理训练有素地帮封承应付。
　　两人彬彬有礼有来有往，郭青和封承则各自摆着冷酷的脸，彼此爱答不理地进了会议室。
　　克拉拉许久未在公司露面，这次穿了条小黑裙，做了公主编发的造型，只可惜眼神不善，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等会议结束，郭青正想起身离开，克拉拉忽然叫住她：“郭青，你们等一下。”
　　然后面向前方的封承以及各位总监：“耽误封总跟各位总监一点时间，我有事想说。关于青予和哥士尼这次的联名。”
　　郭青跟季淮东对视了一下。
　　彼此都是一脸问号。
　　理论上，一个小品牌的主理人，并没有资格对大老板和领导们指手画脚。
　　封承坐在主位上，扫了克拉拉一眼，坐着没动，神色淡淡道：“其他人先出去。”
　　无关人员离开后，会议室门被重新关上。
　　杨总监和气地问：“咱们公司做事一向推崇开诚布公，克小姐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
　　克拉拉也没打算委婉，抱着手臂责问：“我想问问各位，当初说让我们和青予公平竞争，公司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向青予，不合适吧。”
　　“这话怎么说？公司在对待旗下品牌的问题上，绝对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对待你们和青予，也是一样的，不会偏护任何一方，更不会薄待任何一方。”
　　杨总监义正辞严地表态完，又笑了笑，问道：“是不是前几天封总请客犒劳青予，你们的员工心里不舒服了？不瞒你说，对待咱们beaute自己的品牌，封总一向是很大方的，只要是做得出色，都会受到表彰。去年年终，咱们的ladylady是高端女装领域的销售冠军，你知道公司给她们的奖励是什么吗？”
　　他卖了个关子：“四个米兰时装周的名额。这可是连有些明星都争破头想要的哟。”
　　“我哪有这么小心眼，青予这次联名做得好，封总奖励她们，很正常啊。”
　　“对嘛。”杨总监笑呵呵。
　　“我说的不是这个。”克拉拉道，“公司帮青予拿到哥士尼的合作，对我们很不公平。我对此很有意见。”
　　杨总监摇头，坚决否认：“没有这回事。这次的竞争既然是对你们两家的考察，公司绝对不会插手干预。哥士尼的版权，是青予自己争取到的。”
　　“可是我听说，青予之所以能拿到哥士尼的版权，是封总帮了忙。”克拉拉挑起好看的眉，“封总跟迪总的关系好，我们都知道，季淮东本来都谈不下来，如果不是封总帮忙，青予怎么可能拿得到。如果不是和哥士尼的联名，青予这次的销量也不可能这么好。怎么说我们也是在竞争，封总这么偏帮她们，让我们怎么想啊。”
　　最近青予的气氛有多欢畅，同为竞争者的克拉拉就有多沉郁。
　　以往克拉拉在销量上一直占优势，主理人的人脉和渠道多，营销推广自然得心应手。
　　但这次青予新品大热，直接盖过了她们的风头。说到底，是依靠哥士尼本身超高的名气与普及性，极大幅度地带动、提高了青予的品牌知名度。
　　至于青予为什么能拿下哥士尼的联名合作，克拉拉内部少不了风言风语。
　　郭青在对面忍不住插嘴道：“版权是我自己去找迪总谈的。”
　　虽然她确实借了封承的一点“东风”，但也是靠自己的能力拿到的。
　　而且，跟封承吵架归吵架，克拉拉把这件事怪到封承或公司身上，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克拉拉勾着红唇，却不是笑，而是一种轻蔑的笃定的怀疑，“你有这么大面子，见迪总一面就能拿到版权？”
　　郭青点头：“是真的。”
　　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克拉拉抿了抿唇，重新把战火转向杨总监。
　　“怎么，公司这是打算内定青予了？”
　　杨总监脾气好，其他总监就未必了。
　　女装部的姚总监听不下去，皱眉打断两人的对话：“克拉拉，事实杨总监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你如果坚持认为公司偏帮她们，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不证据的，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都是成年人，自己会判断。”克拉拉要笑不笑地说。
　　主位上，封承闲适地靠着椅子。整个过程中，对面前正在发生的争吵毫无反应。
　　靠，她凭自己本事拿到的版权，凭什么说是公司偏心给的？
　　郭青正想跟克拉拉据理力争，半天没出声的封承抬了抬眼，扫过她。
　　郭青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两个字：闭嘴。
　　郭青：？
　　凭什么！
　　以她和封承目前敌对的状态，封承肯定不会帮着她的。
　　郭青甚至暗暗担忧，他不会偏向克拉拉吧？
　　封承看向克拉拉：“你的目的。说吧。”
　　言简意赅，直击重点。
　　克拉拉大张旗鼓留下这么多人来对峙，显然不是为了争论他到底有没有偏帮青予这么简单。
　　“合作已经合作了，也没办法撤销。”克拉拉说，“我的要求很简单，请公司给克拉拉提供同样的版权合作，以示公平。”
　　“克小姐！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希望你能知道，beaute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品牌，这样向封总要版权的。公司没有这样的规矩！”姚总监的话已经称得上严厉。
　　克拉拉微笑：“说要就难听了，姚总监。我只是希望封总能够真的做到一视同仁，给青予什么样的待遇，就给我们同样的。”
　　“你这是在无中生有你知道吗？”姚总监脸一沉，正要发作，被一道声音截断。
　　“哥士尼的版权我可以给你。”
　　主位上，封承看着克拉拉，冷眉、冷眸，分辨不出情绪的嗓音也不含温度。
　　空气因为他的话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封承的右手搭在桌上，笔握在指间转了半圈，神色淡而冷。
　　“你拿出让哥士尼满意的设计，拿出让我满意的设计。做得到吗？”
　　也许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地应承。
　　也许是清楚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
　　克拉拉没说话，红唇紧抿。
　　时尚界权威杂志visez的创始人、拥有全世界一半奢侈品牌代理权的时装公司总裁，封承在设计上的审美和要求，恐怕比哥士尼还要更高。
　　手下每天过那么多的品牌、那么多的稿件，拿出让他满意的设计，恐怕就连国内最顶尖的时装设计师，都不敢如此自信地打包票。
　　克拉拉又怎么敢。
　　封承只给了她三秒钟的沉默时间。
　　“既然做不到，下次不要再拿这种事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撂下笔，在满室寂静中起身离场。


第29章 
　　季淮东靠近问：“有没有被帅到？”
　　“呵。”郭青高贵冷艳地斜他一眼,“咋滴，你被帅到了？”
　　“确实。”季淮东说。
　　郭青的高贵冷艳立刻化为乌有，震惊地往后仰头,仰出双下巴：“我靠？你不会……连男的也……”
　　“目前没有。”逗郭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为有些无厘头的玩笑，除了她没有别人会当真。
　　季淮东笑着起身,“这个季度的销量翻了快一番，恭喜你，郭大师。”
　　“同喜同喜,反正赚的钱最后都进了你腰包。”郭青毫无感情地祝贺。
　　“谢谢。虽然完全感受不到你的诚意。”两人并肩往外走,季淮东道，“不过我还是很有诚意的,等跟克拉拉的竞争结束，我考虑一下奖励你一部分股份。”
　　郭青立刻露出捡到金子的鸡贼表情：“真的？”
　　季淮东：“假的。”
　　但郭青选择性把他的回答屏蔽,激动地搓了搓手：“你这样让我十分惭愧啊。实不相瞒,我每天都在祈祷你最好快点嗝屁,我好继承青予。就冲你今天这句话,我决定还是让你多活几年。”
　　“真谢谢你。”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电梯一转身，发现克拉拉就走在他们身后。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此时挂满阴霾。
　　郭青正想开口跟她说话,克拉拉白了她一眼，把视线从她身上转开。
　　不用这么小心眼吧？
　　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以前青予的销量总被克拉拉碾压,她都没白过她们。
　　季淮东扭头见郭青一脸的莫名其妙，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无语地小声提醒：“把你脸上的笑收收。”
　　郭青往光亮的电梯壁上一瞅，这才发现自己笑得有些过于灿烂。
　　“……”
　　行吧，怪不得克拉拉要白她。
　　“听说克拉拉被封总怼了？是真的吗？”郭青跟季淮东刚回到办公室,赵小俏就顶着一双八卦的眼睛凑了过来。
　　紧接着凑过来的还有好几双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睛。
　　“你消息怎么这么快？”郭青震惊了。
　　他们开完会下楼，统共也就几分钟，这么迅速就收到风声了？
　　赵小俏扶了扶眼镜，深沉中不失得意地说：“不是我吹，从我们加入beaute到现在，目前为止，我在公司建立的情报网已经小有所成。以后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我这里问啊。”
　　她伸着食指朝大家转了一圈，“当然，收费。”
　　郭青一指头戳上她的脑门：“天天喊给你派的活太多干不完，我现在看你挺闲啊。让你做的事都做完了？”
　　“没呢，马上去做。你先满足一下我的八卦欲/望啊，不然我哪有心情工作。听说封总怼她的时候特别帅，真的吗？”
　　刚刚进行过自我反思的郭青马上叉着腰教训她：“别人被怼，你干嘛笑这么开心？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赵小俏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笑了。”
　　郭青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笑可以，要小声一点。”
　　有些俗话虽然俗，却是普世真理。
　　譬如说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特别正的，一般下梁也歪到哪里去。
　　青予的大当家季淮东虽然精明，但通常不理事务，真正管事的二当家，郭青，因为脑细胞不足以筹划阴谋诡计、因而为人十分正直。
　　青予的风气在她的带领下，非常淳朴。
　　克拉拉在会议上诘问封总反被怼的事迹，很快就在公司传开。
　　八卦总是随着空气流通。
　　青予的大家伙儿很能体会克拉拉的心情，便特别有同理心地，避免在办公室之外的地方讨论工作、尤其是销量之类的话题。
　　一个比一个低调，在外面避免表现自己的喜悦。
　　一周后的周一，青予和克拉拉的季度总结会议，由杨总监主持召开。
　　长条会议桌，青予与克拉拉中层以上的成员分坐两边，倒真有几分楚河汉界、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这次会议的目的呢，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咱们第一个季度的考察，截至昨天结束，从今天开始，就正式进入到下一个季度的考察阶段。我长话短说。”杨总监用并不短的话缓慢道，“我手里这份，是截至昨天，你们两家这一个季度以来的各项数据，也是咱们考察、评比的依据。”
　　周末带酸奶盖去游乐园玩了一天，郭青一早起来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她捅捅季淮东：“一会儿说到重点了叫我。”
　　然后往右侧稍稍偏转三厘米，左手撑着脑袋，准备歇一会儿。
　　闭上眼，昏昏地刚要睡着，右手上忽然一下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郭青被扎得一个激灵醒来，直起头看到vivi正义的表情：“你怎么睡着了？”
　　“……”
　　郭青在她的瞪视下，只好坐端正：“你是杨总监指派的课代表吗。”
　　杨总监正好进入正题。
　　“其他的不重要的数据，就先不说了。首先是这一季度的销售额。克拉拉的销售额，环比增长53.2%，同比增长73.67%；青予环比增长79.45%，同比增长94.52%。总销售额上——”
　　郭青怀疑杨总监在有意制造悬念，他停顿几秒，从资料上抬起头。
　　“克拉拉领先青予四个点。”
　　郭青一愣。
　　她对数据并不敏感，百分之七十还是八十的增长，她需要心算个大半天才能明白。
　　但杨总监的最后一句话，不需要计算就能听懂。
　　她下意识看向季淮东，季淮东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问杨总监：“我可以看一下这份数据吗。”
　　“当然。”杨总监大方地将资料递过来，“只是初步的统计数据，大家都可以看。”
　　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字，郭青看一眼就眼花，干脆等着季淮东看完直接给她结果。
　　这是季淮东的强项，他很快翻阅完整份资料，还给杨总监。接着低声对郭青解释：“青予的数据跟我们自己统计的没什么出入，基本一致。克拉拉的销售额比我们预估的高。”
　　郭青有点头大。
　　克拉拉的详细数据他们自然拿不到，但都是同行，她们自己统计推算的，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从青予上新，销量赶超克拉拉之后，他们的销售额一直都是领先的，并且是以绝对优势领先。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克拉拉为了哥士尼的版权，会不惜得罪封承。
　　甚至上周五下班之前，赵小俏发给她的实时数据，也是没问题的。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杨总监拿到的数据不真实？
　　不太可能。
　　且不说公司有权让克拉拉上报所有财务数据，这么大个团队，怎么会在统计数据这种最基础的环节上出错。
　　那么……
　　“怎么可能？！”
　　郭青的思路被打断，右手边的vivi皱着眉不高兴地问杨总监：“你的数据有问题，你们是不是造假了？”
　　郭青扭头给季淮东递眼色：你不拦着你表姐？
　　季淮东不动如山：养vi千日，用vi一时。让她问。
　　杨总监非常好脾气地笑道：“vivi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份数据是绝对真实的。你怀疑我帮她们造假，她们也怀疑我偏心你们呢，对不对。其实这个问题，咱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公司对于你们两家，是没有任何偏颇的，不存在说内定谁、或是偏帮谁。你想想，公司如果真的想内定你们的其中一个，直接定了就是，何必花费这么大的时间成本、人力成本，来对你们进行专业考察？闲着烧钱也不是这么个烧法，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就是她们造假。”vivi朝对面说，“这个数据跟我们算的差那么多，她们肯定谎报了。”
　　克拉拉扯着右边嘴角：“凡事要讲证据，可不是光凭你一张嘴说就行的。”
　　vivi理直气壮：“我们四张嘴啊，不是一张嘴。”
　　“我是说你要拿出证据。”克拉拉显然在忍耐自己的白眼。
　　vivi说：“你这人真奇怪，你作假，我怎么会有证据。证据你自己拿出来啊。”
　　“……”
　　郭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
　　果然vivi就是克拉拉的克星吗？
　　跟这种脑回路吵架，克拉拉还不被她给气死。
　　克拉拉确实很无语，不搭理vivi了。
　　杨总监笑笑：“二位不用争，听我说。除了你们自己内部进行的会计核算，总部也有专人对你们的销售情况进行实时监测，所以，没有人能在这上面造假。”
　　vivi哑口无言，嘟了嘟嘴：“反正有问题。”
　　“大家如果对数据还有异议，会后可以自行调查，或者有问题来找我也可以，我一定尽力帮你们解决。不过，有一点我需要申明，这份数据呢，只是作为考察的最终依据，但具体的公式和权重，是不会公布给你们的。大家心里有个数就好。”
　　杨总监道，“好了，散会吧。”
　　回到办公室，青予的众人立刻展开了一场全体讨论，针对克拉拉的销售额问题进行分析。
　　“我找到原因了！”爆炸头把自己的电脑屏幕转过来，“克拉拉之前的销量一直都是正常的，就前两天，突然大幅度增长。你们看这条线，前面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下降的，但从昨天开始突然飙高。如果把这两天的销量加起来，应该就和你们看到的销售额对上了。”
　　“昨天前天，发生了什么？”郭青奇怪。
　　“我问问。”赵小俏马上拿出手机，启动自己的情报网络。
　　十分钟后。
　　“哥，咱们的群里有个姐妹回我了。这两天有几个主播的直播间同时在卖克拉拉的衣服。都蛮有名的，她们直播间的货一直都卖得不错。”
　　郭青往后靠在椅子上。
　　她懂了。
　　克拉拉在最后两天发力，铆足了劲要赢过青予。
　　靠主播带货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合法合理的营销方式，能同时找到这些渠道，也是克拉拉的能力。
　　真相水落石出，大家相继沉默下去。
　　良久，有个人弱弱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本来以为稳赢，谁料想最后关头被碾压。
　　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就这么擦着指尖被别人摘走，简直怄火。
　　“这次哥士尼的联名我们做得那么成功，都赢不了，后面岂不是输定了？”
　　“什么叫输定了，别说丧气话！现在公式和权重都不知道，销售额高不一定就赢啊。”另一人安慰。
　　“但是不管什么公式，考察最后肯定还是落足在销售额吧。”
　　“……”
　　劝解她的人也成功被带进丧的世界。
　　一个人丧，一群人全开始丧。
　　“别气馁，没到最后关头，谁输谁赢都说不准。”季淮东安抚大家。然后问郭青，“你在想什么？下个季度没有哥士尼了，打算怎么创造奇迹？”
　　郭青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地皱着眉，说：“要不你现在就把股份给我吧。”
　　季淮东：“……”


第30章 
　　丧丧的一帮人丧丧地下班,和克拉拉的几个人狭路相逢。
　　一朝局势逆转，克拉拉的员工们从之前的愁云密布，变得意气风发,远远地就先听到了笑声。
　　虽然身处不同阵营，两家的员工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偶尔碰到也能聊上几句，勉强算个熟人。
　　可能是前面压抑久了，今天克拉拉重振威风,员工们有些许得意过头。
　　“赵小俏！”有人朝她们喊了一句,“这么巧啊。”
　　赵小俏更垂眉耷眼跟在郭青身后，闻声立刻把腰板挺直,耿直地说：“下班时间，咱们不是天天碰到吗。”
　　巧啥巧,搞这么虚伪。
　　虚伪的人叫小丽,闻言笑了起来,骄傲之色尽显：“哎,我们这两天单子太多了,本来以为今天还得加班呢，拉拉姐说给我们放假,再熬一晚上我们真得累死了。”
　　“喊什么累啊,也不知道刚刚拉拉姐一说这个月奖金加倍，是谁喊得最大声。”
　　“那你说的,我们好不容易在最后关头扭转乾坤,当然要有奖励。”
　　她们一唱一和，郭青差点翻个白眼。
　　考虑到自己站在最前面，翻白眼有损自己身为设计师的身份，才忍住。
　　这种时候就应该放vivi。
　　郭青扭头瞅了瞅：“vivi呢？”
　　赵小俏小声说：“她每天下班都去大堂蹲封总装偶遇。”
　　郭青不知自己内心油然而生的同情,究竟是对封承还是vivi：“她不知道封承每天都走地库吗？”
　　赵小俏愣了：“你怎么知道封总每天都走地库？”
　　郭青：“……”
　　郭青被她问的条件反射一个心虚，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然后她思考了一下，封承自己开车上下班，不喜欢把车停在露天车位，都走地下停车场——这不是很容易推测的事情吗？
　　光她在停车场碰到封承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完。
　　思考完，郭青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她们的智商太低。
　　一时不仅有点唏嘘。
　　偌大一个青予，她竟然是智商担当，难怪赢不了克拉拉呢。
　　大概因为郭青不认真听她们炫耀，还说悄悄话，小丽觉得不满意，提高声音说：“对了，拉拉姐让我们出去搓一顿，给我们报销。我们打算吃完饭然后去唱歌或者蹦个迪，庆祝一下，你们要不一起？”
　　青予的人都只当没听出她的凡尔赛，也知道这不是一个真心的邀请。
　　跟你们一起去干嘛，庆祝你们赢了我们，还把我们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既然是你们老板请客，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赵小俏说。
　　“郭青姐呢？要不要一起来？”
　　小丽一时得意忘形，没把握好分寸，多嘴问了郭青。
　　更没想到她不按套路出牌，特别爽快地就应了。
　　“好啊！你们要去哪儿吃，吃什么，我想吃烤肉，你们没意见吧？能带孩子吗，我家还有两个孩子，正长身体呢，得多吃点肉补补。你们能等我一下不，我先去接一下孩子。对了他们喜欢吃和牛，要日本正宗的那种，记得帮我点一份。不对，要两份，我也爱吃。”
　　小丽：“……”
　　“不好意思啊青姐，小丽她嘴快，我们打算去西区吃饭呢，跟你不顺路。”克拉拉一个年级稍长的、叫dolly的出来说话。
　　“很顺路啊，”郭青一脸认真，“我家孩子的幼儿园就在西区呢，你说巧不巧。”
　　dolly：“……”
　　真当我们不知道你家孩子在东区上学吗。
　　郭青热情地挎着包：“走吧？你们开车了吧，今天我的车限号，正好让我蹭个车，还省个打车钱呢。”
　　dolly：“……”
　　真当我们没看到早上你把你的沃尔沃停在楼下车位吗。
　　克拉拉一行人原本的意气风发，这时都被一言难尽取代。
　　趁她们没全被气死之前，赵小俏赶紧把郭青拉走：“哥你忘了我们晚上还有事吗。你们吃吧，下次有机会再约。”
　　离得远了，赵小俏才松开郭青。
　　一帮人全都用钦佩的眼神看着郭青：“姐，你牛了。她们的表情都快尴尬死了。”
　　郭青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小意思。”
　　跟姜沅狼狈为奸那么久，她多少也学了点气人的本事。
　　幼儿园有新活动，为了锻炼小朋友的独立能力，每一年都会用一天时间，组织“不回家”活动。
　　当天晚上小朋友们需要留在幼儿园，没有父母、家人的陪伴，独自过夜。
　　这对很多小朋友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困难，难以接受。
　　郭青原本有点担心，毕竟以前崽崽每天都跟着她，偶尔几次她不在，要么有季淮东，要么有姜沅，都是俩崽很喜欢且信任的大人。
　　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酸奶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十分平静。
　　郭小盖则一到家就立刻冲回房间，开始挑选第二天晚上想要宠幸的玩具。他在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犹豫了三个小时，直到睡觉之前才决定。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反悔。
　　“东西都带好了吗？要不要再检查一遍？”出门时，郭青第三遍问。
　　“都带好了，妈妈。”酸奶把书包拉链重新打开，挨个指给她看。郭青这才放心。
　　开车去幼儿园的路上，她又把自己想了一夜、需要叮嘱的事情重复了三遍。
　　每一遍酸奶都乖乖地答好。
　　“记得喝水水哦。”下车之后，郭青跟在酸奶屁股后面叮嘱，“这几天有点干燥，要多补充水分，不然会脸干干。”
　　“知道了，妈妈。”酸奶稳重地说。
　　一个宝宝被妈妈牵着手路过，朝她们投来奇怪的眼神，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五岁。
　　郭青厚脸皮地冲宝宝呲牙。
　　小朋友很多要么不爱喝水，要么记不得喝水，酸奶在这方面是很靠谱的，每天都会按时喝完应该补充的水量。
　　郭青满意地点点头，又指着郭小盖：“你！今天再让我看到你的水没喝完，明天我就给你灌一瓶中药。”
　　“我才不要喝中药！”郭小盖嫌弃地撇嘴。
　　郭青突然就在这个撇嘴中看到封承的影子。
　　那种拽拽的、让人特别想一拖鞋呼上去的气质。
　　顿时有点手痒。
　　酸奶提醒道：“妈妈，我们今天晚上不回家。”
　　郭青：“哦，我忘了。”
　　背后忽然“哇！”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响起。
　　“我不要上学！我要妈妈！哇！救命啊！爸爸杀人啦！”
　　郭青回头，看到一个嗷嗷扑腾的男孩，和一位一脸忍耐、在暴走边缘徘徊的爸爸。
　　一个因为不舍得离开妈妈、不想上学而撒泼的小朋友。
　　幼儿园组门口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孩子，以前郭青都一边充满同情地啧啧啧，一边骄傲自家的崽真省心。
　　今天，她顿时被勾起了同样的感触，一想到晚上酸奶和小盖都不回家，内心就十分不舍。
　　呜呜呜呜……
　　扭头刚想再依依不舍一番，发现酸奶和郭小盖已经手牵手走进教室去了。
　　郭青：“……”
　　一个寂寞的妈妈只好寂寞地离开。
　　郭青委实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难熬。
　　整个上午，她都在不时地走神，想酸奶盖晚上在幼儿园睡觉，会是什么状况？
　　贵族幼儿园上到园长、老师，下到做饭的阿姨，都很靠谱。郭青还尝过幼儿园的饭菜，实话实说，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但就是不放心。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放心什么。
　　到了下午，她开始觉得思念是一种会呼吸的痛。
　　异常地、无比地、想念酸奶盖。
　　赵小俏工作累了在旁边喝酸奶，她瞥见，立马把酸奶盖抢过来，捧在手心里，幽幽叹息道：“想我的酸奶和小盖了。”
　　赵小俏一脸“你没事吧？”。
　　以前即便一天见不到，顶多有几分思念，不会如此地度秒如年。
　　甚至下班之后，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十分可怜。
　　想邀请赵小俏一起共进个晚餐，赵小俏扭捏地说：“那个，哥，其实我约了楼上财务部的小哥哥。”
　　想邀请季淮东一起出去消遣一下，季淮东的人早就没影了。
　　问了一圈，竟然神奇地都有安排。只剩最后一个……
　　郭青看向vivi。
　　vivi哼了一声：“我才不跟你一起吃饭，我有人约的。”
　　郭青：“……”
　　就在没人约的郭青惨遭嫌弃的时候，在电梯厅碰见孟春健。
　　“嘿，这不是我青哥么。”孟春健用骚气的走位朝她走来，挤了一下眼睛，“今天有空吗，一起喝酒呗。”
　　寂寞使人失智。
　　郭青：“行啊。”
　　半个小时后
　　她和封承面对面坐在了酒吧。
　　旁边是vivi。
　　郭青扭头看看vivi，vivi显然也没想到，最终还是要和她坐在一起。
　　郭青朝她露出一个耸眉的表情。
　　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vivi瞅瞅封承，瞅瞅孟春健，又瞅瞅郭青，脑袋凑过来小声问：“你怎么认识他？”
　　“谁？”
　　vivi指指孟春健。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认识的？”郭青奇道。
　　“在公司大堂认识的啊。”
　　“……”
　　真是傻人有傻福、功夫不负有心人。
　　虽然在大堂没蹲到封承，但是蹲到了他最好的朋友。
　　俗话说得好，拿下了男神的好兄弟，男神还会远吗？
　　“该你说了，你为什么认识他？”vivi执着地问。
　　郭青想了想，道：“我前任老板跟他是好朋友。”
　　与此同时。
　　孟春健凑在柯岩旁边，鬼鬼祟祟地说：“看对面。”
　　柯岩瞥了一眼：“看见了，怎么了。”
　　“喜欢封承。”
　　柯岩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自有我的方法。”孟春健神秘道，“我专门把人给约来的。待会儿你懂的，咱们配合一下。”
　　柯岩思考几秒，点头：“好。”
　　“你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孟春健觉得有点奇怪，“以前这种事你不是都不想掺和么。”
　　柯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因为我掐指一算，你这次终于挑对了人。”
　　“你也觉得这回能成？”
　　柯岩笑而不语。
　　孟春健不禁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迈一脚就到了。
　　“害，我就说嘛。封承他就不喜欢一般女孩儿，就得这种特别的、不同凡响的，才行。成功嘛，往往需要独辟蹊径。”
　　两人一拍即合，孟春健的喜气从抹了发胶的头发丝往外冒，叫人送了两箱酒来，又点了不少吃的。
　　柯岩拿着杯酒，挪到封承旁边的位置。
　　不着痕迹地朝对面抬了抬下巴，问封承：“要帮你吗？”


第31章 
　　封承左手臂放在膝盖上,正倒酒的动作顿了顿。
　　偏过脸，眉眼不动：“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柯岩跟他打哑谜。
　　封承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几秒后，把头转了回去,眉眼不动：“有话直说，别跟我来这套。”
　　柯岩啧了一声。
　　封承的私事,柯岩一般不掺和，尽管他很少有私事。
　　封承这人，脾气看上去难相处,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随便你”的态度。他们多少年的兄弟,彼此之间的义气，是完全不用怀疑的。
　　义气是实打实的,封承从来不跟他们提自己的私事，也是真的。
　　柯岩跟郭青认识的时间,并不比封承短多少。郭青头受伤那次,就是被封承扔到他的医院。
　　但要不是上次看到那么酷似封承的孩子,柯岩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的个性比孟春健更成熟,边界感也更分明。
　　“你确定不想让我帮忙？”
　　封承喝了口酒,侧脸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声轻哼,听起来有少许赌气的意味。
　　“有什么好帮的。”
　　“那行。”柯岩也就不再说什么。
　　柯岩退出红娘计划,孟春健却还在舞台中央。
　　热火朝天地招呼大家玩起古老的真心话大冒险——红娘大杀器。
　　第一局。
　　封承。
　　封承瞥了眼转盘，凉飕飕的视线移到孟春健脸上。
　　孟春健风度翩翩道：“真没想到,居然轮到咱们封少了。都是兄弟,我也为难你，游戏刚开始，我们先来一个小清新的真心话热热身啊。在座的两位美女，可有你喜欢的类型？”
　　“没有。”封承脸色冷冷的、语气硬硬的。
　　孟春健哼哼,“你等着。”
　　他开始转第二圈，封承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向郭青。
　　她浑然没有一个刚被放在选项中工人选择的女人，该有的愤怒抑或羞涩，磕着不知道谁买的瓜子，津津有味地盯着转盘等待开奖。
　　第二圈，还是封承。
　　孟春健回头冲他贱兮兮的笑容：“哎呀，怎么又是你。这样，我重新问你一遍，这两位美女，两个类型，你选一个。”
　　封承依然冷冷地：“不选。”
　　孟春健磨了磨牙：“靠，我就不信了。”
　　第三圈。
　　毫不意外又是封承。
　　孟春健一点间隙都没停顿，直接开问：“现在我给你一个情境，全地球的人都灭绝了，只剩下你们三个，你必须挑选其中一人，为人类繁衍后代，你选择……”
　　封承都没等他问完，便冷漠地打断，冷漠地抢答：“让人类灭绝。”
　　孟春健：“……”
　　有没有一点作为人类的责任感了你。
　　看着他三次在眼皮子底下耍诈，柯岩终于听不下去，踢了他一脚：“问的什么问题。闭嘴吧你。”
　　“别玩不起啊。”孟春健对封承用激将法，拎了三瓶酒往他面前一搁，“你要是选不出来，那干了这三瓶酒吧。”
　　我去。
　　郭青嗑着瓜子瞅了一眼，那三瓶的度数可不低。
　　封承却没啰嗦，拿起一瓶酒仰头一口气喝完，一点停顿都没有。
　　接着是第二瓶。
　　第三瓶。
　　郭青看得想鼓掌。
　　封承酒量一直都不错，现在看来比以前更胜一筹。
　　这种喝法，酒量再好的也容易上头。
　　vivi一脸痴情地看着封承喝酒，对郭青说：“啊，他宁愿喝三瓶酒，都不想选你。”
　　郭青：？
　　你这是几年级的看图说话能力？
　　不争馒头争口气，她抗辩：“他选择喝酒，说明不想选我，也不想选你。你在高兴啥？”
　　vivi坚定地说：“他只是不好意思当众选我。”
　　郭青：“……”
　　明白了，您这不是看图说话，是自恋。
　　已经干掉三瓶酒的封承面不改色，把酒瓶往岩板上一撴，抬起锐利的眸子，扫向孟春健：“再给我出老千，灌这酒的就是你。”
　　“谁出老千了，怎么能冤枉人家。”孟春健理直气壮。
　　没了他作弊，游戏得以正常进行，玩了几圈，封承再也没中过一次。
　　郭青被逮的时候，孟春健没想好问她什么问题。毕竟在他眼中，郭青跟男的没分别，一般问女孩的问题问她没意思。
　　想了半天，很随便地问：“算了，你也从这群人里面选一个理想型得了。”
　　郭青看了一圈，没经过多少犹豫，正要回答。
　　孟春健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赶紧说：“我也包括在内。不用客气啊，也不用觉得尴尬，就当你咱们不认识。”
　　言语中透露出的、不知从哪里继承的自信，仿佛笃定郭青会选择自己。
　　他刚一说完，美滋滋的笑容正挂在脸上，就听郭青回答：“我的理想型是柯医生。”
　　医生、律师、教师，可以说是成年女人最理想的三个伴侣职业了。
　　柯岩这人又温柔又有礼貌，细心体贴，女人一到年纪，就喜欢这个类型的暖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座的其他货色郭青都了解，用三个字可以概括——不靠谱。
　　孟春健：“……”
　　柯岩：“……”
　　封承：“……”
　　察觉到封承幽幽的目光，闲适依靠在椅子上的柯岩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我建议你换一个。”
　　孟春健用不服气的眼神乜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换什么换，就是个游戏，还当真呢你。”然后习惯性碰碰封承，“我觉得柯岩这货特别道貌岸然，看着是个正经人，其实可自恋了。你说是不是。”
　　封承斜了柯岩一眼，跟孟春健统一战线：“是。”
　　“……”
　　柯岩微笑看孟春健：这时候不“岩岩”不“宝贝儿”，开始“柯岩这货”了？
　　又微笑看封承：瞧给你酸的。嫉妒不？
　　“来来来，下一局！”
　　vivi举手：“我想转。”
　　“没问题，你来。”孟春健差点把自己红娘的职责忘了，手把手教她怎么“转”。
　　酒瓶转动起来，vivi的目光死死盯着，小声默念：“转、转、转……慢、慢……停！停！哇我叫你停呀！……”
　　她顺着酒瓶的方向望过去，失望地“啊~”。
　　“你‘啊~’什么，转到我这么失望吗？”孟春健没想到她做个弊都学不会。十分做作地，自以为完全不刻意地说，“这样，你想让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让他做。”
　　vivi眼睛一亮：“可以这样吗？”
　　柯岩微笑而无情地纠正：“不可以。规则是让你大冒险，不是让你挑别人大冒险，玩什么偷换概念呢你。”
　　孟春健一计失败：“害，你这人。”
　　“那这样，你换真心话。在座的这几个，每个人的事儿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想知道谁的你问我，我告诉你不就得了。”
　　vivi瞅了瞅封承，毫不犹豫地说：“我想知道他的。”
　　“就知道你要问他。”孟春健笑得坏兮兮的，“那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想知道他的情史，还是知道他的大小，问吧，我……嗷！”
　　孟春健的膝盖猛地一弯，差点跪在地上。
　　封承优雅地把右腿收回，叠放在左膝：“不好意思，没看见。”
　　那英俊而淡漠的脸，真是一点歉意都看不出来。
　　“岩岩你看他！”孟春健扭头委屈地看柯岩。
　　呵呵。柯岩冷酷无情：“别冲我□□。”
　　没人疼没人爱的孟春健自己拍拍裤子站起来，“既然咱们封少爷这么害羞，那咱们就说点别的？”
　　他仿佛一个以讲故事为业的说书先生，经验老到地与大家互动，绘声绘色道：“你们看他，是不是觉得青年才俊，天之骄子，时尚大佬？其实啊，你们都不知道，他这么一把年纪还爱吃糖呢哈哈哈！”
　　孟春健说话的同时有所防备，及时躲开封承的一脚，猖狂地边躲边讲：“我跟你们说，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橘子糖，这少爷钱多的烧得慌，什么都不缺，我们大伙儿有时出去回来，都给他带当地的橘子糖做伴手礼，都不用费心送其他礼物。别的东西就算送了，他也是看都不看随手丢哪儿，放过期了都不知道。他家里有一整面墙的柜子，你们猜里面放的是什么？——诶对了！橘子糖！”
　　哇，真是看不出来啊。
　　郭青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他以前不是嫌酸吗。
　　她瞪圆的两只眼，以及眼中慢慢的惊叹和好奇，被封承尽收眼底。
　　也许是灯光太暗的缘故，封承的脸色有那么一点黑：“放你的屁。”
　　“嘿，你还不承认？”
　　“我最讨厌吃酸的。”封承说。
　　认真而冷静的语气，很容易令人信服。
　　一道道怀疑的目光投来，孟春健的猖狂被难以置信取代：“不是……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这都什么眼神儿啊。怀疑我？”
　　大家纷纷给他肯定的目光。
　　“不行。”孟春健较起劲儿来，撸了撸袖子，叉起腰，“谁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封承家，看看他的柜子到底放的是什么。”
　　“至于么。”柯岩说。
　　“至于，非常至于。这关乎到我的个人诚信，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来，来，他家密码我知道，我们现在就去。”
　　“不用费那么大劲儿。现在就可以看。”
　　封承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扔到桌子上。
　　照片上赫然是一个整面墙的定制收藏柜，玻璃橱窗可以清晰看到内部格子中收藏的物件：一个又一个、种类形状图案各异的杯子。
　　封承叠着长腿，神色淡然。
　　镇定而强大的气质，犹如坐在一百平米的高级会议室，正在洽谈十亿为单位的跨国贸易合同。身后不站十个保镖都浪费他高贵的姿态。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他在说谎。
　　大家都被说服，有人切了一声：“贱贱，你又造封承的谣，小心菊花啊。”
　　郭青也信了，悻悻地想：果然，他怎么可能喜欢吃酸的。
　　讨厌吃酸的还让她给他找橘子糖，使唤她不要钱啊？
　　孟春健也勾着头去看。
　　然后拿食指朝封承点了点。意思是：你行。
　　确实是一收藏柜的杯子没错。
　　确实是他家的收藏柜也没错。
　　但，是那个柜子很久之前的样子。
　　这张照片要是追溯历史，少说得有四五年。
　　玩累了，孟春健伸了个懒腰，忽然说：“青哥，你来一局？”
　　喝了三瓶半，已经开始上头的郭青一拍桌子：“来！”
　　然后捏着指针，刷地一甩手，指针从转盘上飞出去，直直射向封承……的裤子。
　　“……”
　　全场寂静。
　　郭青愣愣地打了个嗝。
　　封承把飞到他裤子上的指针拿起来，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平静。
　　“你瞄得倒挺准。”
　　“哎呀呀。”孟春健害怕地握紧拳头，“幸好是软的……”
　　“想问我问题，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都喝多了，所以没有人留意到，整个晚上都对别人爱理不理的封承，突然的配合。
　　问他真心话？——没什么想知道的。
　　大冒险？——那些整人的她也不敢整封承啊。
　　但大好的机会，浪费不久可惜了。
　　郭青认真地开始思考，摸着自己的下巴，假装有胡子地捋了两把。
　　封承也没催，静静地等着。
　　孟春健没耐心：“想啥呢想这么久，要不我来？”
　　封承凉凉一个眼刀斜过去：“滚。”
　　孟春健：“……”
　　思考半分钟，郭青突然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有点像不好意思，又有点鸡贼。
　　把屁股往前挪了挪，然后倾身，上半身越过台面，靠近过来。
　　“我想问你……”
　　她欲言又止。
　　封承的目光动了动，很快又敛去。
　　“什么。”他甚至不觉，自己的声音情不自禁放低了。
　　更没发觉，他紧张地下意识绷紧的手臂。
　　他不会承认的。
　　他心想。
　　郭青又往前凑了凑。
　　封承不动声色地靠近几寸。
　　郭青很小声地问：“我们下个季度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心跳就像在音乐中狂舞，突然被拔掉了电源插头。
　　封承：“……”
　　虽说提前知道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能够左右最后的结果，但人嘛，都喜欢透题。
　　提前拿到考题的爽感，有时候甚至大于考试及格。
　　郭青这种介于学渣与学霸之间的中不溜学酥最有经验了。


第32章 
　　封承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郭青沉浸在提前透题的喜悦中，没有解读出他的无语和淡淡的嫌弃。
　　“不知道。”他说。
　　“你不知道？”你可是堂堂一司之总！
　　“考核是杨总监和专项小组决定的，你觉得这种小事我会亲自过问？”
　　封承习惯了位居高位,领袖气质已经融成他个人气场的一部分，稍稍一个反问,就散发出扑面而来的高傲。
　　郭青：“……”
　　好吧。
　　你是日理万机的一司之总。
　　封承很大方地给她重新提问的机会：“你就没别的想问的？”
　　“没有啊。”拿不到考卷的郭青兴致缺缺。
　　封承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片刻，面无表情道：“没有算了。”
　　她就是个白痴，一点都接收不到他的暗示。
　　这个年纪,还能像孟春健这般无忧无虑的混不吝的富二代,打着灯笼都不好找了。
　　他自己先醉得七荤八素，拉着郭青说：“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看上我兄弟了？”
　　他拍拍胸脯,“咱哥俩谁跟谁！你要是真看上谁,你就说,我立马把他绑起来洗干净送你床上。”
　　郭青没他醉,但理智下线的也不少,跟着拍拍孟春健的胸脯：“够意思。”
　　孟春健指指一帮人：“你就说！你想要哪个！”
　　然后对着或醉或清醒的其他人吆五喝六：“都过来！给我站好！我大哥选妃呢！”
　　俩人横行霸道地把每个人都品了一圈，最后郭青摇摇头：“这届秀男不行。”
　　“哪儿不行？”孟春健问。
　　“长得不行。”
　　孟春健一拍大腿：“大哥不生气,我给你再找几个来。等着啊。”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乱戳一通，开始叫人：“喂~”
　　封承忍无可忍地起身,浑身上下冒黑气。
　　朝郭青走过去,一把将跟孟春健勾肩搭背的她拉起来。
　　“怎么插队呢你。”孟春健指着封承，“上后边排队去，还没轮到你呢。这届秀男不行，没素质。”
　　封承懒得理他,臭着一张脸把郭青往外扯。
　　郭青被拽得踉踉跄跄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路，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
　　几次想开口让封承放手，都因为想要呕吐而失败。
　　下楼梯的时候因为颠簸，郭青更恶心了，赶紧往下一顿。
　　封承蹙眉回头，看到她蹲在台阶上，一脸痛苦。
　　他停下来：“怎么了？”
　　语气有点硬。
　　郭青皱着脸，从嗓子眼挤出来一丝虚弱的声音：“想吐……”
　　封承抿了下唇，很无奈的样子，但紧拧的眉心不自觉地舒展许多。
　　“吐吧。”
　　郭青蹲在那儿，做好呕吐的姿势。
　　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吐了？”封承问。
　　她抬头瞅了他一眼：“你看着我我吐不出来。”
　　封承：“……”
　　“那就别吐了。”封承对她一点脾气都没有，表情明明看上去很凶，眼底却是有热度的。
　　连抓着手臂拉她起来的动作，都比之前温柔了些。
　　郭青扶着墙站稳，问他：“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你说呢？”封承听到她那个语气就牙根痒。“都几点了你还在外面喝酒看男人，不用回家看孩子？”
　　郭青微微眯眼，露出一个古怪的、颇有内涵的眼神，右手食指朝他点了点。
　　封承睨了她的手指，又抬眼睇她：“点我干什么？”
　　“你管我，你白痴！哈哈哈！”郭青得意地大笑，猖狂骄傲的样子，好似赢了什么了不得的比赛。
　　“……”
　　封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半晌，咬着牙目光幽深地说：“真是白痴才会喜欢你。”
　　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骂她。
　　“白痴让开！不要挡路！”赢了一场比赛的郭青志得意满，对着封承吆喝道。
　　封承的颌骨下颌角动了动，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不知他用怎样的耐性忍住了没揍郭青，侧身让开，看着她跟巡山的山大王一样，叉着腰甩着脚下楼梯。
　　刚下两层台阶，牛气冲天的她就一脚没踩稳往下跪。
　　跪到一半，被封承从后面揪住她的领子，不上不下地吊在了半空。
　　她扭头，封承漠然地乜着她。
　　郭青被吊得很难受，脖子卡着呼吸不畅，反手想把他的手挥开，不知是眼花还是手不听指挥，一通乱舞，连他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救命！”她艰难地说。
　　封承冷笑：“你不是很牛吗？”
　　郭青：“……不牛了。”
　　“谁白痴？”他问。
　　郭青在心里开导自己要审时度势，但喝太多，不小心把开导的过程也说了出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先忍辱负重诓诓这个白痴。我白痴。”
　　“……”
　　封承觉得自己再跟她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才是真的把白痴这个名头坐实了。
　　把郭青拎起来让她站稳，没松手，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
　　郭青一路都被他这样拎着，跟遛狗似的，非常屈辱。
　　出了酒吧，封承让人叫代驾的时候，她趁机把自己的后领子从他手中拽出来。
　　剩下一帮人这时也摇摇晃晃地一起出来，孟春健远远地嚷嚷：“我大哥呢？我大哥去哪儿了？……大哥！我找到小美人了！”
　　封承在他走过来之前，把郭青塞到车上。
　　“封承！你对我大哥做什么了？！啊~！”孟春健痛心疾首地冲过来，被封承一脚踹开。
　　封承冷漠而嫌弃地道：“交给你了。”
　　柯岩低头看看抱着自己大腿的孟春健，除了微笑，什么都不想说。
　　打发掉这个添乱的废物，封承转身正想上车，脸色突然凝住。
　　原本停在他身后的车，已经消失无踪。
　　“……”
　　身后乱糟糟吵闹着，封承的脸色在夜色中看起来那么冷静，又那么阴森。
　　郭青，真有你的。
　　封承回到公寓，洗完澡倒头就睡。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叮了声。他没理。
　　一分钟后，又叮一声。
　　封承皱眉拿过手机。
　　看到郭青的名字，沉默地点开信息。
　　【你欠我八个亿什么时候还？】
　　【还钱！】
　　“……”
　　又发什么酒疯。
　　封承一秒钟都没犹豫地放下手机。
　　刚躺下，叮第三声。
　　封承的睡意被赶得一干二净，干脆坐起来，重新拿过手机。
　　【快还钱，你不还钱我好着急睡不着】
　　他敲字回复：【账号给我】
　　那边非常老实地发来：【6218xxxxxxxxxxx】
　　【名字】
　　封承问完，拿着手机在左手心轻轻地拍，等待回复。
　　叮的音效响起，他的视线落向屏幕。
　　那边再次非常老实地回答：【郭青】
　　封承又问：【年龄】
　　老实巴交的郭青：【28】
　　这会儿老实下来，还挺听话，问什么答什么。
　　封承勾了勾唇角。
　　【最喜欢谁？】
　　点击发送的手指隐隐发烫，顶层公寓的玻璃窗外，霓虹夜景静谧深远。卧室的灯没开，只有手机屏幕莹莹一片亮区。
　　四周太寂静，心跳似乎都能听见。
　　还有不知哪座钟表的秒针，哒、哒、哒……
　　三秒。
　　对面的回复很快，可以推测出她对答案的不假思索。
　　【酸奶盖】
　　酸奶盖是什么？
　　封承的食指在手机侧缘敲了几下，手机的蓝光映着他的脸，看不出情绪，只见一条笔直的唇线。
　　她的孩子？
　　封承轻哼了声。
　　把手机扔到一边。
　　几分钟后又自己捡回来，敲字。
　　【我为什么欠你八个亿？】
　　但这一次，那边迟迟没有再回复。
　　——喝酒不好。
　　翌日，郭青一早醒来，看到昨晚自己撒酒疯乱发的几条短信，还有一个小时之前封承打过来的一通未接电话，冲进大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四个字。
　　上班毫不意外地迟到，整个上午她都精神恹恹，脑袋里像灌了十斤铅，抬起眼皮都要费劲儿。
　　季淮东给大家开会的时候，她完全不在状态，甚至目中无人地趴在桌子上睡着。等季淮东一说散会，她就准时醒来，拍拍屁股走人。
　　中午吃完饭才恢复精神，开车去接崽放学的时候，她已经从行尸走肉的状态变得活蹦乱跳。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酸奶盖，她就充满能量。
　　就在即将抵达幼儿园时，就在某一瞬间，像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中她的脑子，郭青猛地一踩刹车，车轮与地面发出剧烈摩擦的狰狞声。
　　车刚停稳她就跳下车向后跑，不顾路人的侧目，一直冲到一个夹在咖啡馆与美容店中间的狭小门店。
　　不足一米五款的双开玻璃门打开着，门两边都放着展示架，摆满琳琅满目的杂志。
　　花花绿绿的封面、大大小小的文字，令人眼花缭乱。
　　但郭青的目光精准地定格在由上往下第二格、第三本杂志上。
　　《今日财经》
　　最“时尚”的企业家
　　封面上的男人穿一身奶油蓝竖条纹衬衣，堪比男明星的颜值，让这本财经杂志夹在一排娱乐时尚杂志中，一点都不突兀。
　　正在系第一颗纽扣的姿势，双手的骨节修长明晰，上方是微微凸起的喉结。
　　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视线焦点落在远处，淡漠的眼神，让那张英俊的脸充满距离感。
　　照片看着和本人一样拽。
　　郭青气儿都没喘匀，指着杂志问店内的老板：“你们怎么在幼儿园门口卖这种杂志？”
　　难以置信的、质问的口气，仿佛上面放的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老板都被她这气势唬住，还想着自己难道不小心把私人收藏摆上去了？
　　心惊肉跳地从收银台后面勾着头一看……
　　“财经杂志怎么了？”虚惊一场的老板一脸莫名其妙，“谁规定幼儿园门口不能卖财经杂志？”
　　刚才猛地被惊慌冲昏头脑，郭青现在一回过味，觉得那句话问的有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板不听她解释，据理力争：“哦，你不喜欢看财经杂志，别人就不看了？我这还卖母婴杂志、幼儿杂志、青年文摘，你爱看什么买什么不就行了，怎么还管我卖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怎么什么都有意见。”
　　“我只是看他不顺眼，对您没意见，真的。”郭青特别诚恳。
　　“你对人家不顺眼什么。”老板大概觉得她思想有问题，非常有社会责任感地想要纠正她的错误思想，“这正经杂志，这人你不认识？咱们幼儿园很多妈妈可都是他的粉丝，说是时尚界的钻石王老五，有钱长得帅品味还好。人年纪轻轻事业有为，多好一青年呐，这期杂志一上，可受欢迎了。你还别说，这两天就这本卖的最好。”
　　“对对对，他年轻有为人见人爱。”郭青掏出手机，“多少钱，我买了。”
　　“上面不是写着呢嘛，一本十二块。”老板没好气地说。
　　郭青扫码转账，把杂志从架子上拿下来，刷拉撕掉封面。
　　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把缺了封面的杂志往收银台上一搁，拍了拍：“既然您这么欣赏他，这本杂志送您了。不谢。”
　　老板瞪着她，表情一看就是没见过这种品种的神经病。
　　郭青一甩头，潇洒地走出去。
　　老板摇摇头，嘀咕：“真是神经……”
　　提前发现并解除了一个隐患，郭青对自己的机智非常骄傲，步伐都迈得虎虎生风。
　　愉快地上了车，她发动车子，习惯性扫了眼后视镜——书店门口，穿着短袖衬衫的老板站在展示架前，往第二排的空位上放了一本杂志。
　　《今日财经》
　　最“时尚”的企业家
　　郭青：“……”
　　再次急刹车，甩上车门。
　　郭青气势汹汹杀回书店门口，在老板两倍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指着那本杂志：“你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老板脸上的莫名其妙慢慢地转变成“你怕是真的有病”。
　　有病归有病，这么好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他用手机指了指书店东北角，撕开的牛皮纸封装，露出里面四摞差不多半米高的杂志。
　　“喏，全在那儿了。”
　　郭青的视线跟着一望，眼底缓缓升起绝望之色。
　　“看不出来你是他的狂热粉丝啊。”老板拿眼睛上下打量她几番，“一看这期封面是他，我就多定了五百本，没想到有你这么狂热的粉丝，一次就拿完了。还有好些熟客都来订呢，早说我就再多要个两百本。”
　　郭青话都懒得说，拿出手机转账。
　　狗屁的八个亿，她现在还得为了封承花五千块！
　　十分钟后。
　　郭青带着一后备箱四百本杂志，面无表情地把车开到幼儿园门口。
　　坐在车里，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
　　距离她今年的生日还有二百零七天。
　　但她已经想好生日愿望了。
　　希望封承不要再拍杂志了，她一点都不想再在他身上砸钱。阿弥陀佛，阿门。


第33章 
　　没到下课时间,郭青就迫不及待提前进了校园，从大（1）班门口高调地走过去。
　　又走过来。
　　大约是觉得这样不够高调，吸引不了酸奶盖的注意。
　　她摆出鸵鸟的姿势,一只手放在头顶，一只手放在屁股后面,滑稽地从门口又走过去。
　　班里的一部分小朋友被逗得捧腹大笑。
　　其他小朋友躁动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看向门口。
　　半分钟后。
　　郭青横着像螃蟹一样从门口返回。
　　所有小朋友都被吸走注意力,哄堂大笑,一时乱成一团。
　　老师喊了两次“安静”想要维持纪律，均以失败告终。
　　好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老师松了口气。
　　郭小盖第一个窜起来，老师连阻拦都来不及,他已经冲出教室,一个箭步跳到郭青身上。
　　“妈妈！”
　　老师看到郭青,很无奈地说：“郭女士,您这样会影响我们课堂的纪律的。小朋友的注意力都被您转移了,都不听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郭青道着歉，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歉意,“下次一定改正。”
　　老师也不好训斥家长,没什么威慑力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酸奶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走过来，小脸上挂着无奈的表情,跟老师说了再见,走向郭青。
　　郭青立马把郭小盖丢开，蹲下身一把抱住她。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啊！”
　　酸奶乖乖地让郭青抱着蹭，小手圈住她的脖子，然后稳重地说：“妈妈以后不可以再调皮了哦。”
　　“嗯嗯,遵命。”郭青满口答应。
　　“走！”郭青一手牵起一个，浑身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妈妈带你们去吃大餐。”
　　吃饭的时候，隔壁桌坐了两个追星女孩，全程在商议晚上蹲点抢爱豆周边的事情。
　　郭青不经意听了几句，突然间福至心灵。
　　回到家把崽安顿好，她打开一个二手交易网站，把那四百本无处安置的《今日财经》挂了上去。
　　既然封承这张脸这么受女人欢迎，说不定卖出去还能小赚一笔。
　　郭青美滋滋地想。
　　多的也不奢求，一本最起码不赚个一块钱？
　　郭青算了笔账，一本的进价十二块，快递她们有长期合作的物流公司，可以拿到最优惠的价格。把成本和运费加上去……
　　“就卖二十吧。”郭青决定。
　　挂好链接，她愉快地去洗澡睡觉。
　　正逢周末，郭青带酸奶盖出去放肆地玩了一天，晚上才想起自己的副业小生意。
　　她打开二手网站瞧了瞧，链接的浏览量只有可怜的8。
　　怎么都没人看？
　　封承的吸引力这么差的么？
　　郭青不禁有些淡淡的失望。
　　想了想，她把价格降到18元。
　　算了，不指望靠封承赚钱了，把她的本钱捞回来就成。
　　改好价格郭青就去睡觉。到了第二天晚上，再次打开网站。
　　浏览量倒是多了一些，75人浏览过该商品，但没有一个人下单。
　　链接下面有一条评论：
　　【这杂志不就12，你卖18？】
　　……说的也是。
　　书店只要十二块的杂志，傻子才花十八块来她这买。
　　郭青皱起忧虑的眉头，陷入沉思。
　　看来是她高估了封承的魅力。
　　既然如此，那就原价卖吧，十二块包邮。邮费她自掏腰包了，那五千块捞不回来，能捞一块是一块！
　　隔天周一，郭青早上醒来，惊喜地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她赶紧点开。
　　【你好，我是学生，四块包邮可以嘛qwq】
　　满心期待的郭青：“……”
　　四块包邮，她倒贴一本杂志不算，还要倒贴一块钱邮费？
　　即便如此，郭青还是咬了咬牙回复：【五块吧，你把邮费出了算了】对方：【那不要了qwq】
　　郭青：“……”
　　靠，封承真是个赔钱货！
　　链接挂了两天两夜，一本都没卖出去，郭青愁得不行。
　　到公司看到vivi，想起她对封承的迷恋，郭青立刻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柳暗花明遇见那个村了。
　　她立刻朝vivi奔过去，问：“我有封承的封面杂志，要吗？”
　　她两只手揣在上衣兜里，腋下夹着个包，凑过来压低声音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倒卖盗版光碟的违法贩子。
　　vivi扭头一脸匪夷所思地瞪着她。
　　郭青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仪态有什么问题，因为怕被人听到，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到底要不要？我有很多，你要的多我给你便宜点。”
　　——更像了。
　　“什么杂志？”vivi问。
　　郭青把昨天拍的照片拿给她看，为了推销不择手段地闭眼吹封承：“这个封面拍得特别好，特别有feel，高级！我认为这是他拍过最好的照片，没有之一。瞧瞧这英俊无双闭月羞花的小脸蛋！这挺拔如珠穆朗玛峰的鼻梁！这性感得令人垂涎三尺的嘴唇！是不是让人很想亲上去？”
　　vivi不晓得是被郭青昧着良心的推销词打动，还是被封承英俊的小脸蛋打动：“我要一本。”
　　“十五块，转我微信，我现在去给你拿。”郭青坐地起价，说完就雷厉风行地转身，回停车场取货。
　　成功卖出的第一本给了郭青信心，她拿同样的推销词在青予说了一圈，很快就卖出了第二本、第三本……
　　赵小俏是她的第十三个目标，不过这小徒弟今天早上不知道吃了什么，智商显着提高，郭青刚报完价，她就一针见血地提出：“这上面不是写十二块吗？哥，你不是吧，竟然连三块钱都要赚我的？”
　　郭青赶紧比“嘘”的手势，唯恐被刚才上当的那几个人听到。
　　“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这时候眼倒是挺尖。”郭青偷偷摸摸说，“那给你十二，对外说十五，别让她们知道。”
　　“知道知道。”赵小俏非常乖巧地答应，甚至想跟她同流合污，“你还有多少，我帮你卖。”
　　有了徒弟接班，郭青立马就撂挑子，把自己的副业生意全部交给赵小俏打理。
　　季淮东来的时候，她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愉快地看着微信的不断进账。
　　“这么悠闲？”季淮东交代完自己的秘书几件事，走到她这来，“虽然这个季度的考核对我们比较有利，你也不用这么放松吧。”
　　郭青：“什么考核？考核什么？”
　　“……”
　　季淮东往她桌子上一靠：“怎么的郭总，这是准备对克拉拉举手投降了？”
　　“下个季度的考核内容出了？”郭青问。
　　季淮东皮笑肉不笑：“上次开会睡觉睡得挺舒服吧，到现在还不知道考核主题呢您。”
　　“少废话，说。”郭青比他还横。
　　“产品。”季淮东说。
　　郭青瞪着眼睛：“就这？”
　　季淮东点头：“就这。邮件只说了这两个字，其他的，就靠咱们意会了。”
　　产品是一个品牌的基础，对于服装品牌来说，产品自然就是服装。
　　而在服装的设计、材质、工艺这些方面，青予一直都是稳扎稳打的优等生。
　　如果考核的是产品，那青予可以直接秒杀克拉拉了。
　　“上回考营销，那是克拉拉的优势，这回可是我们的强项。”郭青顿时信心倍增、意气风发，搓了搓手道，“来来来，干活儿！”
　　第一局失利的愁闷一扫而空，这一次占据的绝对优势，令青予众人很快就重整士气，进入到新一季度的新品筹备当中。
　　郭青召集几个助理设计师开会，只有赵小俏不见影子。
　　“她一上午都不在，不知道去哪了，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郭青摆摆手，“咱们先讨论一下新品的方向。”
　　开完会差不多到午饭时间，消失了一上午的赵小俏终于回来，喜气洋洋地给郭青汇报：“哥，我帮你卖出去了90本！”
　　“厉害死了。”郭青毫不吝啬地夸奖，并决定表彰她，“走，哥请你吃饭！”
　　“那我要吃最贵的那个套餐。”
　　“我靠，那个套餐一百八十八呢。”前一秒一派豪气的郭青斤斤计较地说，“你卖一本提成两块，我赚一块，卖了九十本我只赚九十，你竟然想坑我一百八十八的套餐？赵小俏，你的良心呢？”
　　“那我下午还要帮你继续卖的嘛。”赵小俏说，“不过话说，哥，你到底买了多少封总的杂志，我看你后备厢全是……”
　　一百八十八的特供套餐，是beaute员工餐厅最贵的套餐。
　　据说是口味挑剔的封总特地从星级酒店挖来的大厨，每天的菜式都不固定，大厨做什么就是什么。
　　据说真的超级美味。
　　郭青从来没吃过，今天一次点了两份，相当地奢侈。
　　赵小俏激动惨了。
　　并不是因为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事实上比这更贵的食物大家也都吃过，只是，吃最贵的套餐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值得激动一下。
　　这大概就叫做仪式感。
　　“下午我一定努力，再帮你卖一百本！”赵小俏握着刀叉忠心耿耿地说。
　　郭青十分庄严肃穆地说：“继续努力。”
　　“好的！”
　　两个人进行完餐前仪式，郭青刚切下一块牛排，手机响了。
　　来自严原，封承的行政助理。
　　郭青右手接起电话，左手叉着牛排往嘴里送：“严助理，找我什么？”
　　严原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人，beaute的员工都非常喜欢他。
　　但此刻听筒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严肃：“郭老师，封总请您马上到19楼办公室。”
　　郭青的牛排顿在离嘴只差两厘米的地方。
　　“为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
　　“一定要现在吗？”郭青看了看自己昂贵的、价值一百八十八元的、一口没动的套餐，“我在吃饭。”
　　“是的。”严原强调，“封总让您现在过来。”
　　“……”
　　郭青不得不放下快到嘴的肉，起身。
　　19楼办公室。
　　午餐时间，总裁办公室依然有几位秘书值班，见到她很有礼貌地问好，说封总已经在等您了。
　　郭青瞧着一水的精致美女也觉得心情好，心说封承就是会享受。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跟办公桌后的封承对上眼神之后，才想起应该敲门。
　　于是假模假式地在门上敲了两下。
　　“别装了。”封承翻着一本杂志，“进来。”
　　郭青走进去，张口想要问找她干嘛，视线从他手里那本杂志略过，悚然一惊。
　　——《今日财经》，最“时尚”的企业家在封面上系纽扣。
　　他怎么在看这本杂志？
　　这么巧？
　　有些巧合是缘分，有些巧合只能叫天雷。
　　郭青被雷劈得愣是不敢问话，谨慎地站在原地，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封承潦草地翻完整本杂志，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看完后，把杂志合上，往办公桌上一扔，抬起眼皮，没表情地看着她。
　　郭青挺胸抬头，坚决不露怯。
　　半晌，封承抬手揉了两下太阳穴。大约是这个疲累的动作，让他多了几分人气，郭青从他的嗓音里听出无奈的成分。
　　“有人举报你在公司倒卖杂志。”他说。
　　郭青一愣。
　　举报她倒卖杂志？
　　“谁举报的？”她问。
　　“怎么，你还想报复？”封承一掀眼皮，斜过来凉凉的一眼。
　　“什么报复不报复的。”郭青口是心非地扯淡，“我就是顺嘴问问。毕竟现在这么正义的年轻人不多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封承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在身前交叉，一个非常放松的姿势。
　　“十二块的杂志你卖十五，挺会做生意。三块钱的利润你都看得上，是季淮东给你开的工资太低了，不够养孩子？”
　　还不是因为你太爱出风头。
　　委实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会因为倒卖老板的杂志，被老板亲自抓到办公室□□。
　　郭青摸摸鼻子，心虚地试图给自己找退路：“公司也没规定同事之间不能卖杂志吧。”
　　封承看了她几秒。
　　“确实没这个规定。”
　　？
　　郭青一下子腰杆都直起来了，义愤填膺地问：“既然没规定，你为什么批评我？”
　　“我批评你了吗？”封承反问。
　　……行吧。
　　要这么说，那也确实算不上批评。
　　“那你叫我上来干嘛？”郭青莫名其妙。
　　封承的表情里写着“你这个白痴”。
　　拉开抽屉拿出两张东西扔到桌子上，语气要硬不硬、要软不软、别别扭扭地说：“朋友送的，用不上，你拿去吧。”
　　“什么东西？”郭青走上前拿起。
　　是两张门票，南山麓洲庄园，亲子套票。
　　南山景区的温泉养生谷是燕城的度假胜地，麓洲庄园因独有的氡苏打泉着名，最为讲究、尊贵的全套房式酒店与私人管家服务，决定了其高昂的价格。而麓洲庄园从建立之初，便定位于顶级圈层，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票的那种。
　　“快到期了，不用浪费，你带孩子去玩吧。”封承语气淡然，一副是因为扔了可惜才便宜你、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的矜持样子。
　　郭青也没去看日期，是否真的快到期。
　　她纳闷地问：“你这个朋友，干嘛送你亲子票？”


第34章 
　　“给你就拿着,问那么多干什么？”
　　封承微微侧身，将手放上鼠标，随便点了几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用假装工作来掩饰自己的那一丝不自然。
　　“这不是想提醒你离他远一点么。”郭青说。怎么一点都不懂她的好心。
　　封承的眼神瞥过来：“为什么？”
　　郭青拿“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瞄他一眼。
　　终于在智商方面取得优胜,让她十分欣慰，看在两张票的份上，一点也不藏私,提点他：“你这个朋友啊,要不是没有眼力见儿，就是对你有意见。”
　　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倒让封承很是好奇，她对这个不存在的“朋友”,到底有何见解。
　　“继续。”
　　郭青就等着他往下问呢,闻言立刻起势,甩了甩手里的票,一副个中高手、经验老到的派头说：“你想,他给你一个人单身狗送亲子票，跟给太监送壮/阳药有什么区别？”
　　封承：“……”
　　知道你要扯淡,没想到你能扯的这么淡。
　　郭青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怀疑,便继续往下深入，来证明这个结论的正确性：“你们要是关系很好,那他就是送礼的水平太瞎了。要是关系一般,他就是存心羞辱你。你可以根据你和他的关系，自己判断一下。”
　　封承：“……”
　　不是送礼的水平太瞎，也不是存心羞辱，他是眼盲心瞎,看上你这个白痴，才会自找羞辱。
　　“你还是闭嘴吧。”中文已经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封承的无语。
　　她少说几句话，还能显得智商高点。
　　郭青听出他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用自己稀疏的眼力稍微一琢磨，心想他八成是因为自己的分析太犀利，被塑料友情扎了心。
　　她这个人比较善良，看不惯别人伤心，于是好心地安慰他道：“塑料朋友嘛，谁还没有几个。你也别难过，可能是因为你脾气太坏，无意间得罪他……”
　　话说到一般募地停住，郭青的目光略过封承的电脑，一愣。
　　她把脑袋往前伸过去，仔细看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这不是我们办公室吗？”
　　“我脾气很坏？”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因为封承的语速更慢，而同时落地。
　　封承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如果郭青足够敏锐地留意到了那一瞬间，就会发现他微妙的心虚。
　　但她既不够敏锐，又被封承阴森的语气唬了一下，注意力顿时从“封承在看青予办公室监控”这件事上转移，自己先心虚地吞了吞口水。
　　“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脾气不坏，我只是打个比方，啊，比方。”
　　然后，空气在两人的沉默中，变得尴尬起来。
　　也许过了五秒钟，也许是一分钟。
　　总之，是漫长而尴尬的一段时间。
　　封承大度地没有追究：“你出去吧。”
　　“好的！”郭青马上麻溜地消失。
　　各自心虚的两个人，就这样在各自的心虚中，放过了彼此。
　　关于冬季新款，郭青有很多想法，跟助理设计师来回开会、讨论、在“想要”和“需要”之间做抉择。
　　设计师们常有这样的时刻，自己想做的东西，和消费者喜欢的东西，背道而驰。有些设计，好看、独特、有创意，但不实用。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在自身喜好和市场风向之间，做出取舍。
　　“姐，你这个想法确实很好，我光凭自己想一想就觉得这条裙子会很好看，但是真的不好卖，你相信我。这个款不仅挑身材，挑品味，还挑生活环境，毛衣裙不光腿出不来效果，光腿这个长度真的得冻死，露肩的设计这么绝不露出来都觉得浪费，就算穿外套，也有很多限制，必须是出门有车、进门有暖气的人才敢穿。不说新客户了，就咱们的老客户，至少一半得pass掉。”
　　“你说的有道理，”郭青嘴上赞同，实际却是抓着头发纠结，“但我很喜欢这个idea，那天睡到半夜灵光乍现，一个激灵就醒过来了。你懂那种感觉吧。不做出来我不甘心。”
　　“但是我们要考虑市场的呀。我说实在的，青姐，如果是你的设计师品牌，我举一百只手同意你做这个款，但我们现在做的是平价女装，我们面向的群体是中低收入阶层的女性，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说过青予的宗旨，就是要让每一个女孩子都能穿上我做的裙子。”郭青继续抓头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呜呜呜。”
　　助理设计师都蔫了：“我说了一下午了，实在说服不了她，小俏还是你来吧。”
　　“好嘞！”赵小俏从电脑上抬起头，冷冷地一笑，“哥，不止你喜欢，克拉拉也喜欢呢。你做这种冷门款，不是亲手把胜利送到她手里吗。”
　　郭青沉默了几秒，松开自己的头发。
　　“好的，我想开了。”
　　助理设计师全都松了口气。
　　郭青在铺满一整个大会议桌的稿纸里刨了刨，有的是手绘粗稿，有的则是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冷静下来的她又恢复青予一把手的风范，把稿纸在桌上撴了撴整理整齐。
　　“毛呢大衣先定刚才这一个，大翻领长款，版型得再敲敲，我想做一个不一样的复古款。色系就用第一版，奶油橘这个颜色我喜欢，毛呢大衣不多见，驼色之类的常见色今年就不做了，既然考产品，咱们就拿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面料还用之前咱们合作的厂家，80支850g的双面羊毛。”
　　“毛衣连衣裙就弃了。”郭青心痛地叹了口气，“这个菱格提花……还是做开衫吧。圆领的搭配难度太高，开衫想怎么搭就怎么搭。这个大家刚才全票通过了，就不多说了。还有半裙……”
　　郭青探头又在稿纸里刨起来。旁边的人帮她找来一张，她说不是，自个儿刨了半分钟，找到了。
　　“这个晕染压褶面料，作半裙应该不错。”
　　“但这个颜色容易显得老气，年轻女孩不见得喜欢。”一个设计师说。
　　“加点元素进去，飘带或者开衩——开衩不行。飘带可以再想想怎么加。”郭青说，“先定面料，小俏你没问题吧？”
　　赵小俏：“某门提啦。”
　　“还有鱼尾裙，姐。”有人提醒。
　　“哦对，鱼尾裙。”郭青想了想，“鱼尾裙做黑色的吧，你们觉得呢？”
　　“可以啊，经典款。”
　　赵小俏举手发言：“哥，上次用的黑色面料，我觉得粘毛情况有点严重，我家猫还是白毛的，我那条裙子一整个冬天都没干净过，出门朋友都以为我不洗衣服。”
　　郭青一脸震惊：“不是吗？我也以为你裙子是没洗呢。”
　　“我作证，”一个设计师说，“姐还偷偷跟我商量，想提醒你，问我会不会伤你自尊心。”
　　被质疑了生活作风的赵小俏气得要跳起来：“我洗了的！我怎么可能没洗！谁会一个冬天都不洗裙子啊！”
　　“我啊。”郭青的脸上轻蔑地写着：切，这有啥。
　　赵小俏：“……”
　　郭青正处在一个设计师的黄金时期，每天都有新想法诞生，所以在新款的创意上，青予从来没有遇到过没款好做的问题。
　　只要郭青不搞各种奇奇怪怪、特立独行的想法出来，设计部的全员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轮的考核，对青予全体而言，更像是一个先进进步单位，面临上级领导来视察。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青予的一贯水准。
　　当然，如果能有提高或突破，更好。
　　质量这一关，青予一直都很重视，款式和设计已经在郭青的带领下确定了方向，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工作，只差细节上的修改和校正。
　　现在大家铆足劲儿精益求精，在选面料和工艺上下功夫，不厌其烦地进行试验、对比。
　　这是一个枯燥繁忙的过程，也是他们十分熟悉、并且已经能够享受其中的过程。
　　忙碌起来，时间就像长了飞毛腿，你眨个眼的功夫它就窜出十来米。
　　冬季新品全部定版的那一天，郭青带青予的大家伙儿到一家听说很火的自助餐厅吃午饭。
　　去之前，郭青看着频繁加班、平均年龄看起来老了起码五岁的员工们，深受感动，内心被一种慈悲的爱意充斥。
　　“今天中午我请客。”她大手一挥。
　　“哇哦~！”全体人员起立为她鼓掌。
　　“抠门的我师父都不抠门了，太让人感动了，这次我们肯定稳赢。”赵小俏斗志昂扬地说。
　　“哎~怎么能说是稳赢。”郭青义正辞严地纠正她，“我们只是赢的几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而已。”
　　“那不一样的嘛。”赵小俏嬉皮笑脸。
　　“要严谨。”郭青说。
　　“没错，要严谨。”季淮东帮腔，“你师父都能请客，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几率，也不能忽视。”
　　郭青斜他一眼：“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季淮东笑：“不用怀疑，很明显我就是在内涵你。”
　　气氛很愉快，大家一起到了餐厅，郭青看到价位表，当即就是两个字：“我靠，888？”
　　“这个数字不错，很吉利，说明你要发。”季淮东笑得很开心。
　　郭青连剜他一眼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当机立断一摸包：“哎呀，我忘带钱包了。”
　　“上个世纪的方式就别用了，郭总。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支付宝微信银行/卡，我相信他们都支持。”季淮东菜单上抬眼，问服务生，“龙虾需要另外付费？”
　　没等服务生回答，郭青就一把合上了他的菜单，对他缓缓展开一个皮笑肉不笑：“你龙虾过敏，季总。”
　　季淮东挑眉：“我过敏吗？”
　　“我请客你就过。”郭青恶狠狠地说完，又一秒转换语气，“当然，如果你十分特别极其强烈地要求结账，那你就不过。”
　　“那个，哥，季总，你们先别抢着请客了……”赵小俏弱弱的声音插进来。
　　郭青和季淮东转头，看到她拿着手机，脸上是复杂的、不解和难以置信掺杂的表情。
　　“怎么了？”季淮东问。
　　“克拉拉今天上了新品链接，跟我们全撞了！”赵小俏崩溃地说。
　　“我们跟他们不是经常撞么。这次撞了什么？”
　　“就是全撞了！”
　　季淮东的笑慢慢收起，语调依然平稳：“你先冷静一下，手机给我，我看看。”
　　郭青愣着，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季淮东正在浏览克拉拉的首页，郭青往旁边一瞥就能看见。
　　当下，所有人都拿起手机查看情况，网红餐厅、惠灵顿牛排、冰淇淋甜品……一切都失去了吸引力，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
　　郭青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冷静，还是没能冷静，揪住季淮东的衣领怒吼：“季淮东，你这个乌鸦嘴！”


第35章 
　　封承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已经输完液，正在单人套间病房休息。
　　江松月放下自己的事情，一整天全程陪同在侧,仔细缜密地向医生询问情况，亲自守在手术间外,打了多通电话，托朋友联系国内的脑内科专家。
　　提前安排好最舒适的病房，封奶奶前脚被送回来,江松月特地让人烹饪的养生滋补餐后脚便到。
　　作为儿媳如此孝顺,挑不出一丁点错处。
　　不止是今天，江松月嫁入封家这些年,远亲近邻人人都说，封家这个儿媳,既能辅助丈夫的事业,又对婆母百依百顺,妥帖周到又聪慧过人,这么好的儿媳现在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啦。
　　封承先到了病房,一直跟随封奶奶的保姆张妈正在喂她喝汤。
　　南侧沙发，江松月放下手中繁杂专业的检查报告,道：“封承来了。”
　　她穿着一身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的套裙,发型打理得精致柔顺，看不到一丝的毛躁或凌乱。
　　双腿叠放向右侧倾斜,膝盖与脚腕严丝合缝,说话时双手自然地交叠于腿上，从头到脚诠释着教科书级别的端庄。
　　她一贯如此，随时随地都保持优雅。
　　封奶奶一听便抬头，眼睛随之绽开笑意,但神色还端着，说道：“只是走路的时候晕了一下，我都说了没事儿，都是她们大惊小怪的，非要通知你。”
　　“脑血栓不是小事，不能大意的。”江松月说，“医生说您最好还是多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封奶奶的语气立刻转了136度：“你当然盼着我住院了，治着治着人治没了更好。”
　　江松月眉头都没皱一下，说：“我只是担心您，住院对您现在的情况是最好的。”
　　“得了吧。”封奶奶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的样子，语气顺滑地回转136度，和蔼地问封承，“我这好着呢，没什么事儿，公司忙的话你就赶紧回去，别耽误你的工作。”
　　说着没等封承回答，又招呼张妈，“给小承搬把椅子。”
　　“不忙。”封承坐下来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看到你不舒服也都舒服了。”封奶奶笑着说。
　　封承陪她坐了一会儿，关心闲聊几句，起身去找柯岩。
　　全程，江松月都没插话。
　　“暂时没有大问题，发现得很及时。”柯岩指着dwi影像说，“病变区域主要在这一块，我看了主治医生的记录，已经给她注射过溶栓剂了。不过你最好还是找国内神内的专家，再会诊一下比较保险。毕竟脑血栓不是小事，而且我这只是一个私人医院。”
　　“来的路上就在联系了。”封承的语气，完全可以用“还用你说”来解读。
　　柯岩也不恼，封家的人到他这来检查治疗，都是不收费的。早点找到专家提前转院，让他少做点慈善也挺好。
　　不过提到这个，他不免又想到郭青。
　　毕竟，他跟封承这么些年交情，但封承真正送到他这儿来的女人，统共就只有两个。
　　除了封奶奶，另一个就是郭青了。
　　“你跟郭青进展如何？”柯岩问。
　　他逐渐能理解一点孟春健的行为逻辑，对这件事实在忍不住好奇。
　　“什么进展？”
　　“你说什么进展？”两人又打起哑谜来。
　　“我跟她应该有什么进展吗？”封承不咸不淡地反问。
　　“别跟我装糊涂。”这次柯岩不吃他这套了，“当初要不是我，你恐怕根本连个手都牵不到。”
　　当时郭青帮封承挨了一棍子，封承把一脑袋血的人丢到他这儿。
　　郭青挺顽强的，脑袋挨了那么一下，除了外伤和出血，只是轻微脑震荡，养了一星期就满血复活活蹦乱跳。头上纱布还没去，就来问他手术费多少，柯岩让她回去老实待着，少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影响大脑恢复。
　　于是郭青回去老实待了一星期，又来了，问她手术费和住院费多少。
　　柯岩当时瞧她鬼鬼祟祟那样，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哄她说封承帮她付过了。
　　原本是好意，想让她安心住院休养，后来她出院之后的过程，因为没有预知能力他没有跟进，再见到郭青的时候，她已经是封承的小跟班。
　　忠心耿耿、逆来顺受，现在想来八成有那笔“债”的成分。
　　上次回来之后，柯岩闲着没事复盘了一下，觉得封承跟郭青这段关系里，自己的作用可谓至关重要。
　　要是没有他那句谎言的推动，这个故事在郭青伤好出院的那一刻就会迎来ending。她跟封承八竿子打不着，哪有后来的那些事。
　　照封承这几年的德性看，封家能有后，他都是大功臣。
　　封承的嘴比他想的还要硬，听完只是淡淡一扯嘴角：“你想多了。”
　　其实柯岩说的没错，最初，郭青确实是因为觉得欠他一个大人情，才处处忍受他。
　　不管他对她如何冷淡，都不介意，下次见面依旧热情有加。
　　如果不是郭青的厚脸皮，他跟她的人生，可能并不会有交集。
　　柯岩也笑：“那不如你说说，这五年，你为什么一个女朋友都不交。你奶奶和你妈催得那么急，你对他们安排的相亲来者不拒，但拒绝姑娘用的那些扯淡的借口，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就算不喜欢女人，你想要男人也大把，用得着这么往外丢封家的颜面，让人耻笑？”
　　封承沉默无言。
　　柯岩点了支烟来抽。
　　这是属于男人之间，无需多言的沉默时刻。
　　抽完一支烟，柯岩才继续道：“其实你跟我承不承认不重要，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不想眼睁睁看着你继续浪费时间，浪费自己的感情。都错过几年大好时光了，现在就别端着了。再端下去，你可能连最后这个机会都没了。”
　　“谁告诉你，我要在一棵树吊死。”封承低哼一声，听起来极为不屑的口吻。
　　“不是你自己一直吊在树上不下来吗。”柯岩说。
　　封承：“……”
　　柯岩似是觉得好笑：“老封，说实在的，我特别想不明白，到了你这儿，喜欢一个人怎么那么难以启齿，又不是让你认罪给你上刑，承认又怎么了。”
　　“懒得跟你废话。”
　　封承像是对他的追根究底不耐烦，冷冷淡淡地起身走了。
　　这场大型的撞车事故，摧毁了青予全体想要庆祝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好心情。
　　人均888元的网红餐厅，估计走出门就没有人记得刚才吃过什么，更别说仔细品味。
　　全员赶回公司，第一时间将青予从未公开过的冬季新款，与克拉拉店铺刚刚发布的款式进行精确到尺寸的对比。
　　“她们这个毛呢大衣也是大翻领，不过领子的设计跟我们的不一样，是常见的那种大翻领，做了一点点改良。”赵小俏趴在一个设计师后面，盯着电脑图片一毫米一毫米地检查，“色系也撞了！也是奶橘、奶蓝、奶白……跟我们一样走奶系。”
　　每个人都抱着电脑忙碌，郭青独自抱着手臂靠在桌子上，一只手抵着额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从赵小俏的角度，只见她眉心紧紧地揪着，是和平时截然相反的凝重。
　　郭青平时跟她们一点距离都没有，大家都叫她青姐，但不论是上司还是姐姐，这两种架子她都没有。
　　赵小俏管她叫哥，因为她就是一个非常直率、偶尔跳脱、大大咧咧到几乎男女不分的性格。
　　但她一旦严肃起来，那种二不拉几的憨气就少了。
　　才有一些，季淮东最近喜欢开玩笑叫她的、“郭总”的气质。
　　“还有什么？”郭青闭眼问。
　　“毛呢系列，她们也做了套裙。”
　　赵小俏赶忙收回注意力继续查看，“不过套裙的样式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咱们的半裙是直筒，两侧面开衩；她们是包臀版型，后开衩。嗯……等于说是撞了套裙这个概念。”
　　其他设计师纷纷报告自己的对比结果。
　　“还有个针织开衫。她们也是菱格提花，也是双色撞色，但花纹跟我们设计的不一样。”
　　“咱们要做的粉紫色卫衣也撞了！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年我们做卫衣，他们也做卫衣，还这么巧也做粉紫色？虽然款式不一样。”
　　“不止哦，千鸟格纹呢半裙，她们也有。也是款式不一样。”
　　“鱼尾裙也撞了，她们用的面料跟咱们都一样。不一样的是鱼尾的小设计。”
　　“青姐，咱们要上的那个晕染压褶面料，她们也用了！也是做半裙，腰上加了飘带！”
　　“……”
　　越来越多的相同元素、相同概念、甚至相同的色系选择，让青予的气氛，一沉再沉。
　　撞款不可怕，可怕的是，款全撞了。
　　“怎么办啊青姐？”
　　“这样我们新款没法上了。”
　　“我们的时间晚，上了估计要被人说抄克拉拉。”
　　所有人都看向郭青，她沉默不语，右手握成拳头，在额头上一下、一下地敲。
　　这样反常的她，更让大家内心惴惴。
　　压在她们心头的，不只是撞车这一件事，还有更为严重的。
　　她们的新品概念、选用的元素、自己调来调去至少十几遍的色系、甚至面料，这些只有青予内部才知道的东西，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撞车撞到这种份上，“巧合”已经不足以解释。
　　让郭青眉头深锁、反常安静的，恐怕也是这件事。
　　姗姗而来的季淮东把手放上郭青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我说两句。”他走到办公室中央，将手插到西裤口袋，扫视一圈众人。
　　“这里除了小俏跟李洋，其他人，都是从我和郭青开始做青予的时候，一起跟到现在的元老了。往少了说，大家已经共事整五年，李洋四年，小俏三年半。”
　　赵小俏马上想说什么，被他的眼神制止。
　　“这五年里也不断地有其他人加入青予，然后离开。能够留下来、现在坐在这里的各位，我相信都和我、和郭青，有同样的价值观、秉承同样的理念，将青予视作自己人生的一部分，而不单单只是一份工作。”
　　郭青心里被大石头压着，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看了季淮东一眼。
　　论说漂亮话，还是你牛逼。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不是基于所谓的‘人品’，这个词太空，也太界定边限。我相信你们，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青予的组成部分；因为这五年来我们共进退共荣辱的情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相信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判断，这次的事故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季淮东终于从用花瓣爱心装饰的路，走入暗藏刀锋的正题：“不过大家不用紧张，我站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不管是谁，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或者苦衷，不管任何人，今天这件事，我跟郭青会当做没有发生过，不追究责任。”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
　　郭青对季淮东这个人充满了怀疑，此刻的眼神也写着：“我高度怀疑你还有后招。”
　　季淮东神态肃然道：“不过，既然已经做了这件事，说明这个人——如果这个人在各位之中——你与青予秉持的理念、与我们共同的信念，已经背道而驰了。”
　　“不是我，季总！”来的时间最短的赵小俏赶紧惊恐地表忠心。
　　“也不是我。”
　　“大家不用急着向我表明，没关系。”季淮东还是笑着，“如果这个人在我们中间的话，不用此刻站出来认罪，接受大家的批判，你难受我也难受，你们青姐估计更难受。用安静的方式离开就好。”
　　办公室陷入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默。
　　大家或是沉思，或是彼此观望，面面相觑。
　　赵小俏纠结半晌，还是站起来坚定地说：“我用我后半生的幸福保证，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青予、对不起青姐的事！”
　　她一带头，其他人便也纷纷效仿。
　　“我也用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保证！”
　　“我用我儿子发誓，绝对不是我！”
　　“如果是我我就长半径十米的大痔疮！”
　　郭青吃惊地看向李洋：“不用对自己这么狠吧？”
　　被所有人行震惊注目礼的李洋尴尬地抓抓爆炸头：“狠点发誓才有用嘛。反正不是我。”
　　郭青叹了口气，直起身说：“大家不用发誓了，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我都相信。”
　　“季总，哥，你们说如果不是我们自己人泄露的，会不会克拉拉他们用不正当的手段，比如说晚上偷偷摸进我们办公室什么的……偷了我们的资料？”赵小俏大胆假设。
　　“克拉拉她们不至于卑鄙到这种地步吧？”
　　“而且没证据不好说啊。”
　　“查监控啊。我们有监控的吧，那个不是监控吗？”赵小俏指了指一个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我每次偷偷逛网站都防着它呢。”
　　郭青发现华点，奇怪地问：“你逛什么网站还用防监控？”
　　她们做服装的，上班都很随意，青予更是不良风气中的典型，老板自己天天在外面浪，设计总监vivi大人自从上次喝完酒就只见得到朋友圈更新见不着人，连封承都不蹲了，谁管你摸不摸鱼。
　　赵小俏涨红脸：“这不是重点！说监控呢，不知道开没开。”
　　郭青冷不丁想起那天封承电脑上，她一瞥而过的监控画面。
　　顿时一拍桌子：“开！”
　　赵小俏被她吓了一跳：“啊？”
　　“去找保安室调监控。”郭青顾不上解释，对季淮东说。
　　“我上来之前已经去过了。”季淮东云淡风轻道。
　　“调了吗？”大家急忙问。
　　季淮东摇头：“调监控需要批手续，得安保部的主管签字才行。”
　　郭青纳闷：“你知道有监控，刚才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查监控不就知道是谁了。”
　　季淮东微微一笑：“我先诈诈他们，说不定能诈出一个内鬼呢。”
　　郭青：“……”
　　牛还是您牛。
　　玩心理玩得挺溜。
　　“季总，你也太老谋深算了吧，我刚才就差把忠心掏出来给你们看了！”赵小俏气愤地说。
　　“对啊对啊，季总真是太黑了！”
　　季淮东灵活闪避：“当务之急是查监控。杨总监跟安保部的白主管，好像有点龃龉，这个手续估计不好批。”
　　“太慢了，我们没时间可以耽误。”郭青咬着嘴唇考虑几秒钟。
　　“我去吧。”
　　办公室门被叩了两下，封承盯着那扇门，没出声。
　　秒钟走到第十下，不出意料地看到郭青挤进来的脑袋。
　　对上封承的视线，郭青立刻咧起两边嘴角，展开一个大大的谄媚的笑脸。


第36章 
　　严原的声音跟着传进来：“封总可能现在不方便,要不您等等？”
　　“他方便。”郭青扭头敷衍严原一句，飞快地从那道缝里闪身进来。
　　两手竟还稳稳地端着一杯咖啡。
　　她用向皇上上贡品的姿势，把咖啡送到封承的办公桌上,谄媚地邀功：“封总工作累了吧，喝杯咖啡提提神,我亲手煮的。”
　　封承不提早就听到她和秘书说话的声音，也当做没发现她的别有居心，从善如流接过来。
　　蓝山。
　　拿他的豆子煮的,这殷勤献的未免太没诚意。
　　“还以为你会泡一杯速溶的。”封承说。
　　他话音落地,咖啡正要送到嘴边，却被郭青一把夺回去。
　　她脚步生风地往外冲：“我这就去泡！”
　　五分钟后,她端着第二杯速溶咖啡，再次谄媚地进贡上来：“喝吧。”
　　“放那儿吧。”
　　封承靠在皮椅上,慢条斯理地翻阅文件。
　　“好的！”郭青立马后撤一步,双手叠放在身前,乖乖站在办公桌边,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盯了几分钟。
　　他看完三份文件,又拿起第四份。
　　郭青忍不住提醒：“咖啡要凉了，你不喝吗？”
　　封承仿佛这才想起,端起来,轻啜一口。
　　看半分钟文件，再啜一口。
　　非常的优雅且从容。
　　他喝咖啡用了多久,郭青就炯炯有神地盯了他多久。
　　等他将空掉的咖啡杯放下,郭青立刻按捺不住，清清嗓子，委婉地开口道：“我想调一下我们办公室的监控。”
　　封承漫不经心地说：“那应该去给保安部送咖啡。”
　　……说的还挺有道理，无法反驳。
　　杨总监跟白主管不和、季淮东跟杨总监走得太近所以也不招白主管待见,此类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小事，也不好跟封承说。
　　郭青想了想，决定拍个马屁：“嗐，这不是因为你太优秀，我一有事就先想到你嘛。”
　　马屁被她拍对地方，封承忍住想上翘的唇角，瞥她：“说吧，什么事要调监控。”
　　郭青张嘴刚要答，直脑筋却少见地敏感了一回。
　　以前的事就算过去几年，心里已经释然，到底还是有被扎过的窟窿在。
　　抄袭这个词，她并不想在封承面前提起。尽管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出于何种心理。
　　“一点小事。正当的。”她摸摸鼻子，含糊地回答。
　　封承看了她片刻，郭青眼神闪躲，眨眼的频率比正常高。
　　撒谎和不想说实话时的小表情。
　　“既然是正当的，找白主管签字就是了。”封承神色淡淡。
　　绕半天又回到起点。
　　郭青刚要再努力一下，严原敲门进来：“封总，到时间开会了。”
　　封承起身，走向衣帽架。
　　郭青赶忙小碎步跑过去，过分积极地从封承的手前抢过他的西装外套，再殷勤地递给他。
　　封承收回手，从容不迫地接受她多此一举的殷勤，穿上外套。
　　郭青又转到他面前，揪住他原本已经足够端正的领带，强行调整一下。
　　封承系上纽扣，抬脚准备出门。
　　郭青又一个箭步冲上前，帮他拉开门，然后朝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封总请！”
　　封承面不改色地走出去，郭青一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到了电梯厅，体贴地帮他按电梯。
　　等电梯到了，用微笑目送封承走进电梯，并让自己的笑脸保持在电梯逐渐合拢的门扇中间，直到没有一丝缝隙。
　　“封总再见！”
　　从19楼到16楼会议室，统共不过十秒时间。
　　电梯门开启，严原习惯性用手挡住门，让封承先出。
　　不经意看到封承的脸，不禁诧异，纳闷地问：“你在笑什么？”
　　封承眼里漾着的浅笑募地一收，又变成冷冰的臭屁样子：“关你屁事。”
　　这个会开得史无前例的快。
　　封承跟开了两倍速似的，在所有人说废话时、或想要说废话之前，毫不留情地打断，手动加快进度：“废话都省略掉，直接说重点。”
　　说完“散会”两个字，一秒钟都不停留，便拉开门离开。
　　郭青正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手机，收到严原的消息，立刻原地起蹦，拿出自己最强的短跑水平，冲到电梯间。
　　因为刹车太急，险些冲过头，手急忙在墙上撑了一把。
　　还没站稳，电梯门便打开了，她秒速换上灿烂谄媚的笑脸：“封总回来了！”
　　气儿明显没喘匀。
　　“开这么久的会累坏了吧，饿不饿？我帮你订餐？”
　　郭青一路嘘寒问暖，跟在封承屁股后面进了他的办公室。
　　没看到门关上后，秘书们纷纷抬起的八卦的脸。
　　封承的外套刚脱下，就被郭青接走挂起来。
　　“你想吃什么？中餐？法餐？日料？汉堡薯条？”
　　“还不饿。”封承说。
　　“那你饿了告诉我。”
　　郭青对这一套的熟练程度，像是刻在骨髓里。她浑然不觉，只在心里感叹自己对郭小盖都没如此多的耐心，希望封承不要不识抬举。
　　封承走到办公桌后，往椅子上一靠，说：“肩膀有点酸。”
　　郭青懂了，立刻跑到他背后，开始帮他按摩肩膀。
　　然而，她的水平甚至连按摩都称不上，硬要定个性，只能说是瞎几把捏。
　　但不会归不会，她胜在服务态度好，十分地卖力。
　　刚捏几下，手突然被封承攥住，拉开。
　　郭青往前勾头，没来得及捕捉到封承脸上闪过的那丝不自在。
　　“怎么了封总？”
　　“还是按太阳穴吧。”封承松开她的手。
　　郭青：“好的！”
　　这个她以前常干，熟练。
　　封承闭着眼靠在椅子上，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自己按果然没她按的舒服。
　　也许是因为大脑放松，有些被刻意冷落的记忆忽然跳出来。
　　封承很突然地想起，郭青吐在他车里、被他扔在燕宁大桥的那天，后半段的故事。
　　酒精很多时候不是好东西，但在某些时刻，也许曾经起过好的作用。
　　很烂俗的桥段，他和郭青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早上郭青醒的比他早。封承睁开眼时，郭青就盘腿坐在他床边的地上，直勾勾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纠结、懊恼、小心翼翼。
　　她没想到封承会突然醒来，正盯着他沉思，冷不丁地受了一个惊吓，接着，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一副心虚的样子小声问他：“那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封承并不比她坦然，那时的他比如今更年轻气盛，也更不懂得表达。
　　“没。”
　　他用冷漠的神色也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撇过脸没有看郭青，下床去卫生间。
　　郭青跟小媳妇儿似的小碎步跟在他身后，跟着进卫生间。
　　封承面无表情地看她，她殷勤地往牙刷上挤好牙膏递给他：“我刚下去买的，新的。”
　　封承只好接过，在她那种复杂的目光注视中，刷牙。
　　洗完脸，直起身，郭青又殷勤地递来毛巾。
　　也是新的。
　　封承擦过脸，郭青还在四处瞅，想还能做什么。他只能用忍耐的语气道：“我要上厕所。”
　　郭青马上问：“需要我帮你吗？”
　　封承：“……”
　　那一整天，郭青都对封承千依百顺，把他伺候得无微不至。
　　小心翼翼呵护的态度，让封承忍不住怀疑，前一天晚上被/艹的其实是他。
　　封承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弯起了嘴角。
　　他从小在江松月的教育下长大，是个极端的强迫症，完美主义者。
　　对于另一半的标准，大概还在上学的时候，孟春健就问过他，当时封承的回答非常明确：漂亮，整过形的不要。身高168-173，体重96-106，bmi19-22。胸围b-d，腰围56-60，臀围82-92。头发长度50-60厘米，分岔的不要，染荧光色系的不要。
　　在场的所有人瞠目结舌，孟春健震惊地问：“那你找女朋友，还要拔她一根头发量一下？”
　　封承拿“你是不是白痴”的轻蔑眼神乜他：“她自己量好再来找我。”
　　郭青不漂亮，身高167，胸围只有a，腰围64，臀围81.5，并且留着三个月不打理的短发。
　　可除了她，其他的女人，他都看不顺眼。
　　当年的封承没想明白。
　　这五年里他选择避开不去想。
　　到此时此刻，他才终于肯对自己承认。
　　郭青按摩太阳穴的手法，逐渐心不在焉起来。
　　内心因为跟克拉拉撞车的事焦躁，谄媚久了有点失去耐性。
　　“既然你现在没有别的特别重要的事，不如用你金贵的右手，帮我签一个小小的字？”她把早就打印好的调监控文件拿过来，试探地问。
　　封承好似没听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的小孩叫酸奶盖？”
　　“我小孩？”郭青脑袋上出现一个问号，“啊，对。”
　　“你起的？”封承问。
　　“是啊，怎么了？”郭青脑袋上的问号逐渐变大。
　　“挺可爱的。”
　　封承大约心情不错，才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他似乎突然对酸奶盖萌生了兴趣，接着又问：“他喜欢什么？”
　　郭青搞不明白他突然的兴趣从何而来，顶着问号不用思考就回答：“草莓熊和钢铁侠。”
　　喜欢草莓熊和钢铁侠？
　　这界跨得挺宽。
　　不过郭青生出来的，这样好像并不奇怪。
　　封承挑了挑眉，道：“爱好还挺广泛。”
　　心不在焉的郭青随口嗯嗯两声，再次把那张纸往前面推了推：“签……”
　　封承向右侧偏过脸：“男孩女孩？”
　　郭青从侧面把脑袋探过来，狐疑地端详他的脸，试图看出他突然抽的哪个方向的风。
　　封承垂眼和她对视，漫不经心地任由她研究。
　　“一男一女。”研究失败的郭青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两个？”
　　前一秒还在轻松愉快范畴的表情，忽然因为蹙起的眉变色。封承的唇角下压了几分，这件事似乎令他感到不快。
　　“双胞胎。”
　　呵呵，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郭青对他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封承拧起的眉心展开，一瞬间多云转晴了。
　　停顿几秒，他含义不明地哼了声，有那么几分阴阳怪气。
　　“那个渣男倒是挺有福气。”
　　郭青仔细品味了一番，确实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墨迹这么半天，封承这才拿起那张情况说明，粗略扫了一下内容，便在右下角落上签名。
　　往后一递：“去吧。”
　　“谢了！”郭青拿到想要的东西，立刻风一般消失。
　　她走之后，封承按内线叫严原进来，吩咐他：“跟白峰说一下，让安保部配合青予的工作。”
　　严原点点头正要出去，“等等。”封承叫住他，手里的笔在桌子上哒哒点了几下，思忖片刻又道：“去打听一下，青予出什么事了。别让郭青知道。”


第37章 
　　查监控是一件极其浪费时间的事情,想要用这种方式揪出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外贼”，那真是在不知道有没有针的大海里捞针。
　　不幸中的万幸，公司的监控记录储存时间是30天,和从青予确定新品概念的时间，刚好吻合。
　　再刨去克拉拉出定版做样衣拍摄的时间,又缩减一半范围。
　　搞it的李洋终于在青予迎来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指导带领其他人进行看监控的工作。
　　季淮东跟郭青一起去往12楼。
　　路上，季淮东看了看郭青,问道：“你真的相信不是自己人做的？如果监控什么都查不到呢？”
　　这种事最让人头疼,首先分清内忧和外患就是一个极大的困难。
　　监控如果找不到那个“外贼”，就说明,问题还是出在他们这里。若是“内鬼”，究竟是谁,又是一桩悬疑案。
　　郭青最不喜欢这种烧脑的弯弯绕绕。
　　“信就信,不信就不信,既然选择相信大家,就别说有的没的了。”她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信则有！”
　　“我是没所谓，只要你不出问题,青予就还是青予。其他人谁出问题,对我来说都一样。”
　　季淮东这样的人看着最热情，其实才是最冷血。别看他刚才把话说得那么动人,现实是,除了郭青，其他人他根本不在意。
　　出问题就踢走，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我是怕你，如果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你到时候受不了那个打击。”季淮东自个儿冷血，还喜欢笑着看她的戏，“你就不怕信错他们？”
　　郭青知道他的坏心思，但还是被他带进这个问题思考。
　　思考半天也没思考出个结果来，因为首先，她根本就想象不出青予里有一个内鬼的情境。
　　所幸不想了。
　　“要真是那样，我就认栽。”她头铁地说。
　　克拉拉不在公司，不过郭青跟季淮东是来要说法的。
　　季淮东跟克拉拉的表妹、也是克拉拉的经理人，坐在会客室，非常养生地打起太极。
　　郭青则大喇喇设计部——克拉拉雇佣的设计师有单独的工作区——抱着手臂跟领导视察似的，在每个人的电脑后面转悠。
　　原本埋头工作的设计师都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一脸懵逼，想阻止她看自己的电脑，还没伸手，郭青已经离开，去看下一个人了。
　　“在忙呐都？”她边转悠边问，“新款刚上，也没设计师什么事了，克拉拉也不给你们放个假？”
　　问完也不等她们回答，自顾自地回答：“样衣赶得太急，问题都没改，尺寸也没调，是吧。”
　　所有人鸦雀无声。
　　郭青哼哼两声，又往下一个人身后转悠，并热心地对这位幸运儿进行一对一指导：“你把飘带设计成腰带，是你太姥姥托梦给你的灵感吗？本来是加分的元素，被你弄成倒扣分，你说说你，哎。回头让你看看我们的飘带是怎么设计的，学着点。”
　　幸运儿：这是指导吗？这是贴脸羞辱吧。
　　克拉拉设计上的事情，同样是克拉拉本人说了算，几个设计师都直接听她的，没有直属领导。
　　这时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仍是年纪较长的dolly站出来。
　　“郭老师，你这样直接来看我们工作，不太方便吧？毕竟我们是竞争关系嘛，你是不是得避下嫌？”
　　她说得十分委婉，不过郭青就很直接了。
　　“方便啊。说什么避嫌不避嫌的，咱们不都一家人嘛。”郭青一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见外”的表情，还特别热情地邀请，“你们没事也多下来逛逛，想抄什么就说，啊，别跟我客气，咱们两家谁跟谁啊，不用不好意思，抄个创意搞得偷偷摸摸的，夺见外啊是不是。”
　　dolly：“……”
　　她就不应该接郭青的话。
　　一帮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尴尬，正不知所措，dolly看着郭青身后，突然跟看到救星似的：“哎老板！你总算回来了。郭老师她……”
　　她看了郭青一眼，后半句没说出来。
　　克拉拉正好在附近，接到求救电话赶过来。明知故问道：“郭青，你这是干嘛呢？”
　　郭青啧了声：“你们的人说话都是跟你学的吧，喜欢拐弯抹角。你不用跟我演，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我就问你，我们两家这样拼死拼活地竞争，是为了什么？你现在全盘照着青予的创意抄，克拉拉这三个字还有意义吗？你直接跟着我叫青予不就得了。”
　　“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克拉拉不认，“你说我抄袭你，这个罪名我可不接。”
　　长得漂亮并不能当饭吃，比如郭青现在看着克拉拉精致的脸蛋，火气还是很大，想抄拖鞋跟她干架。
　　“那你准备说，克拉拉今天上的新款，创意全跟青予撞了，还是巧合？你自己信吗。”
　　“我不信啊。所以你应该问你们青予的人，为什么你们的创意全都跟我们撞了呢。”克拉拉歪头一笑。
　　这个表情如果都不能解读为挑衅，那这两个字应该被字典踢出去。
　　郭青的火气直直往上冒，像是一个快要烧开的水壶，天灵盖像马上就要被重开的壶盖。
　　就在冲开的前一秒，季淮东地手按在郭青的头上，把她快要滚开的火气按回去。
　　“我们就是没搞清楚，所以才来找你，一起搞搞清楚。”季淮东挂着彬彬有礼的笑。
　　克拉拉冷淡地抱起手臂：“你们还是回去问你们自己的设计师吧。”
　　季淮东微微一笑：“好。”
　　随后拽着郭青，想带她离开。
　　郭青拨开他的手，朝克拉拉一拱拳，叹为观止道：“真是教科书级别的倒打一耙。见识了。我一直把你当做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即便青予和克拉拉只能留下一个，我对你本人也没有一点恶意，并且很欣赏你的魄力和努力。不过现在我发现，你并不配。”
　　克拉拉的脸色绝对不算好看。
　　郭青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此刻她的话绝不是气话，反而是最真实的心里话：“你不配做我的对手，克拉拉也不配做青予的对手。”
　　如果输掉这次的竞争，也就意味着，青予必须归入一个这样低劣的品牌。
　　而这是郭青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场仗，我一定会赢你。”郭青说。
　　从竞争开始到现在，一个半季度的时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对克拉拉放狠话。
　　她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果决又潇洒。
　　出了门，季淮东跟在她身后，解释刚才为何阻止她：“撞创意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克拉拉的程度还够不上抄袭。都是同行，我们更应该慎重，有些话不能轻易说。”
　　郭青的脚步依然很快，鄙视道：“还用你说。”
　　季淮东被气笑了都：“那你还走那么快干什么？”
　　他一问，郭青的脚步顿时更快了，边加快速度，边痛心疾首地说：“靠，我忘接孩子了。”
　　努力跟她的步伐的季淮东：“……”
　　一件事搞得青予所有人愁云惨淡，郭青下楼什么都顾不上，赶紧先给幼儿园老师打了通电话。
　　“对不起我这出了点事没顾上时间，酸奶跟小盖还好吗？”
　　老师听到她发动车子的声音，赶忙道：“还好还好，郭女士你别着急，开车慢慢地。酸奶和小盖刚刚被李老师带到房间休息了，房间有电视有玩具，我们给他们拿了点心，您放心。”
　　“老师麻烦你帮我跟他们说以上，我马上就来哦。”
　　所幸季淮东帮她找的这个幼儿园离家和公司都不远，挂掉电话，郭青用最快速度赶去。
　　别的小朋友都一个接一个地被家长接走，酸奶和小盖没见到郭青，一起坐在小凳子上，托着下巴望着门口。
　　酸奶比较稳重，没有因为妈妈迟迟没来而着急。
　　郭小盖因为等得太久，逐渐没有耐心，噘嘴不高兴地说：“臭妈妈。”
　　“哥哥别怕，妈妈会来的。”酸奶懂事地安慰他。
　　“我才不害怕。”郭小盖有作为哥哥的自尊心，闻言马上镇定地撑起哥哥的担当，反过来说，“妹妹不要害怕，如果妈妈忘记我们，我带你回家。我会背我们家的地址哦。”
　　酸奶眨眨眼睛：“哥哥真棒。”
　　“嗯！”郭小盖努力不让自己的骄傲表现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小朋友都带走，李老师走过来温柔地说：“酸奶和小盖都好乖哦。勤勤老师已经在给你们妈妈打电话了，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好不好？”
　　“谢谢老师。”酸奶背着书包站起来，乖乖地让李老师牵她的手。
　　郭小盖便也跟着背起书包。
　　李老师正要用另一只手牵他，他不给，走到酸奶的另一边，握住她的右手。
　　李老师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家长因为工作或其他突发急事迟到的情况，并不罕见，幼儿园有专门的休息室，用来安顿这些小朋友。
　　如何安抚孩子的情绪，老师们很有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动画片和玩具就是转移小朋友注意力、让他们安静等待家长到来的神器。
　　吃的喝的也都不缺，老师们也会用心地照看，把小朋友哄得好好的。
　　酸奶盖这对双胞胎，是幼儿园的名人了。酸奶聪明又懂事，郭小盖虽然是个臭屁小孩，但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臭屁小孩。
　　李老师带他们两个到了房间，立刻拿出最受小朋友们追捧的奥特曼和小猪佩奇。
　　郭小盖瞅了一眼，有点不屑地：“嘁~三岁小孩才玩这个。”
　　李老师：“……”
　　你也就五岁而已哦。
　　李老师温柔地问：“那你喜欢玩什么？我知道。你喜欢钢铁侠对不对？”李老师在玩具箱里找出一个钢铁侠模型，“呐。”
　　郭小盖又瞅一眼，特别不屑地：“嘁~这个模型一点都不像。我的模型才像。”
　　“……”
　　非常有主见的郭小盖自己挑挑拣拣，拿出一盒巨大的拼图来玩。
　　李老师转而去安排下一个：“酸奶，你喜欢看小猪佩奇吗？我给你放小猪佩奇好不好？”
　　并不喜欢小猪配齐的酸奶点点头：“好的。”
　　两个都很乖，李老师安顿好她们，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乖乖的，就拿出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响的手机，出去给男朋友回电话。
　　不时回头，从房门的可视窗上，查看里面两个小朋友的情况。
　　一个坐在铺着儿童垫的地上，图块散开满地，并不是很乐意地、百无聊赖地拼着拼图；一个安静地看着电视。
　　李老师逐渐放下心来，注意力慢慢地放在和男友的通话上。
　　等她终于哄好因为她不按时下班而生气的男友，回来房间，郭小盖那一幅快比他整个盖还大的拼图，已经完成了八分之一。
　　酸奶依然在看着电视。
　　只是她用手托着脸，微微歪着脑袋，小眉毛轻轻地皱着，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李老师好奇地往屏幕上看去，这才发现，电视上在播放的根本就不是她调出来的儿童频道，小猪佩奇，而是本地电视台的财经频道。
　　正在播放的是一期专访，嘉宾则是一位在本市、本省、乃至全国都知名的年轻企业家。
　　时尚圈权威杂志《visez》创始人、beaute时装集团总裁、未满三十岁便跻身本市财富榜三甲的最年轻企业家
　　他身上的标签很多，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足够分量。
　　但他最为人乐道的，除了在领域内不容忽视的成就之外，还有其媲美男明星的英俊。
　　“哇，原来我们酸奶也喜欢帅哥呀。”李老师开玩笑道，“他是不是很帅？”
　　“唔……”酸奶依然若有所思的样子，思考片刻才点点头。
　　“帅的。”


第38章 
　　电视台的访谈节目并不长,最后，也许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一期的话题，也许是另有目的,年轻知性的女主播忽然一转先前专业严谨的态度，问了这样一个与节目无关的问题。
　　“好的,这期的节目到这里就要结束了，非常感谢封先生百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节目的最后，我想代表广大观众朋友,问封先生一个大家都非常好奇的问题——据外界传,封先生一直都是单身，我想请问封先生,您30岁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作为一个优秀的青年企业家,立业您已经做到了,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呢？”
　　一身深灰色正装的封承叠腿坐在演播厅的单人沙发,闻言不咸不淡地瞥了女主播一眼。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李老师看到这一段,自言自语似的道：“有数不清的美女可以泡,要我我也不想成家。这种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有福气消受呢。”
　　节目结束后的背景音乐响起,李老师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小朋友呢。
　　自觉失言的李老师看看酸奶，正想说点什么补救,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由近至远。
　　下一刻门被打开,郭青风尘仆仆地跑进来，先看了看两只崽都安然无恙，才松口气，抱住酸奶二话不说先道歉。
　　“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关系妈妈。”酸奶也抱住她。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了？”郭小盖手里握着几个图块，气呼呼地问。
　　“绝对没有！”郭青举着手义正辞严，“我只是因为一点突然状况，忘记了时间，不是忘记你们。”
　　郭小盖宽宏大量地说：“那我原谅你了。”
　　郭青这个妈妈尽管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在接每天去接崽崽回家这件事上，从来没掉过链子。
　　妈妈肯定是突然有事情，晚一点就会来啦——这样的想法使得酸奶和小盖，跟其他被遗忘的小朋友截然不同，不哭不闹地乖乖等着。
　　郭青的认错态度良好，两个崽都大度地表示原谅她。
　　一家三口便愉快地一起回家。
　　半路上，青予的大群里不时有最新情况通报，带着孩子的郭青难免三心二意。
　　于是到家进门后，正因为群消息心不在焉低头看手机的她，没有发现今日同样心不在焉的酸奶。
　　往常她放下书包，换好鞋子，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去跟供奉在柜子上的牌位报告：“爸爸，我回来啦。”
　　如果当日在幼儿园有手工课，或在路边采到一多漂亮的花，这时她便会将自己的收获，作为一天的礼物，送给爸爸。
　　但今天，在路上显得有几分沉默的酸奶进了门，视线便往柜子的方向飘去。
　　望着牌位上英俊的照片，心不在焉地换鞋。
　　郭青做饭的时候，酸奶没有像平常一样看书或是玩平板电脑，而是反着跪坐在椅子上，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椅背，歪着脑袋，盯着照片思考。
　　厨房，郭青的手机叮叮叮不停作响，搞得她没办法专心。
　　先是切菜的时候眼睛总是瞟手机，一不留神在食指上来了一刀，顿时就往外飙血。
　　草草冲了水缠上创可贴，她往锅里放好油，然后非常有经验地、趁着烧油的三十秒，把准备好的葱姜蒜切好，往锅里一撮……毫无动静。
　　以为是自己刀法娴熟切得太快导致油不热，她拿着锅铲百无聊赖地翻了两分钟，锅里依然蒜是蒜姜是姜，除了搅拌得十分均匀，与两分钟之前毫无区别。她纳闷地拿起锅一看——好家伙，忘开火了。
　　重新打开火，烧热油，将牺牲一根食指切好的番茄倒进去，炒得软软烂烂散发出酸甜香，又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靠，忘记打鸡蛋了。
　　郭青叹了口气，把番茄盛出来，打了鸡蛋重新炒，这次总算是按照厨艺书上的正确顺序炒好、出锅，然后一尝……他妈的没放盐。
　　“……”
　　差点被一盘番茄炒鸡蛋气死。
　　一转身又看到趴在厨房门上饿得嗷嗷待哺的郭小盖，郭青的母爱在内疚中泛滥，拿起手机关掉群聊锁屏静音，然后开始专心做饭。
　　再次查看手机，是在哄睡了两个崽之后。
　　十点钟，郭青匆匆冲了个澡，找了一圈才找到被自己扔在冰箱上头的手机。
　　好几通未接来电，有赵小俏的，也有青予其他人的。
　　群消息已经999+条，打开之后大眼一扫，大家的焦虑与担忧溢满屏幕。
　　郭青没心情往上翻，给赵小俏回电话。
　　“哥，你忙完了？”赵小俏知道她的电话打不通肯定是带孩子去了，没有因为联系不上她气愤，而是丧了吧唧。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没？监控我们已经全部都翻完了，这段时间，除了我们自己的人，还有后勤给我们送咖啡、送水的、保洁阿姨，送快递的、送外卖的这些，来过我们办公室的外人，总共就四个。严助理来过一次，应该是来找你的，就封总叫你那天。他肯定不会，而且当时办公室会其他人在呢；杨总监也来过一次，跟季总一块过来的，带着他的一个秘书，就到门口站了一会儿，门都没进就走了；还有一个是琪琪姐的老公，琪琪姐加班的时候来接他。虽然当时办公室只有他们俩，但她老公全程就在她桌子旁边待了几分钟，中间去过一趟厕所，有一段路在监控盲区，但我们几个推算了一下……”
　　郭青的脑袋嗡嗡响，后面的根本没听进去。
　　来过的外人不少，但跟这件事有关联的不多，这些人光听名字就能排除嫌疑。
　　简而言之，“外贼”存在的可能性已经被证实为零。
　　季淮东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如果你信错人呢？”
　　郭青觉得自己的脑袋比大头儿子还大，头发还没来得及吹，这会儿也没心情吹，把自己往床上一撂。
　　“行了我知道了。”
　　赵小俏哭丧地问：“哥，你觉得会是我们自己的人吗？”
　　“不可能。”
　　她问得很小心，被郭青斩钉截铁地否定，愣愣地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吗？”
　　“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郭青此时坚定的语气，令赵小俏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感动，对她的崇拜也一下子更浓厚了。
　　“哥，真的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们。”赵小俏认真地说。
　　郭青冷静地回：“不客气。”
　　她没有告诉赵小俏，她如此坚定，其实是因为，这个“可能”一旦存在，那她就是一头被人卖了还拍着对方肩膀说“我信任你”的蠢驴。
　　郭青不想做蠢驴，所以这个“可能”不存在——逻辑非常严密，无懈可击。
　　但……
　　郭青看着被灯照得黄橙橙的天花板。
　　想一想那些拼命加班赶工的日子……
　　想一想埋在电脑前陪她奋战的那些脑袋……
　　不论如何，她还是想要信任这些伙伴。
　　她的信任，让赵小俏没说出口的彷徨都烟消云散。
　　像是突然获得能量，尽管乌云依然压在头顶，她的语气听起来比之前有劲儿很多。
　　“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按照原计划上新吗？”
　　“大家都什么意见？”郭青问。
　　“群里正在讨论呢，什么意见都有。如果按原计划上，我们的新品虽然款式跟克拉拉的并不一样，但是类型和元素的重合度达到了80%，质疑我们抄袭的声音肯定会有很多。虽然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没抄，而且款式不一样，但只要有人说、这个节奏被带起来就很内个……网友毕竟比较容易被煽动嘛，到时候情况肯定不太妙，一直跟着我们的老顾客，也会被这些声音影响。但是要是不上，我们现在重做根本来不及了。”
　　青予现在的处境，就像站在刀尖上，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赵小俏说完半天，一直没听到对面的声音，喂了一声：“哥你睡着了吗？”
　　郭青皱着眉，思索片刻才应声：“没。”
　　“那你怎么想？大家都在等你决定。”
　　郭青坐起来，从桌子上扒拉出来一张半干不净的纸，一支郭小盖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这的蜡笔，边写边说。
　　“今天晚上还得辛苦大家加个班，把克拉拉的所有新款跟我们的做个整理。先根本撞型情况大体分三组，严重撞型的肯定不能要了，重做。轻微的一组保留，不变动。中间那部分，等明天上班咱们再研究一下。”
　　郭青在说的同时，自己原本一团乱的内心也慢慢镇定下来，理清头绪。
　　“这个季度的新款，咱们就分批次上吧。第一波按预定时间上。”
　　翌日，青予集体不约而同地在八点半就提前到齐。
　　“青姐，我们的毛呢系列是重灾区，跟克拉拉撞得很厉害。这是我们昨晚做的分组对比，三款毛呢大衣都在严重这组，你看看。”
　　“但是毛呢系列也是我们的主打啊，冬款本来就羽绒服、棉服和毛呢三个大重点，咱们的风格又跟最流行的绝大多数羽绒服和棉服不符，每年毛呢都是主打，今年也占了一半分量，都舍弃那不是一半工作都白干了？”赵小俏说。
　　“但真的撞得太严重了，每个款都跟克拉拉一样，就这个法式大翻领，克拉拉昨天卖得很好。”
　　“可是我们的比她们的好看啊！你看这个，虽然都是法式大翻领，但我们的这个领子的设计，我敢提着我的脑袋说全桃宝绝对没有重样的！这款大衣真的非常非常精彩，要是舍弃就真的太可惜了！”赵小俏想一想心疼死了都。
　　……
　　其他人争执时，郭青翻着电脑上的文件，食指搭在鼻梁上，愁眉紧锁。
　　过了会儿，她的眼睛从电脑上抬起：“这个套装删掉。大翻领保留，色系留白、脏橘。”
　　“okok！”赵小俏比任何人都激动。
　　“下一个。”郭青说。
　　其他人赶忙找出下一组的图片，赵小俏趁机说：“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像一个杀伐果决的总裁。”
　　“是吗？”郭青非常喜欢这个马屁，立刻清清嗓子，调整一个总裁该有的酷炫坐姿。
　　赵小俏又说：“哈哈哈你这个姿势跟封总一模一样。”
　　“……”
　　郭青默默把刚叠起来的腿放下去。
　　与此同时
　　19楼。
　　封承靠着皮椅，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撑着下巴，食指搭在鼻梁。
　　严原正站在对面汇报：“已经确认过，监控里这段期间没有可疑的人进入过青予的办公室。也就是说郭小姐的怀疑方向错了，青予的设计资料没有被人窃取。”
　　封承没出声。
　　严原自言自语地说：“这件事确实很离奇啊。不过既然没有人窃取过青予的资料，那应该是被她们内部人员泄露的。”
　　“未必。”封承忽然道。
　　“可是真的没有人进过青予的办公室啊。”严原说。
　　封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
　　哒、哒、哒……
　　敲到第三下停住。
　　他直起身，吩咐严原：“把监控室值班记录找出来。”
　　“为啥？”严原问，“你要值班记录干什么？”
　　封承一个冷冷的眼刀飞过来：“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严原：“那当然是你。”
　　封承冷飕飕地道：“那还不滚去找？”
　　“你好凶哦。”严原嘟嘟囔囔地转身出去给他的老板找值班记录。
　　等到下午，觉得他老板喜怒无常的严原鬼鬼祟祟地等在会议室门外，封承一出来，他立刻凑过去挤眉弄眼地一通暗示。
　　封承假装没有看到他扭曲的脸，若无其事地与几位总监说完话，走向电梯。
　　严原瞅瞅旁边没人，便一脸震惊与崇拜地说：“你怎么知道保安有问题？”


第39章 
　　封承对他的崇拜无动于衷,只淡淡道：“回去再说。”
　　严原立刻想起什么，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找到左前方的监控才停止。
　　“这个赵志刚在追克拉拉的小丽,从小丽刚进公司就开始了，持续到现在。不过他学历不高,没什么文化，小丽看不上他。但是他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有点小钱,小丽一直没拒绝他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
　　严原把探听到的八卦转述给封承,最后总结道：“最近两个人的关系很密切，据说小丽经常去保安室找他,给他送吃的或者闲聊。”
　　“我们大厦的监控录像都是有声的，利用这个机会窃取情报是完全有可能的。”
　　封承低头看着手中的值班表。
　　监控室的工作,理论上需要一直盯紧各个楼层、监控位置的视频,及时发现并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或刻意情况。
　　写字楼里可能发生的危险情况太少,又太偶然,日积月累,岗位上的监控员难免懈怠，偷懒、摸鱼……
　　除了需要倒班轮班工作、定期进行监控和消防知识学习外,称得上一个清闲的工作。
　　但玩忽职守到在当值时间谈恋爱,也着实够过分。
　　严原说完半天，见他没反应,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我都不知道咱们的监控是有声的,为什么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你们霸道总裁竟然无所不知到这个地步吗？”
　　当然是因为，他也曾经滥用职权，想通过监控来看一看某个人，听一听她的声音。
　　封承闻言稍微侧目,对上严原炯炯有神的两只眼。
　　里面闪烁着对霸道总裁的熊熊崇拜之情。
　　“因为你太垃圾。”封承面无表情地说。
　　严原：“……”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骂我？
　　封承懒得搭理他的委屈，把已经失去用处的值班表随手递给他，漠然道：“安保部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清闲了？一个个该做事的不做事，把公司当养老院呢。去告诉白峰，既然不想干就别干了，明天之前，写一份渎职报告给我。”
　　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新款，废了足足一半。
　　接下来的时间，郭青以及青予的每一个人，都在加班加点、争分夺秒地重新画图、修改、赶制样衣……
　　市场从来都是大家竞争的目标，很多人喜欢用分蛋糕也比喻份额，这回克拉拉的行为，已经不能用抢蛋糕份额也形容。
　　克拉拉是直接将已经写着青予的那块蛋糕，抢先端走了。
　　克拉拉和青予被摆在比较的位置上，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每一个季度的新款，青予的设计都更出彩，令人惊艳——这是熟悉两家的顾客的共识，也是青予的忠实顾客们引以为傲的一点。
　　这次克拉拉抢先青予上新，设计上的创意当天就大获好评。
　　【这次克拉拉进步很大，很多设计有青予那味了】【天呐，这次的新款全都好戳我！我本来准备等青予的怎么办？】【反正我已经买完了，没钱了，今年就先不买青予了，希望设计师小姐姐不要生气嗷_(:3”∠)_】……
　　此类评价比比皆是。
　　而青予在两天后按原定计划进行了第一波上新。
　　因为被抢夺了先机，又少了二十多个款式，销售情况大大低于从前。
　　谁是谁非，谁抄了谁，这些问题和市场并不在同一个层面。
　　市场就是市场。
　　蛋糕就那么多，别人吃掉，你就没了。
　　郭青现在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蛋糕重新抢回来。
　　晚一刻，她们的蛋糕就会被克拉拉多吞掉一口。
　　对于当下的青予来说，创意是如何泄露的，反而成为次要。
　　不过，情报网主赵小俏还是在百忙之中收到了风声。
　　“我靠，还有这种操作呢？看监控偷听别人开会来抄创意？这回我真是大开眼界了。牛逼牛逼。”赵小俏一边吃季淮东给大家定的外卖，一边抽空吐槽，“小丽为了克拉拉也付出太多了吧，就那个赵志刚长那样。”
　　季淮东定的是午餐，不过这会儿到三点大家才吃上，早就凉了。
　　郭青埋头干饭，闻言抬头问：“长什么样？”
　　八卦这东西是下饭利器，不止她，季淮东也表示很好奇：“我听说，封总眼里不能容忍丑的事物，所以beaute面试的第一关要看颜值，赵志刚应该不丑吧。”
　　“真有这种规矩吗？”郭青吃惊完不大相信，“又是坊间传说吧。”
　　毕竟封承这种人比较招谣言，坊间关于他的传说不要太多。
　　她还在《visez》做编辑的时候，私下传封承不喜欢女人的不要太多。
　　有一回封承发脾气揪她耳朵，就是因为她实在太好奇，嘴贱问他：“哎，大家都说你gay，好奇不过有人说你是1，有人说你是0，还有人说0.5，你到底是哪一种？”
　　然后就被封承揪住耳朵冷笑说：“你的耳朵如果是用来听这些废话的，不如割了算了。”
　　“你在beaute见过长得丑的人吗？”季淮东反问。
　　郭青认真一回想，还真没有。
　　靠。还以为封承只在选秘书的时候要求那么高，怎么连一个小小的保安也要看脸了吗。
　　“其实赵志刚吧，也不能说小丽是鲜花插在牛粪上。”赵小俏拿着筷子发表意见，“只是说他站在小丽旁边，就是牛本牛。”
　　“也别这样说人家，我反而觉得，小丽配不上赵志刚呢。”一个设计师说。
　　“不过倒是可怜赵志刚了，为了小丽滥用职权，最后真是赔了夫人还折兵。”
　　“这次安保部一下开了四个人，白主管都被降职处分了，这都不叫折兵，将军都折了。”
　　“可怜什么可怜，我们才可怜呢好吗。他们都是自作自受。”
　　“总之，这回封总也算是帮我们讨回一个公道了。”季淮东举起水杯，“来，我们一起敬封总一杯。今天是《visez》的周年庆典，我们干了这杯水，聊表祝福。”
　　“感谢封总，封总万岁！”其他人响应。
　　叮叮当当的碰杯声中，郭青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站起来。
　　大家的杯子都聚集在一块，就差她一个，一帮人全举着杯子看她。
　　她的起身在这个时间点显得很突兀，大家的眼神里带有不解。
　　“这么不给封总面子？”季淮东问。
　　“我到点接孩子了。”郭青拿起包，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去接孩子，就是给他最大的面子了。”
　　郭青到幼儿园接上酸奶盖，回到家，正要准备晚饭时，赵小俏的电话打过来。
　　“哥！”她悲怆的喊声从听筒传过来。
　　郭青一边把青菜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啧了一声：“你这什么动静？喝水喝醉了？”
　　“不是！出事了！”赵小俏的崩溃完全可以从她的语气中想象到。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说吧。”郭青十分冷静。
　　毕竟是经历过“创意被竞争对手全盘抄走、抢先发布、销售火爆”这种操蛋事的设计师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一下拔高了得有一米。
　　一般的小事已经不足以撼动她了。
　　“面料商那边的幺蛾子！还是因为克拉拉！刚刚工厂刘主任给我打电话，说晕染压褶面料那批货一直没收到，我跟厂商一联系，他们说没货了！”
　　“怎么会没货，我们订好的货呢？”郭青情不自禁蹙起眉。
　　“他们卖给克拉拉了！”赵小俏气愤道，“这个面料货少，克拉拉出的价比我们高一半——妈的，她们绝对是故意的！明明是我们订好的，他们说都不说一声就毁约，一点契约精神都不讲，真是太过分了！妈的我要气死我，我草他祖宗十八代！”
　　“……也不用这么劳累自己。”郭青说。
　　“我还没说完。我跟这个厂商理论没两句他就把电话给我挂了，然后再打就不接。我觉得不妙马上联系了另外几个。哥你猜怎么着？我们这次选用的新面料有四种，除了这个压褶，太空保暖纱那家也把我们订的货高价卖给克拉拉了！也就是说这两种面料我们都拿不到货，别想做了！克拉拉真绝了，打算跟我们搞垄断呢这是？”
　　“另外两款面料倒是有货，不过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纯粹是因为货多，厂商同时卖给我们跟克拉拉了。”
　　赵小俏太气愤，说话跟机关枪似的，一通突突完，郭青觉得自己已经被突成一个筛子了。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坎儿还没爬过去，后面还有一个。
　　不讲诚信的人哪个行业都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在那放着，有些人就是会反悔、耍赖、不履约。做服装这么多年，郭青也不是没有遇过到这种看谁给的钱多就给谁的厂商。
　　但恶心到这个份上的，她还真是头回碰上。
　　说克拉拉不是故意的，屎壳郎他妈都不相信。
　　一个面料出150%的高价，“恶性竞争”这四个字，看来克拉拉是铁了心要拿个冠军，不搞死她们不罢休了还。
　　郭青一脑门官司，心烦意乱中先道：“既然面料没了，压褶那条裙子就不做了，现在是谁在改那条裙子来着？”
　　“琪琪姐。我马上跟她说。”
　　“跟她说不用做了。太空保暖纱也不用改了。”
　　“太空纱新的图都已经改好了，刚拿去工厂在打版，估计都打好了……”赵小俏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不说了，安静等着她其他吩咐。
　　“压褶面料那个厂家，我记得就在燕城。”郭青说，“跟我们的新工厂离得很近不是吗？”
　　“对，就是那家！上次我们就在他们家订过纱线，都是合作过的熟人，他们还搞这种。”赵小俏忿忿道，“哥你要过去找他们理论吗？要不要我跟季总说一声，陪你一起去。”
　　“理论个屁。”郭青说，“让季淮东直接管他们要违约金。”
　　“哦。那你问他们地址干嘛？”
　　“准备半夜气醒了去放火呢。”郭青阴森森地说。
　　赵小俏：“……”
　　“我记得上次在他们厂里还见过一个纱线不错，叫什么来着……”郭青嘶了声。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要我问问吗？不过他们现在不接我电话。”赵小俏气不顺地说，“我也不想再跟他们家合作了，哥，你问哪个纱线有什么用吗？非要那个吗？”
　　郭青半天没想起来，心被吊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的。
　　半晌，她扭头看了看外面两个崽，纠结为难片刻，一咬牙一跺脚。
　　“不行，我现在得去一趟。”
　　她从厨房出来，小盖正鬼鬼祟祟地想把椅子挪到零食柜边上，想踩着上去拿巧克力。
　　见她出来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
　　郭青从上头把巧克力连盒子拿下来丢给他：“吃吧。”
　　郭小盖因为牙齿问题，这种类型的甜食属于“管制食品”，不能轻易吃。
　　此刻抱着巧克力盒，脸上“哇噻！”的惊喜与“这是不是一个圈套？”的警惕来回上演。
　　酸奶正在看平板电脑，郭青走过去时，她把平板电脑的屏幕关掉了。
　　但郭青没注意，蹲下/身说：“我现在有件急事，要去西郊的工厂，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回来。酸奶和哥哥在家里等我可以吗？”
　　酸奶思考三秒，点头。
　　“我等下给你们叫披萨的外卖好吗？”郭青又问。
　　郭小盖在另一边喊：“我要吃榴莲披萨！”
　　郭青回头喊：“妹妹不喜欢吃榴莲！”
　　郭小盖：“双拼的！”
　　“可以的。”酸奶大度地说。
　　郭青的怒吼这才从嗓子眼落回去。
　　尽管酸奶懂事又聪明，郭青依然很不放心，跟她保证：“妈妈会飞着去飞着回来的！”
　　酸奶却说：“妈妈慢慢地飞，要小心。”
　　郭青忍不住猛亲她一口：“真是妈妈的乖宝贝儿。”
　　郭青飞快穿上鞋，拿了外套，临出门又把头伸进来。
　　“在家里乖乖的哦，想妈妈就给妈妈打电话。”
　　酸奶点点头：“知道了，妈妈。”
　　郭青这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门离开。
　　酸奶重新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某个视频网站的界面，正在线直播一场星光熠熠的晚会。
　　临近傍晚，晚会即将开始，一位位盛装出席的明星沿着铺就的红毯入场，在闪烁的镁光灯中走至尽头，在展板前停留片刻，摆po色拍照。
　　展板上，纯白底色与标志性的黑色印刷字体，搭配出极简的高级。
　　那是一个娱乐圈人人熟知的名字、所有艺人都以登上其封面为荣的权威时尚杂志——《visez》


第40章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郭青的车上次来过这家工厂,看门的大爷还认得，即便不记得她姓甚名谁，却热情洋溢得很：“哟,您来了。吃了吗？”
　　看样子还不知道他们工厂做的那档子事。
　　“我来找你们老板。”郭青说。
　　来得突然，找不到老板倒也没关系,她真正的目的在布料。
　　“那您可以来巧了，我们谈总今天刚好就在。”大爷说。
　　那还真是巧。
　　郭青跟大爷道了声谢，一踩油门把车开进工厂,到厂房楼下刷拉一停。
　　刚好把下楼正要离开的谈总堵个正着。
　　这位谈总个子比郭青还要低几公分,喜欢老派地在腋下夹一个真皮的公文包。
　　刚推开门出来，就被沃尔沃因为车速太虎刹车太急、差点直冲进门里的车头怼在门前。
　　他下意识退了两步,没认出这车，正脸色不善地往驾驶位瞅准备骂人,郭青打开车门下来。
　　被人摆了这么一道,任谁都不会太愉快,郭青虽然不是来找麻烦的,但看到谈总本人,气势中就难免带上了几分怒气。
　　甩上车门的动作，潇洒极了。
　　“我当谁停车这么横呢,原来是郭小姐啊。”谈总一脸晦气,但做生意的人都不喜欢撕破脸皮，何况这回他这边理太亏。谈总很快换上一副笑脸寒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郭青没给他面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这给你刮的可是血雨腥风。”
　　谈总：“……”
　　谈总只当没听出她话语中浓浓的“老子就是来找你麻烦”的意思，依然堆着笑：“郭小姐可真幽默。有什么事微信上说一声就成,怎么还劳你大驾亲自过来了。”
　　说里把郭青捧得高，事实上，谈总根本没把青予的这个所谓总设计师放在眼里。他们做生意的不认设计师，只认老板。
　　毁约归毁约，季淮东没亲自来，他就没打算应付。
　　谈总一抻左手把手表露出来，当着郭青面一看：“哎呦，不过你这来的还真不巧，我约了客户呢，人都已经到了就等我呢。我着急出去，要不你上去找邰主任，有啥事……”
　　话没说完就被郭青打断：“那可不巧了，我家里也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娃等着呢。那咱就抓紧时间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转一百八十度，往回走。
　　谈总想挣扎：“郭小姐，我这赶时间……”
　　“我也赶时间。既然都赶时间，毁约的事儿我就先不跟你掰扯了。回头我让我们季总直接带律师过来跟你谈。”
　　谈总大约没想到郭青一个设计师，竟然比他气势还大。闻言刚想说什么，郭青连个出声的机会都没给他。
　　“我上次来的时候，你给我看的小样里有个什么双色纱混纺的花呢料，你再拿出来给我看看。”
　　也许是看她不好打发，也许是因为有生意可做，谈总说着：“哎呀，郭小姐你这人真是，这么急性子呢。来吧，我让他们拿料子过来给你看。”
　　“这款是自发热面料，冬天保暖性能非常好，现在最流行的黑科技。我们用双色弹力纱混纺出来的，花呢斜纹，看到没？看起来是不是很像羊毛花呢？不过比羊毛花呢强多了。来，你摸摸——手感绝对比羊毛好，特别柔软有没有。而且这个面料不易皱不起球，比羊毛好打理。”
　　谈总做起生意，也不着急走了，拿着布料给郭青展示。
　　“确实不错。”郭青上次就看中了这款面料，不过因为没货没有订到。
　　谈总不免骄傲：“这是我们今年刚出的新产品，紧俏着呢，也就是你今天来的时间巧，新的一批货刚出来。”
　　“那正好，这批货我全要了。”郭青十分果断利索。
　　只是想炫耀一下的谈总：“……”
　　“这批货是客户订的，我想给你也给不了啊，客户那边没法交代不是……”谈总为难道。
　　“那有什么不能交代的，毁约呗。”郭青说得特别理所当然。
　　然后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质疑表情，“谈总，你可别跟我说，你还是个讲诚信的人呢。”
　　非常完美地把谈总所有能想出来的拒绝之辞，堵在嗓子眼里，半天一个字都崩不出来。
　　旁边跟着的车间主任看看谈总，看看郭青，也不敢插嘴。
　　郭青一点不客气，拿走他工装胸口口袋别着的笔，刷刷几笔在纸上写下地址，递过去。
　　“我们的工厂就在这块，你们不是知道吗。不到两公里，待会儿直接送过去吧。”
　　谈总：“……”
　　主任看他一脸菜色半天不说话，只好讷讷地应下，接过纸。
　　目的达成，进行得比预期还要顺利和迅速，郭青拍拍手：“行，那我就走了。回见。”
　　说完一秒钟也不多待，潇洒离去。
　　《visez》今年的周年晚宴，举办得盛大而隆重。
　　时尚杂志的工作性质使然，需要与娱乐圈的艺人打交道，小到十八线小明星、三十八线网红，大到一线演员、歌坛天王天后，多年来合作过的艺人若列个清单，十来页a4纸都打印不完。
　　正当红的顶尖艺人，基本都与《visez》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周年纪念几年才大办这一次，因此收到邀请都会给个面子。
　　而对于二三线以下的明星，能与《visez》合作已是难求的殊荣，没收到邀请的恐怕都要千方百计混个入场券。如此盛典，又岂会不来。
　　总之，此次晚宴的规格，堪比娱乐圈最重要的几大颁奖典礼，出席的明星却比颁奖典礼还要更多。
　　可谓要多盛大有多盛大。
　　晚宴现场更是聘请了国外最优秀的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华丽中充满设计感。
　　直播权早早就被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家购买，现场汇聚的媒体记者，比《visez》自己的工作人员还要多。
　　“封总，艺人已经快要走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现场统筹三催四请，实在请不动这尊神，一张脸都快愁成一根苦瓜了。
　　封承半躺在椅子上，撑着太阳穴，正翻看不知道从哪个架子上拿下来的杂志。
　　跟没听到似的，不搭理。
　　统筹忍不住往杂志上瞄了一眼，到底是什么杂志看这么入迷。
　　字太小看不清，里头的插图看起来非常“儿童”，标题上硕大一行字：与孩子沟通要把握“三少三多”……
　　“封总？”统筹提高声音叫。
　　封承眼皮都没动一下，薄唇一张一翕，吐出三个字：“我不聋。”
　　“……”
　　统筹为难得就差下跪求他去现场了：“真的来不及了封总，大家都在等您，主编已经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催了……”
　　封承将杂志合上，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嫌弃：“真是麻烦。”
　　他起身，另一个工作人员赶紧将他的西装从架子上取下，恭敬地双手递过来，仿佛捧的是国王的冕服。
　　封承接得却很随便，穿上，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这才出门。
　　艺人已经全部入场，压轴的最大腕的影帝影后组合也已经在五分钟之前走完红毯。
　　但这足足五分钟的空白里，红毯周围的媒体记者没有一人离开，主持人也在展板前翘首等着。
　　等待的时间中，寂静的现场，焦躁与疑虑一层一层加重。
　　总主编正在会场中应酬，面对越来越多的“你们封总今天怎么没来”的疑问，微笑着回答：“马上就到了。”
　　然后转身第不知多少遍询问助理，人呢？
　　《visez》的周年庆典因为明星艺人的捧场而隆重恢弘，但，倘若创始人缺席，将会成为这场晚宴的巨大瑕疵。
　　就像一颗璀璨名贵的钻石，中心却被腐蚀。
　　就在疑虑与猜测快要淹没整个会场时，萧索的红毯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封承全无明星走红毯时的认真与隆重，穿着英俊如同王子的高定西服，单手插兜像过马路似的，十分草率地大步走过。
　　在尽头被主持人及时拦截住，按照流程设定请他发表讲话。
　　“果然等待都是值得的，封总今天帅气非凡，简直要把我们的小鲜肉都比下去了。封总，虽然您现在已经不再管理杂志，但作为《visez》的创始人，今天每一个人都期待在这里看到您的身影。您有什么话要送给《visez》吗？”
　　活动流程表提前一个月就送到了严原手上，发言稿也因为封承本人不写而特地重金请了专业作家写作、经由总主编亲自过目修改、最后再送至封承面前。
　　但那一整页慷慨激昂的文字，封承只扫了一眼就随手丢进纸篓。
　　“没有。”封承瞥了眼举到他唇边的话筒，面无表情地说。
　　主持人：“……”
　　内场正在观看直播的所有人：“……”
　　总主编捂了捂脸，把自己翻起来的大白眼挡住，以免被拍到。
　　绝大部分人都完全想象不到，封承会对自己亲手创办的、成就卓越的《visez》杂志，其实很冷淡。
　　少数知道的人，也并不能够理解。
　　主持人凭借优秀的专业能力稳住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努力回旋：“《visez》杂志是封总亲手创办的，今年是《visez》创办的九周年纪念日，封总应该是太多话想要说，以致于一时间反而不知如何说起了。我们大家都有过这样的时刻，非常能够理解哈。要不封总给《visez》送个祝福？毕竟也算是您的孩子对吧。”
　　他循循善诱试图让封承“回心转意”。
　　封承看着台下乌泱泱的记者、数十台摄像机，沉吟片刻，总算是开了金口。
　　“《visez》其实叫做visezlabeaute。visez在法语中是瞄准的意思，这个名字，取义‘追求美’，这是我创办《visez》的初衷。我喜欢完美的事物，对于一切的标准都定义得很完美，因为瞄准完美，有时反而错过了真实感受。这让我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visez》不是我的成就，是我的失误。”
　　伴随着他的话，台下敏锐的记者顿时开启疯狂拍摄模式，甚至隐隐为接下来即将爆出的重磅消息而激动。
　　但封承说完这句，直接走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现场停在了一种不上不下的气氛中。


第41章 （双更合一）
　　——《visez》是我的失误。
　　封承的话令整个会场哗然。
　　总行政主编sophie马上安排了助手和工作人员推进下面的流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边微笑得体地向四周的人点头致意，边大步朝封承迎去。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今晚的头条有了，《visez》创始人称visez是他的失误——你们beaute是最近缺热度蹭吗？”
　　sophie压着声音从弯着的嘴皮子里往外崩字,每个字都跟枪子儿似的朝封承biubiu发射而去。
　　但到了封承面前，像被一道有形的屏障挡住,稀里哗啦掉落，一根毫毛都伤不到他。
　　封承毫无自己搅乱了一场盛会的自觉，懒散道：“beaute不缺visez的热度。还有,搞清楚,是你求着我来的。”
　　“对，是我求着你来砸场子的。”sophie皮笑肉不笑,“看看，都是一个妈生的孩子,怎么妈就这么偏心呢。”
　　“妈妈”封承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比喻,蹙了下左眉。
　　sophie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是九周年纪念,社会各界都在关注,你这个创始人不露面会让人怎么想？要不是怕媒体乱写,你以为我稀罕你来？不过我现在后悔极了，我就是吃饱了撑的,你来了还真不如不来。”
　　“多吃点健胃消食片。”
　　她气得头顶冒青烟,封承还是一副玉树临风闲散公子哥的派头，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里顺了一杯香槟,边喝边走开。
　　sophie也拿起一杯香槟,跟在他身后说：“我还有一个特别好奇的问题，麻烦你回答我一下：你要真这么不喜欢《visez》，直接关了杂志就是，何必留着,又不想搭理。当初还特意请我来任行政主编，我看你那么有诚意就来了，结果你丢给我的是一条自己不想要的破船，嗯？”
　　封承似乎嫌她烦，瞥过来一眼：“你今天很闲？”
　　“本来很忙，不过被你这么一搞，我从今晚开始短期之内都别想好日子过了，你不给我一个说法说得过去吗？”
　　不远处，《visez》的时尚主编a姐正跟交好的艺人朋友畅聊，余光往这边看了几次，跟朋友说了什么便放下酒杯朝这里走来。
　　任职《visez》的主编多年，a姐在娱乐圈的名头与地位，不亚于一些二线艺人。
　　而她保持多年的一刀切刘海，发质笔直、在发尾处外翘120度的波波头，已经成为她本人的一种象征。
　　a姐担任多年《visez》的主编，是公司内外所有人公认的二把手，在杂志社的话语权仅次于创始人封承本人。
　　数年之前，封承辞去在《visez》的所有管理职务，包括但不限于执行出版人一职，宣告着他正式与这个自己亲手创办的杂志分离。
　　《visez》杂志经历了一段短暂的由a姐代理总管所有事务的时期。
　　在所有人都认为，a姐会顺理成章继任执行出版人，全权总理《visez》时——一位从美国归来的时尚编辑sophie空降《visez》杂志社，出任执行出版人兼行政总主编。
　　这项人事变动惊呆了《visez》杂志社内包括编辑、助手等等的全部人员。
　　也一度成为当年的热门话题之一。
　　执行出版人的职位就不说了，“行政总主编”？
　　简直像是为了让这个“空降兵”能够顺理成章地将权利从a姐手中接走，而设定的名头。
　　而这位封承亲自从美国请回来的“空降兵”，也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从那之后，《visez》经历了一段在管理上相当混乱的时期，其中诸多隐秘的勾心斗角与权利倾轧，都被粉饰在每一期按时发行、精彩纷呈的杂志背后。
　　现在，a姐依旧主持杂志的所有编辑工作，小到每一篇稿子的审核、内页文字究竟用哪一种字体字号，大到这期封面谁能上，都由她说了算。
　　sophie不插手日常编辑事务，但杂志社包括人事在内的行政权利，基本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总得来说，二人相互制衡，各司其职，共同管理。
　　而随着这几年的时间推移，a姐的发型从一而终，着装风格却愈发地另类和前卫起来。
　　她今天穿一件白色下摆斜切的短上衣，黑色链条束脚裤用一条背带挂在肩上，乍眼看去和今天出席的某个嘻哈歌手像个组合。
　　封承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没什么停顿便移开。
　　sophie看了眼a姐，在她走近之前道：“你要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行，换一个。你刚说你失去的那个重要的人是……”
　　封承把她手中空掉的香槟杯换成新的，毫无波动的语调说：“多喝酒，少说话。”
　　sophie：“……”
　　“封总。”a姐走到近前，她已经年过四十，最高端的贵妇化妆品也难以抵抗岁月侵袭，浓妆之后依稀能看出两颊松弛下垂的痕迹。
　　“这两年都没怎么见过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帅啊。”
　　“您的心态倒是越来越年轻了。”封承懒散地倚着吧台，语气太淡，以致于很难听出里头客气的恭维，究竟是真诚还是讽刺。
　　a姐最近和那个嘻哈歌手的绯闻，在杂志社内部是公开的秘密。
　　只不过始终隔着那层纸，没被媒体捅破。
　　“在sophia面前我哪敢说自己年轻。哎，老啦。”
　　a姐笑着谈天说笑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与sophie有过嫌隙。
　　更看不出，这是她第五百七十二次故意叫错sophia的名字。
　　sophia知道她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只笑而不语。
　　封承则是一脸淡得可以挤出水的神色，就差在手里举个牌子：“不感兴趣”。
　　见两人都没接自己的茬，a姐笑意不减，似有深意的目光在封承身上走过两个来回。
　　“封总啊，我听你刚才说，因为《visez》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心里还蛮难过的。是跟当年的事有关系吧？”
　　她叹了口气，“当年我也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我知道你对那种事零容忍，我还有《visez》，同样也是零容忍。其实事后回想起来，我会觉得有点后悔，在一个年轻设计师的前程面前，我应该宽容一点。尤其是当我知道你和……”
　　笃
　　玻璃杯与石英台面碰撞。
　　a姐的话被簇然的声响打断。
　　如果说封承之前的脸色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淡；那么此刻，是冬天迎面刮来的北风，刺骨的冷。
　　封承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他将手里的酒杯搁到吧台，不算轻、有些重的一下。
　　突兀地将a姐的后话从“和”字一刀砍断。
　　a姐尚未反应过来，他抬手冲不远处的严原勾了一下。
　　动作利落、随意、慵懒，吝啬到多一毫米的幅度都不肯再施舍。
　　正沉浸在娱乐圈盛会的严原马上跑过来：“啥事儿啊？”
　　“让你订的东西定订了吗。”封承问。
　　严原耗费了两秒钟时间才意会他所说的“东西”指什么。
　　“订了订了。已经入关到国内了，要直接寄过去吗？”
　　封承思考了片刻。
　　“拿过来吧，我自己去送。”
　　a姐说到一半的话被那样截断，继而晾在一旁，无异于被捂住了嘴无法再说下去。
　　严原马上跑开去安排人将“东西”送过来，封承也直接从原地走开。
　　《visez》杂志的主编，她手上的权利那么小又那么大，多少明星的粉丝、经纪公司、乃至艺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做事，甚至舔着脸来求她。
　　哪怕是处在娱乐圈金字塔顶层的明星、经纪人，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她从未被人如此□□/裸地无视。
　　a姐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停留在一个难看的颜色。
　　会场的正门与后门被各家粉丝围堵、占道，封承从侧门走出来，沿空无一人的短巷转上主街，去取车。
　　他的步速并不快，虽然走路时有点心不在焉，在这条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能走出个正方形的路上，还不至于会撞到人。
　　右腿上突如其来的阻力，令他迈腿的动作停滞，一下子将灌了五十斤的铅，在冲量的作用下无法向前。
　　右脚落地的同时，封承低了下头。
　　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不知道凭空从360度哪一度的缝隙里冒出来的小女孩。
　　那一撞的冲量只能阻挡他的腿，但对还没他腿长的小女孩来说，却称得上灾难。
　　她一下子跌坐到地上，伴随着一声轻轻的、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才能发出来的声音：“哎呀。”
　　封承不喜欢动物。
　　不喜欢动物幼崽。
　　尤其不喜欢小小一坨但威力堪比□□的人类幼崽。
　　但这个“不喜欢”的区间，似乎在今天被他发现了一只漏网之鱼。
　　封承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非常自然地，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棉花糖捡了起来。
　　他把棉花糖放端正。
　　棉花糖穿着baby蓝色的长袖连衣裙，纯棉的料子软软糯糯，立体格纹纹路的面料，简单而高级。
　　脚上一双米色洛丽塔皮鞋，配着淡橘色的筒袜，不知是随意搭配，还是有设计的穿搭。
　　总之，是一坨配色非常活泼但和谐、很有时尚感的棉花糖。
　　蓝色的小裙子裙摆被蹭了，封承确认过她的双腿并没有受伤，三十年都培养不出来的热心肠今天突然被充值了百分之百的余额——动作堪称温柔地帮棉花糖掸干净裙摆。
　　棉花糖长着一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封承的极端完美主义完全没有挑出瑕疵。
　　甚至，封承一贯不喜欢的卷毛在她头上，也离奇地让他觉得十分顺眼。
　　棉花糖还长着一双溜圆的、像葡萄一样新鲜可口的眼睛。
　　她乖乖地让封承摆弄，不哭也不闹，不瑟缩也不张牙舞爪，只是歪着脑袋，忽闪着那双圆眼睛，在看他。
　　封承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中的是哪个神话流派的邪，意外地很有耐心，单膝跪地蹲在她身前，勾着嘴角和她对看。
　　对看三分钟之后
　　棉花糖眨巴眨巴眼睛，又发出那种冒着甜丝丝的味儿，但十分清爽，一点也不腻味的声音。
　　“叔叔，你长得好像我爸爸。”她说。
　　如果换做以前，或者换做一个其他的人类幼崽，封承听到这样的话，极有可能会轻嗤一声，然后冷血地一脚踢踏幼崽的心理防线：“非常遗憾，你不配拥有我这样英俊的爸爸。”
　　但对着这坨棉花糖，封承的耐心额度与友善额度，似乎都高得离谱。
　　他竟然对棉花糖笑了一下，问她：“是吗。那你的爸爸呢？”
　　小女孩眨了一下眼睛回答：“去世了。”
　　这个答案在封承的意料之外。
　　除了年过古稀还想要与天斗个高低老蚌生珠的男人，其他在幼崽这样年龄便过世的父亲，都算得上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留下这样一个惹人喜爱的棉花糖幼崽，真不知是该同情这个男人，还是该心疼这个幼崽。
　　封承今天颇有人性，他唇间的笑意敛下些许，以此表达对那位同类的同情。
　　“那真是遗憾。”
　　棉花糖对他的人性并没有特别反应，依然拿那双澄澈的葡萄眼望他。
　　应该是年级太小，还不懂得死亡的意义吧。封承想。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他往四周扫视一圈，除了远处正门前仍聚集的艺人粉丝，并没看到其他任何可能与这只棉花糖幼崽有关的成年人。
　　“你妈妈呢？”
　　“妈妈去工作了。”棉花糖回答。
　　封承不禁拧起眉。
　　一个单亲家庭的幼崽独自出现在闹市区中人烟罕至的小巷子，无论原因究竟为何，家长都脱不掉“失职”这个责任。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带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封承的眉拧得更深：“从家里来的？”
　　棉花糖点点头。
　　“你家里有其他人吗？”封承问。
　　“还有哥哥。”
　　封承的眉头皱得老高，没再往下问。
　　这个棉花糖母亲心得有多大，才会把这么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幼崽，交给另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幼崽，留在无人照看的家中。
　　封承并不知道自己皱眉的不悦表情，会使他看起来因为严肃而有可怖——这是他每次刚要发飙还未发飙，员工便都噤若寒蝉的原因。
　　但这只棉花糖看起来并不害怕他。
　　“记得家里的住址吗？”封承问她。
　　棉花糖点点头：“记得。”
　　封承大发善心地说：“那我送你回家。”
　　这次，棉花糖思考了几秒钟，才乖巧地说：“谢谢叔叔。”
　　于是封大善人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酸奶习惯性地在被大人抱住时，将双手环抱在对方的脖颈。
　　封承头回抱小孩儿。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要抱过任何一个人类幼崽，因为并不想抱于是也从未去想象过，抱幼崽是什么样的感觉。
　　五岁小女孩的平均体重在十八公斤左右，这个数字封承从未了解过。酸奶的体型比一般小女孩瘦一点点，但也有将近三十五斤的重量。
　　封承单手抱得很轻松，被她小手环住脖子的刹那，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不是触觉。
　　是心脏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里，毛茸茸的。
　　他偏头，酸奶的小脸离他很近，很白很嫩，很细很滑，即便如此之近也看不到一点粗糙的毛孔。简直像从小用牛奶洗脸才会洗回来似的。
　　封承抱着她往自己的车走去。
　　不到二十米，酸奶便在他脸庞，用她棉花糖的声音问：“叔叔累吗？”
　　封承笑起来，好心情地拿话逗她：“这么小就在意体重了？”
　　酸奶说：“妈妈抱我久了会累。”
　　一个非常懂事的小孩儿。
　　“我不会。”封承按了车钥匙打开车锁，“我比你妈妈厉害。”
　　酸奶望着他，好像歪头笑了一下。
　　封承转头看她，她的嘴角还抿着笑，望着他的双眼因为水汪汪的，闪着亮晶晶的光。
　　封承打开副驾的门想把她放上去，放到一半才想起幼崽是不能坐副驾驶的。
　　于是重新关上门，把她放到后座的真皮座椅上。
　　封承的车没有儿童座椅，毕竟他没有神乎其神的先见之明，遇见到自己在今天会遇到一只幼崽，并打算送她回家。
　　幼崽的体型在成人座椅的衬托下，小巧得跟个娃娃似的。
　　酸奶被他放到座椅，便乖巧地坐着，仰着小脸看他。
　　封承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搭在车门，盯着她思考半晌，拉下安全带把她捆上。
　　中途因为担心她太小，安全带绑不牢会让她掉出来，封承拉长绳子试图在她腰上绕一圈把她拴在上头。
　　酸奶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小表情，但没有出声，更没有挣扎，乖乖地让他拴。
　　——最终因为绳子不够长而作罢。
　　封承上了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棉花糖，你家的住址告诉我。”
　　车里安静了两秒，酸奶的声音才从后面传过来，语速慢慢地、有条有理地说：“叔叔，我不是棉花糖。”
　　封承又笑起来，很低的笑声，但能听出其中的愉悦。
　　他回过头，因为笑意的浸染，那种永远带在身上的漫不经心的淡然，都弱得快要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不是。不然我应该直接把你送到棉花厂里。”
　　到鹿兴园时，封承才从捡了棉花糖的愉快中，抽出一丝空，想起柯岩的父母亲也住在这里。
　　不过，对于捡了棉花糖的他来说，这件事此刻显然无足轻重。
　　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封承先下了车，绕了一圈到后座右侧，打开车门——为女人开车门，在封承三十年的人生中，是非常稀少的事情。
　　酸奶正在和封承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系上的安全带做搏斗，封承低头单手抱起她，单手轻巧那么一拉，就将她从捆绑的束缚中解救出来。
　　他把酸奶放到地上，酸奶看了看他，乖巧地走在前面带路。
　　进电梯，酸奶站在封承身侧，熟练地踮起脚，够到9楼的按钮。
　　幼崽的早慧通常会被家长、老师、亲朋好友视作一种“优秀”的表现，从而大肆褒扬、鼓励。
　　封承发现，这只小棉花糖精身上，有一种超乎她的年龄的成熟。
　　甚至说是稳重。
　　把她跟郭青放在一块，郭青那个白痴都未必能在稳重这方面取得优胜。
　　想到这一点，封承不禁哼笑一声。
　　叮
　　9楼到了。
　　这个小区的环境还算不错，一梯双户，但两户各在电梯一侧，因此某种程度上，住户可以享受到一梯一户的安静与专属体验。
　　电梯门与房门相对，中间约三平米的电梯厅仅供独家使用，被打扫得整洁干净。
　　鞋柜是简单温暖的原木色系，右侧墙壁的挂钩上挂了一只网兜购物袋，而挂钩被巧妙地掩饰进一副现代风的挂画中。
　　酸奶走到门前，踩着换鞋凳打开指纹密码锁，下地后转身，很认真地向封承道谢：“我到家了，谢谢叔叔。”
　　封承把手揣进裤子口袋：“不用客气，棉花糖精。”
　　坐了一趟车就从棉花糖成了精的酸奶：“……”
　　不知酸奶有没有听懂封承幼稚的玩笑，她又歪了下头，用葡萄眼望着封承，像在思考什么。
　　无论是怎样的问题，总之她很快得出了结果。
　　酸奶郑重地向封承发出邀请：“谢谢叔叔送我回家，我请叔叔喝茶。”
　　这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询问。
　　封承挑了下眉，像是要教她社会险恶：“你要邀请一个陌生人进屋吗？”
　　酸奶慢条斯理地说：“叔叔不是陌生人。”
　　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双眼睛。
　　封承肯定地想。
　　他倒不是贪图那一杯茶，而是，他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见一见那位粗心的棉花糖妈，给她上一课。
　　如果棉花糖精今天遇到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坏人，后果很有可能是这个家庭所无法承受的。
　　从不关心人类幼崽生存状况、曾发表会让人类灭绝这一言论的封承，用可能是某个白痴充值不小心充错账号的责任感想。
　　“既然你强烈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封承矜持地回复，同时抬脚进门，“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跟你妈妈聊聊。”
　　家里的装修同样走原木色系，收拾得也算干净利落，对于有幼崽的家庭来说，这样简单明快的风格，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也许是职业病，也许是自身习惯，封承视线粗略地一扫，将房子的概况收入眼底。
　　这套房子应该有一百五十平左右，空间开阔敞亮，非常适合幼崽进行光合作用茁壮成长。
　　家具的尖锐部分都用硅胶之类的低伤害性材质做了防护，几幅在普通人家居中很难见到的挂画、几个并不起眼的摆件，隐隐能看出一些设计感。
　　以及彼此之间的协调、呼应；整体风格的相得益彰。
　　每一个装饰的存在，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很懂设计的人。
　　譬如棉花糖精今天的穿搭……
　　想到这里，封承的目光随之向棉花糖精望去。
　　她走到了餐厅。
　　看样子是真的要请他喝茶。
　　封承的嘴角不自觉一勾，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在某个不经意的地方凝住。
　　餐厅的原木玻璃餐边柜有点复古风，上头茶杯、收纳架等物件拜访整齐有序，然而其中有一样东西的存在十分突兀，与周围的原木色系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红木牌位。
　　让封承的脸与目光一起慢慢凝结的是，牌位上贴着一张照片。
　　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42章 
　　封承拍过很多次照,并不能根据一张照片，就回忆起当时拍摄的地方与目的。
　　但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拍过这种“遗照”。
　　其实也不是遗照,只是黑西装黑领带，配上白色的背景,实在找不出一点与遗照的不同之处。
　　何况还被贴在牌位上。
　　封承大步走出来，拿起那个牌位。
　　他还可以确定，这是自己的脸没错。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张一模一样的脸了。
　　酸奶站在旁边歪头看他,那样镇定和平静的模样,显而易见，对他和牌位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封承于是后知后觉地明白，在巷子里她那句：你长得好像我爸爸。
　　顺便后知后觉地记起,这个地方他明明来过。
　　他当时因为柯岩的话怒火冲昏了头,恨不得把郭青给揍一顿,让严原给他查了员工档案的地址就飙车过来。
　　但有些无意识的记忆,若刻意去回想,也能记起来。
　　那个电梯厅，墙上那副画……
　　还有郭青开门时的紧张兮兮。
　　呵。
　　封承无声地冷笑。
　　“不许动！”
　　一道并不出自于棉花糖的声音,在左侧响起。封承将视线投去。
　　一个和棉花糖精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正一脸警惕而防备地瞪着他，右手戴着仿真的儿童尺寸钢铁侠手套,左手拿着儿童尺寸美国队长盾牌。
　　钢铁侠手心对着他,盾牌在护在身前，一个战斗姿势。
　　封承：“……”
　　一个白痴。
　　郭小盖吃完披萨玩的时候玩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是被声音吵醒的，醒来发现家里出现一个陌生,还是一个陌生男人，惊慌的同时发现妹妹在陌生人附近，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出来营救妹妹。
　　“妹妹快过来！”郭小盖今天非常有哥哥的风范，“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里？”
　　“哥哥，这是叔叔。”酸奶说。
　　郭小盖大声：“我们没有叔叔！”
　　“是这位叔叔送我回家的。”酸奶认真地解释道。
　　郭小盖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没有明白，她明明就在家里，怎么说有人送她回家。
　　这时，郭小盖发现封承手中的牌位，立刻拉响警报。想冲过去把牌位抢回来，又忌惮这个比自己高大很多的成年人，于是用语言震慑他：“放下我爸爸！”
　　封承：“……”
　　“这就是你哥哥？”他偏头问棉花糖。
　　酸奶乖巧地点头。
　　很多东西一股脑往脑袋里钻，封承很乱，把牌位放回去，走到沙发坐下，闭着眼睛单手按揉太阳穴。
　　郭小盖赶忙跑过去把牌位拿下来抱到怀里，是保护爸爸的意思。
　　但在抱住之后，他突然发现了异样。
　　郭小盖瞅瞅牌位上的照片，瞅瞅坐在客厅的封承，皱起充满怀疑的眉头。
　　这个人，很奇怪！
　　从回来开始，郭青遮遮掩掩不敢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那晚警惕地关门生怕他进来……
　　以及在桥上，她那些复杂的表情、现在想来别有深意的话……
　　柯岩一而再地对他和郭青之间的兴趣……
　　孩子还没出生丈夫就去世了……
　　双胞胎……
　　很多很多的事，充斥在封承脑中。
　　就像一颗一颗塞进来的炮，接连炸得头昏脑花，一根毛都理不清楚。
　　千百纠葛，最后囊括成为一个字：“艹。”
　　封承的下颌骨动了动，睁开眼。
　　棉花糖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蹲在他面前的地上，托着脸颊仰头看他。
　　另一个则站在茶几对面，抱着牌位严肃地皱眉，直勾勾瞪他。
　　“你们谁叫酸奶盖？”封承忽然问。
　　酸奶眨了眨眼睛，说：“我叫酸奶。”
　　封承露出一个懂了与无语掺杂的表情，看向对面：“所以你叫盖子？”
　　郭小盖：“我不告诉你！”
　　酸奶：“哥哥叫小盖。”
　　两人异口同声。
　　果然是郭青会起的名字。
　　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所有的证据清晰罗列在面前，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封承想笑，但笑不出来。
　　是觉得可笑。
　　“过来，坐这儿。”他拍拍身旁的沙发，对酸奶说。
　　酸奶乖乖起身，爬到那个位置上，双脚因为碰不到地面而悬空。
　　封承看向郭小盖：“你也过来。”
　　“我才不过去！”郭小盖不明白他为何和爸爸的照片长得那么相像，因此对他更加戒备，“妹妹快回来，不要靠近他。”
　　看到自己的牌位，封承的心情已经够复杂了。
　　再看到郭小盖护着牌位，却堤防自己……他在感动、怜爱、无语之间走了几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表情。
　　“你抱着牌位干什么？”封承说。
　　郭小盖觉得他的问题很可恶，不高兴地大声说：“这是我爸爸。”
　　“……”
　　封承看了眼酸奶。
　　这对双胞胎在胚胎时期，智商的分布似乎不平均。
　　封承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不出来这个照片跟我长得一样？”
　　一样。
　　但是郭小盖不回答他。
　　就是一样才奇怪！
　　封承继续问：“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郭小盖严肃地瞪了他几秒，说：“你是鬼。”
　　封承：“……”
　　看来不是不平均，是智商全给棉花糖了。
　　封承的耐心值也不平均，多郭小盖的显然没有对棉花糖的多。
　　他然伸手将牌位从郭小盖手中拿走，放在了茶几上。
　　近看能看出照片边角并不是标准的直线和直角，可以判断出修剪过。
　　而这个厚度和光泽感……介于普通纸张与照片之间，如果他没猜错，是杂志上剪的。
　　封承盯着这个非常粗制滥造、连名字都没写的牌位看了片刻，再次冷笑地扯唇。
　　郭青，真有你的。
　　去世了？
　　呵。
　　郭青气贯长虹来去匆匆，全程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强买完面料没管谈总的脸色，就拍拍屁股走了。
　　回到小区，她停完车看了看表，非常准备，差三分钟满一个半小时。
　　郭青拎着路上甜品店买的红丝绒蛋糕，快步跑到电梯厅，上楼回家哄孩子。
　　“哦我亲爱的宝贝们，妈妈回来啦~”
　　郭青打开门，单手拎着蛋糕，把包往玄关柜上一放，喜气洋洋地转身。
　　然后一个晴天霹雳当头劈上天灵盖。
　　她的瞳孔放大一圈，看到一同坐在沙发上的封承和酸奶，惊愕得半天没说出话。
　　类似的画面曾经几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当然，对她来说都是噩梦。
　　因为每次到最后她都要被封承追杀。
　　郭青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是她刚跑了西郊一趟，靠以牙还牙为自己失去的利益讨到补偿，过程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做梦？
　　可如果不是梦，封承怎么会在这儿？
　　——她的家里？
　　郭青定格在一个走路到一半的姿势，像是电影被按了暂停，也像是武侠片里被人点了穴。
　　因为定格定得过于标准，另外三人也都没有出声、没有动作，齐刷刷地看着她。
　　就这样呆愣一分钟，郭青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冲。
　　“妈妈！”郭小盖马上喊。
　　“又跑？”封承凉飕飕的嗓音飘过来。
　　郭青的脚步顿住，认命地长出一口气，转身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
　　——这简单的一句话，根据重音放的位置不同，可以解读出很多种含义。
　　郭青的这句，情绪则很清晰：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封承当然听出来了。
　　他冷笑一声，这一天里发生的一切，确实很讽刺。
　　他指着放在茶几上的牌位，面无表情地说：“我复活了，惊喜吗？”
　　郭青：“……”
　　书房。
　　郭青把房门关上，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电视的声音不低，应该可以盖住她和封承说话的声音，不被崽听到。
　　确认完，郭青走到封承面前。
　　他两手插兜，垂眼睨她，一副“你好好给我交代”的气场。
　　郭青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下飘，心虚，不敢看他的脸色。
　　“内个，都是权宜之计，绝对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啊。很多大姐大妈都喜欢问，解释起来太麻烦，一两句说不清楚，说分手她们还要追问为什么分，不如直接说去世了，大家也就不多问了。”
　　封承没出声。
　　郭青继续道：“小朋友懂事了也会问爸爸在哪里，我们俩的事情吧，也不好跟小朋友讲，容易影响他们的心理成长，所以我编了一个故事，美化了一下下。”
　　封承还是默不作声，盯着她的眸子如深渊。
　　“你应该不迷信这个吧？”郭青安慰道，“迷信也没事，我都没写你的名字，放心。照片真不是我贴的。酸奶想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我就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她才贴上去的。不知者无罪，你别介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封承终于出声。
　　“是你自己想歪了，也不怪我吧。”郭青说，“谁知道你脑回路那么奇特，还说我被渣男玩弄……”
　　“我问你，有了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封承打断她，嗓音和目光都很沉，“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干嘛？”郭青说。
　　她问得太理所当然，好像本来就跟他无关。
　　封承被噎了一下，回答不上来。
　　他心里窝了一团火，却不知该向谁发、向何处发，唇线抿得愈发直。
　　“你有了我的孩子，你说找我干嘛？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负责任，让你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的混蛋吗？”
　　他的嗓音夹杂着怒火，郭青都愣了，不明白他哪里来的怒火。
　　但毕竟曾经热衷霸总文学，她很快想到，霸总一般不会让一个女人，在没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留他的种。
　　啧，霸总的毛病不少。
　　郭青怀疑当时沉迷这种文学、还为了男女主角的爱情深夜哭得死去火来的自己，脑子也多少有点问题。
　　“我一个人可以抚养，没必要找你。”郭青说。而且当时她和封承的关系，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不用你负什么责任，是我决定要生的，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封承气极反笑，“怎么，他们俩你是无性繁殖生出来的？”
　　郭青：“……”
　　我有丝分裂不行吗？
　　“既然是我的孩子，那我就有一半的责任。我有知情的权利，有抚养的权利，你凭什么就能自己决定这和我没关系？”
　　郭青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大反应。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小孩？”
　　“这是两码事。”封承一字一顿地道。
　　“还是说，郭青，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
　　“报复什么？”郭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视线与封承相碰，他眼里好像含着一种深邃而沉重的情绪，浓浓的，在眸底涌动。
　　像化不开的大雾，又像黑暗的深海
　　这种情绪尽管难以解读，却极易引起共鸣，郭青迟钝的神经，一下子便想到以前的旧事。
　　然后理解了他的意思。
　　“当然不是。”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当面提起这个，她毫无准备，一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生你的气干嘛，那是我跟a姐之间的事。”
　　虽然封承一句“按规矩来”，让a姐直接借着《visez》把她“抄袭”的罪名公之于众，除了退出比赛，她也成了设计圈臭名昭着的过街老鼠；让她的scarl从云端坠落，一夜之间从“姜沅最喜欢的”、前景广阔的设计师品牌，变成“啊，就是那个抄袭狗吗？”。接着被大量客户责问、退订、退货……
　　scarl死在那一年。开篇充满希望，中途一度接近巅峰，最后落幕得却很潦草。
　　郭青也在燕城、这座自己长大的城市混不下去，带着无数骂名潦远走他乡。
　　但她确确实实，没有想过要报复封承。
　　更没想过用酸奶盖作为手段来报复。
　　而且，郭青觉得莫名其妙，生下他的孩子不让他知道，这到底算哪门子的报复啊？自己怀胎十月很辛苦的好吗？分娩即便打无痛针也很痛的好吗？抚养孩子也要耗费巨大的心血好吗？
　　这报复的得自己吧。谁会这么想不开用这种方式报复男人？
　　封承怕不是也霸总文学看多了。
　　“真的，没气过？”封承看着她，仿佛只要她有1%的言不由衷，他都能够看穿。
　　郭青停了两秒，摸了摸鼻子，心虚的小动作，语气有点含糊地承认：“那肯定是气过的。”
　　老实讲，一点不气封承不可能。
　　被所有人冤枉扣锅、无处申冤的时候，她想过找封承。
　　不止是因为他是《visez》的创始人，只要他一句话，就能给她时间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证明自己的清白。
　　还因为，那段越来越近的暧昧的感情里，她对封承有着超越其他人的信赖。
　　更因为，她不希望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件事。她希望他能相信她。
　　但是那段时间封承不见了，郭青已经有快半个月没有见过他。
　　他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找不到他，发给他的信息也一直没有等到回信。
　　等来的是，a姐当着她的面拨通了她一直拨不通的、封承的电话，汇报设计师scarl在比赛中“抄袭”，问他怎么处理。
　　封承冷漠的声调通过扬声器传出来：“那就按规矩来”。
　　当时郭青脸上火辣辣的，虽然并没有给她耳光。
　　却像挨了狠狠一记。
　　不过归根究底，罪魁祸首是a姐，封承没做错任何事，他只是……没有包庇她。
　　“不过也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按规矩办事嘛。你最讨厌抄袭，我知道。”
　　郭青的语气和神色都很轻松，没有表演成分的轻松。“时间长了我就想通了，你跟a姐合作的时候，比认识我久多了，你不相信我很正常。”


第43章 
　　封承的双眸一瞬不转地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分的漏洞。
　　但没有。
　　郭青真的没有对他介怀。
　　——而这并不能让封承的心情好上哪怕一分。
　　什么叫不相信她很正常？
　　“我没有不相信你。”封承的心里像窝了一团无名火，不知该向哪里撒。他脸色很差，说的话冒□□味,“你自己心虚跑了，反过来怪我,你讲不讲道理？
　　郭青本来觉得自己宽容得像一尊活菩萨，顿时被他这句话激起了火气：“我才没心虚！我没抄袭，我心虚什么？”
　　封承比她更生气：“没抄你跑什么？”
　　？
　　跟她比谁声音更大是吧。
　　郭青撸了撸袖子,叉着腰大声说：“还不是因为你！你不调查清楚就让a姐把事情公开了,所有人都在骂我，我没法做人了,不跑留下来被人唾沫星子淹死吗？”
　　封承沉默几秒，眸色有些晦暗,声音也低下来,“我不知道那是你。”
　　郭青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scarl是你。”封承说。
　　郭青足足愣了两分钟,才让自己理解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你是说,a姐告诉你那件事的时候，你不知道scarl是我？”
　　封承没说话。但表情是默认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郭青似乎还是难以相信这件事。
　　她的手叉了叉腰,又放下来抱在胸前，最后又叉到腰上。
　　“一、二、三、四……”她突然开始数数。
　　封承费解地看着她,等她数到七,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数什么？”
　　“数十个数让我自己冷静下来不然我害怕我现在就一锤子敲死你！”郭青语速飞快出离愤怒地冲他吼道。
　　封承：“……”
　　“八、九、十我的英文名叫scarl！”十个数并没能让郭青冷静下来，反而让她补足了一口长气，叉着腰气贯长虹，“你竟然不知道scarl是我！我当时超红的！姜沅走红毯穿的都是我做的衣服,《visez》的所有编辑里个人品牌最红的就是我！我天天和你在一起，睡都睡了八百遍了你居然不知道scarl是我！”
　　“……”
　　封承往屋内看了一眼，从酸奶和小盖的毫无反应，确定玻璃门足够隔音。
　　“你从来没说过。”他说。
　　郭青出离愤怒：“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师格！”
　　“什么格？”封承问。
　　郭青不答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心里的气儿很不顺，说不清封承认同她抄袭、和封承根本不知道scarl是她的设计师品牌，这两件事究竟哪一件更让她难受。
　　她早在很久之前就见过封承，她是《visez》时装版块的小编辑，而封承是大老板，是创办这家杂志的传奇，是时尚界的大神。
　　刚认识他的那会儿，scarl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没什么值得在他面前提的。
　　后来随着姜沅走红，她的衣服被更多人看到，scarl随之闻名遐迩——她以为封承知道。
　　老实说，以前的她对封承，是仰望的。
　　她没脸没皮惯了，不小心走进男厕所都能面不改色吹个口哨再出来。但没人知道，她羞耻于在封承面前提起scarl。
　　封承的认可，可能比拿到一个比赛的大奖会更让她兴奋。
　　结果忙活半天，折腾几年，原来封承压根就不知道。
　　没有比这更打击人的了。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scarl已经死了。
　　并且死了很久。
　　也许因为如此，这样的扎心一击，郭青竟没想要羞愤自尽。
　　她的视线从封承身上移到远处，又移回来，瞅他一眼问：“所以你当时说按规矩办，是也觉得scarl抄了a姐的稿子，对不对。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我抄袭了。”
　　a姐是从《visez》成立之初，就担任主编的元老，封承与她之间的交情如同战友，对她极为信任。
　　同时她也是时尚界有名有姓的人物，抄袭一个小设计师？——应该没人会相信。
　　如果换作别的设计师，封承不会怀疑a姐的话的真实性。
　　a姐向他汇报这件事时，他正因为别的事烦心，觉得无关紧要，甚至懒得多问，让她“按规矩处理”。
　　但当他知道那个抄袭的、叫做scarl的设计师，就是郭青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郭青不可能抄袭。
　　他也许不相信scarl，但他相信郭青。
　　“你人都跑了，我就算不相信有用吗？”这句话太负气，连带出一丝丝怨妇的味道。
　　郭青的气焰顿时就下去了，把叉着的胳膊放下。“那你找过我吗？”
　　“没有。”封承斩钉截铁，“我怎么可能找你。”
　　……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郭青撇了撇嘴，一挥手：“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那八亿……”
　　她清了清嗓子，因为即将提起的这个话题喜气太强，让刚刚还剽悍得看起来能手撕三个土匪的她，十分娴熟地露出鸡贼的笑容来。
　　到底是要现金还是要卡？郭青在心里琢磨。
　　现金好像很爽。她的梦想就是躺在钞票堆上睡觉，八亿的现金，不知道能填几个卧室？
　　会不会太多了？钞票放在家里还是太不安全了。
　　“什么八亿？”封承想起她上次莫名其妙的短信，总觉得自己好像看电视时漏掉了重要的一集。
　　“这几年的抚养费啊。”郭青说，“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不把抚养费结一下吗？”
　　“……”
　　封承的脸上出现一个非常明显的无语表情，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还想问我要抚养费？八亿？你还真敢要。”
　　郭青马上把锅甩给好闺蜜。“姜沅说我应该要八亿。”
　　“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要呢？”封承把手往口袋里一插，“你要是早点来，我说不定会给你。”
　　前半段废话不重要，郭青非常机敏地听出最后一句的潜台词。
　　“切，就知道你不会给。小气鬼。”郭青哼了一声，“你等一下。”
　　她打开推拉门，大步走进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和笔，递到封承面前。“写一个保证书。”
　　封承瞥了眼纸笔，又抬眼看她：“保证什么？”
　　“保证你不会跟我争酸奶盖的抚养权。”郭青想了想，封承肯定比她更懂法懂合约，知道什么空子可以钻，以防万一，她补充一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酸奶盖的抚养权都属于郭青，封承无权提出异议。写吧。”
　　封承：“……”
　　封承无语地看了她片刻，并不接。
　　“不写。”他又是那副淡淡的、拽拽的、和拖鞋底非常般配的样子。
　　郭青立刻瞪起眼：“为什么？”
　　“因为我不保证，我不会跟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封承一字一顿地重复。
　　“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又不喜欢孩子，跟他们也没相处过根本没有感情，干嘛非要跟我抢？而且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你凭什么跟我争。”郭青想了想还是很想一锤子敲死他。
　　“我跟他们没有感情，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这是你造成的。”封承轻飘飘扫了她一眼，“而且，没有我，你自己怎么生？”
　　郭青：“……”
　　“你真不写？”看到他气定神闲摆明不配合的态度，郭青把纸哗啦团成一团，恶狠狠地说：“既然这样，我就告诉她们你不是他们的爸爸，是爸爸的双胞胎弟弟。”
　　封承立刻蹙眉：“你敢？！”
　　郭青冷哼一声。
　　她为什么不敢？
　　她和封承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下一秒，郭青嗖地一下转身蹿向推拉门
　　同一时间，封承迅疾地往前迈出一大步
　　郭青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被封承按住手腕砰地一下又关上。
　　郭青一胳膊肘往后怼过去，封承的闷哼在头顶响起，随即用另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臂，按着门的力道一分未减，郭青用尽全力都无法拉动。
　　两人突然变得激烈的肢体动作惊动了屋内的酸奶盖。
　　两只脑袋同时转向阳台，酸奶正在观察，郭小盖已经跑过去冲着玻璃门外的封承大喊道：“坏蛋，放开我妈妈！”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郭青在暗暗较劲的百忙之中抽空给郭小盖一个慈爱的微笑。
　　封承一手按着门，一手制住她，磨牙道：“我考虑一下。”
　　郭青这才停止抗争，回头斜眼瞄他：“考虑什么？”
　　封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脸。
　　她自己大概不知道，她的表情很丰富，有时候能让人在她脸上看出一场戏。
　　“要不要和你争他们俩的抚养权。”封承同样不知道，自己心里头那股不顺的气，已经找到正确的烟囱消失掉了。
　　“我需要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他松开郭青，劳神在在地整理着衬衣袖口，微笑中透出威胁，“在这期间，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比如，又带着孩子跑路。”
　　郭青的话就被堵在嗓子眼儿。
　　他怎么知道她想跑路？
　　“这次，我是不会给你机会跑掉的。”封承说完，风度翩翩地拉开门。
　　然后腿上就挨了一拳。
　　他低头，手腕一番，将郭小盖的第二拳准备地拦截在掌心、握住。
　　郭小盖立刻用另一只手来攻击，再次被封承轻巧地捉住。
　　“儿子打老子，会遭天谴。”封承乜着他说。
　　郭小盖没听懂，被他绞了双手，便往上一蹦，跳起来想用脚蹬他。
　　“还挺灵活。”
　　封承右腿一分，将他蹬过来的两只腿夹在小腿之间。然后松开他的手，拎着他的双腿将他倒提起来。
　　“哇！”郭小盖头朝下双手扑腾。
　　封承把他提高，在郭小盖哇呀哇呀的叫声中，问：“知道错了没？”
　　郭小盖愤怒地大喊：“你是灭霸！大坏蛋！”
　　封承：“……”
　　灭霸也是爸，勉强算这个臭小子认父了吧。
　　老母鸡护崽的心顿时被激发出来，郭青义愤填膺地大声怒斥，充满正义地谴责：“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说着拿出手机对准两人开始拍摄。
　　被吊在半空的郭小盖：“……”
　　封承：“……”
　　“简直没有人性！”郭青最后给封承的脸来了一个特写，收起手机才上前抱住郭小盖，把他从封承手里救出来。
　　“我刚刚已经拍照取证了，这都是对你不利的证据，你还是放弃……”她瞅瞅两个崽，未免对她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不良影响，郭青选择使用隐晦的暗语，“内个吧。”
　　封承不知是没明白，还是装糊涂：“内个？”
　　“和我争内个。”郭青的眼神很嫌弃。
　　“哦。”封承道，“为什么要放弃，这怎么对我不利了？”
　　郭青指指一旁的郭小盖，郭小盖用含有敌意和蔑视的眼神盯着封承：（｀へ′）
　　“你对他做危险性动作。”郭青指控。
　　封承面无表情地辩解：“我只是想倒倒他脑子里的水。”
　　郭青：“……”
　　根本没听懂他在嘲讽自己的郭小盖：（｀へ′）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跟两个崽解释，郭青就脑壳痛。
　　懒得跟封承废话。
　　“叔叔要走了，酸奶跟叔叔说再见。”她变相地下逐客令。
　　封承蹙眉，对“叔叔”这个称呼似有意见，想说什么又按捺住，只暗暗地、充满威胁意味地对郭青说：“再、见。”
　　封承离开的时候，酸奶跟着到门口，乖巧地说：“叔叔，再见。”
　　封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她两颗葡萄似的水汪汪的眼睛里，是对他的不舍。
　　他对棉花糖无从解释的好感，原来就是父女感应吗。
　　这种感觉于封承而言是新奇的，也是陌生的。
　　他勾起一个笑，对酸奶说：“再见，棉花糖。”
　　和刚才对郭青，显然是两种不同的语气。
　　封承走进电梯，默然站了半晌，才发现电梯一直没动。
　　他忘记按键了。
　　他按下-2的按钮，电梯中途停了一次，进来一个穿校服的中学生，见里面有人便避让地站到电梯一角。
　　封承的视线在她的校服上，停顿了几秒。
　　他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甚至不想对自己承认，他曾经很多次地回想当时。
　　他不知道郭青究竟是怎样度过那段时间的，等他从瑞士回国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郭青了。
　　她的小公寓里，堆得到处都是的成衣、半成品、面料都还在，所有的属于她的东西都还在，那件被她一直当做睡衣来穿的校服t恤也在。
　　封承在那里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一月、两月……
　　然后终于不得不相信，她真的走了这个事实。
　　封承对郭青的家人知之甚少，她从来没提过。
　　于是直到他寻到她的家里，找到她的家人，才知道她为什么除夕都一个人过。
　　郭青的朋友不多也不少，微信好友几百个，但封承从没见过其中任何一个。
　　只偶尔听郭青看到电视和广告牌上的姜沅，会指着她骄傲地炫耀说：“这我姐妹。”
　　彼时姜沅刚走红，大爆的电视剧和综艺、加上跟影帝凌霍的高调恋情，让她成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流量。行程繁忙得毫无空隙，一般人都约她谈合作都得先排个号。
　　封承破格地找到了她家门口。
　　姜沅见了他，冷笑着对他说：“你找她做什么？让她千夫所指还不够，想看看她过得够不够惨？”
　　封承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当面骂过。
　　那天被姜沅骂了。
　　也见识到了一个当红女明星骂人不带脏字的水平有多厉害。
　　他全程没反驳一个字，只在姜沅骂了个痛快之后，执着地问：“她去哪儿了？”
　　姜沅抱着手臂反问：“她找你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第44章 
　　封承离开之后,郭青召开了一次非常庄严的家庭会议。
　　与会成员包括唯二的两位家庭成员：酸奶与郭小盖，会议在餐厅的餐桌上举行。
　　气温日渐走低，夜幕势力扩张,到来的时间愈发提前。
　　餐厅的灯是郭青自己换的，白色的灯罩上有卡爱的动物,暖白的光照射下来，很温馨。
　　酸奶与郭小盖各坐一边，郭青坐在中间。
　　“我们来开个会。”她表情肃穆地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这次会议。不可以乱讲话，有问题要举手提问。明白了吗？”
　　酸奶配合地点头：“明白了,妈妈。”
　　郭小盖因为刚才的事还在生闷气，手臂环胸,皱着自己的小眉头。
　　郭青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才不情不愿地说：“明白了。”
　　“好的。”郭青宣布,“现在会议开始。”
　　郭青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认真地道：“首先，妈妈要向你们承认一个错误,我对你们撒谎了。不过,我撒谎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你们太小了,现在还不能理解,以后长大就会懂了。反正妈妈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三个人好。”
　　郭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杨总监同化了百分之三十，学会了他在偏题与不偏题之间说薛定谔的废话的本领。
　　郭小盖非常不捧场地打了一个呵欠。
　　郭青瞪他一眼,郭小盖赶紧把嘴巴合上。
　　“其实你们的爸爸没有去世，他还好好地活着。刚才那个叔叔，就是爸爸。”
　　酸奶眨了眨眼睛，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绪。
　　郭青知道今天封承会出现在家里，八成是自己家这个智商太高的崽干的好事，无奈中又掺杂着几分骄傲。
　　小小年纪就能把封承诱拐回家，牛啊。
　　郭小盖对今天的那个男人很有意见，闻言发出一声十分不服的“嘁”。
　　“他才不是我爸爸。”
　　“我对你们撒谎呢，是因为我和爸爸在你们出生之前就分开了，各自生活。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觉得彼此不合适，就在不一起了……就像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分手，你们懂吧？”郭青思考该如何说，让他们容易理解，又不会敏感多想。
　　“我当时觉得反正跟他不会再见面了，那我们三个在一起，简单快乐地生活就好了嘛，你们不知道他反而更好。所以才对你们撒谎，说他去世了。你们可以原谅妈妈吗？”
　　郭青说完苦哈哈地看着俩崽。
　　酸奶双手同样放在餐桌上，点点头。
　　郭小盖则是撇着嘴巴一脸臭屁。
　　郭青接着又说：“那现在既然你们已经见过爸爸了，我以后就不骗你们了。如果你们想要认他，叫他爸爸，或者还想要和他见面，一起玩，可以自己决定。”
　　“我不要叫他爸爸。”郭小盖嗤之以鼻。
　　郭青很奇怪：“你怎么这么讨厌他？你虽然长得不像他，但是他跟你一样臭屁诶。”
　　只是大小版本的区别，郭青毫不怀疑，封承小时候肯定就是郭小盖这个臭样子。
　　郭小盖一点都不喜欢跟那个男人一样，一听这话更气呼呼，仿佛人格收到了侮辱：“我才不和他一样！”
　　“好的，你和他不一样。”郭青熟练而敷衍地摸摸他的头。
　　坦白结束，终于卸下一块石头，她呼了口气：“我说完了，那我们散会吧。快去洗澡澡睡觉觉！”
　　封承回到公寓，严原正在门口等着，旁边放着两个半人多高的大盒子。
　　“封总！”他喜气洋洋地呲着一口白牙迎上来，被封面面无表情地视而不见。
　　“我很累，别烦我。”封承打开家门，浑身散发着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的低气压。
　　严原委屈兮兮地问：“不是你让我来给你送东西的吗。这礼物你不要了？”他弯腰去搬盒子，“不要那我就送我侄……”
　　关到一半的门重新打开，封承从他手中把盒子拿走，“自己买去。”
　　“网上没有这么大的，有的都是盗版，我又没你这么有钱，专门从美国订做。”严原还是有点不想放弃，“我侄女很喜欢草莓熊的。”
　　封承冷冷地乜了他一眼：“我女儿也喜欢。”
　　“你哪有女儿。”严原一脸“别想骗我，我可不会上当”。
　　封承没搭理，转身把盒子放到客厅。
　　但他这样平静，严原反而无法平静了。
　　他在原地逐渐僵硬，瞳孔扩张，犹疑的声音中充满现实世界的怀疑：“你有女儿了？！”
　　尾音都震惊地劈了叉。
　　封承嫌他吵，过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很巧，他也是今天刚刚得知这件事情。
　　封承坐到沙发，身体往后靠。
　　对面是两个并排的巨大礼盒，一个粉白色系着蝴蝶结，一个深蓝底，印着漫威的标志。
　　那时他不知怀着怎样的心理爱屋及乌，想要讨好郭青的小孩，煞费苦心地特意从美国订他们喜欢的公仔。
　　似乎不费点周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他想起棉花糖似的女孩。
　　想起对他充满防备的男孩。
　　脑子里像什么在冲撞，让他即便坐在空无一人的家中，四周寂静无声，依然觉得烦乱。
　　郭青的小孩是他的。
　　这件事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让他不能平静。
　　每天晚上把两只崽送回房间睡觉之后的时间，才是郭青的私人时间。
　　郭青盘腿坐在床上，跟姜沅打视频电话，通知了她这一最新进度。
　　姜沅最近拍戏很忙，这会儿刚下戏，妆还没卸，正拍到黑化时期，她的妆容眉毛上挑、眼线粗黑，在镜头里给她翻大白眼的时候，郭青眼疾手快截了个表情包。
　　“我才几个月没回去，你这就暴露了。真是没用。”
　　郭青幽幽叹息：“哎，都怪我，不该把故事编得那么感人肺腑，搞得酸奶一直都特别喜欢爸爸。这小机灵鬼，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我知道见过封承了，今天趁着我不在家，把他诱拐回来了。”
　　姜沅“噗嗤”一声：“啊，我干女儿真是太厉害了。呜呜，可爱死了。”
　　“你也太双标了吧，刚才还说我没用呢，这根本都不怪我好吧。”郭青很不平衡。
　　“呵，”姜沅冷冷道，“你不是说封承早就知道了吗。他上次没发现，今天才知道，是因为他太蠢，不怪我干女儿太聪明。”
　　郭青：“……”
　　妈的，仔细想一想还挺有道理。
　　“我今天问他要抚养费了，他不给。”郭青告状，“太抠了！”
　　姜沅沉默了一下，问：“你不会真问他要八亿吧？”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凭借着她对郭青的了解，她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不是你让我要八亿的？”郭青理直气壮。
　　姜沅：“……”
　　姜沅穿着广袖古装扶了扶额：“宝贝儿，你听不出来我那是开玩笑吗？这个世界上有会给八亿抚养费的男人吗？”
　　郭青张嘴刚要回答，姜沅就自说自话地回答：“——有，那是我凌老师。”
　　郭青：“……”
　　没见过凡得这么见缝插针的。
　　“封承？别想了。”姜沅轻轻一摆手，从眼角眉梢流露出轻蔑，只是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封承。“就你这智商，不给封承翻过来讹一笔就不错了。”
　　郭青有点不服气：“你这话说的，跟我有钱给他讹似的。”
　　“要抚养费这事，我看，你还是靠酸奶吧。”姜沅笑得有些阴险，“我非常看好她，封承都能被她诱拐回家，八亿说不准也能行。”
　　我靠。
　　郭青先是一个心动，立刻又给自己的心一个耳光：动个屁的动，怎么能靠女儿谋财。
　　恰在此时，酸奶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郭青回头，看到她穿着睡裙抱着草莓熊站在门口，马上道：“进来吧，来妈妈床上，晚上很冷的。”
　　姜沅马上一脸姨母笑，在视频里跟酸奶打了招呼。
　　“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卸妆了。我跟你说，别怂啊，给我硬气起来，自信点！你虽然一无是处，但还有我这么优秀的姐妹呀。有我给你撑腰，万事别慌。”
　　郭青感动地想问候她，鉴于酸奶在身边，强行忍住，微笑地和酸奶一起挥手对她说再见。
　　挂断视频，郭青让酸奶躺好，帮她盖好被子。
　　酸奶今天很粘她，钻到她怀里来，郭青搂住她软软的小身体，觉得自己都变软了。
　　嗐，女儿果然是小棉袄。
　　“妈妈，我今天犯错误了。”酸奶忽然在她怀里抬起头。
　　虽然心知肚明，郭青还是装作不知道地问：“我们酸奶犯什么错误了？”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没有乖乖听话，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酸奶望着她，房间很暗，依稀能辨认出她眼中的小心。
　　郭青摸摸她的小脸，“你去哪里了？”
　　“去找爸爸。”酸奶回答。
　　郭青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在平板电脑上看到的。一个很大的晚会，我看到爸爸了。”
　　《visez》周年庆典，郭青自然知道。不过她没想到，酸奶的胆子那么大，会跑到那种地方去找封承。
　　“你怎么这么厉害，嗯？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爸爸的？”郭青惩罚似的捏捏她的鼻子，“老实交代！”
　　感觉得到她没有生气，酸奶的小心才放松下来，被她捏得咯咯笑了会，说：“在电视上看到的。”
　　没想到千防万防，花重金买了那么多本杂志到现在都没处理完，最后栽在电视上。
　　郭青忍不住嫌弃地想，封承怎么那么爱出风头？
　　“下次不可以自己乱跑了知道吗？虽然你很聪明，妈妈也知道你很聪明，但是外面有很多危险的，你现在可能还不了解，有些危险，是就算再聪明的人，也会受到伤害的。”郭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后想做什么就告诉妈妈，只要是合理的，妈妈就不会阻拦你。”
　　酸奶的认错态度非常诚恳，郭青说一句，她就乖乖点一下头。
　　小孩子的心理太敏感，郭青自己神经粗，总担心会不小心伤害到她的感情，嘱咐了几句就不再揪着不放了。
　　她尽管粗心、直男，对孩子却有足够的宽容，和足够的爱。
　　“你今天终于见到爸爸了，开心吗？”郭青想和她谈心。
　　但一直对爸爸充满爱、今天还特地把人诱拐到家里的酸奶，却对这个问题沉默了。
　　郭青低头瞅瞅她的小脸，没看出什么，又问：“你喜欢爸爸吗？”
　　酸奶还是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是怕妈妈吃醋吗？”郭青故意笑着逗她，见她还是没反应。
　　她也是第一次做妈妈，更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不知道像酸奶这样比常人聪明的小孩，遇到这样并不常见的事情，心里会怎么想。
　　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思考着、摸索着、试着放慢语气引导她：“没关系的，酸奶，你可以喜欢爸爸的。”
　　沉默了很久的酸奶这才抬起头，却问了一个郭青意料之外的问题：“爸爸欺负妈妈了吗？”
　　郭青愣了一下。
　　酸奶太聪慧了，以致于知道很多同龄小朋友不知道的事情，理解很多同龄小朋友并不理解的词汇。郭青不知道她察觉到了什么，总归她和封承的事太复杂太难说清，对酸奶来说，还是超出她的接受水平了。
　　郭青赶忙道：“没有，爸爸没有欺负妈妈，妈妈也没有欺负爸爸。我们是非常和平友好地分开的。”她想到一个很好的比喻，“就像你转学了，就和以前的同学分开了一样。你能理解吗？”
　　酸奶点了点头。
　　郭青已经累出一身汗。
　　辅导小孩的心理，可比做饭难多了。
　　她正舒气，酸奶的声音又在她怀中响起，小声地说：“喜欢爸爸。”


第45章 
　　“哥,我有件事跟你汇报。”一到公司，赵小俏就从她的座位跑过来。眼下青予的状况可以说是非常不乐观，而她竟然还挺高兴的。
　　郭青就比较有自知之明了,纳闷地问她：“我们现在还有好事？克拉拉突然洗心革面弃暗投明打算归顺我们了？”
　　“什么啊，你想得挺美。她们现在销量好着呢,照抄我们的答案，这回的设计被夸上天了都。”一提到克拉拉赵小俏就气哼哼的，“这次虽然没抓到她们的证据,但是赵志刚被开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她们竟然一点都不以为耻,你都不知道她们最近看见我们有多阴阳怪气。”
　　“还好吧。”郭青回想了一番，“她们对我挺客气的啊。”
　　赵小俏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她们不敢惹你。”
　　“所以你要来跟我汇报的就是这事？”郭青问。
　　“哎不是,又被你搞忘了。”赵小俏赶紧回到正题上,“我们一直订羊毛料子的那家,成新毛纺,这一次克拉拉也找过他们,想高价买走我们订的面料，不过成新真的很够义气,拒绝了她们的合作。”
　　成新毛纺是在苏城时,青予就一直合作的面料商。他们家主营羊毛羊绒，青予的订单都集中在秋冬,且同时也在别家订面料,根本算不上成新的大客户。
　　正因如此，他们的诚信才显得更为可贵。
　　再与违约的那几个一对比，高下立现。
　　郭青十分感动，甚至想立马做个锦旗送过去。
　　“还真是好事啊。这种有信誉的商家真是稀少,我都感动了，这样，以后羊毛羊绒都订他们的家，再问问他们还有什么好面料，把小样都寄过来。”
　　“要了要了，就知道你会这样嘿嘿，我让他们寄了加急，今天就能到。”赵小俏得意地讨赏，“我是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助理？”
　　郭青赞赏地一巴掌拍拍她的肩：“有前途，不愧是我徒弟，也就继承了我百分之一的优秀吧。”
　　小样很快寄到，集中商讨一个多小时，郭青又一次性定了三款面料。
　　让赵小俏去下单，她把设计师召集起来开会。
　　“今天的任务是先把毛呢系列搞定。新西兰100%山羊绒，做成羊绒大衣，这个面料比较贵，所以款式必须要大气，气质和高级感要做出来。3号毛呢料，做我们经典版型的直筒半裙，这个做前开衩，参数调整一下适应面料，显瘦和遮胯的标准必须要达到。还有昨天我定的黑科技新面料，那个料子我看了，适合做直筒裤，垂坠感会比羊毛的料子好很多，今天把版型也做出来。”
　　大家都跟陀螺似的来回转，vivi时而这里凑凑，说：“我帮你啊。”
　　忙得晕头转向的一个设计师赶忙把平板抢回来：“别动别动，这个图我还没保存，小心别碰到。”
　　vivi转到另一边正在挑选、比较面料的操作台，刚走到跟前，跟突然转身的赵小俏撞个正着，她手里一叠有规律排列的布料洒了满地。
　　“啊！”赵小俏惨叫一声，赶紧蹲下去捡，“完了完了全混了。”
　　操作台前顿时哗啦啦蹲了一片人，开始捡面料，一边捡一边互相确认：“这两个羽毛纱哪个是好的那种？”
　　“这几个都是涤纶我分不出来了……”
　　虽然没有人指责她，但vivi知道自己坏了事，嘟了嘟嘴，转身去季淮东的办公室。
　　季淮东刚讲完一通电话，笑着挂断，下一秒，vivi推开门走进来。季淮东顿时后悔自己挂得太快，应该再晚几秒。
　　“东东！”vivi噘着能挂油瓶的嘴。
　　季淮东觉得自己头有点痛：“在公司不要这么叫我。”
　　vivi：“哦。表弟。”
　　季淮东：“……”
　　季淮东决定不费力气试图改变她了，坐下来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vivi往外边瞅了一眼，怏怏不乐的神色，看起来颇有几分委屈：“你就让我也设计一个嘛，我学的也是设计啊，你干嘛天天非让我学什么excel。”
　　“你学的是机械设计。”季淮东提醒她。
　　选这个专业的原因自然不用想，因为工科女孩子稀缺，而她就想要那种众星捧月的效果。不过运气很背，偏偏遇上一个没她漂亮、但比她聪明一百倍的强劲对手，整个大学期间都被那个女同学整得团团转。
　　女同学泡遍了系里的富二代，钓到一个金龟婿毕业，vivi愣是连一根富二代的毛都没摸着。
　　“机械设计也是设计啊。我本来喜欢的就是服装设计嘛，是喜欢机械设计。”vivi不高兴，“你让我做设计总监，又不让我设计衣服，哪有这样的啊！”
　　“你连最简单的电脑软件都学不会，coreldraw、ps、il露strator比excel复杂多了，你学得会？”
　　“设计又不用excel！那个coreldraw我会用的，我每天看她们用，我真的会！你看我上次自己画的。”
　　vivi从手机里找到一张图递给季淮东，季淮东没接，她就直接举到他眼前。
　　季淮东叹了口气，接过来。
　　这个衣服设计得如何，先不做评价，图形本身倒是有那么一点样子。
　　季淮东退出相册，把手机还给她。
　　“你要是真的想学，我不拦你。不过有些话，我今天需要给你说明白。以前在苏城，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你闹点小事我都能给你兜着，让你做这个设计总监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对不对？”
　　季淮东讲话慢条斯理，但今天对她，难得用很认真的语气。
　　vivi扣着手指头不吭声。是她连哭带闹让她姨妈给她出头，季淮东不得不就范，才要来的。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青予归属于beaute时装旗下，接受系统化规模化管理，将来会成为一个专业、成熟的时装品牌，你自己说，你这个过家家的设计总监，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我才不是过家家！我很认真的，我每天都按时来上班……”vivi说到后面辩解的声音小了些，有点心虚，因为她无故旷工了好些天。
　　“我最近精力都在跟克拉拉的竞争上，没空说你这个问题，等竞争结束尘埃落下，下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你。”季淮东说。
　　vivi气得脸都红了，眼里泛泪光：“你怎么这样！我要告诉姨妈。”
　　季淮东啧了声，捏了捏额头：“你告诉谁都没用。珍惜最后这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当你的总监。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要是真想做你喜欢的设计，我说了不算，咱们的设计部到底谁说了算，你知道。”
　　非常时期，平常懒懒散散的一帮人，都自觉开启高效专注状态，没一个人摸鱼偷懒。
　　郭青一埋头又进入浑然忘我状态，忙碌一天，闹钟一响便拎包走人。
　　她看着琪琪的方向正要交代，琪琪抢先道：“我知道，图跟数据弄完发你邮箱。放心，我弄完再下班。”
　　郭青又转向赵小俏。赵小俏就等着呢，郭青刚一张嘴她就说：“面料已经定完了，合同等他们寄过来签好大概三天，老板说我们是老客户，可以提前给我们发货！”
　　连续被截两回台词，郭青憋了几秒吐出来两个字：“……优秀。”
　　说完正要走，感觉袖子被揪了一下。
　　郭青扭头看，vivi征用大拇指和食指的边缘掐着她的袖子。
　　郭青瞅瞅自己的袖子，瞅瞅她，有点吃惊，“你在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这位姑奶奶最近的行踪很神秘，她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发现她回来了。
　　“我早上就来了！”vivi马上不高兴地说，“我昨天也来了，我每天都来。”
　　郭青：“哦~我想起来了，上午你还给他们倒了一摊乱呢。”
　　vivi大眼睛瞪了她一会儿，语气不像以前那么敌对，也说不上和气，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小别扭。
　　“我不是故意的。”
　　郭青把袖子从她的指甲里扯出来，问：“你掐我的袖子干嘛？”
　　vivi嘟着嘴，扭扭捏捏半天，一咬牙，昂着下巴说：“我也想加入设计！”
　　郭青的神情立刻变得非常复杂，简单来说的话，就是绝望。
　　“你又有什么新创意了？听着，我们现在的情况真的非常紧迫，多拖延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损失，克拉拉就会多一分胜算。和克拉拉的这场仗，我们必须得赢。我现在没有时间可以陪你玩，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明年夏装给你一个款来做，你的配色很奇特，但奇特也算是一种风格。”
　　vivi又因为她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气恼，又因为她最后给出的让步而心动，嘟了嘟嘴说：“我没有在玩！我是认真的！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郭青哪儿受得了这种美女的委屈撒娇，赶紧道：“我不是不让你做设计，不过你之前设计的那些……”害怕说的不好听这姑奶奶要炸，郭青及时憋住，赶时间去接孩子，没功夫“谈判”，快速道，“这样吧，以后你的设计图，什么时候能让大家投票通过，我就让你上。”
　　vivi马上眼睛一亮，又强忍住没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眉飞色舞但故作平静地说：“那好吧。我肯定可以的。”
　　郭青害怕她添乱赶紧补充一句：“不过大家忙的时候你最好别过去凑热闹。”她闭眼吹，“因为我觉得你更适合做一个优秀的独立的设计师！所以你自己乖乖做自己的设计，ok吧？”
　　vivi被吹得很满意，愉快地踩着高跟鞋小碎步跑回去了。
　　哄孩子的招数还挺好用。
　　郭青叹息一声，快步往外走。
　　刚走出办公室大门，便见封承倚墙而立，右手插在口袋，偏休闲风格的灰色西装没系扣子，这个姿势让他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他正抬左腕看时间，余光看到她，蹙眉抬头：“怎么这么慢？”
　　郭青一边用竞走的速度往电梯冲，一边抽空问：“有事？”
　　封承跟着她迈进电梯，站在她身旁，十分自然的语气：“不是要接孩子。”
　　郭青脸上露出一个怀疑中掺杂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不会……要和我……一起去……吧？”
　　封承拿“不然呢”的眼神睨她，插着兜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
　　这问题吧，说有也有，说没有又没有。
　　虽然郭小盖直至今天早晨依然不愿意承认，那个可恶的男人就是他亲爹。
　　甚至连带着看牌位都很不爽，吃早餐的时候因为位置正对牌位，他每隔两分钟就对着牌位冷哼一声。
　　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爹，都已经算是认过了。
　　那封承去接孩子放学，非常合理，没毛病。
　　但是郭青总觉得哪里不对。
　　到停车场的时候，她还没分析出来究竟是哪个环节不对。
　　也没管封承，自个儿环抱手臂，闷头若有所思地往车子走。
　　坐上车，扣上安全带，正要发动车子，玻璃被敲了两下。
　　她降下车窗，封承站在外面没什么表情地说：“后备厢打开。”
　　“干嘛？”郭青两眼纳闷。
　　“给他们带了礼物。”封承的语气非常云淡风轻，乍听起来，像是一个经常给孩子带礼物的爸爸。
　　于是，郭青的直脑筋还没转过弯，手就先听从指挥，打开了后备厢。
　　然后从车窗看着封承走向他自己的车，弯腰从车里拿住两个巨大的盒子，关上车门又走回来。
　　这是带了什么宝贝，这么大的盒子？
　　瞅这形状，该不会是两束花吧？——啧，真是花的话那可太蠢了。
　　要她说，什么礼物都没金砖实在。
　　这么大个的金砖，那她必须先替郭小盖收下了。
　　郭青一边进行着丰富的心理活动，一边往后视镜瞄了眼。
　　后备厢的门已经打开，封承抱着两个盒子站在那儿，眉峰忽然一挑。
　　愣着干嘛呢，磨磨唧唧。
　　郭青嫌弃地回过头，正想催促。就在转头的刹那，又是一道雷劈到天灵盖上。
　　靠！她没卖完的杂志还在后面堆着呢。
　　再看过去，封承的嘴角似乎多了点玩味的弧度。
　　郭青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丢了一张半，赶紧下车跑过去，看了看那两摞杂志，试图回转。
　　“啊，内个……”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囤积封承封面杂志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道，“这就是我上次卖的杂志……”
　　顿了顿，干巴巴地补充，“批发的……”
　　又顿了顿，更干地补充，“便宜……”
　　封承抬眉轻扫她一眼。
　　那个眼神像是笑，又没在笑，像是有什么含义，又很平淡地一扫而过。
　　他什么都没说，把盒子放上去，关上门。
　　郭青大大松了口气，庆幸封承没说什么让她尴尬的话。
　　挺好的，就让这件事随风而过吧。
　　她重新上车，没想到封承同时打开她副驾的车门，坐了上来。
　　郭青瞪着他：“你干嘛？”
　　封承理所当然地回答：“去接孩子。”
　　边从容自若地给自己扣好安全带，然后看向前方，“走吧。”
　　郭青：“……”
　　怪不得要把礼物放到她的车上，现在再拒绝载他一起去，好像已经晚了。
　　郭青吃了哑巴亏，腹诽着发动车子。
　　路上很安静，她和封承都没有说话。
　　不过这种安静只持续了几分钟，她刚觉得既然封承如此安静，就当他不存在也挺好的。
　　封承就开始展示存在感了。
　　“我不是流量明星。”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郭青没跟上他跳跃的频道：“哈？”
　　不然嘞。
　　“所以不用把饭圈那套用在我身上，帮我刷杂志销量，囤几百本再转卖出去，不嫌累吗。”他淡淡中透着拽拽，拽拽中又显得欠欠。
　　“喜欢我不用这么麻烦，我又不需要这些数据来提高身价。”
　　突然就成了他的粉丝的郭青：“……”
　　不知道路口的电子摄像有没有拍到封承的自恋。
　　但肯定拍到了她的白眼。


第46章 
　　毕竟是自己的老板,反驳说你太自作多情了，多不给面子。
　　但郭青忍了又忍，还是决定做一个正直的人。
　　“其实,是因为学校门口的书店卖你的杂志，我害怕酸奶小盖看到,才不得不买下，浪费了我五千块呢。既然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了，是吧,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五千块补给我？”
　　郭青用自己诚恳的目光望着他。
　　封承的眼睛目视前方,没叫她瞧见里面的情绪，只听他不咸不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补给你？”
　　“杂志是你拍的啊。他们会看到你这个风险,是由你造成的，你负责是不是很合理。”郭青觉得自己非常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然而,封承只是斜乜她一眼,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又不介意,他们会看到我。谁介意,谁承担风险，更合理不是吗？”
　　郭青：“……”
　　磨牙磨了半天,还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
　　她的理由确实无懈可击,但没想到她的对手，根本就不“击”。
　　“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抠抠搜搜,有本事别坐我的车……”她嫌弃地嘟囔。
　　抚养费不给，杂志钱也不报销，真是抠到家了。
　　封承瞥她：“你在嘟囔什么？”
　　郭青马上否认：“没嘟囔。”
　　红灯转绿，凝滞的车流重新开始流动,郭青保持了三分钟的安静，再次不死心地把脸转过来，讨价还价。
　　“要不一人一半？酸奶盖有你一半，那这种开销，你不应该负担一半么。”
　　“这种开销属于非必要开销，我不负责报销。”封承说。
　　直到幼儿园，郭青都没再搭理过封承。
　　当然，封承也没搭理她。
　　他只是姿态闲适地插着兜，跟在她身后走进幼儿园，边扫视四周的环境。
　　设立在高档小区周边的贵族幼儿园，收费高，条件自然也不错。
　　正值放学时间，许多小朋友已经在家长的带领下准备离开。
　　放眼扫去，几乎都是单个家长陪同。
　　有的是年轻的妈妈，有的是分不清奶奶或姥姥的老人，有的则明显像是保姆。总之，负责接孩子的家长中，女性比例远大于男性。
　　而父母双双出现的，几乎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封承发现，不少女人的视线会在自己身上停留。
　　大约是他过于英俊的缘故。
　　而这个猜测，马上就得到了有力的印证。
　　郭青刚到教室门口，正要跟两位老师打招呼，李老师对她微笑的表情就突然转换成吃惊。
　　盯着她身后，夸张地捂着嘴低呼一声：“天呐。”
　　郭青扭头瞥了眼封承。
　　纳闷，至于吗？
　　“这位不是封……封先生吗？”李老师在难以抑制的激动中，及时转换称呼。但惊疑与八卦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在郭青与封承之间来回飘。
　　“郭女士，您和封先生……？”
　　她的好奇快要从头发丝迸射出来了，郭青一边在内心叹息，封承这张脸依然还是容易蛊惑年轻小姑娘。
　　一边很随便地介绍：“这是我老……”
　　“——老公。”
　　话被封承在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接过去。
　　？
　　郭青立刻扭过瞪大了双眼的脸。
　　areyoukiddingme？
　　李老师再次夸张地捂住嘴巴惊呼：“天呐！原来你们……”
　　另一位正在负责交接小朋友的老师猛地扭头看过来。
　　其他正要接或已经接到孩子的家长，纷纷暂停动作看过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对这件事的惊讶和不敢相信。
　　如果表情有弹幕，她们的脸上大概写的都是：原来就是你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拿下了这位英俊多金钻石王老五，失敬失敬。
　　被这些目光围观的郭青，反倒有点措手不及。
　　不是……虽然封承并不是她老公，但这件事有那么难以置信吗？
　　她是睡了一个男的，又不是睡了玉皇大帝，需要这么震惊吗？
　　“爸爸。”
　　酸奶轻灵软糯的声音打破那短暂的停滞。
　　她带着一个小女孩见到爸爸最自然不过的笑容，走到封承跟前，朝他张开手臂。
　　要抱抱。
　　封承其实有一瞬间的不习惯，“爸爸”两个字像是烫到了他，一下子手脚不知该如何摆放。
　　但他的无措太过短暂，很快便俯身将酸奶抱起。姿势也还算熟练，让人看不出其中的生疏。
　　在此之前，封承从未想象过自己拥有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也并未期待过那样的画面。
　　现在莫名其妙就突然多了两个孩子，跟天上掉下来似的。
　　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消化并接受这个事实，他想，全是酸奶的功劳。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如此轻易地产生好感。
　　“哇，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原来封先生就是酸奶爸爸啊，怪不得酸奶那么看你的节目呢。”李老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感慨又激动地说，“——嗳？这样一看，酸奶真是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实在太像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也没像到一个模子刻出来吧。
　　郭青瞅瞅酸奶，似乎有那么一点不服气。也就眼睛和头发遗传了封承，鼻子和嘴巴明明像她嘛。
　　这句也许是奉承的评价，显然讨好到了封承。
　　他看着酸奶，唇角翘起来。语气尽管故作轻描淡写，愉悦却藏不住地泄露出来：“很像吗？”
　　李老师笑着正要作答，只听一个愤愤的声音说：“一点都不像！”
　　几个人齐齐低头，郭小盖背着自己的书包，正环抱双手一脸不爽地瞪着封承。
　　封承瞥过这个总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儿子，唇角的弧度都淡了下去。
　　多子家庭的父母应该学习的第一课，就是一碗水端平。
　　在抱完一个宝宝之后，应该也抱一抱另一个，以示公平。
　　封承放下酸奶，看向郭小盖。
　　两位男士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
　　封承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郭小盖看出了他想做什么。
　　但对视的刹那，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三个字。
　　并不想。
　　你休想！
　　于是，郭小盖冷哼一声，嫌弃地撇开脸。
　　封承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口袋。
　　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郭青压根没察觉到父子间一根毛的暗潮汹涌，由于受不了一圈老师妈妈们对自己充满崇拜的围观，抄起两个崽溜之大吉。
　　“老师再见！”
　　酸奶和小盖一上车便自觉地系好安全座椅的安全带。
　　封承从后备厢拿出两个大礼盒，站在酸奶的一侧，递给她一个。
　　因为是第一次送孩子礼物，多少有点不自然，语气略显生硬：“你的。”
　　酸奶抱住那个巨大的、几乎比她人还要高的盒子，亮亮的眼睛望向封承：“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吗？”
　　封承的语气显而易见变得温柔了几分：“是。”
　　“谢谢爸爸。”酸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能甜到人心坎里去。
　　“不先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就说谢谢吗。”封承问。
　　“爸爸送的，我就喜欢。”酸奶的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这一点还真不知道遗传了谁。
　　封承笑得简直如沐春风，将另一个盒子递给郭小盖，语气又一百八十度转回了生硬：“你的。”
　　郭小盖“嘁”了一声，非常有骨气地说：“我才不要。”
　　盒子在他腿上没放稳，向下滑落，沉甸甸地发出当啷一声响。
　　郭小盖的眼神下意识一瞥，顿时就挪不开了。
　　那是大约一米高的钢铁侠模型，色彩与细节的还原度极高，除了尺寸上缩小一半，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别。
　　这样大小的模型价格都很高，仿真度达到这种水平的，更是少见。
　　郭小盖的眼睛都直了。
　　他最仿真的一个模型只有二十五厘米高，和眼前这个比，简直就像小鸡碰到长了八条腿的大鸡。
　　哇塞哇塞哇塞！
　　“什么这么沉？金砖吗？”郭青立刻扭头往下看，看到实物不禁有些许失望。
　　“你最近很缺钱？”封承有点无奈。变着法地问他要钱。
　　郭青哼了哼：“缺不缺，那我还能讨厌钱么。”
　　郭小盖还在瞪着钢铁侠咽口水。
　　封承瞥过去：“你确定不要？”
　　理智想拒绝，感情不允许。
　　郭小盖年幼的心灵在偶像与骨气之间，艰难地斗争着。
　　爱钱这点，他大约没能继承郭青的优点，最后竟然是骨气占了上风。
　　他攥着拳头说：“我不要。”
　　“不要我就扔垃圾桶了。”封承轻飘飘道。
　　偶像即将被玷污，郭小盖立刻急了：“钢铁侠怎么能扔垃圾桶！你不能把钢铁侠扔进垃圾桶！”
　　封承面无表情：“那你要不要？”
　　郭小盖攥着小拳头，绷紧嘴巴瞪了他足足一分钟。
　　最终还是屈服了。
　　带着一脸的屈辱弯腰捡地上的钢铁侠，用双手才将沉甸甸的模型拿起来。
　　放在腿上，严肃而认真地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偶像。
　　用粗暴的方式解决了他，封承打开副驾车门，屁股刚坐下，侧后方传来郭小盖义愤填膺、振聋发聩的誓言。
　　“我会报复你的！”
　　郭青憋了一下，没憋住：“哈哈哈哈！”
　　封承：“……”


第47章 
　　郭青以为,封承只是总裁的日子过腻歪了，猛地知道自己有崽，来了新鲜感,想体验一下接孩子。
　　现在已经接完，礼物也送完,按道理是不是该撤了？
　　没等他问，封承便自觉地在副驾坐稳，扣上安全带,想吩咐司机一样自然地对她说：“开车吧。”
　　郭青想问,但从后视镜瞥见后面酸奶抱着差不多和她一样高的草莓熊，爱不释手的样子。
　　当着孩子面也不好问出口。
　　都怪之前的爱情故事编得太凄美了,把她和封承编得情深似海海枯石烂兰舍兰分的。要是被崽看到他们吵架的画面、或是她表露出对封承的嫌弃，害怕他们幼小的世界观面临崩塌的危险。
　　于是用自己的眼功给封承使眼色：你还不走？
　　封承轻飘飘的眼神给了她答案：不。
　　接着,他主动给自己安排了接下来的流程：“我陪你们吃晚饭。”
　　郭青：“……”
　　爸爸演上瘾了还。
　　郭青第一次在封承身上,看到厚脸皮的潜质。
　　当封承真的跟到家里,并未征询她的意见就自己决定要留下来吃完饭的时候。
　　但酸奶很开心,郭青只好忍住自己赶人的想法,开始火速准备晚餐。
　　并决定他吃饭要给钱。
　　最近忙着赶工，冰箱里食材所剩不多,她捡了几样能吃的拿出来。原切菲力牛排、西兰花、土豆。
　　经过数本厨艺书籍的洗礼,和这段时间以来的实践，郭青如今对做饭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和风格。
　　对着三样食材思考三秒钟,她果断而愉快地决定：一起煎了吧。
　　封承走到边柜前,拿起贴着自己大头照的牌位看了几秒，放回原位。
　　这玩意儿看一眼都愁人，不过，想到郭青每天吃饭都要面对它,封承绝对继续让它在这里待着。
　　他抬眼望向厨房。
　　郭青的动作粗糙中带着干练，看起来是一个对做饭很熟练的孩子妈。
　　她以前不会做饭。唯一会做的、并且能吃的，就是煮泡面。
　　封承对她能做出什么样的晚餐很是好奇，推开门走进去。
　　往锅里看了一眼，眉头便蹙了起来。
　　“你在炒牛排？”他发音字正腔圆，尤其将“炒”字咬得格外清晰。
　　至于语气，准确来讲，是一种介于“果然如此”与“匪夷所思”之间的……无语。
　　“我这是煎牛排。”郭青强调反驳，边用铲子拨了拨锅里的牛排。“反正都要煎，一起煎了节省时间。”
　　封承又看了一眼锅里被切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块状的牛排、和同时均匀混杂的西兰花与土豆块。
　　确认道：“这叫作炒。”
　　郭青想了想，好像特么地有道理。
　　但她又不想丢面子，面无表情地坚持：“你懂什么。我说煎它就是煎。”
　　封承像是不屑和她争执，用手捏着眉心叹息一声，极其无奈的样子。
　　“牛排不是这么煎的。”
　　他伸手将郭青的锅铲接走，把里头的炒牛排土豆西兰花盛出来，重新起锅，“还有牛排吗？”
　　郭青顿了一秒，马上又从冰箱拿出四块牛排出来，殷勤地递过去。
　　封承这个人，完美主义体现在吃穿用度的方方面面。
　　他对吃的相当挑，相当讲究，也就意味着，相当的内行。
　　他并不喜欢下厨，至少郭青以前跟他待在一块的时候，他几乎从不下厨。
　　但偶尔的那么几次，每一次都让她沾到了巨大的口福。
　　“还需要什么？”郭青乖巧地探头问。
　　“黄油。”封承说。
　　“好嘞！”郭青马上去拿。
　　封承像是西餐厅掌勺的主厨，一边帅气地操控着手中的锅具，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自己的助手拿东西。
　　而助手郭青看在食物的面子上，非常听话，一一找出来摆到他手边的台子上。
　　而做菜，就像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其他事情一样，存在着天赋的差异。
　　有的人擅长a，却怎么也学不会b。
　　有的人什么都不会，偏偏在b上天赋值超群。
　　郭青的天赋大概在设计上，她每一天都有许许多多的新点子冒出来，随便做个梦也梦到一个灵感。
　　而封承大概属于，天赋技能点开的很多的人。很多事他都能轻轻松松就做到“擅长”。
　　他在厨艺上的天赋，可能是郭青看多少本教程都学不来的。
　　当然，这种天赋是用他三十年的锦衣玉食、穷奢极侈养就出来的。
　　明明一样的东西，没见他多添加什么调料，但牛排刚翻过面，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就冒出来了。
　　郭青咽了咽口水。
　　如果封承愿意每一天都给他们做饭的话，那她可以勉为其难容忍他每天都在这儿吃饭。
　　“有迷迭香吗？”封承问。
　　郭青沉浸在美好的设想中，思路有点迟缓：“迷香？为什么要迷香？”
　　封承拿看白痴的眼神瞥她一眼，一字一顿地重复：“迷迭香。”
　　“没有。”郭青忍不住感叹，“自己在家煎牛排还用迷迭香，你果然是封讲究。”
　　封承懒得理她，自言自语道：“我好像闻到了迷迭香的味道。”
　　他抬头，似乎在寻找味道的来源，最后打开一扇柜门，从一排因为不常用而吃灰的调料里拿出一瓶。
　　迷迭香干料。
　　“凑合一下吧。”他说。
　　不仅用料讲究，摆盘也要讲究。
　　四盘牛排上桌时，酸奶用自己瞪大的瞳孔，和情不自禁的“哇塞！”，表达了对封承厨艺的最高赞美。
　　郭小盖很想冷哼一声，再唾弃一下，但鼻子被香味策反，让他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于是一手杵着刀一手杵着叉，激烈地进行思想斗争。
　　郭青瞥见他严肃皱眉的小表情，她太懂这个憨儿子在想什么，说：“吃饱再报复他也不迟。”
　　郭小盖马上被说服了，准备开动。
　　眉头一下舒展开，神情都变得飞扬起来。
　　封承在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正想轻嗤一声，郭青拿着牛排刀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敢嘲讽我就切了你。
　　封承还算给面子，只是挑了下眉，友善地将自己的嘲讽收了回去。
　　别的不说，封承煎的牛排简直太好吃了！跟郭青吃过的最好吃的西餐厅不相上下。
　　她粗糙惯了，“细嚼慢咽”的概念从来不存在与她的词典，于是如风卷残云一般迅速就把一整块牛排给干掉了。
　　这么小的一块牛排，根本不够填饱她的饭量。
　　于是她看向封承，舔了舔嘴唇，用力向他忽闪忽闪自己的眼睛，尽量甜美地说：“我想再来一份。”
　　封承的用餐仪态与她全然颠倒，用刀叉切下一块表面焦香、内心呈现完美粉红色的牛肉，送入口中。
　　优雅得像是像油画里上个世纪的英国贵妇。
　　但一开口滤镜就破碎一地，语调淡得欠扁：“没了。”
　　郭青立刻收起自己挤出来的表情，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充满鄙视地谴责他：“小气！”
　　郭小盖一见他最爱的妈妈，在他最讨厌的男人面前受气，立刻对封承露出怒视，将自己盘中刚刚才吃几口的牛排叉到郭青碗里，大声地说：“妈妈吃我的！”
　　郭青十分感动地撸撸他的狗头：“真孝顺。”
　　感动完正要让他自己吃，她把刚才自己炒的那一盘子解决了就行。她再馋也不至于抢儿子的饭。
　　酸奶漂亮的眼睛看看自己的牛排，又看看郭小盖光掉的盘子。
　　接着把自己的盘子推到了郭小盖的面子，很乖地说：“哥哥吃我的吧。”
　　一个心疼妈妈，一个心疼哥哥。
　　封承的动作顿住，这样的情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看向酸奶：“你不饿？”
　　酸奶用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望他，然后摇摇头，抿紧嘴唇说：“我不饿。”
　　每一根小卷毛都写满懂事和坚强。
　　但凡是个人，都不能忍心看着这样的小宝贝挨饿。
　　封承沉默两秒，认命地放下刀叉，将自己的牛排放到她面前。
　　“我再去做。”
　　封承进厨房重新煎牛排的时候，郭青伸手把酸奶搂到怀里搓她的脑袋，一边低声窃笑：“你这个小精豆，怎么这么聪明呢！”
　　郭青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对付封承的大杀器。
　　用酸奶来治封承，真是一治一个准儿。
　　“唔……”酸奶被她揉得小卷毛炸成了狮子头，一脸无辜地说，“妈妈在说什么呀。”
　　有了人帮忙带孩子，郭青落得清闲，洗了碗就去书房继续加班。
　　忙到九点，提醒洗澡的闹钟准时响，她放下做到一半的工作出来，刚要喊郭小盖去洗澡，嘴巴张开，声音却顿在嘴边。
　　三个人全在客厅睡着了。
　　封承估计是累的，仰头靠着沙发，旁边堆了几本酸奶爱看的书，他手中还拿着翻开的一本。
　　而酸奶半趴在他身上，睡得很香，连平常最喜欢抱着睡的草莓熊都遭冷落，孤单地独自待在长沙发的另一头。
　　郭小盖今天没有在玩自己的玩具，而是盘着腿抱着手倒在单人沙发里。
　　瞧这架势和角度，八成这一晚上都在尽职尽责地“盯”封承。
　　郭青在叫醒他们去洗澡，和让他们安心睡一觉之间摇摆。
　　大概每一个妈妈都经常要面临这样的摇摆。
　　郭青不是一个讲究人，最终的结果每次都是一摆手：算了，让他们睡吧。睡得好比洗澡重要。
　　多年来，她练就了从沙发、地上、玩具堆、乃至桌子底下把睡着的崽抱起来、而不吵醒他们的技术。熟练而轻手轻脚地将郭小盖和酸奶各自抱回房间，放到床上。
　　放酸奶的时候更小心一些，她比郭小盖容易醒。郭小盖只需要脱掉外衣外裤随便塞进被窝就行，酸奶必须呀将外衣换成纯棉或丝绸质地的睡衣，她才能睡得好。
　　——娇气的基因可能在头发丝里，这方面她也遗传了封承。
　　郭青给她换完衣服、盖好被子，才舒了口气。
　　转身才发现，封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倚着门框静静立着，背后的灯越过他的肩洒进来。
　　郭青走过去时，他轻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生的。”
　　“情人节。”很特殊的日子，郭青不用脑子都记得。
　　安静几秒，封承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次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那是在日本……”
　　郭青刚好从他身旁擦身而过，听到这句脚都险些抽筋。
　　封承的声音不高，或者说是很低，但越低，擦着耳朵过去时反而越痒。
　　这个问题郭青早就算过，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她是怀孕的时候闲得蛋疼突然心血来潮才算的，封承怎么也这么闲，还算这种东西。
　　她抬头瞅了一眼封承。
　　发现他表情有点奇怪。
　　她盯着瞅了几眼：“你脸红什么？”


第48章 番外·札幌（自主选择订阅）……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计划只是一段回忆杀，没想到写起来害挺多。
　　当做番外吧，不喜欢看番外的可以不订。
　　没多少内容，再来一章应该就ok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计划只是一段回忆杀，没想到写起来害挺多。
　　当做番外吧，不喜欢看番外的可以不订。
　　没多少内容，再来一章应该就ok了。
　　札幌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日本的很多地方都是。
　　那时刚好杂志有一个拍摄任务,需要到札幌采景。
　　借着封承助理身份的便利，郭青成功跟着他蹭过好几次公费旅行。她没去过日本，但被网络上的许多推荐种草,对札幌的海上列车心动了很久。
　　原本这趟拍摄任务不需要封承亲自过去，为了让他去,顺便把自己带去,郭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她用无敌厚的脸皮硬赖在封承公寓不走，并信誓旦旦保证：“我睡客厅！我绝对不会半夜进去非礼你的，你放心！”
　　封承把她推出门外，她自己输了密码进来,对着蹙眉的封承，嘿嘿嘿笑得无比谄媚：“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封承没有无情地把她扔出去，后果就是：
　　每天早晨,郭青会蹲在他的床边微笑着注视他醒来；他一进厕所，就亲手地上挤好牙膏的牙刷、以及洗完脸之后温热的毛巾；他刚坐到餐桌，郭青就把餐巾往他领口别。
　　封承嫌弃地摘掉：“你把我当残废吗？”
　　“没有没有！”郭青立刻严肃地否认,“我只是害怕你喝汤会漏。”
　　封承：“……”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眼看出发日本的日期迫在眉睫，封承却迟迟不松口。
　　正当郭青焦急地考虑要不要给他来个狠的时。
　　负责这期拍摄任务的编辑同事遇见她,问道：“哎，你这次去日本有朋友找你代购吗？我朋友圈八百年不联系的朋友、上回过年才内涵我嫁不出去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听说我要去日本，全都来找我带东西。神烦！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搞代购的。”
　　“没有啊。”郭青一脸茫然里带着“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非常激动”。
　　“我也要去日本吗？”
　　“对啊,你不是跟封总一起去嘛。票都给你定好了。”同事奇怪，“你不知道？”
　　郭青只要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知道知道。”
　　我靠，原来封承已经决定要去了,连票都让人订好了。
　　昨天晚上还一脸高冷说不去的人是谁啊？
　　小样儿，还喜欢跟她玩惊喜呢。
　　郭青兴奋地冲到封承办公室，一把熊抱住他，狠狠亲了他一口。
　　“爱你爱你爱死你！”
　　正在和客户打电话的封承：“……”
　　封承既然去了，自然不会白跑一趟，拍摄任务全程都在他的指挥下进行。
　　这次制定的行程其实很赶，回程机票就在完成拍摄的第二天。
　　郭青作为助理跟着封承工作，一面看着逐渐逼近的回国日期，有点捉急。
　　来是来了，她什么都没玩成。
　　拍摄的最后一天，她一不做二不休，想向封承请个假，自己出去玩。结果封承全程在忙，每次她刚要开口，就被他支使去做事。等忙完再想起来，又找不到他忍了。
　　一直等到所有拍摄结束，已经是晚上。一行人相约去居酒屋喝酒。
　　完成了工作，大家的状态都很放松，一边喝酒一边说着玩笑。
　　封承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不常开口，但面带着微笑，不时抿一口酒，一派享受其中的样子。
　　给郭青急得呦。
　　在对面拼命给他使眼色。
　　但那天封承不知道是不是视力不好，跟看不到她似的，郭青抛过去一百八十个眼神，被他错过一百七十九个。
　　唯一接到的一个，他一副关心的口气问：“你眼睛抽筋了？”
　　“……”
　　直到封承彬彬有礼地向大家说失陪，随后起身去洗手间，郭青才终于找到机会。当即一跃而起，跟着封承冲进男厕所。
　　封承站在洗手台前，从镜子里瞄了她一眼，继续从容优雅地洗着自己金贵的手。
　　“我明天可以不跟你一起回去吗……”郭青扒在他身后的墙上，一脸悲伤地问，“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没什么都没玩呢。”
　　而封承只是轻飘飘地否决了她的请求：“不可以。”
　　但郭青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当然不是。
　　晚上在床上翻来翻去四圈，她做了一个决定，明天早上提前起床，趁大家还没醒的时候溜走，玩完再回去接受审判。
　　想好之后，她连夜爬起来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不到五点半就跟着闹钟起床，抹黑打开房间门。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用立领将下巴藏进去，头上还戴了顶黑色棒球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先观察了一下走廊没人，背上背包，拎起箱子，出发。
　　未免惊醒其他还在睡觉的同事，她都没敢在地上拖，顽强地单手拎着因为装有工作装备而重达十几公斤的行李箱，猫着腰准备穿过走廊。
　　她的计划做得很周密，准备得很充分，因为客房走廊地上铺了地毯，她蹑手蹑脚走得极为小心，甚至没有发出超过五分贝的声响。
　　但刚潜行五米，就被一只手揪住了后领。
　　郭青受惊回头，穿着睡袍的封承一只手揪着她，斜靠门框，凉凉的双眼睨着她。
　　郭青很懵：“你怎么醒了？”
　　封承耷拉着眼皮：“你很吵。”
　　“我怎么吵了？”郭青觉得自己像窦娥的儿子一样冤，“我走路这么轻。”
　　封承懒得理她，把她扯进房间，锁上门，便自顾自地回床上休息。
　　郭青背着包拿着箱子，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他的房间。
　　站了半天，勾头往床上瞄了瞄，小声问：“内个……”
　　封承：“闭嘴。”
　　郭青只好老老实实闭嘴了。
　　那是的郭青，是个老实的小助理。
　　不敢违逆封承。
　　封承旁若无人地睡觉，她也不敢走，在房间里干等。
　　中间困得打了几个哈欠。日式酒店是榻榻米设计，她等困了干脆躺下准备补一觉。那时候的天还冷着，躺在地上颇冷，她朝着热源一蹭，一蹭，又一蹭。
　　没多会儿，就蹭到了封承的床旁边。
　　她探头瞅瞅。
　　封承的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应该睡着了。
　　于是郭青悄咪咪地，把一只冰凉的脚丫子侵入他的地盘。过了会儿，再一次悄咪咪地，把另一只脚也挪上去。
　　不到十分钟，她就整个人躺到床沿边上了。
　　床吧，暖和是暖和，但没被子也很冷不是？
　　于是，郭青再再一次悄咪咪地，伸出手捏住他的被子边边，一点一点，往自己的身上拉。
　　经过漫长而谨慎的秘密行动，她终于把自己成功塞进了被窝。
　　满意地刚把手放进被子，一直背对他的封承翻了个身，一双清明冷静，好似根本没有睡过的眼睛，毫无起伏地看着她。
　　郭青：“……”
　　“我只是有点冷……”郭青尴尬地捏起被子的边边，整个人以蠕动的方式往外撤。
　　“哦。”封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郭青蠕动的行动停顿，不解地看着他：哦是什么反应？
　　没等她问出口，封承那冷冰冰没有起伏的声音便又道：“我还以为你爬上来，是对我图谋不轨。”
　　郭青：“……”
　　那时离第一次的酒后迷乱，已经过去一段时间。
　　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奇奇怪怪，说暧昧，又有不可逾越的距离：上司与下属、贵公子与贫民女、极端洁癖与邋遢大王……
　　说不暧昧，他们在那之后，在清醒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迷乱过几次。
　　但那些迷乱，都是封承主动。
　　除了迷乱之外的时刻，封承对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如果郭青想要那什么一下，他每次都一脸冷漠，看着她撅过来的嘴，不回应。郭青就只好把自己的嘴收回去。
　　郭青讪讪：“那你还不打死我。”
　　“我为什么要打你？”封承轻飘飘地反问。
　　郭青一脸“真的假的”的表情，怀疑地问：“我要是非礼你，你不打我？”
　　“你试试呗。”封承看着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郭青咽了咽唾沫。
　　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露出一个“你可别想蒙我”的机智脸，得意地哼哼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钓鱼执法！”


第49章 番外·札幌（自主选择订阅)
　　“以后要是生了孩子,记得先去测一下智商。”
　　这是那天封承对她说的话。
　　被窝里有一股香香的，他身上的那个味道，郭青不服气跟他拌了几句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虽然一边嫌弃着她，封承到底没将她踢下床。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封承已经没在床上，正在衣柜前穿衣整理。
　　明明没回头，也不知道哪根头发后面长了眼睛,对她说：“醒了就起来吧。车到了。”
　　哈啊……这就要回国了吗？
　　失去梦想的郭青犹如一条泥鳅,从床上出溜到地上，唉声叹气。
　　自己不玩也不让她玩,新世纪周扒皮。
　　唉到封承收拾妥当，她才爬起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耷拉着无精打采的脑袋,跟在他后面出门、退房、上车。
　　车往哪开的她也没注意,路上只顾着用哀怨的眼神向封承表达谴责,而后者对她视若无睹。
　　到了机场，郭青再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灵魂地跟在封承屁股后面。
　　换登机牌、登机、坐下。
　　飞机跟来时坐的不大一样,是典型的日式航空。
　　起飞的时候，郭青瞅瞅前后左右,没看到一个同事。
　　“她们呢？跟我们不一个航班吗？”
　　那时候的封承,比现在更拽，就回答她一个字：“嗯。”
　　不过，等飞机降落，郭青就知道,同事们为什么从东京就消失不见了。
　　“北海道！”她激动地提着箱子都想蹦起来，“不是说回国的吗，怎么来北海道了？哈哈哈哈！”
　　封承压根没理她，将行李放上事先安排好来接的车，回头像是不耐烦地催促：“你是现在走，还是自己打车走？”
　　郭青赶紧麻溜地钻上车。
　　封承这人吧，嘴比钢铁还硬，有时候讨厌得很。
　　但像这样一边死鸭子嘴硬，一边给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实在让人抑制不住对他的爱意。
　　郭青因为太过激动，上车一把熊抱住他：“你太好了呜呜呜！爱死你了！”
　　封承任由她扒着自己的肩膀，没有顺势抱住她，也没有冷漠推开她，只是从鼻孔里轻飘飘地哼了一声。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北海道，是许多人梦想的旅行地。
　　郭青心心念念想了很久了，因为太过向往，连旅行计划都早早地在心里制定好了。
　　嘴上不答应让她去玩的封承，其实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带她到北海道，预定好了酒店。
　　酒店的房间里有露天温泉，郭青贼喜欢，进去之后全程发出“哇塞哇塞哇塞”的声音。
　　把行李箱一放，在房间里飞快蹿了一圈，二话不说开始脱外套。
　　脱完外套脱卫衣，扬起手臂时露出里面穿的运动背心。
　　封承转过身，不知是嫌弃还是什么的语气：“不出去玩了？”
　　郭青马上顿住，两只眼亮晶晶的：“去哪？”
　　封承没搭理她。
　　郭青一看他这样子，八成还有安排，又把衣服穿回去，喜气洋洋地喊：“走吧！”
　　封承侧头瞄了她一眼。
　　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眼神。
　　事实证明，她说的话，封承确实有放在心里。
　　他带郭青到jr车站，坐从札幌到小樽的新干线，途中会经过石狩湾。
　　——那是郭青心心念念、想要坐的海上列车。
　　一面是山崖，一面是悠悠蓝色海水。
　　《千与千寻》的电影郭青看过多少遍，就对海上列车憧憬过多少遍。
　　列车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郭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激动得全程坐不安分，啊啊哇哇地叫个不停，把脸贴在窗户上，双眼闪光地望着大海，而鼻子被压成扁状。
　　封承坐在座位上，一脸“我不认识旁边这个傻逼”的漠然。
　　那一天的日期，郭青可能记不清了。
　　但如果问她，人生中有没有一个时刻，让她感觉到幸福的话。
　　就是那天。
　　虽然只是一个时装编辑，她有随身背相机的习惯。
　　趴在车窗上看够了海上的风景，她又打开相机，开始拍封承。
　　封承是一个天然的模特，不需要特意化妆、换装、任何修饰，他只需要站在那儿、或者坐在那儿。
　　他今天出门随便穿的浅卡其风衣，就让他帅得非常合适，镜头落在他身上，新干线的环境、窗外蓝色海水的背景，画面那么漂亮，像动漫一样。
　　郭青像他花五百块请来的跟拍摄影师，非常得敬业，端着相机，绕着他一百八十度转了几个来回，咔咔咔的快门声烦得封承双手环抱，蹙眉盯着她。
　　“你可以安静一点吗？”封承说。
　　郭青对他的冷脸已经免疫，完全不当回事。“可以啊。”
　　她把相机设置好十秒的定时，凑到封承旁边坐。
　　“来，拍一张合影。”
　　封承还是那张蹙眉的脸，偏头睨着她。
　　郭青原本在直视前方等快门，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扭头，“你看镜头啊，看我干嘛，我今天很美吗？”
　　封承的两只眼睛分别写着：无、语。
　　也许是这一连串的惊喜，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可爱极了，郭青瞅着他那张英俊的小脸蛋。
　　虽然蹙眉一脸不耐烦，但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英俊呢。
　　她舔舔嘴唇，一算十秒应该马上就没了，心一横，噘嘴就亲了上去。
　　事实证明，那是她踩点踩得最准的一次。
　　嘴唇只碰了一下，她就飞快撤了，跑到对面去看成像效果。
　　于是没注意到，封承紧蹙的眉心不知何时舒开，脸撇到一侧去，还是那副酷酷的拽样。
　　但从眉梢眼角，无声泄露出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愉悦。
　　郭青完全不知道，封承的心情怎么就突然好起来。
　　下了列车，她意犹未尽说：“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想再坐一遍。”
　　以为封承会像平时一样敲她一个爆栗，再冷冷怼她几句。
　　不料，他破天荒地宽容，说：“走吧。”
　　然后带她重坐了一趟。
　　回酒店的时候，郭青整个人比喝多了还嗨，在封承左右哼着歌来回绷着转圈。
　　一进房间，她就立刻又冲到了露天温泉前，用快到让人想拦都拦不住的速度脱掉外套和卫衣，然后脱下了裤子。
　　封承站在进门的玄关，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郭青正要继续脱时才察觉到，回头捂住自己只剩下背心与三角裤根本不知道该捂哪里并且不捂好像也没什么的身体，瞪着无辜的眼睛问：“你干嘛看我？我在脱衣服！”
　　在这一天里，封承的那张脸上曾经对她显现过温柔。
　　但此刻，他的眼神有点暗，是郭青的脑瓜子解读不清楚的高深。
　　沉默了几秒，他才用低沉平缓的嗓音说：“这是我的房间。”
　　郭青：“……”
　　“哦。”她尴尬地弯腰捡丢到地上的衣服，一边还怪他，“那你早不说。”
　　封承走来，从背后将她捞起，转过来，继而抬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
　　那个吻的后半程，很慌乱。
　　郭青是个接吻的生手，她以为封承是个熟手，但他显然不是。
　　磕磕绊绊、被彼此牙齿磕到嘴唇的意外不停地发生、重复，但好像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那股热量。
　　郭青不知道热量的来处，她只知道这个吻像火苗一样点燃了她。
　　身体好像在发烫，而抱紧封承比她更滚烫的身躯似乎是唯一的解药。
　　封承的舌侵入她口中，比他本人笨拙得多，起先总是不得其法。
　　但和本人一样霸道，勾卷住她的舌，想要夺走她所有的氧气。
　　他身上的风衣还在，微凉和挺括的材质蹭过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腰，郭青一下子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被吻得太晕，甚至不知道她和封承是怎么跌进温泉里的。
　　总之……
　　那个汤泉的水很暖，缭绕白气笼罩着他们的身体。
　　不是第一个和封承“迷乱”了，但那天的封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作为这方面的新手玩家，郭青并不能准确总结，他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她只是，觉得慌。
　　在他的强势和主导里不知所措。
　　那个温泉的水像是掺了什么药，让她心跳鼓动得特别厉害，血液流速很快，让她整个身体的皮肤都变得发红。
　　她觉得很热，热得想要尖叫。
　　但刚出了一点音，她就被自己惊到。
　　这是什么玩意儿？她怎么会发出这种日本黄色小片片的声音！
　　虽然她并不想要做个钢铁男子汉，但从小的成长历程，使得她确实长成了钢铁男子汉。
　　以致于她连发出那样的声音都觉得怪异极了，只好咬住嘴唇死死忍住。
　　比勾践还他妈的顽强。
　　也许是她咬得太用力，封承短暂地停了一下，捏住她下巴两侧，迫使她的嘴张开。
　　郭青从那种摇摇欲坠的飘摇感中回到地面，刚松一口气，封承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嘴唇。
　　或者说是舔。
　　他的舌从她下唇刮过，继续吻她，于是郭青尝到了一点血的腥味。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她自己把嘴唇咬出血了。
　　那时候的郭青，是个阅片无数、但实践经验匮乏的愣头青，在晕晕乎乎、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中，和封承在温泉里做了他们最最亲密的一次。
　　后来等她成熟了，懂得多了，也就明白了。
　　妈的那天真几把激烈。
　　封承吧……
　　嗯，确实不错。
　　（郭青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脸红了地评价。）


第50章 
　　封承的公寓,各种各样的书许多。
　　文学、专业、诗歌……中文的，外文的；自己买的，朋友送的；看过的,没看过的。
　　所有书籍均严格按照分类收纳；各个分类之中，又按规格由高到低摆放；同规格当中,则依照字母表顺序依次排列。
　　这个堪比展架的书架，令强迫症们极度舒适。
　　整齐有序，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洁净无尘,估计要拿显微镜才能好找到纳米级别的灰尘颗粒。
　　封承从上数第六行,拿起排列在第三十六本的书——他抬起右手时最顺手的位置。
　　《the long goodbye》
　　暗黑景色的封皮，尽管这本书他已经看过三遍,书缘仍崭新无损，像是从未翻动过一样。
　　封承轻轻翻开,书页自动滑动展开,停留在第一百六十二页。
　　一张照片夹在其中。
　　照片夹在这里之后,封承从未打开过。他也是知道今天才发现,第一百六十二页上的第一行写着：“先生。我很抱歉,对于帮着找斯莱德先生，我无能为力。”
　　也许因为夹在书中鲜与空气接触的缘故,这张照片保存得很好,六年的时光没有给它褪去颜色，染上痕迹,看起来像是刚刚拍摄出来的一样。
　　郭青噘着嘴压在他的唇上,眼睛是睁开的。
　　相机的平面摄影只能拍到她的侧面，却记录下了她眼角里的鸡贼。
　　封承垂眸看着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翻出这张照片。
　　重做的冬款系列用最快的速度赶制出了一样，一上午，整个青予都在忙着让模特试衣、调整尺寸数据。
　　大家激烈仓促的讨论中,总是时不时插入vivi不甘寂寞的声音：“怎么没有毛领啊？”
　　“有毛领才好看。”
　　“我喜欢毛领。”
　　“……”
　　在vivi坚持不下的洗脑之下，郭青终于成功被逼疯了。
　　她不用回头，满脑子都是在开着二十五度暖气的办公室里穿皮草的vivi。
　　郭青闭眼扶额，努力将脑海中的画面删除。
　　“我恳请你放过毛领可以吗？——不对，我不是说了让你自己‘独立’设计，你怎么老过来晃？”
　　vivi不高兴地嘟嘴，皮草茂盛的皮毛随着她的动作飘荡：“我只是想帮你好吧。给你提建议你还骂我，狗咬吕洞宾！”
　　郭青：“谢谢不用再见洞宾兄。”
　　vivi：“……”
　　试到第三款双面毛呢大衣时，身材高挑的模特穿着标准尺码的米白大衣走出来，转圈、走动，来进行展示。
　　几个设计师都没有说话，郭青的手臂抱在胸前，右手搭在鼻梁上，拧眉思索。
　　“还可以。”设计师琪琪打破安静，“可能是因为前面那两款的设计都特别出彩，这个就显得比较平淡一点了。不过其实也是好看的，赫本风，扣子有珍珠光泽，有灯光的话会更明显一点。总体是很有气质的。”
　　其他人表示赞同。
　　在重磅款之后看别的款，很容易有这种落差感。但其实每一款单拎出来都是非常好看的，也有自己独具匠心的小设计。
　　赵小俏挨个检查过几个模特的穿着效果，不失愉快地总结道：“尺寸都非常ok，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大家点点头，有人提议：“那这款就这样定了吧。”
　　郭青却摇了下头，蹙眉道：“差点什么。”
　　刚放松下来的大家又面面相觑：“姐，你觉得差什么？”
　　郭青把身材最标准的模特叫到前面来，让她转圈仔细看了一会儿。
　　“扣子再大一点。”她拿着黄铜尺量了量扣子，“直径做到二点五。这个扣子的材质好，光泽感很漂亮，加上金属边这个大小显得小家子气了，可以放大突出一下。”
　　赵小俏赶紧在小板板上记下。
　　“加个毛领。”vivi魔鬼般的声音再次冒出来。
　　郭青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拿黄铜尺指着她。
　　“不加拉倒，毛领明明好看又暖和。”vivi撇着嘴巴小声嘟囔。
　　不想，郭青却突然一抬眉毛，拿尺子朝她点了三下。
　　“这个想法不错。”
　　完全没想到她会采纳的vivi：？
　　其他人：？
　　郭青精神振奋起来，开始到处找毛领样品，拿过来好几条挨个试了试，最后留下一条纯白色、蓬蓬松松好像兔子一样的。
　　“就它了。”郭青一巴掌拍上vivi的肩，差点把她的皮草拍到地上，然后挑着眉说，“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嘛。”
　　vivi哼了声：“我本来的品味就很好的好吗？是你嫉妒我，不让我做。”
　　“对对对，我嫉妒你的品味，简直太他妈有钱了。”郭青温柔地把她的皮草拉回去。
　　定版完成，第二波准时在双十一之前上新，连续半个月简直拿命在加班的青予众人，终于能休息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季淮东在美女环绕的逍遥中及时回来，对大家进行人道主义表彰，“虽然今年冬季我们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挫折，但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下，把损失减到了最小，大家已经做得非常棒了。我代表青予，衷心地像各位致谢。”
　　大家捧场地鼓鼓掌，终于卸下一个包袱，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轻松畅快的笑容。
　　只有郭青敢怼他，一点不客气地：“废话少说，别整这些没用的，来点实际的。”
　　赵小俏立刻带头起哄：“奖金奖金！我不需要季总的感谢，我只需要奖金！”
　　季淮东笑着压压手，让大家安静：“放心，奖金肯定少不了的，老规矩。另外，这次大家都忙坏了，熬夜熬得都很厉害，趁这机会给你们放个假，都好好地回去休息一下，顺便做一下年度体检。今年的体检都还没做吧，这次我来安排，给大家报销。”
　　“季总威武！”办公室里顿时被喜气充满。
　　“不过……”
　　郭青大声地“切”：“我就知道你这个周扒皮还有后话。”
　　季淮东抬手要抽她，被她以一个灵活的蛇形扭动躲开。
　　“不是我想做周扒皮，现在是双十一活动时间，正是最忙最紧要的时候，不能掉以轻心，大家应该都能理解。不过该休息还是会让大家休息的。我们尊贵的设计师大人们就放大假吧，辛苦坏了。其他人轮流休息，每天至少三个人值班，我个人觉得这个方案可以接受，你们呢？”
　　郭青打着呵欠拎起包：“我个人先放大假去了，拜拜~”
　　几个设计师立刻上梁不正下梁歪地跟着她拎包走人：“我们先走啦，你们再辛苦一下，么么哒！”
　　赵小俏恨恨地咬铅笔，苦逼道：“活儿没少干，假不多放。”
　　啊！
　　今天的天气，真踏马地好！
　　压抑过头的结果，就是压力一旦消失就容易反弹，郭青心情飞扬得像踩了筋斗云，去幼儿园接崽时，仿佛是斥巨资新安的假肢不显摆一下不舒坦，恨不得把手脚甩飞到别人眼前。
　　“宝贝！”她一见到酸奶就一拍巴掌，做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动作。
　　酸奶无奈地撑住自己的小额头。
　　郭青又转向郭小盖：“儿贼！”
　　郭小盖非常捧场，喊了一声：“妈贼！”
　　朝她冲过来。
　　郭青：“……”
　　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还是立刻喜气洋洋接住了朝她跳上来的崽。
　　正好周五了，带着两个崽上车，郭青兴致勃勃地提议：“明天我们去泡温泉吧，怎么样？”
　　郭小盖积极响应：“好样！”
　　上次封承送她麓洲庄园的亲自票，一忙起来昏天暗地，一直没来得及用。
　　记着封承当时说快到期了，她特地看了一下使用期间
　　截止时限到明年夏天呢，也不知道他快过哪门子的期。
　　“酸奶想泡温泉吗？”郭青问。
　　酸奶点点头，又问：“我们去哪里呀？”
　　“麓洲庄园！”郭青挺胸抬头，骄傲地说，“就是南山温泉养生谷那个麓洲庄园哦，他们那儿据说有氡苏打泉，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听就特别高级。”
　　郭小盖见她有知识盲区，马上上阵，肯定地说：“就是拳！东苏打的！”
　　郭青：“……”
　　酸奶咯咯咯笑出小奶音。
　　郭青的喜悦都被打了折扣，忧心忡忡地嘀咕：“看来真得测一下智商……”
　　晚饭后，三个人的任务便是各自收拾行李。
　　这点上郭青做得很好，两个崽大了，慢慢懂事之后，如果出远门玩，需要带随身行李的，郭青都会让他们自己来挑选想带的东西。一个是想趁早培养他们的自理能力，另一方面，也让小朋友更加有出行和游玩的仪式感。
　　——反正其他必要的用品，郭青自己带的都有。
　　事实证明，酸奶和小盖确实很喜欢这样的“权利”。
　　郭青把自己的行李和俩崽的日用品井然有序地收进行李箱——有了孩子之后，她原先杂乱无章的生活方式彻底改变，从垃圾堆，变成了垃圾分类。
　　姜沅每次到她这儿来，都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突然啧一声，说：“想念你的狗窝了。”
　　酸奶非常幸运地没有遗传封承的变态洁癖，但依然是一个爱干净有条理的小姑娘，自己的卡通行李箱，很快便收拾好了。
　　郭小盖又在他的玩具中犯选择困难症了，这次犯病的时间尤其久，郭青走过去问：“需要你亲爱的母亲帮忙吗？”
　　郭小盖抬起头，揪着眉头一脸愁苦。
　　郭青一看……好家伙，封承送他的那个钢铁侠太大了，他的箱子估计只够装个头。
　　“那就不带他，”郭青蹲下来，拿起她买给郭小盖的钢铁侠模型，也是之前郭小盖最爱的一个，“带这个吧。”
　　郭小盖像极了一个喜新厌旧的渣男，摇头道：“我现在第二喜欢他了。”
　　“……”
　　第一喜欢谁，都不用问。
　　但郭青故意地，对他咔吧咔吧眨眼睛，问：“那你第一喜欢的是妈妈吗？”
　　郭小盖张了张嘴，似乎把想说的话忍住了。
　　拧着眉头做了片刻的思想斗争，最终显然是妈妈取得了胜利，他才点点头：“我第一喜欢妈妈，第二喜欢他。”
　　手指指着大的钢铁侠。
　　“乖儿子！”郭青满意极了，把他的头当面团似的搓了几圈，起身又拿来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用这个装吧。”
　　郭小盖马上开开心心地开始装钢铁侠。
　　郭青的手机这时响起，封承的电话。
　　“我回来了。”他第一句说。
　　郭青有点纳闷：“哈？你回来跟我说干嘛。”
　　她看不到电话那端封承是怎样的表情，只听到他从鼻孔里叹了一口气，挺无语的听起来。
　　“青予的事情既然忙完了，你有假期，周末不带酸奶出去玩玩吗？”封承重新调整好语气，问。自动忽略酸奶的盖。
　　这个莫名类似离异的爸爸质疑单亲妈妈对孩子不够上心的感觉，让郭青不爽，立刻反驳：“谁说我不带他们去玩？我经常带他们出去玩，你又没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怎么知道我没有带他们玩？”
　　尽管是故意套话的话术，封承还是被她的某句话扎到心，沉默了短暂的两秒。
　　“那你们明天有什么安排？”
　　“我要带他们去泡温泉，你上次给的麓洲庄园的票我还没用。”郭青毫无心机地就把自己的行程泄露给了封承。
　　而她甚至连这一点都没意识到。
　　“这样。”封承道。
　　？
　　“这样”是哪样？
　　郭青的自证似乎并未激起他任何的反应，好似一拳打到棉花上。
　　没等她再详细地展开说说，自己这几年都带崽去哪里玩过，封承又客气而官方地道：“玩的开心。”
　　说完，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第51章 
　　早晨,郭青又收到封承的信息。
　　【拍一张酸奶的照片给我。】
　　郭青和两只崽刚刚吃完早餐，正准备出发，揣着满肚子的莫名其妙,拍了张照片给封承发过去。
　　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亲子装这种东西郭青没少搞。
　　龙凤胎的比例不高,适用的亲子装因此也并不多，但对郭青来说，自己搭配出一个系列的亲子套装,完全是新手村级别的低难度。
　　母子三人今天统一穿了风衣,莫兰迪灰色，站成一排酷极了。
　　郭青里面搭了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郭小盖采用和她同样的元素。
　　酸奶里面则穿的是一条椰奶黄的连衣裙，又飒又甜。
　　拍完,郭青忍不住捏捏酸奶的脸说：“我们宝贝真可爱。”
　　郭小盖马上跟着喊：“我们妹妹真可爱！”
　　全家的智商兼情商担当——酸奶就眯起眼睛笑,甜甜地说：“我和哥哥妈妈一样可爱。”
　　一起出行往往是郭小盖最开心的时候。
　　他坐在后座左侧的安全座椅,全程都在晃着小腿儿愉快地唱歌。
　　郭青听得耳朵想自闭,但未免打压到孩子的心情,于是非常委婉非常温柔地问：“唱了这么多，嗓子累不累呀,快歇歇吧。”
　　郭小盖理直气壮地回答：“妈妈我一点都不累！”
　　郭青转换战略,扯大旗义正辞严地说：“郭小盖同学，你作为哥哥,是不是应该照顾一下妹妹的感受？”
　　郭小盖的态度非常端正,响亮地回答：“是的！”
　　“那你这样一直唱歌，有没有考虑过妹妹喜不喜欢听？”
　　郭小盖马上看向酸奶，非常尊重她的感受，问她：“妹妹想听什么歌,我给你唱！”
　　郭青：“……”
　　酸奶很认真地思考片刻，回答道：“哥哥，我想听轻音乐。”
　　郭小盖瞪着懵懵的双眼：“轻音乐是什么？要小声地唱吗？”
　　郭青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了没笑出声。
　　真不愧是他们家的小神童和小智障。
　　郭青清清嗓子，连上车载蓝牙：“来，妈妈给你们放轻音乐听。郭小盖你注意学习，回来要唱给妹妹听哦。”
　　就这样，郭青获得了宁静。
　　抵达麓洲庄园，郭青关掉音乐。听到后面郭小盖一边给自己解安全带，一边忧愁地小声嘟囔：“这我不会唱啊……”
　　郭青笑惨了，把他从座椅上抱下来，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真是妈妈的傻儿子！”
　　“我才不傻呢。”郭小盖昂着下巴说。
　　他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站在后备厢，巴巴地等郭青把他“托运”的钢铁侠拿下来。
　　28寸的行李箱比他还大个，郭小盖伸着手努力够拉手，郭青继续往下拿行李。
　　黑色奔驰suv从后方开过来，郭小盖先注意到，随着庞大的车身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睛也越瞪越大。
　　奔驰在距他半米的地方稳稳停下，郭小盖还处在惊呆中。
　　驾驶位下来一人，浅调黄色的休闲风衬衣让他好似又年轻几岁，白色休闲裤显得双腿格外长。
　　他反手甩上车门，潇洒利落，风流倜又傥。
　　郭小盖的惊呆消失了，切换战备状态，拧紧小眉头，一只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郭青和酸奶循声回头。
　　酸奶眼睛一亮，小声惊喜地说：“爸爸……”
　　郭青一脸懵逼地瞪着封承：“你怎么来了？”
　　封承从后备箱取下自己的行李，只有一只箱子，轻装简行。
　　特漫不经心地说：“过来玩玩。”
　　仿佛只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决定。
　　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他自己想过来放松一下，碰见她们纯属偶遇。
　　单从效果上来讲，他的演技非常精湛，对面三人显然都信了。
　　“你不是说你没时间过来……”郭青说到一半，警惕地眯起眼，“你不会让我把票还给你吧？”
　　封承：“……”
　　他真是闲的，就她这脑子，还费心演什么。
　　“不用。”
　　郭青马上就松了口气：“你朋友又送你票了？”
　　封承不想回答。
　　但郭青没体会出来，接着问：“不会送的又是亲子票吧。”
　　说话时脸上还带着那种……说同情也行，说看戏更合适的揶揄表情。
　　封承：“……”
　　“不是。”封承尽力让自己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郭青没听出来。
　　但她发现了另一件事。
　　她忽然瞪大眼睛，对着封承上下扫射几遍，回头瞅瞅酸奶，又转回来。
　　“你衬衣的颜色为什么和酸奶的裙子一样？”
　　郭青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早晨他要酸奶的照片，用意在这里。
　　酸奶的这条裙子是她买的，椰奶黄调的刚刚好，很淡很温柔，亏得封承能找出一模一样的黄色来。
　　酸奶早就注意到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封承，显然喜欢这样的“撞衫”。
　　“是吗。真巧。”封承说着，云淡风轻地从车里取出风衣外套，搭在手臂上。
　　——巧了，也是莫兰迪灰。
　　郭青：“……”
　　自己精心搭配的亲子装，就这样被他“抄”了，郭青磨了磨牙。
　　妈的好气。
　　但她凭借一个母亲的大爱，忍住了没有diss封承，而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一下她的鄙视：巧个几把，你明明就是“抄”我的创意！
　　只是这份鄙视，封承不仅照单全收，还对她勾了勾唇，淡笑着挑眉。
　　抄袭还这么挑衅？过分！
　　也许是郭青的愤怒太强烈，她的心声竟然自己喊了出来：“学人精！”
　　不过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像她儿子的声音呢？
　　封承低头，郭小盖正昂着下巴，用自己不屑的嘴角，和两个心形的鼻孔，对他表示鄙视。
　　封承沉默。
　　看着郭小盖的鼻孔沉默。
　　沉默长达五秒之后。
　　他忍不住抬手，捏住郭小盖的鼻子，让他的鼻孔闭合。
　　郭小盖：？


第52章 
　　这下,就连空气也沉默了。
　　郭小盖呆愣在原地，被捏住鼻子不能呼吸，嘴巴不由自主张开。
　　反应过来,立刻用双手与封承抗争。
　　郭青一把抄起儿子，把他从封承的捏鼻压制中解救出来：“你干嘛？”
　　封承收回手：“不好意思,一时手痒。”
　　那云淡风轻而风度翩翩的样子……
　　郭青顿时也有几分手痒……
　　非常想把郭小盖变成机关枪突突他一顿。
　　庄园的迎宾门童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双手交叠在身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奇怪的互动。
　　此时适时上前,非常有礼貌地问候：
　　“先生太太,上午好。请问先生贵姓？”
　　郭青立刻一个黑人问号脸，正要澄清,封承已经无比自然地回答：“免贵姓封。”
　　门童：“好的，封先生封太太。”
　　郭青张开嘴。
　　封承再次无比自然地将行李递过去：“谢谢。”
　　郭青：“……”
　　门童一路带领他们进入庄园,在前方领路,不时回头对庄园内的景致进行介绍。
　　一口一个封先生封太太,听得郭青起鸡皮疙瘩。
　　她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表情奇怪地问封承：“你干嘛不澄清一下？”
　　封承反问：“有必要吗？”
　　郭青挠挠胳膊：“当然有必要,这不是误导人家小帅哥了嘛。”
　　封承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更意味不明地说：“怎么，你很介意他误会？耽误你跟他的发展可能性了？”
　　这味儿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呢？
　　郭青还没品出来,前方的小帅哥门童停住脚步,指着另一位穿燕尾服的男人道：“封先生封太太，这是sam,将会作为你们的私人管家为你们服务。几位如果有任何需求,sam都可以满足你们哦。”
　　这位sam管家长得比门童还要标致，精致的装扮更显得仪表堂堂。
　　郭青的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忘了前面那岔。
　　不愧是经过特殊培训的英式管家，sam的一举一动都相当有绅士的feel,彬彬有礼地向他们伸出手。
　　“封先生，封太太，很高兴为您服务。”
　　“你好你好。”郭青的手已经伸出去，正要和他握手。
　　封承的手从斜刺里插过来，与sam的手轻轻一握便分开。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写着矜贵和傲慢。
　　握个手还插队，真没礼貌。
　　郭青不禁嫌弃。
　　封承仿佛并没有感觉到，将风衣从右手换到左手，稍稍地一侧身，站在郭青身旁的姿态，就如同老夫老妻一般自然。
　　若从旁边者，譬如sam的角度，也许还能体会出一丝排异。
　　“带我们去房间吧。”封承说。
　　“好的封先生，请随我来。”
　　“这两个房间毗邻，这里还有一道暗门，平时是关闭的。从这里打开可以连通两个房间，既能视线保护大人的隐私，也方便照看宝宝。晚上如果有意外情况，可以及时通过这道门过去查看。——这道门从两侧都可以打开，但如果从这一侧反锁，另一侧是无法打开的。”
　　sam尽职尽责地做着介绍。
　　原本是两间房，郭青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一个歪门邪道的设计。sam显然误会了他们定两间房是“别有用意”。
　　郭小盖和酸奶已经新奇地跑来跑去四处参观，郭青一脸纳闷地问封承：“你的房间为什么在我们隔壁？”
　　“其他房间已经预定满了，只剩这一间。”封承的口吻很坦荡，完全看不出昨晚半夜威逼他的老板朋友务必把隔壁房间给他腾出来的霸道。
　　“你要是介意，我可以让他们想办法，跟其他客人调换。”
　　封承坦坦荡荡，毫无私心的样子。
　　郭青的脸色有一点古怪。
　　“不过，如果你担心的是我半夜撬门过来‘非礼’你——”封承瞥她一眼，强调，“其他客人也许更危险。”
　　sam正在带两位小客人参观窗外的大露台，郭小盖“哇塞哇塞”的喊声，勾起了郭青的兴趣。
　　她大喇喇地一摆手：“我倒是不介意。反正你不担心我半夜撬门过去非礼你就行了。”
　　封承顿了一下。
　　郭青已经无心关注那道门，抬脚飞快往露台方向走。
　　走近窗口便能看到外面的景致，温泉池、私家花园、广阔而明亮的自然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仅仅待在房间都是巨大的享受，也怪不得麓洲度假胜地的名气如雷贯耳。
　　空气都比市区新鲜清新多了，郭青愉快地深吸一口气，抬脚正要迈出露台。
　　封承跟在她身后过来，悠悠来了句：
　　“我很欢迎。”
　　欢迎什么？
　　郭青的疑问在扭头看到封承的一瞬间，被突然闪现的灵光击中。
　　“……”
　　她带着“我靠？”的表情，趔了一个大趄。
　　封承的行李已经被送至房间，他将风衣挂到衣架，想起刚才郭青的平底起摔。
　　手机刚好在这时来了电话，他接起，喂了一声。
　　“……你在干嘛？为什么声音听起来这么愉快？”孟春健特别警惕地问。
　　封承将翘起的唇角压下去，一秒恢复冷淡：“有屁就放。”
　　“放放放。”孟春健赶紧认怂，一副愁苦哀婉的语气叫他，“老封，封封，承承……”
　　封承冷漠无比：“想进黑名单了？”
　　“帮我个忙！我真是摊上大事儿了！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封承，我们俩这么多年的兄弟，铁瓷，我那么爱你，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封承蹙眉，嗓音虽然依然冷淡，但给了表达关切的四个字：“你怎么了？”
　　孟春健唉声叹气：“说来话长……”
　　平时嫌弃归嫌弃，封承怼他从来不嘴软。
　　但近三十年的友情，有些事不用多说。
　　孟春健嘴贱人欠，看着极不正经一人，但其实心里有谱。和有些混不吝的二世祖不同，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很少闹出事，因此也从未有需要向封承开口求助的时候。
　　关键时刻，封承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问：“需要我做什么。”
　　孟春健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是爱我的。”
　　封承捏捏眉心，尽力压住自己的不耐烦：“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说人话。”
　　“多说一句你就不耐烦，你对我的爱就这么少吧？”孟春健恃宠生娇，然后趁封承更不耐烦之前，及时讲了人话，“你帮我给vivi介绍个对象。”
　　封承：“……”
　　他果然不应该对孟春健这个白痴心软。
　　孟春健的声音别提多苦逼了：“我把所有认识的男的，老的小的都给她介绍了一遍，这姑奶奶也太神了，一个都没成！我已经没资源了，封承，我只能靠你了！”
　　“挂了。”封承干脆利落半秒钟的泥都不拖。
　　“哎哎哎别啊……”孟春健的声音断在机械的嘟嘟之后。
　　封承把手机撂下，抬眼看了看房间。
　　麓洲庄园的老板是他交情不错的朋友，但庄园开了这么多年，朋友年年邀请，这却是他第一次来。
　　非常成功的商业化高端度假区，非常豪华舒适精心设计的房间，但对封承来说，一切都没趣味。
　　他重新拿起手机，打开门。
　　依郭青的个性，不会在房间久待，估计马上就会去体验各种汤泉和娱乐了。
　　“封承？”
　　一道诧异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封承抬头，看到来人神色并没多少变化，将手机揣进口袋。
　　“你怎么在这里……”柳卿卿明显感到惊讶，但很快便掩去，笑起来，“有个星座博主说我今天出门会有惊喜，看来她算的很准。”
　　封承的语气完全不带情绪，不仅不认同这是一个“惊喜”，还十分不给面子地说：“一般。”
　　“真的很巧诶，我都好久没见你了。”柳卿卿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评价，不失热情、也不过分热情地说，“怎么样，封大总裁有时间赏脸陪老朋友吃顿饭吗？”
　　“今天没时间。”
　　封承的拒绝几乎没作考虑，脚步也并未停留，说话的同时从她们身旁走过，极淡地点了下头便走了。
　　柳卿卿的笑收起，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麓洲庄园的私密性做得不错，有公用汤泉区域，也有可独自享用的私人小汤池。当然，很难预约。
　　公用汤泉浴区男女分隔，三岁以上的小朋友都包含在内。
　　——郭青领着俩崽到了浴区才得知。
　　郭小盖非常有觉悟地说：“我是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洗澡的。”
　　浴区一帮女工作人员都被他逗笑了。
　　郭青瞅瞅郭小盖，思考片刻，非常没有母爱地提议：“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们泡？”
　　说完大约觉得这样不太好，又给了第二个方案，“或者你自己去男士那边泡？”
　　工作人员马上惊吓地阻止：“小朋友必须有家长陪同的。我们的汤泉池深度最高处达到一米四，很危险的。”
　　但偶像是钢铁侠的郭小盖怎么可能害怕一个人泡澡，根本不以为意。“我游泳超厉害的！”
　　他昂着下巴一脸小得意地跟漂亮姐姐们炫耀，正炫耀着就被郭青拎起来往后一丢。
　　“你来得正好。这位小男士就交给你了。”
　　下意识伸手接住丢过来的崽的封承，和下意识仰起脑袋的崽，四目相对。
　　两秒钟的对视之后。
　　封承挑了下眉，看不出表情。
　　郭小盖脸上的愉快全没了，被一个近似“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取代。
　　“妈妈！”郭小盖试图抗议。
　　封承把他提起来，夹在胳膊里，郭小盖的挣扎就变成了徒劳的扑腾腿儿。
　　“好。”封承说。
　　郭小盖愤怒地瞪他。
　　半个小时后。
　　封承为自己的这个字付出了代价。


第53章 
　　浴区为小朋友同样准备了各个size的浴袍,工作人员询问：“请问您的宝宝穿什么尺码？”
　　封承低头瞥郭小盖。
　　郭小盖重重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他。
　　封承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他一遍，转头对工作人员报出尺码：“身高大约115,误差不超过两厘米。体重……”
　　他思考了一下，“42斤左右,误差不超过两斤。”
　　工作人员：“……”
　　郭小盖用警惕的大眼睛瞪他。
　　他怎么会知道？！
　　工作人员表情有些许复杂，指了指郭小盖说：“其实您看一下他衣服上的尺码就好。”
　　封承顿了一下。
　　“不过他穿120的尺码就可以哦。”工作人员马上取来一件崭新的浴袍。
　　郭小盖马上有礼貌地说：“谢谢哥哥。”
　　工作人员早已被“叔叔”、“大哥”之类的称呼麻痹的内心世界，一瞬间春暖花开,对他展开微笑：“不用谢不用谢。”
　　然后向封承夸赞：“您把孩子教育得真好。”
　　郭小盖立刻大声纠正：“是我妈妈教的！”
　　工作人员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你妈妈把你教育得很好哦。”
　　郭小盖这才满意,骄傲地点头：“是的！”
　　封承轻扯了扯唇。
　　蠢归蠢，对他妈妈倒是一片“孝心”。
　　到更衣间之后,郭小盖不知是故意与封承作对，还是偶像包袱太重,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赤/裸,拒绝脱衣服。
　　封承也不废话,直接把他拎起来,自己帮他。
　　郭小盖在他的胳膊里毫无反抗之力,被他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暴露了自己的小鸟。
　　这是羞辱！
　　郭小盖用双手捂住,脸上写满耻辱,恨恨地骂他：“灭霸！”
　　——对于一个小漫威迷、钢铁侠的最忠实拥护者来说，这就是最高程度的辱骂。
　　但封承不仅没有因此感到羞愤然后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臭不要脸地接下了这个名号。
　　“谢谢你对我有如此高的期望。”封承把浴袍丢到他的头上,“不过我对毁灭世界没有兴趣。”
　　郭小盖把浴袍扒拉下来，露出气呼呼的脸。
　　之后，他开始了一场针对封承的反抗运动。
　　首先体现在，他拒绝与封承同泡一池水。
　　封承的极端洁癖是无法容忍与别人同泡一池的。
　　但高级度假山庄,汤泉池比人多，他带着郭小盖径直走向面朝山谷的独立汤池。
　　封承解下浴袍，迈入池中，发现郭小盖站在池边上不动。
　　“下来。”他说。
　　郭小盖立刻大声道：“我才不和你一起洗澡。你很脏！”
　　他字正腔圆的声音响彻整个安静的浴区，其他正享受汤浴的客人纷纷投来目光。
　　看看郭小盖，再打量打量封承，似乎想看他到底有多脏。
　　封承的耐心值在减少，没表情地反问：“我脏？”
　　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其实很容易凌小孩子发憷，但郭小盖完全不怕，义正辞严地说：“你是紫色的！”
　　“我为什么是紫色的？”
　　“因为你是紫薯精！”郭小盖充满鄙视地说。
　　封承：“……”
　　四周传来其他客人的笑声。
　　都是体面人，笑得很轻，几乎听不到。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封承对郭小盖匪夷所思的脑回路感到好笑。
　　果然是郭青亲生的。
　　他抬手，撩起一把水朝岸上泼去。
　　郭小盖正面中招，立刻大叫一声，努力抹脸上的水。
　　擦完脸，看到封承姿态闲适地靠在池子里，说：“你已经被水碰到了，马上就会变成紫色。”
　　“……”
　　被紫薯精玷污的郭小盖出离愤怒了。
　　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封承叫了一声：“郭小盖。”
　　他头都不回。
　　封承蹙眉，从池中起身，披上浴袍跟上去。
　　郭小盖跑得很快，不过几步的功夫，已经不见影子。
　　真不知道这么冲动的个性是不是也遗传了郭青。
　　封承的眉越拧越深，叫来工作人员：“帮我找一个人。”
　　工作人员马上询问：“先生，请问您想找什么人？”
　　“五岁半，黑发，寸头，长得很漂亮。”封承简单几个词描述，最后补充，“脾气不好，喜欢生气。”
　　工作人员从“五岁半”三个字就变了表情，等他说完，才问道：“请问您要找的，是您的孩子吗？”
　　封承“嗯”了声：“小屁孩刚才闹脾气，跑走了。”
　　他话音还未落地，屁股就感受到一股冲击力。
　　与此同时，看到面前工作人员的瞳孔放大了一圈。
　　封承回头，郭小盖正端着一把水枪，像端□□一样专业的姿势，瞄准他。
　　对视上之后，郭小盖再次朝他发射一枪。
　　呲
　　一股水流击中封承的胸口。
　　工作人员瞅瞅郭小盖，黑发、寸头、长得很漂亮——都对上了。
　　顺便也明白封承刚才为什么用“脾气不好”来形容了。
　　“这个就是您的小孩吧？”工作人员说。
　　说完正等封承回答，郭小盖的枪往上一抬，照着封承的脸滋了一枪。
　　封承：“……”
　　工作人员：“……”
　　封承面无表情地用手抹过右腮，从唇间吐出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字：“是。”
　　工作人员一脸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微笑。
　　看得出来确实是您亲生的。
　　有胆子朝这张脸上滋水枪。
　　泡温泉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尤其是，少了一个精力旺盛的郭小盖在身边聒噪。
　　郭青和酸奶泡在热乎乎的汤泉里，都觉得十分愉快。
　　泡累了就出来休息一下，吃点好吃的，去水疗馆做个spa。
　　哇，舒坦极了。
　　“没有郭小盖的世界真的好安静啊。”郭青躺在水疗床上，闭着眼。
　　酸奶躺在她旁边的床上，脸上也被贴了一张小面膜，穿着专门为小朋友定制的小浴袍，像个小贵妇。
　　“唔……”酸奶想了一会儿说，“妈妈，我想哥哥了。”
　　郭青忽然睁开眼，转身悲伤地说：“其实我也有点想他怎么办？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封承该不会又欺负郭小盖吧？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封承瞥了一眼屏幕。
　　——白痴
　　他放下咖啡，拿起手机，在接听电话的同时，接受第四十七枪“水弹”的攻击。
　　“你们在哪儿呢？”郭青问。
　　“咖啡厅。”
　　“那你们等一下，我们马上过来。”结束水疗的郭青带着酸奶朝咖啡厅的方向走，一边问，“郭小盖呢？你没欺负我儿子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搞得郭青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不说话？你把他怎么了？我靠，封承你有没有人性，那可是你儿子！”
　　电话彼端，封承刚刚用纸巾擦掉自己左腮上来自第四十八次攻击的水，便听到手机中传来的郭青的质问。
　　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平静。
　　“你应该庆幸他是。”
　　？
　　郭青一头问号。
　　怎么泡了个温泉变得奇奇怪怪的？他这到底是泡了身体还是脑袋？
　　郭青跟酸奶已经换好干净的衣服。
　　因为是来玩的，郭青给酸奶带的都是度假风的小裙子，这会儿换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全棉布料，用荷叶边增加层次，依然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郭青自己则穿了一件软牛仔背带连体裤，腰带和阔腿裤型衬得腰细腿长，戴着一顶编织毛边帽和圆墨镜，相当的飒爽。
　　两个女人泡了温泉做了水疗换了新衣服，一身清爽地来到咖啡厅。
　　露天咖啡厅的位置临湖，景致漂亮，小风怡人。
　　坐在圆桌前，叠着长腿端着咖啡杯的封承，显得平静而优雅。
　　——当然，如果没有隔壁座位端着水枪正在攻击他的郭小盖的话，这个画面将会十分美丽。
　　一路心急火燎赶过来生怕自己儿子被虐待的郭青脚步僵在半道，想过去，又忍不住把迈出的脚撤回。
　　郭小盖面前的桌子上至少摆了五把不同款式的水枪。手上那把的“子弹”用光了，他立刻换了一把，瞄准封承。
　　呲
　　而封承身上的椰奶黄色衬衣，已经被水浸透，一半都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
　　郭青：“……”
　　封承正在与人讲电话，神色平静而淡然，从对话中不难听出对方至少是麓洲庄园的经理以上级别。
　　“水枪这种无聊的弱智玩意只会将你酒店的档次从五星拉低到两星，这两星属于温泉养生谷，在这随便修建什么，哪怕是个公共厕所也值两星。所以，建议取缔。”
　　封承第一次赏脸来玩，给自己的朋友只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如无意外，那个给郭小盖提供水枪的工作人员，很快便会收到来自他的大老板的亲自训斥。
　　别的不说，郭青看封承的脸色可是专业的。
　　转身抄起酸奶，压低声音：“快走。”
　　想趁着封承还没发现她，赶紧跑路。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就被眼尖的郭小盖看到。
　　被迫跟讨厌的人待了一天，郭小盖一见到妈妈那叫一个激动，喜出望外、欢欣鼓舞、热情似火地喊了起来：“妈妈！”
　　郭青硬着头皮转回身，挤出一个笑，回应道：“儿子……”
　　声音十分之弱，倒不是怕被别人知道这是她儿子。
　　主要是怕被封承知道。
　　但，封承本来就知道。
　　封承瞥了郭青一眼，放下咖啡，依然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对湿透的衣服毫无所觉。
　　可郭青太了解封承，越是这样平静，才越可怕。
　　“你们在玩水枪啊，真有兴致啊哈哈哈。”郭青非常生硬地试图缓解尴尬，“从哪儿搞的？”
　　但郭小盖完全没有领悟她的良苦用心，还得意洋洋地说，“哥哥给我的。我说我要打灭霸，他就给了我五把！”
　　封承很轻地扯了一下唇，浸着寒意的弧度。
　　郭青：“……”
　　算了儿子，妈妈救不了你了。
　　不止你，恐怕你妈妈我自身也将难保。
　　酸奶看了看封承已经被水糟践得一塌糊涂的昂贵衬衣与裤子，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走过去，严肃地对郭小盖说：“哥哥不可以这样。”
　　酸奶虽然是妹妹，说话对郭小盖却是很有分量的。
　　毕竟在郭小盖眼里，妈妈和妹妹就是第一。
　　被妹妹批评了，郭小盖才老大不情愿地放下自己的武器。
　　酸奶又跑去找店员姐姐要了几张纸巾，帮封承擦衣服上的水。
　　封承从她手里接走纸巾，原本比水枪里的水还淡的脸，这才有了点颜色。
　　甚至对酸奶笑了笑，说：“谢谢。”
　　酸奶摇摇头，小声说：“哥哥不是故意的。”
　　封承扫了还很不服气的郭小盖一眼，要笑不笑的样子：“他是。”
　　见酸奶有些内疚的样子，封承揉揉她的头，把她交给郭青，对郭青道：“我回去换件衣服。你带他们先去餐厅吧，我订了餐，现在时间刚好。”
　　？
　　不仅没生气，竟然还要请她们吃饭？
　　郭青的脸上写满“这怕不是他安排的鸿门宴”的怀疑。
　　封承挑眉：“有问题？”
　　郭青马上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封承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餐厅。
　　他的朋友朋友让人给他预留了窗边最好的座位，封承走进餐厅时，那张桌子上坐了四个人。
　　郭青，酸奶，郭小盖。
　　以及一个坐在郭青对面、背对门口的女人。
　　精心打理的头发、符合完美比例的身材、讲究而昂贵的布料……从背影便看得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郭青的直男魂深入骨髓，对美女永远没有抵抗力，眼下正跟人谈笑风生聊得很起劲，对着美女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余光瞥见封承，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未散，带着分享的喜悦冲封承道：“哎，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刚刚认识的大美女。她叫柳卿卿。”


第54章 
　　柳卿卿面带笑容地回头,表情在脸上凝固。
　　只有短短的一瞬，她非常及时而得体地掩盖住自己的惊讶，对封承说：“好巧啊。”
　　随即看向郭青,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们认识？”
　　这句话让郭青一懵，看看她又看看封承,十分震惊道：“你们也认识？”
　　封承：“嗯。”
　　这一声嗯得太简洁，好像对他来说，和柳卿卿的交情也就仅限于认识而已。
　　连多一句的介绍都不值得。
　　柳卿卿的微笑依然很好看,自己解释道：“我之前和《visez》合作过的,不过那时候我还没出道，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模特啦。”
　　郭青是偶然遇到并认出柳卿卿的——她最近在姜沅主演的职场剧里演了一个很讨喜的配角。
　　郭青本就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中间又有姜沅这座桥梁，很快就和柳卿卿聊上了。
　　大小是个明星,柳卿卿当时身边跟了个不知是经纪还是助理的人,想劝她去预约好的私汤,以免在公共场合被人拍到。柳卿卿一点明星的架子都没有,邀请郭青和酸奶一起去泡了私汤。
　　一来二去,熟络起来。
　　柳卿卿这句话讲的平平无奇，但《visez》选模特的标准一向贯彻封承的严格与完美主义,能被选上足以证明是个了不起的美女。
　　谦虚的品质放在美女身上,就更讨人喜欢。郭青对她的好感立马更上一层楼。
　　“《visez》选人的眼光很毒的，好几个模特现在都成世界名模了,你肯定能红,我看好你。”
　　柳卿卿笑起来，没简单地承下这句赞赏，而是歪了下头说：“嗯……看在你和姜沅关系那么好的份上，我决定相信你的眼光。你可别毒奶我啊。”
　　“那不可能,我从来没奶错过人。”郭青非常骄傲，还冲她比了颗心。
　　封承：“……”
　　真不知道是郭青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柳卿卿被她逗得咯咯笑，然后十分自然地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郭青一如既往回答：“他是我老板。”
　　一直乖乖坐在旁边的酸奶闻言，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郭青，自己加了一句介绍：“这是我爸爸。”
　　尽管在问之前就带了一丝刺探的目的，得到的答案却完全在柳卿卿的意料之外。
　　她的脸色骤然一变，很吃惊的样子。
　　“什么？”
　　她转向封承，似是不敢相信，想看他的反应。
　　但封承一个字都没说，只是伸手揉了揉酸奶的头发。
　　那么自然而亲昵，眼里甚至能看出几分从未见过的温柔，显然是默认了酸奶的回答。
　　柳卿卿的手下意识握紧。
　　封承叫服务生加了一把椅子，放在郭青旁边。
　　郭小盖看看椅子又看了眼他，反应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形状的小水枪，指着封承。
　　像是电影里持枪威胁别人“不许轻举妄动”，自己抢先坐上椅子。
　　坐上去之后就收起了水枪。
　　封承瞥着他的动作，回了一个无声的嘲讽。
　　最后一把椅子在柳卿卿的同侧，封承拉开椅子坐下，向服务生要来菜单，另加了几道菜。
　　而柳卿卿终于在这个时间里，从惊愕中找回自己短暂失落的理智。
　　她看着酸奶。
　　她很喜欢这个今天刚刚认识的、聪明又漂亮的小朋友，甚至由衷得好几次夸她可爱。
　　此刻她后知后觉地，在酸奶身上看出越来越多封承的影子。
　　怪不得……
　　她果然长得和封承很像。
　　如果说刚刚还因为这件事太出乎意料而存有几分怀疑的话，现在光是看着酸奶，柳卿卿就不得不相信了。
　　口味很大程度上，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酸奶和郭小盖跟着郭青这样不精于厨艺的妈妈，除了小朋友常见的不爱吃蔬菜的问题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不挑食了。
　　而郭青这么多年，口味一直都没变过。
　　有肉、好吃，就行。
　　她很好养活，两只崽也一样。
　　相较之下，封承确实是真的挑剔和难伺候。
　　他订的餐都是郭青爱吃的，酸奶和郭小盖也同样爱吃。
　　封承自己吃得慢条斯理，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他们吃。
　　封承喜欢看他们吃饭。
　　就像以前他喜欢看郭青吃饭一样。
　　两个崽和郭青一样，吃饭很香，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看向对面的时候，不时就会勾一下唇。
　　他似乎很喜欢投喂幼崽，坐在酸奶的对面，给她夹菜的次数，比给自己更多。
　　而封承每给酸奶夹一次菜，酸奶就会抬眼对他笑，甜甜地说一声“谢谢爸爸”。
　　他给郭青夹的次数少一些。每一次，郭青的眼神都像是他在投毒一样。
　　偶尔封承也夹给郭小盖。会收获郭小盖的警惕和冷哼一声。
　　餐桌上的气氛，其实是有几分微妙的。
　　郭青带着两只崽埋头吃得香，封承负责不时向每个人的盘子里投喂。
　　而柳卿卿在旁边，目睹这一切。
　　柳卿卿自小就是众星拱月的大美女，出生于书香门第，家教良好，情商高，讲话温柔得体，从小到大，没有一个老师、同学不喜欢她。从初中到电影学院，她一直都是校花的角色，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
　　她唯一一次受挫，是在封承身上。
　　她足够漂亮，也有足够厉害的情商和段位，但封承自始至终没给她一丝可能。
　　那段时间关于封承挑选结婚对象的“笑话”，柳卿卿有所耳闻。
　　讲真，她和很多女人一样，也幻想过，自己会不会是那个特殊的“女主角”。
　　事实证明不是。
　　她努力地追求过，也适时地选择了放弃。
　　封承并不是一个冷酷的人，但对待女人，他确实有够冷淡。
　　柳卿卿在他面前受过多少挫，此时看到他的这一面，内心就有多复杂。
　　所以，郭青才是那个“女主角”？
　　柳卿卿确实挺喜欢郭青，爽朗大方，不拘小节的女性，怪不得姜沅那样的大明星会和她是好朋友。
　　她是一个柳卿卿愿意与之交往的朋友。
　　但，老实说，确实很难相信，她会是封承的那个“女主角”。
　　“所以，原来你们结婚了啊。”柳卿卿语气很自然地问。
　　正剥虾仁的郭青连连摆手，像是急于撇清关系，生怕封承玷污了她清白似的：“没有……嗷！”
　　她的小腿被不知道谁的脚踢到，正中胫骨。
　　酸奶和郭小盖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郭青赶紧把喊声憋回去，疼得咬牙看向对面，想看是谁踢到的她。
　　柳卿卿刚因为她的答案而不解，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应该不是我吧。”
　　封承若无其事地往郭青盘子里放了一根绿色的上海青，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不好意思。”
　　还真没听出你的不好意思呢。
　　郭青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怂唧唧地憋出两个字：“没事……”
　　她表示原谅了，郭小盖可没有。
　　他把低头查看郭青腿的眼睛抬起来，瞪了一下封承，义愤填膺地说：“你的脚为什么伸那么长，都踢到我妈妈了！”
　　封承慢悠悠地回：“因为腿太长了，放不下。”
　　郭小盖：“……”
　　郭小盖气呼呼地把小水枪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对准封承。
　　仿佛在对封承宣战：
　　再踢一下我就崩你！
　　封承显然是不屑地轻嗤了声。
　　柳卿卿的提问就这样被岔了过去。
　　吃完饭，柳卿卿被经纪人的电话叫走。
　　临走前主动加了郭青的微信，笑着说：“感谢你们的招待。我要先走咯，明天还有工作，下次我们在燕城约啊，到时候我来请你们吃饭。”
　　郭青对着美女哪会拒绝，笑眯眯地嗯嗯嗯嗯点头。
　　等柳卿卿一走，她的头就被推了一下。
　　郭青被推得一栽，扭头瞪着封承，说：“你这次肯定是故意的。”
　　“白痴。”封承丢给她两个字。
　　“你才……”郭青刚要骂回去，想起崽还在呢。非常有以身作则的自觉，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郭小盖因为怀疑封承“居心不轨”而一直端在手里的小水枪，此时立刻有了用武之地。
　　他马上滋了封承一下，怒道：“我妈妈不是白痴！”
　　封承低头瞥他一眼，“你们两个之中至少有一个是，你觉得是谁？”
　　嗯？
　　郭小盖被这个问题绕了进去，拧着小眉头用眼神问郭青：什么意思？
　　郭青的手指偷偷指指封承：是他。
　　酸奶捂着嘴巴偷偷笑，被郭青抱起来，佯怒：“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边说边拍了她屁股一巴掌。酸奶被她拍得咯咯笑。
　　走回到房间门口，郭小盖正要跟着郭青和酸奶进去，突然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封承用通知而非商量的语气说：“你睡我房间。”
　　郭小盖奋力扑腾：“我才不和你睡，灭霸！”
　　他的反抗被封承轻轻松松夹在胳膊里，带去隔壁房间。
　　“你也可以选择自己睡走廊。”
　　郭小盖特别有骨气地喊：“我要自己睡走廊！”
　　但封承给了他选择，却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郭小盖的话没放完，门就被关上了。
　　当然，当封承把郭小盖扔到浴缸里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才把他放到自己的床上，并用微弱的父爱忍耐着与他同榻而眠，结果在凌晨三点半被睡着之后比表针转得还快的郭小盖一脚蹬在下巴上踹醒之后……
　　他非常后悔没有让郭小盖睡走廊。
　　南山景区不止有麓洲庄园，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
　　郭青带着崽们玩完一个周末，意犹未尽。周日下午，回程的时间到来之际，三个人一对眼神……
　　郭青小心地、试探地：“我再给你们老师打电话请一天假，再玩一天好不好？”
　　郭小盖马上蹦起来：“欧耶！”
　　酸奶认真地思考片刻，问了一个问题：“妈妈，一天够吗？”
　　郭青一拍大腿：“那就两天。我们还可以去欢乐谷。”
　　酸奶又问：“欢乐谷晚上是不是可以看烟花呀？”
　　“对啊。”
　　郭青说完一想，如果白天玩一天，晚上再看一场烟花，第二天肯定赶不及回去上学。
　　“那就三天好了！”
　　她捏了捏酸奶的脸蛋，哼哼两声：“你个小狐狸。”
　　在玩乐这方面，郭青对两个崽是十分纵容的。
　　谁让她自己就是一个爱玩胜过爱学习的学酥呢？
　　但她在这样的小时候，家里并没有可以纵容她的条件；妈妈是护士，连她的三餐都顾不上，也根本没有时间带她去玩。
　　奥地利的一个心理学家阿德勒，有句话说：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郭青也是第一次当妈，更不是教育方面的专家，并不知道什么样的童年足够治愈孩子的一生。
　　不过基于自己童年时的向往和愿望，她的方针就是：必须玩够。
　　三个人一拍即合，决定再玩几天再回去。
　　吃晚饭的时候，郭青一直拿着手机琢磨，用什么理由跟老师请假。
　　封承下午有事忙，出去了一趟，刚好在这时回来。
　　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问：“怎么了？”
　　郭青立马把电话往他手里一塞，熟练且飞快地甩锅：“酸奶想多玩三天，你帮她给老师请假吧。”
　　说着给酸奶使了个眼色：不要拆穿我。
　　酸奶颇无奈地叹了口气。
　　封承瞥了酸奶一眼，轻哼：“是她想多玩三天，还是你想多玩三天。”
　　郭青义正辞严：“她。”
　　封承看向酸奶：“真的吗？”
　　酸奶点点头，严肃地说：“真的。”
　　封承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拿着手机按下通讯录李老师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他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悠悠地道：“我是酸奶和小盖的爸爸。”
　　这句话没什么奇怪之处，但不知为何，郭青心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一秒动了一下。
　　郭青挠了挠耳朵。
　　奇奇怪怪。
　　“啊，是酸奶爸爸啊。”李老师的声音马上都精神了，“那个您有什么事吗？”
　　“我们现在在南山，想再多玩几天，这几天酸奶和小盖不去学校了。”封承说。
　　郭青在对面：！
　　靠，你会不会太直接了点？
　　“啊？哦……”李老师大概也措手不及，对待封承好像总有些谨慎，迟疑片刻啥也没敢说，“好的，好的。”
　　“再见。”封承通知完毕，利索地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郭青。
　　郭青心情复杂地接过来。
　　换了个新学校，原本还想经营一下自己英伟的母亲形象，别再落个“不靠谱”的标签。
　　此刻郭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英伟的形象在远去，而不靠谱三个字复制粘贴了八排，正迈着整齐的方阵向她走来。
　　翌日早晨，郭青带着收拾好的两只崽正要出发。
　　嘿那么巧，又在庄园门口碰到封承。
　　而他也要去欢乐谷。
　　经过这两天，郭青已经看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她用“老子已经洞穿一切”的睿智眼神瞄了封承一眼，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揣的什么心。”
　　封承垂眸乜她。
　　两个可能。
　　一，她又要扯淡。
　　二，她一夜之间突然智商增加了。
　　“是吗。”封承反问，“我揣的什么心？”
　　“想讨好他们跟我们争抚养权，是吧？”
　　封承没说话，视线从她的眼睛往上移了一寸，叹出一口气。
　　郭青轻蔑地一笑，“我可太了解你，以前觉得孩子烦不想要孩子，但是现在见到我们酸奶盖，觉得可爱，就想要了，对不对？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我跟他们认识可比你早。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到时候争又争不过我，岂不是很丢脸。”
　　封承忍住把她脑袋按住挫到起静电的冲动，平静地反问：“谁说你认识他们比我早？”
　　那必须的呀。郭青理直气壮地跟他算：“我跟他们都认识五年多了好不好，加上他们在我肚子里的时间，已经六年了。你跟他们才认识多久？”
　　说完还拿“你也太白痴了吧”的眼神鄙视封承。
　　这么简单都算不过来，怎么开公司的哟。
　　封承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弯腰把酸奶抱起来，放进他的车里——奔驰的后座不知何时安装好了崭新的儿童座椅，一个粉色，一个黑色。车里还放着几只大大小小的草莓熊，粉粉嫩嫩的颜色，让商务suv一下子少了很多少女感，完全看不出外表那么酷黑了。
　　放完酸奶，封承又拎起郭小盖，想了半秒，下巴还是有点嫌弃，转身把他塞进了郭青的车里。
　　——郭小盖警惕瞪他的眼神也随之收起，昂起下巴，脸上写着：谅你也不敢违背本小爷的意愿。
　　关好车门，封承的手撑在车顶，俯首靠近郭青，在她耳边道：“不管你认识多久，我都比你早一秒。”
　　？
　　郭青一头问号。
　　凭什么？
　　他哪来的自信？
　　封承说完就径自上车了。
　　郭青顶着黑人问号脸，打开自己车的驾驶位，坐上去。
　　封承的车先行驶了出去，郭青发动车子跟在后面，开往欢乐谷的方向。
　　某一瞬间，脑子里不知哪根筋突然一蹦……
　　郭青明白了。
　　“……臭不要脸！”她冲着奔驰的屁股唾弃。
　　郭青是真没想到，封承他妈的竟然会开黄腔。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臭流氓！


第55章 
　　郭青和酸奶盖从南山景区启程回家,已经是周三了。
　　这次南山之行，封承全程跟着她们。中间郭青听到他不耐烦地挂断严原的电话，像极了一个不务正业的老板。
　　带崽是一件非常快乐,同时也非常累的事情。
　　一个人带两个崽，更是累的平方。
　　酸奶盖很懂事不闹人,比起很多同龄孩子，可以说是非常令人省心了。
　　尽管如此，郭青偶尔也会有累的感觉。
　　譬如玩完一天,崽崽们消耗完过剩的精力,常常会在回家的车上睡着。而她还要强打着精神开车。
　　更让人头疼的是，到家之后,如何把两个熟睡中的孩子抱上楼。
　　酸奶盖再小两岁时，郭青还能勉强一手抱一个。现在看两只加起来都快八十斤了,她就算壮如牛也做不到一次抱俩。
　　所以,必须忍痛叫醒其中一个。
　　从南山开车到楼下,郭青已经困得连连打呵欠。
　　强打精神下车打开后座,正想像往常一样叫醒郭小盖,再抱着酸奶上楼，猛地发现后座只有一只崽。
　　这才想起另一只在封承车上。
　　她转头,封承弯腰,用堪比拆炸弹的谨慎与小心，将睡着的酸奶从座椅中抱起来,另一只手在后脑勺轻轻托住,没磕碰到一根毫毛。
　　虽然紧张过头，动作却是非常标准、培训班老师都要打满分的。
　　已经习惯了一种麻烦的方式之后，突然来了一个分忧的，还让人怪不习惯。
　　郭青没叫醒郭小盖,非常熟练但略显粗糙地将他抱下车——这小子又在郭青没察觉的时候窜了个，她没来得及习惯，砰地一下把郭小盖的脑袋磕在车上。
　　郭小盖趴在她肩膀上睡得像头猪，一点都没醒。
　　郭青松了口气，心惊胆战地给他揉了揉脑袋。
　　一抬头对上封承投来的目光。
　　嗯……怎么形容呢？
　　类似于优等生对于差生的蔑视。
　　但郭青别的经验没有，当差生可是老手。脸皮厚着呢，还怕一个鄙视？
　　“看什么看。”她理直气壮地抱着郭小盖从封承旁边经过。
　　封承抱酸奶的姿势很小心，慢悠悠跟在她后面走进电梯。“本来智商就不高，没有下降空间，你悠着点。”
　　郭青：“……”
　　她熟练地用胳膊肘按楼层，然后替儿子抗议：“你干嘛总打击他，小朋友内心很敏感的好不好，听多了也会受伤。”
　　封承沉默几秒，竟没反驳，反而态度端正地道：“我下次注意。”
　　郭青拿怀疑的眼神瞄他：“哟，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封承反问。
　　郭青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这人真是对自己没点数，“好说话”三个字拆开，每个字都跟你有关系，合在一起就没了。
　　她不说话，但丰富的表情，明显是在腹诽自己。
　　封承停了片刻，又道：“我又不是冥顽不灵梗顽不化的人，你说的有道理，我当然会听。”
　　这句话虽然不算马屁，但拍到了郭青的爽点。
　　封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听她的话——这简直就是一个勋章，非常值得骄傲一下。
　　“是吧。论带孩子，我可是你前辈。”郭青说。
　　电梯里没碰到别人，径直上行到9楼。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严原闻声转身，怀里抱着一沓文件。
　　“封总！”他松了口气的样子，转向郭青时又呲起热情的大白牙，“郭老师！”
　　刚说完就被封承蹙眉瞪了一眼：“小声点。”
　　严原：“……哦。”
　　严原还想说什么，封承完全没给他机会，先把酸奶抱回房间。
　　“严助理，你怎么来了？”郭青抱着郭小盖问道。
　　严原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一堆文件：“这些都急着要封总签字，他的电话又打不通，我只好到这来找他。”
　　郭青刚奇怪地想问找封承为什么上这来，封承已经带上酸奶的房门出来。
　　出来之后才搭理演员。一开口就是嫌弃：“谁让你过来的。”
　　“我这不是找不到你么！谁让你不接我的电话！”严原压低声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把怀里的文件掏出来给他签字，一边抱怨，“这几天你都不见人，公司一堆事压着没处理呢。这几份合同着急赶着要，今天必须签字。”
　　“那你们先忙吧。”郭青抱郭小盖回房间，“冰箱有喝的，你自己随意哈。”
　　封承的脸上并看不出对自己“旷工”的悔过之意，接过文件坐到沙发上，粗略地浏览一遍，签上名字。
　　严原站在旁边一份一份地给他递，等他把所有的合同都签完，才把最后一份、与其他明显不同的文件袋递过来。
　　“哦对了，你上次做的dna鉴定报告出来了，今天他们打电话给我，我就顺路过去拿……唔！”
　　严原说到一半，嘴里被塞了一支笔，懵逼地瞪大眼睛。
　　封承下意识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收回视线，瞪了严原一眼，低斥：“你个蠢货！”
　　严原把签字笔从嘴里拿出来，委委屈屈地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封承把严原打发走，抬步走向卧室。
　　郭青刚刚帮两个崽换了睡衣，用热毛巾擦了脸，正在卫生间洗毛巾。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没抬头，半低着头在水龙头下将粉蓝两条毛巾洗干净，分别挂起来。
　　然后抽出一张擦手巾，擦手。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郭青忽然开口。
　　封承的眼神动了动，站在她身后的门外，几秒之后才道：“只是确认一下。”
　　鉴定是在他刚刚知道之后做的。
　　毕竟突然甩到脸上的信息量和震撼太大，很难消化。即便他心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确信，依然需要一个确定的结果。
　　“现在确认了吗？”郭青又问。
　　封承从镜子里看她，她的视线则在自己擦手的动作上。
　　这样的反应在郭青身上很少见。
　　太冷静，太平淡，不知道是真的没生气，还是只是困了。
　　封承：“嗯。”
　　郭青把擦完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这才抬起眼睛，里面装着明显的厌烦和嘲讽。
　　“那就滚吧。”她说。
　　“她凭什么让我滚？”
　　安静沉闷的车厢里突然响起封承烦躁的声音，正在开车的严原愣了一下：“啊？谁让你滚？谁敢对你这么不敬？是郭老师吗？”
　　怪不得都把他赶走了，又叫他回来开车。
　　原来是自己也被赶出来了。
　　严原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才刚刚一起去度蜜月了嘛，郭老师好端端地为什么让你滚？”
　　封承的火气从头发丝向外毛，在后座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没脑子的东西。”
　　严原一脸无辜：“我只是拿合同给你签字而已……那反正郭老师已经把你赶出来了，正好公司还有个会，你还是去开会吧。”
　　“……”
　　封承此刻一万个后悔，因为一时恻隐之心，把这个蠢货学弟招进来做助理，还忍了这么多年没把他开了。
　　一窝子火无处发泄，越看严原那个蠢东西越来气，封承猛地踹了一下前面的座椅：“下车。”
　　“可是我正在开车，怎么下车啊。”严原觉得他简直在无理取闹！
　　“我让你下车。”封承语气阴森地重复。
　　不用看到他的脸，已经感受到那股快要压抑不住的怒气了。
　　严原赶紧把车靠边停下，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位爷脸色铁青，寒霜已经从眼睛蔓延到了睫毛。
　　封承甩上车门从车前绕过，严原赶紧把驾驶座给他让出来。
　　封承上车，一秒钟的停留都没有，轰地一下一踩油门，车胎擦着严原的皮鞋前端开走，留给他一串尾气扬长而去。
　　严原吓得在原地跳了一下，捂着胸口心惊胆战。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啪
　　一只笔突然被拍在会议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她凭什么让我滚？”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去，看到主位上封承的一脸怒气，一时都有点迷茫。
　　正在做汇报的高管被他的话打断，一脸懵逼，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说：“啊？我没有！封总，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怎么敢让您滚……”
　　其他人面面相觑，暗自交换眼神。
　　不少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犹疑，自己明明都在听着，什么时候漏掉这么关键的一句了？
　　做汇报的高管心里又是慌张，又觉得匪夷所思。
　　自己汇报的都是报表上的数据，这位大佬到底是怎么听成让他滚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听力差成这个样子啦。
　　他赶紧回看了自己刚才念的那端，着意强调地重新念了一遍：“我刚才说的是，女装部这次双十一的总销售额，比去年同比增长了40.8%。今年这个中高端品牌的收购案已经取得不错的成效，目前我们的市场份额已经超过20%了。”
　　念完觑了封承一眼，希望他的听力没有再次出现问题。
　　十几道目光不解的注视下，刚刚走了神的封承，面不改色地将笔重新拿起来。
　　“没事，继续吧。”
　　“她凭什么让我滚！？”
　　六个小时过去，封承的气儿依然顺不过来，脸色反而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一句话让原本吵闹的众人陷入诡异的安静。
　　孟春健坐在桌子另一头，正愁闷地喝苦酒，不知道碰上什么烦心事，少见的消停。
　　但，不管内心多苦闷，听到封承疑似吃瘪，他还是马上反射性地支棱起来，问：“谁啊？”
　　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凑热闹：“哎呦，谁啊，还有女人敢让我们封少滚？”
　　“封少这是终于栽了？哈哈哈哈！”
　　“老封，你没搞过女人，这方面没经验，我跟你说，这女人啊，不能惯着，惯得蹬鼻子赏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该冷的时候冷一冷，该教训的时候也别心软。”
　　“所以到底是什么女人啊，我怎么这么好奇呢？”
　　“对了我前几天见柳卿卿了，该不会是卿卿小姐卷土重来了吧？”
　　封承撂下酒瓶，一桌人瞬间安静。
　　他阴沉着一张脸，一个字都没搭理，径直走人。
　　郭青被电话铃声闹醒的时候，因为太乏太累，好几秒都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睡到什么时间了。
　　眼睛酸乏得快睁不开，她混混沌沌把电话一挂重新躺下。
　　昏沉的睡意重新席卷而来，刚要铺展开，铃声又闹起来。
　　被惊扰美梦实在太烦人，郭青打着呵欠摸索着把电话接通了，带着浓郁的起床气儿问：“谁？”
　　“我。”封承的声音传过来，语气不见得比她好。
　　郭青倒是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莫名其妙地再次放到耳边。
　　清醒了就不可避免地想起白天的事，她翻了个白眼，说：“干嘛，鉴定报告自己看不懂？”
　　封承对她的阴阳怪气恍若未闻，言简意赅道：“开门。”
　　郭青：“……”
　　她腹诽着挂断电话，打开大门，一脸“老子很困想睡觉没事被找我有事更别找我”的拒绝营业。
　　封承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看上去比下午离开的时候还更难看。
　　看上去像是来找茬的。
　　郭青把自己已经练得非常娴熟的冷笑挂起来。
　　你找个屁岔，我还想找你茬呢。
　　她没说话，等着大半夜上门来找茬的封承开口。
　　同时自个儿在心里略微琢磨了一番，如果他要找茬，不同的茬应该如何应对。
　　但这会儿脑子太沉只想睡觉，运转不动，她干脆不想了，决定等一下封承只要一开口，她就把门拍到他脸上。
　　封承也没说话，意味不明地盯着她，搞不懂什么意思。
　　两个人诡异地对视几分钟。
　　郭青正想问他到底想干嘛，赶紧拍完他的脸回去睡觉，封承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


第56章 
　　郭青懵了至少十秒,大脑才把连三岁小孩都能听懂的这三个字处理完毕，转化成匪夷所思出现在她的脸上。
　　看他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还以为要来找她决斗，怎么突然道起歉了？
　　封承的脸色有些别扭,为了掩饰这点不自然，只好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郭青确实没想到封承会道歉。
　　不过既然他都道歉了，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她的脸色顿时好看很多,心想那这次就先不摔他的脸了。
　　封承别着头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出于对结果的百分之百的确定,验证一下。没别的意思。”
　　郭青：“……”
　　她还是原谅得太早了。
　　郭青再次送他一个字：“滚。”
　　随即一把将门摔上，砰地一声巨响,只差半厘米就撞上封承的鼻梁。
　　封承的身体随着拍过来的门板本能一震,对着门愣了几秒。
　　憋了一天的火又全部被这一下拍了回来,他郁闷又火大,烦躁地抬脚想踹门,又生生忍住，把脚收了回来。
　　“艹……”
　　翌日,郭青到了公司,一下车，一眼就瞧见停在不远处车位的封承的车,以及封承的人。
　　他穿着黑色风衣,环臂靠在车门上，不知是因为衣服太黑，还是昨晚没睡好，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臭,等人的姿势都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郭青当做没看见，打着呵欠往电梯走。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马上加快步伐，进了电梯就狂按关门键。
　　并没能拦住封承。
　　他在电梯关门前走了进来，臭着脸站在郭青身边，没说话。
　　电梯到了11层，郭青正要抬脚出去，封承捉住她的手臂。
　　“你要怎样才能消气？”他蹙眉的样子，让这句原本是示软的话，听起来更像是不耐烦。
　　郭青回头，右手的拇指捏着食指，像弹灰尘一样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弹掉。
　　接着轻飘飘地哼了一声，一甩头发潇洒地走出电梯。
　　“青予这次要是能赢克拉拉，我可能就消气了。”
　　青予怎么可能赢克拉拉。
　　双十一前后，可以说是桃宝各大品牌、店铺一年最忙碌的阶段。
　　远超平时的订单量、整理库存、处理发货退换货等一系列事宜，就足够忙的。预售款还要时时跟进工厂进度，按时出货。
　　之前被克拉拉摆了一道，与克拉拉的上新时差加上同质化影响，青予这个季度的销售额并不好看。
　　被克拉拉分流了一部分顾客，销量一直上不去，被克拉拉远远甩出八条街。
　　但节后，各大品牌面临退货潮时，青予的销售反而在持续增加。
　　虽然上新时间晚，又跟克拉拉撞了很多元素，但青予在设计和品控上，依然是那个稳定发挥的优等生。
　　这次的冬季新品依然好评如潮，在好看的前提下，达到保暖效果max；在同等的价格中，设计与面料完全秒杀其他所有品牌。
　　尤其是，与克拉拉放在一起对比时
　　冬装相对对质量的要求更高，克拉拉的冬款做得太赶，品控比以往更差。
　　因为质量上的硬伤，收到了很多差评，退货率也非常高。甚至有部分顾客，在退货之后转而来购买青予的口碑款。
　　这几天11楼和12楼的情况，相当的好笑。
　　11楼因为持续增加的销量而忙碌；12楼则每天都有大批退换订单需要处理。
　　但，用赵小俏的话来说：
　　“就算追上一条街，她们的销售额还是甩了我们七条街，有个鸡毛用！”
　　销量上断崖的差距，根本没有办法追平，青予哪有机会赢？
　　郭青到公司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其他放假的设计师也都很自觉地回来帮忙了。
　　双十一如今已经被打造成为一个现象级全民购物节，不仅仅局限于线上，线下所有商场门店已经全面加入这场狂欢，各大奢侈品品牌也借此大力展开营销。
　　对于整个销售行业来说，双十一都已成为年度关键时期。
　　下午要开的会，主要就是针对这次购物节的销售情况进行一个小结。beaute旗下的大小品牌都要参加。
　　郭青一想到要开大会就觉得困，原本想让季淮东跟vivi去露个脸就行了，但临时接到通知，上面要求她本人出席。
　　beaute此次双十一战果累累，郭青看到ppt上几个奢侈品品牌的销售额，当时就脱口而出“我靠”两个字。
　　拼死拼活一整年，不如别人一个零头。
　　中端新品牌中，着意今年的表现非常突出，遥遥领先其他所有品牌。
　　赵总和他们的设计总监在会上被点名表扬了一番，两人站起来一起接受大家的祝贺。
　　郭青一边鼓掌一边充满困惑地问季淮东：“我当时为什么那么想不开，非吊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你说说，我当时要是跳槽去着意，现在说不定都升职加薪了，跟你混得猪狗不如，我图什么呢？”
　　季淮东给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歪脖子树也是你自己栽的，没事的时候天天惦记着继承我遗产，有事就想赖给我一个人？你猪狗不如别拉上我，我挺好的。”
　　“……”
　　郭青给他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白眼。
　　白完他一扭脸，对上主位上封承的视线。
　　郭青只好再翻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送给封承。
　　害挺累的。
　　“我没看错吧，你刚刚是在对封总翻白眼？出去玩了一趟，胆儿都养肥了？”季淮东稀奇道。
　　郭青冷呵一声：“这有什么，你那是没看见他在我面前跪着求饶的时候。”
　　季淮东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郭青赶忙坐端正，嘴皮子不动地挤出来一句：“你笑得太大声了。小心等下封承又点我们的名批评。”
　　“不好意思，主要是你太幽默了。”季淮东还在笑，“你还怕他批评吗？不让他跪着求饶吗？”
　　郭青：“……”
　　懒得理季淮东了。
　　“他好像正在看你。”季淮东又说。
　　郭青立刻抬了下眼。
　　封承的视线依然落在她的方向，脸上没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季淮东压着笑：“是不是想向你求饶了？”
　　郭青：“……”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
　　等会议结束，郭青也没体会到，领导点名要她本人参加这个会的意义在哪里。基本没青予什么事。
　　青予的销售额平平无奇，又不像克拉拉那样面临高退货率的问题。除了在销售额列表里垫了个底，在这次的会议中，几乎连名字都没有。
　　散会后，整个会议室的人相继离开。
　　郭青跟季淮东一起正要下楼，严原穿过人群跑来。
　　“郭小姐，封总让你等几分钟。”
　　刚刚才拿封承对她嘲讽三连的季淮东，立刻挑了下眉。
　　郭青在他开口之前，冷笑：“你最好闭嘴，不然跪着求饶的就是你了。”
　　季淮东非常乖巧地微笑：“ok。”
　　没往公事之外的方向联想，季淮东理所应当地留下来，与郭青一起等。
　　封承跟几个高管说完话，便大步朝他们走来。
　　他先用“你怎么在这里”的眼神看了季淮东一眼。
　　季淮东有眼色极了，马上道：“严助理说让我们留一下，您有事要交代？”
　　封承冷冷扫了严原一眼。
　　传个话都能传出错，蠢货。
　　他看向郭青，唇线抿得很紧，把手插进口袋里。
　　沉默片刻，才绷着脸开口。
　　“这个季度考核的重点是产品，销售额不是唯一的考核依据。”
　　官方而隐晦的一句话，点到即止。
　　季淮东个人精立刻会意，点点头笑道：“我们明白。谢封总提点。”
　　“你明白什么了？”郭青一脸纳闷。
　　封承露出一个“你这个白痴”的眼神。
　　季淮东对她的“迟钝”见怪不怪，习惯性地把手往她肩上一搭，笑着说：“意思就是，这个季度的考核，我们不一定……”
　　——会输。
　　“把你的手拿开。”
　　季淮东话没说完，被封承冷硬地打断，他拧着眉，脸色差到离谱。
　　季淮东反倒被搞得愣了一下，停了两秒，将手从郭青的肩上慢慢移开。
　　过程中，用微妙的目光盯紧封承的反应。
　　在他放下手之后，封承的眉头才舒展开些许。
　　季淮东似乎明白什么，短短一刹心思便转了几转。
　　他募地笑了一下，笑眯眯地重新道：“封总的意思是，这个季度的考核，我们赢了。”


第57章 
　　“厉害了,郭总。”
　　下楼的电梯有其他人同行，季淮东挺能憋，一个字没吭。回到青予办公室,赵小俏又立马带着事情来找郭青。
　　等郭青忙完准备下班，刚好碰上从办公室出来的季淮东。
　　季淮东对郭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什么时候跟封总搭上的？”
　　他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有探究的兴致,不等郭青回答，便自行剖析了一番。
　　“每次开会我都在，在我眼皮底下,你们应该没什么眉来眼去的机会。还是说……”
　　他停顿一下,笑得更微妙了。
　　“你们之前的关系就不一般？”
　　“想知道？”郭青伸手，掌心向上,“一个问题五百。先给钱。”
　　季淮东还真笑着拿出钱包。他钱包里常年备有现金，利落地数了十张放到郭青手上。
　　郭青也利索地把钱往兜里一揣,还想多敲诈点,问他：“就问两个问题？我们的故事可精彩了,你确定不多听点？”
　　“够了。”季淮东把钱包放回去,话锋一转,直接给出致命一击：“酸奶盖跟封承有关系？”
　　“……”
　　郭青差点一口老血咳出来。
　　这什么敏锐度，上来就直击要害？
　　她一脸古怪地看着季淮东：“你天天不务正业到底看了多少言情小说,上来就问这么关键的问题。”
　　“这么说,就是有了。”季淮东兴味盎然。
　　“孩子他爹。”
　　既然已经崽崽都已经认了爹，郭青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大大方方承认。
　　季淮东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第二个问题呢？”郭青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商机,想引导他多问几个问题再多赚点。
　　“容我捋一捋。”季淮东道。
　　“你有什么好捋的。”郭青纳闷。
　　她跟封承的事，说复杂吧，并未牵扯太多；但要说简单，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
　　季淮东沉思片刻,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不知怎么就把郭青自己可能都捋不明白的事情捋清楚了。
　　“你们分手，是因为你和a姐的那件事？”
　　郭青已经彻底被这个言情小说十级学者折服，心服口服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更厉害，牛逼，这都有猜出来。”
　　季淮东笑道：“我太了解你了。你既然喜欢他，有机会跟他一起生产酸奶盖，以你的个性，只要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什么都能忍，应该不会轻易分手。”
　　郭青把这句话品味了两遍，嘶了一声：“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怎么听着那么奇怪？怎么说的好像我死乞白赖似的。”
　　“当然是夸你，心胸宽广，能屈能伸。”季淮东不知是敷衍还是真心。
　　而且，看封承刚才的样子，对她也并非“无情”。
　　尽管早就觉得酸奶盖的父亲不会是一般人，这个版本还是超乎季淮东的意料了。
　　他从未将郭青与封承往一起想过。
　　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刚走到电梯间，不知从哪里传来“普斯~普斯~”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郭青循声找了一圈，才发现躲在转角只露出一只眼睛半颗头的孟春健。
　　“青哥。”孟春健往四周看了看才走出来，鬼鬼祟祟地小声道，“来，我有事找你。”
　　“你怎么在这儿？”郭青奇怪，“找我干嘛？”
　　孟春健比着半个指甲盖：“有一点点点点的私事，需要你帮忙。”
　　郭青在他眼中跟男的没有分别，他拽着郭青的胳膊就想把她拉走，“我请你喝酒去。”
　　“我还得接孩子。”郭青表示拒绝。
　　季淮东在旁边不仅不帮忙，闻言反而帮腔道：“我去接吧。正好有段时间没见他们了。”
　　孟春健仿佛这才看到还有他这么一个人似的，一摆手：“谢了，兄弟。”
　　季淮东笑眯眯：“不用客气，孟总。”
　　接着郭青就被孟春健急匆匆地强行扯进了电梯。
　　电梯门闭合前，又乍然传出孟春健迟钝地刚刚反应过来的、变调的嗓音：“我靠？你有孩子了？！”
　　酒吧。
　　郭青和孟春健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半晌，孟春健第三十八次发出“靠”的声音，不知到底是难以置信，还是不服气，拍着桌子质问：“青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让我知道，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啊？”
　　郭青冷呵一声：“你背着我跟vivi搞上了，不也没告诉我？”
　　孟春健立刻气短了一截，嗓门都弱下去：“嘘！小声点……我那又不是故意的，不是那天喝多了么，我好心送她回家，谁知道她挂在我身上不下来，一来二去，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但凡有点神志在，也不能乱搞啊。”
　　他说着还有点委屈似的，郭青送给他一个字：“呸！”
　　孟春健：“……”
　　“你不许唾弃我！我自己也在忏悔呢这不是！要不然我能这么煞费苦心地给她物色男人吗？我那些狐朋狗友，一个玩得比一个花，也不能介绍给她，她太单纯好骗了。稍微正经点的，要么已经有家室了，要么看不上拜金女，都快给我愁死了。”
　　孟春健愁眉苦脸的样子不是作伪，整个人都不似之前意气风发，看得出来是真的苦恼。
　　“而且你不知道，自从那天之后吧，我不好意思见她……再说我给她介绍男朋友，那算个什么事儿啊，你说是吧？哥，我真是没办法才找你帮忙。”
　　“我也想帮你。”郭青充满同情地说，“但是恕我直言，我们vivi大小姐单身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我要是有男人能介绍给她，早就把她嫁出去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孟春健马上道，“人我已经找好了，但是我出面太奇怪，你帮我做个中间人，介绍他们认识就行了。”
　　“什么人，靠谱吗？”郭青条件反射地问。
　　头疼归头疼，吵架归吵架，vivi到底是他们青予的人，是季淮东的亲表妹，跟她即便算不上朋友，也是熟人，不是随便什么歪瓜裂枣就放心推出去的。
　　“靠谱，绝对靠谱！父母都是教授，知书达理，我这朋友自己也是博士刚刚毕业，为人忠厚，做事踏实，就是人太老实木讷了点，否则这么好的条件，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孟春健绝对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诚意来给vivi做红娘，这用心程度，跟自己嫁女儿也差不多了。
　　郭青又问了一些信息，人确实不错。
　　vivi这姑奶奶，说不定配上这样忠厚老实型的刚好。
　　她和孟春健一拍即合，当场就把活动都给安排好了。
　　“等等，”郭青忽然奇怪地打量孟春健两眼，凑过去问，“你该不会……是第一次……”
　　孟春健猛地呛了一下，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郭青赶忙给他拍了拍背：“也不用这么激动，我就是看你对这件事上心得过头，突然来了灵感。”
　　搁其他富二代，不过一夜风流罢了，谁会放在心上，还要用心良苦地给女孩子找到一个好归宿，才能安心。
　　孟春健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别瞎说，你是侮辱我的人格！我可不是老处男。”
　　说完立马祸水东引，“老封才是。”
　　郭青大肆嘲笑孟春健：“哈哈哈哈他早不是了，就你是。”
　　孟春健刚想据理力争，某个瞬间突然反应过来。
　　他瞪着郭青：“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呢？”
　　郭青一口酒含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了：“……”
　　她是不是应该看一下黄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到处都在曝光秘密？
　　季淮东主动请缨来帮郭青接孩子的时候，并未预想到，会碰上封承。
　　封承一直在公司等郭青，没等到人，耽搁了十几分钟。
　　抵达幼儿园时，刚好看到季淮东已经接到酸奶和小盖，一手牵着一只，从大门走出来，将他们抱上车。
　　很长一段时间里，季淮东是酸奶盖接触最多的男性长辈，虽然不足以承担父亲的角色，但在父亲缺席时，酸奶盖对他的亲近，超越其他任何男性。
　　但这一幕，落在封承眼中，便十分的不顺眼。
　　季淮东看到他的刹那略微惊讶，但他消化信息的速度很快，从容不怕地打了招呼。
　　“郭青临下班被孟总拉去吃饭了，我临时来替她接一下。早知道您要过来，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封承没说话。
　　酸奶坐在车里，甜甜地朝封承叫“爸爸”。
　　他将酸奶抱起来，脸上随之露出笑容，冷意便一下子退去。
　　“孟春健？”封承问季淮东。
　　后者笑着点头：“孟总好像有急事找她。”
　　不知道孟春健那货又在搞什么名堂。
　　“辛苦了。”封承说，“你回去吧。我带他们回家。”
　　他依然是一副老板的派头，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酸奶抱到自己的车上。
　　郭小盖在季淮东的车上，熟门熟路地探着身子在操控面板上操作，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
　　男孩子对车的喜爱刻在dna里，郭青和季淮东的车，郭小盖早都摸得透透的。
　　熟到但凡腿能够到油门，都能开着上路了。
　　他没有跟封承走的意思。季淮东问他：“你不下来吗？”
　　“我才不要坐他的车。”郭小盖嫌弃地说。
　　季淮东朝封承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样子，小盖并不喜欢这个爸爸。
　　封承将酸奶放上车，朝这里看过来，见郭小盖迟迟没下来，皱眉。
　　他再次走过来，对车里的郭小盖道：“下来。”
　　“我要坐季叔叔的车。”郭小盖很刚地拒绝，说完爬过来自己把车门关上。
　　封承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三分。
　　“没关系。”季淮东依然笑得春风十里，“我送他回去吧。”
　　郭小盖隔着车窗，对封承昂起骄傲的下巴。


第58章 
　　季淮东载着郭小盖,比封承迟了几分钟才到。
　　封承的车停在郭青的车位上，他双手揣在裤兜，斜靠车门,面上带着肉眼可辨的冷淡。
　　季淮东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来，停在隔壁的空车位,从后座单手将郭小盖抱下来，放到地上。
　　郭小盖对此显然习以为常，一落地便蹦着去按电梯。
　　季淮东正要往电梯走,封承淡淡的声音响起：“送到这儿就行了。”
　　季淮东转身,封承抱着酸奶走过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季淮东的眼力见儿像是突然离家出走，对封承的“赶人”浑然不觉,自顾自打开后备箱拎下来一个袋子：“刚才在车上小盖说想吃红烧肉,路过菜市我顺便买了点五花肉。”
　　封承的视线扫过他手中的一袋食材,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走：“谢了。待会儿转账给你。”
　　接着对酸奶道：“跟季叔叔说再见。”
　　爸爸做得不久,姿态端得很到位。
　　酸奶的眼睛瞅瞅封承,又瞅瞅季淮东，似乎感觉到什么。
　　季淮东：“……”
　　看来今天封承是不想让他进这个门了。
　　时间在诡异的静默中蹑手蹑脚走过三步。
　　酸奶想了想,朝季淮东倾身过去,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甜甜地说：“季叔叔再见。”
　　被这样的小宝贝亲一口,就算被赶也生不起气。
　　季淮东不由笑了,捏捏她的脸说：“小甜豆，再见。”
　　封承肉眼可见的不快，只是没有在酸奶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抱着她转身,头发丝都在往外冒冷气。
　　快走到电梯时，季淮东在他身后忽然道：“封总对抄袭怎么看？”
　　封承的脚步顿住，侧身，深不可测的目光向他望去。
　　季淮东道：“之前听说过，封总对抄袭之事深恶痛绝，凡是卷入过浑水的设计师，《visez》永不刊登其作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封承把酸奶放下去，拍拍她的后脑：“上楼等我。”
　　酸奶乖乖走进电梯。封承看着门合上，电梯上行，才转过身来面向季淮东。
　　“借着他们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倒不是借他们兜圈子，酸奶和小盖很喜欢吃我做的饭。”
　　季淮东似笑非笑，“之前不知道你和郭青的关系，有些话不好说的太直白，毕竟你是整个beaute的老板，而青予只是beaute合作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品牌。
　　“这次克拉拉剽窃青予的创意，公司不能对克拉拉进行处罚，我完全理解，毕竟拿不到证据，口说无凭。不过孰是孰非，相信封总心里应该有判断。”
　　封承的手插在口袋里，没作声，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很好奇，如果青予和克拉拉的竞争，最终是克拉拉胜了，按照当初的约定，青予被并入一个剽窃青予的品牌，好像有点讽刺。这和《visez》的理念背道而驰。封总觉得呢？”
　　封承扯了扯唇，轻嘲：“你是觉得青予连一个剽窃它的品牌都竞争不过，想让我开后门？”
　　“封总误会了，我只是好奇。”
　　“不用费心思试探我，如果郭青来向我开口，我可以为她开特例，可以让青予保留下来。”封承看着季淮东，目光沉静而犀利，“但她不会。”
　　他说得对，郭青想赢，但如果让她去求封承给青予走后门，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如果做得出来，她也就不是郭青了。
　　季淮东笑了笑：“确实。”
　　封承回到家时，收到来自郭小盖的白眼一枚。
　　郭小盖对他赶走季淮东颇有不满，冷冷地哼了一声，骂他：“小气鬼。”
　　“我哪里小气了？”封承反问。
　　郭小盖义愤填膺地说：“你不让季叔叔来家里，不让季叔叔给我做红烧肉，就是小气！”
　　封承原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如果不让季淮东来家里算他小气的话，那么前提是，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非常不错。
　　于是封承唇角一翘，愉快地接受了“小气”的标签，并拍了拍郭小盖的脑袋。
　　郭小盖用手捂住被他拍过的地方，给他一个愤怒的瞪视。
　　封承在厨房钻研了一个小时，做了一道红烧肉。天赋值开的高，第一次做就很成功。
　　郭小盖早就被厨房的香味儿勾的口水直冒，连乐高拼不下去，早早坐在餐桌前等待开饭。
　　封承将红烧肉端上餐桌时，家门从外面打开。
　　封承抬头看到郭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郭青也挺纳闷：“你怎么在这儿？季淮东呢？”
　　“走了。”封承说完，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下次有事不能接孩子，告诉我，我去接，别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季淮东帮她接孩子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怎么就随随便便了？
　　郭青刚要说什么，被人一把推开。
　　孟春健从后头蹦出来，看看封承，看看俩崽，再看看桌子上刚出锅的红烧肉。
　　指着封承，像一个发现自己老公在外面养女人的中年妇女，难以置信而悲痛欲绝地说：“封承！你太过分了！我跟你十几年的感情，你竟然这么对我！”
　　封承：“……”
　　封承的脸上则是显而易见的渣男对“糟糠之妻”的不耐：“你怎么来了？”
　　孟春健叉着愤怒的腰：“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儿子都这么大了都不告诉我，全世界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连柯岩都知道！你对得起我嘛你？”
　　“你现在知道了。”封承无比冷漠地，“别在这吵闹，要么闭嘴，要么出去。”
　　“……”
　　孟春健气冷抖。
　　酸奶和郭小盖好奇地瞪着两双大眼睛，看着这个气得快炸毛的叔叔。
　　孟春健对上他们的眼睛，火气像戳破的气球，咻一下就没了。
　　他凑过去盯着酸奶和郭小盖来回看，依然不敢相信这两个崽是真实的，看了半天，伸出一根手指在酸奶和郭小盖的脸上分别戳了一下。
　　“妈的，是真的。”孟春健说。
　　刚说完就被封承一脚踹在屁股上，他拧眉冷声道：“别说脏话。”
　　孟春健：“……”
　　自从初中之后他爹就没再管教过他说不说脏话，没想到一把年纪了竟然有一天被自己的兄弟教训。
　　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刺激。
　　但这回儿孟春健没心思搭理他的好兄弟，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两只崽吸引。
　　盯着酸奶和郭小盖看了三圈，终于心服口服地承认：“行吧，看得出来确实是你亲生的。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郭青也是扛不住孟春健的死缠烂打，才答应带他来看孩子，没想到刚好封承在，算是打到一起了。
　　“这个是妈妈的朋友，孟叔叔。也是爸爸的朋友，他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她介绍道。
　　酸奶和郭小盖于是看向两人的裤子。
　　封承马上辟谣：“没穿过。”
　　“就是一起长大的意思。”郭青说。
　　“叔叔好。”酸奶乖巧地叫人。
　　郭小盖没看出来这个奇怪的叔叔和封承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关系，因此分辨不出是敌是友。听见酸奶问好，便跟着问了一声。
　　孟春健哎呦了好几声，猛搓自己的胳膊：“我天，我有点接受不了，简直就像是封承在喊我叔叔……”
　　封承：“……”
　　孟春健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又死皮赖脸非要留下来吃饭。
　　五个人竞争一盘红烧肉，一下子就显得非常稀缺了。
　　孟春健一边吃一边愤愤不平道：“你做菜这么好吃，都没给我做过。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从来就没吃过你做过的一口菜，想想我都心酸。”
　　正说着伸出去夹红烧肉的筷子就被封承格开。
　　“你干嘛？”
　　“少吃点。”封承道。
　　孟春健气得牙都咬碎了。
　　看看，这就是兄弟，吃他一块肉都不让！
　　他说着，给酸奶夹了一块肉。
　　酸奶懂事地给郭小盖夹了一块。
　　郭小盖马上孝顺地给郭青夹了一块。
　　非常多余的孟春健：“……”
　　合着就不让他一个人吃呗？
　　不仅不让吃肉，吃完饭没多久，一直对着俩崽研究的孟春健就被封承以“骚扰”罪名强行带走了。
　　电梯中，谁都没有说话。
　　安静持续了十几秒钟，孟春健突然冲封承“呸”了一声。
　　“人渣！”
　　封承：“……”
　　孟春健大义灭亲地骂道：“你竟然连我青哥都搞，你还有没有人性了你？”
　　封承并不想和他交流这个问题：“你最好闭嘴。”
　　孟春健偏不闭。
　　“没人性！连自己助理都睡，睡完又不负责，搞得人家自己带两个孩子，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才知道！你不喜欢她当初干嘛跟她睡？”
　　封承被他吵得一脑门官司，烦躁道：“谁说我不喜欢她？”
　　“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她？”孟春扯着嗓子喊完，自己才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你不会真喜欢她吧？我青哥啊我靠，你真喜欢她？”
　　封承懒得搭理，电梯门一开就大步走了。
　　第一季度总结会召开的当天，郭青一大早就开始紧张。
　　青予与克拉拉的销量差距是以千为单位的，尽管青予在产品特色与质量上高了一截，这一截够不够弥补销量落差，郭青拿不准。
　　她无心干正事，跑到季淮东办公室跟他叨叨了好几遍：“你觉得我们这次有几成把握？”
　　“五成。”季淮东说。
　　“你刚刚不是还说有八成？怎么一转眼又变了，你到底靠不靠谱？”
　　季淮东微笑：“我说八成，你不是不信，又来问么。”
　　郭青：“……”
　　郭青叹口气，嫌弃道：“我就不应该问你。”
　　“嗯，你应该直接去问封承。”季淮东说，“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郭青立刻就转身出去：“那我还是再等等吧。”
　　会上，有段日子没见的杨总监，照旧端着他的保温杯，先展开一段催眠发言。
　　郭青撑不住快睡着的时候，才走入正题。
　　“产品呢，是一个品牌的立身之本，也决定了品牌给消费者留下的印象，所以，是我们考核的重中之重。两家可谓是不相上下，很胶着啊。”
　　“既然是女装品牌，设计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这一次，我们特别邀请了五十位女装领域的专家，对青予和克拉拉这一季度推出的款式进行打分。专家的意见和结果，已经发到各位手上了，各位可以看一下。”
　　所谓的专家，其实就是一些设计师、品牌主理人、时尚博主等等时尚圈的名人，郭青都有听说过。
　　这样的评审打分制，很难说够不够客观，但相较而言，已经是最为公正的方法。
　　郭青看了看几位专家的意见，说的大多都是好话，也有一些犀利的，基本都是对克拉拉的批评。主要针对品控的问题与版型的不合理。
　　每位专家的意见后面，都跟着打的分数，郭青从头扫到尾，总分青予365，克拉拉317。
　　这一点，青予赢了。
　　但郭青总觉得杨总监还有后话。
　　果然，他继续道：“产品设计上呢，青予更胜一筹，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咱们做的是大众品牌，空有设计，市场不认可也是不行的。这个季度克拉拉的销量是遥遥领先于青予的，市场认可度也更高。”
　　能不能别制造悬念了。
　　郭青紧张地掐了一把季淮东的胳膊。
　　季淮东微笑着把她的手掰掉。
　　杨总监终于慢吞吞地宣布：“综合下来，这一季度对产品的考核，青予胜出。”
　　郭青大呼出一口气。
　　yes！
　　对面，克拉拉的几人敷衍地鼓了鼓掌。
　　后面杨总监说的话，郭青基本都没听进去。给赵小俏发微信，让她去楼下买咖啡和甜品分给大家，今天她请客。
　　没高兴多久，很快杨总监又公布了下一季度的考察方向。
　　“利润？”赵小俏一听说就哀嚎起来，“那我们不是死定了！我们用最贵的面料，卖最低的价格。克拉拉的面料没我们好，价格还比我们高，利润肯定也比我们高啊。”
　　“不能这么算。”郭青凝眉思索，神情肃穆。“克拉拉的宣传营销也有很大成本的。如果我没猜错，公司应该是要用品牌价值评估的公式来计算，这些公式都很复杂的，比如ierbrand模型，要用到年平均利润和品牌强度系数。”
　　赵小俏一脸崇拜：“哥你太牛了，竟然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郭青忍不住挺起胸膛：“那你说的，都要搞品牌竞争了，我还不赶紧去学点知识么。”
　　“那具体怎么计算呢？”
　　郭青镇定道：“后面的不知道，看的时候睡着了。”
　　赵小俏：“……”
　　那您是学了个寂寞？
　　“管他呢。明天的事明天再发愁，咱们该做春款做春款，让他们算去吧。”
　　郭青的紧张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甩头发背上包就走了。
　　她今天约了人。
　　孟春健不惜斥巨资红包，请郭青替他做红娘。看早多年友情的份上，主要是他鬼哭狼嚎地哀求，郭青不答应都怕他做鬼不放过自己。
　　人是孟春健找的，餐厅是孟春健定的，郭青只需要做孟春健的幕前傀儡，帮他出个面带vivi去就行了。
　　“你不会要害我吧？”一路上，vivi时不时就要对郭青进行一番拷问。
　　“既然是单身的男人，你干嘛不自己留着，介绍给我啊？是不是因为长得很丑你看不上？那我也看不上的，我比你漂亮。”
　　郭青：“……”
　　看在红包的份上，忍了。
　　到了餐厅见到人，长得倒是端正，也很有修养，不过确实如孟春健所说，沉默寡言，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vivi没说几句话就兴致缺缺。
　　一个不爱说话，一个不想说，郭青这个红娘只好在中间找话题调节气氛，一顿饭下来，比加班还累，搞得她都没吃饱。
　　结束之后直接给孟春健回消息：【吹了】
　　孟春健立刻把电话回过来。
　　“怎么就吹了？”
　　“vivi对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
　　“小唐怎么了？小唐挺好的啊，就是话少了点，但是话少的人可靠啊，俗话说得好，不会叫的狗才是好狗……我不是说小唐是狗，嗳反正就那意思。”
　　郭青咔嚓咔嚓啃苹果：“vivi喜欢白马王子，梦想是嫁给富二代做少奶奶。懂了吗？”
　　孟春健苦逼道：“那我上哪儿给他找个王子去啊。”
　　“也不用找王子，你给她找个帅一点的富二代就行了。嘴甜会哄人的，她最吃这套。”郭青给他出主意。
　　“这种朋友我倒是不少，但各个都是渣男，交过的女朋友比我腿毛还多，那我能放心？”
　　郭青：“那你只能自己上了。”
　　孟春健沉默半天，一咬牙：“我这就去找王子。”
　　郭青以为，那场相亲告吹，就到此为止了。
　　几天之后，她接到小唐的电话，邀她出来吃饭。
　　郭青当他对vivi感兴趣，问道：“你约了vivi吗？”
　　对方沉默片刻：“我和她没话聊。”
　　郭青心说就你这种锯嘴葫芦跟谁有话聊啊。
　　想着他是怕到时候没人说话太尴尬，才找自己来当会说话的电灯泡，郭青爽快地答应了。
　　给封承发了短信通知他接孩子，郭青下班就去赴约了。
　　到了餐厅，发现只有小唐一个人。
　　她尬聊着等了一阵，菜都上了，vivi还没影子。郭青看了看时间，嘀咕了句：“vivi怎么还没到？”
　　对面一声不吭的小唐这才出声，“我没约她。”
　　郭青：“啊？”


第59章 
　　小唐的脸在郭青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变红。
　　他脸上的温度往四周扩散，将整个餐厅都升温，让名为暧昧的分子加速酝酿。
　　可惜郭青犹如一把八百年没磨过的刀,钝得连见惯风月经验老道的空气都找不到缝隙下脚。
　　“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郭青热心肠道,“着，我帮你约她。”
　　小唐眼睁睁看着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憋得一张脸由红转紫。
　　郭青按下号码正要把电话放到耳边，小唐匆忙从对面伸出一把按住。
　　“……不用了！”
　　郭青暗叹,一把年纪了怎么脸皮这么薄，收起手机问：“你上学的时候也没谈过恋爱？”
　　小唐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我没有过感情经历。”
　　怪不得呢。郭青了然,心想自己也不能白吃这段饭,决定菩萨做到底,帮他们一把。
　　“其实约女孩子出来很简单的,个微信打个电话的事儿。理由嘛,就发动一下你高材生的智商，找一些让对方无法拒绝的事情。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做几次就会了。”
　　小唐在对面表情专注,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郭青的授课劲儿上来，往前挪了挪继续道：“只要女孩子答应你的邀约,八成就有戏。”
　　小唐看着她：“真的吗？”
　　“那必须的。”郭青说,“她要是对你没意思，就不会答应你出来了。”
　　小唐点点头，脸色似乎又红了几分。
　　一顿饭，郭青把自己把贫乏的恋爱经验连蒙带编一通无私传授。全程几乎都是她在说,小唐听着，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至于有没有听懂，能不能学以致用，郭青这个老师就没办法保证了。
　　看他仍然还是沉默寡言，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样儿……悬。
　　没过几天，小唐又邀请郭青吃饭，说上次郭青的话让他受益良多，还有一些问题想向她请教。
　　人家用词也分的诚恳客气：“如你不觉得打扰的话……”
　　学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郭老师当然不忍心拒绝。
　　比上次更熟练地把孩子甩给封承，便上恋爱指导课去了。
　　之后小唐陆续用类似的理由约过郭青几次，不过正赶上上新季，青予忙成一团，郭青自从有了封承这个好使的后盾，下班时间越来越不稳定，指导课自然就先往后放了。
　　连着被拒绝次，小唐依然没有气馁。
　　这天青予又忙到耽误了下班时间，封承先一步去接孩子，郭青正打算忙完回家，小唐的电话又打来，说帮她找到了她想要的那本校庆纪念册。
　　之前郭青只不过随口提了句对那个纪念册感兴趣，没想到小唐竟听了进去，真的找到了几年前的东西。
　　这下郭青反倒不好意思不给面子了，跟设计师们开完会便赶紧提着包去赴约。
　　接到封承的电话时，她刚到餐厅，边把车挤进路边刚空出来的车位边接起电话。
　　“还没回来？”封承的手机应该开了扬声器，听得到家里并不算嘈杂的零星声响。
　　郭青甚至能根据椅子拖拉的那一声分辨出是郭小盖弄的。他每次上椅子都跟颗炮弹一样。
　　“啊，我忘了跟你说了，今天约了人，不回去吃饭了。”郭青一下车，便看到小唐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什么人？”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郭青说。
　　彼端沉默几秒，封承关掉扬声器，问：“又是上次那个？这么频繁地约你……在追你？”
　　他的声音在撤去背景声的安静里，听起来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淡。
　　郭青被最后三个字劈了一道，匪夷所思道：“想什么呢，追vivi的。你问那么干什么，我吃完饭就回去，看好崽啊。”
　　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快步朝餐厅走去。
　　小唐是个说少做的人，很小细节还算绅士，会主动帮忙打开门，拉椅子；点菜的时候，也分照顾她的口味，都是她喜欢的菜。
　　郭青收下他的纪念册，连声道谢。吃人家这么次饭，又受这么一份礼，心里颇为过意不去，忙关切道：“你跟vivi进展怎么样？”
　　是能促成好事，也算对得起人家的好意了。
　　小唐挠挠头，吞吞吐吐：“其实我、我……我和她什么进展都没有。”
　　“为什么？”郭青一脸纳闷。她亲自传授了那么经验，都泡汤了？
　　小唐支吾答不上来。
　　郭青恨铁不成钢，正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小唐突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猛地抬头直视她的眼睛说：“其实，自从我们第一次吃饭，我就觉得，我们很合得来。后来几次约你见面，也不是为了她，我只是想见你。”
　　说到这里，他的脸慢慢变红。
　　郭青的筷子差点掉到锅里。
　　whatthe妇ck？
　　小唐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又叫服务员把锅里的筷子打捞出来。服务员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这短暂的空隙，让小唐找回一点镇定，后面的话说得流利多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都多了很，你性格开朗，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像别的女人那么爱斤斤计较，我很喜欢你。”
　　郭青的手腕又是一抖，新筷子差点又掉进锅里。
　　艾玛，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
　　心情呢……
　　有点激动。不过更多的是匪夷所思。
　　她掏心掏肺地教他怎么追vivi，怎么教了半天这学生爱上她了呢？
　　“我觉得我们很合适，你才是我找的那个人。”
　　“，那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郭青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摆手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是我哪方面你不满意吗？或者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小唐问得还挺诚恳。
　　“没有没有。”
　　“不是……”郭青难得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简直可以用手足无措来形容。
　　把话挑明之后，小唐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更加直白和裸露了。
　　“我虽然不善言辞，不会说甜言蜜语哄你开心，也不太会搞浪漫，但是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我都愿意做。所以你对我有什么求的话，直接告诉我就行。”
　　郭青：“……”
　　谁说不善言辞，这不是说得挺好的嘛，很能打动人。
　　小唐干脆往前更进一步，想趁机把关系确定下来。“我年纪已经不小了，相亲就是奔着一起度过一辈子来的。我话少你话，我们刚好互补，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郭青赶忙在事情更加一不可收拾之前，截断他的错误：“对不起，你可能真的误会了。我……那个我们……我们两个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小唐颇有郭青今天不答应他，他就不罢休的架势。平时看起来那么无趣，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强势。
　　郭青做了一个深呼吸，思索该从哪里跟他解释。
　　她是有孩子的人，他们可一点都不合适。
　　草草想了下措辞，郭青正要开口，某一瞬间，忽觉如芒在背。
　　她猛地回头，堪堪对上一道阴恻恻的目光。
　　只见此刻本应在家中的封承，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身上剪裁极为简单、随意到扣子都没系的西装，被餐厅暖白调的灯光一打，像是蒙上一层韩剧滤镜，那叫一个英俊潇洒俊逸非凡。
　　他一只手牵着酸奶，一只手吊着一只老大不情愿的郭小盖，朝这里走来。
　　封承腿长，刻意放慢了步子将就酸奶的速度，尽管如此，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到桌前的这几步距离，依然被他走出了气场大开的效。
　　酸奶看看郭青又看看小唐，似乎明白了这个画面的意义。但被封承紧紧牵着手，被迫走了过来。
　　她向郭青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郭青没接收到她的讯号，她冷不丁吃了一惊，又被封承的眼刀刮了几遍咽喉，觉得脖子冷飕飕的。
　　“……你怎么来了？”
　　封承没搭理她，垂眸扫向小唐。
　　那一眼，优雅里带着轻蔑，风度里透出讥讽，漫不经心并显得高高在上，仿佛正宫娘娘一般的冷艳气场。
　　小唐心里莫名一个咯噔，茫然地看向郭青。
　　虽然不知这个带了两个孩子的男人是谁，但看样子是郭青的朋友。他起身正想礼貌地招呼一下，封承已经收起自己的目光，径自拉开郭青旁边的椅子，入座。
　　小唐只好又坐回去，礼节性地说：“你好。”
　　对他的问候，封承只矜持地略点了下头。
　　他瞥了眼正在沸腾的锅：“这么有兴致，吃火锅？”
　　郭青正把两个孩子抱上椅子，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小唐道：“青青上次说天冷了，想吃火锅，我就定了位置。”
　　青、青？
　　呵。
　　封承用阴不阴阳不阳的目光瞥了郭青一眼。
　　郭青也在纳闷：她什么时候说的？
　　哦对，她前几天发了个朋友圈。
　　“你是青青的朋友？”小唐问。
　　“问你呢。”封承面无表情看着郭青。
　　郭青一阵莫名奇妙，心说你干啥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很随便地介绍他：“这是我老板。”
　　“哦，原来是……”
　　小唐的话没说完，被封承“嗤——”地一声打断。
　　他凉薄地扯着嘴角，声音尽管轻淡，也听得出不爽：“以前你侬我侬的时候叫我老公，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就叫我老板？”
　　小唐刚夹起的一块肥牛啪地一声掉回锅里，溅起一片沸腾的油点。
　　郭青：“……”
　　啥玩意儿？？？
　　酸奶惨不忍睹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郭小盖嘴巴里塞着一颗撒尿牛丸，不知是因为丸子还是吃惊，嘴巴长成一个o。
　　封承似乎还觉得戏剧效不够强，在满桌子诡异的寂静中，继续轻飘飘道：“我在家里累死累活地照顾孩子，你在外面陪别的男人吃火锅。合适吗，青、青？”
　　郭青：“……”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他照顾孩子，跟她和别人吃饭，这两件事有关系吗？他才带了几天孩子，就累死累活了？
　　小唐顿时瞳孔地震，吃惊地看看酸奶和郭小盖：“这是……”
　　郭小盖张口正给他来个自我介绍，懂事的酸奶及时往他的嘴巴里塞了一颗牛肉丸，不让他说话。
　　气氛不妙，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郭青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还没厘清楚这一团乱麻的情境，封承又淡淡来了一句：“怎么，为了找下一春，孩子都不认了？”
　　郭青：“……”
　　她忍住抓起火锅扣到封承脑袋上给他来个淋浴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向一脸复杂的小唐介绍：“这两个是我的宝宝，酸奶和小盖。”
　　小唐被这个突然的变故震得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上青白交替，半天没说出来话。


第60章 
　　“你……都有孩子了？”
　　小唐变幻莫测的脸色,最终定格在极度的尴尬：“没听你提过，我还以为……”
　　郭青跟着犯了尴尬症：“其实刚才就是想告诉你这个。”
　　想到自己刚刚对一个已为人母的女人大胆表白，小唐尴尬极了。
　　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简直无地自容，他脸色通红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冒犯了！”
　　郭青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两人个更比个尴尬，只有封承像是感觉不到现场令人窒息的气氛，若无其事地叫来服务员加菜。
　　“想吃什么？”他温柔地问酸奶。
　　酸奶瞅瞅他,瞅瞅郭青,似是害怕郭青生她们的气，摇摇头。
　　“想吃辣的吗？这家的秘制牛肉味道不错。”封承自顾自划了几道菜,“吃蘑菇吗？”
　　小唐坐不下去，赶紧起身道：“那个,我公司还有点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都没给郭青说话的机会,说完便像被追赶似的匆忙离去。
　　郭青松了口气,转头难以解地瞪着封承：“你抽风啊,突然跑来这干嘛？”
　　封承只是扫了眼小唐离开的方向，吩咐服务员：“正好,把这个锅撤掉吧,换个干净的锅底。山珍菌王汤，不加姜,不加葱,盐减少三分之勺，不要味精。”
　　从没见过这种要求的服务员：“……”
　　要不您回家自己做？
　　等服务员顶着“我要告诉大家这里有个奇葩”的表情离开，郭青立刻把快要憋不住的口恶气喷出：“人家小唐又没惹你，你干嘛平白无故故意给他难堪？”
　　封承双手优雅地放在腿上,慢条斯理地问：“我刚才有提到他个字吗？”
　　“没有！”郭青怒瞪着他。
　　“那何来我故意让他难堪之说？”
　　“……”
　　郭青被噎了下，刚要再辩论，瞅见乖乖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的俩崽，赶紧把自己凶神恶煞的表情收了收。
　　不能吓到崽。
　　她拿起水杯假装喝水挡着嘴，往封承的方向偏了三分，压低声音磨牙切齿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怕我找到男人结婚，争夺抚养权比你有利，所以来捣乱是吧？哼，我可没叫过你老公，以前怎么发现你还会造谣呢。”
　　封承也向她的方向微微偏转，用同样低的嗓音道：“你如果有意见，可以去告我。”
　　郭青：“……”
　　服务员将新的锅底端上来，菌菇汤底的鲜香飘入空气。
　　封承坐直身体，心情愉悦地享受火锅。
　　郭青被他气得够呛，但食材的香味一入鼻，顿时就顾不上了。
　　算了，先吃吧。有什么事能比吃火锅更重要呢。
　　吃完火锅回到家，郭青看到餐桌上摆着的碗碟。煮好的饭，和几道已经凉掉的菜。
　　她凑过去瞅了瞅。
　　萝卜炖牛腩，香煎芦笋，舒芙蕾松饼，里头放了草莓蓝莓，还撒了层糖霜，是小朋友看到就会喜欢的样子。可惜现在奶油已经坨了。
　　锅里是玉米圆子粥。
　　因为空气的氧化，颜色已经没那么鲜艳，但比郭青做的好看百倍，简直像是外面餐厅里卖的。
　　郭青带着丢丢的不服气，捏起一块牛肉尝了尝。
　　妈的，好好吃。
　　虽然是吃饱了回来的，郭青还是忍不住每样都尝了尝，最后还吃了两块松饼。
　　不得不服气。
　　在厨艺上，封承就是比她有天赋。
　　为了这口饭，她愿意再原谅封承一次。
　　“别这样，别这样，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孟春健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拖走，眼看没人跟他“有话好好说”，不得已扯着嗓子大喊，“老封！你听我解释！”
　　“别废话了贱贱，你说你干的这叫人事儿吗？我都看不过去了。”拖着他的其中个兄弟说不清同情还是失望地说，“这次真不怪我们，都是你自找的。”
　　俩人拿出绑架专用黑色宽胶带，熟练地把孟春健往墙上粘。
　　“靠，你们竟然这么对我？”孟春健的双眼噙满了难以置信的泪水。
　　“别说，这胶带还挺好使。
　　孟春健崩溃地哭嚎：“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是……我哪儿知道他会看上我青哥啊。我用我的子孙后代担保，我听他对我青哥有意思，当时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说这是我兄弟的女人，你岂能有非分之想！我真的不知道他自己约青哥了，老封你要相信我啊！”
　　封承站在六米开外的正中间，面无表情地将球砸到地面，再弹回手中。
　　旁边站着幸灾乐祸的帮人，递给封承一只球拍，善良道：“留神点，有的地方不能打，别真让他断子绝孙了。”
　　“岩岩快救我！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孟春健一看到柯岩，立刻哇哇地喊起来。
　　柯岩冷漠无情：“建议先把他的嘴堵上。”
　　孟春健：“……”
　　眼看封承做好准备姿势，就要发球，孟春健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自保把封承拉出来垫背：“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封承的女人是谁吗？”
　　此言出，看好戏的众人齐齐转头，将视线聚集在封承身上。
　　开玩笑，谁能不好奇。
　　孟春健继续喊：“这家伙背着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们竟然还帮着他搞我！应该搞他啊！”
　　犹如颗惊雷平地而起，帮人都不淡定了。
　　“我看你是真欠收拾了，还敢造封承的谣，小心你的子孙。”
　　“等等，什么孩子？”
　　“老封，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处在八卦风暴中心的主角本人则派淡定，既没因孟春健爆他的猛料发飙，没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慌张。
　　在众人的视线焦点中，封承云淡风轻地开口：“是真的。我有两个宝宝，是双胞胎。”
　　仔细听，还能从他波澜不惊的语调中，依稀感觉到那么丝炫耀。
　　帮兄弟被震得五雷轰顶。
　　“我！靠！”
　　“哪冒出来的孩子？！我就出去玩了几天，到底发生了啥？”
　　“你们俩不会是在整蛊我们吧，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三十年的老光棍，突然有了女人不说，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老封，你赶紧老交代。”
　　孟春健这招效果显着，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封承身上。
　　封承拿着球，即便被众人包围一起审讯，没露出丝毫心虚。
　　“我是最近才知道。”他直气壮，仿佛不知道自己给大家造成了多大的冲击，用恩赐般的语气说，“既然你们这么好奇，下次带他们两个出来，给你们看看。”
　　“tui！”孟春健一个人在墙上，边努力挣扎，边愤愤不平地唾弃，“瞧把你得意的，不就是有对双胞胎么，得意个什么劲！”
　　他还没挣扎出来，封承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炫耀的百忙之中也没忘记他，突然发了颗球过来。
　　孟春健嗷地惨叫一声。
　　气温连日走低，燕城的冬天是与苏城截然不同的冷冽，风一刮，瘦子就想飘走。
　　幼儿园放了寒假，年关临近。
　　回到燕城的第一个春节，郭青还没想好怎么过。
　　“不回家看看？”要下班的时候碰到季淮东，他随口问，“我是说你妈那儿。”
　　“害，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郭青大喇喇道，“她现在一家三口过得挺好的，我就不回去给人家添堵了。”
　　郭青打小父母就离异了，老妈个人把她带大。她是护士，工作忙得要死，经常要值班，多时间郭青都是一个人凑合过的，才练就了这么身好养活的糙性。
　　后来老妈再婚，生了个儿子，过得还算幸福，上大学之后她就很少和家里联系了。
　　季淮东对她家里的事不是很清楚，潦草听她提过几句。
　　“那跟我块回苏城吧。上次打电话，我妈还说想酸奶跟小盖了。”
　　“行啊。”郭青在季家蹭过好几个年，丝毫不见外，脸奸相地搓搓手，“哈哈，又能让他们俩去骗压岁钱了。你们家亲戚给钱一个比个大方。”
　　季淮东皮笑肉不笑：“我每年给出去的红包不少，他们俩收的应该归我，你都中饱私囊多少了。”
　　“又不是你儿子，凭什么归你。”郭青直气壮。
　　正争执着，看到两手插兜，站在青予门外的封承。
　　“封总。”
　　季淮东笑着招呼。封承脸色很淡，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
　　郭青正要从他跟前走过去，封承捉住她的手臂。
　　郭青回头：“干嘛？”
　　封承没作声。
　　季淮东看了他们一眼，暧昧地笑笑，先行离开。
　　等他进了电梯，封承不知带着从哪儿冒出来的气，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你跟他走得挺近。”
　　郭青瞅瞅走廊：“就这么宽的路，没法走得远。”
　　封承：“……”
　　他松开手：“你去过他家里过年？”
　　“去过啊。”郭青说。
　　“带着孩子？”
　　“对啊。”
　　封承忍了三秒：“你倒是不跟他见外。不怕他家里人误会你们的关系？”
　　“不会啊，他家人都知道我老公死了，还想撮合我们呢……”郭青顺嘴说完，才发觉有点不对，干咳一声，“不是诅咒你哈，反正你不是我老公，诅咒不到你身上。”
　　封承在意的却不是诅咒。
　　想到季淮东曾经带郭青和酸奶盖回家过年，俨然像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身份——代替他的位置，他极度地不爽。
　　郭青竟然就真的傻乎乎地跟着季淮东回去……
　　封承到底没忍住，冷飕飕道：“那他家里人真够不讲究，上赶着让他给别的男人接盘。”
　　“那你说的，我们酸奶盖儿那么可爱，他家人可稀罕了。”郭青脸骄傲。
　　“……”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封承对她的盲目骄傲十分无语，心里却也跟着盲目地骄傲了把。
　　那点刚刚生起的不爽，被郭青赶得烟消云散。
　　封承拍了下她的头：“你还挺得意。”
　　他的语气缓和多了，“换身衣服，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郭青问。
　　“去了就知道了。”
　　“崽还在……”
　　郭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封承打断：“我已经让司机去接他们了。”


第61章 
　　在公司楼下等到奉命去接孩子的车,司机训练有素，停好车便飞快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
　　郭青迈步上前,正要抬腿上车，一道残影噌地一下从车上蹦下来,扑到她的腿上，愉快地喊了一声：“妈妈！”
　　“乖儿子！”郭青愉快地回。
　　接着一低头，到郭小盖身上的衣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三米。
　　“你怎么穿成个样子？准备去相亲？”
　　只见郭小盖穿着一身浅青色格纹的小西装,领口打着黑色蝴蝶领结，端端正正,如量体裁身定做一般合体。
　　司机站在一旁，绷着一张憨厚正直的脸,面无表情。
　　郭小盖本人对自己今天的造型非常满意,松开郭青,往她跟前一站,小身板笔直,把手往西装裤的口袋里一插，酷酷地昂起下巴。
　　郭青扭头封承,从嘴皮子中间挤出一句：“你干的？”
　　“怎么了？”封承扫了眼自己的“作品”,自我感觉良好，“不错,很合身。”
　　“不错个蛋,一下子成熟了五岁好么。”
　　郭青痛心疾首。她从来没给郭小盖穿过西装，因为太正经了，小朋友好端端的干嘛穿得像个成年人。而他们迄今为止，也并未遇正经到需要穿西装的场合。
　　她声音压得小,郭小盖没听见，饱含期待地问：“妈妈我帅吗？”
　　郭青马上昧着良心竖起大拇指：“帅惨了！帅得妈妈五雷轰顶！你就是天下第二帅，燕城吴亦凡！”
　　郭小盖开心地亮出大白牙，然后冲着车里说：“妹妹也好看！”
　　郭青抬头向车里，酸奶从座椅深处挪过来，扶着车门正要小心地往下迈。
　　一道身影从她身旁大步跨过，是封承，上前将酸奶抱了下来。
　　酸奶身上的连衣裙是同款的浅青色格纹，下摆做成百褶裙，脚上配奶黄色的长筒袜和小皮鞋。她的自来卷头被扎成了半丸子头，两撮小卷留在脸颊边，可爱极了。
　　“哇塞，我们酸奶太好了吧！么么么么！”郭青一把将她抱到怀里，猛亲了几口。
　　酸奶被她亲得眼睛都眯起来，咯咯笑。
　　“我也要亲。”郭小盖马上凑过去。
　　司机在旁边看得情不自禁露出了姨夫。
　　封承看了他一眼。
　　他马上绷住表情，一脸严肃地站直。
　　封承将酸奶提溜到自己怀里：“上车吧。外面冷。”
　　封承搞神秘，对目的地三缄其口。
　　路上，郭青坐在他对面，抱着手臂眯着眼睛，盯他。
　　封承对她的盯视视而不，老神在在地坐着，偶尔抬手帮酸奶理一下头发，回答她或郭小盖的问题。
　　两只崽没坐过豪车，对迈巴赫十分好奇。
　　前后座之间的隔断玻璃可以从透明变成不透明，为主人提供了绝妙的隐私空间。
　　郭小盖跟到新大陆似的，玩得不亦乐乎。因为对车子的喜爱，他甚至能屈能伸地暂时放下了对封承的仇恨，不停地问他问题。
　　车子开到一半，盯着封承沉了半天的郭青冷不丁问：“你该不会是，要带我们去你家吧？”
　　封承抬眸，对上她写满警惕和试探的小眼神。
　　突然莫名其妙地开豪车来接他们，还大张旗鼓地给俩崽定做了同款衣服，么隆重，很难让她不多想。
　　虽然她愿意让封承认孩子，如果他的家人想认，她也并不排斥。但现在抚养权的归属还没掰扯清楚，时机并不成熟，而且，事需要提前预约的！
　　封承意味不明地勾唇：“你想去的话，我改天安排。”
　　郭青赶忙摆手：“没有的事，千万别客气。”
　　不是就好。
　　车驶进一个着名的别墅小区，一栋三层的现代风别墅。
　　一下车，就听到房子里传出热闹的声音，人似乎不少，隐约听到孩子的声。
　　“party！”郭小盖兴奋地说。
　　郭青回身正要去抱酸奶，封承已经先一步将她抱了下来。
　　位父亲显然已经在短短时间里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抱孩子的姿势变得很熟练，且自觉。
　　郭青出啧啧啧的怪声。
　　封承没搭理她，牵起酸奶的手，径自走上台阶。
　　今天并非什么特殊日子，只是一场友人聚会，但打着“封承那丫居然有私子，要不要来看”的噱头，愣是把他们圈子里的小好友召集全乎了。
　　除了平时常混在一起的孟春健柯岩等人，还有那些结了婚、了子之后便鲜少出现的，各自携带家眷。
　　因此，房子里此时已有多达二十几人。
　　算上封承这一家四口，顺利突破三十。
　　门一开，封承牵着酸奶走进来，前一刻还热闹哄的客厅，立时鸦雀无声。
　　郭青后脚领着郭小盖进来，一抬头现二十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郭青沐浴在这些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有一羊入狼群的感觉。
　　“……”
　　怎么个意思？
　　搞么大场面？
　　“我……靠……”人群中，前几日还在怀疑事情实度的兄弟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的妈呀！”一个女人惊讶地捂住了嘴。
　　“我还以为春健是吹牛，没想到真有。”一个婚后胖了三十斤的圆润男人说。
　　“我说有你们还不信，我跟封承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事你们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现在相信我了吧？”孟春健跳出来，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是他的。
　　“你走开，别挡我视线！”
　　孟春健被一把推开，也不妨碍他的得意，搓搓手像个怪蜀黍一样，朝酸奶凑过来：“哎呀，是谁家的小宝贝儿，怎么么好看呢？”
　　只听封承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我家的。”
　　说话的同时，将孟春健伸向酸奶脸蛋的手挡开。
　　孟春健不死心地再次伸手，封承不厌其烦地再次挡。
　　捏不到脸蛋，孟春健酸不拉几地哼哼道：“行了，知道是你家的，瞧把你得意的。”
　　封承牵着酸奶走向客厅，带着一丝矜持，向大家介绍：“是我的女儿，酸奶。”
　　接着瞥了眼后面的郭小盖，“我儿子，郭小盖。”
　　酸奶乖乖地向大家问好：“叔叔阿姨好。”
　　郭小盖不怕，自己走上前跟着重复一遍，边好奇地打量大家。
　　“哎呀，你们好，乖！”先前捂嘴的女人容满面地蹲下。
　　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地涌过来，把他们围在中央。
　　一时间场面如同参观大熊猫。
　　不怪这帮人大惊小怪，封承作为朋友圈子里知名的“注孤”选手，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突然大跳进度条有了私子，私子还五岁了——着实是称得上国宝级别的大新闻。
　　酸奶和郭小盖的个性都随了郭青，不怕，被这么多大人围着，也并不怯场，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游刃有余。
　　长得漂亮可爱、又聪明懂事，酸奶和往常一样，很快就俘获了现场各位叔叔阿姨的芳心。
　　“来来，是阿姨给你们的面礼。”一个阿姨拿出两个早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酸奶和郭小盖。
　　酸奶没接，先回头询问地看向郭青。
　　阿姨状说：“哎呀，我跟你们爸爸打小一块长大的，他得叫我声姐，跟阿姨不用客气啊，快拿着。”
　　那红包厚得匪夷所，简直是块砖头，郭青内心复杂的斗争还没进行完，封承对酸奶说：“收着吧，没事。”
　　酸奶又郭青，才接过，乖乖说：“谢谢阿姨。”
　　“哎呦，宝贝儿真甜！”那人忍不住摸摸酸奶的脸，着打趣封承，“有了女儿就是不一样哈，什么时候听你说话么温柔过。”
　　封承笑：“是么。”
　　第一个红包引了一串多米诺骨牌效应，一帮人纷纷掏出红包。
　　转眼间酸奶和郭小盖就抱了满怀。
　　郭小盖一脸懵逼。
　　就在大家围着两个国宝喜洋洋的气氛中，突然有人发现了被忽视的重点
　　“两个是双胞胎吗？”
　　“是。”封承答。
　　顿时引众人的集体惊讶：“龙凤胎？”
　　封承：“嗯。”
　　极为简洁的音节，他的神色云淡风轻，细品，却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几层意味。
　　你说得对、你眼光不错、我厉害吧……
　　“我的天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龙凤胎呢。”
　　“封承，你好福气啊！”
　　“封承你可太不够意思了，么俩宝贝儿竟然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还是不是朋友了？哎，你了一对龙凤胎这么大的事儿，你自己不说就算了，你奶奶怎么也没提过啊……”
　　没等封承回答，孟春健就哼了一声：“你蠢了吧，都跟你说了私子，私子——那能让他奶奶知……哎呦！谁打我？！”
　　他捂着脑袋回头，收到封承一个冷漠的威胁的眼刀。
　　孟春健越过他到郭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说了蠢话，赶紧闭了嘴。“青哥我没别的意思……哎我张嘴……”
　　气氛因为他的口无遮拦陷入尴尬，孟春健过去一把搂住郭青：“来给你们隆重介绍一下，是我青哥，封承他……”
　　“嫂子好，嫂子好。”一个非常有眼力儿的兄弟没等他说完便抢着问好。
　　跟封承一块带着孩子来的，除了嫂子还能是谁。
　　郭青刚要解释，奈何封承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在她开口之前将她从孟春健的胳膊下拽到了自己身边。
　　他不经意般从郭青耳畔略过，留下几个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字：“闭嘴。红包归你。”
　　？
　　！
　　他的朋友一个赛一个的大方，现在俩崽已经抱了一堆砖头了。
　　郭青哪里拒绝得了样的致命诱惑，到了嘴边的解释，立刻粉碎在牙缝里。
　　她想了想，封承估计是不想在朋友面前说太多，毕竟私子本身就够劲爆的了，他们俩前女友现下属的关系更是尴尬。
　　没想到他在朋友面前还挺要面子。
　　算了，在砖头的份上……
　　“她叫郭青。”封承揽过她向大家介绍，又低头对她说，“些是我的朋友。”
　　样的互相介绍，无疑默认了郭青的身份。
　　“弟妹真漂亮，幸会！”说话的人暧昧地冲封承挤挤眼睛，“封承，行啊你。”
　　封承回以微微一，将手放在了郭青的腰上。
　　郭青：？？？
　　她顿时一个全身僵硬，反射性地转头瞪向封承。
　　封承没她，着与人说话，边不动声色地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提醒。
　　郭青只好僵硬地把头转回来。
　　想了想酸奶盖抱着的那些砖头，力量一下就来了，对面前来聊天的人露出一个喜气洋洋的微笑。
　　害，有什么办，毕竟拿人手短。


第62章 
　　都是多年好友,相处起来没那么多讲究，随意又自在。
　　即便私生三个字背后的故事引人遐思，大家却默契地只字不提,不在郭青和孩子面前多嘴。对待她们的态度，十足的亲善和欢迎。
　　毕竟,封承既然这样把人带来大家面前，便是承认的意思。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刚才那位年长的阿姨十分照顾郭青,引着她与其他的女人互相认识。
　　郭小盖不认生,跟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起来，酸奶责备孟春健趁封承一时不备抱走了。
　　趁女人和孩子都不在,才有人凑到封承跟前，开始已经忍了半天的八卦。
　　“封承你可以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净搞大动作。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字,连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都不知道。你瞒得真够紧的！”
　　“贱贱都没提过。他跟封承那么黏糊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大家纷纷谴责起封承的不够气。
　　一个一直沉默的朋友突然开口，表情凝重：“你把人藏这么严实,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一句话引发了多种猜测。
　　“渐渐不是说,郭青以前是封承的助理吗，是不是潜规则人家了？”
　　“潜规则也不用瞒到现在吧。我看啊,肯定是人家郭青原本有对象,老封给予人家，利用自己的职权逼迫她就范，这才有了身孕。但没想到！人家情比金坚至死不渝，就这都不愿意跟他,携手私奔了。”
　　“切，要真情比金坚，那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呢？”
　　“这……可能是她老公嗝屁了？”
　　“你编的都什么玩意儿。我猜八成是他哪次喝多了干了荒唐事儿，没想到一次就中奖了，几年后人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中间这样那样一番，然后封承发现自己其实早已对对方情根深种——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
　　别看一帮大男人人模狗样儿，八卦起来不输女人，编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狗血。
　　封承笑而不语，慢悠悠地品自己的酒，任他们怎么编排都不给反应。
　　有个比较老实的朋友一直没说话，沉默半晌，突然表情凝重地插嘴：“我说老封，你该不会是给别人做了接盘侠吧？”
　　此话一出，让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正喝酒的封承无语地拿开酒杯，字正腔圆地澄清：“亲生的。”
　　说话的朋友受到了他忍耐住的白眼，尴尬地咳了一声。
　　一帮人八卦起来每个玩，柯岩走到封承身边坐下，给他递了杯酒。
　　他顺着封承的视线望去，郭青正跟几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聊天。
　　她自来熟属性，融入得很快。
　　两人并肩而坐，看了片刻柯岩才开口：“你们俩说清楚了？”
　　封承“嗯哼”一声。
　　柯岩似乎对他速度这么快有些意外：“进度不错。我还以为，就你这德性，得吃点苦头才会学乖，好好把人追回来。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封承不语，风度翩翩地喝酒。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把他们介绍给大家。”柯岩问。
　　“有什么问题吗？”封承反问。
　　“岂敢，岂敢。只是有点意外。”柯岩喝了口酒，“你家里应该还不知道吧。这么大张旗鼓地公开，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你家人耳朵里。你……”
　　柯岩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打住。
　　有人笑着插嘴：“怎么着，封承这是玩先斩后奏呢。”
　　另一个大约是喝得上了头，闻言立刻道：“哎哟我去，你奶奶还不知道啊？那等她知道有你受的，依她老人家的性格，郭青这样儿没家世的她肯定瞧不上，别再跟你爸妈一样被棒打鸳鸯……”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踹了一脚。
　　他顿觉失言，赶紧讪讪歉：“对不住，我喝多了，说话没过脑。”
　　封承的脸色看不出异样，也没回他。只喝酒，不作声。
　　气氛安静了几秒，有人打破沉默：“老徐也是关心，没别的意思。”
　　“对对对……”
　　“你想好怎么过你奶奶那关了吗？”
　　“我只需要过我自己这关。”封承放下酒杯，起身走向笑成一朵花的孟春健，把酸奶从他跟前抱起来。
　　“喂！我们俩正玩呢，你别来掺和。”孟春健想要将酸奶抢回来，封承灵巧地一个闪身，避开了。
　　他抱着酸奶走开，孟春健拿着玩具在后面追：“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就借你女儿玩会儿怎么了。”
　　另一边，沉默下来的男人堆里，有人低斥：“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提他爸妈做什么。”
　　“我这不是一时嘴快么。”
　　封家早年的那些事，已经随着几十年的时间流逝而淡化，但不代表大家会忘记。
　　封奶奶是个厉害的角色，当初就是因为不满意封承的妈妈做儿媳，坚决不允许她进门。即便有了封承，也没能让她松口，硬是将两人活活拆散。
　　江松月是她亲自挑选的儿媳，但这个儿媳，也并未得到她的青眼。她担心江松月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对封承不够尽心，甚至会影响到封承的利益，此提出了非常过分的要求：不允许江松月生育，要她一心一意地抚养封承。
　　但一个年轻的、健康的女性，又怎会甘心为了一个继不生育自己的孩子呢？封承七岁那年，江松月还是怀孕了，在封奶奶的极力反对之下，经过一段漫长而复杂的博弈，才成功将孩子生了下来。
　　为了让封奶奶满意，江松月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地培养封承，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严苛到，他们这帮人自小，对江松月的字闻风丧胆。
　　虽说封奶奶是一心为了封承好，但这些盘根错节的事情，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封承。
　　封承的身世原本是个秘密，从未有人跟他提过，此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江松月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弟弟封启，还曾经为江松月对封承的教育十分上心、而对自己基本放养，闹过很多别扭，觉得封承比他更受宠。
　　没人知道封承在刚满二十岁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什么心情。
　　反正自那之后，他就与江松月疏远许多。


第63章 
　　“你跟封承怎么认识的呀？”
　　“听说你们在一起工作？”
　　“你们的宝宝几岁了？”
　　……
　　郭青被一群人围,人生当中还是头一次享受种众星拱月的待遇。
　　“你别见怪，难得封承带人来，个老光棍总算有落了,她们都快好奇死了。”
　　“没事没事。”被美环绕，郭青最喜欢种氛围了,哪儿嫌烦，美滋滋地挨个回答大家的问题。
　　“你们家个宝贝儿实在乖了，真看不出来是封承的孩子。”说话的是一位烫式卷的美,可惜情商有点低,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打断。
　　“啊呸，你说什么呢,当然是封承的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封承的脾气又臭又硬,谁能想到他的宝宝么可爱啊。”式卷说。
　　“那肯定是随了妈妈呀。”另一位直发美的情商就显得多了。
　　郭青矜持地掩饰住自己的骄傲,点头肯定道：“是的。”
　　“你倒是一点不谦虚。”封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郭青回头,瞧见他抱酸奶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到她身边。
　　他一来,人八卦的热情更了。
　　“封承你也真是，不声不响地竟然找到了么漂亮又能干的朋友,还生了一对龙凤胎。我以还觉得就你臭脾气,得孤独终老呢。”
　　“郭青怎么看上你的呀？”
　　封承也不说话，将似笑非笑的眼神投向郭青：“那你们要问她了。”
　　您入戏还挺深。
　　收人钱财,忠人之事,郭青别的不，演戏可跟姜沅学了不。
　　沐浴大家闪烁好奇的目光，她一秒进入贤妻良母人设，用十分做作的声音道：“没有啦,他只是看上去脾气差，其实人好的。”
　　说得也是相当敷衍。
　　不想封承又接道：“那你具体说说，好在什么地。”
　　郭青：“……”
　　你就是强人所难了兄弟。
　　大家都直勾勾看，郭青也不好不他面子，想了想说：“长得帅……”
　　大家用求知若渴的眼神望她，等待她的下，似乎坚信她的理由不只是“长得帅”么肤浅。
　　但，当年的她就是如肤浅啊。
　　如果不是看上封承的皮囊，难不成她是看上了封承的灵魂？
　　郭青在内心为自己的年无知幽幽叹息。
　　封承的优点，当然不只长得帅，还有……
　　“有钱。”
　　式卷眨了眨眼睛。
　　郭青在她的大眼睛里看到个字：就？
　　“还讲卫生。”郭青又想到一个，边说边自己肯定地点头。
　　直发美噗嗤笑出声：“哎呀你们可别难为人家了，爱情种事哪有那么多理由啊，爱就是爱嘛，虽然封承脾气又臭又坏，但郭青就是爱他。”
　　“也对，就封承样的，跟他做朋友，得先做好被气死的准备。他能遇到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郭青深有同感地点头：“那可不是。”
　　她答得顺嘴，大约从未见过有人如不要脸地应承种客套话，一群人突然寂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大笑。
　　封承意味不明地看郭青，唇线笔直，不知道是不是生气。
　　郭青与封承离开别墅时，已入深夜。
　　酸奶盖第一次参加样的趴体，一个忙交朋友，一个忙应付赴后继来表达喜爱的大人，都精疲力竭。
　　离开和大家挥手再见时，已经困得呵欠连天。
　　才一晚上的时间，郭青仿佛已和那帮人成为亲密好友，道个别，依依不舍拉拉扯扯，并效率超地预约好了下一次的相聚。
　　郭青弯腰去抱倚她的腿打呵欠的郭小盖。
　　许是因为聊得嗨喝了多红酒的缘故，她手一个飘忽，差点把郭小盖掉了。
　　幸而紧急之下立刻抱稳了。
　　“哎呦嘿……怎么长得么快，累死我了。”
　　封承瞥来一眼，伸手将郭小盖从她怀中抱走，再将酸奶递过来。
　　明明差不多一般，酸奶抱起来就软乎乎的，不像郭小盖跟炮弹似的。
　　儿果然是小棉袄啊。
　　到了车边，封承将郭小盖扔上后座，回身来接酸奶。
　　没想只几步路，酸奶已经趴在郭青的肩上睡。
　　封承的动作肉眼可见地温柔下来，轻轻地将酸奶放上座椅，系上安全带。
　　幸好郭小盖是个脑筋比郭青还粗的，一点都没在意位父亲的偏心，还非常有哥哥样子地，拿出小毛毯酸奶盖上。
　　车行平稳，郭青也犯了困。呵欠打到一半，听到封承说：“你还挺应酬，么快就跟她们打成一片。”
　　郭青他一个“不是废话嘛”的眼神：“那你说的，都收了人家的砖头，不点面子岂不是忘恩负义。我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封承从鼻孔里哼笑一声，不知是对她的不屑，还是对砖头的不屑。
　　郭青觉得是后。
　　她又打了一个呵欠，想合眼睡儿。
　　可她刚在车厢的安静中，昏昏沉沉地抓住睡意，封承的声音又响了。
　　“在你眼里，我就没有任何优点吗？”
　　“嗯？”郭青惊醒，撑开茫然的双眼。
　　迷瞪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计较之的问题。
　　“有啊，长得帅还有钱。”郭青麻溜地说。
　　“除了长得帅和有钱，就没有别的了？”
　　封承的神色有点郁闷，而郭青被酒精搅成一团浆糊的神经并未察觉。
　　她困得神志不清，只想赶紧敷衍了他睡觉：“还讲卫生，有品位，有才华，骄傲，自大，自恋狂……”
　　酒喝多了，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
　　黑暗里，封承磨了磨牙。
　　“还有呢？”他问。
　　“自以为是。”
　　“……”
　　“自命不凡。”
　　“……”
　　“自我为中心。”
　　“……”
　　郭青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一天晚上的事情早已忘了精光。
　　睡了一个长觉，骨头发酥，她活动身体走出房间，发家里静悄悄的。
　　到处走没找到崽，只在餐桌上看到一张字条。
　　【我们去海洋公园，饿了自己解决】
　　没有署名，但么冷漠的字条，除了封承还能有谁。
　　不她留饭还偷她的崽……郭青哼哼自己去厨房弄吃的。
　　到公司时，已经快中午了。
　　大家正在准备订餐，赵小俏抬头看到她便说：“你怎么个点来了，吃饭吗？”
　　郭青摆摆手，把自己泛酸的老骨头放到椅子上。
　　“季淮东呢？”
　　“季总上午回来了一趟就又出去了，好像约了范总。”
　　“怎么说。”
　　“在环保查得越来越严了，工厂的成都在增加，不涨价就不错了。”赵小俏苦巴脸，“范总是咱们订货量最大的工厂，价格来就不，我看也没戏。”
　　第三季度的考核把青予愁得够呛。
　　次与季度不同，利润的影响因素多，而其中能够人力改变的，。郭青作为一个设计师，几乎无处下手。
　　季淮东让她别担心，安心做新款，件事交他。段时间他都在忙与青予的合作商吃饭应酬，试图从原材料削减成。
　　听说克拉拉个季度有调价的打算，想以来提利润。
　　提价的建议青予也有人提过，一开始就被郭青否决了。
　　下午临下班，季淮东才回到办公室，正在忙碌的众人立刻停下来。
　　郭青好几个小时没挪过窝，抬头的一下猛了，差点闪到脖子。
　　“怎么样，谈成了吗？”她揉脖子问。
　　季淮东没吭声，但拧紧的眉心、低沉的脸色、一言不发的沉默，无一不在说明，事情并不顺利。
　　大家的期待顿时落下去。
　　赵小俏：“完了完了完了……”
　　季淮东突然表情一变，从阴云密布转成阳关灿烂：“谁说完了？”
　　“啊？”赵小俏懵逼，“没完吗？”
　　季淮东：“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完了。年轻人，性子怎么么急，一点都按捺不住。”
　　郭青一个白眼翻他：“别废话，赶紧的。”
　　季淮东才笑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范总答应把价格降一成。”
　　“啊啊啊啊~！”青予顿时被欢呼声掩埋。
　　郭青兴地跳起来，狠狠地在季淮东胳膊上拍了下：“厉害啊，真有你的！”
　　季淮东捂住胳膊：“不请我吃饭就算了，下手么毒。”
　　“请请请！”
　　个好消息让青予连日来低迷的气氛一下子飞扬起来，郭青豪气地一挥手：“说吧，你想吃什么，姑奶奶请你。”
　　“什么贵吃什么。”季淮东一点不客气。
　　郭青大得：“没问题。”
　　“哦对了，”季淮东像是突然响起什么，“虽然范总答应了价格降一成，但是有条件的——以后青予在他们家的订单要加倍。次你想要的140支超细棉纱全棉面料，还有coats的那个什么丝光线……我们要订倍。”
　　“倍？！”郭青的声音差点劈叉，“那个全棉面料四个颜色我每个都预定了五千件的量！”
　　季淮东微笑：“也就是说，在要做一万件。”
　　郭青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季淮东我杀了你！！”
　　突然加倍的货量，青予整个设计部带来巨大的压力。不需老板要求，各个就自觉地加起班，坚决战斗到春节加班党的最后一刻。
　　郭青原打算带崽回苏城过年，他们一起生活了五年多的城市，也是家。
　　不料季淮东个王八蛋临要出发突然爽约。
　　“我得去出趟差，恐怕个春节回不来。”他在电话里说。
　　“你是不是怕我宰了你故意躲我啊？”郭青冷哼一声，对他能不能一起回苏城完全不care，“你回不来正好，省得我看见你来气，当你妈的面对你动手就不好了。”
　　季淮东又道：“对了，我我爸妈安排好了去三亚玩，机票已经订好了，今年你先自己过吧。”
　　郭青立刻怒了：“什么？你什么他们定的机票？阿姨都说好我做糖藕的。季淮东，我看你是又想绝交了。”
　　“你以为我想样？”
　　“什么意思？”
　　季淮东在她看不到的彼端虚虚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谢谢封总大过年的我安排出差。”
　　放下电话，郭青狐疑地转向一旁。
　　酸奶和郭小盖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拼乐，封承坐在沙发上，叠长腿，端冒袅袅热气的茶，悠闲地看杂志。
　　“你季淮东安排的出差？”郭青问。
　　封承眼皮抬了抬，瞥她一眼便落回杂志：“嗯。”
　　郭青叉腰：“也是你让他爸妈去三亚旅游的？”
　　“我没那么闲。”封承说。
　　郭青的气焰顿时消了，把手放下。
　　也是，就说他应该不管那么宽。
　　封承慢悠悠翻了一页：“我只是让他阻止你回苏城。”
　　份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场令郭青惊呆，亏她刚才还以为错怪他了呢。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回苏城？”她目瞪口呆。
　　封承没理她的问题，起身径自去添茶。
　　茶几，酸奶用手遮嘴巴小声说：“因为爸爸想和妈妈一起过年。”
　　郭青一脸困惑：哈？
　　封承从厨房出来，酸奶立刻放下手，装作认真玩积木的样子。
　　封承自她身边经过，揉了下她的头发。
　　郭青还没说话，郭小盖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攥拳，一副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的样子，扬天痛呼：“哎呀呀！我才不想和他一起过年！个日子没过啦！”
　　屁股还没放到沙发上的封承：“……”


第64章 
　　程临时改变,郭青把收拾好的李又放回去，突然多出来的时间，一时找不到事情干。
　　闲得蛋疼的她凑到崽旁边,会儿乐高觉得无聊：“这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来斗地主吧。”
　　酸奶很宠地说：“好呀。”
　　郭青踢踢躺在地上的郭小盖：“别装死,快起来。”
　　郭小盖正因为命运的残酷而悲伤，翻滚半圈面朝下继续装死。
　　郭青遂转向家里那个多余的：“喂，封承,二缺一,快来凑个人头。”
　　封承对她的教育方式蹙眉：“你都教他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切，不玩拉倒。”郭青转回来,从抽屉里翻出扑克牌，兴致勃勃地对酸奶说,“宝贝儿,要不我们来玩炸金花？”
　　“炸金花是什么？”酸奶问。
　　“炸金花就是……”
　　封承放下杂志,打断她即将开始的不良科普：“走吧。”
　　“去哪儿？”郭青问。
　　她没有发觉,自己在那一瞬间突然亮起来的眼神。
　　像是迷途的小鸡终于找到了老母鸡。
　　“去买衣服。”封承起身穿上外套。
　　“买衣服干嘛？”郭青这样问着,还是迅速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换了鞋子。
　　封承取下围巾帮酸奶戴,没有草草围几圈事,精致地弄好造型。
　　“过年当然要穿新衣服。”他说。
　　郭青惊奇：“你还有这种童心呢？”
　　小的时候才会对过年买新衣服这件事，抱有极高的期待与欢喜,长大之后,已经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快乐。
　　想到这些，一时还有些唏嘘。
　　封承自己自然没有这种温柔的童心，但，也许是因为现在有崽,这些他曾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好像变得有趣了。
　　郭青虽然是个设计师，自己对衣服包包却不像大多数女人那般热衷，逛商场的次数并不多。
　　抵达商场，她突然想要一个重要的问题：“只是确认一下，没别的意思——”她瞅瞅后面的崽，难得知道在孩子面前维持自己的母亲形象，捂着嘴冲封承小声问，“你付账吗？”
　　“嗯，我付。”
　　淡淡的三个字，颇有霸道总裁的风范。
　　郭青一喜，脸上的笑容顿时洋溢起来，搓搓道：“不愧是我们帅气多金的封总啊。那我就不客……”
　　一句话没说完，封承停好车，转过脸，对她一勾唇角，接上四个字：“——他们俩的。”
　　“……”
　　郭青的笑容咻地一下没了，撇撇嘴，冷哼道：“小气。”
　　虽说胸腔里揣着一颗直男心，对漂亮衣服，郭青还是喜欢的。
　　毕竟她生来是个女孩，小时候总是穿得潦草，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老妈工作很辛苦，没有时间照顾她。郭青从很小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衣服经常穿妈妈的、舅舅家表哥的旧衣，因此总像个男生。
　　一直留短发也是因为好打理，长了妈妈就用剪刀帮她剪短。还记得有一回她太忙忘，郭青的头发太长，挡住眼睛，便自己动手剪掉。技术太差，跟狗啃似的，被同学嘲笑好久。
　　她成长成一个粗糙的直男，可，其实她也曾偷偷地羡慕过，那些穿得漂漂亮亮、娇娇嫩嫩的女孩子。
　　这可能就是她总对美女没有抵抗力的原因。
　　也是她想要成为服装设计师的原因。
　　不过，她小时候没有机会穿的小裙子，现在都可以在酸奶身上实现。
　　如的童装做的越来越丰富多彩，郭青最喜欢的就是给酸奶买衣服，这可能是每一个生女儿的妈妈最大的乐趣。
　　她给酸奶搭配衣服比给自己搭配更起劲，并且非常舍得花钱。
　　刷封承的卡，她就更舍得。
　　女性作为购物消费的主力军，商场里最多的还是女装店。
　　给崽崽们买完，所有的袋子她都理直气壮地让封承拎，自己背着一身轻松地走进女装店。
　　想穿小裙子的时候穿不起，而当她能穿小裙子的时候，已经不合适。
　　几十年养就的活习惯，她还是最喜欢利落的裤子。
　　“您的身材很好，个子高，腿又长，穿这条牛仔裤很合适。”
　　这个导购员长着一张真诚的脸，吹捧也听着舒服。
　　郭青给自己买衣服很利落：“就这件吧。”
　　“要不要试试裙子？”导购员建议道，“您身材这么好，骨肉匀称，没有一点赘肉，穿裙子也很好看的。”
　　说着从衣架上取下一条黑色长裙，款式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装饰。
　　不过这条裙子虽然简单，却是礼服，只适用晚宴之类的大场合。
　　裙子倒是很合郭青的胃口。
　　她看几眼，理智地拒绝：“不用。这种裙子我用不上。”
　　付账时，导购员将已经打包好的袋子双递过，笑眯眯道：“您先已经结过账了。”
　　“先？”郭青问。
　　封承的从她身侧伸过，接下袋子道谢。
　　郭青跟着他离开店，拿胳膊肘撞他一下，嬉皮笑脸地问：“这么大方？”
　　哪知封承反手递给她一张票据，用崽听不到的声音说：“别多想。记得还。不接受现金。”
　　郭青：“……”
　　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心。
　　她揣着丰富多彩的表情，哼了一声把票据接过来，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靠，两千五？就这一条牛仔裤两千五？！”
　　身为一个服装设计师，郭青深知这个行业的辛酸，很多衣服的价值并不在于衣服本身，而在于品牌与设计。
　　她非常理解，但为一个朴实的接地气的设计师，还是肉痛不已。
　　她把两千四百九十九的价钱，一分不少地还给封承，并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么有钱还这么抠。
　　封承出手比郭青更阔绰，酸奶和郭小盖想要的、乃至只是多几眼的东西，他全都给买。
　　对他敌意未消的郭小盖在拿到玩具之后，就不再偷偷瞪视他。
　　一上车，他就像打鸡血一样兴奋，迫不及待地拆开。
　　酸奶一边看他，一边跟着车里的音乐哼着小调。
　　郭青是见过封承以前开跑车有多不羁的，戴着墨镜，单搭在车窗，跟拍电影似的耍帅。
　　但现在开着suv，平稳的车技让他这个人都显得稳重。
　　他偶尔回头与两只崽说话，郭小盖这个小势利鬼，现在愿意纡尊降贵地赏赐他几句话。
　　这样的场景太过温馨，于是郭青的心痛没停留几分钟，就烟消云散。
　　封承说他定餐厅，带她们去吃年夜饭。
　　郭青中学最讨厌的科目是语文，背诗文、写文是她头痛的两大来源。
　　语文水平这么多年都没提高过，所以下车，一抬头，她的大脑在“啊”地一个赞叹之后，就只冒出“金碧辉煌”四个字。
　　她在燕城好歹生活了二十来年，竟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也许是金色霓虹灯太过炫目的用。
　　总之，她当时心想，嗳，当时就该把那条裙子买下来的。
　　身着制服的门童的体态步伐都显得极为高雅，迎上前尊敬道：“封先晚上好。”
　　继而转向郭青：“女士，晚上好。”
　　这门童长得白白嫩嫩甚是俊俏，郭青脸上一个开花，正要冲人家笑。
　　封承一把将她从门童面前拽开，凉凉的语调：“这边。”
　　进门另有一位穿红色刺绣旗袍的美女来招呼，引领她们去预定的餐厅。
　　——是的，餐厅。
　　因为包厢、房间这类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它的宽敞与气派，皇帝来吃饭的规格恐怕也不过如此。
　　餐厅中央是一张长餐桌，为了应春节之景，洁白的餐步上铺盖红色中国风的桌旗。
　　桌上烛台已经点亮，与暖色灯光一起烘托浪漫的氛围，还有一些同样应景的装饰物，以及两个做成卡通小牛形状的翻糖蛋糕。
　　他们坐下没多久，便有一队侍应鱼贯而入，将已经做好的整套年夜大餐井然有序摆上餐桌。
　　菜色之丰盛，令郭青和两只崽叹为观止。
　　其中还有一道桂花糯米糖藕，正是郭青心心念念想回苏城吃的。
　　上完菜，封承手背向外摆一下，侍立在侧的专属经理道声“请慢用”，带上门离去。
　　被这一串犹如表演一般的操惊呆的郭青眨眨眼睛。
　　然后抬起，呱唧呱唧拍两下。
　　“太牛！”
　　封承帮酸奶戴上餐巾，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的神色看着莫名温柔：“这是我陪你们过的第一个除夕。”
　　“那爸爸还会陪我们过下一个除夕吗？”酸奶问。
　　封承笑：“会。”
　　酸奶便也笑起来，甜甜的眼睛映着光。
　　郭小盖闻言立刻抱住臂要气，郭青忙劝道：“别生气，想想你的玩具。”
　　郭小盖一顿，纠结半晌，露出一个忍辱负的表情，说：“那好吧。”
　　郭青在心里嘎嘎乐。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封承倒两杯红酒。
　　郭青不在孩子面前喝酒的，但今天毕竟是特殊日子，又有封承在——不管她自己是否意识到，封承在，会让她潜意识里更有安全感。
　　这样好的节日，这样好的环境，这样好的美食，郭青心情好，愉快地跟他碰了下杯。
　　“新年快乐！”她喊一声。
　　封承只是笑一下。
　　以前郭青就爱跟着封承去吃饭，因为他这人嘴刁，但凡他选中的餐厅，味道一定很棒。
　　这家也不例外。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很少能对事物感到惊喜，但这顿年夜饭，还是给郭青一点惊喜。
　　糯米糖藕一点不似她在燕城其他餐厅吃到的那些，而是她想念的苏城的味道。
　　她吃得一本满足，封承在对面看着她，似乎难以理解：“这种甜腻的东西有什么的好吃。”
　　“真的好吃。”郭青说。
　　封承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筷子却诚实地伸向糖藕。
　　这似乎是回燕城之后，郭青第一次这样放松地和封承坐在一起吃饭。
　　太过惬意，以致于压根没注意时间。
　　一声“砰”的巨响将她吓一跳，紧接着便看到窗外夜空炸开的绚烂烟花。
　　这片地处郊区，不在烟花禁令管辖范围之内。
　　“哇！”郭青和郭小盖同时激动地惊呼起来，立刻跑到露台去。
　　露台的视野很好，郭小盖踩着围栏伸手哇哇叫，酸奶聪明地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踩上去。
　　有钱人的快乐然是穷人想象不到的。
　　五星级大厨做的年夜饭，市区内不到的烟花秀，还有什么是享受不到的？
　　五彩缤纷的烟花一颗颗炸开，最后在天空中亮起“新年快乐”四个大字。郭青和郭小盖两名气氛组选跟着大喊：“新年快乐！”
　　爆破声落，世界一瞬安静，郭青听见耳畔的笑声，转过来时，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
　　封承垂着眼看她，嘴边挂的不知是微笑还是嘲笑，但总归是笑。
　　他笑起来映着光芒的脸真是帅惨了。
　　等郭青意识到她又被封承的美貌迷惑时，他的脸已经靠近五公分。
　　她感觉到封承的气息扑在脸上，温热的，带着一丝葡萄酒的甘甜余味。
　　靠这么近干啥？！
　　郭青心里一个咯噔，本能想往后蹦。
　　就在这时，踩着栏杆的郭小盖够，往下一蹦——不偏不倚，落在封承脚上。
　　只见封承表情瞬变，痛苦地闷哼一声，弯下腰。
　　陨石砸下来都不会比这个更疼。
　　哪还有半分旖旎，封承撑在栏杆的因为忍耐而用力，咬紧牙关，指节泛起青白。
　　他忍忍，低头着郭小盖，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咬牙切齿。
　　“恭喜你，在今年结束之前报复成功。”
　　郭小盖立刻得意地叉腰，昂起下巴：“哼。”
　　回家时已经很晚，郭小盖在车上睡了一觉，快到家时醒，又精神起来。自己打开车门蹦下去，还体贴地去牵妹妹。
　　郭青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封承道：“等等。”
　　他将伸到后面，不知从那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盒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郭青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盖子。
　　是那条黑色裙子。
　　她猛地抬头。
　　“新年快乐。”封承一脸云淡风轻。
　　说真心话，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天知道郭青刚刚真的对这条新条裙子有过一瞬间的心动。
　　最怕这不经意的温柔。
　　她突然想起以前，她还是封承助理的时候。
　　习惯了短发的她长大之后也一直是短发，只是有时修剪不及时会长一些。有一天她杂志社忙得晕头转向时，封承坐在那儿看着她，说了一句：“你头发长了。”
　　郭青以为这位洁癖老板嫌弃自己邋遢碍眼，扒拉扒拉头发：“过几天去剪。”
　　没想到封承说：“挺好的。”
　　记忆是个玄妙的玩意，有些事情你从未记得，竟也从未忘记。
　　在多年后一个莫名的时刻，猝不及防地跳出来。
　　郭青久不曾触动过的直男心，便又猝不及防地触动一回。
　　她捧着盒子抬头，到封承熟练地锁车，在酸奶盖的身后迈步走向电梯。
　　郭青揣着一腔感动跟上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
　　“等等，你上去干嘛？”
　　“我累了。”封承站在电梯里，睨着她，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今晚住这里。”
　　郭青：？？？


第65章 
　　郭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但什么都没说，走进电梯。
　　金属门合闭，在沉默中上行。
　　封承侧眸,瞥向郭青。
　　她不拒绝，如此平静地接受,在他意料之外。
　　这一天累坏了，郭小盖到了家就想往床扑，被郭青逮住：“先洗澡！”
　　郭小盖把眼睛一闭装睡着。
　　郭青冷笑：“睡着了？那我拿开水给你洗咯。”
　　郭小盖赶紧睁开眼：“那我会煮熟的！”
　　郭青把从床拎下来,为了节省时间,扔给封承：“你帮他洗吧。”
　　封承和郭小盖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拒绝。
　　郭青给酸奶洗头发的时候，隔壁传来激励哐当的声音。
　　只听郭小盖犹如良家妇女一般的贞烈怒吼：“可恶！不许你碰我的身体！”
　　封承的声音则明显在极力忍耐：“你这样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安分一点,快点洗完，对你都好。”
　　酸奶顶着一头的泡泡,面露忧色：“爸爸和哥哥没关系吗？”
　　这天底下难得有个小克星能治治封承,郭青浑不在意：“是亲,骂是爱,感情到位用脚踹。”
　　“唔……”酸奶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但不敢说。
　　如果说给酸奶洗澡是愉快的享受，那么给郭小盖洗澡,就是一次人性修炼之旅。
　　大概男孩子的皮都刻在第二十三对染色体,郭小盖也不能幸免——这小子喜欢玩水。
　　郭青从酸奶的小房间出来，看到封承时,一点都不意外。
　　的衬衣前襟几乎全湿,裤子右侧大腿上同样一片深色水印。
　　郭青往房间里瞅了眼，郭小盖正光屁股在床组装玩具枪。
　　“给一条毛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封承的每一根头丝，都散发着极力忍耐的怒气。
　　郭青扔给一条干净的毛巾。
　　然后对勾了下指：“你过来。们谈谈。”
　　郭青帮酸奶换好睡衣出来时,郭小盖和封承已经结束战斗。
　　一个光屁股在床组装的玩具枪，一个站在水池前，正在用毛巾擦被水湿透的衬衣。
　　郭青的表情说不严肃，但听得出认真：“在孩子面前不要越界。们虽然小，但是很多事情都懂，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不要给们造成误解。”
　　原来在楼下没说，并不是默认。
　　郭青对他勾了下指：“过来，们谈谈。”
　　封承低头用毛巾擦拭衬衣和西裤的水迹：“谈什么？”
　　封承也许是个杰出的商人，是可以写进教科书里的成功案例，但教育孩子，没有任何经验。
　　郭青决定好好给一个，扎好架势做到沙，抱着臂一脸严肃地说：“教育问题。”
　　封承看她一眼，走过来坐下。
　　但看起来并没有和她进行一番深入交流的意思，只轻轻蹙眉，慢条斯理地擦衬衣。
　　郭青清清嗓子。
　　“今天酸奶和小盖都很开心，谢谢你。”
　　“不客气。”封承头也不抬地说。
　　这副拽了吧唧的样子最让人看不惯。
　　郭青也不转弯抹角了，单刀直入：“但是你得回你自己家，你不能住这里。”
　　“为什么？”封承依然没抬头。
　　郭青轻哼一声：“你对儿童的成长教育一无所知。让你在这里睡一晚，是没问题，但是会给们俩造成误解。”
　　“什么误解？”
　　“酸奶和小盖知道们是分开的，们能够理解，你如果在这里留宿了，会让他们以为，在别人家里睡觉是很正常的事情。”
　　封承抬眼看郭青。
　　她的表情很认真，不是找借口搪塞，也不是跟扯淡。
　　封承将毛巾叠起来，放到茶几。“刚才在下面怎么不说。”
　　“这种不能当们的面说。”郭青一脸老对菜鸟的轻蔑。
　　没亲自养过孩子的人，甚至一些粗心的家长，并不知道小朋友的精神世界，能复杂到什么程度。
　　们想当然地认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其实，小朋友懂的东西，远比大人们想象的多。
　　“们在苏城的时候，酸奶跟小盖的幼儿园，是区里最好的公立幼儿园。有一天放学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女孩，来接她的应该是她家里的阿姨。那个小女孩当时和酸奶差不多大，看到阿姨的时候脱口而出：‘爸爸又去找小三了吗。’”
　　郭青虽然不是一个那么敏感细心的人，但她在怀孕的时候，过育儿课，看过许多儿童教育的书籍。但书上的理论，远远不及切身感受来得震撼。
　　那句话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因此她一直很注意，尽量不在崽面前说不应该让们听到的。
　　小朋友的分辨能力不够强，很容易被一些、一些信息、一些事情误导。这样的误导会造成什么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们能听懂很多，但很多事情是不明白的。爸爸妈妈是分开的，但是又在一起睡觉，这可能会让他们混乱。”
　　说起正经事时，郭青的样子和平时是不同的。她的神色谈不多严肃，但目光中写认真。
　　封承默不作声地端详她片刻，忽然勾了下唇角：“没说要和你一起睡觉。”
　　“……”
　　正经的氛围一下被他断，郭青噎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当。
　　“的意思是，们俩在他们俩面前，应该保持好这个界限。分开的，就是分开的，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
　　“如果说不呢。”封承道。
　　郭青皱眉。
　　她很认真，但封承却好像在和她开玩笑。
　　封承看她，说：“如果，不想保持界限呢。”
　　郭青被他深邃的目光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感到心虚。
　　可为什么心虚，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一阵嗡嗡声突兀地响起。
　　流转的空气像突然找到出口，一泄而空。
　　封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起身走向阳台。
　　这通电话很短，一分钟后他回来，直接走到玄关，取下大衣。回头看了看她，没什么情绪道：“走了。”
　　“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先去睡吧。明天早上见也是一样的。”江松月劝。
　　“反正都在路了，不差一会儿。”封奶奶确实困了，挤了挤疲倦的眼皮。约莫觉得等待的时间太无聊，瞥了眼江松月，“你要是早点给电话，也不至于现在还没回来了。平时就算了，大过年的，有家不回，像什么样子。”
　　这样的找茬，江松月习以为常。但她已不是刚嫁进封家，只能忍气吞声的那个她，不紧不慢地反驳回去。
　　“妈，您这样说，像是我不让封承回家一样。已经三十了，不是小孩子，自己做事应该有分寸，这么重要的日子就算不回家，也该打个电话交代一声。”
　　封奶奶冷哼一声：“要不是你，能不回来？”
　　“封承跟不亲近，不是拜您所赐吗。”
　　“好了。”一直没出声的封父不悦蹙眉，江松月抿了下唇。
　　封奶奶胜了一筹，不肯见好就收，：“封承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结婚了，让你给找一个合适的对象，这都多长时间了，毫无进展。就不信这么大个燕城，这么大个国家，十几亿人呢，一个能娶的女人都找不出来？”
　　说到这个，江松月更加没什么好心情。
　　“这么大个燕城，那么多好姑娘，一个都看不。怕是随了您，比皇帝选妃挑剔。”
　　“看你就是没用心！”封奶奶冷着脸训斥。
　　江松月面上并不显情绪，既不恼，也不顶嘴，将机拿出来，找出照片递过去。
　　“这个您看看。”
　　封奶奶把挑剔的目光投过去，先是扫了眼，眼睛微微一亮，接过机。量半晌，继续往下翻看。
　　“长得倒是很标致。家世怎么样？”
　　“不算豪门名流，但也是高知家庭。她父亲之前是做官的，家里有些人脉，后来下海经商，这几年生意做得很不错。母亲是高校副教授，家教很好。关键是她和封承的事业有交集，有共同语言。就算是相亲，年轻人还是要有共同题，才能走得长久。”
　　“她也是自己搞创业？”封奶奶问。
　　“那倒不是。她毕业于电影学院，是演员。”
　　“做演员有什么好的，现在的年轻小姑娘，一门心思都往那儿扎。那行的水深呢。”封奶奶似乎有些意见，把机放下，“不过也不算是什么问题，结婚之后就不需要再去演什么戏了。你再听打听她家里的情况，不说要像咱们家一样，也不能太掉份儿。也别光给看，给们安排见面才是正经的。一天天的，拎不清。”
　　老人家到底熬不住，封奶奶最终没撑到封承回来，先楼休息。
　　封承进门时，江松月也正要楼，在楼梯上转身：“回来了？”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感情。
　　封承脱下大衣，递给来接的佣人：“奶奶呢。”
　　“她等不及，已经睡了。”江松月的语气有并不明显的责怪，“今天是除夕，你就算有什么事重要到连回家吃年夜饭都没时间，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回来。”
　　“在外面吃过了。”封承答非所问。
　　江松月停了几秒，接着：“过几天我会为你安排相亲。你奶奶责怪我对你的婚事不够心，这也是为了让她满意。人我已经让她看过照片了，她也觉得不错。你提前准备一下，抽时间出来。”
　　“不必了。”封承的拒绝昭然若揭。“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自己会处理。”
　　“也不想为你操这份心。年轻时爱玩说得过去，过了三十，是时候成家了。周围像你这个年纪的，已经都收心结婚生子……”
　　封承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过段时间我会把人带回来。”
　　“什么人人？”江松月眉心微拧，想追问，封承没给她说的时间，径直从她身旁走过，不停留。


第66章 
　　繁忙的大明星终于空,姜沅回燕城就给郭青发消息。
　　郭青贴心地给她留了两天跟老的恩爱间，三天大早就带着俩崽上门讨红包了。
　　让佣人带着崽去玩的候，两个好姐妹挤在起喝酒闲话。
　　郭青报告最新进展,姜沅听完，发出了声轻嗤。
　　“封承那个丑八怪果然缠上你了。”姜沅副切尽在宫预料之中的表情。
　　“他还心,想跟我争夺抚养权。”郭青愤愤地说，“你不知，他对酸奶小盖有多殷勤,有间就去接他放学。为了跟我抢抚养权,真是不择段。”
　　姜沅白了她眼：“就你这个蠢货会觉，他想要的是酸奶盖的抚养权。”
　　“不然呢？他亲口说的啊。”郭青还挺理直气壮。
　　朽木不可雕也。
　　姜沅摇摇头。办法,这么蠢的姐妹，是她自己找的,除了宠着还能咋地？
　　“恋爱谈,言情小说你还看吗？这种套路我见的多了,你对他往情深的候,他对你不屑顾,现在因为有了孩子，才肯多看你几眼,然后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想吃回头草。呵，男人……”姜沅喝了口红酒,冷艳地评价,“都是狗。”
　　郭青立刻想抓她的漏洞：“凌……”
　　刚说个字，姜沅就不紧不慢地补上：“除了我凌老师。”
　　“你哥跟你爸你也骂进去？”
　　“切。”姜沅轻蔑地笑，“实求是，我爸跟我哥也很狗。”
　　“高风亮节,六亲不认。佩服，佩服。”郭青叹为观止，甘拜下风。
　　姜沅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能不能找到重点？”
　　“什么重点？”郭青看着她。
　　五秒钟之后
　　“卧槽……！”犹如记惊雷劈中天灵盖，郭青霎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怪不他天天在我跟前晃！”郭青搓搓，露出副嘚瑟的样子，“看来我的魅力，不减年呐，哈哈哈哈。”
　　不管以前发生什么，被封承这样的人倾慕，办法让人不骄傲。
　　“瞧你那样儿。”姜沅忍不住乐，乐完了警告她，“高兴太早。你给我稳住，太快就被他追到，不管他穷追不舍，怎么缠烂打，怎么费尽心机，你都给我端起来，有我的允许，不许答应他。”姜沅冷笑声，“封承这样的男人，必须让他吃点苦头，才会学乖。”
　　郭青吭声，摸着下巴副深沉思索的模样。
　　“想什么呢你。”姜沅踢她脚。
　　郭青面带忧虑地问：“那他要是勾引我怎么办？”
　　“你不要让他勾引到不就行了。”
　　郭青想了想，实诚而汗颜地说：“那我可能不行，毕竟他的姿色还是很不错的。”
　　“……”
　　姜沅场就想跟她绝交。
　　之后再见到封承，郭青想起姜沅的话，心情不免变复杂了些许。
　　吃不吃回头草暂且不说，她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
　　想想封承因为对她着迷，厚着脸皮频繁上门，跟小唐争风吃醋，努力崽培养感情……
　　啧啧……为了到她，还真是不择段。
　　嗨呀，太有魅力也是很烦恼的嘛。
　　“你中邪了？”忽然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郭青回神，抬头：“啊？怎么了？”
　　封承坐在对面，言难尽地看她片刻：“你已经傻笑三钟了，西兰花有那么可笑吗？”
　　郭青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吃饭，把面前的西兰花塞进嘴里。
　　边吃，边在心里说：看看，吃个饭也要盯着她看，真是的，她就那么好看么。
　　停了会儿，封承忽然：“我下周要去趟日。”
　　日？
　　这是故意提起日，想唤起她对以前那段小甜蜜的记忆？还是想约她起故地重游，好重温感情？
　　“我下周空。”郭青高冷地表示，“还有很多工作，走不开。”
　　封承莫名其妙地看她眼，不知她今天中的哪门子的邪。
　　“我只是想问你，有有需要带的东西。”
　　郭青想了想：“那帮我带个……”
　　“等你有空的候自己去买吧。”封承面无表情地说。
　　郭青：“……”
　　有有点追人的自觉？！
　　郭青说工作忙，是真的。
　　服装行业不比其他，春节假期，青予的设计师都是带着电脑回家的，从海绵里挤间来工作。
　　回到司之后，更是争夺秒。
　　“颜色太冲。改。”
　　“再改。”
　　“不行……”
　　“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次次被驳回，vivi忍耐了多的大小姐脾气，终于爆发了。“我已经改了这么多次，你还让我改，你就是不想用我的设计，你直说好啦，干嘛这样耍人啊？”
　　“我有针对你。”郭青在设计上向办，不会有毛钱的妥协退让。
　　“我说，你的设计什么候让我觉ok，什么候上。”
　　“我觉很ok！”vivi不服气地说，“你就是对我有意见，你就是看不起我，所以不管我设计成什么样子你都不满意。”
　　个是最难搞的挂名总监大人，个是真正的设计部老大，这两位吵架，其他人纷纷闭嘴埋头，明哲保身。
　　郭青自己忙钟都想掰成两瓣使，还抽空哄这位大小姐，简直头痛。
　　“我看不起你？”她拿桌上摞图纸，对着vivi张张地给她看。
　　“这次春款我完全采用了你的色调，鲜艳、亮、撞色……这种大胆到离奇的配色我什么候用？这是你的风格！我看不起你？”
　　vivi噘着嘴，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是有点气。
　　郭青把图纸扔回去：“想做就做，不想做拉倒，在这耽误我间。”
　　vivi被她气跺脚，好气地说：“那你到底要我改成什么样的嘛？”
　　郭青扫她眼，语调降下来。
　　“你的配色很大胆，这是你的特色，但大胆，不等于瞎几把乱配。我要的是春天的颜色，春天——你回去想想，春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春天不就是桃红柳绿的嘛。”vivi嘟囔句，愤愤地转身走了。
　　赵小俏默默探出颗头，委婉地问：“哥，这次真的要走这么娇俏的色系吗？”
　　郭青的设计风格，其实更偏向简洁，以前从未试次性使用如此大量的鲜艳色彩。虽说开会的候这个问题已经讨论很多次，赵小俏心里依然底。
　　“搏搏，单车变摩托。”郭青义正辞严地说，“我觉今年彩色会很流行，人嘛，就要用于打破自己的常规，不能故步自封。”
　　赵小俏被她的果决风采折服，心松：“你这么有信心我就不怕了！”
　　郭青：“有个屁信心。我唬你的。”
　　赵小俏：“……”
　　实再次证明了郭青在设计上的灵敏嗅觉。
　　青予春季新款的风格反常规，鲜艳色系的比例大幅提高，并采用比以往更大胆的配色，非常契合春天的清新靓丽。
　　机遇风险就像硬币的两面，创新也许会鸣惊人，也可能是万劫不复。
　　托季淮东的福，现在除了与克拉拉的竞争，郭青还背负着额外的销量压力。
　　加倍的面料订单，意味着加倍的出货量，现在说降低成了，连回都是个问题。
　　每个不堪重压的刻，郭青都是靠激情辱骂季淮东渡的。
　　季淮东责无旁贷坦然受之，为了安抚她，不不出点血，包了大家整个月的咖啡。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设计部众人直悬着的心，在看到预售数据之后，终于放了下来。
　　赵小俏激动地汇报周的成果：“我这次的新款很受欢迎诶，按照这个趋势，销量会比以前更好！”
　　郭青焦虑地点头：“嗯，不错，距离万件还差五之。”
　　“……”
　　“我帅吗？”封承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拉拉领带，扯扯袖子。
　　原端端正正站在旁的严原立刻跑去，把头伸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脸认真地看了看。
　　“帅。”
　　封承把他的脸从眼前推开，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下颌骨，边：“餐厅了吗？”
　　“订好了。点就清场了，现在正在布置，预计六点前布置完成。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要现在出发吗？”
　　次负责这种活动，严原的干劲很足，喜气洋洋。“这次请的策划是专门给小朋友做生日会的，我看他之前的活动照片，特好看，这次的题选了酸奶小盖喜欢的卡通形象，他肯会喜欢的。”
　　“郭青回电话了有。”封承问。
　　“还有。”
　　封承蹙眉，伸出：“把机给我。”
　　刚才样，郭青的电话通了，但直人接听。
　　几个嘟声之后，封承拿下机正要挂断，忽然传出声音：“喂？”
　　封承把机放回耳边，刚好听到对方疑惑地问：“封狗是哪位？”
　　“……”
　　封承深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冒出来的火压下去，声音冷极了：“郭青呢？”
　　对面先是沉默，几秒后是声惊愕与哆嗦交杂的确认：“封、封总？……那、那个，青姐带酸奶盖出去买菜了，机落在家里带……您有什么吗？需要等她回来让她给您回电话吗？”
　　“你在她家里？”封承问。
　　“对，我都在。”赵小俏战战兢兢地老实交代，“今天是青姐孩子的生日，她邀请我来给起生日。”
　　“她邀请了你？”封承意味不明地问。
　　“对……”
　　“所有人？”
　　“是……”
　　封承作声。
　　沉默几秒，才：“知了。”
　　言罢掐了电话。
　　严原被安排生日会的激情冲昏了头脑，能从周围下降的气压中感应到封承的心情，还巴巴地问：“郭小姐怎么了？不在家吗？要不我先去餐厅走下流程？”
　　“不用了。”封承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现在直接去接他吗？”严原热情洋溢。
　　“告诉餐厅那边，生日会取消，不做了。”
　　“为什么？！”
　　封承拿起车钥匙从日带回来的礼物，“她邀请了他司的同，在家里庆祝。”
　　“郭小姐有安排啊。”严原顿失望极了，忽然想到个问题，疑惑地问，“郭小姐都邀请了同，为什么邀请你啊？”
　　封承的动作有微秒为单位的凝滞。
　　然后，个冷飕飕的眼刀射向严原，“就你话多。”


第67章 
　　来到燕城之后,大家还没来过郭青的新居，因此在筹划两位宝贝的生日会时，大家最终地点定在了郭青的家。
　　一大早,群里呼朋唤友，相约着一起过来。
　　为了给酸奶盖制造惊喜,郭青密码告诉赵小俏，在大家来之前，就把崽子带出门了。
　　当然,未免引起大家的轰动,给大家的心灵造成太大的冲击，她趁酸奶注意的时候,提前牌位藏到了柜里。
　　今年活动策划的任，终于轮到了赵小俏。
　　她严阵以待,先做多功课,还搞一份像模像样的策划书出来。经过大家的讨论,商议好细节之后,作为总负责人,她给每个人都安排活儿。
　　郭青的房子小，但一次性接待十来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尤其是,赵小俏浮夸的设计风格将活动安排得是花俏，装饰物足足装四大包。
　　一帮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没几钟,客厅就乱成一团。
　　好在这活动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在赵小俏的总指挥下，一切乱中有序地进行着。
　　封承的电话是打破气氛的小插曲。
　　赵小俏挂断之后心有余悸,拍拍胸口，拉住旁边的人说：“我去，琪姐，你知道青哥给封总的备注是什么吗？”
　　琪姐刚才支棱着耳朵听了全程，压低声音说：“封狗，我听到了。”
　　“什么？疯狗？”另一个不小心听到的人立刻加入八卦，“青姐胆也太大。”
　　“完，刚才知道封总有没有听见我那句话……”赵小俏心有惴惴，“要是听见，青姐是完蛋？”
　　赵小俏的担忧，忙碌起来就抛之脑后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起。
　　“估计是季总到了。”离门最近的赵小俏跑过去开门，“季总，你怎么这么慢，你再晚点来我们就弄完……”
　　看到季淮东身旁的人，她一怔：“封总？您怎么来了？”
　　屋内的聒噪因为这一声戛然而止。
　　“当然是来参加酸奶和小盖的生日party的。”季淮东笑着说。
　　封承看眼人满为患的客厅。墙上粘贴着彩色的充气字母happybirthday，沙发附近飘着气球，草莓熊与复仇者联盟的元素随处可见。
　　看样子是个早有准备的生日party。
　　而他并没有收到邀请。
　　赵小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拘谨地让开通道：“请进。”
　　封承没解释，神色自如地走进来。
　　往年蛋糕都是季淮东请客，这次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立刻被几个女的围攻。
　　“季总你没买蛋糕吗？”
　　“最要的你怎么给忘？”
　　“这次应该轮到我买。”季淮东别有深意地说。
　　对此，封承给与了高度评价：“你有自知之明。”
　　季淮东：“……”
　　和接头暗号似的哑谜，没一个人听懂。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小俏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要我来买吧。”
　　封承道：“我定做蛋糕，待会儿会送过来。”
　　“哦。”赵小俏乖乖收起手机，大气敢喘。
　　原本热闹的客厅，在他加入之后，显而易见地变得拘束起来。
　　“继续忙，用在意我。”封承脱下大衣，袖挽起来，似乎打算加入干货行列。“这个要贴……”
　　“我来我来！”赵小俏一个箭步冲上前，他手中的道具夺走。
　　封承弯腰去拿其他东西：“彩虹……”
　　赵小俏：“给琪姐就行！琪姐，快把彩虹挂上去！”
　　“哦哦。”琪姐赶忙跑过来，彩虹抱走。
　　封承的手在空气中停留片刻，收回。
　　每一个人都在做，只他一人闲着，显得十格格不入。
　　“封总。”季淮东的声音令他向右看去，季淮东扬了扬手中的气球，“如果介意的话，帮忙吹几个气球吧。”
　　赵小俏的心肝儿都要被他吓出来了，连忙阻止：“用麻烦封总了！我们可以的！”
　　季淮东笑她：“那么紧张干嘛，封总又不会吃你的气球。”
　　“我是……”赵小俏尴尬地觑觑封承，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我怕累到封总。”
　　“封总的体力，吹个气球应该不至于累到。”季淮东说着看向封承，“是吧，封总。”
　　封承走过来，修长的手从盒里拿出新的粉色气球，看赵小俏一眼，说：“我也是人，会吹气球。”
　　“噗……”知谁先笑出来，其他人也跟着乐。
　　紧张兮兮的气氛随之松懈少。
　　郭青回来时，生日派对现场已经布置完毕。
　　客厅墙面的正中央，是酸奶和小盖的半身人形牌，两个人都捧着脸在笑，弯弯的眼睛如出一辙。happybirthday的充气字母以拱形围绕着他们，四周装点卡通动物、彩虹与白云。
　　缀有蓝纱花边的桌布，让餐桌一下可爱起来，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向日葵，鲜艳明媚。
　　郭青和大家串通一气，故意让酸奶和小盖先进门。
　　两人刚要进门，便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堆花瓣砸了满头。
　　“恭迎公主殿下和王殿下回家！”赵小俏喊一声。
　　与此同时，还有知谁吹响的欢快的喇叭。
　　紧接着，酸奶和郭小盖便被一窝蜂冲上来的人簇拥到客厅。
　　酸奶看到封承，眼睛一亮，刚想叫他，又及时住口。
　　封承将她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轻轻蹙下眉。
　　“没人管我吗？”郭青在后面说，“这也是我的节日好吗，怎么都没人理我。”
　　看见封承时，她脚步一顿。
　　倒是不想邀请他，只是今天在场都是青予的同，他来了方便。
　　她什么都没说，等大家注意，才走到封承旁边，朝他倾斜一丢丢，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封承给她一个皮笑肉笑的微笑：“怎么，我来参加我女儿和儿子的生日party，你满意？”
　　一字一顿的刻意，阴阳怪气。
　　“我这是怕露馅么。”郭青说。
　　封承继续微笑：“看来你怕让别人知道我是酸奶的爸爸。”
　　“我怕什么，”郭青白他一眼，“该怕的是你好吧。”
　　封承说定做蛋糕，大家都没往心里去，以为是普通的、在蛋糕店定的蛋糕。
　　直到八点钟，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蛋糕送到，煞有介地抬进来。
　　那是一个高度足有一米多高的五层蛋糕，通体被雪白的奶油覆盖，顶端一层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立体草莓熊，用手支着头侧躺在蛋糕上，极细的丝状奶油做出毛茸茸的紫色毛绒感，逼真度在蛋糕届简直感天动地。
　　而每一层侧面的同位置，则别有一只翻糖制作的漫威动漫人物，钢铁侠、美国队长、雷神……全是郭小盖的最爱。这些超级英雄以攀爬的姿势附着在蛋糕上，似乎正向顶端进发。
　　一群人目叹为观止。
　　郭青忍住鼓鼓掌：“封总大手笔。”
　　封承也谦虚，坦然受之：“小意思。喜欢就好。”
　　“我可太喜欢了。”郭青双眼放光。
　　封承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拆她的台：“我是说酸奶和小盖。”
　　郭青：“……”
　　酸奶马上点点头：“喜欢。”
　　郭小盖傲娇得昂着下巴，想给封承面子。但他和郭青一脉相承的亮晶晶的双眼，早就出卖他。
　　尤其是，当他在某一层蛋糕的背面发现一个彩蛋。
　　“这里还有一个蜘蛛侠！”
　　郭小盖整个人都被蛋糕吸引，对其他物心在焉。许愿的时候都迫及待，没几秒钟就睁开眼睛准备吹蜡烛，但看到酸奶还没许完，又眼睛闭上。
　　等吹灭蜡烛，郭青握着酸奶的手，其乐融融地开始切蛋糕。
　　忽然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蛋糕。
　　所有人大惊失色。
　　郭青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郭小盖已经抓起一蛋糕糊到了酸奶脸上，然后嘎嘎嘎地大笑起来。
　　成糊状的蛋糕在酸奶脸上挂两秒，掉下去。
　　酸奶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片奶油糊中露出两颗葡萄似的瞳仁，无辜地眨了眨。
　　郭青也乐起来，用手指剜下一块奶油，飞快抹到郭小盖的额头上。
　　顿时，蛋糕大战爆发。
　　一发可收拾。
　　尖叫、奔跑、闪躲、大笑……
　　青予团建的氛围向来如此，彼此忌讳，对每一个人都能痛下杀手。
　　最惨的当属季淮东，被郭青借机报私仇泄愤，直接一盘蛋糕盖到了脸上。
　　在乱斗中，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连封承都遭了秧。
　　没人敢往他那张脸上扔蛋糕，但酸奶在笑着逃跑的时候，本能地扑到他怀中，躲起来。随之飞来的蛋糕全都招呼到了封承身上。他的衬衣更是被酸奶蹭满奶油。
　　砸中封承的赵小俏吓到，赶忙缩着脖遁走，以免被封承发现是自己干的。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封总有夸张的洁癖，要是记她一笔账就完。
　　但当她跑到远处再一回头，却见封承并未生气。
　　他抱着一身蛋糕的酸奶，明是在笑的。
　　一帮人还算有良知，散场前一起将如同战场的客厅打扫干净，拎走垃圾。
　　扔蛋糕的时候郭青玩的凶，给崽洗澡时就后悔。
　　两只崽加上她全都一塌糊涂，还在郭小盖的裤子口袋里倒出来一个蜘蛛侠。
　　等她把崽清理干净扔回各自床上睡觉，才有时间去洗澡。
　　刚打开门走进卧室，与从浴室出来的人迎面而遇。
　　封承裸着上身，只在腰间草草围了一条浴巾，浑身冒着水汽，刚洗过的头发微微卷曲，往下滴着水珠。
　　郭青差点平底一个趔趄自己绊倒。
　　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怎么……”
　　封承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料理完两个孩子。
　　比之郭青的吃惊，他倒是从容，只微微顿一秒，便若无其事地继续擦着头发走出来。
　　“身上弄脏了，借一下你的浴室。”
　　郭青从措手及中回过神，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得太响，还颇有些其他意味。
　　封承看向她。
　　郭青的眼神写着“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幽幽地说：“你为了勾引我，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封承沉默足足半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郭青觉得他是被自己戳穿，没面子，正想安慰他两句。
　　封承突然把毛巾放下，抬脚朝她走过来。走到了面前还停，继续向前。
　　郭青本能后退。
　　封承再次逼近，脚尖踢到郭青的脚，逼得她一步一步，退到脚后跟抵住门，退无可退。
　　郭青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而封承半裸的身体离她只有几寸距离。
　　那湿热的水汽在有限的范围扩散，穿过衣衫缝隙、面料纤维，侵犯她的皮肤。
　　郭青眼睛放大瞪着封承：“你干嘛？”
　　封承的右手往她脸侧一撑，郭青的耳朵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存在感。
　　他直直望进她的眼睛，低头，脸向她靠近。
　　他眸底深，鼻梁挺，嘴唇薄。
　　靠。
　　郭青忍住咽了口唾沫。
　　她就跟姜沅说，她受不这个诱惑的。
　　算，跟封承接吻也亏，内个一下都算她占便宜。
　　郭青说服自己。
　　来吧。
　　封承的鼻尖已经快要碰到她，呼吸的热气抚过她的脸。
　　郭青的记忆忽然被唤醒，想起以前和他接吻时的感觉。
　　难以言表。
　　一定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的话……美妙。
　　两个人的嘴唇，相距过一两厘米。
　　就在这时，他停下。
　　郭青下意识想要往前凑。
　　封承很低的声音响起：
　　“这才叫勾引。白痴。”


第68章 
　　封承有些后悔说出句话。
　　只因他说话的数秒时间,让郭青有了反应过来的机会
　　他再次低头吻她时，郭青拳擂到他的小腹上。
　　封承闷哼声，捂着肚子弯下腰。
　　郭青在他看不到的方表情扭曲帅帅手。
　　妈的,好痛。
　　她的拳头攥紧又松开，重复几遍,才缓解了痛感。
　　然后拍拍手，谨遵姜沅那天的亲身指导与反复训练，用轻蔑的表情嘲讽：“呸,不要脸。”
　　封承：“……”
　　郭青觉得自己发挥得很不错,不仅学到了姜沅台词的精髓，还用上了从封承学的嘲讽。
　　啧,表现力，哪天不做设计师了,还能去做做演员。
　　就在时,放在桌上封承的手机叮了声。
　　他拿起扫了眼,对郭青道：“严原送衣服过来。去开门吧。”
　　郭青并不听他的命令,叉着腰：“你自己怎么不去？”
　　封承抬头看着她：“你确定要我自己去？”
　　郭青脸上写着不解两个大字：“你去怎么了,对严原你还害羞呢？都是男的，你有的东西他不也有。”
　　封承：“……”
　　还真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封承暗叹自己就不该用常人的思维去设她。
　　他深吸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看上的人,自己受着吧。
　　封承裹着浴巾，穿过客厅去开门。
　　大半夜被叫出来送衣服,严原都没歪,毕竟他个老板是个洁癖精，衣服沾上点污迹就必须立马换掉。
　　但门开，看到封承脸冷但半身赤/裸的样子，他被惊到了。
　　是……做了……什么……
　　只消看眼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就能猜出他那颗脑瓜子里在什么。
　　封承懒得理会，甚至懒得解释，自行伸手将他手的袋子拿过来。
　　然后冷酷无情赶人：“你可以滚了。”
　　于是严原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房门毫不留情拍在了门外。
　　封承拎着袋子回到郭青的卧室，将衣服拿出，放在床上。准备解浴巾的时候，停了作。
　　他转头看向郭青，那张英俊的脸是没有丝毫表情的。
　　“你确定你要参观我穿衣服？”
　　郭青吊儿郎当倚着门，咔嚓咔嚓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的苹：“你不是要勾引我吗。现在知道避嫌了？”
　　说完白了他眼，大摇大摆走了。
　　封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厅的方向，转回头拿起上衣，从头顶套上。
　　很突然，莫其妙，被气笑。
　　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个郭青。
　　严原送来的是套家居休闲服，卡其色的线衫比英挺的西装衬衣随意且常，显得封承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些。
　　时间经走过点，郭青困得神智快不清，本来该洗澡睡觉的，但封承待在她的卧室，搞得她只能瘫在客厅干等。
　　边封承刚走出来，她就打着哈欠准备进屋。
　　连声再见都没打算跟他说。
　　“站住。”封承命令式的口吻。
　　随即打开客厅柜子抽屉，拿出个盒子递给郭青。
　　“干嘛？”郭青问。
　　“礼物。”封承表情很淡。
　　郭青脸狐疑伸手去接：“为什么送我礼物……么沉？！”
　　吃惊把她的瞌睡都赶跑了，晃晃盒子。“什么东西？里面该不会装的□□吧？”
　　封承叹出口无语的气，说：“你喜欢的东西。”
　　郭青打开盒子，当即个瞳孔震。
　　怪不得个小小的盒子竟然有如此分量，竟然是块大！金！砖！
　　如说，个世界上郭青只能选择收到样礼物的话，那定是金砖！
　　人民币太沉，银行/卡说不准会冻结，还显得太过市侩和俗气。但黄金永远保值，得还金灿灿的，惹人喜爱。
　　尤其是，块金砖上头，还刻着她的字。
　　——郭青。
　　郭青双眼放光，整张脸每个细胞都因欣喜若狂而调起来，用尽生命诠释“惊喜”字。
　　她捧起金砖，眼迸发光芒，用那个激的表情望向封承。
　　虽然刚被她气了把，此刻看到她的样子，封承还是忍不住笑了。
　　“白痴。”他勾着嘴角转过身开门。
　　郭青哪里还有丝睡意。爱不释手抱着金砖欣赏了十几分钟，依旧看不够。
　　睡觉，她满怀虔诚和喜爱将金砖摆在床头，美滋滋入睡。
　　郭青觉得自己今年的运势很不错，年后切事情都很顺利。
　　她的预言没出错，春季气温回暖很快，彩色大肆流行，青予季大胆创新采用“春天色系”的新款，从预售期便十分火爆，销量持续走。
　　她被迫做了四万件的衬衫更是成为口碑款，在春季考核结束，四种颜色竟陆续售空。
　　不过，尽管青予在有限的限度内尽可能压缩成本，终在利润项考察上，他们还是输给了克拉拉。
　　克拉拉个季度进行了微幅调价，销量同样同比增幅不小，但在产品口碑上，依然广受诟病。
　　杨总监在会上宣布，后个季度将会是综合性考核，不设定主题。
　　到了个关头，郭青反而看开了。
　　她初的目标仅仅是与克拉拉竞争，但如今回望，其实自加入beaute以来，无论是销量，或是品牌知度，青予都实现了跨越式的提升。
　　竞争是大的生产力，话然不假。
　　她，以及青予全体同事，经在过去的三个季度里，付出了自己大的努力，为青予奉献了全部的热情与心血。
　　无论终成败，她们都值得赞扬。
　　值得提的是，次春季新品卖的好的款，竟是vivi设计的那件、改了无数个版本才得到郭青首肯的碎花方领小衫。
　　首次出征便获大捷，段时间可把vivi给骄傲坏了。
　　骄傲劲儿上头，就容易眼空心大。
　　夏款vivi又做了个鲜艳无比的设计图，被郭青以配色太夸张为由打回去。
　　她很不服气：“我的颜色很好啊，就是我的风格嘛，上次那件也是样，就卖得很好。”
　　“那个是我让你改了多少次才过的？”郭青在设计上向决，说不，“回去重做。”
　　vivi嘟囔句：“我不改。我觉得我个风格就挺好的。”
　　赵小俏对她近的自得看不过去：“你那件小衫能卖得好，也是哥帮你改良的功劳，你自己的设计稿根本就用不了。”
　　被赵小俏说，vivi委屈起来：“你凶什么凶！明明是我设计的，现在都成她的功劳了。她不改说不定我卖得更好呢！”
　　赵小俏气绝：“嘿！我真是没见过你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我哥帮你那么多，怎么到你就么不知道感谢呢？”
　　两人不就拌嘴，郭青不参加她们的战局，关了电脑拿包走人。“慢慢吵，记得多喝水补充下口水，别上火哈。”
　　工厂出了点状况，刘主任请郭青过去趟。
　　她赶到西郊，跟刘主任等人研究半晌问题，又亲自手起解决。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干了半天活儿，又累又热，满头的汗，边用手扇风边接起电话：“喂？哪位？”
　　“是郭士吗？”对方是个温柔的声，“你好，我是小盖的老师，我姓李。”
　　“啊，李老师你好。找我有事吗？”
　　“郭士您现在有时间吗？方不方便来学校趟？”李老师问。
　　郭青心里个咯噔。
　　她从小怕的就是请家，听到句话本能心就先虚起来。
　　虚完才记起，自己经毕业多年，早就不用怕请家了。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她是那个被请的家了。
　　于是郭青端起微笑，和蔼可亲问：“李老师，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盖和同学打架了。”
　　郭青的笑容咻下消失。
　　个臭小子，竟然还会打架了？！
　　小朋友时的打打闹闹很正常，得打到什么程度，老师才会请家啊。
　　郭青顿时腔怒火，把个臭小子拎起来抽顿。
　　她看看时间，又回头看看车间，边问题还没处理完，她现在走不开。
　　沉吟几秒，郭青有了主意，回道：“好，没问题。”
　　半个小时后。
　　李老师办公室。
　　“还疼啊？”个人心疼蹲在个小男孩面，用手轻轻去碰他刚刚在校医室被贴上纱布的眼角。小男孩立刻嚎叫声。人顿时更心疼了。
　　“哎呦，都肿成样了能不疼吗。妈妈看着都心疼！”人说着回头瞪向站在墙边的郭小盖，“小小年纪心肠怎么么狠呢，对我儿子下么重的手？”
　　“哎陈祥妈妈，你先不要骂孩子，等郭士来了咱们再说。”李老师挡在郭小盖跟。
　　“你个老师，他大人你怎么还偏袒他呢？做老师的应该公平、公正对待每个学生，你么偏心，怪不得他嚣张成样呢。”陈祥妈妈极为不满。但到底自己孩子还要继续在里念书，不敢过于得罪老师，说了两句便把矛头重新对向郭小盖。
　　“你家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不承担责任啊？么不负责任的家，怪不得出你样的孩子……”
　　“陈祥妈妈！”李老师都有些生气了，正要阻止，门口的光被道身影遮挡。
　　下秒，身形颀的男人走进来，伴随着冷淡的声音：“我家孩子怎么育，还轮不到你置喙。”
　　封承扫了陈祥妈妈眼，毫无情绪的目光，无端端让人感觉到冷意。
　　“您是……小盖的爸爸吧？封先生，我记得您。”李老师松了口气。
　　“李老师。”封承彬彬有礼向李老师点头，哄得年轻的老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封承看了眼郭小盖。
　　小屁孩身上的衣服有明显的几处污迹，像是在上滚过，看得出曾被拍打过，但未能完全清理掉痕迹。
　　他靠墙站着，昂着下巴，目光和封承对了下，带着警惕的敌视。
　　表情倒是很好解读：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认错！
　　封承径自拉开把椅子坐下，老板的气场在时轻易掌控了局势。
　　“怎么回事。”
　　李老师忙道：“既然两位家都到了，那咱们现在来说说两位小朋友打架的事。”
　　话没说完，陈祥妈妈就嚷了起来：“你家儿子把我儿子打伤了，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子了？皮都破了！”
　　她似乎把陈祥脸上的纱布揭掉，给封承展示下伤口。陈祥被她弄得痛呼，她只好放弃，转而指责起老师。
　　“她们也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让那什么校医随便给包了，我看必须上医院检查检查，验验伤，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脑袋呢。要是脑震荡了，脸破相了，你们赔得起吗？”
　　封承讨厌尖利刺耳的嗓门，讨厌别人吵闹，讨厌别人插嘴。
　　个人三样全占。
　　他拿漫不经心的眼神扫向陈翔，打量眼，淡定道：“赔得起。”
　　陈翔妈妈：“……”
　　“你好大的口气，有钱了不起吗？我们也不缺那点钱！”陈祥妈妈气得恼羞成怒，“实话告诉你，我老公是在政府工作的，今天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个交！”
　　“我们两边家在里见面，就是为了好好商量、解决件事嘛。”李老师无奈极了。
　　封承瞥了眼郭小盖。
　　郭小盖很有骨气昂着下巴。
　　“为什么打架？”封承问。
　　“我没错！”郭小盖声音洪亮回答。
　　“我没说你错。我问你为什么打他？”封承的语气称得上平和。
　　郭小盖瞅他眼，似乎在判断他是敌是友。
　　“快说。”封承微微不耐催促，“不说我怎么帮你骂回去。”
　　旁边的李老师：“……”
　　陈祥妈妈：“……”
　　郭小盖瞪了陈祥眼，嫌弃说：“因为他抓妹妹的手。妹妹不让他牵手，他硬要抓，他的手点都不干净。他还亲妹妹！”
　　封承眉头立时拧起，脸色跟着冷了三分，锐利的眼风扫向陈祥，后者吓得赶紧往他妈妈身后躲。
　　“小孩子牵牵手怎么了，那不是和她做朋友吗。”陈祥妈妈理直气壮，“你妹妹小气，你就打人？”
　　“你应该庆幸他打了。”封承说。
　　“你什么意思？”
　　封承冷冷看着她：“他如没打，训你儿子的，就是我。”
　　陈祥妈妈没见过么横的家，愣是被气得半天没说出话。
　　“李老师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你们学校就是样处理事情的？我把孩子交到你们手里，是让你们照顾他爱护他的，现在我家好好的儿子，被他们打成样，受了么严重的伤，你们怎么赔？”
　　软弱的李老师在两位强横的家面，毫无话语权。
　　封承针锋相对：“我儿冰清玉洁天真烂漫，被你儿子骚扰，可能会给她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个损失，你打算怎么赔？”
　　没等陈祥妈妈说话，他自问自答，冷冷说：“你们赔不起。”
　　陈祥妈妈气坏了，见李老师不用，开始嚷嚷着找校：“你现在就给你们校打电话，让她过来！我要让她给我个交！”
　　事情闹到校面，李老师当然不愿意看到，赶忙劝说：“陈祥妈妈，您先冷静点。只是小朋友之间的小矛盾，小盖打人是不对，陈祥对人家孩子不礼貌也有错，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大事化小，帮助他们解开矛盾，和好，成为好朋友，您说对吗？”
　　陈祥妈妈哼了声，没说话。
　　是给李老师机会劝和，给她台阶下。
　　“作为老师，我觉得陈祥同学应该先向酸奶小朋友道歉，然后，小盖同学也要向陈祥同学道歉，好吗？”
　　封承不置可否。
　　“有什么好道歉的，小朋友之间拉拉手，小题大做。”陈祥妈妈嘟囔。
　　陈老师问陈祥：“你愿意向酸奶小朋友道歉吗？”
　　陈祥点点头，没敢说话。
　　于是李老师打开门，让另位老师将酸奶带过来。
　　看到酸奶，封承冷沉的脸色缓和两分。
　　陈祥有些忌惮封承，瞅瞅他，又瞅瞅李老师，小声飞快说了声“对不起”，便飞快躲到他妈妈身后。
　　酸奶点了下头，没说不原谅，也没说没关系。
　　“那现在，轮到小盖同学了。”
　　“我才不向他道歉！”郭小盖梗着脖子。
　　李老师为难看向封承，希望他管郭小盖：“封先生，您看……”
　　“他没必要道歉。”封承将酸奶抱到腿上，在陈祥妈妈又要嚷嚷之，开口。
　　“你儿子有非常严重的危害孩子、乃至危害社会的倾向性，为了保证我儿与其他孩子的身心安全与健康成，种危险分子，应该退学。”
　　李老师张了张嘴：“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陈祥妈妈又气炸了：“你是危言耸听！什么危害社会，我看你才是危险分子！刚才说的好好的互相道歉，现在我儿子道歉了，你儿子凭什么不道歉？既然样，今天事别善了。李老师，你现在就把你们校叫来！”
　　“陈祥妈妈……”李老师劝。
　　“叫校来也好。”封承说。
　　“任何潜在的犯罪倾向，都不应该被低估。”封承本正经，“班上有样的危险分子，我认为其他学生家也有知情权。应该将件事公开通知所有家，如你们校方对件事情不严肃处理，我大家需要重新判断下，你们学校是否适合小朋友的成。”
　　陈祥妈妈听到要通知其他家，浑身的气焰就像被灭火器呲片喷灭。
　　李老师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封承是真的就没打算和他们善了。
　　“你不叫校了？你不叫，我要叫。”封承抱着酸奶，神色淡定而冷漠，“李老师，麻烦你们校过来趟。件事，我需要亲自和她谈谈。”


第69章 
　　在校方的极力劝和之下,陈祥一家三口再三道歉，封承才终于勉为其难地，肯退让一步,接受将陈祥转换到其他班级的解决方案。
　　“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让我的小孩看到大人冲突的场面，所以不想再与你们论争下去。”封承说，“我女儿困了,我要带她回家,所以这次就先不追究了。”
　　从校方一种负责人，到陈祥一家三口,齐齐松了口气。
　　“封先生说的是，您的指责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一会记住此次教训。”校长道,“我们会提醒各位老师,如果下次再遇到……”
　　“我不希望有下次。”封承看她一眼。
　　校长顿了一下,笑道：“是。我们一不会再让我校的小朋友发生今天的情况。谢您的谅解。”
　　封承点点头,抱起酸奶起身。
　　“我送您……”一位副校长忙上前替他拉门。
　　封承淡淡说：“留步吧，不用送了。”
　　尽管如此,一行人还是亲自将他送出办公室,目送他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郭小盖回头看看，又抬头瞅瞅封承。
　　封承会站在他这边,帮他撑腰,是他没想到的。
　　毕竟，在他眼中，封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敌人。
　　郭小盖拧着小眉头，表情严肃。他想不明白,封承为什么这么做。
　　封承察觉到他频频投来的奇怪目光，低头扫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
　　“我打架你不骂我吗？妈妈会骂我的。”郭小盖说。
　　封承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唇角：“你这次打架是为了保护妹妹，情有可原。”
　　“我本来就应该保护妹妹。”郭小盖很有哥哥的担当。
　　“那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俩想法一致。”
　　郭小盖看封承。
　　封承拍了下他的头，以示鼓励：“做得不错。”
　　郭小盖连忙扒拉自己的头发：“不许拍我的头！”
　　说完哼了一声，自己率先走在前面。
　　然而好心情抑制不住地从头顶往外冒，他骄傲的步伐逐渐变成一蹦一跳。
　　三个人回到家时，郭青刚刚鼓捣好晚饭，听到声儿立刻走到玄关。
　　郭小盖喊了一声“妈妈”，一个起跳就想往她身上扑，郭青伸手按住他的头，挡住他的攻势。
　　“等等，先别抱。先说完正事，我再决定你能不能抱我。”
　　她抬头问封承：“怎么样？他跟谁打架了？”
　　郭小盖把肩膀上的书包卸下来，随之望封承，眼睛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
　　封承看了看他，很平常的口吻回答：“小事。跟同学有点小矛盾。”
　　“什么小矛盾值得打架？”郭青叉着腰瞪起眼睛，“郭小盖，学第一天我怎么和你说的？”
　　郭小盖丧着脸，老老实实地重复：“不许打架，不许拉帮结派，不许谈恋爱……”
　　封承挂外衣的动作一顿，挑了下眉：“你的防范会不会太早了点？”
　　“你不懂，幼儿园的小朋友，现在已经会订婚了都。”郭青摆摆手示意他别打岔，继续审问郭小盖，“为什么打架，说说。”
　　“不是哥哥的错。”酸奶走到郭青腿边，拉住她的手晃晃，仰起脸望着她，“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和陈祥打架的。妈妈不要生哥哥的气。”
　　“我就说。”郭青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对自家孩子是有信心的，郭小盖是没酸奶稳重懂事，但郭青的话，他都会严格遵守。
　　如果不是别人先惹事，郭青相信他不会打架。
　　“是谁欺负妹妹了？怎么欺负的？”
　　郭小盖立刻像告状一样，把陈祥的罪状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我k……”郭青把到了嘴边的脏话憋回去，怒道，“谁家的臭小子这么……狗胆包天！”
　　郭青憋着一口气，蹲下身揉揉酸奶的脸：“不怕不怕，妈妈揉揉，脏东西就没有了。”
　　封承径自走餐桌，对着那些只能称之为“吃不死人”的菜啧了一声。
　　但郭小盖早就饿了，跑过来迫不及待想吃饭。
　　“怎么解决的？”郭青一边放餐具一边问。
　　郭小盖拿小眼神瞅瞅封承。
　　酸奶的眼珠也咕噜噜转了一圈。
　　“对方道歉，我们大度地接受了。”封承云淡风轻地说。
　　“那就好。”郭青说完，又警告郭小盖几句，“虽然这次是为了保护妹妹，但打架的方式是不对的。既然已经解决了，我就不揍你了，但是下不为例，听到没。”
　　“知道啦。”危险解除，郭小盖的语气飞扬起来。
　　郭青点点头，转身去厨房端汤。
　　封承坐在椅子上，左手握拳伸出去。
　　郭小盖看了他两秒，身体前倾，把自己的右手伸过去。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在餐桌上方如同会晤一般相碰。
　　郭青端着汤盅从厨房出来。郭小盖饿坏了，眼巴巴地等着她给自己盛饭。
　　汤往外冒着白色热气，他吊在空中的双腿晃了晃。
　　郭小盖愉快地决定，给封承一点好脸色。
　　前一天晚上加班，郭青没决定周末带崽去哪里玩。
　　早上闹钟响了一声被她按掉，想再眯五分钟，反正郭小盖醒了就会来猴子大闹天宫。
　　不想，这一眯竟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骤然惊醒，天光大亮，郭青懵懵地醒来，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强度判断，至少十点钟。
　　奇了怪了，小盖跟酸奶怎么都没人来叫她？
　　她扒拉着头发走出卧室，家里静悄悄的，犹如幻觉。
　　“酸奶？小盖？宝贝？”
　　郭青一边喊着，打酸奶的房门，没人；再打郭小盖的房门，没人。
　　她站在原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呆愣。
　　什么情况？
　　她还在做梦？
　　呆了片刻，郭青回到房间拿起手机，10点29分。
　　金砖在床头摆着，闪着明晃晃的光芒。
　　郭青拨出封承的号码，重新走到客厅。
　　这次在餐桌上发现了用不锈钢裁判盖盖起来的食物。
　　盖子上贴了一张便签，是酸奶方方正正的笔迹：
　　妈妈记得吃早餐[爱心]
　　花蛋牛肉三明治，水果沙拉，郭青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同一时间，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封承的声音。
　　“醒了？”
　　郭青含混地应了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你把我的崽拐到哪里去了？一大早醒来两个都不见了，吓我一跳。”
　　“十点半，已经不能称作一大早了，郭总。”封承的语调听起来蛮悠闲，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十点半叫不叫一大早，跟你没通知一声就拐走我的崽不冲突。”郭青哼哼着说。
　　主要是一醒来发现崽没了，十分不习惯。
　　“我通知你了。”封承慢悠悠说，“当时你睡得跟猪一样，没听见，应该不能怪在我身上。”
　　就算她睡得太死，没听到封承来和说话，那小盖怎么没叫她？老老实实跟封承出去了？他不是最讨厌封承么？
　　郭青到纳闷，再一想，最近几天，郭小盖对封承的态度好像好了不少，前天还允许封承动他的乐高了。
　　真是奇了怪了。
　　“你带他们去哪了，小盖被你卖了？”
　　“踢球。”封承说，“地址发给你，过来的时候带点吃的，我饿了。”
　　电话挂断，郭青瞅瞅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觉睡的，觉世界都翻天覆地了。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这样清爽的好天气非常适合踢足球。
　　被太阳晒一晒，浑身的懒骨头都舒服了。
　　郭青伸着懒腰，慢悠悠晃荡到足球场边。
　　诸多小朋友可以进行的运动中，郭小盖的最爱是足球。
　　虽然他的智商在同胞的酸奶面前不堪一击，体能还不错，足球踢得有模有样。
　　绿茵茵的草坪足球场上，酸奶和郭小盖都穿着运动短袖短裤，正被封承带着一起踢足球。
　　郭青坐在场外的椅子上看了会儿。
　　封承和酸奶是一队，郭小盖自己以一敌。酸奶对此类体育运动不热衷，在场上纯属跑一跑当花瓶来的，真正对战的是封承和郭小盖。
　　封承很喜欢运动，壁球、网球、羽毛球之类用拍子的球，他都很擅长，不过郭青没见过他踢足球。
　　水平不错，至少带孩子踢足球，绰绰有余。
　　但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一点都没个自觉，跟六岁的小朋友踢球都不知道让着点，仗着自己腿长，一步顶郭小盖两步，愣是把郭小盖欺负得跑得满脑袋都是汗，却一个球都没进。
　　郭青看得都着急。
　　“小盖快抢！快！……封承你要不要脸？”
　　封承一脚射门，从草地上看过来，冲她招招手。
　　郭小盖回头看到她，立刻喊起来：“妈妈快来帮我！”
　　既然如此……
　　郭青把外套脱掉，撸起袖子上场。
　　踢完球一起去吃饭，郭小盖指责郭青：“都怪妈妈没接到那个球，我们差一点就进球了。”
　　“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传球的时候没看准我在哪里好不好。”
　　郭青不愿意背锅，据理力争。
　　两人因此开启了一场辩论。
　　封承点好餐，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们：“17比1，和17比0，有什么争论的意义吗？”
　　郭青白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这是我们队内的事情，你别插嘴。”
　　“我只是不忍看到你们的队伍实力这么差，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斗嘴上。”封承比她更冠冕堂皇，“希望你们有时间多联系，继续加油。”
　　郭青：“……”
　　酸奶在旁边咯咯地笑。
　　郭青于是转移矛头，把她抓过来一顿揉：“你这个浑水摸鱼的，敢笑我？”
　　一家四口乱斗中，不远处座位上，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次看过来，最后起身走到他们的桌前。
　　“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郭青抬头看到来人，眼睛一亮：“你也在这啊。”
　　“刚好约了朋友在这里。”柳卿卿面带笑容，余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封承脸上。
　　他平时不常笑，总是酷着一张脸，但从刚才，他脸上的笑意就未褪过。
　　柳卿卿和郭青寒暄几句，但封承对她毫无反应，既没有寒暄的意思，也未曾多看她一眼。
　　“只是看到你们过来打个招呼，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柳卿卿冲郭青拜拜手，笑眯眯说，“我这几天休息，改天一起吃饭啊。”
　　郭青满口答应。
　　柳卿卿的邀约来得很快，提前一天问郭青有没有时间，约她一起吃晚餐。
　　郭青把崽甩给封承，美滋滋地去跟大美女吃饭。
　　柳卿卿带她去的地方，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酒吧。
　　她问郭青能不能喝酒，郭青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她跟柳卿卿一见如故，很聊得来。又喝了些酒，难免说起些私隐，一来二去，聊得越来越深。
　　“其实我今天，约你是有事来的……”柳卿卿约莫是醉了些，脸颊被吧台的灯一照，泛着微醺的红。
　　“你和封承……”柳卿卿直直望着郭青，“在交往吗？”
　　“不是啊。”郭青下意识否认。
　　“哦……”柳卿卿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八卦你的隐私，只是对你们的故事太好奇了，你们有孩子，但是又没有结婚……”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郭青说。
　　柳卿卿歪着头，色中似乎有几分纠结。
　　过了片刻，凑过来。
　　“青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拜托你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对我真的很重要。”
　　“可以啊。”郭青爽快地答应。
　　“你现在，喜欢封承吗？”柳卿卿问，“我是说，你是不是对他余情未了，想和他再续前缘？”
　　“我才没有！”郭青跟被烫了脚似的，立刻否认，“我怎么可能对他余情未了。”
　　柳卿卿呼了口气，笑起来：“幸好。我真怕如果你对他有情，我会给你造成困扰。这样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
　　郭青觉得有点怪。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柳卿卿趴在桌子上，用祈求的表情望着郭青。但凡一个直男看到美女露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什么忙，你说。”
　　“既然你现在对封承无意，那你帮我追他好不好？”柳卿卿说。
　　郭青愣住。


第70章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有难追,总是很冷漠的样子，一个机会都给你留的。想约他一起吃顿饭，他总是没有时间；想讨他欢心,但他好像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你都想象不到，为了追他我想过少办法,费了大劲，他的朋友我都很用心地去结交，结果跟他的朋友都混熟了,他对我还是爱答不理的,哎……我说这个你不笑话我吧？”
　　柳卿卿愁眉苦脸的，好像真把郭青当闺蜜似的,一无保留地揭自己的老底。
　　“不不。”郭青忙说。
　　“那你肯帮我吗？”她眼巴巴地望郭青，祈求的眼神楚楚可怜。
　　“我……”郭青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柳卿卿伸出手来,拉她的胳膊摇晃：“拜托你了,青姐,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撒娇这招,郭青还真的抵抗不住。
　　“我也不啊,”她挠挠头，“我不是什么恋爱高手,我就没追过男的,没有经验，怎么帮你？”
　　似乎觉得她这是松口的意思，柳卿卿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没关系的！没经验也不要紧，你了解封承嘛,他这个人，本来就不能用追一般人的方法来追。”
　　“啊……”郭青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卿卿紧盯着她的表情，片刻后，谨慎地问：“还是说，你其实对他还有感情，以不想帮我？青姐，你要是对他还有感情的话，我一定不在你们中间碍眼的，要是我刚才的话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向你道歉，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倒叫郭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否认又安慰：“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真的吗？你真的对封承没有感情，不想和他再在一起了吗？”柳卿卿再三确认。
　　郭青硬着头皮答下去：“真的，真的。我他已经没可能了。”
　　柳卿卿放松下来，拉她的手：“我真怕妨碍到你们。”
　　“怎么可能。”郭青摆手。
　　“那你就帮帮我吧，好姐姐。”
　　柳卿卿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缠得郭青毫无办法，只好点头：“好吧……但是我怎么帮你？”
　　柳卿卿来了精神，笑眯眯地问：“你能不能先给我讲讲，你们当时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没等郭青拒绝，她紧接着说：“他这几年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家里介绍的对象，听说也都是只见一面就没结果，被他拒绝的女孩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了，不管怎样的人他都看不上。背后好人说三道四的，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的……我真的太好奇了，他这样的个性，你们当时是怎么好上的？”
　　“这个啊。”郭青还真不知道，封承这几年的生活如此精彩。
　　什么样的人都看不上，这确实是他的风格。吹毛求疵他绝对是一级好手。
　　说不清为什么，面对柳卿卿满意的好奇，郭青的兴致却不高，只笼统地将当年的事总结概括一番。
　　柳卿卿托下巴，若有思地听。
　　恋爱顾问。
　　郭青在工作余，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全没有报酬的兼职。
　　柳卿卿对她满怀信任，将她的话奉为圭臬，这令一向盲目自信的郭青，难得觉得感到惭愧。因此每次柳卿卿有事问她，她都得左思右想、思后想、三思后答。
　　不过最初一个阶段，柳卿卿的咨询都在“xx封承会不喜欢”的范畴。
　　封承的喜好，郭青当然再了解不过。
　　但在给柳卿卿提供建议时，用词都十分保守。
　　“他不喜欢吃巧克力，你也许可以试试橘糖。”
　　“他笑点太高了，不爱看喜剧片……科幻片还行，国产的就算了……这个导演他不喜欢……我觉得那个纪录片可能更好。”
　　“你想送他领带？不建议。他的领带多到数不清，纯色、格纹、斜纹、暗纹、明纹、波点所有花纹他都有，用来搭配各种风格和颜色的衣服……香水一样的，他什么都有，不同的衣服搭配不同的味道……他从来不戴帽……”
　　“香水还要搭配衣服，”赵小俏顶着一脑袋的膜拜从郭青旁边走过，“哥你在说谁呢？哪个男的过得这么精致这么讲究？是不是个gay？”
　　郭青无力地冲她摆了下手让她滚蛋，对电话道：“一定要送的话，你选手表应该不错。他有很，但没领带和香水那么……啊？手表我不太懂行，你要不……今天不加班……你已经到楼下了？好吧，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下来。”
　　果断电话，郭青交代几句，拿起包要走，赵小俏说：“哥，谁给你的电话啊，把你愁的，眉毛都拐八道弯了。”
　　郭青抬手摸了下眉毛，果然拧成一疙瘩了。
　　她把眉心按平，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怪不得律师咨询收费那么贵。这活儿真不好干。”
　　柳卿卿让郭青陪她去买礼物，当然，是准备送给封承的。
　　她听从郭青的建议，算选购一只手表。
　　封承有收集腕表的爱好，这个选项可谓是正中靶心。
　　玩表是有钱人的特权，便宜的一只十几万，贵的几十万到几百万，没有上限。郭青这个穷鬼对手表没有丝毫研究，仅有的见识，还都是从封承那里涨的。
　　积家的店，郭青路过很次，都没来过。
　　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因为有天封承带了一只腕表，她觉得好看夸了句，封承说：“积家的，你喜欢？”
　　郭青连点两下头，臭不要脸问：“送给我吗？”
　　封承便真脱下来扔给她。
　　她美滋滋往手上戴，随口问他：“我都没听过积家这个牌，这表贵吗？”
　　封承说：“不贵。十六万。”
　　郭青立刻摘下来双手还给他。
　　“不要了？”封承问。
　　郭青：“我不配。”
　　柳卿卿从导购推荐的新款中拿起一只玫瑰金色表壳的腕表，问她：“这只怎么样？”
　　郭青瞥了眼，向其他几只：“白金的更好点。”
　　封承跟她的审美不同，他觉得金色俗，银色相对更合他的心意。
　　“是吗？”柳卿卿拿着玫瑰金那只，面露纠结，“我觉得金色这只更好诶。”
　　“他不太喜欢金色。”郭青说。
　　“好吧。”柳卿卿放下那只表，对导购一笑，“要白金这只，谢谢。”
　　三十六万的表，眼睛眨都不眨就买了。柳卿卿为了追封承，还真舍得下本钱。
　　郭青在旁边看都觉得肉痛。
　　买好表，柳卿卿似乎很满足，一直带笑。
　　她看了眼时间：“啊，已经五点二十了，不知道他下班没有，现在约他不来不及了？”
　　郭青想起上午开完，杨总监邀请封承一起吃晚餐，他说晚上有事。
　　正要告诉柳卿卿，她已经拨通封承的电话，腼腆地冲郭青笑了笑，拿着手机走开几步。
　　不到一分钟，最说几句话的功夫，郭青便看到她将耳边的手机拿了下来，咬着下唇转过身。
　　“他说没空……”柳卿卿倍受击的样子。
　　“他今天晚上应该有事，杨总监约他也没约到。”郭青安慰她。
　　“你帮我约吧。”柳卿卿忽然说。
　　“我约肯定也一样。”郭青道。
　　“试试嘛。”柳卿卿晃她的手，“你约一下，也许你可以。”
　　郭青被她缠得根本无法拒绝，不得不拿出手机，当她的面打给封承。
　　一接通，封承便问：“你没在公司，去哪了？”
　　“出来办点私事。”郭青心说，帮你的追求给你挑礼物呢。
　　“除了我跟孩子，你能有什么私事。还是又有追求了？”封承的语气有一丝变味，“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找男人？”
　　找你妈个头。
　　郭青忍不住在心里骂他。
　　柳卿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郭青身负“重任”，把脏话憋回去，面无表情地问：“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吃饭。”
　　封承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语气刚才又不一样了。
　　虽然漫不经心，但能听出心情不错：
　　“本来是没时间的，不过在你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约我的份上，我可以为你腾点时间出来。”
　　重要日子？
　　郭青来不及思考，封承在那端问：“你在哪儿。”
　　郭青转向柳卿卿，后者用口型告诉她餐厅地址，郭青转述给封承。
　　“在那儿等我。”他说，“我半个小时到。你饿了就先吃。”
　　“我就知道你可以。”柳卿卿满脸笑地看郭青，“我约他都约不到的。”
　　这话听起来像她有什么特权，郭青立刻想解释，免得她误。
　　柳卿卿却抱住了她的手臂。“幸好有你。你太好了！”
　　郭青笑了笑，本来想打趣她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张了口，却一时词穷。
　　奇了怪了，她这个话篓竟然还有词穷的时候。
　　柳卿卿松开她：“我得赶紧过去准备了。青姐，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感谢你。”
　　说完便着急地跑向她的车子。
　　“不……用客气。”郭青对她的背影说。
　　她转身，准备开车回家，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车，心里一咯噔：坏了，车怎么丢了？！
　　吓得刚要电话报警，又想起自己没开车出来。
　　她是坐柳卿卿的车来的。
　　幸好110没拨出去。
　　郭青赶紧把数字删掉，把手机收起来，自我安慰：小意思，她的常规操作。
　　想拦辆计程车，在路边等了半天都没到，只好开手机叫车。
　　等车到达，她打开车门上车，余光瞥见什么，顿住。
　　回头张望过去，见一家蛋糕店，玻璃橱窗里摆许多好看的蛋糕。
　　郭青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卧槽，今天是她生日来着。


第71章 
　　车前,封承特意对着镜子照了照，调整领带，扣好纽扣,拿起放在副驾驶位上的立体方形盒子。
　　是一家以情调与服务出名的餐厅，与之匹配的是偏高的价格。
　　行至门外,门内立刻便有服务生打开门迎接。得体地微笑问候：“您好，请问是封先吗？”
　　得到封承的承认便道：“您的朋友已经在等您了，请随我来。”
　　从餐厅的选择,到提前交代的细,都不像郭青平日的风格。
　　如果是因为生日，约他吃饭的特意安排,那称得上用心了。
　　封承无声牵动嘴唇。
　　服务生将封承领至幽静的房间门口，轻叩两声后开门。
　　“今天怎么舍得花钱了。”封承拎着盒子进入,眼底稍带的些许笑意在看到内里的人时,慢慢回落至消散。
　　柳卿卿站起身,将头发别到耳后,莹莹微笑：“你来啦？刚刚等你的时候我已经点过菜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家的笋很新鲜，你一定要尝尝。——咦？你拿的是什么啊？”
　　“你怎么在这儿。”封承连寒暄都省略,直锵锵地问。
　　“青姐叫我一起吃饭。我最近在休息,正好很久没和她见面了，就过来了,你不介意吧。”柳卿卿笑着说,“我们都认识么久了，你不会介意多我一个吧。”
　　封承的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问她：“郭青呢？”
　　“哦，她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柳卿卿状似不知,“她没告诉你吗？”
　　封承没作答，意味不明地沉默几秒，拿出手机拨郭青的号码。
　　柳卿卿若无其事地重新坐，动作轻柔优雅地帮他倒茶水。
　　电话接通，郭青“喂”了一声，还挺不乐意接他电话似的：“干嘛？”
　　“你在哪儿。”封承问。
　　三个字的语速，比他正常讲话的语速稍慢百分之三四十。
　　语调尽管平静得没有起伏，却在每一个清晰的音里，藏着风雨欲来的征兆。
　　郭青反倒更像是生气的那一个，语气怎么听都带着点气儿：“在家。”
　　“你骗我？”封承说。
　　听不出一丁点情绪的语调。
　　“谁骗你了。”郭青没好气，“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生日，回家跟酸奶盖一起过日不行吗。不是有个大美女陪你吃饭呢。不跟你说了，我要切蛋糕了，挂了。”
　　她挂得干脆利落，嘟嘟的忙音传达她的无情无义。
　　封承唇线绷得笔直，将手机放下。
　　他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沉默。
　　冷气压从他向四周发散，柳卿卿试图缓和：“她应该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啦。我记得你不吃辣对不对？我口味比较清淡，点的菜都是不辣的。”
　　封承表情没动，没给她任何反应，不知在想什么。
　　服务生来送厨房新做好的菜，门打开又关上，封承一动不动地坐着。
　　“先吃饭？”柳卿卿夹了一片竹笋放到他面前的碟中，“听说他们家的竹笋又嫩又鲜，整个燕城找不到更好吃的，你是行家，来品鉴品鉴。”
　　——没反应。
　　“封承？”柳卿卿叫他。
　　——无动于衷。
　　过了几分钟，柳卿卿放下筷子，忽然道歉：“对不起。”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抱歉，“你气也是正常的，是我们骗你在先。不过你不要怪青姐，是我请她帮我约你的。她只是好，想帮我而已。”
　　“帮你么？”封承终于有了点反应。
　　柳卿卿半是赧然半是自嘲地一笑，低下头：“你明知故问。我对你的意，你知道的。虽然我也明白，你对我没兴趣，但我就是忘不了你，有么办法。”
　　封承眸光闪了闪。
　　柳卿卿垂着眼，没看到他有咬紧牙关的那一瞬微动。
　　“她倒是挺乐于助人。”
　　封承似乎在冷笑，又似乎没有。
　　眼中讽刺一览无余。
　　“本来追了你那么久都没结果，我决定放弃你的。但是过了么久，我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柳卿卿声音不轻也不，是恰好能说到人坎的柔软。
　　她拿出下午精心挑选的腕表。“去年你日那天，我跟剧组请了假回来，想陪你过日，但又怕给你造困扰，最终没去找你。虽然有点迟，不过份生日礼物是我的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明白今天这一出的来龙去脉，封承便没了待去的欲望，听到她的告白更是没耐听下去。
　　“你的路历程是你自己的事，不必来说给我听。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的态度堪称冷漠，“礼物就更不用了。我从来不收追求的礼物。”
　　“只是一份生日礼物，你不用有负担。”柳卿卿笑一笑，“就算对我没兴趣，把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也行啊。”
　　封承：“我拒绝别人不喜欢留余地。”
　　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封承！”柳卿卿叫住他。
　　她终于不复方才游刃有余以退为进的姿态，不得不把话摊开说明白。
　　“么多年你身边都不曾有过任何人，但最终还是要有一个人一起走进婚姻的，既然你对所有女人一样不感兴趣，个人是我有么关系？至少我懂你，我不会作天作地要你证明你爱我，也不会拿你不喜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烦你，我会是一个最懂事的妻子。”
　　封承回头，面无表情地道：“你可能对我存在误解，我不喜欢懂事的妻子，就喜欢作天作地，上房揭瓦的。而且，我个人信奉宁缺毋滥，和我结婚的女人，只能是我想娶的那一个，不会是其他的随便谁。”
　　“你在开玩笑吗？”柳卿卿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我故意这么说。好，就算你不想结婚，可现在你有孩子了，不是吗。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们，对孩子的长来说，母亲的角色是必不可少的。我会把他们当做我亲生的孩子对待。”
　　封承耐告罄，不耐烦拧在眉头里，讲话直接又扎心：“你想的东西真多，些时间不如用来想些有用的。想要孩子自己去生，别打我小孩的注意。他们有母亲。”
　　他讲话真的一丝脸面都不留。
　　但话既已说到这个地步，柳卿卿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只能固执争到底。
　　“但是你和她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分开么多年……”
　　封承冷冷打断：“谁告诉你我跟她已经过去了。”
　　“青姐亲口说的。”柳卿卿道，“她说她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你们之间不可能了。”
　　封承看着她，眼神里一点温度都看不见。
　　他没说话。
　　柳卿卿还欲开口，封承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蛋糕，大步走出门。
　　好像没进去多久，外面的天却已经黑了。
　　封承的步伐迈得又大又疾，衣角带起匆忙而暴躁的风。
　　他大步流星走到路边车位上的黑色路虎，快到跟前时脚步骤然一停。
　　折返几步，走到垃圾桶前。
　　他打开手中的方形大盒子，里面是一个六寸大的蛋糕，形状漂亮和精致，像蛋糕店宣传册上的广告模型，完美得连边角线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但相较于市面上出售的日蛋糕，个蛋糕的奶油用量很少。
　　他自己做的。
　　小朋友吃多奶油不好。
　　封承没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连同盒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青个生日过得没滋没味。
　　蛋糕是在路过的一家随便的面包房买的。模型看起来好看极了，结果物是桃宝卖家看到都得求顾客赶紧删掉的买家秀。
　　味道也不好吃，还不如她用脚做的。
　　翌日上班，在大堂碰到赵小俏，赵小俏奇道：“哥你咋了，脸色怎么么难看？”
　　郭青反射性摸摸自己的脸：“难看吗？哪儿难看了？”
　　“现在好了。你刚才的脸看起来好绿。”
　　句话不知戳到郭青哪根突然变得纤细无比的经，她顿时炸毛，怒道：“你才绿呢，会不会说话！”
　　“我靠你今天怎么了……”赵小俏赶紧躲她远远的，一天都不往她跟前凑。
　　快到中午时，郭青去找杨总监说事情，碰到严原。
　　他正被姚总监和几个人围在中间，脸色苦兮兮，好似被围攻。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联系不上他，有几个文件还急着要他签字。”
　　“封总今天搞么？不来开会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姚总监皱眉。
　　“那肯定是有么要的事情耽搁了，都急什么，回头再开嘛。”杨总监维护封承。
　　“你是不急，我那好多事情现在都等着呢！”
　　“严原，你赶紧去找找啊。”
　　严原像个受气包，连声答应：“好好好。”
　　封承今天没来上班？
　　都几点了还没来……会都不开了……
　　估计是昨晚跟柳卿卿吃饭吃得开，之后又去做了么别的事吧……
　　郭青看了眼表，撇着嘴腹诽。
　　是有多激烈。
　　中午在公司餐厅吃饭，封承一上午没来，鸽了一个重要会议的事，已经有人在讨论了。
　　似乎是哪位总监抱怨时不小心被下属听了一嘴。
　　不过老总不来上班终究不是什么大新闻，资本家，又不是打工仔，多大点事。
　　没人往里去。
　　但，郭青个打工仔，对这种特权行为，特别看不惯。
　　午又在走廊碰到严原，他抱着一叠文件行色匆匆，面色并不比上午好。
　　郭青随口关心：“封承还没来？”
　　“没呢。”严原的表情顿时更苦了，唉声叹气。“不过刚才电话打通了，他就说了一句别烦他就挂了。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偏偏今天事情最多，全都等着必须要他亲自处理。”
　　“太过分了。”郭青说。
　　严原：“啊？”
　　郭青看起来很愤愤不平的样子，“一晚上不够是怎么了，至于一天不来上班吗。”
　　“郭小姐，你在说么？么一晚上？”严原满脸茫然。
　　郭青沉浸在愤怒之中，压根没见过他说什么，叉着腰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调转方向愤愤地走了。
　　“我就不信他么能耐，一天一夜……”
　　绑绑的敲门声，为夹杂愤怒的力量而格外震响。
　　一震，冷不丁把郭青离家出走的理智震了回来。她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她在干嘛？！
　　她来封承家干嘛？！
　　她敲封承的门干嘛？！
　　后悔轰地一涌上头，郭青当即就要转身趁着被发现之前跑掉。
　　但为时已晚，她脚都还没来得及抬，房门从内侧打开。
　　封承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垂着眼睑，没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郭青看到他凌乱的头发，看样子刚从床上来。
　　以及他一脸肉眼可见的怨气，八成是因为被她打断好事不爽吧。
　　郭青又情不自禁地撇嘴。
　　至于吗。八百年没见过女人还是咋的？
　　两人各怀思，封承见她半天不说话，不耐地开口：“你来干么？”
　　“你说我来干么，公司一堆事情你不管，文件急着用要你签字，你不去签，严原都快急死了。”郭青指责得义正辞严、理应当。
　　封承看她三秒。
　　“跟你有么关系。严原急着找我，他自己怎么不来，你替他来？”
　　问到点子上。
　　郭青一卡了壳。
　　对啊，关她屁事！
　　迟来的尴尬往她脸上爬，她悻悻地摸了鼻子，强撑面子：“我不是正义感太强，看不惯你资本家欺压小员工么。既然话已经带到，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就想跑，手臂却被封承抓住，将她拽了进去。
　　然后关上门，径自走向客厅。
　　里好像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没太大变化。
　　洁净到一尘不染，物品极少，简直像是房地产公司的样板间。
　　餐厅侧面的墙是整面的柜子，郭青视线经过时顿住。
　　“诶？里以前不是放的杯子么。”她走上前，“么……橘子糖？你还真的收集了一柜子的橘子糖？”
　　她震惊地回头看向封承。
　　上次孟春健说起，他死不承认，面不改色地说是杯子。她还真信了他，以为孟春健在扯淡。
　　封承的表情有一微秒的不自在，但很快又被面无表情掩饰过去。
　　“你有意见？”
　　郭青把那罐橘子糖放下。她哪敢有意见。
　　她朝四周张望几眼，颇有几分感慨。
　　张望完，问：“柳卿卿呢？”
　　封承正在倒水，闻言看向她。
　　看了几秒，意味不明地挑了眉。
　　“你找她有事？”他转身，端着水倚在墙上，盯着她，边慢条斯理地喝水。
　　“没事。”看来她在这里。郭青突然觉得有点没劲，随口胡扯个理，“就是有几句话想跟她说来着。”
　　“她在睡觉。”封承说。
　　郭青“啊”了一声。
　　封承放下杯子，朝卧室的方向走：“我去叫她。”
　　“不用不用！”郭青吓得赶紧冲过去阻止，她这时候跟柳卿卿面对面，多尴尬啊。“也不是什么要的话，次再说就行……”
　　她手忙脚乱地胡乱扒拉，封承却不顾她的阻拦继续向前，腾出一只手，握住门把手。
　　十分热情好客一般，坚持要让她见见柳卿卿。
　　“既然都来了，还是当面说说吧。”
　　说个几把啊，她根本就没话想说！
　　难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吗？
　　郭青又着急又备受惊吓，太激动以致于嘴巴故障，语无伦次。
　　封承丝毫不体谅她的惊慌失措，在郭青情急之中堪称精彩的表情，转动把手、推开。
　　郭青眼睁睁地看着门在眼前打开，她因为阻拦得太投入，甚至因为冲势的惯性撞了进去。
　　精彩纷呈的表情上开始加入视死如归。
　　但一秒，全都转化归为疑惑。
　　诶？床上没人，柳卿卿没在……
　　没等郭青的思考往进行一个字，她突然被在肩膀上推了一把，后背撞到墙上。
　　封承欺身压上来，双手捧住她脸颊，抬高她的头。
　　！
　　郭青条件反射瞪大眼睛：“你……”
　　么都没来得及问，便猝不及防被封承堵住了嘴。


第72章 
　　一个仓促而混乱的吻。
　　郭青瞪大眼睛,大脑死机半晌才成功启，唇微凉柔软的触感，封承近在咫尺的脸。
　　然后轰地一,她的脸从脖子往红透。
　　血液急速燃烧，由内而外地开始发烫,她浑身僵硬到估计掰一就能折，唯有指头尖像神经故障似的，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封承牙齿的噬咬让她的唇发痒,这痒又经过滚烫的神经传向四肢百骸。
　　某一瞬郭青神智归位,猛地把封承往外推。
　　可他只是被那力道推得向后退了半步，一秒更强硬地压回来。
　　郭青的推搡被他硬抗住,她用了全力，他也是,嘴上的力道也跟着加。
　　一个吻接得比打架还惨烈。
　　郭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身推开。
　　她呼哧呼哧喘气,死死瞪着封承,唇犹带水渍。
　　封承的身体因剧烈的呼吸而起伏,他半低头盯着郭青的眼睛，眼神深暗得一点光都出不来。
　　他用拇指抹过唇,有一丝血,是被郭青咬的。
　　这个动作不知怎么透出色情，郭青的愤怒倏忽一转变成羞惭,撇头,强装镇定地清了嗓子。
　　封承还以为她要说什，却是：
　　“我走了！”
　　郭青说完这句就嗖地一从封承与墙壁之间的空隙蹿了出去，势如疾风，腿如闪电,博尔特在场都追不的冲刺速度，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封承：“……”
　　郭青跑出了生平最快速度，跑出了自己的人生巅峰，凡初中她能突破这个极限，现在奥运会短跑冠军就是她了。
　　她的肢体极度不协调，右脚猛地一个抽筋，左腿又一软，腰间盘仿佛也擅离职守不在它该在的位置。
　　所幸这个场景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到，不然《釜山行2》没她都拍不了。
　　她一直冲进电梯才刹车，跟被鬼似的狂按关门键。
　　等电梯门合，始行，她将整个人从头到脚紧贴在电梯壁，一动不动。
　　脸还是很烫，不——整个头都在发烫，这温度都能在额头煎鸡蛋了。
　　一到一楼她就快步往外冲，一直到跑到自己车上，把车门砰地一声关紧，还防备地落上锁，这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大气。
　　封承这个神经病！
　　有毛病！
　　郭青趴在方向盘，过了好几分钟脸才降温。
　　她系安全带发动车子，余光从后视镜瞥见一个人影，登时吓得一哆嗦。
　　仔细看才发现只是一个买菜回来的大妈。
　　疯了疯了。
　　赵小俏发现，连续几天，郭青都像被社会主义不允许存在的某种东西附体一样，神经敏感、举止古怪。
　　比如，中午她和郭青一起去公司食堂，刚走进去郭青突然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赵小俏回头时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再比如，跟设计师会的时候竟然走神，赵小俏就拍她的手臂叫她，她一子跟装了弹簧似的从椅子弹起来。
　　还有，走在路总是鬼鬼祟祟，仿佛在防备谁。
　　郭青在躲封承。
　　躲得极其明显。
　　每次封承刚看到她，她不是一个闪身藏到墙后面，就是掉头就走。
　　封承叫她，她一概不理，誓把聋子装到底。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周一例会。
　　会议结束，郭青刚要脚底抹油溜，封承的声音从主位传过来，在各种交谈声、拖椅子声混杂的会议室掷地有声：“郭青，你留一。我有点事要问你。”
　　“我刚好有点急事，不如晚点再说。”郭青反应奇快，往外迈脚。
　　“事关青予，十分紧急。”封承一字一顿，义正辞严，“你最好现在、立刻、过来。”
　　郭青：“……”
　　他打着冠冕堂皇的大旗，众目睽睽之，郭青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只好把自己已经迈出去的右脚撤回来。
　　她朝封承走过去。
　　封承右手搭在椅子扶手，姿势悠闲地坐着，看着一个一个人离开。
　　这些人不知道为什走得那么慢，郭青站在后面，时而挠挠耳朵，时而摸摸脖子，哪哪不舒服。
　　等人从会议室走完，就花了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
　　看到最后一个人离开，郭青舒了口气。
　　“把门关上。”封承说。
　　关门干什？！
　　郭青的神经敏感极了，警惕地瞅他几秒，走过去把门关上。
　　关好一转身，封承已经走到她身后。
　　封承往前逼近，她本能往后退，后脚跟抵到门，再次把自己置于前有封承、后无退路的境地。
　　她立刻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做出防备的姿势。
　　“你想干嘛？”
　　这次封承没有欺她太近，站在她面前，垂眼睨她。
　　郭青保持防守的姿势毫不松懈，一脸防备地瞪他。
　　“为什躲我？”封承盯着她问。
　　“我哪有。”郭青梗着脖子狡辩，“我都没看见你。你想多了。”
　　“是吗。”封承忽然低头，脸靠她很近。
　　郭青咽了口水。“你干嘛凑这近，站远点！”
　　“我看你视力不好，怕你看不清我的脸。”封承振振有词，还是站直身体，拉了距离。
　　“你那天跑什？”他又问，“兔子都没你跑得快。”
　　“笑话，我都被非礼了，不跑留在那儿干嘛。”
　　“你可以非礼回来。”封承说。
　　“……”
　　一定是脑子有病。
　　郭青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然后道：“你让我留到底要问什？没事儿我走了。我忙着呢。”
　　她刚拧开门想溜，被封承捉住手腕拉回来，将门开启的一道缝按。
　　“我话还没说完，别跑。”
　　郭青使劲甩他的手，仿佛她的手甩不掉，于是威胁：“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啊。”
　　封承气笑，攥着她的手腕没有要放的意思，老神在在臭不要脸：“你喊吧。你要是想让大家看到我们在做什，我是不介意，刚好我很想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
　　你有种！
　　郭青咬了咬牙，恨恨道：“你这已经构成性骚扰了，我可以报警的。”
　　“你报吧。”封承还是那副死猪不怕水烫的流氓态，“警察来了，最多教育把我带回去几句，还能怎样。”
　　郭青惊呆了，没想到他以前死要面子，现在竟然能这不要脸。
　　一时竟言以对。
　　封承这才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不知掏出个什玩意，戴到她脖子。
　　“什东西？”
　　郭青想低头看，然而封承双手绕到她颈后系锁扣，身体随之前倾，这个与拥抱极为相似的姿势，她面前就是封承的肩，低头。
　　几秒后，封承收回手说：“生日礼物。”
　　郭青立刻低头，把那条项链拉起来看。
　　金色的细链，吊坠是很特别的类圆形符号，圆环的某一段极细，不同位置有两条或横穿、或向外延展的短线。
　　“这是……”
　　这样的设计全世界只此一家，绝对不会复——这是她设计的图案。
　　她呆愣片刻，抬眼看封承。
　　封承神色淡然如常，将那个小圆环从她手中拿走，在颈摆正。
　　脖颈的皮肤薄，敏感又迟钝，温润的指腹一掠而过，触感却长久地停留在上面。
　　“不许摘掉。”封承语速缓慢地威胁，“如果被我看到你摘来，我就去你们办公室，当着你所有的同事面……”
　　还想当众强吻他？简直不要脸到出神入化了。
　　郭青怒骂：“臭流氓。”
　　封承停顿几秒，看着她说完后半句：“给你戴上。”
　　郭青：“……”
　　咳。
　　封承往后退，终于肯放她离开：“走吧。”
　　郭青脸色有些古怪，拉门就走。
　　项链送了，郭青对封承的躲避并未改变。
　　封承的行为，还是愈发放肆起来。
　　郭青和几个同事一起等电梯，门一看到封承站在里面。
　　她没有躲避的机会，便被同事一同拉电梯。
　　不过她迅速往左前边挪了一步，跟封承拉距离。
　　电梯空间内很安静，因为封承的存在，大家束手束脚，刚刚的话题亦不再继续。
　　几层之后，电梯停，门外站着七八个人。
　　电梯内的人自觉往后挪移，腾空间，郭青还没动，忽然被一把扯到后面。
　　不用看，她都知道是封承。
　　她反射性心虚，看了看旁边的人。大家都在挪动，人注意这个动作。
　　七八个人加入，电梯立刻显得逼仄，每个人都不得不与其他人彼此紧挨。
　　郭青被封承抓着手臂离开，后背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她不动声色地把左手伸过去，想把封承的手掰开。
　　反而被他捉住这只手，握到掌心。
　　！
　　郭青的内心一个连一个地地震，她扭头狠狠剜封承一眼，用凶恶的眼神示意：松开！
　　封承看着她，竟然他娘地笑起来。
　　笑个屁啊！
　　郭青觉得自己差点心梗，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震惊的。
　　短暂的交锋尚未分出结果，电梯到达11楼。
　　“哥，哥！别愣了，我们到了。”赵小俏回头叫她。
　　封承这才不慌不忙松了手，郭青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一边在裤子正面反面蹭，一边从人群让开的通路走出去。
　　不知是她还是封承出的手汗，热得出奇，走出电梯忽感一凉。
　　这天郭青的车限号，她从公司出来，准备打车去接崽。
　　隔老远就看到封承人，只怪他长得太扎眼，倚在车百无聊赖等人的样子，都十分帅气。
　　郭青当机立断将脚步调转45度方向，打算绕过他。
　　封承三步就追上，把人逮住，握着手腕将她强行带到自己的车前，打车门把人塞去。
　　郭青又像做贼似的，前后左右看看有没有熟人，唯恐被人看到。
　　封承对她的躲避行为似乎已经习惯并坦然接受，发动车子的时候，嗔怪而奈的语气说：“你就不能老实点。”
　　郭青没吭声，双手抱胸，把脸冲向窗外，一脸严肃地不知在思考什。
　　不过接到两只崽，她整个人的气场立刻又扬起来。
　　四人一起回家，路上有说有笑，在崽面前，郭青对封承若无其事，和平时别无二致。
　　封承下厨，郭青被他叫进来打手。
　　事实她帮倒忙更加擅长，没她封承可能会做得更顺利。他不肯放人，每回郭青想溜出去躲清闲，都被他叫回来。
　　吃饭时一切正常。
　　郭小盖对封承的偏见与敌对，不知在什时候悄然化解，他新恢复了平日的活泼，叽叽喳喳像个话篓子。
　　封承开了瓶红酒，郭青嘴角挂着嘲讽损他：“喝粥配红酒，讲究。”
　　封承慢条斯理地将瓶身标签转向正面，好让她看清楚。
　　郭青看清面的字母，立刻把自己的杯子杵过去：“给我倒点。”
　　她是个心眼大如黑洞的直肠子，偏生封承心眼多又密，他的圈套，郭青一踩一个准。
　　以前就没少被他套路，现在依旧没有长进。
　　饭后，封承赖到九点多还不走，郭青借洗崽的由头赶人。
　　彼时封承坐在沙发，领带已经解了，松了两颗扣子，拿郭青新买的美食杂志，边翻看，边头也不抬道：“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郭青：“……”
　　妈的，原来喝粥配红酒，是在这等着呢，这心机咋不去宫斗呢？
　　而她还他娘地陪他喝……郭青对自己失望透顶。
　　“那就叫代驾，不然打车。”
　　“不用。我今晚睡这。”封承理所当然地宣布自己的决定，显然并不打算征询她的意见。
　　郭青很有气势地双手叉腰，心想绝不能让他奸计得逞。
　　她再次搬出严肃正经、封承不可能拒绝的理由：“次我就跟你说过了，你睡在这会让他们对我们俩的关系造成误解……”
　　不等她说完，封承抬头，嘴角一翘，用一种风度翩翩、教人很想把拖鞋拍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的从容口吻道：“我就想让他们误解。”
　　“……”
　　郭青嘴巴张又闭上，竟反驳。


第73章 
　　郭青在床翻了七百九十六遍。
　　睡不着。
　　她平时是个沾床就着的人,今天却不知怎的，大脑一直在活跃，时而跳出来这件事,时而冒出另一个念头。
　　郭青翻身。
　　可能是因为客厅有一个赖着走强行留宿的男人。
　　想到封承方才来她屋里拿被子拿枕头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就很气。
　　郭青又翻了个身。
　　这人也知道中了什么邪,人到中年突然不要脸了。
　　再对比以前他目中无人的拽样，啧啧啧。
　　郭青再次翻身。
　　是说红酒助眠吗，怎么她喝了一杯这么亢奋,一点睡意都找不着。
　　封承是不是在她酒里下药了？
　　郭青烦躁地把脸趴到枕头里。
　　闷了几秒,猛地一下坐起来，趿上拖鞋走出房间。
　　客厅的主灯关了,沙旁着一盏落地灯，并不强烈的光亮,照出封承坐在沙的轮廓。
　　他闻声抬头,看见郭青便道：“你也睡不着？”
　　她睡不着,还都是被他害的。
　　郭青刚要说,封承又道：“正好,一起喝一杯吧。”
　　于是郭青到了嘴边的话，转个弯,变成了：“行。”
　　此时此刻,她确实很想喝点酒。
　　家里剩有几听啤酒，次聚会同事送的一般般红酒,还有封承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放进她柜子中的高级干白与干红。
　　四月的天气刚刚好,冷也太热。两人将酒搬到阳台，封承手中拿两只高脚杯，本想坐到阳台的编织藤椅，郭青直接拉了个坐垫,席地而坐。
　　封承顿了顿，放只坐垫到她旁边。
　　往杯中倒酒，郭青和封承各自拿起一杯，轻轻相碰，然后对着夜色，一口一口地喝着。
　　夜风微凉，吹着人凉丝丝的，夜幕包裹在城市空，也暂停了白日的噪音。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在这样的晚喝点小酒，舒坦。
　　“你生产的那天，是怎么样的。”一片缓慢柔和的安静中，封承忽然出声。
　　“啊？”郭青转头看他一眼，边回想边道，“记不清了。反正生孩子都那样，疼得哭爹喊娘，在产房待好几个小时，用力用力再用力，什么时候孩子的头露出来，就是胜利的曙光。”
　　“很疼吗？”封承问。
　　“当然疼！”这个话题勾起郭青痛苦的忆，她痛心疾首道，“生之医生说打无痛针就不疼了，高高兴兴就去了，但那个针要等到开三指才让打，三指之就已经疼死了！”
　　封承盯着她侧脸的视线收回，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酒杯。
　　“但是疼有什么办法，又能憋去不生。”郭青叹气。
　　“你一个人照顾他们两个，辛苦吗？”
　　“带孩子怎么可能不辛苦。检查出来是双胞胎的时候吓死了，好怕养不活。过还好我运气好，生的崽比别人家的都乖，酸奶从小就聪明，半岁就能听懂说的很话了。小盖就很蠢，特别喜欢闹腾，说话比酸奶晚，还听不懂说话，特别烦人。过这小子吧，特别爱我，等他能听懂话，说什么他都唯命是听。他们两个长大一点，就轻松多了。幸好他们俩自己争气，没长歪。”
　　“你做得很好。”封承说。
　　郭青却摇摇头：“那是我现在做了，有经验。其实刚始的时候也很菜，顾不过来两个，每次都手忙脚乱。有一次我给他们两个洗澡，把酸奶洗好，放到床，又去洗小盖。但是忘记把酸奶盖好，半夜她就烧了。她体质不太好，一烧起来就很严重，陪她住院，要看着她，还要抱着小盖，忙过来的时候很崩溃。”
　　“后来呢？”
　　“有季淮东啊。让他帮我带了几天小盖。”郭青对使唤季淮东习以为常，毫无心理负担。
　　“你经常让他帮忙？”封承意味不明地说。
　　“和季淮东谁跟谁啊。”郭青说起来还很骄傲，“他经常帮带孩子，学得很错，以后等他自己有孩子就会带了。”
　　“是吗。”封承说，“真让人嫉妒。”
　　郭青转头看他。
　　封承同样看着她，静默地对视。
　　郭青正要收回视线，他问：“你恨我吗？”
　　郭青拿酒的手顿了顿。
　　“一个人很辛苦的时候，崩溃的时候，会恨我吗？”
　　郭青没料到这突然直击灵魂的一问。
　　她沉默几秒，然后浑在意地一挥手：“恨你干嘛，恨你又能当饭吃。说实话，都没工夫想起你这个人。”
　　封承没出声。
　　“说这个干嘛。聊点开心的。哎，问你……”郭青一脸八卦地往他旁边凑了凑，“小贱贱说柳卿卿追你追了大半年，你理都不带理的，真的假的？”
　　封承把视线转向方，喝了几口酒，才把情绪转到她的频道。
　　“你问这个干嘛。”
　　“就好奇。柳卿卿又漂亮又火辣，会哄人还那么会撒娇，这种女人应该是个男人就喜欢吧，你为什么喜欢她？”
　　“为什么要喜欢她。”
　　“她哪哪都好，你喜欢她什么呀？”郭青纳闷。
　　“在我眼里，她哪哪都不好。”
　　郭青撇嘴，眼神充满鄙视。
　　“你这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你怎么知道，喜欢的是骨头呢。”
　　思考三遍，郭青也没绕明白这个逻辑。
　　她幽幽道：“想吃排骨。”
　　“……”
　　封承失笑。
　　突然想吃年糕排骨。
　　人的欲/望来的就是这么猝及防。
　　郭青砸吧砸吧嘴，拿起杯子以酒解馋。
　　“要亲你了。”封承冷不丁冒出一句。
　　郭青一口酒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呛得咳嗽几声，扭头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神经病啊，谁亲人之还要预告一下。”
　　对，重点偏了……他想亲就亲，做梦呢？
　　这句刚想完，封承的唇已经落在她的唇。
　　过只是轻轻地、浅浅地一碰，稍作停留便离了。
　　郭青连姿势都没变，为一切生得太快又结束得太快，想拒绝没来得及，想推又需要了，一时之间顿在那儿。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看着他，表情为长时间没有变化，显得严肃起来。
　　封承几乎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比如他最近已经进入冒犯范畴的行为，他昭然若揭的心思。
　　郭青突然拍拍屁股站起来：“困了，睡觉去。”
　　背影略显仓促。
　　封承看着她走进房间，几秒后收回视线，酒杯正送往嘴边，听到一声——咔哒。
　　“……”
　　他头看向那扇门，半晌，气笑。
　　这是把他当什么防呢？
　　封大少爷这辈子没睡过沙。
　　尽管郭青家的沙长度足够容纳他的身高，舒适度却离封承的标准远隔千山万水。
　　他喝的酒少，令人昏昏欲睡，可脑袋落上枕头，却迟迟无法成功入睡。
　　沙太硬。
　　太窄。
　　被子知为何软的出奇，还幽幽散发出郭青的味道。
　　她不常用香水，说不清楚这味道来自沐浴液或洗水，总之，是典型的“郭青的味道”。
　　算浓郁，其实很幽淡，但要命在，越是知道屏蔽它才是最好，越是沉迷其中。
　　封承不记得他辗转反侧了少遍。
　　记得他被扰得烦乱想撬开那扇房门又凭借自己的人格打消念头少遍。
　　入睡也许是在破晓，隐约听到遥远的犬吠。
　　他是被身边的异样吵醒的。
　　睁眼，捧着小脸凝望他的酸奶首入目。
　　封承脸上禁带起笑容，抬手揉她的小卷毛。
　　一动，额头有东西往下滑。
　　他伸手拿下来，是一条毛巾，湿津津的毛巾，叠成标准的长方形。
　　远处还有咔嚓咔嚓分外清脆的声音，封承满头问号地转头。
　　郭青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对面的单人沙，一边盯着他一边啃手里的黄瓜。
　　“爸爸你醒啦。”酸奶心地说。
　　“醒了！”郭小盖激动而振奋的喊声不知在何处响起。
　　封承正觉莫名，肩膀刚刚抬离沙，郭小盖犹如小炮弹的身影已经冲至面前，手里知拿的什么往他嘴里戳。
　　封承的下唇被他戳得意痛，蹙眉将那东西夺下。
　　一支温度计。
　　沉默几秒，封承大约理解他这是在做什么，理论上应该感动，很可惜他并不。
　　“没发烧。”他无奈地将温度计和毛巾放到一边。
　　“你再醒他就要给你打针了。”郭青啃着黄瓜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病人，可给他高兴坏了。”
　　郭小盖恼怒郭青这样拆他的台，生气地瞪她一眼，丢丢丢跑走了。
　　封承盯了郭青片刻，“你坐在这儿看着干嘛。”
　　“等你起来做饭啊。”郭青一脸理所当然，“要吃年糕排骨。”
　　封承：“……”
　　竞争到达最后环节，青予众人突然进入贤者状态，每个人都是一派爱咋咋地大了一死的佛系。
　　夏季新品概念就在一片祥和轻松的氛围下商定，并愉快地完成了期设计工作，正式进入打样阶段。
　　就在这样温和的佛系环境中，季淮东带回一个噩耗。
　　他把郭青单独叫到办公室。
　　“什么事啊，赶紧的，有几个东西没跟刘主任交代完呢。”郭青瞧见他桌子放着的星巴克，顺手拿过来，“你怎么喝？都快凉了。你喝喝啦。”
　　咖啡刚进入口中，郭青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形。
　　她最接受不了的纯美式。
　　“靠，苦死了。”郭青赶紧把咖啡放下，“真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爱喝美式。”
　　季淮东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苦吗？觉得还好，为很快你就会尝到更苦的滋味。”
　　“什么意思？”郭青拿眼睛斜他。
　　季淮东叹了口气，往后靠到椅子，“刚刚得到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从哪儿得到的？可靠吗？”郭青问。
　　“你的重点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之跟老杨喝酒，他小心说漏嘴，这几天我想办法去查证了，是真的。”
　　“哈，就知道让你跟杨总监混熟点，早晚有好处。”郭青满意地说，“他说漏嘴什么了？”
　　“克拉拉从gd挖了四个设计师，这个季度克拉拉的服装是这四位设计师主导的作品。”
　　郭青的笑容立刻消失。
　　“靠，你早说！”
　　“大事件，大事件！大家快过来，刚刚偷听季总跟哥说话，有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非常非常不妙。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啊，把手里的咖啡啊面包啊都放一放，怕你们呛死。”赵小俏煞有介事，神情凝重，“都准备好了吗？要说了啊……”
　　“快进！直接说重点。”
　　“哎呀你别卖罐子了。”
　　“重点这就来了！”赵小俏说，“克拉拉挖了gd的设计师！”
　　“什么？”
　　大家果然因为这个消息沸腾了。
　　“她挖gd的设计师干嘛？”
　　“估计是明白设计是他们的短板，在这面他们干过们，所以拉外援吧。”
　　“切，她以为挖一个设计师就能干过们了？”
　　“是一个，是四个！”赵小俏悲痛地举起四根手指头。
　　“四个？！去，她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gd的设计师啊，一挖就是四个，那我们还搞什么啊……”
　　gd隶属全球排名第一的服装零售集团，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女装品牌。凭借高时髦感与低廉价格，在全球广受欢迎，连锁店遍布各大商场。
　　所以，她们现在其实是与同为个人原创品牌的克拉拉竞争，于是与全世界营销最为成功的品牌竞争。
　　“克拉拉讲武德！”
　　“讲什么武德，听说gd的设计部门会经常和全球各地的店长开电话会议，了解各个地方的销售情况，而且每家店都会记录顾客的资料和购买的商品传总部，也就是说，他们的总部拥有全世界的顾客资料以及个人口味，这是他们的绝对优势。就是不知道，克拉拉挖来的这几个设计师，到底有少实力，掌握了少数据。”


第74章 
　　郭青双手环胸,眉紧锁，神色肃穆，和郭小盖闷气样子如出一辙。
　　“你太担,新设计师上任都会有一段磨合期，克拉拉这次未必就赢过我们。”季淮东安慰她道。
　　“话都让你说,想让我担你告诉我就得。”郭青翻他一个白眼，摸摸下巴，“过gd风格跟我们是一个路子,磨合得来确实是个问题。这个设计师什么水平我们还知道,得想办法摸摸底啊。”
　　“克拉拉开售间跟我们差多，到候就见分晓。”
　　“到候黄花菜都凉。”郭青说完,啧一声，“其实现在来及,图纸已经送去打样。都怪你,知道得太晚！”
　　“好好,怪我。”季淮东逆来顺受地接下这口锅,然后话音一转,“过早些知道，你有什么对策吗？”
　　郭青冷艳一哼：“然没有。”
　　季淮东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
　　“算,既来之,则安之。管他什么gddg，跟我们风格同领域同,面向受众一样,我就信他们一来就取代我。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打败，那我们太堪一击。”郭青大气地一摆手，“爱咋咋地吧。”
　　“郭老师真豁达，令人佩服。”季淮东揶揄几句,说起，“其实跟克拉拉这场仗，我们胜面并小。”
　　“你从哪儿偷自信。”
　　季淮东没被她影响，道：“老杨意思是，最后这个季度综合性考验，涉及到因素很多，除销售额和市场份额，顾客潜力是很重要一环，这方面是我们优势。最终结果，会根据这一年来我们两表现进行综合计算，总体来说，这个季度权重大。”
　　“有道。”郭青赞同点，“过我希望你下次把这种话放在前面说，非吓我一顿。你这种人，就喜欢给被人制造焦虑。”
　　“是吗，那我下次注意。”季淮东笑着，并见一丝想要改正愧疚。
　　郭青又道：“我有个想法，我想在开售那天做一场直播，形式还没想好，可以让我们模特直播试衣，可以聊天，分享一下青予这一路来情。”
　　“你亲自直播？”季淮东语气听得出意外。
　　“你这个词，‘亲自’，啧。”
　　“早就有顾客呼吁你开直播。你亲自直播，我相信会比找其他网红主播带货效果更好。”
　　“真？”郭青被他捧得有些飘，“哎呀，虽然我知道我很优秀，没想到你这么相信我。”
　　季淮东停顿一秒：“万一最后我们输给克拉拉，算是跟大告别。”
　　“……”
　　郭青嘚瑟立马消失，给他一个皮笑肉笑：“我谢谢你啊。”
　　季淮东摊手：“客气。”
　　郭青懒得他，“那就先这么定。我回去再跟她们讨论一下怎么做。”
　　相隔一层，青予与克拉拉之间却像隔着整个世界。
　　自从上次撞车事件之后，克拉拉将他们内部各项动态瞒得滴水漏，员工被明令禁止在除办公室之外任何地方、向除克拉拉成员之外任何人，提到关于他们任何事情。
　　若是为防范青予，新挖到gd设计师这样消息，应该早些放出去炒一番热度。
　　赵小俏作为情报小公主，想打听一下楼上新挖设计师，愣是一根毛消息都问到。
　　克拉拉越是瞒得紧，赵小俏几人就越是慌，总觉得她们在憋大招。
　　郭青倒是该干嘛干嘛，像无事发。
　　工厂将定染布样送过来，郭青一上午都在忙活，到中午才有空看手机。
　　封承给她发一条消息。
　　【一起吃饭。】
　　郭青瞄一眼，啪啪啪回过去俩字：【去】
　　封承没回她。
　　她忙着给工厂反馈，跟赵小俏核对数据。某一瞬间，嘈乱办公室突然一静，像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后教室迷之寂静。
　　郭青抬，顺着大目光望向门口。
　　粉色其实有一大块色域，这次新品有一款粉色是她定染，反复调试多次，和设计师们争论多次，才最终定下一个颜色。
　　她们开会候分歧很多，有人觉得1号灰度太颜色太暗淡，有人觉得2号饱和度太够级，有人觉得3号和4号虽然非常接近，但3号比4号稍好一点……
　　但没有任何一版，像此刻封承身上浅粉衬衣，刚刚好。
　　封承单手插兜站在门口，端得是美如冠玉仪表堂堂。
　　他抬起右手，朝郭青勾两下。
　　这一帮人知道为什么突然跟都被点穴似，十几双眼睛全都在封承身上。
　　郭青从静止画面中出来，到封承面前。
　　“干嘛？”她眼睛盯着封承衬衣。
　　这个颜色确实错。
　　过面料和他们太一样，知道染出这样。
　　“吃饭。”封承说。
　　郭青回瞟一眼。
　　那些在封承身上视线分一半给她，一个个目光炯炯。
　　他今天若是没穿这件衬衣，郭青铁定会拒绝，让他自己吃去。
　　“吃吃吃。”
　　郭青乖乖跟着封承到电梯厅，封承伸手摁电梯，郭青在他背后勾着问：“你衬衣送给我？”
　　封承侧眸瞥她。
　　郭青呲开白牙，堆起谄媚笑容，冲他咔吧咔吧眨眼睛。
　　“你想让我脱下来？”封承问。
　　郭青想没想点：“嗯嗯。”
　　“这是在公司，你再抑制住对我欲/望，克制一下。影响好。”封承一派正人君子姿态，“回再说。”
　　郭青看着他脸，反应几秒，明白过来。
　　“……”
　　“我想要定染一个粉色，但染出来效果都是我想要，我喜欢你衬衣这个颜色。”
　　郭青面无表情地说，黑眼珠隐隐向上翻。
　　“哦。”封承面改色，“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把它脱下来。”
　　郭青：“……”
　　封承在吃上一贯讲究，只是吃个午餐，还要特地开车半个小，跨区选一个餐厅。
　　跟着他蹭饭，就什么都操，郭青只管凑个人卖力吃。
　　她对封承衬衣贼死，软磨硬泡，想让封承把这件衬衣贡献给她。
　　封承既明确拒绝，松口答应，笑着看她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尝试。
　　最后郭青闹，没耐，放狠话：“你就说给给吧。”
　　封承优雅地拿餐巾擦拭一下嘴角，放在桌上。接着双手打开，“自己来脱。”
　　郭青：“……”
　　离开餐厅，郭青在他背后，对他呲牙咧嘴拳打脚踢。
　　着着，封承脚步募地停住，转过身。
　　郭青赶紧把举起来假装拍他后脑勺手放下，装作无事发。
　　“你知道周围人都在看你吗？”封承说。
　　郭青这才注意到，面八方投来惊异视线。
　　“他们是在看你。”她马上说。
　　“是吗，看我什么？”
　　“看你衬衣如此好看，贡献出来造福大众，简直可惜。”郭青昧着良胡说八道。
　　就在这，一辆红色小跑停在他们跟前。
　　车窗降下，柳卿卿伸出一颗漂亮，惊讶地看着他们。
　　“封承。青姐。”
　　看到她刹那，知为什么，郭青一虚。
　　柳卿卿下车过来，笑吟吟地问：“你们来吃午餐啊。这餐厅是我朋友开，味道很好，你们喜欢吗？”
　　郭青瞅向封承，见他压根没有搭腔意思，只好接话：“挺好吃。”
　　“那我下次问他要张卡送你们，这样你们以后就预约。”
　　上次愉快谈话，封承过分言辞足以令绝大部分女孩子情难以堪，再见到他恐怕躲都来及。但对柳卿卿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一如之前。
　　“对。我过段间要去苏城拍一个戏，青姐，你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地方推荐给我啊。”
　　提起苏城，郭青爱地方可少。
　　“粟玉斋点你一定要尝一尝，最好吃，没有之一。苏城本帮菜味道偏清淡、甜口，你应该会喜欢……”
　　话音戛然而止。
　　封承在郭青身前蹲下，将她球鞋知何松鞋带细拆开、系好。
　　他动作细致而缓慢，全然顾忌周围目光。做完这一切，慌忙起身。
　　郭青和柳卿卿都盯着她。
　　一个目光复杂，一个眼睛瞪得如铜铃。
　　封承翘唇，捏捏郭青脸颊肉，宠溺、亲昵、令人发指。
　　“……”
　　郭青鸡皮疙瘩都起来。
　　“你们……”柳卿卿表情很难维持下去。
　　“是，我们没有……”郭青立刻使劲摆手。
　　“你跟我解释啦。”柳卿卿像是在意似笑笑，“只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就会自作多情，在你们面前闹那么多笑话。”
　　郭青简直是跳进黄河洗清。
　　“下周我日，本来今年想过，又老一岁有什么好庆祝。过我朋友非要帮我办party。”柳卿卿说，“你们有间吗？要要带宝宝一起来玩啊？”
　　郭青对她有一种莫名愧疚之情，立刻应允：“可以啊。我回去把苏城好吃餐厅列个表给你，我在那边有关系很好朋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就……”
　　说到一半，郭青滔滔绝话募地停下，表情怪异地看向某个方向。
　　封承和柳卿卿察觉到她异样，循她视线看去。
　　十字路口，人行道，来往同方向行人。
　　封承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就在那一刻，郭青突然像一支离弦箭，唰地冲出去。
　　柳卿卿看着郭青转眼间已横穿过马路背影，愕然。
　　“方晓慧！”郭青边跑边吼一声。
　　“她……”
　　柳卿卿来及说第个字，身旁封承已经拔腿追出去。
　　郭青奔跑速度惊人，繁华商业区人攒动，知她凭借怎样意志，盯紧前方那道在人群中平平无奇身影，一秒钟都放。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转眼便从熙攘主街消失见。
　　郭青闷狂奔，一直追出三条街，拐个弯，跑出商业区地带，闯进一个老破小区，从狭窄巷子穿行而过，终于一把薅住前面那人衣服。
　　“方晓慧！你给我站住！”
　　方晓慧被她带得往后趔趄，又被郭青强行拽回来。
　　她形容狼狈，被郭青抓住之后，便作出一副破罐破摔样子。
　　“你怎么这么跑？”
　　郭青气喘吁吁，冷笑道：“我他妈找你找多少年。你真行。”
　　方晓慧说话，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没欠你。”
　　郭青气息尚未喘匀，厉声问：“我问你，年那个比赛，我设计跟a姐撞，她图和我一模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谁抄袭谁，我怎么会知道。”
　　“你少跟我装！我相信两个人撞脑洞撞到一模一样，我图每一笔都是我自己想，自己画。我没有抄她！”
　　“那就是她抄你呗。”
　　方晓慧态度非常配合。
　　郭青一把揪住她衣领。“那她设计图上交间，为什么会比我早？你是她助，所有参赛作品都是交到你那里，除你还有谁动手脚？你怎么可知道？！”
　　方晓慧撇开说话。
　　“想说？”郭青咬住牙根，“我他妈因为你们两个变成设计圈耻辱，过街老鼠，我自己设计师品牌名声臭，在燕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你觉得你想说就打发我吗？”
　　方晓慧抿抿嘴唇，大约尚存良知，对将她害得那么惨有那么几分愧疚，沉默一会儿，索性将实情告诉她。
　　“是我做。”
　　她承认，反而让郭青冷静下来，松开她衣领，盯着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方晓慧嗤笑一声，“你以为a姐得奖那些作品，都是她自己设计？是我！你们只知道我是她助，她最信任手下，她为什么信任我？因为她需要我帮她做作品！她离开我！她在尚圈是很有名气，她想保住自己名气，所以参加一些比赛，再得个奖，就会被人追捧。但那些作品都是我！你们以为她对我很好？得吧，她就没把我人看过。”
　　自己作品得奖，却署是别人名字。
　　一个设计师，最大悲哀莫过于此吧。
　　郭青沉默。
　　谁想到尚圈鼎鼎大名a姐，竟是一个靠枪手来充门面无德之人。
　　“那次比赛，她又让我替她做。但是我受够。我本来就是想揭穿她真面目让大看到，但我一个无名小卒站出来揭穿她，谁会信我？所以我才想出其他人设计顶包，堂堂尚女魔a姐，和别设计师撞车，这件事情肯定闹大，到候大就会发现，她作品根本就是她自己设计，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
　　“你报复她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就偏偏挑中我？”郭青顶岂止一百个冤。
　　“谁让你那段间深受封总宠爱，都传你跟他有一腿，大都很看惯你。”方晓慧瞄她一眼，“我以为封总会给你撑腰呢，谁知道你……”
　　“那间呢？”郭青问。
　　方晓慧一脸晦气，声音低些：“是a姐发现，逼着我做手脚。”
　　郭青简直知该说什么好，恨得牙根痒。
　　“算，事情已经发，现在怪你没。我只有一个要求。”她说，“是你陷害我，那就由你帮我澄清这件事。”
　　“都过去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你那些事……”
　　“我记得！”郭青咬牙切齿，“难道因为过去六年，我被扣锅，我被你们安罪名，我受冤枉，就一笔勾销？”
　　“反正我去。”方晓慧配合。
　　“我嘿。”郭青火气顿又上来。
　　“我就是因为得罪她，在那个圈子里都混下去，好容易才找到现在这个工作，干好好，我傻才去翻旧账。被她知道得弄死我！”
　　方晓慧说着想跑，被郭青眼明手快一把按住。
　　“你以为由得你？你把我害得这么惨，现在是你还债候。”
　　“那是你自己倒霉。谁知道你这么没，还反被她诬陷。你是跟封总有一腿吗，怎么让他帮你？”说到这里，方晓慧讥笑，“封总根本就没把你回事吧。他最反感抄袭，肯定很看起你。”
　　郭青没吭声，脸色说出是青还是白。
　　她好一阵没说话。
　　方晓慧知怎脸色大变，目光古怪地看着她身后，又躲闪。
　　像是害怕亦或忌惮。
　　郭青回。
　　封承立在巷子拐角处，沉默地看着她们。


第75章 
　　一路上郭青都很沉默。
　　很少事情能够在她那颗开阔的心里留下阴霾,肉眼可辨的低沉。
　　封承同样沉默。
　　郭青的开朗豁达让人容易忘记，她并非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被冤枉抄袭、声名狼藉、事业心血付之一炬——这样的沉重打击她并不能真的毫不在意。不是随着时间流逝就能放下。
　　方晓慧这女人太会扎人心窝子。
　　很难说，在当时,被所人冤枉百口莫辩，和被她做唯一救星的封承抛弃,究竟哪一个更能摧毁郭青的心防线。
　　封承不见的最初天，她甚至没在意，以为去了么地方或遇到什么事情。
　　接着抄袭事发,她被反咬一口,“证据确凿”，孤立无援只能把向封承求救。
　　其他人不相信她不要紧,封承会相信，会替她沉冤昭雪——抱着这样的信念,郭青一次又一次拨他的电话。
　　无人接听。
　　她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封承到底出了么事。
　　直到a姐着她的面,毫不费力地拨通封承的电话……
　　郭青不太喜欢回忆这一段。
　　到底为何失联,后来她根本没去探究。
　　反正重要的是前半部分,毁了她的是前半部分，求救失败这一节无关紧要。
　　她甚至并未想过,自己不去探究,是没必要，还是不敢。
　　乐观的人有时候不是没遇过苦难,是善于自我欺骗。
　　善于只用那些好的积木,拼凑自己的生活。
　　但方晓慧真踏马的会扎心。
　　郭青气得肝疼。
　　郭青很少被负面情绪影响太久，尤其不会带到崽面前。
　　下班去接崽时，她身上已经看不出中午暴走的一丝痕迹了。
　　不过，等回到家,看到封承，她的笑实在是装不出来。
　　演技还是不到家，不然她就改行跟姜沅混饭吃了。
　　“爸爸！”酸奶扑到封承的腿上。和封承待的时间越久，她越爱撒娇了，娇滴滴地问：“你怎么没去接我呀？”
　　封承弯腰，让酸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揉揉她的头笑着说：“今天妈妈需要一点个人空间。”
　　郭青瞅。
　　酸奶瞅郭青。
　　郭青受不了那双大眼睛的注视，把人拎进去，“看么看，赶紧洗手吃饭啦。”
　　“妈妈为什么需要个人空间呀。”酸奶站在自己的专用板凳上，边在水流中搓手边问。
　　郭小盖并排站在旁边，肯定道：“一定是爸爸太粘人了。”
　　站在门外的郭青：“……”
　　她无语地转身走。接着又折返回来，站在门口叉着腰问：“盖儿，你刚才叫他么？”
　　正在认真搓手的郭小盖一愣。
　　下一秒，突然恼羞成怒地否认：“我才没有！”
　　说完跳下凳子羞愤地跑掉。
　　郭青瞠目结舌：“咋还害羞呢……”
　　两个人在崽面前表现都很正常，该说说，该笑笑，郭青一乐仍然还是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晚饭后，酸奶陪郭小盖在客厅下五子棋，郭青对着手机核查酸奶盖上次打疫苗的时间。
　　封承收拾好一切，走到她身旁。
　　“能聊句吗。”
　　郭青没抬头：“没看我在忙呢。没空。”
　　说着身体转过九十度，想要走开。被封承抓住手臂。
　　“今天方晓慧说的，我都听到了。”说。
　　“你站那么近，不是聋子都能听到。”郭青些不耐烦，“她不愿意站出来说出真相，么都白搭。今天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过吧。”
　　“我既然听到了，就不会作没听过。”封承没能及时察觉到她的抵触，或者察觉到，没当一回事。毕竟郭青是个根本不会发脾气的人。
　　“我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人是……”
　　“哎呀你烦不烦！”郭青冷不防冲他吼了一声。
　　封承顿住，客厅的两只崽也吓得一愣。
　　她
　　郭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声音降下来，但神情满是烦躁。“我不想说这些。”
　　封承无声凝视她，半晌，松开手。
　　“抱歉。”
　　郭青没应。
　　封承走到客厅，分别摸了摸两只崽的头。“我先走了。”
　　走到玄关，换鞋，关门。
　　短暂的声响后，一切归于寂静。
　　酸奶和郭小盖两双眼睛直勾勾望着郭青，担忧，紧张。
　　郭青内疚感顿生，走过去蹲在他们旁边道歉：“妈妈是不是太大声了？对不起，宝贝儿。”
　　酸奶钻到郭青的怀里，抱住她的脖颈，不知是吓到了需要安慰，还是在体贴懂事地安慰郭青。
　　“妈妈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酸奶搂着她轻声说。
　　郭小盖也立刻凑过来和她们抱成一团：“爸爸是臭蛋！我保护妈妈。”
　　郭青感动极了，愈发觉得自己刚才发的脾气，简直幼稚。
　　“呜呜呜我的宝贝儿真好！我承认错误，郑重向你们道歉，以后我绝对不会再不大声了。”
　　她认错态度非常端正，酸奶松开她的脖颈，瞅她几秒，细细软软的声音说：“妈妈，你应该向爸爸道歉。”
　　一早起来背着酸奶布置的作业，郭青很是发愁。
　　倒不是不想给封承道歉，昨天她确实点激动。不过为这专门跑去找他致歉，反而显得小题大做。
　　果能刚好在路上碰到，随口表达一下歉意，再随口表示一下原谅，然后小事化无皆大欢喜，最好不过。
　　想是很完美，不过怎么偶遇，是个问题。
　　郭青低头琢磨着走进电梯。巧了，封承就在里面。
　　她顿了顿，走进去，按11楼。
　　偶遇从天而降，一句本来觉得只是随口而已的“对不起”，不知怎的，卡在嘴边难以出口。
　　嘴皮子跟涂了502似的，不愿分离。
　　电梯在略显微妙的沉默中匀速上行。
　　“对不起。”
　　徘徊在闹钟的三个字猛然响起，郭青还以为自己终于成功把字吐出来了。
　　接着反应过来那不是她，是封承。
　　转过脸：“昨天是我心急了，我应该看出来你不想说。我只是想，年事情变成那样，我不能推卸的责任，应该向你道歉。果我没有为被别的事扰乱心情，就躲开你，隔绝你的联络；果我时在这里，查清楚真相，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
　　实说，封承骨子里是自负而傲慢的，让他道歉、并且是发自肺腑地道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郭青轻咳一声，“我见完方晓慧情绪不太好，也不是针对你。”
　　封承道：“等你想谈那件事的时候，我们再谈。”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郭青目视前方，“我昨天晚上冷静下来，想了想，就算方晓慧肯站出来说出真相，a姐也不会承认，毕竟方晓慧只有一张嘴，没有证据。没用的，么都改变不了。”
　　封承不置可否。问她：“那你没有么要问我的吗？”
　　“没啊。”郭青不以为意的样子。
　　封承静默下来。
　　停顿几秒，又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想问什么问题都可以，我都会回答。你真的不问吗？”
　　郭青切了一声，满脸不屑：“跟你的问题多稀罕似的。”
　　“那好。”封承说。
　　好什么？
　　郭青瞥过去。
　　“既然你没有问题要问，以前的事就到此揭过。”封承单方面宣布，“我曾经为愚钝错过了一次，现在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郭青本能觉得不妙。已然晚了。
　　封承向前走了一步，认真看着她：“接下来我会继续追求你，然你可以拿乔，不过等你愿意承认的时候，记得让我知道。”
　　“……”
　　郭青的表情逐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形状凝固在脸上。
　　哈？
　　这是哪门子通知你一声我在追你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的霸道宣言？
　　“我承认么？”她忍不住问。
　　封承的眼睛直直盯着她，认真而专注：“承认你依然喜欢我，想要我。”
　　郭青：“……”
　　您的自信打哪儿批发的此坚硬。
　　封承端详她的脸几秒，“你果想现在承认，也可以。”
　　“……神经病！自恋鬼！我看你是自信过剩，去摆摊称斤卖吧你。”郭青骂一句，马上像撞鬼一样从刚打开的电梯门挤出去。
　　果郭青知道，封承发出宣言之后会变得更加明目张胆和不要脸，那她一定会早点把家门密码改了，不让这个自恋狂来。
　　“改密码没用，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把指纹输入进去了？”封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咖啡。
　　郭青：“……”
　　封承瞥她一眼，又道：“另外，你应该忘记怎么改密码了吧。”
　　郭青：“……”
　　妈的，还真忘了。
　　但她这人吧，比较没底线，对封承的美貌总是容易抵抗不住。
　　尽管精神上十分鄙视，但身体投降得越来越熟练。
　　起先，在厨房准备晚饭时被封承偷亲，她会一把推开，举刀忿忿怒骂：“你病吧！”
　　封承这时常常会笑。郭青的愤怒便会迅速熄灭，妈的，笑那么好看。
　　后来，封承再想亲她，她一把推开，怒道：“水要开了，你等会儿！”
　　封承果真安分靠在冰箱上，等她忙完，将她一把扯过来，吻她。
　　正吻着，听到背后一声轻轻的“呀~”
　　郭青立马推开封承回头，两只崽并排站在门口，郭小盖瞪着的两只大眼，吃惊得不得了。
　　酸奶就很淡定了，先捂住嘴偷笑了一下，接着拉起郭小盖的手离开，说：“爸爸妈妈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哦。”
　　郭青：“……”
　　一世英名没了。
　　日子半推半就地前行。
　　上午郭青刚从西郊工厂回来，赵小俏立刻跑来告诉她：“哥，刚人来找你，我让她去休息室等你了。”
　　“谁啊？”郭青问。
　　“不知道，不认识。”赵小俏一脸八卦，“不过看起来是个富婆，包是爱马仕的。”
　　“富婆？”郭青奇怪。
　　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富婆就是姜沅。但姜沅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找她，事直接就打电话了。
　　郭青把事情交代给赵小俏，放下东西去休息室会客。
　　诚赵小俏所形容，确实是个富婆。
　　一个一看就有钱有内涵、气质高贵的富婆。
　　看不出实际年龄，皮肤保养得和女明星一拼，不见皱纹和态，只有周身气场透出岁月打磨修炼出的高雅。
　　郭青寻思这背爱马仕的贵妇也不太可能是她的客户啊。
　　“你好。你找我？”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位贵妇姐姐找错人。
　　“郭小姐。”江松月笑容优雅，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坐吧。”
　　郭青拉开椅子坐下：“您是？”
　　江松月又是一笑，“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封承的母亲。我姓江。”
　　郭青惊讶的嘴巴情不自禁地张大。
　　封承母亲？这看起来顶多像是封承她姐？
　　“看样子，没和你提起过我。”江松月说。
　　“啊，这个……”郭青不知为毛些无所适从，管他么事，先恭维总没错，“您看起来太年轻了，完全看不出来。”
　　可惜，江松月是最不吃这套的。
　　她嘴角略略牵了一牵，算是受下郭青的恭维。她并不多说废话，直入正题。
　　“你和封承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江松月说。
　　靠，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她想做么？该不会想骂她不知廉耻勾引封承吧？
　　郭青内心戏颇多，心想她可没勾引封承。不过要是封承她妈给她一张纸票，让她离开封承，那咋整？
　　她可拒绝不了支票的诱惑啊。
　　然而，江松月并未像狗血电视剧中恶毒婆婆那般，把她当狐狸精不分青红皂白一顿臭骂。
　　相反，她的语调不急不缓，神色堪称和颜悦色，但这温和却很距离感，怎么形容呢……就像是，高高在上者的慈悲，俯视的怜悯。
　　“我没有尽好管教的责任，让他为一时的错误，给你的生活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影响。身为女人，我非常理解一个单亲母亲抚养孩子的辛苦。对此，我想我应该替封承向你赔罪。”
　　郭青摸不准她的意思，摆摆手：“你要是说这个，那倒不用。我不觉得辛苦，我也不觉得们是我的负担。”
　　“你很宽容。”江松月微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夸奖，反而让郭青觉得不敢承受。
　　她憨憨一笑。
　　“这倒是不好办了。”江松月端起杯子喝茶。
　　“么不好办？”郭青问。
　　江松月不答，慢条斯理地饮茶。
　　过了会儿，放下杯子，不慌不忙继续。
　　“我不喜欢兜圈子，希望你原谅我的直言。我这次来找你，是要替封承和你的这段纠葛做一个了断。”
　　果然是这个棒打鸳鸯的戏码啊。
　　虽然她和封承现在也不是鸳鸯，不过郭青正对封承的“粘人”不堪其扰呢。


第76章 
　　“你已经是个母亲,我想这些话，现在的你比几年前更理解。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壁垒无可逾越，你应该也发现了,你生活方式，与封承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一万块，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个月薪水，两个月房租,半年的生活费；但对封承,不过是可以随手丢给乞丐，寻个开心零钱。”
　　江松月讲这些大道理姿态,使得那种距离感更加强烈。
　　“价值观层面的冲突靠爱情是解决不了，许所谓爱情冲动,能让你们迁就一时、忍受一时,但永远无法消除你们之间的本质矛盾。早晚有一日,你们会在争吵中耗尽所有热情。”
　　郭青大小就不爱听课,最听不得一门是政治。
　　江松月讲的虽然不是政治,却莫名雷同，听到一半,那些进入郭青耳朵的词就开始变成咒语。
　　她忍住哈欠没敢打,因为强憋住，眼眶里冒了泪。
　　干啥给她上思想课,直接砸钱不吗？
　　什么价值观本质矛盾的,她的三观跟钱走，直接跳到支票环节多省事。
　　江松月说教停顿下来。
　　她意味不明的目光在郭青脸上停留几秒，将她的泪花误解成其他含义。
　　“其实当我知道，你和封承又搅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意外。我以为，你吃过一次教训就够了。”
　　江松月声音平和端庄，划过郭青大脑，冷不丁留下一个针似的刺。
　　“什么？”她心不在焉意识一瞬清醒，平时不见踪影第六感现身，神经变得一如反常的敏锐。
　　“什么教训？”她抓住一闪而过重点。
　　江松月眼神带有审视。
　　只要有助于达成目的，她并不介意为郭青解答疑惑。
　　“六七年前，我第一次得知封承和你事，就劝过他了。你们并不合适，你样的女人，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维持不了多久，反而纠缠越多，越难断掉。趁早抽身才能及时止损。而他听从了我建议。”
　　江松月道，“我以为你知道，你们不是为此才分手吗。”
　　趁早抽身才能及时止损……
　　所以那时封承突然消失，不接她电话，不回她的信息，是想，及时止损？
　　郭青脑袋里好像有嗡鸣声。
　　他听从他妈建议，他认同他们并不合适，纠缠越多，越难断掉？
　　她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知为何，好像并不感到惊讶。
　　但又不知为何，开口说不了话。
　　江松月给她足够时间消化，随后打开爱马仕鳄鱼皮，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
　　“我理解你心情，不过，在我来，钱比男人更能给女人带来幸福。”
　　郭青着那张卡。
　　终于到了个环节，虽然不是支票。
　　对，现在哪有人用支票。
　　她很识相地说：“你想让我离开封承对吧。”
　　妈，封承这个死鬼，等她拿了钱就立马把他踹飞！
　　江松月一笑：“来你把我话听进心里了。不过你别误，我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女人，一生能有几个七年，你为封承付出了很多，我们无法弥补，张卡，是我和封承父亲一点心意。希望对你今后的生活有所帮助。”
　　郭青将视线从卡上抬起：“多少钱？”
　　江松月嘴角露出一个一晃而过讥笑弧度。
　　“一百万。”
　　“么少？”由于太过诧异，郭青没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且不说燕城的房价与消费水平如何要命，起码要考虑一下通货膨胀不是。十年前偶像剧就个价格，怎么么多年过去，光物价飞涨，分手买断费还是这么点。
　　再说，虽然封承这个人自大又难伺候，但好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脸，两百万是不是太不起他了。
　　江松月委实没料到，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沦丧到如此地步。
　　执茶杯的水在空中停顿半晌。
　　“来郭小姐比我想的更聪明，懂得用封承为自己谋取利益。”大约觉得不必再装，江松月不再维持那种模式化亲切，将茶放下，双手交叠置于腿上。
　　“你开个价吧。”
　　郭青摆摆手：“那倒不用。”
　　“你不愿意离开封承？”江松月从头发丝到脚都是优雅，但是咄咄逼人优雅。
　　“不是……”
　　“既然愿意，就开价吧。”江松月毫不拖泥带水。
　　郭青一时词穷。
　　“郭小姐在我面前不必掩饰。人，谁不爱钱。”江松月冷静而冷漠，“我欣赏你识时务，不需我再多费唇舌，大家都省事。况且，你独自抚养孩子六年，期间付出的心血和金钱，我们也应当做出补偿。”
　　话说到郭青心坎里去了。
　　养孩子可是超级费钱且超级雷人事，还是女人懂得女人辛苦，封承她妈比封承懂事多了。封承那丫扣的，别说抚养费，一毛钱都跟她斤斤计较。
　　见郭青表情似有松动，江松月继续道：“你认为多少钱能够补偿你，可以提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省得你之后后悔，又找上门来。我不希望有那样麻烦的事情。为了你们双方考虑，我认为你和封承，还有你和孩子，以后不要见面为好。”
　　“等等……”剧情进展过快，郭青险些没跟上。“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孩子归封承，我不能再见他们？”
　　“我知道你不舍得与孩子分离，但是对你们四个最好的方式。一旦封承的父亲和祖母知道孩子存在，绝不放任他们在外面成长。他们会为封承找一位德贤兼备妻子，让她抚养两个孩子。”
　　提及此，江松月微微牵动唇角，不知是个何意味的笑。“相信我，在封家，他们对件事很擅长。你孩子在封家不受到委屈，一点你可以放心。”
　　郭青摇头：“不好意思，您姓什么来着……哦江女士，你可能误解了，我从未说过要把孩子交给你们，我绝对不交给你们。”
　　原本已经要收尾事又出变故，江松月隐隐有些不快：“封家能够为孩子成长、教育提供你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条件，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样选择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个逻辑大概是古往今来所有劝母亲放弃孩子标准台词。
　　听起来好像真很有道理，毕竟，封家这两个字，便意味着直接站在了绝大多数人人生终点线。
　　但郭青不吃一套。
　　“你要是想让我离开封承，那咱们好商量。但你要是想和我抢酸奶盖抚养权，绝、对、不、可、能。就算真上法院打官司，封承也没有赢我胜算。”
　　件事踩到了郭青雷区，她态度很强硬。
　　“你要知道，封承背后，是封家。你认为你有能力和封家抗衡吗？”
　　郭青“哈”了一声，清清嗓子：“你要是说个，我还真能抗衡一下。你可能不知道，我姐妹家里背景也很厉害。”
　　江松月眉头拧得更紧：“所以，你是不肯答应我条件了？”
　　郭青耸耸肩：“我孩子只归我。件事没得商量。”
　　江松月造访，多少给郭青心情造成影响，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新款开售在即，工作已经基本就绪，天并不忙。
　　设计师都放了假，下午办公室很安静，那串迅疾的皮鞋声格外清楚，逐渐逼近门口。
　　郭青从茶水间出来，往门口看了眼。
　　是封承。
　　他脚步有些许急促，到郭青刹那慢下来。
　　西装拿在手里，没系领带，微开领口的衬衣是休闲风格。穿着很随意，封承的神情却紧绷。
　　他紧紧盯着郭青，审察她的脸色，似乎想从她脸上出什么。
　　郭青没搭理他，端着刚冲好咖啡回到自己办公桌。
　　“直播准备得怎么样？”
　　“所有链接都做好了，设定到明天晚上八点上线。不过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克拉拉又定在跟我们同一天上新了，而且明天晚上八点，他们也要做直播。”赵小俏回答。
　　“那就来正面pk吧。”郭青说。
　　比来比去这么久，只剩下最后一关，那就各自发挥所能，做最大努力吧。
　　“内容还需要你再确定一下。”赵小俏拿着自己平板凑过来。郭青伸手去接，在半途被封承截住。
　　封承攥住她的手，面沉如水，在赵小俏倒吸冷气屏息瞪视中，沉声说：“跟我出来。”
　　“干……”郭青刚冒出一个字，就被他强行拽出去。
　　后方，几颗脑袋立刻凑到一团。
　　“我靠我靠，什么走向？”
　　“你们觉不觉得，青姐跟封总最近走得很近？”
　　“他们经常在一块，封总老来找她，而且对她态度跟别人一点都不一样！”
　　“是吧。我早就觉得哥跟封总之间气氛不对劲了！”赵小俏马后炮。
　　季淮东端着咖啡经过：“你们这群笨蛋终于发现了。”
　　顿时，十几双视线唰唰盯住他。
　　“季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季淮东神秘一笑，端着咖啡悠闲地走了。
　　封承将郭青拽到露台在停下，转身。
　　“江……”他抿了下唇，“我母亲来找过你？她跟你说什么了？”
　　郭青瞧他不大顺眼，没隐瞒：“给我两百万，让我离你远点。”
　　封承皱眉，对江松月在背后自作主张为不快。
　　“你不用理，她说话不代表我。你听我就行了。”他说完停顿，微微眯起眼睛，“不要告诉我，那钱你要了。”
　　“我干嘛不要。”郭青理直气壮。
　　封承盯着她：“你真要了？”
　　郭青哼了声。
　　封承深吸一口气，左手扶住额头，将自己怒火压下去。
　　压不住。
　　他简直要被这个女人气死，咬牙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这点出息，两百万就把你收买了？在你眼里我他妈就只值两百万？”
　　“是你妈觉得你就值两百万，你找她去啊。”郭青呛声。
　　封承拿手指戳她头：“你脑子呢？她说两百万你就同意，你不往上抬抬价？再不然你来找我，我比她多给你一百万。”
　　郭青一脸不屑：“嘁。就你那么抠，问你要你才不给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给？”
　　“那你现在给吧。”郭青伸手，“三百万。”
　　封承瞥了眼她摊开手心：“好。三百万。”
　　郭青正纳闷他今天怎么么大方，便听他接着说：“条件是，离我近点。”
　　“……”
　　郭青啧了声，把手收回往回走，边阴阳怪调地说：“那我不要了。我要趁早抽身，及时止损，免得跟你纠缠越多，以后想甩掉你就更难了。”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被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
　　封承将她箍在胸膛有限空间，郭青不到他脸，不到他表情，只能听到头顶落下他嗓音。
　　“你都知道了？”
　　郭青想掰开他手，没成功。
　　封承圈着她的手臂不知怎么那么紧，纹丝不动。
　　“你妈告诉我。为了让我清你真面目，好赶紧远离你。”郭青说，“哦，我忘记跟她说谢谢了，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
　　封承将额头抵在她头发上，笑了起来。
　　“你笑个屁啊。”郭青莫名其妙。
　　“我一直不肯承认。你走了之后，我所有女人都不顺眼，我对她们所有人都提不起兴趣，即便那样我不承认。哪怕你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我还是不想承认。我不想承认，因为我愚蠢，把你赶走了，我不想承认我失败。那是我辈子做过最后悔一个决定。”
　　封承靠在她头上，说话时带动她头颅轻微震动。
　　“喜欢上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我从来没想过，我喜欢你样……的女人。”
　　郭青感觉句话好像在内涵自己，不爽：“我哪样了？”
　　“你听我说完。”封承嗓音低沉，“我当时以为，我不喜欢你，被你吸引可能只是因为，你和别人太不一样。我想离开你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我没想到会……”
　　提起来郭青就生气。
　　又去掰他手。
　　封承的额头离开她的头发，接着将唇贴上：“我现在承认好不好，我爱你，郭青，除了你，我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第77章 
　　郭青活得很简单,从来没有思考过己是一个怎。
　　她从未发己最近面封承时躲闪，也不知道实她远没有己以为那般豁达。
　　她是个没心没肺，不好从来不放在心里过夜,粗线条地快乐。
　　，那些感觉到“不被爱”瞬,实早就在她身上留下了刺，让她在潜意识里学会远离永远不去触碰。
　　比如赵小俏一直不理解，郭青为什么为母亲婚就不联系。
　　“她就算婚了又生了一个孩子,你还是她女儿啊。”
　　郭青法解释,为就连她己，也不曾探究过己心理。
　　她很多年没有去看望过她老妈,母女之联络，仅剩偶尔节日官方群发问候、每年定期打去一笔钱。
　　老妈在一生活得很幸福,她出也许不会遭到排斥,郭青己知道,也并不必要。去了让大一起束束脚地尴尬,不如识趣点。
　　或许封承说得,郭青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
　　生命中曾爱过那一个耀眼，他那些普通存在,就很难入眼。
　　曾沧海难为水嘛,之常。
　　郭青是个心大，她敢睡封承,敢去爱封承。
　　曾“不被爱”过,第二次就让她瑟缩。
　　她是那个总是先走出九十九步，她永远不惧去爱别。
　　倘若面退一步，她便会立刻撤退十万八千步。
　　郭青很难形容，听到封承说爱她那一刹那,内心震动颤抖。
　　她甚至搞不清楚，那些复杂心究竟是什么成分。
　　只是突如来愤怒。
　　就像是第一次听说，beaute打算把青予合并到克拉拉时愤怒。
　　封承不是一个愿意表达感，甚至说，他吝啬于表达。
　　不过，那些难以启齿、不愿面心，说出口后才发觉并没有想象那么难。
　　如释重负。
　　他唇贴在郭青发心，觉得心头一片滚烫。
　　早该这抱住她。他想。
　　下一秒，腹部骤然一痛
　　封承顿时闷哼，捂着肚子弯下腰，咬紧牙关才没让己叫出声来。
　　郭青收回胳膊肘，回头瞥了眼他痛苦子，气儿顺多了。
　　“你……”封承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郭青一撩头发，冷艳地哼了一声：“活该你。”
　　说完神清气爽地转身准备回去，脚还没踏出去就僵住。
　　青予办公室门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颗脑袋上下叠成两列，整齐而称地扒在门框上。
　　每一个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
　　我靠！牛逼！
　　郭青：“……”
　　所有看郭青眼神都变了。
　　偷窥被抓包一哄而散之后，众都夹紧尾巴做，不敢提起走廊发生。
　　夹紧尾巴，夹不住内心蠢蠢欲动，从眼珠子里往外冒。
　　“你偷看我一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粘上？”郭青语地看着从隔露出一双眼睛赵小俏。
　　赵小俏吓得赶紧把眼睛缩回去。
　　郭青假装没看到他偷看她眼睛。
　　去一趟洗，回来便发那几颗脑袋又凑到一起了。
　　“你说哥到底为什么揍封总啊？封总不是在表白吗？”
　　“你没听见封总说话么，我猜测啊，他们当时肯定是为封总分。”
　　“所以封总曾渣过青姐？”
　　“了，你们说，酸奶盖，会不会就是……”
　　“很有可能！”
　　赵小俏一副原来如表：“我就说，哥怎么能生出来酸奶盖这么漂亮宝贝。”
　　“就是嘛。”vivi道，“她长得那么……”她斟酌了一下，最后说，“一般。”
　　郭青：“……”
　　郭青叉着腰走过去，大立刻散开。
　　翌日，夏季新品上新日。
　　克拉拉遮遮掩掩担心泄露新款设计，终于公布。
　　郭青第一时让赵小俏把所有款式收集起来，在办公室开会研究。
　　不得不承认，克拉拉在挖gd设计师上花大价钱，并没白花。
　　这次设计让眼前一亮，远超克拉拉以往水准。毕竟克拉拉以前那些设计师，比起创作，更擅长模仿。
　　以郭青专业眼光来评判，如果克拉拉从一开始便能达到如设计水平，有克拉拉气加持，那青予毫抗争之力。
　　“这一次有一拼了。”郭青幽幽道。
　　晚上八点，青予准时开始直播。
　　同一时，作为克拉拉女装灵魂克拉拉本，也开始了她直播。
　　“克拉拉那边观看数比我们多二十万。”
　　赵小俏分秒不懈怠地盯梢克拉拉直播，随时汇报动态。
　　郭青听见之后只是点点头，继续进行新款介绍。
　　二十分钟后。
　　“哥！哥！”赵小俏突然挤过来，在摄像机后拼命朝郭青打势。
　　她脸色凝重，仿佛天要塌，郭青把上交给他，从摄像头前离开。
　　赵小俏立刻把她拉过去，拿机给她看：“克拉拉直播数突然激增，在已比半个小时之前多了快四百万。”
　　“怎么可能？”郭青惊讶。
　　“克拉拉去了一个活动场，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后台x团休息室，正在采访他们。”
　　“x团？这名字好熟。”
　　“就是前几个月选秀节目出道那个男团，都是十八九岁男生，女粉非常多。”
　　很快，除了在镜头前继续直播主持琪姐，他全都聚集过来，通过赵小俏机观看克拉拉直播。
　　网红是介于明星普通之存在，克拉拉作为网红中第一梯队，更是一只脚踏进了娱乐圈，许多活动都能看到她身影。
　　借助男团吸引流量，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步好棋。
　　新晋流量男团影响力不容小觑，克拉拉直播观看数，从一百多万迅速增加近五百万，并且有持续攀升趋势。
　　这个消息已传到青予直播，不少观众在实时评论中讨论，甚至有相当一部分被吸引，转移隔壁。
　　“先不要乱阵脚，这么都是男团粉丝，以学生居多，未必能带动他们销量。”有试图稳定军心。
　　赵小俏就哭丧脸说：“你太小看这些粉丝了，他们哥哥能出道都是靠她们真金白银投出来，购买力厉害着呢。不信你己看，克拉拉上链接都买得不错，最好一个单件销量已破三千了。”
　　“这也太恐怖了……早知道我们也应该请一个流量明星来。”
　　“你在想peach，你知道明星出场费多贵吗。稍微红一点三四线都要六位数起步。”
　　“靠，那还是算了吧，我们不配。”
　　克拉拉火爆使得青予气压低沉，每个都忧心忡忡，注意力大部分都在隔壁。
　　郭青淡定地继续直播。过了会儿，朝赵小俏递了个眼色。
　　赵小俏明白她意思，精打采地在白板上写上克拉拉实时销量，举起。
　　郭青吓一大跳。
　　明星效应着实厉害，克拉拉销量，已和她们不在一个量级了。
　　脸上稳如泰山，在桌子底下噼里啪啦打字：
　　【你死哪儿去了！快点！救命！】
　　郭青起来喝水休息，众一片低迷，赵小俏冲她哀嚎：“我们完了！”
　　“谁说完了，你个乌鸦嘴。”郭青敲她头。
　　“你知道他们在观看数有多少吗？一千万了已！”赵小俏觉得郭青就是在掩耳盗铃，“在除非我们能请个一线大明星过来，不然没有翻身可能。”
　　“那不是巧了么。”郭青说。
　　赵小俏茫然：“什么巧了？”
　　正在时，工作员不知谁突然惊叫一声，门口出小骚乱。
　　郭青笑起来：“诶嘿，一线大明星到了。”
　　赵小俏和他不明所以一，机械地头转向门口，脸上写着：“发生了什么？”
　　“哈喽~”
　　先是一道轻快女声，听起来似乎有点熟悉。
　　接着，视野中突然被什么照亮，一个披散法式慵懒卷发、穿白衬衣和米色直筒裤女走进来。
　　那一瞬，光芒万丈。
　　所有几乎在同一时抖擞了一下。
　　“姜沅？！”赵小俏嗓子为太过激动而破音，仿佛鸡叫。
　　女明星身上有光环，明明姜沅今天装扮简单又随性，却还是散发着夺目光辉，一颦一笑都像是电影中女主角，美得令不敢呼吸。
　　她非常亲切，面带微笑地向大挥问好：“你们好~”
　　“别废话了，赶紧。”郭青叉腰非常粗暴地冲她喊，“等你八百年了，我小助理都快被隔壁吓死了，快来救命。”
　　赵小俏拿“哥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吃惊瞪郭青。
　　姜沅似乎并不恼，还笑眯眯抬帮郭青理头发：“急什么嘛。”
　　工作员都处在震惊之中，大气不敢出。
　　姜沅像是来串门一，背着四处转悠，拿起郭青准备几套衣服看。
　　她闲逛一阵，很随意地走进直播画面中，把己脸伸到镜头前，展开一个漂亮笑容。
　　正在直播女生识趣地往旁边挪让。
　　姜沅就那着镜头笑，没说话。
　　直播被她一个突发奇想动作点燃，霎时评论飞速刷新，啊啊啊啊尖叫成一片。
　　姜沅嘘了一声：“淡定。”
　　然后在身后椅子上坐下，正中，c位位置。
　　“晚上好。”她熟练地像在开己直播，跟大打起招呼，“刚刚从竖店回来，给我宝贝捧场。我宝贝是谁？……不是凌老师。”
　　郭青已坐到坐到她身边，姜沅捏捏她脸，“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宝贝。”
　　郭青冲镜头拱拳：“不住了凌老师，我才是她最爱。”
　　“今天你是。”姜沅为了给她捧场，可谓非常给面子了。
　　姜沅来得随意，今天出场实上并不草率。她助理提前二十分钟在微博做了通知，并在姜沅进入直播第一时，迅速链接更新至她个微博。
　　，就在这短短闲话几分钟，大波粉丝涌进，观看数激增，为同时进入客户端太多，造成直播平台大面积卡顿。
　　在如卡顿况下，依然有成千上万观众成功进入，赵小俏看到观看数嗖地一下冲破一千万，势头不仅没有减缓，还成指数增加，眼看着便冲两千万奔腾而去。
　　赵小俏呼吸都快倒不过来了，拿着机都在颤抖。
　　数观众在评论中好奇姜沅郭青关系，姜沅撑着下巴看实时评论。
　　“我们认识多久了？哎呀，数不清了，反正很多年。啊，比凌老师还早呢……咦，有记得scarl？”姜沅挑眉，转头冲郭青笑，“看来还有记得你呢。”
　　郭青看着评论中刷过许多个scarl，心不禁唏嘘。
　　真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有记得她scarl。
　　“是呀，scarl就是她。是她第一个原创品牌，不过后来被算计陷害，遇到了一点风波，所以消失了。”
　　那件在青予都是一个秘密，除了季淮东知道，姜沅就这随口提了起来。
　　“心疼她，想买光她衣服？”姜沅念着评论，笑道，“量力而行啦，喜欢可以买来试试，肯定好穿。我这个宝贝是个榆木脑袋，用最好面料，做最好设计，卖最低价，啧。”
　　尽管姜沅没有利用己号召力直接引导粉丝下单，就在她和郭青闲聊中，销量一直在不断地、迅猛地增长。
　　姐妹俩聊了一会儿，郭青催姜沅让位：“我们模特已换好衣服了，你先让让镜头。”
　　姜沅噘嘴：“你什么意思，我没你们模特好看咯。”
　　“你最好看么么哒。”郭青极敷衍。
　　姜沅啧了两声站起来，“我都来了，还需要什么模特啊。等着，我试给你看。”
　　那然是求之不得。
　　所有工作员大喜，如果姜沅能试穿她们衣服，带来效果绝比只是嘴上推荐强百倍千倍。
　　虽然模特身材也都很好，颜值也都不差，所谓女明星，论在何种群中，都是鹤立鸡群。
　　姜沅除了身材好，更可贵是，身上有着普通难以拥有艳冠群芳明艳和耀眼，她穿着同衣服走出来，霎时便令所有模特都失色。
　　赶上这位祖宗心好，替郭青试穿了所有衣服，并郭青联，为每一件衣服都设计展示了许多种不同搭配。
　　她亲试穿展示起到比伦比效果，青予预备所有新款货量，在直播过半后全部售空。
　　整个直播，所有工作员，包含郭青本在内，惊呆。
　　“小恐龙t恤四色一共六万件，全卖完了？”郭青有些怀疑己听力。
　　“是！”赵小俏亢奋精神一晚上未曾平复过，“五款连衣裙一共三万五千件，是最早卖完，三款牛仔裤也都卖完了……”
　　这段话被直播录了进去，粉丝还在嗷嗷喊叫求加售。
　　郭青捧着脸坐在桌子前，陷入迷茫。
　　姜沅也和她同姿势，双捧脸。
　　“怎么啦，都卖光啦？”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郭青点点头，冲她飞了个吻：“你真是我大宝贝！”
　　“好多没买到。”姜沅看到粉丝评论，“大都在喊你加售呢。”
　　“我们第一批只备了这么多货。”郭青说。
　　姜沅云淡风轻：“那就做一批呗。”
　　郭青紧急他商讨片刻，回来宣布决定：“那好吧。等下我们会重新上链接，开启预售。面料排单加上工作制作，预售周期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没买到、愿意等朋友可以选择下单。”
　　预售每件给出了五千至八千件不等货量，截止直播结束，已次全部售空。
　　姜沅友出场给青予带来了难以想象流量关注，销量不仅反超克拉拉，最终以碾压性优势获得阶段性胜利。


第78章 
　　一线大明星行程繁忙毫无空隙,今天是专程从剧组请假跑出来为郭青捧场。直播结束，姜沅便要立刻机场了。
　　郭青送她下楼，商务车停在b2层,助理因为航班时间紧迫形色匆匆，不住催促。
　　但姜沅还有话跟郭青说,在车停下，又被助理提醒堤防狗仔。索性将郭青拉上车，耳提面命。
　　“我这阵太忙了,腾不出来时间管你,你自己给我放聪明点啊。”她戳着郭青的额头叮嘱，“被姓封的那个祸水一勾魂儿就没了。”
　　自从郭青实时向她汇报展,告知她当年实情，封承在姜沅这里,再不配拥有一个全名。
　　“等我回来慢慢收拾他。”
　　郭青听讲的态度很端正：“我努力抵抗诱惑,经受考验。”
　　姜沅嫌她：“跟我混这么久,怎么眼光一点都没提。”
　　郭青咳了咳：“他得帅嘛。”
　　姜沅翻白眼,对此持保留意见：“算了,我介绍几个小帅哥给你认识，又帅又嫩还听话,让姓封的那根老葱哪凉快哪呆着。”
　　助理愁眉苦脸敲手表提醒时间,姜沅这才放人：“好吧，我得走了。等我回来。狗在坑里摔个跟头还知道下次避着走,你要是再栽在姓封的王八蛋手里,你就是猪。”
　　“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栽。”郭青赶忙一连串应，“那你忘了给我介绍小帅哥。”
　　电视剧女王、90后女演员的中流砥柱、出道八年红了八年……姜沅上的标签很多，言更多,其中多半为奢品牌。
　　青予能沾上她的边，都算是攀。
　　尽管姜沅未真正成为青予的品牌言人，也未为其拍摄任何宣传广告，只出两个小时的直播，便为青予带来了无法估量的关注。
　　开售日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青予的热度维持不减，设计与品质广受赞扬，新品中的爆款在一些二手平台一度被炒至双倍价格。
　　这一年以来，面对公司的考核，与克拉拉的比拼，青予在压力之下不断地、持续地提升，每一次都拿出了更好的成绩。而在最后这个夏天，青予交出了一份史无例的优秀答卷。
　　考核期的最后一日，青予集体聚集在办公室，在电脑设定的自倒计时中，点了许多蜡烛，围坐成一圈，举办最特的一次团建。
　　“第一次大半夜在公司团建，感觉蛮奇妙。”郭青做好不醉不归的打算，事先将孩托付给了孩儿他爹，直接拎着一瓶啤酒，感慨万千地环顾四周。
　　“真的诶，从来没有在公司团建过，有一种上学时候在教室一起开晚的感觉。”
　　大家兴致都很，季淮东安静地着，“在公司团建可以，不过，谁想的主意，不开灯点蜡烛，不怕着火么。这栋楼要是着了，我们可赔不起。”
　　“哥想的。”赵小俏马上指认郭青。
　　郭青顿时被十几双眼睛包围，“我不是怕费电吗，你们不知道封承有多抠门。”
　　“你跟封总都有一腿了，他还在乎这点电费吗。”赵小俏说。
　　郭青一脚踹过：“谁跟他有一腿了。我们那腿是过的，早折了。”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封总天天往我们这跑，都快赶上送外卖的了。”
　　“还有他看你的眼神，超有爱的。”
　　“青姐，你就跟封总复合吧，我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感觉特好。”
　　郭青对此不屑一顾，放下狠话：“狗在坑里摔个跟头还知道下次避着走呢，我要是再栽在封承这，我就是猪！”
　　“……”
　　“来了来了！”
　　倒计时只剩最后十秒，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拉住彼此的手，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跳的数字，跟着默数。
　　“五、四、三、二、一！”赵小俏激地蹦起来，“终于结束了！”
　　零点零分，深远夜色从窗外眺望着这间被欢呼声淹没的办公室。
　　“终于解脱了！”
　　“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赢的！”赵小俏眉飞色舞地抓住郭青。
　　郭青的整个胸腔被澎湃的热血灌满，她举起酒瓶，大喊：“我们赢的！”
　　“有黑幕！”
　　郭青啪地一下把报告拍在桌上。
　　“冷静，冷静。”杨总监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这是专项组刚刚出炉的报告，还没正式公布，先不要急。其实在给你们看，是不合规的，不过呢，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们了解我这个人哈。这一年我是看着你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们的实力如何，我绝对是整个beaute最了解的人，于公于私，我都非常看好青予，所以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我也认为不太合理。”
　　这一年，不仅季淮东跟杨总监称兄道弟，郭青他关系也很不错。
　　这次杨总监违规提告诉她们结，确实冒了风险。
　　郭青收敛情绪：“老杨，我不是针对你。之公司一直不公布公式权重，是为了避免弊，这我可以理解，但在公式在这里摆着，除了品牌净收益我们比克拉拉略低那么一点点，竞争潜力、顾客潜力、品牌突出度……哪一项青予不是优于克拉拉？但这个表格里克拉拉的分数竟几乎都比青予，这绝对有问题。——先不说的，就说顾客满意度品牌忠诚度，我谦虚点说，青予秒杀克拉拉两条街，为什么给我们打分8.4，而克拉拉8.8，这合理吗？”
　　“这个嘛。”杨总监的手指在桌上敲啊敲，严肃而慎重，“个人的意见存在主观偏差……”
　　郭青今天没耐心听他扯官话：“你给我整这些虚的。一年青予输给克拉拉的只有人气，在我们的名气已经不相上下，你告诉我青予输在哪儿？是不是有黑幕！”
　　杨总监居没有第一时间否认：“我也不好说啊。”
　　季淮东往郭青的方向偏了偏，低声给她透露内部消息：“克拉拉似乎总部的赵副总有点关系。”
　　“专项组的几位专家，都是赵副总带出来的人。”杨总监补充。
　　话说得很隐晦，但郭青不是傻，听懂了。
　　在合这件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克拉拉一直比青予更有手段渠道，连后台这方面也没含糊。
　　既专家组有赵副总的人，只需在核算中制造或更改个数据，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克拉拉获胜。
　　“这个项目在我手上，我本来是可以保证它的公平的，但在赵副总越过我插手……”杨总监为难。
　　万万没想到，拼死拼活干了一整年，最后克拉拉还带弊的。
　　怪只怪，没人料到她攀上赵副总。
　　郭青无言以对，半晌，恨恨地拍了把桌：“艹，原来输在我没有她漂亮！”
　　季淮东：“……”
　　杨总监：“……”
　　杨总监咳了咳，试图挽回公司形象：“其实呢……”
　　郭青根本不想听他冠冕堂皇的废话，截断他的话问：“你们公司层里有女人吗？”
　　杨总监愣了下：“倒是有……”
　　郭青冲季淮东一甩头。
　　季淮东：“……”
　　唯独杨总监没看懂两人之间这个眼神交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意思这是？”
　　“她想让我出卖色相。”季淮东嘴角弯出一个假，在杨总监瞠目结舌的眼神里说，“麻烦您把这位女层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我试试。”
　　这俩人一本正经的样，杨总监还真分不出是开玩还是认真的，连忙劝阻：“是这样的，咱们女装部的姚总监呢，是方副总的太太，夫妻俩感情非常睦，两位还是不要轻举妄哈。”
　　拆散人家夫妻这种事，郭青不想干，她跟季淮东这种畜生不一样，还是有一点道德底线的。
　　“杨总监您结婚了吗？您对男人有没有什么可以展一下的兴趣？”她问。
　　“这个这个……”杨总监吓得屁股在椅上挪了挪，“我我结婚了的。”
　　郭青一脸失望：“算了。”
　　“不用舍近求远，”季淮东的表情意味深，“我们不是还有封总这个大后台吗。”
　　郭青沉吟几秒，“我确实不知道封承对男的有没有兴趣，不过你可以试一试。”
　　季淮东把她试图转移的话题往回带：“我试是可以试，不过事情紧急，为了节省时间，还是你亲自上更快捷。你撒个娇就行了。”
　　“撒娇？”郭青脸上写满拒绝，“怎么撒？”
　　这个问题令杨总监与季淮东双双陷入沉默。
　　撒娇应该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不过对于郭青……确实想象不出那个画面来。
　　临门抱佛脚，大家集思广益想出几招撒娇的招式，郭青还没来得及练习一下，她用酸奶的一条语音收买的内奸严原送来情报——封承见完客户回来了。
　　来不及巩固，郭青就不得不赶鸭上架考试。
　　她到楼上时，封承正跟姚总监交事情，说完便入办公室。
　　郭青跑过，严原示意她在没人，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封承正站在办公桌，喝着咖啡，快速翻阅桌上的文件。
　　听到声音只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浏览。
　　边说：“找我？”
　　郭青正在脑内快速回忆刚学的方法，思考应该先用哪招。
　　她呆站着不出声，封承等了片刻，再次回头他，抬声音道：“我马上还有个。你要说什么？”
　　郭青抓紧时间上。
　　第一步，用手指捏住他的袖，捏得越少越好。
　　第二步，做出泫欲泣的表情，要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第三步，酝酿眼泪，含在眼眶里……妈的，挤不出来怎么办。
　　封承体微顿，垂眼扫过她掐住自己衬衣的指甲，又移向她扭曲的脸，目光变得难以形容起来。
　　郭青正低头挤眼泪。
　　左挤右挤挤不出来，遂放弃，扬起自己“我见犹怜”的脸，捏紧嗓出带哭腔的颤音：“哥~~~……”
　　刚出一个音，郭青就不下了。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她清清嗓，正准备再试一次，封承将手中的咖啡放下，掐住她的脸颊。
　　郭青嗷了一嗓，我见犹怜顿时被掐没了。
　　封承这才收回手，面无表情道：“大白天我还以为见鬼了。”
　　郭青：“……”
　　终于知道刚才那声为什么奇怪了……真他娘的像女鬼。


第79章 
　　不过他这是什么态度？
　　想了又想,郭青有点不服气：“我这是撒娇。”
　　封承眼睛眯了眯，反问两个字：“你确？”
　　郭青：“……”
　　去你妈的吧，不撒了。
　　她磨了磨牙,松开封承的袖子。前怨加新恨，没好气地冲他要说法：“你们beaute不是号称国际尚大公司吗,怎么还带开搞黑幕的？我们拼死拼活竞争了一年，挣的分数到最随随便便就能作假，那我们这一年白干了呗？”
　　“什么作假。”封承轻微蹙眉,明白过她在说什么,又问：“考核结果出了？”
　　郭青怨气更盛，这子终于反应过季淮东让她撒娇这个方法哪里不劲了。
　　“明明是你们公司制度有问题,领导以权谋私，我是受害人,凭什么还得我求你。”
　　封承把文件合上,转身面向她,靠在桌沿：“谁。”
　　“什么谁？”
　　“谁以权谋私了；怎么谋的。让我。”封承耐心地问。
　　郭青狐疑瞥他半晌,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与他。
　　又怕他们的猜测万一冤枉了谁,保守道：“不过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
　　封承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行,我知道了。”
　　但郭青没跟上：“你知道什么了？”
　　封承没说，直起身：“你回去等结果吧。”
　　有他这句话,郭青的心就了。
　　又不确他怎么处理这个没有证据的“暗箱”,一步三回头。
　　封承背她继续看文件，好似脑勺上长了眼睛，在她第三次回头淡声道：“下次别试图撒娇。我还想活几年。”
　　郭青：“……”
　　真想一个飞镖扎死他。
　　封承的处理方法与进度，郭青一概不知。
　　高层里一点消息没漏出。
　　不论方式如,总之效率高超而效果显着，翌日一早郭青进公司，手机正好响了。
　　她低头从包里找手机，脚步匆匆，忽旁边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
　　“恭喜了，郭老师。”
　　“恭什么喜？”郭青一脸莫名抬头。
　　是克拉拉的几个人，郭青记得其一个dolly，其他人的英文名，什么mandy侍rly的，她实在记不住。
　　而郭青能记得dolly，因为她是克拉拉的元老级员工，无论穿搭、做事、生活，就连发微博的格式都喜欢参照克拉拉。赵小俏就很损地说她是克隆羊。
　　dolly几人身上穿的都是克拉拉夏季新款，各个又瘦又打扮，尚靓丽，惜此刻的表情实在让人夸不出好看。
　　“郭老师还不知道呢？你们青予赢了呀，公司刚刚发公告邮件了，从今天开始，克拉拉女装并入青予，合二为一。和我预期的结果一样，做得不错嘛郭老师。”
　　说话的是9楼男装部的一位事，自穿着花枝招展路线，但男装尚的眼光非常毒辣。
　　怪不得dolly这种表情。
　　郭青呼了口气：“谢谢谢谢，大家喜啊。”接着朝克拉拉那几人一拱拳，“承让。我们还有很不足的地方，以向你们学习。”
　　背有高跟鞋踩地声，是克拉拉本人。不知是着郭青挖苦，还是原本就心情欠佳，她唇角绷得紧，脸色泛青，蹙紧描画精致的眉形大步从她身旁经过，进电梯。
　　郭青随进去，却见里面亮起的数字并不是12，而是18。
　　那位什么副总的办公室好像就在18着。
　　管他呢。
　　郭青到11楼，还没进办公室，欢呼雀跃的喜庆噪音便闹得人耳朵疼。
　　不知哪几跑调的家伙声情并茂地唱着：“wearhe插mpion~”
　　郭青堵着耳朵进去，赵小俏一见她便像一阵旋风冲。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哪个？”
　　“按顺序吧。”郭青把包放下，拿她手里刚冲好的咖啡。
　　赵小俏一拍巴掌，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我们赢了！以克拉拉要跟我们姓了！”
　　郭青十足淡，喝口咖啡，点头：“嗯，我经知道了。”
　　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这并未影响赵小俏的热情，又一拍掌，换另一只脚站立。
　　“我们要上《visez》了！”
　　正喝咖啡的郭青果不其然被呛住。
　　赵小俏她的反应非常满意：“有没有很惊喜？有没有很激动？有没有想和封总复合？”
　　郭青把咖啡放下，抽纸巾擦嘴，蹙眉：“谁说的？”
　　“杨总监说的啊。他刚才祝贺我们，给我们发购物卡，顺便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郭青不觉得是好消息。“之前没说过要上《visez》。”
　　“是封总刚刚决的，给胜出者的奖励。”赵小俏美得原地转圈，根本没注意郭青神色。“啊，《visez》啊，我们竟然要上《visez》了！我赵小俏这一生死而无憾了！”
　　果然是封承。
　　这季淮东出现，赵小俏忙跑去继续她的表演。
　　郭青叉着腰站在桌前，眉间锁着一点都不喜悦的忧虑。
　　她和a姐不共戴天，封承又不是不知道，搞这一出是生怕她的黑历史别人不知道吗。
　　该的总是要。
　　青予每一位事都即将登上权威杂志兴奋不。那是《visez》啊，业内四大权威之一，在visez上拥有整个版面，一个女装品牌说是么大的殊荣。
　　除非脑子有问题，不然谁不想上？
　　看大家那么望眼欲穿，那么热情盎然，郭青几次想说一说她和《visez》的恩怨，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愣是没成功。
　　不是被人打断，就是话到了嘴边突然找不到地方下嘴。
　　然而，封承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事精，根本没给她留足够的间做心理准备。
　　考核结果公布第三日，是幼园的家长开放日。
　　郭青和郭小盖都很重视，前一天晚上郭青便把自久未宠幸的双肩包找出，按照俩崽平上学的标准，给自准备一天需要的东西。
　　为了符合气氛，她特意找了一条浅蓝牛仔的背带裤，穿白t恤，扎丸子头，假装自是个小学生。
　　一早，她背上自的书包，欢快地一挥手：“吧，上学去！”
　　家长开放日，不仅开放室内教学与户外活动，开放日常饮食。平孩子们吃的食物、餐间水果与甜点，家长都以进行品尝体验。
　　不家长是抱着视察工作的心态的，但于郭青，她完全当做重回幼园的机玩了。
　　郭小盖一股脑把自不喜欢的苹果全都塞给郭青。郭青一边批评他的挑食行为，一边把自的曲奇饼干给他。
　　挑食不是什么好习惯，不是大毛病。
　　她玩得开心，十点半，吃完点心，老师带领大家离开教室，准备进行户外活动。
　　郭青的手机忽然叮叮当当一阵轰炸。
　　【哥，你今天不？】
　　【我们经到杂志社了！】
　　【不愧是visez，真的牛逼，这栋楼太有设计感了！】【[图片][图片][图片]】
　　【救命啊这里太棒了，我想这里上班！】
　　【杨总监说今天visez是我们的专场，上午以参观开，下午开始拍摄采访什么的，你要不要？】晴天霹雳不如如此。
　　郭青整个胸腔唀一下沉到底。
　　这么快？
　　今天就要去visez准备杂志拍摄，为什么事先没有人通知她？
　　头顶太阳高悬，晌午阳光正盛，郭青的心却哇凉一片。
　　好不容易坚持到活动结束，到了午餐间，许忙于工作的家长在一上午的体验之选择在此撤退。郭青跟俩崽说公司有急事，向正在做餐前准备的老师交代一声，匆匆离开，直奔visez总部。
　　年头，日月，路上熟悉的风景一一从眼前略过，经改变的和未曾变化的，都在骨子深处的记忆里刻着。
　　回燕城这么久，郭青都没再经过这条路，每次都绕着。但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闭着眼睛都知道该在什么候转弯。
　　抵达visez，她大步流星向那扇极具现代感的大，脑海响起悲壮的bgm。
　　与其被别的人在她的员工面前揭露她的黑历史，郭青更愿意她们自说。
　　希望还得及。
　　命运总喜欢开一些捉弄人的玩笑，郭青行色匆匆，到的机却恰好，没晚，惜不早。
　　她刚在保洁阿姨的指路下找到那间专用议室，推，年未见的a姐在一间从前进，将手不知一份什么东西摔在主讲台上。
　　“都停下。”
　　嗡嗡的说话声静下。
　　她造型前卫，气场颇强，在满是寂静厉声质问：“今天这个活动是谁安排的？什么候visez的内容以越过我决了？”
　　青予的所有人都是怀揣喜悦与热情的，谁都没料到这突然的状况。
　　visez和beaute毕竟一个老板，好歹算是一家。而这是封承特批的奖励，为a姐看起很不欢迎他们？
　　“这是……”有人刚要解释，被a姐猛然抬高的声调压制。
　　“说话！”
　　她簇然一喝，方才想说话的人被镇住，一没了声。
　　这，另一道样有力量但和缓许的女声响起。
　　“我安排的，怎么了？”
　　a姐看到她，冷笑：“sophia，你有越权。别以为你背有人撑腰，visez就是你的天下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visez的内容，就没有你插手的份。”
　　“visez不是我的天下，不是你的。”sophie针尖麦芒，“今天这个活动是封承首肯的，你还真做不了主。”
　　这句话似触到a姐逆鳞，她脸上显出怒容：“拿封承压我。我说过，visez绝不刊登任抄袭者的作品。不管是谁安排的，这次拍摄取消，让她们打哪的回哪去。”
　　其他人原本看着两位主编总编吵架，不敢插嘴。这赵小俏腾地一下站起，愤愤不平地道：“你说谁是抄袭者？我们青予清清白白，请你说话负责任！”
　　旁边的人低声劝阻：“小俏，你冷静点，这是visez的主编。”
　　a姐视线扫过她，见只是个小姑娘，目露轻蔑：“你问我说谁，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这里现在除了你们青予，还有其他人吗。我说的就是你们青予，你们的设计师叫郭青，是吧。她是公所周知的一个抄袭狗，我说错了吗？”
　　赵小俏气得口不择言：“放你妈的屁！你是主编就以血口喷人了吗？”
　　青予众人在此发挥团结的品质，不约而站起，表达立场。
　　“小俏，冷静点。咱们不像她们，不说脏话。”
　　“你凭什么污蔑我们？”
　　“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今天是按照封总指示为你们杂志拍摄的，如果你们不想合作，咱们不拍就行了，别上就给我们扣锅抄袭。我们青予从没有做过，青姐绝不做。”
　　“呵。”a姐此番有备而，见状将刚才扔到主讲台上的杂志拿起，“这是《visez》14年第9期杂志，郭青抄袭的始末里面刊登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替你们读一下？”
　　说完，她将杂志扔过。
　　啪——杂志摔在议桌上，一声脆响，像是砸在人心头。
　　青予众志成城的士气在她的强势下有了一丝裂口。
　　大家的目光落在杂志封面，短暂而压抑的沉默尽头，一只手将杂志拿了起。
　　“我说吧。”


第80章 
　　“青姐？”
　　有人的眼神动了动,大家立时像找到主心骨，裂缝重新弥合。
　　“哥，到底怎回事啊,”明明刚才还像一被惹毛的母鸡，刻赵小俏竟委屈起来,巴巴告状，“明明是封总给我们的奖励，她们竟然这对我们,还往你身上泼脏水。”
　　“我还以为《visez》是多好的杂志呢,在看来也不怎样，有这样的主编,杂志能好到哪儿去。”
　　“杂志还是好杂志。”郭青非常有良心说。
　　a姐人品姑且不论，她为《visez》付出的心血、创造的成就,是毋庸置疑的。
　　“好久不见了,郭青。”a姐带有明显嘲讽的嗓音道,“算起来也差不多六七年了吧。当年一出事你就当时落荒而逃,我以为你还有些羞耻心呢。看来是我低估你的脸皮了,你竟然还有脸回燕城，回《visez》,是觉得事过去久了就能一笔勾销吗？”
　　“当然不能。”郭青看着a姐。
　　她有毒辣的眼光,对时尚敏锐的洞察，有影响时尚圈的能力,忠实的信徒。
　　当郭青还是一小菜鸟时,对她崇拜而敬重，在她眼中a姐就像是古代呼风唤雨的侠女。
　　但刻面对面，郭青忽然发，这个曾经在她心中神一样的存在,原来如的渺小、普通。
　　她看到岁月在她皮肤留下的刻痕，看到那双明锐犀利的眼睛因为算计而变狠毒。
　　甚至连她曾被广为称颂的时尚感，也在追求潮流的脚步中用力过猛。
　　郭青看了好几眼a姐的裤子，没忍住说：“你这裤子挺潮啊，刚从摇滚演唱会回来吗。”
　　这话在紧绷的氛围中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但不知是哪位心有灵犀的朋友竟然对上郭青的脑电波，在一室寂静中“噗——”笑出了。
　　不少人闻言或低头摸鼻子或偏开视线，显然对早有同感。
　　“……”
　　a姐下颌骨咬紧，眼底闪过一丝被嘲讽的冷怒。
　　“你己不敢念，我帮你念。”她显然被激怒，并未去拿那本杂志，流利背诵出告内容。
　　“‘兹有我司员工郭青，原创品牌scarl独立设计师，在参加本届原创设计师大赛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剽窃本刊主编amanda的作品，证据确凿。本刊一直以来致力于弘扬原创精神，鼓励创作设计，坚决抵制剽窃为，凡涉及剽窃，本刊永不合作，永不刊登其作品。故，给与郭青（独立设计师scarl）比赛除名及开除处分，特告。’”
　　松懈一瞬的弦再次重新绷紧，所有人默不作，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郭青身上。
　　《visez》是一本怎样位的杂志，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既然刊登出这则告，说明这件事——至少在《visez》的调查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郭青不仅抄袭，抄的还是主编a姐的作品，也怪不得a姐今日会反应如激烈，对青予如厌恶。
　　但当事人脸上一点不见羞愧之色。
　　郭青全程没有打断a姐，不是不想，是对方背得流畅，她找不到机会打断。
　　不过，郭青对a姐确实发内心感到敬佩，想要向她请教。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骂这狠，都不介意骂到己吗。咱俩谁抄谁别人不知道，你己心里还不清楚。”
　　郭青语速不急不慢，落有。
　　这话颇有信息量，但过于隐晦，不光青予的人，连《visez》的职员也都面面相觑，随即齐刷刷望向郭青。
　　“哥，意思啊？你没抄袭她的？”赵小俏完全摸不着头脑。
　　郭青瞥她一眼：“笨。我是那种人吗。我每天灵感多的用不完，还需要抄？”
　　“我就知道！”赵小俏喜极而泣，“妈的刚才吓死我了。”
　　“青姐，我就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的！”
　　“对，我们都相信你。”
　　大家纷纷表态，感受得到真心。郭青还挺感动的。
　　这份团结却令a姐冷笑，“当年的事，这里的很多人都亲眼见证，杂志上面刊登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几句，就能颠倒是非了？除了你这些员工，谁会相信你。呵。”
　　“管他们相不相信，真相就是这样，我也不在乎。”郭青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翻旧账，我是不希望我的朋友被别人灌输那个歪曲的版本。我来是为了他们，他们相信我就够了。其他人，管他们相不相信，真相就是这样。”
　　这下，换赵小俏等人感动起来。
　　也许是她的底足，不青予的人坚定站在她同侧，《visez》的编辑们，有些也面带怀疑。
　　几年里新人旧人来来去去，当年曾与郭青共事过的人剩的不多，不过，但凡认识她，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窃窃私语，底下的人交头接耳。
　　这绝对不是a姐愿意看到的结果。
　　郭青不想交战，她却不愿罢休。
　　“好，你说你没有抄袭我，是我抄袭了你。且不说，我作为《visez》的主编参加那场比赛，原本就是为了捧场，无利可图；我问你，我放着那多国际上知名的设计师不抄，为要抄你？你觉得你比色rgioaonioni更厉害？先别急着回答。我再问你，你口口说我抄袭你，证据呢。”
　　她连珠炮般抛出一连串郭青无法回答的问题。
　　证据——郭青怎会有证据。
　　连稿件的提交时间都被她篡改，但凡郭青有证据，当年也不至于被她冤枉成那样。
　　看郭青哑口无言，a姐嘴角露出一个讥诮而志得意满的笑。
　　她就是吃准了郭青无法证明。
　　沉默的空像是罪证，时间每多一秒，罪证便重一分。
　　仿佛一无形的判决印章，在郭青身上盖上一个剽窃的印戳。
　　“证据在我这。”
　　犹如审判厅一般的寂静中，响起一道清朗但沉稳的嗓音。
　　郭青跟随大家的目光望去，封承不知何时来的，刻就站在她刚刚进来的门口。
　　封承身上承载数不清的视线，但他的视线，落在郭青一人身上。
　　特意调的今天，原本不想让她来的。
　　不过也没影响。
　　他步伐稳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至郭青面。
　　然后，拿不成器的眼神睨她，表达嫌弃：“吵架都不会吵。”
　　郭青：“……”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有些狐疑，更多是紧张问：“你有证据？”
　　封承没答，目光转向a姐，已切换成不含温度的模式。
　　他用眼神示意，严原准备好的图片通过投影仪投放在正方屏幕。
　　是两张连衣裙的设计稿，细节和颜色上略有出入，但一眼看过去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你们两人参加比赛的原稿，我带过来了。”封承盯着a姐，“你坚持这是你己的创意，那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个扣子的设计，是意义。”
　　严原跟随他的话，扣子的细节放大图投射出来。
　　那是一个金色的像戒指一样的圆环形图案，赵小俏一眼就认出来，和郭青脖子上的项链一样。
　　这个圆环赵小俏还研究过，设计很简洁，但也很精妙。
　　总体是一个圆环与两根直线组成，圆环的四分之三直径较粗，另四分之一则极细；两段的交接处，一条短线横穿而过。在四分之一段上，同样有一根极细的短线横穿而过。
　　之所以说精妙，是因为，若细段部分截去，余下部分便近似字母g；而加上细段，则是字母q。
　　——郭青名字的首字母。
　　赵小俏还以为这个图案是封承设计的，当时还跟郭青夸了好一阵“封总真用心”。
　　原来是郭青己设计的？
　　她瞅瞅郭青，后盯着正在对峙的两人，有些出神。
　　a姐表动了动，微不可查。
　　“是一个略作修饰的圆形，没有特殊含义。在设计中利用一些几何图案，很常见的操作。”
　　“是吗。”封承漫不经心吐字，“我倒是碰巧知道它的含义。”
　　严原配合切换下一张图，圆形被做了拆解，正如赵小俏所看出的那样。
　　“这确实是个从几何图形略作修饰得到的图案，但所做的修饰，每一个都是有意为之。按照第一种方式拆解，这个圆环既可以是g，也可以q，代表：郭青。”
　　封承面向众人，慢条斯理做讲解。
　　“如之外，还有一种拆解方式。”
　　屏幕上的圆环分解成三部分，相互分离，其中两部分各被红色加重。
　　“如图所示，这种方式拆解得到的是f与c。”封承的音停顿一瞬，“——代表：封承。”
　　原来他知道……
　　那一刻，郭青说不出心里是滋味。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那时候她还年轻，直男的心里也藏着一些小小的少女心思，搞了这个酸不溜秋的矫玩意儿。
　　她从来没跟封承说过，事实上，除了她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一颗扣子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含义。
　　在当众被他讲出来，还挺羞耻的。
　　不用去看，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那种颇有深意的眼神。
　　郭青清清嗓子，让己的表看起来淡定一些。
　　“你们也浪漫了吧……”赵小俏都快哭了。
　　郭青不禁有点吃惊：“你不是吧，至于这感动？”
　　a姐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冷面道：“这不过是你们看图说话，强加上去的说法罢了。这也算证据？”
　　“单它己不算。”
　　封承依旧淡然，示意严原往下播放。随着几张相似的圆形图案并列出在屏幕上，封承继续道，“这个圆环在郭青的设计中，并不是第一次使用。几年她设计的很多服饰在已经找不到了，不过当年scarl在姜沅的粉丝中颇受欢迎，因留下一些资料。这些都是曾在scarl的作品中出的图案，大部分是扣子，有些是胸针和耳环。这些设计的时间在我们相恋之，因有一条短线，和gq一种拆解方式。”
　　至为止，那份雷同的稿件，究竟是谁抄袭谁，已经水落石出。
　　a姐的表有些维持不住了。
　　封承瞥向她：“如果你还坚持这是你的设计，希望你能拿出证据佐证。”
　　“封总，你……”她实在想不通，封承为要这做。
　　其实几年封承毫无预兆让sophia空降做总编，压在她头上，她就不能理解。
　　她和封承无冤无仇，更何况她还为《visez》付出了十年青春。如果没有她，《visez》也不会有今天。
　　她不明白封承为这对她，若是为了郭青，那当年一开始他为不为郭青出头？
　　a姐努力压抑己的怒：“封总，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你为要用这种方式来污蔑我？”
　　封承没感看她一眼，那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是污蔑，还是真相大白，大家心里有判断。”
　　a姐嘴唇嗫动几下，坚持为己辩解：“我知道，你和郭青是那种系，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私不分，为了给她洗白，竟然这样拖我下水。”
　　这样的反咬一口，在封承预料之中。
　　他没与其争辩，抬手做了一个动作，然后道：“鉴于我和郭青的私人系，我的话作为参考。接下来会有人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这个人，想必在座很多都认识。amanda，你也认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这才注意到，一个刚刚走进来的女人。
　　“方晓慧？”郭青一愣。
　　那天方晓慧死活不愿意作证，一个没留神就被她给跑了。
　　在偌大一个城市找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物犹如大海捞针，郭青根本没抱希望。
　　“晓慧。”一个稍年长的编辑惊讶叫道，“你怎在这？你当时辞职走得那突然，怎也没跟我们说一。”
　　没人注意到a姐几经变换的脸色。
　　“我没辞职。”不知道方晓慧究竟与封承达成了怎样的合作条款，她今天带着一种壮士赴死的概，说话的语都比上次坚定得多。
　　“是a姐逼我走的。”
　　“为啊？”
　　“为？——当然是因为我知道她多秘密，因为我有她的把柄，她害怕我把她做的丑事都抖出来。”
　　众人哗然。
　　“方晓慧！”a姐怒不可遏，“你少在这信口雌黄抹黑我。比赛作品泄露是你工作失职，我看在你在司工作多年的份上，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让你静悄悄离开。没想到你竟然对我怀恨在心，到这里来蓄意报复我。你时候跟郭青勾结上了，今天你们是约好的吧。”
　　但方晓慧在有了人撑腰，一点都不惧她。
　　a姐还想说话，封承朝她抬了下手，是拒绝而压制的手势，让她闭嘴。
　　他对方晓慧道：“去吧。”
　　“皇”命在身，方晓慧底十足，轻蔑而恣意斜了a姐一眼，大踏步走上主讲台，抄起话筒。
　　a姐脸色一变，立刻想要上去阻止。封承一个眼风轻飘飘扫去，便她冻在原。
　　“当年的设计比赛，郭青确实是被冤枉的。”方晓慧经过扩音的线高亢嘹亮，在整个房间传开、回荡。“这一切要从我刚成为a姐助理的时候说起……”


第81章 
　　随着方晓慧一件一件地披露,所有人的震撼一层一层加深。
　　a姐捏紧拳头，胸口起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但她咬紧牙关,没有让自己的头低下一寸，傲视前方。
　　郭青着实佩服她的强大心理。
　　这秘密被揭穿,她经营多年的时尚女魔头形象，可是崩得稀碎。
　　但她不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赶紧逃走，躲得越远越好,竟然还在顽强地狡辩。
　　“我不知封总为什么要设计今天这个阴谋。既然想要用这种方式毁掉我,也亲手毁掉创立的《visez》，我无话可说。”
　　即便与全世界为敌,a姐也面不改色。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合适，郭青真想给她鼓个掌。
　　俗话说得好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赵小俏都懵,小声：“这什么情况啊,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和她一样,在场绝大分人，都在这一个接一个的突变与反转之中,被弄得晕头转向,毫无头绪。
　　每个人都信誓旦旦，每个人都理直气壮,们坚持的立场却截然相反,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方晓慧说的都是真的。”郭青小声回答。
　　她的话，赵小俏是从来坚信不疑的，只惊奇：“那为什么a姐还能言之凿凿，好像被冤枉一样。不知的还真以为她是被封总联合你跟方晓慧算计呢。”
　　郭青思考片刻,答：“都说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先让自己相信那个谎言。她可能真的把自己骗过去。”
　　“……牛逼。”
　　郭青的视线紧紧盯着前面，想封承如何应对。
　　她一早担心的就是这种状况，只要a姐抵不认，以她在圈子里的威望，会选择相信她的人不在数。
　　如果没有证据，这样单薄的指认……
　　“amanda，你陪伴《visez》从创立，一步步走到今日，付出过多心血，《visez》的成就你功不可没。无论如何，你的敬业精神都令我佩服，你为《visez》做出的贡献无可替代。”
　　工场合的封承与私下有大区别，平时脾气又臭又难哄，但在公事上，更多时候的情绪并不显于色。
　　正因如此，此刻的神色让a姐猜不透，这番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另一个阴谋的铺垫。
　　“在这年你与《visez》的情分上，我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封承着a姐，给与机会也提出条件。
　　“向郭青歉，澄清真相，还她清白。你的所所为，我可以既往不咎，允许你自请辞离开。”
　　可惜，a姐并不愿意接受这个机会。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口说无凭。我没做过这事，我心无愧！”
　　岳飞在世都不可能现在的a姐更含冤负屈。
　　封承静默凝视她片刻，神色愈发淡漠。
　　从a姐脸上收回视线，吩咐方晓慧：“继续吧。”
　　“证据我也带来。”方晓慧将一沓厚厚的泛黄的图纸交给严原。
　　“这是从我做a姐的助理以来，我亲手设计的品，署的是amanda的名字。这全都是我亲手画的原稿。”a姐刚要说什么，方晓慧抢先：“我知你会说，原稿在我手上并不代表就是我画的，也许是我心机叵测，提早把你的稿子私藏起来，故意在今天拿出来对付你，对不对？”
　　a姐脸色铁青。
　　方晓慧说：“我没有办法证明我画下这稿子的过程，毕竟我画画的当时，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不过出于我个人的习惯，所有出自我手的稿子，下方都有我个人的签名。如果你还不肯认，我们大可以把这东西拿去做鉴定，验验这笔迹的真伪。”
　　台下鸦雀无声。
　　实在是这一场揭露阴谋的戏码太过震撼，这拼凑出来的真相，击溃的是现下时尚圈最具权威的人士。
　　“这签名你完全可以伪造。”a姐恨声斥骂，“方晓慧，没有我能有你的今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别着急，a姐，我还有话没说完。”
　　长久以来，这是一次方晓慧在a姐面前，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只能被呼来喝去的卑微的人。她呼出一口气，更加笃定坚毅地继续往下说。
　　“我没有料到有这一天，不够高瞻远瞩，没有及时留下我画这稿子的证件。但幸好，我有一个保留所有聊天记录的习惯，每一次换新手机，不管多麻烦都会将原有记录导入。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
　　数年之前的聊天记录被展示出来，方晓慧的话，也一一得到佐证。
　　事情在一点一点向自己无法掌控的方向倾斜，a姐划过众人观聊天记录的表情，血色尽失的脸已经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现在伪造聊天记录难还是什么新鲜事吗。”她坚持狡辩。
　　方晓慧笑一声，仿佛在讥笑她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可以说，我的签名是伪造的；也可以说，这聊天记录也是伪造的。那，我发给你的邮件？我可以伪造我自己的发送记录，难我还能伪造你邮箱中的记录吗？你敢不敢现在打开你的邮箱，让大家一我们的邮件往来！”
　　a姐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终于消失干净。
　　她的嘴唇因为缺血而泛起人一般的灰白，僵硬地抖下，终究没能再找到辩解的角度。
　　“我以前是崇拜你的，我也绝不会否认，你真的是一个有才华的主编。你让我们到多不一样的视野，带我们领略时尚的魅力，但同时你也是一个极度自私和虚荣的人。明明多比赛你可以不参加，但你偏偏想要那座奖杯来铺垫你的名气。为自保，你不仅让郭青替你背锅，还发你所有的能力人脉孤立她、封杀她。你根本配不上我的敬仰与崇拜，配不上时尚圈所有人对你的尊崇！”
　　终于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方晓慧感到豁然开朗。她走下台阶，昂首挺胸，步伐坚定，再不似从前那个永远低着头的无名之卒。
　　长久的沉默在整个大厅蔓延。
　　相信这一天，给每个人的心灵都带来一震撼。
　　封承等待沉默发酵，给足众人时间消化。
　　最后站在主讲台侧边，冷静宣布：
　　“《visez》主编amanda就职期间多次使用枪手参加设计比赛，并获取奖项，有违原创精神与《visez》创立宗旨。本人封承，代表visez，正式停止其在《visez》的一切职务。过去十年以来，《visez》识人不清，用人不当，未能及时发现、制止amanda的欺骗为，对读者造成的误导、对相关组织与设计师造成的损失，我深感负疚。即日起，《visez》会停刊三月，自省自查。”
　　台下哗然。
　　立在一旁足好戏的sophie再也淡定不住，疾步走过去：“封承，你疯？”
　　“你揭露她的所所为，会给visez带来多大创伤和损失我就不说，这是正确的事情，我支持你。但你现在这是在干嘛？你知这个消息传出去，我们再停刊三月，会造成多么严的后果吗？你是不是想visez完蛋？！”
　　“visez聘用一个品不端的主编是事实，造成损失，名誉下滑，都是应该的。”封承冷静面对她的怒火。
　　“合着visez在你里连郭青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是吧。”
　　封承没有反驳，甚至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
　　sophie要气，用手按住额头试图让自己消气。
　　等她缓过三秒钟，正要继续和封承理论，却被人一把拉走。
　　封承拽着自己的手，没有反抗。郭青步伐快，一直把拉到外面，走到远离大楼的一棵树下，才停步。
　　她转身盯着封承。
　　封承低头她：“怎么？”
　　郭青静默片刻，才开口。“你知就这么揭穿a姐会有什么后果吗？”
　　封承的反应淡定：“知。”
　　“你知visez的地位也会因此不稳，被圈内人攻讦吗？”
　　“知。”
　　“那你还这么做？”郭青都有搞不清楚在想什么。
　　“a姐从《visez》创立之初就在，可以说是她一手成就《visez》，这么多年每一本杂志都经过她的手，她的名字就代表《visez》。你现在告诉全天下人，她其实是一个骗子，崩塌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visez》的形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
　　封承起来不太认真的样子，反她：“拨乱反正，还你清白，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但是visez是你的心血啊，是你的一个事业，是你缔造的神话，就这么毁，你就一点不在意？”
　　至目前起来，她都比封承更为心痛。
　　封承转身，凝望这座大楼，目光深远。
　　《visez》是亲手创立，这栋楼是按照的概念设计，这是建造的时尚杂志帝国。
　　封承这个名字的意义，有一半是《visez》赋予。
　　也是，在今天亲手砸掉它的根基。
　　“当然在意。”封承说。
　　怎么会不在意。
　　“那你干嘛要做到这种地步？”郭青。
　　封承睨向她：“你说呢。”
　　郭青停顿秒。
　　“就为我？”
　　“嗯。”一个简短但肯定的音节。
　　“我就这么要？”
　　“嗯。”依旧肯定而不假思索的音节。
　　“你就这么爱我？”
　　这次，封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郭青还在：“爱我就爱到这种地步？爱到不惜一切代价，为还我清白，不惜毁自己的事业？”
　　封承笑出声。
　　目光瞥开一瞬又移回，望着她的眸子泛起温柔的褐色：“是，爱你爱到这种地步，爱到不惜一切代价，visez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满意？”
　　郭青啧声，一副你怎么这么爱我真让人烦恼的模样。
　　她半晌没说话。
　　封承也没再出声，只用那样的笑容着她。
　　过会儿，郭青瞥封承一。
　　封承着她。
　　她撇开。
　　再过片刻，她又瞥封承一。
　　封承着她不。
　　她便把睛挪开。
　　如此三次。
　　封承挑下眉：“你再这么我。”
　　郭青转过头，还挺横：“你怎么？”
　　封承不答，忽而往前迈一步。
　　郭青反射性往后仰仰，但没退后。
　　“干嘛？”
　　“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可以吻你吗？”十分绅士地询。
　　郭青拿角瞄。
　　封承还是那副表情，带着丝细微的笑，望着你时专注，让你感觉到关注着，被欣赏着。
　　郭青没吭声，也没有给一个预告，突然原地起跳蹦到身上。
　　封承急忙伸手兜一把。郭青挂在脖子上，和对，鼻尖对着鼻尖。
　　然后，凑上去嘴上亲一下。
　　“吧。”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且势不可挡。
　　今天之前，郭青从来没发现自己是一个如此饥/渴的女人。当然，也没出封承是个如此急色的男人。
　　们俩半斤八俩，刚下车就迫不及待纠缠到一起去。
　　封承的公寓离visez近，如果车开得快，不到十分钟。但从楼下到电梯，们俩竟耗费十数分钟。
　　电梯到达的声音，没能惊扰到们，封承将她抵在电梯壁上，手已然从她要后滑下去。
　　是门再次关闭的声音提醒郭青，她拍拍封承。两人用比醉鬼还踉跄的步伐的出电梯。
　　封承开门的间隙都不曾放开她。
　　们贴得太紧，若非如此，也许负责电梯监控的保安便能到们早已凌乱的上衣。
　　封承用脚踢上门，与此同时，郭青背后的扣子被解开。
　　意乱的前一刻，她想起姜沅，以及她走之前的叮嘱。
　　……嗯，对不起姐妹。
　　太久太久，没有如此坦诚相见，但某条件反射竟然还在。封承身躯覆上来，郭青下意识地拥住的背。
　　浪潮来得迅猛，她到们交缠在一起的沉气息。
　　封承不停地吻她，从嘴唇，到下颌，以及颈线。每一次做ai都认真，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件在被欣赏、把玩的艺术品。
　　她无法控制自己沉湎于这样的感觉。
　　被珍视的感觉。
　　进入家门之后，们乎没有说过话，沉默的、不停的交融无声传诉情感。
　　郭青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确信封承爱她。
　　即便是在结束之后的休憩，也没有停止过吻她。
　　嗨呀，果然是爱她爱得不啊。
　　多年未曾有过的放纵，让郭青人都变懒怠。
　　从封承怀中惊醒时，她猛然记起被遗忘的要的事，到处翻找摸索手机，最后在扔在客厅的衣服堆下面寻到。
　　“糟，睡过头！”她痛心疾首哀嚎。
　　封承被吵醒，从鼻腔里“嗯？”一声，手臂一展便将她新捞回床上。
　　郭青身上哪儿还见不久之前的温存，穿裤子的同时一脚踹过去：“别睡！起来！崽都放学！”
　　“……”
　　同学们都走光，郭小盖和酸奶并排坐在室，双手捧脸，同款姿势，同款的百无聊赖。
　　师们联系不上郭青，正在沟通要不要拨打封承的电话。
　　其中一位负责安抚小朋友，温柔地说：“你们妈妈一定是有事耽搁，应该马上就到啦，不要着急哦。”
　　“们有什么事情啊？”郭小盖不高兴。
　　什么事情比更要，连接都忘记。臭蛋妈妈。
　　这……师绞尽脑汁想理由。
　　“唔……”酸奶想想，懂事地说，“一定是紧急的事情吧。”


第82章 
　　等待久,郭小盖毕竟是孩童，有些焦急。
　　一看到郭青的身影，他立刻挣脱老师的手朝她跑去。
　　“臭蛋妈妈！”
　　跑到跟便要往她身上扑。
　　不料封承的手臂在中间一拦,将他抄了起来。
　　郭青便去抱起酸奶，亲了好几口赔罪：“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都是爸爸的错。”
　　封承斜她一眼，背了这口锅：“是我的错,抱歉。”
　　“没关系的,妈妈。”酸奶郭青说完，又转向封承雨露均沾地重复一遍,“没关系的，爸爸。”
　　“臭蛋！臭蛋！你们两都是臭蛋！”郭小盖哼哼地说。
　　“好好好,我是臭蛋,你是臭小蛋。”郭青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上车回家。”
　　这不是第一次一家四口同乘一辆车。
　　但有什么东西变不同了。
　　郭青一边着后视镜照镜子,一边哼跑调的歌,郭小盖在后面堵耳朵：“难听。”
　　车在十字路口停下，封承将右手伸过来,自然地抓住郭青的手,握在掌心。
　　酸奶在后面看切，瞅瞅这,又瞧瞧那,凑过去和郭小盖说了句悄悄话。
　　郭小盖立刻大叫：“你们两牵手啦！”
　　郭青的老脸莫名其妙热起来，封承倒十分从容，回他：“爸爸妈妈牵手是合法权利。”
　　“合法……”郭青把到了嘴边的屁字吞回去，“鸡蛋,我们又没在一户口本上。”
　　封承说：“法律也没规定，不在一户口本上就不能牵手。”
　　郭青：“……”
　　酸奶坐在座椅上笑弯了眼，开心地晃了晃脚。
　　好。
　　晚上下起雨，消去些闷热暑气。
　　在客厅蜗居多时的封承，终于找到可乘之机，借口“下雨冷”，把自己的枕头放在郭青的床上，占据另一半空间。
　　“你这叫寸进尺，”郭青看他朝自己走来，往后退了一步，“登堂入室……”
　　封承抱住她亲吻，慢慢倒在床上，然而一吻终了，却停下来，从背后拥着她，什么也不做。
　　郭青奇怪地回头，封承闭着眼，将额头贴在她额头上，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喟叹似的低音敲入耳膜，在心头带起共振。
　　郭青说：“那你不是活该么。”
　　“……”
　　翌日阳光好，吹着小风，一不错的天气。
　　郭青仰头闭眼，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中雨后的新鲜。
　　舒服的感慨已经抵达嘴边，忽然，她感觉到一道如刀刃般锋利的视线，灼灼落在身上。
　　立刻警惕地四下张望，并未看到可疑人物。
　　这是从附近商区回司绕道的小路，马路整洁，几乎人。
　　封承把她的头掰过来：“看什么呢？”
　　郭青表情凝重而严肃：“我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封承笑她：“你是亏心事做多了吧。”他的视线朝街上抬了抬，“哪儿有人在看你。”
　　郭青说你不懂，她的第六感一般不显灵，只要显绝灵。
　　没等她找出可疑目标，一辆黑色商务车从街的另一头飞驰而来，以一极其嚣张的姿势急刹停在她与封承跟。
　　几乎在车轮停下的同时，后车门刷拉一下打开，一双又白又长的腿踩着细带跟鞋迈下来。
　　“郭青！”
　　姜沅漂亮的脸堪称平静，一丝的扭曲愤怒都找不出来，却让郭青忽地脊背生寒，脚底像生起地狱之火，不堪忍受。
　　“啊？啊……内……”心虚如同实质从她毛孔里溢出来，她完全不敢与姜沅视，脸向左边扭扭，又向右边扭扭，就是不看姜沅的脸。
　　“你的戏拍完了？”
　　“我在这儿呢，你往哪儿看呢。”姜沅双手一环，目光挑剔地扫过封承的脸，开口便是讥讽，“半年不见，你长还是这么讨厌啊。”
　　封承表情没变，礼尚往来：“谢谢。你也一样。”
　　姜沅哼了一声，带着薄怒的眼睛瞥向郭青：“你给我过来。”
　　郭青像一在面惹祸被家长逮住的小学生，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走到她旁边去。
　　姜沅就是那领孩子回家的家长，离开之，还要这“带坏自己家孩子的罪魁祸首”释放一句伤害：“他周围的空气会让我过敏，走了。”
　　封承手一伸，将郭青拉回自己身边：“慢走不送。”
　　姜沅漫不经心的神色立时一凛，回头那一眼俨然有了杀气。
　　她的目光与封承在空中交汇，郭青杵在旁边，仿佛在看两武林手交锋。
　　“她跟我走。”姜沅强势地宣布。
　　封承寸步不让：“今天她没空，有事找她建议你提约时间。”
　　“哎呦呵，我找她什么时候还要预约了。我跟她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泥坑里爬呢，我们俩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
　　“以没有，现在有了。”封承说，“我是她的家属，她的去向我有权过。”
　　“切。”姜沅用影后的演技告诉他什么叫做，分讥笑分轻蔑加四分漫不经心，“不好意思，想成她的家属，先经过我的同意。你，不配。”
　　郭青试图劝架：“你们俩别吵了……”
　　“你先闭嘴。”姜沅说。
　　封承蹙了下眉：“请你注意跟她说话的态度。姜沅，我劝你别多事。”
　　姜沅微笑起来，但这笑，怎么看怎么渗人：“封承，我也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你觉我会看着她放着青青草原不要，回头啃你这根烂草吗。”
　　“我们俩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我能不能插手，你说了不算。不如你她，没有我的允许，她敢不敢跟你走。”
　　针锋相的矛盾终于到关键点，两人转头，视线同时落向郭青。
　　郭青懵了一下，哪边都不敢惹，当机立断决定明哲保身。
　　“要不你们俩还是自己吵吧，不用管我。”
　　封承：“……”
　　姜沅：“……”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郭青特别懂事地。
　　姜沅是服了这没出息的东西了。
　　暗暗瞪她一眼，最后道：“我有话要跟她说，十万火急。郭青。”
　　说完歪了下头，示意郭青跟她走。
　　“我先跟她聊聊，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郭青在夹心饼干里完美地给自己找到落脚之地，这边也不罪，那边也去哄哄，完美。“崽快放学了，你去接吧，不用等我吃饭哈。”
　　说完麻溜地爬上姜沅的大奔。
　　一门面颇隐秘，内里讲究格调的融合私房菜馆。
　　姜沅虎视眈眈坐在榻榻米一侧，面表情看着郭青，漂亮精致的脸蛋刻冷若冰霜。
　　郭青老实巴交坐在面，殷勤地给她倒酒。
　　“好不容易见到我，你不开心吗，拉着脸多难看呀。”
　　“你还有脸说。我走之怎么交代你的？”
　　“在你回来之，不许和封承旧情复燃。”
　　“那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会努力抵抗诱惑，经受考验。”
　　姜沅气敲桌子：“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
　　郭青摸摸鼻子，因心虚说话含混不清：“我这不是没抵抗住么。”
　　姜沅败给她的实诚，想生气，着她这副傻不愣登的样儿也生不起。
　　“哎哟你是气死我了。”
　　听出她语气的松动，郭青立马顺杆爬，嘿嘿两声：“其实封承没你想的那么差劲，你多了解了解就知道了。”
　　“我了解他干嘛？”姜沅一根手指戳到她脑门上，恨铁不成钢。“你以我闲着喜欢骂他啊，还不都是了你。你要是头回跟他在一起，我会阻拦你吗？恋爱里的女人都是傻瓜，你本来就傻，现在是傻上加傻，他说什么你都相信。这种时候没我看着你，你屁颠屁颠就冲上去把自己卖了。他以辜负过你，这一次要我怎么相信他不会故伎重演？”
　　郭青感动地凑到她那边，搂住她腻歪：“呜呜呜你最爱我了。”
　　“你起开，烦死了。”姜沅嘴上嫌弃，身压根没动，继续数落，“我才不爱你这蠢猪。封承就是肉骨头，勾你一下你就跑了。”
　　“我是猪，那你就是养猪的。”
　　“我才不要养猪。”
　　插科打诨里气氛缓和，吃着饭喝着酒，过了阵郭青才又重新捡起话题。
　　“宝贝儿，我知道你爱我，觉我在封承身上吃过亏，讨回来才平。不过我从来没觉自己是吃亏。爱情这东西，每人的方式和理解都不一样，爱的程度也不一样。以我和封承的失败，我不觉那叫辜负，只是我们步调不一致，那时候都还年轻，都没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爱则聚，不爱则散，我觉简单。”
　　姜沅瞥她一眼：“谈恋爱都谈成哲学家了？”
　　郭青骄傲地挺起胸脯：“那谁还没点长进。”
　　姜沅哼了声：“你这样想也好，爱情确实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没有谁欠谁。”
　　“嘛。”郭青附和。
　　“但你们两厢情愿，我可没情愿。”姜沅话锋一转，“你不觉吃亏，不想讨回来，那是你的选择。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你想干嘛？把他吊起来抽一顿？”
　　“那可便宜他了。”姜沅轻轻摇晃酒杯，露出一意味深长的笑。“我有的是办法付他。”
　　郭青看着她阴恻恻的笑容，觉封承最近保不齐要有生命危险。
　　沉思片刻，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偷偷给他提醒。
　　郭青：【你最近走在路上小心一点】
　　封承仿佛一直拿着电话在等她似的，快拨过来。吓郭青在响起的第一秒就眼明手快按掉。
　　封承：【？】
　　封承：【什么意思？】
　　郭青讳莫如深：【别，我只能说这么多】
　　郭青万万没想到，姜沅的计策是冲着她来的。
　　考核结束，青予与克拉拉合并的各项工作便正式开始走流程。说起来简单，改名字而已，正操作起来琐碎事情多让郭青怀疑她们的生意规模其实有好几百亿。
　　合并，究竟怎么一“合”法，这里面有大空间需要一一界定。
　　除了品牌名称可推翻，其他的所有环节双方都要来一场拉锯战。
　　厂家、渠道、分成，全都是题。
　　这些自有季淮东与克拉拉请来的律师顾来回推敲磋商，而郭青面临的，是设计部组成题。
　　首先是人数。
　　青予的整设计团队，是郭青经过这些年磨合，组成的最佳模式，每一设计师都有其不可或缺的作用。
　　而克拉拉的设计团队，一向是克拉拉本人想法的执行者，说是流水线劳工过于贬低，但每人的不可替代性低。并且，克拉拉刚刚薪挖来四名优秀设计师，使原来设计师们的处境加微妙。
　　“裁员”这两字，是最近两层楼最忌讳也最法忽视的两字。青予的人也不例。
　　一旦需要裁员，可能性最的方式肯定是从两家中择优，大家都难逃危险。
　　领导层里，季淮东跟克拉拉关于“统一领导”与“各自政”的拉锯战还未结束，总方针一天未定，设计部的题就一天难说。
　　这几天，已经有人，或直接或旁敲侧击地来，会不会踢人了。
　　郭青让他们安一百二十心。
　　“只要我在，你们就在，没人能动你们。”
　　有她这句话，大家的心就定了。
　　正在这时，一楼的小妹敲敲门，捧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进来。
　　“郭老师，这是有人送给你的花。”
　　“花？谁送的？”郭青奇怪地接过。
　　小妹笑眯眯：“一帅的大帅哥哦。”
　　办室里顿时“哇哦哇哦”起来。“青姐桃花这么旺啊。”
　　郭青故作矜持地摆了下手：“瞎说什么呢，可能是我的粉丝吧。最近我可红呢。”
　　姜沅姐妹这身份给她带来巨大流量，几天《visez》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各大媒报道，《visez》官方发出正式告她正名。a姐在圈内的名声已然臭了，网友她的愤慨强化郭青遭遇的同情，导致最近几天她的知名度大大提升。
　　“不是呀。”小妹说，“那帅哥开敞篷跑车呢，看着像是明星。”
　　“跑车？”
　　“明星？”
　　大家顿时一哄而上把小妹围起来打听。
　　正七嘴八舌之际，有人指着窗户呼：“你们快看！”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窗一大片气球向上飘。起先只注意到气球，仔细看去才发觉上头另有玄机：白色的气球围绕一圈，桃红色气球在中央组成一颗心。
　　浪漫心思引起一片哇哇叫之际，向上飘的气球露出下方绳子，而绳子另一端，系着一张惹人注目的竖条幅。
　　【献给亲爱的青青小姐~】
　　郭青当时就是一：“卧槽？”
　　她忙放下花凑过去，看看气球，再低头向下。只看到一辆红的眨眼的跑车，和车边一穿黄色衬衣白色裤子的男模。
　　男模仰着头，带着英俊的微笑向她们挥手。
　　之所以说男模，完全是因那位靠着跑车的帅哥身材好，俯视的角度都看出子，约莫有185以上，大长腿，宽肩窄腰，一看就是脱衣有肉的。
　　题是，郭青不认识。
　　恰好手机响，郭青接起电话，姜沅在那边悠闲地说：“给你安排的帅哥上岗了吧。”
　　“我就说哪来的小帅哥，原来是你安排的。”
　　“嗯。本来早就该上岗的，阵子刚好有广告要他拍，耽误了几天，这才让姓封的有了可乘之际。不过现在也不晚。我给你们订了餐厅和晚上的活动，去吧，宝贝儿。”
　　郭青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姜沅就把电话挂了。
　　放在不久之，郭青断然不会拒绝如她口味的帅哥。
　　可惜现在封承已经成功上位，她只好遗憾地放弃青青草原。
　　郭青是要去sayno的，但男模刚一瞧见她，双眼就亮起来，目不转睛地望她，眼底盛满欢喜与深情，像看着世界上自己最喜爱的人。
　　被这样的目光望着，没有一女人……不，没有一人能不心动。
　　搞铁骨铮铮的郭青，到他跟一开口，声音都不自觉地温柔多了：“小帅哥。”
　　“青青小姐。”方用充满依恋的嗓音唤她。
　　不愧是姜沅工作室签的艺人，这演技，要不是刻第一次见面，郭青都要相信他的自己痴情一片了。
　　“不用这么叫我。不住哈，你们老板叫你来干这种事。”郭青努力让自己坚定一些，不要方的美色与演技动摇，“你不要误会，我的不是那种人，你可以回去了。”
　　闻言，小帅哥的神色暗淡几分，瞧着竟让人觉有些失落：“姐姐是不满意我吗？”
　　哎哟卧槽，你185+的大帅哥这么撒娇就犯规了。
　　郭青赶忙否认，生怕给人家的小心灵造成阴影：“不是你的题，你非常好，非常帅，我非常满意，我……”
　　“那就好。”185+的帅哥呼了口气，“我还以你不喜欢我。”
　　妈的，长这么帅谁会不喜欢你。
　　郭青心里说。
　　“姐姐这是下班了吗？那我们去吃饭吧，我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不用了……”
　　“姐姐要是还有工作，我在这里等你。”
　　小帅哥把自己安排是妥帖。
　　郭青终于会到，原来拒绝人是一件如难办的事情。
　　“听我说，小帅哥，其实我已经有……家室了。”
　　她故意说郑重一点。
　　小帅哥眨眨眼睛：“这和我们吃饭有什么关系吗？”
　　郭青：？
　　你们这么没有道德底线的吗？
　　许是从她的表情看出心声，方笑起来：“只是吃顿饭而已，姐夫应该不会介意吧。”顿了顿，“我们又不会做别的，不？”
　　郭青一脸正直：“那我可不敢保证。”
　　小帅哥愣了下，笑厉害了。
　　“那好啊，姐姐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郭青：！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灵魂。
　　“我说的，你回去吧，我不跟你吃饭。”郭青赶人。
　　小帅哥耷拉下眉毛，面露难色，表情看着像小狗似的委屈：“可是沅沅姐说了，如果今天我在十点之回家，下一部戏就不给我了。”
　　……姜沅这女人，竟然如压榨员工。
　　郭青想到一好意：“你自己找地方玩，待到十点再回家不就了。”
　　小帅哥有条不紊：“沅沅姐说我必须陪在你身边，每小时都要拍照打卡。”
　　郭青：“……”
　　有你的，姜沅。
　　小帅哥放低声音，可怜巴巴恳求：“姐姐，你的忍心让我没工作吗？”
　　郭青内心挣扎摇摆两来回，一咬牙。
　　“行！”
　　二十分钟后，小帅哥和封承坐在以情调出名的日式餐厅。
　　面面，言相视。
　　虽然身几乎不差，身材也相仿，大约是年龄阅历厚养，封承尽管不动声色，气场却人倍觉压迫。
　　尤其是，他那双冷锐的眼一瞬不瞬盯紧自己，小帅哥感到些许不自在。
　　他偏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
　　郭青和酸奶盖若其事地在吃烤鳗鱼。
　　接收到他的眼神，郭青抬头：“到时间打卡了吗？来。”
　　她作势起身，小帅哥忙制止：“还没有。姐姐慢慢吃。”
　　说完，明显发觉封承盯着自己的目光冷厉了分。
　　他看看封承，微笑将盛生鱼片的瓷盘向面推了一推：“姐夫也吃。”


第83章 
　　封承几乎没动筷子,整个用餐过程都沉着脸，用冰冷的眼神对小帅哥处刑。
　　小帅哥怎么说也是混娱乐圈的，这点场面还撑得住。
　　熬过开头的半程,后面索性破罐破摔，将他当不存在。
　　毕竟这位姐夫不高兴只是瞪他,但要是惹着沅沅姐，那他的职业生涯就要多些崎岖坎坷了。
　　小帅哥很敬业，先把郭青的资料背得很熟,题往她感兴趣的方向引,谈起前几天一个女明星的红毯造型翻车故。
　　“沅沅姐出席活动的造型从来没翻过车。”
　　“那当然，她的造型师很厉害的。”郭青听过那人的名号,在圈里首屈一指，来挖墙脚的女明星前赴后继,地位捧得很高。不过,姜沅能一直把人留住,靠的并不是薪酬多高,纯粹是借她老公的便利,那位师不巧是凌霍的忠实影迷。
　　小帅哥说：“但我倒觉得，沅沅姐早年间有几套礼服不可超越。那时候她没用现在的造型师,我记得她穿过一条酒红色亮片裙,又性感又艳，我就是被当时的照片惊艳到。”
　　“啊,那条裙子啊。那是我做的。”郭青道。
　　那时候姜沅没现在这么红,她也没认识封承，scarl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冷门设计师品牌。
　　小帅哥做出惊讶的表情：“原来那个超级厉害的设计师，就是姐姐你？”
　　郭青谦虚中藏不住小骄傲：“嗨呀，都多少年前的裙子了。”
　　“可是过去多少年都是经典。”小帅哥把崇拜表现得恰到好处,“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什么时候可以穿到姐姐设计的衣服。”
　　郭青刚要张口，旁边一道冷冷的声音插/进来：“她做的是女装，没你这个size。”
　　“……”
　　郭青脑海里情不自禁就出现一个185的汉子穿酒红亮片裙子的画面……
　　差点一口酒喷到鳗鱼上。
　　封承这张嘴，真绝了，若说他过分，这明明挑不出毛病，没说男人不能穿女装，只提醒一下没有合适尺寸。瞧瞧多么心胸宽广包容万千，不歧视任何群体的小癖好。
　　但你要说他是好心，那真是睁眼说瞎话。
　　两只崽齐齐将目光投向对面那个高大的帅哥哥，眼中盛满天真的好奇。
　　郭青赶忙圆场：“以后说不定也会往男装领域展一下。”
　　小帅哥顺台阶下：“那到时候可以找我代言，我原来就是做模特的。”
　　封承冷冷的嗓音再次像把刀横切过来。
　　“你们公司的商务需要加强一下了，艺人沦落到自己拉代言，也是够寒酸。”
　　小帅哥：“……”
　　“记得把我的建议转告给姜沅。”封承又面无表情地说。
　　小帅哥借口去洗间离席，打算提前结账以示绅士品格。
　　卡都拿出来了，前台服务生微笑地告知他：“封先生已经付过单了。”
　　姐夫哥动作真快。
　　计划被人捷足先登，小帅哥只好收了卡回去。
　　刚转了身，服务生又在身后道：“哦对了，封先生有一句话让我转告您。”
　　小帅哥回头，奇怪问：“他有给我？”
　　为什么不当面跟他说，反而让人转达这么麻烦？
　　高级餐厅的服务生服务水准同样高，无论客人的要求多么奇怪，都会保持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尽职尽责代为传达。
　　“封先生说，他的婆孩子他自己来请，轮不到你。”
　　小帅哥：“……”
　　怪不得不当面说。
　　服务员没传达完。
　　“封先生说，你的气球给保洁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工作量，请你到beaute财务部把垃圾处理费结一下。”
　　小帅哥：“……”
　　这个工作真难干。
　　他今天只有一个任务。
　　姜沅的原：“哄她高兴就行了，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她对你有多少兴趣，你今天的任务就算成功多少。你的演技行不行，魅力够不够，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演技、魅力，这可是男演员的立身之本。
　　要是证明不了这两项，以后他凭什么在凌沅工作室混？
　　而且姜沅说了，完后会亲自找郭青，回访顾客体验。qaq小帅哥在洗间待了五分钟，坚强地打消半途而废的小冲动，重新回归工作岗位。
　　晚餐后的娱乐活动姜沅也给安排好了——滑冰。
　　而他的任务是教郭青滑冰。
　　滑冰教学，是男女之间增进感情的一条妙计。肢体接触理由充分而正当，必须捆绑在一起不能分离，非常便捷，且高效。
　　姜沅煞费苦心地还替他们包了场。
　　他打定主意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好好表现哄好自己的服务目标，换好滑冰鞋之后，瞅准时机趁封承正在帮酸奶穿儿童滑冰鞋，走到郭青身边，扶住试图站起来的她。
　　“当心，扶着我吧，别摔到了。”
　　郭青扶住他的胳膊借力站稳，他便发力前行，带动郭青在地上出溜着就往前走了。
　　郭青不会，但对滑冰兴致勃勃。
　　冰场比外面更滑，她站不稳，单拽着小帅哥的臂，在空中前后左右地扭动，试图找到平衡。
　　小帅哥去抓她另一只手，抓了几次都扑空。
　　没等他抓到，一只手拦住郭青的腰往旁边一带，郭青从他中脱离，整个扑进一人怀里。
　　封承牢牢抱住她，她稳当当地跟他贴在一起。
　　小帅哥还没反应过来，封承另一只手一抬，扔出来一只崽。
　　小帅哥条件反射伸出双手接住。
　　扔完，封承一个字都没留下，搂着郭青就离开了。
　　小帅哥低头，被他拦腰兜住的郭小盖昂着脑袋看他，兴高采烈地说：“我爸爸说今天你是我的滑冰教练！”
　　小帅哥：“……”
　　能怎么办，自己伸手接的。
　　郭青在冰上犹如一个残废，完全任由封承摆布，刺溜一下被他带走，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抱着郭小盖的小帅哥越来越远。
　　“酸奶呢？”她问。
　　“教练在带。”封承答。
　　“有你这样的爹吗，把孩子都丢给别人带，你倒是会躲清闲。”郭青质问。
　　封承轻飘飘睨她一眼：“我没有躲清闲，我是来教你的。”
　　“你怎么不教酸奶和小盖？”
　　“你觉得我比教练更专业？”
　　郭青被他噎了一下，然后说：“你确实不专业，那我也去找个教练教我。”
　　封承面不改色：“你有本事自己走到出口，就去吧。”
　　郭青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和出口之间隔着的整个冰场。
　　算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点整，幕后主使姜沅准时发出查岗邀请。
　　“沅沅姐……”电话那端的声音充满生无可恋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压榨和折磨。
　　姜沅顿了顿，语气微妙起来：“我只是让你哄她开心，没让你献身。先声明，这可不算工伤。”
　　“你想哪儿去了！我什么也没做……哎也不对，我做了，我已经尽我全部努力了。”
　　“效果怎么样，把她哄开心了吗？”
　　“青青小姐玩得很开心。”对方说。
　　“怎么个开心法？”姜沅检验成果的方式非常细致入微。
　　电话那端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平静地向她描述眼前的场景：“她学习能力很强，但是教练没有诚心教她，没教她任何技巧，故意让她因为害怕紧紧抓着他的。青青小姐好几次差点跌倒，吓得大叫，嘴上骂他经病，但笑得很大声……现在他抱住了青青小姐，他们开始接吻了。”
　　姜沅：“……”
　　“沅沅姐，我那部戏还能拍吗？”小帅哥苦哈哈地问。
　　姜沅深吸一口气，按住了自己的情绪：“算了，不是你的问题，你段位太低了，搞不过姓封的。”
　　虽然封承这个教练非常不专业不称职，郭青是凭借自己优秀的运动能力逐渐找到方法。
　　她慢慢能离开封承自己向前滑，封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附近，在她每次快要摔倒的时候及时抓住。
　　但郭青是个非常敢于冒险的学生，刚掌握一点技巧就放飞自我，果不其然摔了一跤。
　　封承把她拉起来，郭青刚要再次离开他单独行动，封承把人扯回来，垂眼对她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经对姜沅很容忍了。让她见好就收，我的耐心不多。”
　　“相信我，她对你也很容忍了。”郭青面色诚恳，“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早就放狗咬你了。”
　　一线女明星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姜沅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给封承添堵了。
　　先是派拉风的豪车和保镖把郭青和酸奶盖接到她在雎水山庄的大别墅，让他一个人在家里独守空房；几天后把人放回来，接着每天下班准备把郭青约出去，不是逛以帅哥多闻名的夜店，就是看肌肉猛男表演。
　　就在封承耐心告罄，吩咐保安姜沅再来就把她轰出去时，在国外拍戏的凌大影帝回国，姜沅终于消停了。
　　休战之前隔空给封承放话：“过几天再来收拾你。”
　　封承决定趁这个时间永绝后患。
　　“搬去你那儿？”早上上班时，他提起搬家的，郭青毫无准备，“在这住得好好的，干嘛搬过去？你那只有一个卧室诶。”
　　“我说的不是那套公寓。”封承财大气粗道，“我的房产不少，你想住哪个自己挑。”
　　郭青猛地甩开他的。
　　电梯门几乎在同时打开，外面的人笑容满面问好，走进电梯。
　　“郭老师，封总，早。”
　　郭青笑容满面地回应：“早啊。”
　　封承的脸色冷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郭青余光看得清清楚楚，遂往前站了站，跟那几位并不熟的同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
　　那几位在九楼一起离开，电梯门还未合严，封承便捏住郭青的耳朵，往自己的方向拉。
　　“你甩我甩得很顺手，嗯？”
　　郭青拍掉他的，跟做了贼一样瞅瞅电梯上头的监控：“都跟你说了不要牵手，被人看到怎么办？”
　　“被人看到怎么了？你很怕被人看到？”封承没表情，头发丝开始往外冒冷气。
　　郭青一下被问住。
　　她也不知道被人看到会怎么，就是习惯性地心虚。
　　僵持的几秒钟里，电梯到达，郭青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翌日早晨，封承照例一下车就牵住了郭青的。
　　郭青也照例条件反射一个心虚。
　　然后才想，不就是泡了板么，有什么好心虚的。她不心虚。
　　怀抱如此的想法，她任由封承牵着，一起进电梯。
　　一楼，电梯叮地一声，停下。
　　说时迟那时快，郭青的大脑尚未有所反应，已经自作主张条件反射，刷一下抽出来。
　　电梯门开启，来上班的人陆续走进电梯，互相打着招呼。
　　郭青回着，一边侧眸瞄封承。
　　他没有看她，没有理会所有的问候，将插在口袋里，漠着脸目视前方。
　　糟糕，生气了。
　　封承的气持续到下班。
　　对着两只崽若无其事，但不和郭青说话，也不看她，以此表达自己的不高兴。回到家之后，并不像往常一样去准备晚餐，而是坐在沙上，拿起早上已经看过的杂志，面无表情地翻看。
　　就差把“你快来哄我”写在脑门上。
　　郭青蹭到他旁边，两米多宽的沙，偏要挤在封承旁边，紧挨着他坐。
　　但封承不买账，起身换到另一张单人沙，继续看杂志。
　　一个大男人闹脾气。
　　郭青再次蹭过去。单人沙挤不下两个人，她半边身子都压在封承腿上。
　　封承终于赏脸看了她一眼。
　　郭青立刻讨好地呲牙，出臭不要脸的声音：“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大帅哥。”
　　正在和酸奶的酸奶闻言抬头，认真地回答：“这里我家里来的大帅哥。”
　　郭青噗嗤一声笑场。
　　封承一直绷着的脸也松动，唇角没忍住翘了翘。
　　多亏酸奶助攻，让郭青半功倍，她赶紧趁机哄人：“别生气了，这位大帅哥，我郑重向你承认错误。”
　　她态度端正，封承果然肯搭理她了，但气没消，装模作样明知故问：“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犯什么错误了。”
　　“早上我不应该甩开你的。”郭青害怕让两只崽听见，丢人，捂着嘴压低声音说，“我今天认真地反思了，都怪我这只手，自作主张！乱动！不听话！说了不让甩还甩！是它自己甩的，不关我的。”
　　“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想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绝对不是！”郭青义正辞严，“我们是正当关系，不用隐瞒别人，不应该害怕被看到。”
　　封承看她几秒：“搬家的，考虑得怎么样了。”
　　为了哄人，郭青自然什么都点头：“你想搬就搬。”
　　封承合上那本用来装样子的杂志，又问一句：“明天要甩开我吗？”
　　“不甩了不甩了，以后绝不再犯。”郭青连连保证，并肯定道，“正大光明，问心无愧。”
　　“你确定？”封承问。
　　“当然！”
　　“好。”封承对她笑了一下。
　　翌日下午，公司例会，各部门主管及品牌负责人会坐一堂。
　　严原将电脑连上投影设备，打开用作展示的ppt，本该是“beaute20xx年年中报表”的封面页，被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占据。
　　仿佛游乐园的背景，一对男女并肩坐在木色长椅，腿上各抱着一个手拿甜筒的小孩。
　　一个是可爱精的男孩，正举着甜筒给女人吃；一个是粉雕玉琢的女孩，嘴上一圈奶油，因为太冰而眯着眼。
　　一家四口身后，夕阳渐落，金色光晕将他们温柔包裹。
　　那对男女都没有看向镜头，但，只消一眼就认得出，正是此刻坐在主位上的总裁——封承本人；最近风头大盛的青予女装的设计师——郭青。
　　会议室霎时陷入冰封般的寂静，众人看着照片瞠目结舌。
　　郭青愣住，下意识看向严原。
　　后者也一脸懵，慌忙低头查看电脑。
　　“不好意思，不小心放错照片了。”当人气定闲地为这个意外做出解释。
　　郭青：“……”
　　我看你“小心”得很。


第84章 
　　郭青不记得后来谁说了些什么,从大家纷纷投来或惊异或暧昧的目光之后，就心不在焉。
　　满脑是：完了，下全世界知道她泡了老板了。
　　死封承,当着么多年人的放们合照，下步是不是还想当众求婚呐？
　　某个刻,大家突起朝她看来，郭青神敏感地吓了跳，脑袋嗡嗡响,没见杨总监的声音。
　　接着所有人不约而地鼓起掌,正坐着着意的赵总，她说了句：“恭喜。”
　　郭青那瞬间的表情,可以说是惊恐。
　　靠！刚才发生了什么？封承真的当众向她求婚了？！
　　完了完了完了！
　　杨总监笑眯眯地她道：“郭青，来说两句吧。跟大家分享下你的心情。”
　　刻,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郭青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汗毛根根地倒立。
　　她该说什么？
　　封承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
　　搞种突击她很被动的好吗！
　　被道道目光注视,郭青的头发也想倒立了。
　　“咳,那个……种私事我们私下说好吧。”她给封承递过去个眼神。
　　以为太瞩目,怕被发现，眼神的含义表达得十分隐晦,不知道封承有没有领会。
　　杨总监的脸上出现茫：“个,应该算是公事吧。”
　　本应是肯定的，但毕竟现在郭青的身份很微妙,准老板娘,杨总监把话说得十分委婉，还补充论据，“毕竟事关beaute。”
　　也。郭青心想，老板跟谁结婚种事,确实也会影响到股价，说是公事也不为过。
　　但……
　　哪有求婚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不下跪就算了，戒指呢？
　　“虽过程很曲折，我度放弃过，好在最后的结果是美好的。我不够聪明，不懂转弯，也不会耍心眼，但就是我，从来没变过。我觉得我很幸运，老天待我不薄，让我得到么多。但最应该表扬的还是我自己，我值得拥有切。”郭青说。
　　话音落，掌声响起。
　　说段话的候，郭青反而镇定下来，看着大家投来赞赏的眼神，她舒了口气。
　　“我愿意。”她郑重地回答。
　　空气怪异地凝，掌声变得稀拉而犹疑。
　　做出重要决定的郭青没留意那些细微的变，瞅瞅封承，没忍住问了：“你没准备戒指吗？”
　　求婚也太草率了吧。
　　封承目光微动。
　　随即低了低头，将右手抵在唇前。
　　郭青看到笑了。
　　？
　　你笑个啥？
　　样蒙圈的杨总监赶紧出来打圆场：“咳咳，郭青的发言非常诚恳，很好。让我们再次掌声祝贺她。”
　　郭青正觉得气氛不太，只杨总监接着道：“从今天开始，克拉拉就正式并入青予旗下，合并品牌名为青予，公司决定任命季淮东为青予总理，负责管理青予的营。克拉拉原属设计部，也会和青予的设计部合并。在里呢，我代表公司，祝贺青予，也希望壮大之后的青予能够更上层楼！”
　　“……”
　　郭青整个人已被雷劈得灵魂出窍。
　　原来说的是件事……
　　那她……
　　愿意个鸡毛啊
　　历大型社死现场的郭青，再也没进去个字。
　　只希望此此地，自己能够隐形，个会议室的所有人不要看到她。
　　而现实总是残酷。
　　会议结束她刚要赶紧溜，ladylady的设计总监走过来主动与她打招呼。
　　“我刚回来就说你们要合并了，不过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位设计总监年少成名，才富五车，以傲气和耿直闻名。倒是第次主动跟郭青搭讪。“克拉拉的设计不，会给你拉跨，我看之后你有的头疼了。”
　　“兵来将挡吧。”郭青只想赶紧离开个尴尬之地，敷衍地奉上碗鸡汤，“越过坎才能爬上更高的山。”
　　“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放以前郭青定受宠若惊，现在，她整个人的灵魂已缩成自闭的疙瘩，不想说话：“啊哈，好啊。”
　　好在位总监话不密，点点头就走了。郭青预备好百米冲刺的脚刚抬离地，身后又有人叫：“郭青。”
　　女装部的姚总监走过来，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数秒，带有审视的意味。郭青高度怀疑，她的内心os是：“封承看上的人竟是样的。”
　　不过无从查证，姚总监并不会将心声说出来。而她也并不想查证。
　　怎么今天要来找她说话？
　　“你们与克拉拉的交接要尽快完成，重整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姚总监说。
　　郭青连声答应。
　　姚总监又说了句，末了，人还没走，杨总监又来了。
　　“郭小姐。”杨总监笑眯眯的脸亲切非常，目送姚总监走开，低声嗔怪，“你看看你，就见外了。咱们什么关系，你跟封总的关系竟还瞒我，没把我当朋友是不是。”
　　“你知道的还少吗。你不早就看出来了。”
　　杨总监哈哈笑：“那我看出来也不能说啊。”
　　郭青也跟着哈哈两声，很干。
　　从会议结束的那秒，大家的焦点就在她身上。
　　除开个上前说话的，没来的也在拿眼睛打量她。
　　郭青已累了，放弃了，看开了，爱咋咋地吧，又不是没丢过人。
　　进电梯之后，前后左右的人不朝她看上眼，不走运撞上她的视线，就礼节性笑笑。
　　郭青色安详毫无波动。
　　回到办公室也没算完，beaute各种官方非官方的群聊不少，今天她是唯的主角。
　　光从各种渠道来加她微信的，会儿就十来个。
　　不过，她以为封承会抓住她根小辫狠狠笑话她番，结果直到下班，连个屁没放。
　　合照事件已在最快的速度下传遍beaute。
　　郭青从个小红人，变成了个大红人。
　　但，与克拉拉那批“俘虏”之间的气氛，因此变得更微妙了。
　　临下班前她叫设计师们开会，克拉拉的个人便不大配合。
　　“她为什么叫开会？”
　　来通知的赵小俏莫名其妙：“不是说了吗，今天要定秋季概念。”
　　“我是说，为什么是她叫我们开会？”dolly下巴朝vivi的位置抬了下，“你们的设计总监不是那位吗？”
　　赵小俏有点无语。
　　vivi只是个挂羊头不卖羊肉的，谁不知道青予真正的核心人物是郭青，克拉拉跟她们打了么多年仗，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千年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呢。
　　“今天个会设计部全体要开，总监不也在呢。”赵小俏说。
　　以dolly为首的人并不动。
　　赵小俏已有些不快：“爱开不开，反正我们也不稀罕你们的设计。”
　　那个人互相视，才起身，屈尊进入会议室。
　　开会主要就秋季新品的个概念进讨论商榷，那位国际设计师因为语言不通的问题没开口，克拉拉的老设计师们也没加入。
　　会开了大半，郭青正要把最终概念定下来，直在座位上玩手机的dolly突打断。
　　“等下。”
　　郭青抬眼看向她：“怎么了？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青予的设计部，到底谁说了算啊。”
　　空气静了静。
　　赵小俏就知道个在憋坏屁，没好气回：“当是我哥……青姐说了算。”
　　“她又不是设计总监，跟我们级别的设计师，我们没必要她的吧。”dolly说。
　　就是要找茬了。
　　dolly是克拉拉的心腹，出摆明是克拉拉授意的。
　　郭青今天丢了大脸，没有多余的定点耐心，脸漠：“第，现在是‘我们青予’。你们要是不想干了，自己写辞呈，想干就把自己的位置摆正。第二，青予的设计部，以前、现在、以后，是我说了算。你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不敢有。只不过你们设计部也太没规矩了，么乱，我们不知道应该谁的，怎么工作？总监，种会应该你来给我们开吧，新款定什么概念，也是应该你决定，郭青现在越过你话事，不是没把你个总监放在眼里么。”
　　个看来是过郭青与vivi不和的传闻，别有用心地拱火。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vivi身上。
　　vivi本来在那儿抠笔呢，自己还懵着，不知道突怎么就被cue了。
　　另个人说：“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是怎么工作的，反正我们克拉拉是总监说了算的。所以在儿，我们也只总监的。vivi姐，你说句话吧。”
　　莫名被推到前线，vivi跟那人视秒，把嘴撇，很直地就拆穿了她的小心思：“你干嘛把祸水引我身上，我又没得罪你。你郭青有意见自己说呗，我可不给你当枪。”
　　郭青差点想笑。
　　位大小姐最近学聪明了。
　　dolly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只是觉得，你作为青予设计部的总监，既有责任也有权利管理整个设计部。被郭青越权，说出去会让别人笑话。”
　　“谁不知道我个总监是个空壳啊。青予设计部本来就是郭青的地盘，她个人说了算。”vivi说得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话把dolly噎得哑口无言。
　　vivi被动开启了话匣，抱怨起来：“我个总监，也就是说着好，她们根本没个人我的，我自己的设计稿还要交给郭青批改呢。点权力没有，她还让我干活，自己不想开会就让我去，每次得我想打瞌睡。我表弟不敢惹她，她可横了。我才不跟她般计较，反正个总监本来就是抢她的。”
　　她副傲娇的表情瞥向郭青，恩施的语气说：“现在还给你，我不当了。”
　　赵小俏原本还vivi有不少小意见，全在此刻笔勾销。
　　她甚至想过去冲vivi的背狠狠拍巴掌，称赞句：“干得漂亮！”
　　“好的，感谢你么识抬举，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青予的设计总监了。”郭青顺水推舟毫不犹豫理气直壮地接下委任，看向dolly，“你还有疑问吗？”
　　dolly无话可说，脸色尴尬地坐在那儿。
　　“不说话我就当你没有疑问了。”郭青收回视线，“继续讨论。”
　　下班，郭青在心里打定主意，带会儿封承要是敢取笑她句，她就抽。
　　是害的！
　　结果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封承人，只等到的条信息。
　　【临出趟差，三天后回。】
　　郭青只好把脑海里已排练顺溜的武打场删除，独自去接崽。
　　封承走，原本周末起爬山的计划只好延后。
　　郭青个人背不动两只崽，别看们出发的候干劲十足，爬不到五十米就要喊累。
　　上次带们去爬山回来之后，郭青就暗自发誓，除非能找到根扁担，否则她绝不会再单独带们去爬山。
　　周六上午，她带着俩崽起睡了个懒觉，睡到太阳暖洋洋才起床。吃完饭，给酸奶和小盖分别套上儿童围裙，开始进大扫除。
　　在郭青英明智慧的培养教育之下，两个崽非常热爱劳动。郭青认为是个优秀品质，所以不管们的贡献有多微小甚至负值，大力支持并表扬。
　　三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门铃响了。
　　郭小盖抢着跑去开门，郭青将蒸汽拖把关掉，到大声地问：“奶奶你找谁呀。”
　　奶奶？
　　郭青走出来，看到门外站着位老太太。
　　年过古稀，但精神瞿烁，头发但茂密，打理得妥帖整洁，身骨看上去很硬朗。手臂上挎着只精致的小羊皮包，气质与那些老年公园里晨练的老太太很不样。
　　包上不见大牌logo，她身上衣物也看不出品牌，但不知为何眼瞧上去就让人觉得，是位富人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正盯着郭小盖瞧，郭小盖不怕生，仰着脸盯着她瞧。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量。
　　“您找谁啊？”郭青问。
　　老太太没应声，迟了秒，才缓缓将视线从郭小盖脸上抬起，上含分慈眉善目的微笑。
　　“你就是郭青吧。”
　　“是我。您是？”郭青在脑海里搜寻遍，不记得自己见过样有气质的老太太。
　　老太太没答她，又低头问郭小盖：“你叫什么名字？”
　　“郭小盖！”响亮的回答。
　　“小盖。”老太太重复遍。
　　郭小盖问：“你为什么直看着我？”
　　老太太：“那你为什么也直看着我？”
　　“因为你在看我。”郭小盖说。
　　老太太似乎颇有喜欢，微笑加深：“我看你是因为，你长得跟你爸爸小候模样。”
　　长得跟封承小候模样？郭青有些吃惊。
　　怎么可能？酸奶才长得像封承啊。
　　她怀疑地瞅了郭小盖半天，后知后觉抓住重点
　　她再抬头，老太太已不客气地自迈进屋，瞧了眼，作出评价：“收拾得挺干净。”
　　“您是封承的……什么人啊？”郭青不太敢下定论。
　　“我是的奶奶。”老太太说完，又郭小盖说，“你可以叫我太奶奶。”
　　郭小盖第次说个称呼，新奇地喊起来：“太奶奶！”
　　记忆忽地复苏，郭青想起封承的母亲。
　　过去数月，郭青只记得，封承母亲试图用两百万收买她，以及想要抢走酸奶盖。
　　她是怎么形容封承奶奶的来着？
　　想不起来。
　　总之印象中，不是个好付的角色。


第85章 
　　郭青里犯嘀咕,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奶奶进来坐吧。封承昨出差去了，没家。”
　　把人请进客厅,她有些不知道该干么，毕竟见男朋友长辈这种事,她也是头回。
　　……也不对，应该算是二回。
　　想了半，她想到应该先人倒水,忙道：“我您倒杯茶。”
　　“我只喝绿茶。”老太太倒不跟她客气。
　　封承也只喝绿茶,放到这里的全都是不知打哪儿收集来的好茶。
　　郭青这个速溶咖啡爱好，对喝茶一点没研究,拿出家里最贵的一套茶具以示诚意，泡了壶茶端到客厅。
　　酸奶也到了客厅,很乖地坐沙上,老太太问么,就回答么。
　　郭小盖对老太太充满好奇,这会儿盯着她茂密的白研究。
　　江松月郭青带来的是名门高的压迫,老太太却完全不同，很接地气,完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疼爱孙辈的奶奶。
　　见到崽,她脸上的笑容便没停过，温声细语地跟酸奶和小盖说话,又把他们抱到自己腿上亲近。
　　郭青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俩崽。
　　这跟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老太太和善当然更好，她这么喜欢酸奶盖，郭青乐见其成。
　　聊了一阵，老太太端起郭青倒好的茶。她吹了吹茶,细啜一口，道：“茶是好茶，不过你这泡茶的手太粗糙了，有时间去学学。”
　　能不粗糙吗，她的手每冲泡的都是速溶咖啡。
　　“我不怎么喝茶。”郭青道。
　　“爱喝咖啡？”老太太说，“你们轻人都爱喝那个。我是喝不惯，又苦又酸，还得磨那劳子豆子。喝咱们自己的茶多好。”
　　“我也不爱喝苦咖啡，我喜欢喝速溶的，很香的。”郭青趁机安利了一波自己的最爱。
　　“速溶的？”
　　“就是……已经磨好加了糖的咖啡粉，热水一冲就能喝。”郭青想了个比喻，“就像方便面。”
　　“你爱喝那个？”老太太道，“小承打小就嘴挑，不喜欢即食的东西，他也喝那个？”
　　“他一般不喝。他有他的咖啡机。”郭青指了指那台一般咖啡店才会用的咖啡机。
　　老太太一脸“不出我所料”的表情：“那你们能喝到一块去？”
　　郭青没领会，眨眨眼道：“那就各喝各的呗。”
　　老太太笑了笑，没说话。
　　几秒之后，郭青反应过来，老太太也许大概可能是暗示，她和封承不合适？
　　这也太迂回了。
　　停了一阵，郭青问：“奶奶，您今是来找封承的，还是来找我的？”
　　“我就是来看看我的两个小曾孙。”老太太分别捏了捏酸奶和郭小盖的脸，充满慈爱，“哎呦，真乖的两个小宝贝，真是让太奶奶喜欢死了。”
　　“我也喜欢太奶奶！”
　　大概血缘关系真的会有奇妙联结，郭小盖对老太太表现出超常的亲切。明明刚见到封承时，他排斥得很厉害。
　　江松月的话郭青脑海盘旋。
　　尽管看到祖孙亲近她深欣慰，内深处总绷着一根弦。
　　老太太表现出的喜爱越深，她这根弦也随之收得越紧。
　　她今的来意到底是么？
　　和江松月一样，也想抢走酸奶盖并让她离开封承吗？
　　郭青对封承家庭的认知，几乎都来自于与江松月的那一次见面。
　　江松月留下的印象先入为主，她总觉得，老太太今的来意不简单。
　　郭青尽管脑筋不够精明，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突然跑到她家里来，刚好封承出差不的时间——会是巧合吗？
　　目的只是“想看看小曾孙”？
　　若真是如此，叫封承将两个崽带回家她见，才是更常合理的方式吧。
　　郭青还没傻到相信这样立不住脚的理由。
　　中来回盘算，崽面前，郭青只字未提。
　　老太太也像是单纯来看孩子，耐地和他们说话，陪他们玩，极尽太奶奶的疼爱。
　　直到色渐暗，逗留几个小时的老太太才放下玩具道：“哟，跟你们玩得太开，都没注意到这么晚了。快黑了，太奶奶该回家了，下次再来陪你们玩好不好？”
　　短短一个下午，郭小盖好似和老太太建立了深厚情，十分不舍：“太奶奶不走，住这里！”他拉住老太太的手，指着自己的房间，“睡我房间。”
　　老太太笑成一朵花，又与他亲热片刻，终究起身。
　　“好了，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回去了。”
　　“您吃完饭再走吧。”郭青挠挠头，“我虽然厨艺不好，但跟封承学了几道菜，还成。”
　　“小承还会做菜呢？”老太太似乎很意外。
　　郭青顿觉自己是不是不小暴露了封承的小秘密，赶紧找补一下：“他嘴挑嘛，很懂吃，吃得多了就会了。可能是赋！”
　　这件事显然超乎老太太的想象，语气有点耐人寻味：“是吗。我还没有口福吃到小承做的菜呢。”
　　“那您可以尝尝我做的，都是他的，一样的。”
　　“我倒是真想尝尝。”老太太说，“等下次有机会再尝吧。”
　　“我送您。”
　　郭青刚迈出脚，就被老太太制止。“不用跟我客套，回去吧。”
　　封承收到消息时，刚刚回到酒店房间。
　　摘领带的动作没停，拿出手机看了眼。
　　郭青：【今你奶奶来了】
　　封承动作顿住，眉慢慢拧起。
　　上一次江松月未通知他擅自找上郭青，已经踩到他的雷区。
　　他见江松月时态度不善，警告她不要再插手他的事情。
　　江松月也被他的言辞惹毛，冷冷道：“你跟你奶奶都只会来为难我，一个逼着我为你筹划婚事，一个来警告我不要插手。既然如此，你自己去你奶奶说吧。好你外面有两个孩子的事情，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自己去交代吧。”
　　封承当时说：“该让她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她。”
　　江松月不会闲着自己找麻烦，奶奶知道一个责备的就会是她。
　　那奶奶是何处知道的？
　　洛杉矶的时间，刚刚凌晨三点半。
　　高楼灯未灭，夜色如绒布延伸至远处山际。
　　房间灯光很亮，却没照清楚封承的神色。
　　隔了几分钟他才回复。
　　【嗯，我知道。她想看看小孩，我忙起来忘记告诉你了。】大洋彼岸的郭青松了口气。
　　既然封承知道，就没么好担的了。
　　郭青：【你小时候的照片有没有】
　　封承：【要我照片干嘛】
　　郭青：【你奶奶说小盖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好奇你小时候长啥样】她很难相信，郭小盖那张和封承相似度很低的脸，会和“一模一样”沾边。
　　封承显然也是这样认为。
　　封承：【长酸奶那样】
　　郭青：“……”
　　高架上因为一个小车祸堵了一阵，严原赶到机场时，封承站路边抬腕看表，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可以看出不耐烦。
　　八月暑热最盛，而他一贯最讨厌暴晒。
　　严原赶紧将车停过去，跑下来将他的行李放上车，做好被这位喜怒无常的老板骂的准备。
　　然而今的封承出乎意料地沉默，没骂他，神色也看不出怒意。
　　爱情的力量就这么伟大吗？
　　严原纳闷地重回驾驶座，惯例询问一句：“回郭老师那儿？”
　　“今先不去。”
　　一个出乎意料的否答案。
　　严原回头，封承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
　　“回一趟家。”
　　封承进门，奶奶、江松月已经客厅等候。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空气里飘动紧张分子。
　　封承玄关换了鞋，走进去。
　　“奶奶。”
　　封奶奶见到他，原先肃穆的表情有所松动，和蔼关切：“出差还顺利吧？听说那边现不太平，动不动就抗议示威的，你没事还是少去。”
　　封承“嗯”了一声，坐下时很直接地提起：“您去找郭青了？”
　　老太太的关切一顿，看了江松月一眼。
　　江松月没抬头，知道老太太看自己，事不关己地继续泡茶。
　　“您不用看我，看您的意思。封承不喜欢我过问他的事，我也不喜欢自讨没趣。”
　　老太太看不得她这副态度，瞪了她一眼，暂且没搭理她。
　　看封承。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你孟阿姨我跟前说漏嘴，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么时候？”
　　老太太的语气语气说是责怪，不是说是嗔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春健说你自己也不知道，孩子都六岁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封承捏了捏眉，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以前生过一些事，有过一些误会，不过都已经解决了。我想自己先料理清楚，再告诉您。不过现你们知道了也没关系，我已经准备郭青求婚，过几我会带她和小孩回来。”
　　封奶奶大惊：“小承啊，结婚不是小事，不能草率。那个姑娘我见过，人是不错，大大方方的，看着没么眼儿。但她家里条件如何，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现说结婚还早呢。”
　　“她父母离异，跟母亲一起生活，后来母亲再婚重组家庭，关系不远不近。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普通、平凡、生活圈子常。她的一切我都很了解，您想知道么，可以问我。”封承有备而来，将封奶奶的问题四两拨千斤。
　　封奶奶哑声，过了片刻道：“等你爸回来再说吧。”


第86章 
　　封父回来已近九点。
　　晚饭后老太太偏头痛发作,回房歇着，特意叮嘱等人回来就叫醒她。
　　照看她的佣人搀着她从楼上下来，其余三人已坐在客厅,面对面一言不发。
　　老太太过来坐下，开了话头,言语间听出不快。“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比我早知道。你们先说说吧。”
　　闹出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自是十不满,封承是她疼爱的孙子,不忍责骂，但对这个甩手掌柜不管家事的儿子处处不顺她意的儿媳,老太太已然攒了许多怒气。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她知道的时候便发了好一场大火。
　　江松月她所言不打算过问,置身事外地坐在一旁。
　　封父极少插手封承的事,无论是工作,或是生活上。他似乎比江松月更漠不关心。
　　“封承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吧。”他道。
　　老太太对这件事自是十不满,封承是她疼爱的孙子，不忍责骂,但对这个从来不管家事的儿子处处不她意的儿媳就不是了。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她知道的时候就发了好一场火，现在对这二人依然存有责怪。
　　积攒多时的怒火这下一次发作。
　　“什让他自己处理,你是他爸！这是小事吗？现在有两个咱们封家的孩子没名没分地流落在外,都六岁了，你们竟然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为人父母的？一个两个，都没把封承放在心上，但凡你们能对他上点心,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会让他发这种事吗？”
　　虽然骂的是夫妻二人，但天下婆婆的共性，炮火其实集中在江松月身上。话里话外，无不在责怪江松月这个母亲失职。
　　“这种事……”江松月意味不明地重复一遍，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三个字中的讽刺。
　　她不想操这份心，也不愿为封承个人的行为买单。
　　“封承他是个成年人，我们又能怎么避免这样的事，难道还要管他怎么跟女人交往不成。也许这就是封家一脉相承的传统，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江松月看向老太太，“妈，您应该最清楚才是。”
　　要是儿子在外面搞大别人的肚子，都要归咎母亲，那最应该对此负责的恐怕首先就是封老太太。
　　封家婆媳关系不睦，三十年来至少能维系表面和平。江松月在老太太跟前一直处处忍让，恭顺听话，自从封承离家，两人间的关系降至冰点，这几年多有争吵，但像今日这样口不择言，却是第一次。
　　“你闭嘴！”老太太怒喝，“你看看你说的什话！你是封承的妈，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这个家里，有谁真的把我做封承的妈了？”江松月环视一圈。
　　这句话，无异于在老太太的雷区蹦迪。
　　她勃然大怒，指着江松月厉声责备：“他不是你亲生的，就不是你的孩子了？江松月，你初在我面前是怎么保证的？你说你会把封承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好好照顾他教育他，用你全部的心血培养他！婚前你答应得好好的，不再育，结果背着我，煞费苦心偷偷怀了封启，瞒到月份大了打不掉了才敢让我知道。你口口声声保证，就算有了封启，也一定事事以封承为先。好，怎么说封启也是我孙子，我容忍你把他下来了。但你自己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合着你为了嫁给我儿子，在我面前发过的誓，全都是放屁的吗？”
　　江松月今日却没打算忍让，脱口道：“我是想把封承当成我亲生的，但你有一天真的相信过我吗？你从来就没有真心把我做封承的母亲，你像提防贼一样提防我，他还小的时候你事无大小全部都要过问，怕我苛待他，害他。我对他温和，你说我太放任早晚会把他教坏，我对他严厉，你责备我不疼他。你对封承的关心超过这个家里任何人，你疼爱孙子，我理解，但你何曾同样疼爱过小启？他就不是你的孙子了？你指责我偏心，那你自己呢？这个家里，心最偏的就是你！”
　　终于说出来了。
　　多年的不满、怨恨，终究无被时间抹平，慢慢地累积成巨大的怪兽。
　　江松月受够了老太太的压迫，受够在她跟封承之间做那个两头都不讨好的角色。自打封承得知自己身世，离开家里，回来得越少越少，她对封承的的不关心，也越来越懒得隐藏。
　　她从未将封承当做自己的孩子——老太太总讲这句话挂在嘴边，很不幸叫她说中了。
　　也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些时刻，江松月真心疼爱过这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可老太太每一天每一年的斥责，施加给她的压力，永远的挑剔、不满意，早就那点真心磋磨尽了。
　　老太太的双目因为诧异瞪大，难以置信江松月竟敢如此放肆，对她大呼小叫。
　　更气她果真自己所言，对封承从未尽心！
　　封承独自坐在一侧沙发，长久地沉默，仿佛奶奶江松月的争吵，并不是为了他。
　　怒火烧得老太太情绪激动。
　　“我偏心？自从有了封启，你的心都偏到哪里去了！我再不多疼封承一点，他这个没妈的孩子还有人疼吗！”
　　江松月冷笑：“你现在心疼他没妈，难道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
　　“够了！”封父手中的水杯重重磕在实木桌面，震出的茶水打湿手背忍耐的青筋。
　　他面色阴沉得难看，喝止之后却迟迟没有再说一个字。
　　老太太怒火攻心，被一阵簇然的心脏绞痛压倒，捂住心口倒在沙发上，大声喘着粗气。
　　照看她的护工有专业护理经验，也顾不上那些争吵她一个外人不合适听，疾步冲进客厅来进行急救。
　　老太太身子骨看着精神，但到了这把年纪，只剩一把腐朽的老骨头在撑着，哪里经得住如此大动肝火。
　　她的突然倒下让客厅本就绷紧的气氛雪上加霜。
　　封承立刻放下手中那杯早已凉掉的水，大步走到老太太身旁，眉心紧拧地盯着护工娴熟而紧张的动作，同时打给柯岩。
　　柯岩的私人医院距离这里不远，比其他任何救护车都更专业快速。
　　江松月对老太太怨气再大，也不想因为自己把人弄进医院。
　　她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似乎想要伸手去搀扶，被封承一只手臂格挡开。
　　她看向封承，封承脸上一丝表情都不见，挂断电话后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江松月收回手，看着瞬间忙乱成一团的客厅，什都做不了，抿紧唇等待。
　　老太太最后缓过了那口气，但状况并不乐观，躺靠在沙发上毫无力气，原本尚显精神的面庞，似乎一下子苍老。
　　柯岩亲自带着最专业的急救人员赶到，尽管老太太看上去已无大碍，还是将人带回医院。
　　“急性心绞痛，虽然现在缓过来了，还是要做一下冠状动脉造影，看看病变程度。”
　　老太太被搬上救护车，柯岩与封承交代几句，带车先行一步。
　　封承随后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出门之前折回身。
　　对客厅气压低沉的二人道：“我已经决定郭青结婚。”
　　一句话惊雷炸进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
　　封父沉着脸看他，没说话。
　　江松月只蹙眉。
　　只是单方面的通知，封承并不打算征求他们的意见，说完便转身走了。
　　郭青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被细微的声音拨醒神经。
　　窸窸窣窣，很轻，但像是有人，悄没声息地摸进了她的房间。
　　郭青睁开眼，还没适应黑暗，感觉到身后的床垫微微一陷。
　　接着就被一只手臂拖了过去。
　　先是闻到了一丝酒气，大脑在同一时间对熟悉的体温和怀抱做出判断：哦，是封承。
　　郭青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臂很重，封承埋在她颈后的呼吸也很重。
　　她起初以为他想借酒劲干点啥，内心挣扎是跟他一起干呢，还是先拥抱黑沉的睡意呢。
　　但封承没动。
　　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紧到郭青都感觉到他身上的压力，但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
　　郭青拿手臂往后怼了怼：“喂。”
　　没反应。
　　“睡着了？”郭青想扭头看，无奈被抱得太紧，活动空间极其有限，头转到一半便遇到阻力。
　　于是她伸手往后摸去。
　　摸了几下，压在腰上的手臂离开，封承攥住她那只手，重新绕前环住她腰。
　　“别乱摸。”他的声音又沉闷，像下雨天没开窗，室内湿重的空气。
　　郭青立刻就听出他情绪不对。
　　封承这人还会有心情低落的时候呢？
　　她有些惊奇，或者说是好奇，非常、特别、极其想要看看他现在到底是个什表情。
　　“你怎么了？破产了？失恋了？被好兄弟背叛了？”
　　她一边猜测究竟什事能对他造成这样的打击，一边拼命地往后扭头，试图转身，在封承铁钳似的手臂中扭动。
　　转了半圈，距离成功还剩一小半，已经快要看到黑暗里封承陷在枕头里的脸。
　　腰上那只手挑开布料边缘攀了上去。
　　与此同时，适应后刚刚显出一些轮廓的视野忽然一黑，她极力扭头的姿势，刚好方便封承吻住她。
　　然后就做了个运动。
　　她到底没看见封承伤心的表情。
　　不过她深切感受到，封承今天的情绪真的很低。
　　甚至姿势都没换，伏在她身上，头埋在她颈间。
　　但完事后，郭青捧起他的脸，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瞧，一点东西都没看出来。
　　封承任她研究片刻，把她的手拿开，恢复平时欠欠的调子。
　　“天天看还没看够，要不要把灯打开让你慢慢看？”
　　瞧把你臭美的。
　　郭青切了一声，放下他的头，躺回去：“听见你的声音就够了，不想看了。”
　　封承再次将她拖到怀里抱着，郭青刚要喊热，听到他在身后问：“上次开会让你发表感言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了你愿意。”
　　郭青顿时一僵。
　　刚发的时候不提，害她紧张兮兮好几天，怎么过去这久了还提！
　　“没有，你记错了吧。”她马上否认。
　　“还让我准备戒指？”封承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他把那点揶揄的藏得很好，还是被对此敏感的郭青听出了。
　　“你是听错了什，嗯？”
　　“什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郭青抵死不认，并试图给他洗脑，“你喝多了乱想出来的，没有的事。”
　　封承低了声，把她的否认没听见，“你是在跟我求婚对吧。”
　　“想得挺美！”
　　郭青把头一转，被子一拉，开始表演睡觉。
　　封承拉住被子往下拽，露出她试图藏起来的脸。
　　两个人你拽我拉，大半夜忙得好不热闹。最后郭青恼羞成怒，往后狠狠蹬了一脚，趁封承吃痛闷哼的时候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封承嘶了声，隔着被子的嗓音听起来依然颇为幽怨：“你这是害羞还是谋杀？”
　　不知是气的还是闷的，郭青在被子里觉得整颗头都在冒热气。
　　正在继续蒙着出来喘口气间摇摆，被子两边被压住，接着，封承隔着被子对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郭青听到他很近的声音：“我答应你的求婚了。”
　　“……”
　　答应你妈个头！
　　老太太这一住院，身子一下子就不大好了。
　　起初几天，她不大有精神，几乎一直躺在单人病房的床上睡觉。见封承来，也不似平时那么欣喜，话也不怎么说。
　　护工小声埋怨，说都怪那天江松月说话太过，把老太太气着了。
　　这老人啊，越上年纪，反而越像新生儿，脆弱得很，禁不住一点磕磕碰碰。受气也不像年轻人过几天就能好，那气一旦了身体就出不来，攒着就成了病根儿。
　　有一天封承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她睡完午觉，精神看着比前好了些，叫封承带她下午走走。
　　快傍晚的天儿，没那么闷热，小风吹起花园里草木香气。
　　说是让封承带她走，其实路都是她导的。
　　柯岩这医院里弄了一个人工湖，环境清幽雅致，湖里养着许多鱼。老太太瞧见一只通体金色的大胖鲤鱼，嘿呦一声，停在栈桥上不走了，从旁边捏了把鱼食往水里撒。
　　津津有味地看了会儿鲤鱼，她笑着说：“你小时候最喜欢鱼了，自己拿着鱼竿跑到湖边，能坐一天。六七岁跟你爷爷六七十一个球样。”
　　爷爷去世很早，封承没见过，他小时候确实有段时间钟爱钓鱼。
　　奶奶极少对他回忆以前的事，今天不晓得怎么来了劲，说个没完。
　　封承看着水里来来去去的鱼，听得并不专心。所以当奶奶问起那句话时，他过了好一阵才回神。
　　奶奶看着他，问了一遍：“你真想娶那个姑娘？”
　　封承“嗯”了声。
　　“是为了孩子要娶，还是自己想娶啊？”奶奶还抱着期望，“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在说，结了婚要是想离，不能为了孩子凑合着过，你这还没结，可不用为了孩子就。结婚这事啊，还是得……”
　　未说完的话被封承打断。
　　“奶奶。”他在老太太的注视中道，“她结婚这件事，我只需要经过她一个人的允许。你们接受我会更开心，不接受，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果要我在她封家之间做选择，我会让你们失望。”
　　奶奶沉默，望着湖半晌没说话。
　　过了会，她很伤心地问：“你为了她，不要这个家，连奶奶都不要了？”
　　“果你们坚持的话。”封承说。
　　奶奶叹着气：“我一直想给你找一个家世好的、优秀的、配得上你的姑娘，挑来挑去，什样的你都不满意，怎么就爱上她了。长得是不错，不过比她漂亮的，多了去了；性格呢，大大咧咧的，不像你会喜欢的。你跟奶奶说，你喜欢她什？”
　　“我也想知道。我喜欢她什呢。”封承捏起一颗鱼食，丢进水里，一群鲤鱼立刻朝这里进发，那只大胖金鲤飞快地扭动身体游过来，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一口吞掉食物。
　　“她和别的人不一样，但要说我因为什地方而爱她，没有答案，我爱的就是她本身，她的全部，还有她在一起时的我。”
　　老太太是一声叹气，以及很长的一段沉默。
　　末了，她忽然轻声问：“小承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时不让你爸和你妈结婚，做错了？那天松月说的那些话，真是让我伤心，回头想想，你爸娶了她之后，过得也没有多幸福，她也没有照顾好你。看看这个家现在的样子，是不是都怪我时太狠心？你说，要是让你妈你爸结婚……”
　　她没说下去。
　　封承把她手中的食盒拿走，放回去。
　　“他们幸福与否，我不知道，不想评判。但我知道，郭青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让我幸福的女人。”


第87章 
　　被ladylady的设计总监说中,克拉拉的并入给郭青带来无尽的麻烦。
　　督管此次合并宜的姚总监次敦促，召开数个会议希望尽快讨出个结果，收效甚微。
　　合并的细节始终没能谈妥,克拉拉干脆连面都不再露，她的员工极度不配合,搞得青予的工作大受拖累。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只能歇业了。
　　郭青去催季淮东，季淮东表示小不忍则乱大谋,让她再等等。
　　工厂都停工快一周了,郭青哪儿还有耐心等，看他故作深沉的样子来气,抄起桌的烟灰缸作势要揍他。
　　季淮东赶忙把烟灰缸拿下来，说了话：“合并说简单,权力怎么划分是最重要的。一时让步后患无穷,如果按照克拉拉的意愿,让她和我们拥有同等管理权,往后工作起来有了分歧,听谁的？难道每次都要争不休，最后一方一哭二闹,另一方顾全大局只能让步。”
　　在克拉拉和青予之间,谁会是那个不得不让步的，还有疑问吗。
　　一次让,次次让,到时候才最麻烦。
　　郭青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她头疼地抓抓头，烦躁不已。过了秒忽地一下起身，风风火火往外走：“我去找她。”
　　“那我们这一年殚精竭虑赢了考核又剩下什么意义？”季淮东说。
　　约克拉拉见面并不顺利，她先是推脱有,过天又“不在燕城”，要郭青等她回来再说。
　　次之后，郭青恼了，在电话里道：“你再给我踢皮球，信不信我把你的员工全都开了。不干就都别干了！”
　　克拉拉没作声，静默一段时间才道：“我确实不在燕城，今天晚回去，明天你定个时间吧。”
　　“明天什么明天，四家工厂都在等你一个呢。”郭青用霸道总裁式的果决道，“今天晚你点到点来见我。”
　　晚九点半，克拉拉来了消息。
　　不巧今天封承神神秘秘不知道有什么，郭青把崽丢给他照看的计划破灭，干脆把家里地址给了克拉拉。
　　“看孩子走不开，你不介意的话来我家聊吧。”
　　克拉拉到的时候，郭青刚给酸奶洗完澡，一放假郭小盖就野了，这天十分快乐，躲来躲去跟跟郭青玩捉迷藏，就是不肯洗澡。
　　郭青刚从自己床底下把他给逮出来，郭小盖在她咯吱窝里咯咯乐。
　　郭青害怕一松手又被他给溜了，干脆夹他去开门。
　　克拉拉漂漂亮亮地站在门外，背香奈儿的包，看到她属实愣住。
　　郭青因刚刚钻进床底下拖郭小盖，整个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毕竟是要谈判，即便不盛装，克拉拉也没到郭青会以如此随意的姿态见她。
　　个面对面，隔一道门像个世界。
　　“哇，姐姐好漂亮。”郭小盖在郭青胳膊里，忽闪大眼睛瞅克拉拉。
　　克拉拉嘴角弯出一个笑，对小朋友蛮温柔：“谢谢。”
　　“进来吧。”郭青把郭小盖扔到地，“算了再让你玩会，睡觉之前要是不洗澡我就从这里把你扔到楼下的垃圾桶，明天早垃圾车来就把你收走了。”
　　“垃圾车才不收我。我不是垃圾，我是妈妈的小宝贝。”郭小盖自信呢。
　　个到客厅坐下，郭青刚要开始说正，郭小盖有了时间却没去玩，凑到她旁边说：“妈妈，你还没有给漂亮姐姐倒水呢。要有礼貌哦妈妈。”
　　“……”
　　看在是亲生的份郭青才忍住了把他扔出去的念头，这么小就学会看到美女胳膊肘往外拐了。
　　“叫阿姨，这是妈妈的同。”
　　克拉拉似乎很乐意看到郭青窘态，笑对郭小盖说：“叫姐姐吧，我年轻。”
　　郭青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看不惯她莫名其妙和自己崽沆瀣一气：“要不我走开，你俩聊？”
　　“我没问题。”克拉拉端起水杯，“如果他能表青予的话。”
　　“季淮东能表，你怎么就不愿意跟他好好聊。”郭青说，“一件拖了这么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真行。”
　　“因季淮东比你耐得住子啊。”克拉拉在她面前并不作掩饰。
　　“我确实是个急子，你们爱磨磨叽叽，要是犯不我，随便磨叽去。但是现在青予的整个工作都因你们陷入停摆，工厂停工一天的损失你们知道有多大吗？再这样拖下去，错过布新款的黄金时间，这个季度的业绩就要出问题，这个损失又有多大你们过吗？”
　　“所以说你不适合做管理者。有轻重缓急，工厂重要，业绩重要，但还有比他们更重要的。在大局面前，有些时候是必须做出牺牲的。”克拉拉不所动，这些东西根不足以说动她。
　　“你所谓的更重要的情，不就是权利吗。”郭青一针见血。
　　克拉拉并不否认：“谁不要权利。”
　　“简单来说，你就是要克拉拉和青予平起平坐，要和季淮东分庭抗礼，对吧。”郭青轻嗤一声，“那我只能说，你也太玩不起了。”
　　这句话让克拉拉的笑消失。
　　“我们忙活这一年，比来比去，的是什么？的不就是分出一个胜负，赢家拿到更大的权利。现在你输了，就开始嚷嚷要平权，你这不是玩赖么。”
　　“你约我这么多次，就是了骂我？”
　　“别急，我还没说完。”郭青看她道，“你可能觉得你比我聪明，我倒劝你，成熟点，面对现实。别一遇到情不如你的意，就闹脾气，玩失踪，等别低头来哄你。”
　　克拉拉的脸色开始不好看起来，郭青说：“别急生气，你自己跳出来看看，你的所作所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克拉拉冷笑了一下：“我还以你今天找我，会拿出什么样的条件。你以说这些话，就能让我放弃，让我把自己多年心血贡献出来给青予做养分，让我甘心屈居季淮东之下，你们工作？”
　　“合并之后你就拥有青予近一半的股权，只比季淮东少了那1%。你是二老板，你在你自己工作。你要是说这个，我才是那个给你们工的，季淮东来答应考核赢了就分我点股份，现在我那么点可怜的股份还稀释一半，我说什么了吗？”
　　克拉拉没说话。
　　郭青也懒得废话，舒了口气道：“听，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要和你掰扯这些。我有一个提议。”
　　克拉拉看她秒：“你说。”
　　“你说的对，我不适合做个管理者。你也不适合。”郭青说，“经营管理，季淮东是我们三个之中最擅长的。你的优势在于你自身形象，你是最恰如其分的言，网络推广是你的天下；我只懂设计。既然合并已成定局，与其争来争去败俱伤，我们什么不各自挥所长，共赢呢？”
　　她说完，客厅陷入一段长久的静默。
　　这番话多少动摇了克拉拉，她握水杯，不知在什么。
　　郭青在给她时间考虑。
　　但还未等到克拉拉的答案，她的手机响了。
　　姜沅的电话，接通后只撂下冷酷的一句：“下来接你男。”
　　？
　　郭青看了看已经断掉的手机，摸不头脑。
　　姜沅怎么跟封承在一起？
　　封承怎么了，需要她下去接？
　　郭青猛地一个激灵，她该不会真的对封承下手了吧？！
　　郭青立刻站起来：“我得马下去一趟。”
　　克拉拉随之放下水，站了起来：“我也该走了。”
　　“你……”
　　郭青正要问，克拉拉道：“我会考虑。”
　　三个小时前。
　　经理亲自带路，推开包间厚重的隔音门，殷勤请身后的入内。
　　房间内寂静无声，灯亮，椅子坐穿白衬衣的男。
　　穿黑色裙子戴墨镜的女浑身仿佛光，踩高跟鞋走路的姿态令心驰神迷。
　　经理满脸堆笑，浑身的细胞都被三生荣幸调动，恨不得像老佛爷身边的公公一样搀她走。
　　他的眼珠在男和女之间来回转，谄媚地问：“哎哟，这也太安静了点，要不要我找个来热闹一下？”说完又忙补充，“都是训练过的，嘴巴严，不会出去乱说。”
　　“不用。”叠腿靠在椅背的男直起身，“你出去吧。”
　　经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然后识趣地离开，走之前堆讨好的微笑说：“姜沅小姐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姜沅抬手挥了一下示意他赶紧滚蛋。
　　门合严，外面的声音无孔可入，房间内再次寂静下来。
　　姜沅坐到封承对面，墨镜没摘，把腿一翘，双手往胸前一抱，抬了抬下巴：“找我什么，说吧。我忙得很，最好在十分钟之内把你的话说完。”
　　封承对她故意的傲慢不置一词，单刀直入：“我要郭青求婚。”
　　姜沅一点都不见意外，颇冷静：“如果你是来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
　　“你觉得我在乎你的意见吗。”封承说。
　　姜沅轻蔑地扯动嘴角：“不在乎，你今天干嘛找我来？”
　　封承盯她，眼神含义不明。
　　姜沅漫不经心地从墨镜后盯回去。
　　半晌，封承再次开口。
　　“我们之间好像有很多误解，既然都过去了，我也不算追究。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要我祝福你们？”姜沅摘下墨镜，唇角与眼里带讥诮的笑，“封承，谁给你的自信？”
　　封承看她道：“姜沅，你知道我并不在乎你的看法，你支持或不支持，祝福或不祝福，对我根无关紧要。并且，你的意见并不会左右郭青的选择。即便你不支持，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郭青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阻拦，但我也不会支持。”姜沅面带官方微笑，“你既然不在乎我的看法，什么特意约我来，要我祝福你们？”
　　封承道：“因你是郭青最好的朋友，对她最重要的之一，如果你不祝福，她不会开心。”
　　姜沅目光动了动。
　　封承继续道：“你并不喜欢我，我也同样。不过了郭青，我希望以前的情能够一笔勾销，以后和平共处。”
　　姜沅挑了挑眉，拿墨镜把玩，不置可否。
　　过了秒，她说：“一笔勾销，可没那么简单。你在我这儿的信用非常不好，我凭什么相信你能真心爱郭青？”
　　“你怎样？”封承问。
　　姜沅笑不语，然后叫来经理，要了瓶酒。
　　酒很快送，干红、茅台、还有许多种类的洋酒。
　　同时送来的还有姜沅特别嘱咐的一个大缸。
　　她先开一瓶干红倒进缸里，又开了瓶茅台，一股脑倒进去，接挑了些洋酒，这个兑一些，那个加半瓶，最后混合成一缸杂酒。
　　她把瓶子往大理石台面一放，往后靠椅子，对封承说：“喝了。”


第88章 竖弯钩完结
　　姜沅黑色商务保姆车停在楼下,车门开着，戴着墨镜姜沅一脸煞气地坐在里面。
　　郭青老远一看更紧张了，急忙小跑过去。
　　刚到跟前,姜沅一抬下巴，人高马大两个保镖一左一后将封承从车上搀扶下来。
　　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郭青当即懵了,惊道：“你对他干什了？”
　　尽管墨镜遮挡了小半张脸，她还是看到姜沅翻了一个白眼。
　　“少给我扣锅，我可什都没干,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郭青凑到封承跟前,闻到浓烈酒气，这才把“靠姜沅竟然真对他下黑手了怎么办现在改嫁还来得及吗”念头从脑海踢出去。
　　“他这是喝了多少？”郭青伸手去接人,“他酒量挺好。”
　　“也就一缸吧。”姜沅随口轻飘飘地说。
　　封承没有醉死，大概认出是她,旋即向她依靠过来。
　　郭青一个措手不及,被他七十公斤的重量压得仰面向后倒。幸而保镖及时伸出援手,挽救她和封承于危难。
　　郭青从未见过封承如此醉态,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估计连自己脚在哪儿都找不着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人扶稳当，呼了口气,忍不住道：“麻烦你们帮我把他弄上去。”
　　姜沅在车里冷笑一声,冷酷地拒绝了她的求助：“不帮。”
　　她的保镖自然全都听她，面色肃穆地站在车旁一动不动,像两个接到指令才会动的机器人。
　　郭青震惊：“姜小沅,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自己找的男人，自己想办法。”
　　郭青想拿手指她，但两只手都用来扶封承，完全腾不出来。
　　于是她用表情表达了自己鄙视与愤怒：“呸！小气鬼！”
　　“就小气了怎么样？”姜沅说。
　　郭青忿忿道：“我给你老公发你丑照！”
　　“你敢？”
　　“我怎么不敢？”郭青挺胸。
　　姜沅看着她,忽然笑起来：“你有他微信吗？”
　　郭青沉默三秒钟：“……没有。”
　　姜沅歪了歪头，右手抬起朝她摆了摆，藏不住的得意：“那拜拜了。”
　　威胁失败郭青只好自己扛起封承这个大包袱。
　　刚要走。
　　“郭青。”姜沅忽然叫住她。
　　她从车上走下来，摘了墨镜，走到郭青面前，伸手抱住了她。
　　郭青手上还拖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拖油瓶，伸不出手回应。
　　这个拥抱很短暂，但停留了安静数秒。
　　然后姜沅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郭青有些茫然，不明白这个拥抱的意义。
　　姜沅已经潇洒地转身上车。
　　“走了。”
　　扶封承上楼的时候，郭青突然想起最近看犯罪推理小说。
　　那些杀人犯作案后转移尸体时候不累吗？
　　这也太重了吧！
　　扶封承进电梯就已经耗费她一大半力气，满头大汗。
　　想把封承放到电梯壁上休息一下，但他不听话地自动往下滑。没辙，只好继续让他倚在自己身上。
　　等电梯时间变得很漫长，她抬头看数字，忽然，头顶压上一个重物。
　　——封承将下巴搁在了她头上。
　　郭青：“……”
　　太沉了！
　　原来人脑袋这沉。
　　她怀疑自己会被压矮至少两厘米。
　　“你能别把你头放在我头上吗？”她从牙缝挤着说，“我天灵盖快被你戳出个洞了。”
　　封承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嗯”声音，头上重量果然轻了不少。
　　艹，原来还有意识啊，这不是能自己站吗！干嘛非要压在她身上！
　　电梯到了九楼，郭青没管封承自己往外走，他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
　　郭青开门的时候，他又把脑袋搁在了她头顶。
　　了家门，郭青换好拖鞋，发现他靠在玄关没有动。
　　她踢踢他脚：“换鞋。”
　　“头晕。”封承说。
　　郭青深吸一口气，弯腰帮他把拖鞋换上。
　　起身后发现酸奶郭小盖都出来了，盯着状态异于平常的封承瞧。
　　“郭小盖，都几点了你还没去洗澡！”
　　郭青今天简直一个头三个大，尤其当她开始走动，封承便像个黏在她身上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一旦郭青停下，他便把自己脑袋放在她头上。
　　郭小盖今天皮格外厚，眼看郭青气得叉腰了还在好奇地研究封承。
　　观察片刻，他做出结论，指着封承特开心地喊：“爸爸傻了哈哈哈哈！”
　　郭青：“……”
　　这家有一个傻子就够了，真。
　　“再不去洗澡，我就你钢铁侠关到门外，让他在外面睡觉。”郭青恶狠狠地威胁。
　　“不可以！他自己在外面会很孤单！”郭小盖为了扞卫他英雄，不得不屈服在她淫威下，不情不愿地去洗澡。
　　郭青累得口干舌燥，过去倒水，跟屁虫还跟着。
　　“你干嘛非把你头放在我头上？”郭青无语，搞不懂醉鬼的心态。
　　封承在她头顶含混地回答：“太重了。”
　　郭青：“……”
　　你还知道重啊？
　　郭青喝完水，把他口袋里东西掏出来，把人赶房间洗澡。
　　封承不大配合，借着自己身体重量将她压在墙上吻。
　　“你能先去洗澡吗？”
　　郭青试图推开他。喝醉人仿佛身体里灌了一顿铁，推都推不动。
　　封承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你陪我洗？”
　　“你想得挺美。”郭青说。
　　“那我不洗。”封承跟郭小盖学会了耍赖。
　　从前据说拥有极端洁癖人，连别人衬衣一天没换都不能忍受人，现在喝醉了闹脾气，不肯洗澡。
　　绝了。
　　放在客厅手机响了起来。
　　铃声响了几遍，穿着草莓睡裙酸奶走到郭青卧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又看向无人理会手机。
　　她走到桌子前，电话断掉又再度响起，房间里两个大人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会，迟迟没有出来。
　　酸奶对着一直作响手机苦恼片刻，划下接通。
　　“怎么这久才接电话？”那端响起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酸奶尚显稚嫩的童声，用一本真经的语气问道，“请问你有什事吗？”
　　对方愣了愣，声音明显迟疑起来：“我找封承。”
　　“你是谁呀？”酸奶问。
　　“哦，我是他老同学，最近刚回国，想约他……”女人说到一半，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对一个小孩解释，“你是他什人啊？封承呢，让他接电话好吗？”
　　“唔……”酸奶看看房间的方向，有点苦恼似说：“我爸爸正在和我妈妈啵啵，没有时间哦。”
　　青予克拉拉工作总算逐步走上正轨，为了追回耽误时间，连续几天加班到凌晨。
　　搬家事情封承让她不用操心，自己一手负责。
　　新家整理好的那天，刚好新款筹备工作结束，设计部没日没夜一帮人终于在太阳落山前下班了。
　　郭青连新家都还没去过一次，按照地址找过去。
　　她知道封承安排新家必然不会简陋，没想到是个别墅。把车开院子时，郭青下意识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个别墅区每平米三十万加房价……
　　这是每天睡在金子上吧。
　　别墅一共三层，外观整体是白色，门、门廊、以及门前台阶，也是白色，院子里花草馥郁，漂亮得像童话里公主城堡。
　　郭青步上台阶，门没锁，她推门而入。客厅同样干净漂亮，天色微暗，没开灯，正面的落地窗将这个时间橘红的夕阳揽入室内，外面草坪青翠平整，种着一片盛开香槟玫瑰，不知名绿色藤蔓沿着秋千架攀援，有景物被玻璃容纳框，成了一幅巧夺天工风景画。
　　郭青瞪着一双惊呆眼睛，充满诗意的画面勾起她的诗性，可惜时隔一年多，她的文学素养仍然止步不前，感慨半天，也只蹦出一句：“真他妈美啊！”
　　窸窣声带来眼前一捧花，是鲜红色的玫瑰，她接过花的同时扭头。
　　封承穿着一身颇正式黑色西服，系温莎领结，与这座童话一样的房子，童话一样的风景，完全相称。
　　“你回来的时间刚好，再晚一点夕阳落山就看不到了。”封承问，“怎么样，喜欢吗？”
　　郭青古怪地看着他。
　　大喇喇问：“你该不会是要求婚吧，搞这隆重。”
　　封承忍了忍，一脸平静地说：“很好，你破坏气氛水平一既往。”
　　郭青顿时有点心虚，这直接问出来好像是不太好。
　　“给你一个机会，把话收回去。”封承说。
　　郭青：“好滴。”
　　两个人到餐桌坐下，封承亲手煎的牛排，醒好的红酒，点燃烛台，就着窗外落日，这份烛光晚餐甚得郭青喜欢。
　　“崽呢？”郭青忽然想起来。
　　“送到奶奶了。”封承说。
　　看看，就是要求婚嘛。
　　但是直到吃完牛排，封承也没有任何疑似求婚动作。
　　郭青牛排都没好好品尝，因为惦记着这个，抓心挠肝地想他到底把戒指藏哪儿了。
　　封承有收藏老唱片爱好，以前他公寓里那些都搬过来了。
　　唱片机的造型也很复古，他选了一张唱片放上：“跳舞吗？”
　　“我不会。”郭青小时候娱乐活动没有这一项。
　　封承朝她伸手：“我教你。”
　　说是教，其实是他带着郭青跳。
　　他从来不是一个适合做老师人，没有为人讲解耐性。
　　但他对郭青耐心已经很多，被她踩了三次，竟然没生气，只面无表情地说：“你也换换地方踩，我中指应该没得罪你。”
　　郭青嘁了一声，把拖鞋甩掉，“说得跟我能控制似。”
　　夕阳渐沉，他们在逐渐昏暗客厅拥着慢舞，一曲终了，郭青去换唱片。
　　唱片架上不少收藏，看起来挺古董的，他随便选了一张换上。唱片针落上黑色碟片，舒缓音乐流淌出来。
　　这个音乐不错，郭青喜欢。
　　正在这时，从背后被拥住。
　　封承的双手覆盖在她手背上，圈着她，随着音乐慢慢地摇晃。
　　“原本我想，让酸奶小盖也见证这一刻的。”
　　“那你为什又改变主意了？”郭青仰头问。
　　“因为，这应该是属于我你时刻。”封承低头看她，“以后有很多事情他们一起见证，但今天，只属于我们两个。”
　　郭青感觉到手指上有微凉触感滑上来，低头，看到中指上被他戴上戒指。
　　白金戒托上一颗很简单也很亮的钻石，映着夕阳折射彩色的光。
　　“嫁给我，好吗？”封承在她耳边低语。
　　也许直男之心少女心在某个地方是相同，在那一刻，郭青心头的触动完全超出自己预料。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眼含热泪，想哭。
　　到底为什此感动呢？
　　她甚至自己都不明白。
　　她只感觉到自己眼泪一点不受控制地狂飙出去。
　　“你哭了？”封承似乎有点吃惊。
　　郭青也不知为何有点慌乱，理直气壮地喊道：“我哭怎么了？”
　　封承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说：“真应该拿个相机拍下来。”
　　“……”
　　郭青恼羞成怒，指责他：“你没下跪！有你这样求婚吗，赶紧下跪！”
　　“好。”封承顺从地绕到她身前，执着她的手单膝跪地。
　　他深情认真而专注。
　　“其实我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最近才明白，现在回头看看，你不在的那六年，我生活一点意义都没有。郭青，我可能从很早很早就爱上你了，只是当时太蠢笨，自己不知道。还好，现在你又落到我手里了。你最好乖乖答应嫁给我，因为我知道其实你爱我爱惨了，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让你心动。”
　　郭青从未见过有人的求婚宣言此厚颜无耻。
　　刚想反驳，封承看着她笑起来：“很巧，我也一样。”
　　郭青到了嘴边反驳也就没声了。
　　“以，你愿意嫁给我吗？”封承再次问。
　　不知道为什那三个字突然很难以启齿。
　　为了掩饰自己羞赧，郭青凶巴巴地说：“你都给我戴上了我能不愿意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