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同桌世界第一可爱》 作者：甜桃茶茶 文案： 校草楚慕遥被安排坐到教室角落后，转性成了三好学生，震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只有楚慕遥心里清楚是为什么。 因为多了个小姑娘整天在他旁边盯着呢，睁着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又充满控诉地看着他，所有坏事都不准他干。 楚慕遥抵着舌尖想，他可受不住。 这个住在墙上的简笔画小姑娘，头圆腿短，却有一双大眼睛，会笑眯眯地凝着他。 她娇气地训着他不该做什么，乖得让他想装进口袋里。 - 有一天，小姑娘哭得很伤心，流下的墨水眼泪脏了楚慕遥的作业。 “我今天照到镜子了，”她说，“我长得好丑呀！” 楚慕遥不愿伤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小姑娘不信，颐指气使地命令着楚慕遥：“你把我画的好看点。” 为难楚慕遥用一向拿来打架的手，艰难拿起画笔，给小姑娘画了一张美人面。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颜料一干，小姑娘就去勾搭别的简笔画小人了。 楚慕遥：……给老子回来！ - 高二寒假，学校进行修整，教室的墙被刷得雪白，楚慕遥回学校后看着那面雪白的墙，整个人都傻了。 疯了一般找遍学校，甚至都要把墙皮抠下来，也没找到他那个住在墙上的小同桌。 满身戾气回到教室，却看到新来的转学生正站在他的座位旁，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身上还穿着他亲手画的红裙子，眼里带着星星。 瞬间戾气消散，以温润代之，看傻了所有人。 她小小声道：“我能坐你旁边吗？” 内容标签： 甜文 现代架空 都市异闻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秋（安秋筠）；楚慕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校草头上作威作福 立意：世界和平 ================ 1、第 1 章 　　九月依旧没有摆脱夏日炎炎的酷热。 　　这节是难得的体育课，高二（1）班的大多数学生却选择留在了班级里。入学摸底测试昨天刚刚结束，认真的同学头也不抬地在试卷上写写画画，下节课老师就要讲解这张数学试卷。 　　教室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阴丝丝地往学生们的衬衫领里钻。 　　没有人注意到，在高大的空调柜机底下那块白色墙壁上，绘着两个手掌高的简笔画小人。 　　其中一个呆头呆脑，圆滚滚的头上顶着几根毛，正对着习习凉风扯着自己的衣领，发出“哇哦”一声：“真凉快啊！” 　　旁边站着的是个稍稍高些的小姑娘，她拢了拢身上的背带，搓搓肉乎乎的小手：“这里有点冷，我想回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对面小人不耐烦道，“你怕冷就回去吧，回垃圾桶那边去。” 　　他暗暗嘟囔道：“要是感冒了又要喊头疼。” 　　小姑娘遭了嫌弃也不生气，腼腆笑笑，就迈着小短腿沿着墙面走到垃圾桶那边去了。 　　这教室墙面上经年累月以来，积攒了许多学生随手画上的小人，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物种，秋秋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她住的地方不算好，画她的人似乎不高，把她正好画在垃圾桶旁边，方圆一米内没有别的小人，使得秋秋独享一大块空白墙壁。 　　虽然宽旷，但是因为垃圾桶的存在，周围气味难以忍受，其他小人都不愿意来找她玩，她只能迈着小短腿到处晃荡，十几年来也交到不少朋友。 　　秋秋躲在角落处的课桌后面，这里常年闲置，没有学生坐过来，桌肚里堆满了杂物，比如用过的粉笔头、掉毛的黑板擦，还有过期的杂志。 　　可是今天不一样。 　　她看着一个男生把课桌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在桌上摆了许多崭新的课本和资料。秋秋原以为他会坐下来，结果只是把椅子拍了拍灰就离开了。 　　秋秋睁大了眼睛偷偷打量，虽然知道几乎没人会看到这里，但还是躲在桌子靠墙的那面，视线扫过课桌上的书。 　　都是最新版的资料，封皮一动未动。 　　秋秋眼里流露出期待渴望的色彩。 　　好久没有做新题目了…… 　　时间随着学生们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唰唰声悄然流逝，下课铃叮叮当当地从教室前面挂着的扩音喇叭里响起。 　　“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们辛苦了……”悦耳的女声舒缓闲适，似一股清泉徐徐而下。 　　可是（1）班的学生却齐齐发出一声哀叹，好像对于刚刚过去的自习十分留念。 　　一人道破真相：“完了，等遥哥回来，发现他座位被老班移了，下节课又不得安宁。” 　　“谁让他又交白卷，老班这是放弃他了！”旁边人嘟囔道。 　　自打高一开始，楚慕遥在班上就没个固定的位置。 　　他个子高，原本坐在最后一排，后来班主任盯他学习，把人调到第一排，结果人家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照睡不误，气得数学老师往他头上砸了好几个粉笔头，楚慕遥差点没和老师打起来，幸好老班及时把人拉开。 　　数学老师急得跳脚，顶着日渐后退的发际线，破口大骂道：“这种学生，以后进社会也是败类，迟早要遭报应！” 　　后面辱骂的话在楚慕遥阴鸷狠厉的眼神里渐渐消声，数学老师发福的身材抖了几抖，没敢再说别的话，啐了一口就离开了。 　　班主任接着将楚慕遥移到了第四排，俗话说“金三银四”，三四两排做的都是班级里成绩最好的学生，（1）班的学生搁在清阳中学，那都是一骑绝尘成绩顶尖，班主任想着楚慕遥能受到好学生的熏陶，哪怕少睡几节课也好，可是人家高二一开学就在摸底测试里交了白卷…… 　　其他家长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和这样的坏学生坐在一起，老班抵不过压力，只好将楚慕遥发配到教室角落，紧靠着墙坐着，前后左右都没人。 　　那地方安静，但绝不算舒服，垃圾桶就贴着座椅，角落里还堆着扫帚簸箕，稍稍一动就是灰尘飞扬气味刺鼻，同学们都在想，等遥哥回来发现自己座位移到了那，会是什么反应。 　　“砰”的一声，教室门被一脚踢开，带来走廊上的暑气和嘈杂的说话声。 　　外面几个人冲着教室门站着的男生挥手：“遥哥，我们回去上课，放学再约啊！” 　　刚刚踢开门的男生正笔直地站在门口，闻言回道：“今晚有事，下次再说。” 　　他穿着白衬衫，灰蓝色领带被手指扣住，肆意地搭在肩上，身形格外清隽颀长，肩宽腰窄，逆天的长腿被同色系的蓝色长裤包裹着，勾勒出干脆流畅的线条。 　　男生刚从篮球场回来，沐浴后打湿的额发一束束斜在额头上，露出极为好看俊雅的眉眼，墨黑的瞳仁掀起一丝阴郁，不耐烦地扫过整个教室，最后将视线落在最靠里的垃圾桶上。 　　准确地说，是垃圾桶前面的课桌上。 　　他的书全部被移到了那里，堆成半尺高的小山，搬书的人还算知趣，整整齐齐地摞成两摞，比他自己之前胡乱甩得整齐多了。 　　男生黑眸轻轻眯起，抿着唇，清俊的脸上明显带着几丝不悦：“怎么回事？” 　　冰冷的视线穿过层层书本，将眼巴巴看着他那些资料的秋秋冻在原地，顿时一动不敢动。 　　等反应过来，才察觉不对：“我躲在书后面，他又看不到我，我怕什么呀？” 　　秋秋只能归结于对方气场太吓人，摸摸背带裤上的口袋，定下心来。 　　男生还在等回答，坐在第一排的学委弱弱地站了起来。 　　秋秋认出他就是刚才移书擦椅子的那个人。 　　学委是个矮矮的瘦弱男生，锅盖头遮住大半额头，鼻梁上挂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小声回答楚慕遥的问题：“班主任说，楚慕遥同学以后就坐在那个位置……” 　　楚慕遥掀起眼帘，眸光凛冽。 　　学委被他看了一眼，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楚慕遥同学，我、我已经把你的书……都、都整理好了，你……” 　　楚慕遥没有听完，就迈开长腿，穿过整个教室，走到他的新课桌旁边。 　　清阳中学是老牌中学，学校设施多年来还未更新迭代，同学们都是两两坐一张双人木桌，而楚慕遥新座位只有他一个人，说明他可以一人霸占两个人的位置。如果忽略座位旁边糟糕的环境，这里倒是个不错的位置。 　　看了一眼成堆的资料，他抬手翻了翻，被纤长睫羽遮住的黑眸中划过一丝讽刺。 　　秋秋此时离他极近，又躲在桌子下面，正好将楚慕遥的表情尽收入眼底，不禁鼓了鼓脸颊，手指扣着背带上的扣子。 　　心里暗暗想道：他是不是不爱学习啊？那我不就可以悄悄借他的资料看？ 　　楚慕遥手臂一展，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长腿无处安放，跨在课桌外面，头也不回地抬起左手。 　　秋秋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喝完了的矿泉水瓶，应该是要扔到身后的垃圾桶里。 　　瓶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刚刚好落在垃圾桶的中心处。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主人的疏忽，瓶盖并没有拧紧，嗑到垃圾桶边缘，崩了出来。 　　红色的圆盖来势汹汹地冲墙而来，正好砸在秋秋的额头上。 　　“嗷！”她捂住自己的头，不禁痛呼一声。 　　秋秋微微红了眼眶，软乎乎的手心按在伤处，轻轻揉着，小嘴喃喃道：“不痛不痛。” 　　可千万别撞出什么大碍，校医务室里的小人不多，能当医生的更少，每次去挂号都要排上好长的队。 　　她的痛呼声在下课后的教室里并不突出，可是坐在椅子上的男生却突然转过头来，深幽的眼眸紧紧锁住墙面，视线正好落在课桌下面，“什么声音？！” 　　秋秋正抬手揉着额头，闻言惊讶地瞪圆了眼。 　　不会吧，难道这人还能听到她说话？！ 　　“出来！” 　　楚慕遥拧着眉，薄唇轻启命令道。 　　秋秋将身体团成一团，躲在黑暗的死角处，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安静了一阵子，再没有声音传出来，楚慕遥不禁扬了眉尾，额前湿发发梢凝出水珠，下落滴到衬衫领口处，洇出一小片水迹。 　　冰凉的触感让楚慕遥清醒了一小会，耳边除了同学们的交谈嬉笑声，再无别的杂音。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最近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楚慕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面上透出丝丝疲惫，挥手将桌上的书赶到一边，多出的几本被塞到了桌肚里，顶着一头湿发，直接枕着手臂在课桌上小憩。 　　上课铃接而响起，楚慕遥闭着眼皱了皱衿贵的的眉，听到老师走进教室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讲台上的张老师早早领略了他的做派，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举起手中的试卷，抬高了声音：“咱们今天来讲这张卷子，有的同学听不懂啊，就别听了，就该去外面站着，好好晒晒那全是浆糊的脑袋。” 　　全班的学生都知道他在说谁，但是楚慕遥本人充耳不闻，趴伏在桌上闭着眼睛，似乎睡得香甜。 　　张志泽，也就是讲台上站着的数学老师，也只敢过过嘴瘾，毕竟楚慕遥家庭背景在那，本人又凶悍难驯，没几个老师敢叫他出去罚站。 　　课堂氛围渐入佳境，同学们都抬头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 　　秋秋悄悄探出头来，看见面前睡觉的少年眉目舒展，应该是早已进入梦乡。 　　她放下心来，偷偷摸摸地从墙壁上出来，小短腿踏上硬实的桌面，伸出手去小幅度地翻动桌肚里的资料封皮。 　　还未等她翻开一个小角，眼前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了秋秋翻动的页面。 　　这只手秀窄修长，手背柔和而带光泽，似艺术品一般的纯净白皙。 　　落在秋秋眼里，却像是见鬼了一样。 　　她不会被现场抓包了吧…… 　　秋秋连忙转头看去，恰好对上男生清明净澈的黑眸，在对方眼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圆滚滚的Q版小人。 2、第 2 章 　　男生眉宇冷淡，审视地凝望着她。 　　似乎在打量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 　　秋秋惊讶得辫子都要竖起来，小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猛地一蹦，松开手里的纸张，小短腿哒哒地往墙上跑。 　　眨眼之间就没了身影。 　　她跑到课桌和墙面的夹缝间，扶着冰凉的木板平复激烈的心跳。 　　不会吧…… 　　第一次出手就被发现了？可是学生们从来都是看不见她的呀？！！！ 　　这张课桌十几年来没人坐，秋秋安分守己，虽然对于那些书本十分好奇，但也放学时看几道题，等学生们一来，就回到自己的小地方，听着重复的课程内容。每每翻动书本，她都把页码记在心里，生怕出了差错会让人心里起疑。 　　这次是她第一次和人正面遇上，就被逮了个正着，实在是太悲催了。 　　秋秋嘟了嘟嘴，软包子一样的脸蛋流露出一丝委屈。 　　刚刚那人不是已经睡着了嘛？怎么又突然醒了过来？还能看见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出来！”秋秋听到外面那人说道。 　　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 　　秋秋屏住了呼吸，不自主地捏紧了拳头，白嫩的手背深陷两个小窝窝。 　　过了几秒，她突然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到夹缝口，那人压低嗓子：“过来。” 　　…… 　　“再不出来，我不介意叫保卫科来。” 　　男生等了一会没有动静，随之说：“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如果你不配合，我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秋秋欲哭无泪，看着那只手，好像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天人大战了好一会，才抖着小短腿颤颤巍巍地踩上那人的手心。 　　楚慕遥感觉到手心处被什么轻轻地碰了一下，接着就察觉掌中重了一些，他将手收回来，终于看清了掌心中小人的模样。 　　黑色线条勾勒出的头发蓬蓬地堆在头顶，垂下轻薄的刘海遮去大半额头，边角处俏皮地翘起两撮头发，露出小姑娘弯弯的秀眉和如湖水般清澈纯净的黑眸。 　　她用短短的手指头捂住小脸，明显是受了惊，只属于漫画人物的圆眸瞪得大大的，从指缝里偷偷打量他，墨黑的瞳仁倒映着窗外的天光，怯生生地看着楚慕遥。 　　楚慕遥眉毛一挑，很好地隐藏住眸底的惊异。 　　“把手放下。”他薄唇一启，不留情面。 　　小姑娘吓得额边的发丝颤了颤，慢慢地放下了小胖手。 　　楚慕遥这才看清了这个打扰自己清眠的小姑娘的确切模样。 　　过肩的长发被胡乱束成两股蓬松的麻花辫，末梢各别着一朵小巧的蝴蝶结。五五分的头身比例显得她手脚短小，不算胖，倒是有些圆润可爱。 　　穿着一套简单宽松的T恤背带裤，裤沿不过膝，露出圆滚滚的膝盖和小腿，脚蹬一双小短靴，正不安地来回移动着，几乎快要绞在一起，楚慕遥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绊倒。 　　“我出来了，”秋秋摆着小手，不安道，“你别叫人。” 　　她想起了以前几个前辈的地盘，学校翻新时被工人轻轻一刷，瞬时变得洁白，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秋秋担心面前男生向学校汇报情况，自己的居住地被粉刷，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楚慕遥微垂眼帘，细细地打量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秋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诚挚地看着他，双手合十，小嘴嘟囔：“求求了。” 　　恰逢男生腕上手表发出一声短促的提示声，”滴——“ 　　楚慕遥轻扫一眼。 　　秋秋跟着探了探头，看到表面上的指针正好指向五点，随即教室前的广播中泻出清越的下课铃声。 　　男生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将秋秋往桌肚里一放，也没看清对方落到了哪里，草草地拿起几本书往书包里一塞。 　　讲台上数学老师还在唾沫飞扬，楚慕遥位置离门口近，没打招呼就溜走了。 　　他一离开，就有同学偷摸在桌下点开手机，在学校论坛发了帖子。 　　清阳论坛》》八卦区》》报！遥哥被流放至教室角落，外表淡定内心狂躁，逃晚自习以示反抗！ 　　1L楼主RT，遥哥已经走出教室了，讲台上张大秃的表情像吞了翔一样！ 　　2L 　　日常吞翔，心疼大秃一秒3L 　　老班不是一向照顾遥哥，怎么这次把他流放了？！ 　　4L 　　遥哥不想坐在愚蠢的凡人之间，免得沾染上各位的俗气5L 　　555遥哥被调到哪里去了，离窗户远吗？路过厕所能看到那张神仙侧颜嘛？【星星眼.jpg】 　　6L 　　jm我这还有上个学期的珍藏，分你一张【高清照片.jpg】 　　7L 　　…… 　　8L 　　………… 　　9L楼主强行护楼！lz猜测不出半个小时，老班得亲自把遥哥请回来10L 　　这栋楼里都是属鱼的？七秒钟记忆？上学期遥哥每个周四都不上晚自习的（……虽然其他时间也不一定上） 　　11L 　　同楼上，遥哥每周四都要去城阳路那边的…… 　　【我手机只有98%的电量，不聊了.jpg】 　　12L 　　楼上别走，我缺这点流量吗！！！ 　　13L 　　别走+1 　　14L 　　别走+2 　　15L 　　别走+10086 　　隔壁（2）班，坐在第一排的白衣女生关了手机屏幕，向同桌说道：”帮我向班主任请个假，我有点不舒服，晚上不来了。“ 　　说完，她立即收拾好了书包，快步跑了出去。 　　她的同桌是个胖乎乎的女生，闻言轻轻嘟囔道：“不就是去堵楚慕遥吗？” 　　楚慕遥自从教室门口出来，直奔学校门口的停车场，拎走自己的山地车，长腿一跨坐在上面，白衬衫被夕阳下的微风吹拂，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 　　骑行近半个小时，七绕八绕之后，他将车停在了一座白色建筑面前。 　　门口的暗红色门牌上挂着几个大字——西华大学城阳数学研究所。 　　楚慕遥单肩背着书包，放好车后就要往伸缩门里走，顺便将手里的铭牌展示给保安看，对方早已眼熟他，根本没有出手相拦。 　　刚刚走进门口，旁边突然闪出一个身着白色校服，蓝裙及膝的女生。 　　她面容恬淡，看着楚慕遥的眼睛却难隐惊喜，楚慕遥轻轻扫过一眼，步伐未停，继续往前走。 　　“楚同学，好巧啊！你也来研究所吗？”女生迫不及待地搭讪，亦步亦趋地跟着。 　　楚慕遥提高了步速，和后面人拉开距离，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露出些许不耐：“你是？” 　　女生顿住了：“我……我是2班的禾苏，我们见过的。” 　　“哦。”男生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充满了陌生感。 　　禾苏又说道：“楚同学，你还记得吗？上周在新乐商贸门口，你帮我赶走了几个小混混，我一直记在心里，想要当面感谢你。” 　　女生说得恳切，楚慕遥看清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物袋，想必是准备的谢礼。 　　他微微挑眉：“是吗？我打的人多了，你说的是哪天？” 　　禾苏怔住了，还未等送出手里的礼物，男生已经大步走向前方的旋转门，里面推出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朴素干净的翻领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裤，眉目和楚慕遥极其相似，不过更为儒雅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可惜被禁锢在轮椅之上，增添了一抹病弱颓废之感。 　　楚慕遥走到男子身后，接过助理手里的轮椅，低头喊了一声：“爸。” 　　两人逐渐走远出了研究所大门，禾苏被冷落在一旁，低着头不由得有些怅然。 　　研究所不远处的一家小面馆里，墙壁上挂着印刷的大红色菜单，面汤的香味从后面厨房里往外飘，整个店铺里弥漫着诱人的香火气。 　　楚慕遥父子俩相对坐于靠门的一张小桌旁。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练地拿出餐巾纸，将桌上的油污擦拭干净，神情严肃，直到将每个角落都擦拭完毕，才坐回原位。 　　顾岑气定神闲地等着老板上菜，看着对面清俊的男生，清了清嗓子，说道：“听建新说，你这次考得不是很好，是不是学习有困难啊？” 　　白建新就是楚慕遥的班主任，他和顾岑是高中同学，两人交情不浅，所以在班上才对老同学的儿子多加照顾，也经常和顾岑交流楚慕遥的学习情况。 　　奈何并无成效。 　　楚慕遥在别人面前十分冷淡，但是面对自家老爸，还是不得已装出一副听话模样。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嗯，老师讲的深奥，我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根本没听，顾岑心里也不是一无所知。他想着昔日聪明灵动的男孩长成如今这副冷淡的模样，心里涌出一丝愧疚。 　　他向楚慕遥伸手：“把你书本和资料给我看看，我趁着现在给你讲讲。” 　　掏出一本全新的数学考点，楚慕遥静心等待着顾岑的长篇大论，听父亲将那些简单至极的知识点糅合贯通。 　　不料这次情况却出乎他的意料。 　　顾岑翻了几页，轻笑道：“你这资料写得不错，字迹工整，准确率高，哪里听不懂？” 　　看着顾岑递到他眼前的习题册，上面井然有序地写了大块大块的解题过程，楚慕遥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神情变化。 　　他暗吸一口气，将书包拉链拉大，直到夕阳火红的日光透进书包底层。 　　那里躺着一个巴掌大的乖巧小人，两只小手枕在头下，身体蜷缩，正睡得香甜。 3、第 3 章 　　在楚慕遥回家的路上，秋秋被剧烈的震动颠醒了。 　　更准确地说，她是被楚慕遥提着书包摇醒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男生骑着自行车驶进环境优美的别墅区，绕过一片苍翠树木，之后将自行车停进车库，单手提着书包往外走。 　　秋秋双手扒住书包肩带，努力地往肩带上方爬，以求不被楚慕遥甩到地上去。 　　男生大步向前迈，淡淡地瞥她一眼，觑见小人笨拙的动作，唇角轻微地扬了一下，紧接着笑意顿消：“别跟着我。” 　　秋秋所处的位置比楚慕遥低了大半个身体，抬眼看去的时候，男生背后是深邃的夜幕，夜风乍起，掀动了他的衣角。 　　秋秋眨着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学校外面的夜空。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欣赏夜景，而是搞定面前的人。 　　秋秋小小声道：“你答应我，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的存在哦！” 　　她躲到男生的书包里，就是要确保对方不会向别人揭露她的存在，虽然不清楚男生为什么能听到她说话还能看见她的身影，但是秋秋绝对不能冒这个风险。 　　这可是关乎生存的大事！ 　　楚慕遥垂着眼帘，既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冷面拒绝。 　　秋秋还想多说几句好话，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略显沙哑像鸭子嗓音的男声：“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又逃了晚自习？” 　　秋秋一听这声音，立即身形一闪，窜的一下就钻到了楚慕遥的书包里。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冒出头，大大的眼睛盯着楚慕遥面前五十米处散步走来的两人。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子，五官精致，肌肤在暗黄的路灯下闪着白瓷般的光泽，身着宽松的棉质裙。旁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男孩，他正抬头向楚慕遥这边看过来，紧了紧揽住女人胳膊的手，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女人原先看向身边男孩时笑容浅浅，等到顺着男孩视线看到楚慕遥时，纤长的眉毛就皱了起来，脸色瞬间冷凝：“天天迟到早退，你还有没有点学生的样子？” 　　声音凌厉，像是带着寒冰。 　　旁边的男孩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但是却似是好意劝解道：“妈妈，你别再批评哥了，他学习跟不上在学校也是煎熬，还不如回家放松一下呢。” 　　秋秋直觉面前两人对楚慕遥的态度很不好，鼓了鼓脸颊悄悄去看身边人的反应。 　　只见楚慕遥将两人装作空气，若无其人地大步走过去，秋秋看见那个女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没走几步就到了一栋三层别墅面前，穿过气派的大门，秋秋在书包里，一眨眼就被楚慕遥拎进了完全陌生的空间。 　　头顶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垂钻吊灯，灯光如星辰般倒映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内里布置清新不落俗套，处处透着典雅贵气。 　　秋秋暗暗啧了一声，这男生家里可比学校光秃秃的白墙好看多了，不过灯亮得刺眼，找得房间内如同白昼一般，让秋秋有些无所适从。 　　她往书包深处躲了躲，藏进了散发着墨香味的书本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被书本包围的时刻让她感到无比心安。 　　楚慕遥走进客厅，便看见米色的宽阔沙发上坐着两个老人，他微微欠身，唤道：“外公，外婆。” 　　两位老人并不住在这里，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栋别墅里，楚慕遥并不关心。 　　傅老太太一把捞过自己的外孙，让楚慕遥坐在身边，一阵寒暄问暖：“遥遥怎么又瘦啦？是不是学习累到了？” 　　又摸摸楚慕遥身上单薄的白衬衫，道：“哎呀，现在白天暑气重，晚上就凉了，遥遥多穿件衣服，骑车回来要冷的。” 　　楚慕遥仍是冷着一张脸，任凭老太太事无巨细地吩咐。 　　最后听闻她老人家感慨：“你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你们，这些小事照顾不到，遥遥要多多体谅。” 　　闻言，楚慕遥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楚蔓荷掌管楚氏，虽然忙，但也算不上日理万机，要不怎么有时间牵着楚哲出去散步。从小楚女士对于他和楚哲倾注的心力就天差地别，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生活中的琐事？ 　　同样的，对他姐姐楚梦霜，也是十分冷淡。 　　傅老太太不知内情，只当他是因为母亲冷落偏心才不愿和楚女士多亲近，楚慕遥对此只能不置可否，不想戳破老太太的幻想。 　　坐在旁边的楚老爷子不似妻子这般慈祥，他沉着脸，略显老态的脸上横亘着条条纹路，微微一抬头,眉宇之间掠过一丝威严,淡淡道：“慕遥，前几天的摸底考，你的成绩很不好。” 　　楚慕遥微微皱了眉，他在学校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两位老人耳里，看来是有人故意当这个传声筒。楚女士一向对他漠不关心，学校里的老师更不会捅到楚家两位老人面前，唯一可能的人选，只剩下那个致力于打压他的“弟弟”了。 　　果不其然，门口处传来楚哲沙哑得像鸭子一样的声音：“外公，我们回来了。” 　　楚女士面色不善，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怒气，坐到沙发上。楚哲像是开心极了，搂住老太太的胳膊坐下，亲昵地叫人，哄得老太太笑容止不住。 　　楚哲又似是无意地将话题引回去：“外公，你刚才是在讲哥哥的成绩吗？” 　　老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沉声道：“又是白卷，我看他这个学不上也罢。” 　　旁边的楚女士面色更冷了些，显然是被楚慕遥的成绩气到了。 　　老爷子手里拄着的拐杖往地上跺了跺：“既然在国内学不好，等念完了这个学期，就送到国外去。” 　　楚曼荷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赞同：“爸这个主意不错。” 　　楚慕遥和她的关系早在十年之前就降到冰点，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大儿子一直留在楚家，而不是选择和顾岑一起离开，这下借着老爷子的威风，将他送到国外去，从此眼不见为净，当然最好不过。 　　听闻母亲和外公的对话，坐在沙发上的楚哲面上乖巧，眼底却流露出得逞的狡诈来，几不可查地瞥了楚慕遥一眼，暗含得意和嘲讽。 　　可惜楚慕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当场唯一不愿意送走楚慕遥的只有傅老太太，她提高了声音：“遥遥才多大，怎么能送到国外？他能照顾好自己吗？难道楚家还养不起他？” 　　说到后面，老太太已然动怒，看着面无表情的楚曼荷，心里更加替楚慕遥难受。遥遥和小哲都是她的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女儿能偏心到这个地步？在老太太看来，楚慕遥如今的性子，和楚曼荷的教育分不开关系。 　　而老爷子却不这么想。他一生极好面子，楚慕遥的性子在他看来，日后定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与其放在国内给楚氏丢脸，不如早早打发到国外去。 　　楚慕遥神情淡定，像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面前几人争执，坐了一会觉得无趣，站起身来提起沙发背上的书包，一言不发转身向二楼走去。 　　老爷子看他没有丝毫反应，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拐杖几乎要把地面戳破，嘴皮子都在抖：“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哪里把我们放在眼里？顾岑好好的孩子，怎么把他教成这样？” 　　楚慕遥已经走到楼梯中央，闻言顿住脚步，转身凝视着不远处的楚家人，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晦沉，阴鸷化为利箭，将他们死死钉在原地。老爷子饶是已过七旬，还是觉得背后涌上一股凉意。 　　“提我父亲，你们——不、配。” 　　说完这句话，楚慕遥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二楼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纯黑的门，后面是他的房间。 　　秋秋听了半天的家庭争吵，直到听到楚慕遥关上房门的声音，才敢冒出头来。 　　她环视了一周，这个房间极为宽阔敞亮，可是墙壁上一点装饰也没有，房间里只放着一张kingsize的大床，上面铺着纯黑的棉被，除此之外就是占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和一张书桌。 　　秋秋视线转了一圈，直到转回来的时候，恰好正对上楚慕遥的视线。对方眼眸深邃，面色沉凝，她身体一颤，猛地攀住书包边缘，站得笔直。 　　然后得到对方一丝余光，转眼就被拎到了书桌上。 　　哦，不对，是随着书包被扔到了书桌上。 　　秋秋被书本砸了个头晕，她不过手掌大小，猛地被厚厚的书砸趴在桌面上，真真是哪里都疼。用小胳膊小腿费劲地从里面爬出来，虽然秋秋身上火辣辣地疼，却还是十分珍惜地摸摸书皮，小声嘟囔着：“千万别皱呀！”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秋秋连忙转身，看向桌旁已经坐下的楚慕遥，小手背在身后，身体挺得笔直，圆滚滚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人。 　　楚慕遥当她是空气，从书柜里取下笔记本，打开之后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秋秋悄悄看了几眼，发现都是些英文单词，可是看上去又不像英语习题。她瞧了一会就收回眼神，盯着楚慕遥修长的手指，望得出神，嘴里还记着说：“你可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啊！” 　　楚慕遥不理她，秋秋秉承“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优良精神，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十来次，最后楚慕遥终于被她扰得不耐烦，将手指从键盘上移开，视线定在秋秋身上。 　　秋秋被他墨黑的眼眸盯了几分钟，看得小腿发软，小手互相捏了捏给自己打气，恳求道：“你别说好不好？” 　　楚慕遥说道：“隐瞒你的存在，有什么好处？” 　　秋秋眼珠子转了转，大胆提议道：“我帮你提高成绩好不好？” 　　听了这话，楚慕遥眉毛轻轻上挑，没有说话。 　　秋秋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心里虚得打鼓，不过想想刚才在楼下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就壮着胆子说：“你也不想去国外吧，只要你不告发我，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辅导，让你提高成绩，这样你就不用被送到外国去啦！” 　　说到后面几个字，秋秋也觉得这是个超级棒的主意，眼睛巴巴地看着楚慕遥，清澈见底的眼眸流露出渴望，想让他赶紧点头。 　　可是楚慕遥却不屑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换？我并不需要好成绩。”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凌厉的眉宇皱起，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下一秒就要把秋秋扫到地上去一样。 　　秋秋急得快哭了。 　　“考到第一名，你妈妈会喜欢你的呀！” 　　“还有你的外公外婆，他们也会高兴的。” 　　她原地打转，肩上的麻花辫也跟着颤抖，像两只翩跹欲飞的花蝴蝶，嘴里急着说：“还有你那个弟弟，也会崇拜你的呀！” 　　秋秋其实也不知道第一名究竟有什么好处，她热衷于做习题，仅仅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望。学校生活太枯燥，从习题中获得乐趣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刚才说出这些话，是因为在校园里听到很多孩子考得好，长辈都会给奖励，才企图这样去说服楚慕遥。 　　可是对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些许怒意：“我并不需要他们的承认。” 　　秋秋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当是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才不需要长辈们的认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说辞来，她眼角还缀着刚才急出来的两颗泪珠，圆圆的眼尾丧丧地垂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小步踩着冰凉的桌面走到楚慕遥的手旁，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两人肤色相叠，大手瓷白如玉，小说白皙无暇。 　　秋秋抬头用水润润的眼睛望着楚慕遥，似是怜惜似是安慰地开口问道：“难道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你变得优秀而开心吗？” 　　小姑娘语气轻柔，像是丝丝缕缕的清风，乍然拂动楚慕遥的心尖。 　　她接着软软道：“那你考给我看好不好？我会天天夸夸你的，我保证！” 4、第 4 章 　　不过最后楚慕遥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只是保证了不会将她的事情告诉校方。 　　至于学习一事，他一句未提，转头接着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连写下数百行代码，连同银行账号一起发给网络那边的客户。 　　秋秋站在屏幕旁边无所事事。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不好意思在墙上画一张小床，更没有胆量大喇喇地睡在桌面上，怕睡着后被楚慕遥赶走。 　　她还等着明天蹭他的书包回学校呢。 　　眼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流逝到夜晚11点，秋秋用小手掩住嘴，打着秀气的哈欠，对楚慕遥提醒道：“好晚了，再不睡觉明天就起不来啦。” 　　楚慕遥停下手指动作，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眯，沉沉地打量了她好几秒。然后拿过书柜上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垫上半块橡皮，推到秋秋面前。 　　秋秋受宠若惊，瞪圆了双眼，蹦跶着跑到字典前面，双手双脚并用地爬上去，头垫在橡皮上，虽然比不上自己的枕头软和，但是已经很不错啦。 　　她坐起身来，向楚慕遥甜甜地说了句：“谢谢你，你也快睡啊。”随即一头倒下，阖上双眸，几分钟之后就陷入酣甜的梦乡。 　　留了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面前的人。 　　楚慕遥哑然一笑，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突然觉得身体里涌上一股困意，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秋秋，凝视几分钟后起身去拿换洗衣物，转而进了浴室。 　　朦朦胧胧之间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秋秋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嘟囔几声，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 　　第二天，秋秋随着楚慕遥回到了学校。 　　在外面晃了一天，她发现自己身体颜色变得有些浅，吓得她连忙回到了墙壁上，睡了大半个上午，发现自己身上的颜色恢复到之前那般鲜亮才放下心来。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出校园了，不过外界的诱惑实在是很大。 　　之后几天秋秋试着自己跑出校园，结果发现到了校门口就寸步难行，根本出不去，只能懊丧地回到（1）班的教室。 　　她暗暗纳闷，难道我只能跟着那个人才能出校门吗？ 　　之前那一次出去，是因为男生将她塞到了资料里面，还没等秋秋反应过来，男生就已经带着她骑出了校园。 　　秋秋准备下次在跑到楚慕遥的书包里试试。 　　不过她的设想落空了。因为周五一过就是周末，她有整整两天看不到楚慕遥，更别提借着他出校园了。秋秋看着他课桌里的那些书本，眼里的艳羡藏也藏不住。 　　时间缓慢地流逝到星期一。 　　清晨朝阳初升，学生们踩着日光，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教室。 　　秋秋攀着桌沿露出眼睛来，巴巴地看着门口进来的学生，希望快点看到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 　　可惜直到早读铃声响起，楚慕遥还是没有出现。 　　直到第一节课的上课铃缓缓响起，教室后门才出现一道身着白色衬衫的高挑身影。 　　第一节是英语课，楚慕遥几乎是和英语老师同时走进教室。 　　英语老师是个四十岁出头成熟知性的女教师，披着大波浪卷发，温柔一笑，并没有因为楚慕遥的迟到而生气，拿着书本道：“同学们把书翻到第单词表，我们今天学习Unit One。” 　　秋秋看到楚慕遥坐到座位上，校服衬衫一丝不苟，熨贴地穿在身上，但是男生寒星般的眸子下一片青黑。 　　她暗暗嘀咕：肯定是又熬夜了。 　　楚慕遥坐下时似乎往秋秋的方向看了一下，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接着把英语书翻到12页，粗略扫过一眼，就用手肘撑着额头，在桌上闭眼假寐。 　　教室里回荡着英语老师带领大家读单词的琅琅读书声，秋秋迈着小步子跑到英语书旁边，压着声音跟随老师一句一句地读单词。 　　这个老师每届都带（1）班，虽然每届的教学内容是一样的，但是这名老师总是会在相同的内容中挖掘出新的事物，而且声线温柔语气亲切，所以秋秋很喜欢她的英语课。 　　单词过后就是讲解课文，Unit One的课文页码在靠前的位置。虽然楚慕遥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没有学生会回头看，但是秋秋也不敢自己动手翻页。 　　要是被英语老师看到书页自己一连翻动几十张，可能会被当场吓到吧…… 　　秋秋瞪着面前的Vocabulary，陷入深深的沉思，弯弯的眉毛皱得要打结。 　　她啪嗒一下坐到课桌上，两条腿盘在身前，哀怨地叹了一声：“知足吧，以前连词汇表都没得看呢。” 　　话是这么说，小嘴却翘的能刮油壶。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掌，将英语书翻到了第一单元，课文清楚地映入秋秋的眼帘。 　　她惊喜地往身旁看去，楚慕遥此时正用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微微扬起下颌，示意她去看书本。 　　秋秋欣喜地问：“你是要听课吗？” 　　难道是楚慕遥身体里的好学生之魂已经觉醒，准备开始好好学习了？ 　　可是回答她的只是楚慕遥微抿的嘴角，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无奈。接着男生将课本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好让她看得更清楚，然后垂下额头继续补眠。 　　秋秋怔了一瞬，看着男生头顶的黑色发旋久久出神，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温暖。她看向男生的方向，无声地道了一句：“谢谢你呦。” 　　正当准备移回视线去看书时，突然发现楚慕遥的右手挪到了书桌下，压在自己的肚子上。秋秋回想到上课前看到楚慕遥的脸色微微发白，结合他现在的动作，心尖猛地颤了颤。 　　在教室里待了十几年，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学生不吃早餐饿出病来的事情，看着楚慕遥的反应，一定是早上没有早餐，导致现在胃不舒服。 　　秋秋拧着眉毛，看向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眼里划过一丝可惜，却还是坚决地转过身体，利索地顺着桌边划下，迈着小腿哒哒地跑了出去。 　　楚慕遥发觉停驻在发侧的小人没有声响，微微抬眸，黑眸染上疑惑，不过很快就又低下头去补眠，将此事忘之脑后。 　　秋秋很少来学校的食堂，因为她无法进食人类的食物，所以每次闻到那些诱人的香味，尽管肚子里咕咕叫个不停，秋秋也只能对着美食流口水。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记得去食堂的路。 　　跑下教学楼，再穿过长长的露天花坛，食堂就在体育馆的对面。 　　此时已经临近八点半了，食堂里除了几个上班迟的老师之外，只有还在收拾残余的大爷阿姨。 　　秋秋贴着墙边溜到了后面的厨房。 　　清阳高中的食堂早晨只有简单的中式餐点，包子油条什么的，味道算不上好，不过卫生是有保障的。 　　秋秋在后厨里转了一圈，这里的桌子是铁皮做的，以她的个头，只能堪堪看到桌上有没有摆东西，至于放的是什么，秋秋是看不到的。 　　她挑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长桌，双手双脚并用地攀着桌脚爬了上去，等爬到桌面时，她已经没了力气，一边停在桌沿上“呼呼”地喘气，一边睁大了眼看桌上放着什么吃的。 　　离她不远处，摆放着偌大的蒸笼，白净的屉布上躺着三四个巴掌大小的白胖胖的包子。 　　秋秋一边看着，一边撑着小腿站了起来。 　　她知道包子表面褶皱上会点缀一些里面的馅。这几个包子应该是卖完剩下的，阿姨就将它们放到了一起，红油油的是豆腐粉条，褐答答的是雪菜肉馅…… 　　秋秋想着楚慕遥既然胃不舒服，就挑了个最清淡的红豆沙，一把把豆沙包子抱到了怀里。 　　一时包子太重，她承受不住，嘴里“呀呀”了两声，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这时厨房外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秋秋额边的碎发颤了颤，琉璃般的眼睛一亮，使出最后的力气噔噔瞪地跑到桌边，顺着桌脚呲溜一声划到了地面上。 　　她手上抱着豆沙包，猛地摔了个大大的屁股蹲，无辜又可怜地瘫坐在地上，睁着一双水洗过的圆眸瘪了瘪嘴，肩上搭着的小蝴蝶结也跟着颤。 　　不过还好怀里的豆沙包完好无损，也没弄脏，秋秋在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 　　接着又按照原路返回，赶在下课铃响起几分钟前回到了教室。 　　停在教室后门口，秋秋有些踌躇，还有些丧气。 　　虽然除了楚慕遥没人能看到她的身影，但是如果他们看到一个豆沙包在低空中飘来飘去，肯定会认为自己见了鬼。 　　秋秋不想吓人。 　　幸好此时老师正在报单词听写，同学们都低着头，秋秋瞅准英语老师低头看书的时机，两条小短腿蹬得飞快，唰唰跑进了教室。 　　楚慕遥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旁人看过来一定认为他睡着了。其实在手臂的遮掩下，楚慕遥正在紧皱着墨般的剑眉。 　　这个角落又脏又乱。夏天还未完全过去，垃圾桶里散发着难言的味道，不过是待了一节课，楚慕遥差点就忍不住直接走人了。 　　正当他压抑不住心尖的怒气时，突然发现自己左腿裤边被人轻微地碰了碰。 　　楚慕遥眉头锁得更紧，没动。 　　那人又不知好歹地碰了碰。 　　楚慕遥猛地抬起头往旁边侧眸，就看到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脚边，手里举着一个几乎和她差不多大的豆沙包，正扬着一张漾着微笑的小脸，颊边酒窝浅浅。 　　她说：“给你吃。” 5、第 5 章 　　楚慕遥盯着她许久，一言不发。 　　秋秋举着包子手臂酸痛，发现对方根本不理她，有些苦恼，嘟着嘴问：“你不饿吗？吃点东西吧。” 　　没有听到楚慕遥的回应，秋秋猜测道：“你是怕老师看到？没事的，等会就下课了。” 　　她手臂一降再降，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落到地上，最后一刻，楚慕遥终于弯下腰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豆沙包。 　　如释重负的秋秋轻松地笑笑，伸手拍拍楚慕遥的裤脚，乖乖道：“以后要记得吃早饭哦。”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咻”地一声钻进了墙壁里。 　　楚慕遥看着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突然消失，转眼就出现在了左手旁的墙壁上。 　　秋秋从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向上走，直到走到将近课桌高度的位置，墙面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扇几笔勾勒出的木门。她伸手将其打开，回头对着楚慕遥说：“里面是我的房间，你不可以看的。” 　　说完这话，秋秋钻了进去，猛地把门关上。 　　楚慕遥清晰地听到了门框撞在墙面上的哐哐声，之后整个木门又消失不见。 　　他抬头看向教室前方，没有一个人因为这声音而作出反应，全部都低着头看着桌面。 　　楚慕遥拧着凌厉的眉，垂眸看向手里温热的豆沙包，眸光微闪。 　　只有他一人可以看到小姑娘吗？这样的角落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趣？ 　　两分钟后，下课铃叮铃铃地响起，讲台上老师收好手头的书本优雅地走出教室。原本静谧的教室像是突然被滴入了沸水，瞬时喧闹起来。 　　楚慕遥咬了一口包子，绵软甜腻的红豆沙霎时在舌尖化开，伴着劲道的面皮滑下喉咙。他想到了刚才小姑娘那抹沁了蜜的笑，突然觉得嘴里的甜味也不像以往那样难以下咽。 　　可是这时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刺鼻冲人的油腻麻酱味，让楚慕遥好不容易品到的清甜大打折扣。 　　他不悦地凝眉，俊雅的凤眸微微上挑看向座位前方，衬着白皙如玉的面庞，像是泼了墨的艳丽山水。 　　被他视线冷到的男生缩了缩脖子，鼻尖上顶着一颗暗红的青春痘，脸颊的肥肉透着一层油光。 　　楚慕遥视线往下移了移，男生手里握着一个团成团的塑料袋，让他皱眉的麻酱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高中学习时间紧张，不少学生为了节约几分钟，会选择将早餐带到教室里来吃。带些面包牛奶的倒没什么，口味重的在校门口打包个煎饼果子肉夹馍什么带到教室里，几种香味交错在一起，难免在教室里混成难闻的气味。 　　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周一，楚慕遥坐在垃圾桶旁边就觉得气味难以忍受的原因，同学们在里面扔了好几个食物包装，他闻了一节课，自然不好受。 　　这件事老班早就在班上明令禁止，奈何同学们阳奉阴违，没几个听他的，久而久之，老班也就不管了。 　　几秒眨眼之间，楚慕遥就想清了事情原委。作为被老班发配到角落的差生，楚慕遥头一次觉得自己应该为班上担起一份责任。 　　握着塑料袋的男生已经走到了他座位旁边，楚慕遥冷冷地扫了眼，开了矜贵的口：“慢着！” 　　男生扔东西的动作一停，又惊又恐地看向他：“遥、遥哥，怎么了？” 　　传闻遥哥起床气特别严重，别是英语课没睡好要拿他开刀吧？ 　　楚慕遥挑眉，目光落到他手上：“老班下了禁令，班上不准吃东西，你不知道吗？” 　　男生握着手里的垃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听了这话先是一脸懵逼，反应过来之后才露出惊骇的表情。遥哥什么时候这么听老班的话了？ 　　再说了…… 　　他瞄瞄楚慕遥手里拿着的豆沙包，一脸“遥哥你这言行不一，搁这吓唬谁呢”的表情。 　　楚慕遥摆出一张冷脸：“值日生呢？” 　　垃圾桶里都快满了，也不记得倒！ 　　被他震慑住的男生转头望教室前方黑板角落瞥了一眼，看清那三个大字之后转过头来，弱弱地说了一声：“遥哥，好……好像是你。” 　　楚慕遥顿了顿，然后眉头一皱．像是迭起的山川，似乎在他的认知中，并没有“值日”这个词汇。 　　过了几秒，他道：“你扔吧。” 　　无辜被拦的同学：“……哦。” 　　秋秋洗了个澡打开木门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二节课，她刚刚跑的太急身上出了不少汗，作为一个爱干净的小人儿，秋秋早早地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画上了淋浴喷头，仿照的是女生宿舍的浴室模样。 　　她提了提小靴子，等不及一般出了墙，哒哒哒跑到楚慕遥的课桌上。 　　许是之前帮他拿了一个包子，秋秋底气也足了些，拽着楚慕遥的袖口，软声软气催促道：“要上课叻，快点把书拿出来～” 　　楚慕遥鼻翼微动，似乎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沐浴露香味，哑声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 　　秋秋动动手指头：“洗澡啊。” 　　“……”楚慕遥倒是没想到，那扇门后面还藏着浴室，这个小姑娘倒是越来越能勾起他的兴趣了。 　　秋秋看他不动，继续催促道：“物理课开始啦，拿书拿书。” 　　楚慕遥拗不过她，从桌子下掏出一本崭新的物理课本，展开在秋秋的面前。 　　然后自己在桌下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划划，睫羽低垂。 　　从秋秋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块反光发黑的手机屏幕，不由得小嘴一抿，暗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手机？” 　　楚慕遥听见这话连头都没抬，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 　　秋秋这时的兴趣完全被吸引了过来，她跳到楚慕遥膝头，抬头露出一双渴盼晶莹的大眼睛：“我可以看看吗？” 　　楚慕遥不置可否，只是手上动作稍稍停了一下，往旁边移了移给她留出空位。 　　秋秋一看就知道对方应允了，亦步亦趋地趴到楚慕遥手边，看着他手机上缤纷多彩的屏幕，眸里闪着兴奋好奇的光。 　　楚慕遥难得地赏了她一个正经的余光：“没见过？” 　　秋秋摇摇头：“我看见过的，只是没有这么近。” 　　楚慕遥正在和人聊天，秋秋很有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别人的隐私，她不应该看的。 　　几分钟之后，楚慕遥知悉了对方的要求，就退出了微信界面，然后看到小姑娘一脸“我很乖没有偷看”的表情，嘴角轻微地勾了勾，又很快放下。 　　物理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解一道难题，无意间扫到角落，看到高大男生正低着头看着桌子下面，颇有经验的他一眼便看出对方在玩手机。 　　他横眉一怒：“楚慕遥，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的学生齐齐看向这个角落，视线停驻在男生英俊深邃的侧脸上。 　　阳光恰如其分地从窗户射进来，给他的眉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楚慕遥抬眸，扫到投影仪上的公式和数字，站了起来。 　　正准备像以往来一句“我不会”。 　　可是小姑娘拉拉他的衣袖，他低下头去，正好对上圆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小姑娘小嘴叭叭地：“我教你哈，这个老师好凶，答不上来要罚写的。” 6、第 6 章 　　楚慕遥刚要摇头拒绝，小姑娘却攀着他的衣袖，手脚笨拙地爬上了他的肩膀，乖巧地坐在上面。 　　她朝黑板上张望了几秒钟，就胸有成竹十分自信道：“选B。” 　　楚慕遥依然斜斜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似乎并不想发言。 　　物理老师看他那副懒散的模样，脸上更加生气了，皱纹一抖一抖的，高声吼道：“我刚刚才讲了这一题，你根本就没听。既然来上课了，心思就该放在学习上！” 　　听了老师的话，秋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导致楚慕遥没有听清，就在他肩上踮起脚尖，侧身一手轻轻拽住他的耳朵，气息甜的像棉花糖，幽幽地钻进楚慕遥的耳膜：“这道题选B，你快回答呀！” 　　小姑娘绵绵的嗓音好似幼嫩的蝴蝶轻轻振动羽翼，不经意地窜进楚慕遥的脑海里，一股微不可察的颤流顺着耳畔划到心尖，让楚慕遥猛地绷紧了身体，突然站直紧紧盯着讲台。 　　他唇齿间声音沙哑，吐出两个字：“选B。” 　　得到老师的应允之后，楚慕遥颔首坐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眸底阴沉。 　　秋秋功成身退，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朝他腼腆笑笑，继续坐在书本旁听课。 　　楚慕遥的视线凝滞在她身上许久，尽管秋秋一心认真学习，也注意到了这道目光。 　　她疑惑地看过去，大眼睛一眨一眨，只见楚慕遥向来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困窘和不堪，甚至在眼底流露出几分谴责？ 　　秋秋十分不解，朝他移过去：“你不舒服吗？” 　　还是因为在自己的提示下说出了答案，觉得丢面子？ 　　楚慕遥闭嘴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从思绪中脱离出来，黑眸牢牢锁住秋秋的小身板。 　　他张了张口，声线低哑：“你几岁了？” 　　秋秋微微睁大了眼睛，乖乖道：“我已经十六了。” 　　楚慕遥听到这个数字，脸色轻松了些许，不过片刻，又紧紧拢起眉头，上下打量秋秋几眼。 　　秋秋以为他想起什么重要且严肃的事情，立即双手并在腿边站好，像一个制作精良的Q版娃娃。 　　只见楚慕遥语言中带着淡淡的不屑：“那你怎么这么矮？” 　　“……你看不起人！”秋秋通得涨红了脸，“我才不矮呢！” 　　楚慕遥“哦”了一声，微微挑眉。 　　“我只是长不高！”秋秋努力辩解道。 　　结果换来楚慕遥一声毫不遮掩的轻嗤，于是秋秋的脸更加红了。 　　像她们这些被住在墙上的小人儿，永远都是一开始被画出时的模样。有的被人涂涂抹抹，或者不小心蹭掉了皮，就再也恢复不过来了。 　　所以秋秋有时还很庆幸，当初画她的那个小孩挑了个没人坐的低矮角落，不仅给自己取了名字，还确定了她的年龄。 　　秋秋被画出的那一天刚好是中秋节，小孩孤身一人在校园里晃荡，给她取了秋秋这个名字，还一脸酷酷地说道：“我今年五岁，秋秋就是四岁，你比我小，记住了吗？” 　　秋秋想点头回应，但是当时的她还不能动，只能看着小孩撂下手里的铅笔，又风一般地跑远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不过想到年龄，秋秋便问了面前的楚慕遥一句：“那你今年多大呀？说不定我还比你大呢！” 　　“十七。”楚慕遥淡淡地说出两个字，打破了秋秋的幻想。 　　“……哦。”她垂下头，蔫蔫地重新看向课本，脸颊两边的麻花辫都丧气地垂着。 　　这时，秋秋突然听到楚慕遥在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句：“下课陪我去扔垃圾。” 　　“咦？”她动了动耳朵。 　　“……我不知道垃圾桶在哪。” 　　“嗯嗯。”秋秋又活力满满地点头，觉得自己肩上担负了重要的责任。 　　第二节课之后就是大课间，足足有将近半个小时休息。楚慕遥为了让自己接下来一天内可以忍受角落脏乱差的环境，准备在这个时候去把垃圾倒掉。 　　他肩上坐着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小姑娘，一手拎着黑漆漆的垃圾袋，阔步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其神态悠闲自得，长腿一跨，像是在顶级T台走秀的模特。 　　秋秋看见晴烈的阳光落在楚慕遥的头发上，感觉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星光，无语地撇撇嘴。 　　虽然楚慕遥一脸淡然地走过走廊，但是架不住旁边走过去的同学对他的行为大吃一惊。 　　秋秋听到几个人远远地扎堆儿，看着像是在说小话，实则目光总是萦绕在楚慕遥身上，时不时就看过来一眼。 　　她坐在男生肩头晃荡着小腿，感受着清晨微风，转头问了一句：“他们怎么总是看你啊？” 　　楚慕遥目不斜视，大步走下楼梯到了三层，路过几个脸红的像螃蟹一样，还忍不住瞥他的女生。 　　“看到了吗？” 　　秋秋问：“看到什么？” 　　楚慕遥语气平静：“因为我长得好看。” 　　秋秋：“……” 　　别以为她见识少就可以被随意糊弄，虽然那些女生眼里有几分倾慕之意，但是大部分人对于楚慕遥根本不敢正眼看，就算偷偷摸摸瞥上几眼，其目光也是敬畏大于欣赏。 　　楚慕遥转过楼梯口，突然面前出现两个熟人。 　　秋秋看到离得近些的是一个高个子的阳光男生，发梢挑染成学校明令禁止的金色，小麦色的皮肤在日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他一身灰蓝色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衣角不知道为什么蹭上了两块灰。 　　阳光男生一把上前就要搂住楚慕遥的肩，来势汹汹的掌风差点把秋秋扇下去。 　　就在她即将落地之时，楚慕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闪了闪，抬手将秋秋放回原位，秋秋吓得急咳了两声。 　　楚慕遥摸摸她的辫子作为安抚，掀起眼帘，冷淡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男生：“褚泽辰，别动手动脚。” 　　褚泽辰显然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遥哥的洁癖发作，爽朗地咧开嘴，双手举过头顶：“不碰了不碰了。” 　　他看向楚慕遥手里的垃圾袋，脸上抑制不住地惊讶，瞪圆了眼：“遥哥，你……这是要值日啊？” 　　不是拎着垃圾去整人？扣人家一头果皮辣酱什么的。 　　楚慕遥点了点矜贵的下巴，算是肯定。 　　褚泽辰惊骇更甚，啧啧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而是一把夺过楚慕遥手里的袋子，谄媚笑道：“遥哥，我帮你去扔啊。” 　　话音刚落，小麦色皮肤的男生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抛下了楼梯，矫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转角处。 　　褚泽辰一走，原本站在他后面的瘦弱男生就完全显露了出来。 　　楚慕遥将沉思的目光从楼梯口处收回，看向面前黑色锅盖头戴着黑框大眼睛的男生，启唇问道：“他又犯什么事儿了？”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殷勤。 　　林谦，也就是这个瘦弱的男生，一开口就是沙哑嗓音：“他今晚和人约架，想搬遥哥去镇场子。” 　　“哦？”楚慕遥扬了扬眉，眼里划过微光，“他有那个胆量？” 　　不同于楚慕遥被按进（1）班做吊车尾，他这两个还算说得上话的朋友则是在最差的（16）班，平时玩惯了，楚慕遥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两人的性子。 　　林谦扶扶鼻尖下滑的镜框：“是别人挑起来的，泽辰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对方缠着那女生不放。泽辰是去做好事。” 　　楚慕遥对此发出一声嗤笑：“那他是已经追到手了？” 　　林谦摇摇头：“还没有。”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生出头，人家还看不上他，真是蠢得可爱。” 　　不过既然褚泽辰找上他了，楚慕遥还是决定去一趟，至于出不出手，得看他的心情。 　　秋秋在旁边静静地听完了全部，大概知道了他们在谈论些什么，特意附到楚慕遥耳边，轻声细语道：“高中不准早恋，你应该劝劝你朋友。你也一样，不能犯的。” 　　她一路不知道看到多少脸带红晕的小姑娘，现在楚慕遥作为她的长期免费书本商，秋秋决定自己应该劝阻他走上歧途。 　　楚慕遥顾忌外人在场，没有回应她。 　　直到答应了林谦下午放学后门口见，楚慕遥才转身向（1）班所在的四楼走去，边走边回应秋秋刚才的话：“别胡思乱想。” 　　“什么意思？”秋秋不解，歪了歪头。 　　楚慕遥垂眸轻扫她一眼，语气淡然却又笃定道：“早恋和我无关。” 　　秋秋放心地点点头，睫毛扑闪扑闪。 　　不对，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刚才两个男生是不是在商量放学后去约架？就在学校后门口来着？ 　　想到这里，秋秋猛地坐直身体，额边的碎发颤了颤。 　　她伸手攥住楚慕遥的白色衬衫衣领，小脸写满忧心，圆圆的大眼睛盛住晶莹泪珠，软声道：“不要，不要打架，好不好？” 7、第 7 章 　　楚慕遥抬腿上台阶的脚步一顿，转头一看，小姑娘眼里盛满了担心，纤长的睫毛挂着水珠。 　　他眼神微沉，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解释道：“我不出手。” 　　秋秋仍是盈盈目光追着他不放。 　　男生转过头去：“就去镇个场子，你别怕。” 　　秋秋劝说不动，无措地转回头，在她的认知中，聚众打架是性质非常恶劣的事，虽然学风严谨管理有序，但是秋秋也听说过别的学校打出人命来的事情，因此对此担心不已。 　　下午。 　　许是看她心情低落整个人蔫蔫的，楚慕遥从口袋里拿出薄薄的银灰色手机，手指滑动几次，然后放在秋秋的面前。 　　秋秋正午睡中清醒过来，柔软的黑发松散地披在脑后，眼神涣散地坐在楚慕遥的笔袋上，伸手去摸笔袋旁边的小靴子，碰到之后再双手并用地往脚上套。 　　她惺忪着眼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折腾了小半会儿也没穿好鞋。 　　秋秋软软地：“咦？” 　　楚慕遥将其收入眼底，嘴角轻扬又很快收敛，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小靴子，这不过他指节大小。把刚才左右颠倒的两只鞋换了个方向，再轻手轻脚地帮小姑娘穿上。 　　秋秋此时已经清醒了大半，看着自己脚上被装扮好，从笔袋上滑下来娇生生地站在楚慕遥面前：“谢谢你呐。” 　　男生垂眸，将桌面上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对着秋秋说：“看这个。” 　　秋秋乖乖低头，看清之后小嘴张得大大的：“是手机！” 　　“给你玩。” 　　“可是我不会……”秋秋纠结地对手指，眼里倒是闪着光，兴趣十分浓厚的样子。 　　楚慕遥轻轻滑屏解锁：“记住这个图案，下次自己开。”他刚才特意下了几个小孩子玩的幼稚游戏，让小姑娘转移注意力。 　　秋秋眼睛睁得圆圆的，将男生的举动映在眼底记在心上。 　　然后一整个下午，楚慕遥笔直地靠坐在椅背上，看似目光放在前方，实则视线一直萦绕在课桌上蹦蹦跶跶的小人儿身上。 　　秋秋沉迷于五颜六色的“消消乐”，因为手太小，只好在屏幕上跳来跳去，第一次接触电子产品的新奇甚至压过了对于课程的殷切。 　　她甚至移不开目光给楚慕遥，只小嘴不停地说：“这个好好玩，你看！又消掉了。” 　　楚慕遥看着她身后的长发随着蹦跳一动一动的，开始思考起小姑娘会不会存在近视的问题，面上带了一丝沉思。 　　站在讲台上的老班无意中瞥到这个角落，看到表情若有所思的楚慕遥，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整整一天都在学校，如今还能跟着老师的进度思考，或许是进入高二后知道发愤图强了。 　　老班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和老同学之间的友谊，讲课的劲头更足了。 　　楚慕遥没有想到的是，尽管下午小姑娘被手机吸引了注意力，等到放学的时候，依然将他要去约架现场的事情记在心上。 　　秋秋踩在他的手心上，小手插着腰，硬声硬气道：“你带我去，我要看着你。” 　　“看着我做什么？” 　　“不让你打架！”秋秋十分坚持，甚至轻轻跺了跺楚慕遥的手心以示反抗。 　　楚慕遥墨澈的双眸凝在她身上，紧抿着唇不说话。 　　秋秋有些着急，刚才的凌厉气势昙花一现，拽着他的手腕，眼眸闪出几颗泪花，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慕遥。 　　男生沉默半晌，才说道：“你必须安静留在书包里，不准向外看。” 　　暴力的场面不能被小姑娘看到，免得吓到她。 　　秋秋连连点头，身后的长发也跟着飘动，然后动作迅速地钻进了楚慕遥的书包里。 　　手里还不忘拽着他的手机。 　　楚慕遥轻笑一声，划上拉链，单肩背着书包走了出去。 　　正值放学，学生们勾肩搭背地向校外涌去，楚慕遥逆着人流走向后门，在他身边自然形成三米宽的无人区。 　　后门出来的学生少些，楚慕遥扫了一圈，就看到在转角处大树下站着的两个人，正是褚泽晨和安静的林谦。 　　他的身影一出现，褚泽辰眼睛就亮了起来，向他兴奋地招手：“遥哥，这儿！” 　　楚慕遥走过去：“就你们两个？” 　　褚泽辰摇头：“哪能啊？我还叫了别人，对方人多我又不傻。” 　　这话落进楚慕遥耳里，让他勾唇深意一笑。 　　褚泽辰将楚慕遥和林谦领到一处狭窄偏僻的巷子口，周围没什么人家，都是些低矮的平房，偶尔能听到狗吠声。 　　楚慕遥扫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再抬头看了头顶，没有发现任何摄像头，就知道这块是无人知道的死角，就算出了什么事，也难追责对方。 　　他皱了皱眉头：“你替那女孩出头，她知道吗？” 　　褚泽辰一拍胸膛：“我简单说过一次，没怎么出风头。”在他看来，若是借着这件事在女生那里邀功，那实在是太跌面儿了。 　　“她怎么说？”楚慕遥冷眼看他，“怂恿你来打架？” 　　褚泽辰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对劲，但也想不通那是什么，就挠挠头说：“她怕我打不过，就说请遥哥来，对方肯定怂！” 　　楚慕遥眉宇皱得更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带着几分薄怒。 　　偏偏褚泽辰还傻兮兮地凑上去问：“遥哥，你怎么了？” 　　楚慕遥气极反笑：“你管我？” 　　秋秋在书包里伸手捣捣楚慕遥的后背，她倒是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褚泽辰喜欢的那个女生显然没有把他的安危放在眼里，这样一边吊着他一边暗示男生为自己解决危险的追求者，楚慕遥心里自然不爽。 　　不过来都来了，他也不可能将褚泽辰丢在这里，向前方轻扬下巴：“指路！” 　　褚泽辰“哎”了一声，把人往里引。 　　往里面走几步，就能看见巷子深处站着两拨人，一边是好几个高大魁梧的男生，个个留着寸头，为首之人嘴里正叼着根烟，斜着眼角向来人睨着，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绘着张牙舞爪的刺青，手里提着个小孩手臂粗的铁棍。 　　另一边应该是褚泽辰叫来的同伴，同样是不良少年的样子，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一看到楚慕遥他们来了，立刻负手站到墙边，乖乖地叫道：“遥哥好！” 　　像是被抓到现行乖乖认错的熊孩子。 　　秋秋悄悄从拉链缝隙里看了一眼，紧张得连小手也攥得紧紧的。 　　对面那个刺头一下把嘴里的烟头“啐”到地上，眼里冒着凶光，好像要将来人就地开膛破肚一样，恶狠狠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就开始吧。” 　　褚泽辰往前站了一步：“事先说好，今天事情了结，你们以后不许再靠近长欢半步。” 　　楚慕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到这句话中某个字眼，不经意地拢起眉宇，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 　　刺头哂笑两声：“叫得倒是亲热，别人可不一定看得上你呢。”他目光往楚慕遥身上顿了顿，很好地隐藏住眼底的畏惧。 　　他拎着铁棍往前跨了一步，两边的人立即站直了身体，死死地盯住对方，形成对峙的严峻场面。 　　书包内侧，秋秋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她想趁着最后关头把楚慕遥劝回去，却没料到，在双方都严阵以待的时候，楚慕遥成为了最先动作的那个。 　　他依然单手扣住书包带，眉宇间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神情变化，只抬脚往后撤了撤，然后在众人瞩目之下潇洒转身走出小巷深处，随意向后招招手，说道：“我在外面等。” 　　褚泽辰看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悲嚎一声，声音凄厉短促：“哥啊！” 　　可惜楚慕遥的脚步并没有为他停顿一秒，而是步伐向前一直走到巷口，悠闲地斜靠在破败掉皮的墙壁上。 　　夕阳穿过树叶落在他额头上，让楚慕遥微微眯起了眼。 　　就在他走出来的这半分钟，巷子里面已经打起来了。男生听着里面拳肉相碰的撞击声，垂眸低声说道：“出来吧。” 　　秋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磨磨蹭蹭地从书包缝里钻了出来。 　　楚慕遥用手托住她送到眼前，轻笑一声：“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秋秋懵懵的。 　　“我没打架。”楚慕遥面容冷肃，似乎在说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 　　秋秋很给面子，掌心啪啪碰了两下：“你很乖哦。” 　　楚慕遥嘴角刚刚上扬一点，突然从巷子里面飞出来一个男生，砰的一下倒在地上，和楚慕遥来了个对视。 　　然后秋秋就看见楚慕遥脸上笑意顿消，下一瞬间就抬腿踩在男生的小腹上，利落地将人踢了回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恰好落在战局中心。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秋秋：！！！ 　　许是要安抚她内心的惊讶，楚慕遥解释道：“没打尽兴怎么能走呢？” 　　他抬眸落在那些扭打在一起的男生上，薄唇间落出几个字：“出来一个，我踢一个。” 　　秋秋莫名地颤抖了两下。 8、第 8 章 　　楚慕遥捂住她的眼睛，将面向巷子深处的秋秋转向自己：“小孩不能看。” 　　秋秋因为他的称呼撅了撅嘴，但还是乖乖地看着楚慕遥，眨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从他手心里蹦下去，落到书包里面，拽出那只对于她来说过于庞大的手机。 　　“做什么？”楚慕遥问。 　　秋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等到下一个被打飞的人被楚慕遥再次踢进去的时候，秋秋立即竖起了手机，对着楚慕遥“咔嚓”一声。 　　男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躲在手机后面的小姑娘：“你在拍我？” 　　秋秋磨磨蹭蹭地从手机后面探出头，黑玛瑙一般的圆眸亮如星辰，嘴角含着羞意的笑。 　　楚慕遥伸手顺顺她的头发：“不用偷拍。” 　　秋秋嘴角荡出小巧的梨涡，甜甜笑道：“很帅呀！平时拍不到的。” 　　平时楚慕遥总是摆着一张冷冷的脸，不像踢人的时候，眉眼中流露住隐藏的戾气和神秘，让很少见到他这面性格的秋秋心弦一动，非常想要将其记录下来。 　　男生听到她的回答，眼眸暗沉下来。秋秋一直忙于欣赏自己刚才抓拍到的图片，手指点来点去，根本没有时间看他。 　　正当两个人安静无言的时候，巷口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身影。 　　楚慕遥感觉十分敏锐，还未等对方走近，他就抬起头来，看见一张熟悉的少女面孔，柔弱清秀，眉眼间却隐隐透着躲闪。 　　这女生怯怯地唤了一声：“阿遥。” 　　楚慕遥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抵上坚硬的墙壁，眼底划过嫌恶。 　　他微微皱眉，嗓音中低低泻出一句：“走开！” 　　话音刚落，他就提着书包准备绕过楚长欢往外走。 　　不料女生拽住了他的衣袖，下一秒被楚慕遥一把甩开。 　　秋秋看着那被眼前女生碰过的袖口，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气闷，脸鼓鼓地爬上去合手抱住男生手臂，像是抱着个玩偶一样不撒手。 　　楚慕遥视线往下扫了扫，看到她挂在手腕上，像个树袋熊一样，稍稍压抑了胸中的厌恶和暴戾。 　　“阿遥，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顾叔叔会……”楚长欢白着一张脸，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对着楚慕遥说道，“如果我知道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宁愿代替你们坐上那辆车。” 　　楚长欢虽担了楚姓，但是和楚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自从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楚慕遥和楚家人的关系一落千丈，对楚长欢更是冷淡。 　　楚长欢一直妄图缠着他，可惜除了褚泽辰那个没心没肺的，没人愿意听她在这自我感动。 　　“当年的事情我会查得一清二楚，”楚慕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表演拙劣的演员，冷冷讥讽道，“一个也不会放过。” 　　听到这话，楚长欢纤弱的肩背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楚慕遥听着耳边充斥的打骂声，心里一顿烦躁，再也没了耐心在这里待下去，转身就要走。 　　却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高亢沉厚的男声：“欢欢，你何必对他好声好气？他个残废软饭男的儿子，早晚得被楚家踢出去。” 　　那人发出带着讥诮和鄙夷的笑声。 　　下一刻就受了褚泽辰狠狠一拳：“你丫的骂谁呢？找抽是不是！” 　　秋秋明显感受到身边人因为这句话在一瞬间身体变得僵直，手腕处力气收紧，整个人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箭，似乎在隐藏着极大的怒气。 　　她担忧地抬头向楚慕遥看去，只见男生眯起洒墨般的眸，眉毛凌厉如刀，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楚慕遥转身将书包连带秋秋轻轻地放在地上，秋秋连忙拉住他，摇头强调道：“不打架的。” 　　男生这次没说话，而是摸摸她的头发，然后挺身站直，向巷内走去。 　　原本还在混战的几个人立刻分开，给楚慕遥空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只有褚泽晨和林谦妄图拉住他。 　　褚泽晨无力地劝说道：“遥……遥哥别生气，咱不打了，不打了。” 　　楚慕遥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用凛冽如数九寒冬的目光将刚才出言不逊的刺头上下打量个遍，勾唇一笑，眼里寒意更甚。 　　“我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楚家，其次就是诋毁我的父亲。”楚慕遥语速极慢缓缓道，“你很好，都占全了。” 　　刺头在他的目光下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小腿都在发抖。 　　但是就在下一秒，楚慕遥突然抬腿踢飞了他手里的铁棍，转眼握到自己手里，眼里冒着凶光，像一匹埋伏已久渴求厮杀的恶狼。 　　刺头近乎瘫软在地上，心里不断悔恨，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和那个人合谋，激怒面前这尊煞神不是找死吗？ 　　楚慕遥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手中铁棍毫不留情地朝着对面人小腹处捣去，无视对方接连不断的痛呼和求饶声，扔了铁棍换成自己早已握紧的拳。 　　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血腥气，让楚慕遥的眼神陡然变化。褚泽晨和他从小长大，自然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他猛地扑上去从后面拦住楚慕遥。 　　“遥哥，醒醒！醒醒！” 　　可是楚慕遥根本没听进他的话，手下动作不停，划过空中带起一阵猛烈的风，即将打到刺头的太阳穴上。 　　如果这一拳下去，刺头不死也伤。 　　突然…… 　　空中响起一道尖锐惊惧的叫声——“啊——” 　　小姑娘柔嫩的嗓音猛地拉高，楚慕遥挥拳的动作霎时一顿，不自觉地抬头向声源处看去。 　　秋秋脸色惨白地看着这里，双手紧捂住耳朵，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 　　发现楚慕遥看过来，秋秋眼里被吓出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珠子似的往外流，她迈着小短腿腿绕过人群，其中还被路面上的石头绊倒了一下，边哭边跑到楚慕遥脚边，像一只受惊失措的小白兔。 　　“别……别打了。”她拽住楚慕遥的裤脚，磕磕跘跘地哭诉道。 　　绵软的哭声断断续续地萦绕在耳边，男生脸上闪过纠结不明的情绪，足足停顿了大半分钟，阴郁的双眸才终于清明几分。 　　腻人作呕的血腥气无缝不入，让楚慕遥的剑眉紧皱着。 　　他猛地推开手中钳制的人，手心握了又松，猛地往身旁墙壁上一挥，坚硬不平的水泥刺破皮肤，伤口鲜血淋漓，顺着墙壁流下。 　　鲜红的血色映入眼帘，才让楚慕遥失控的心情勉强平静些。 　　小姑娘哭得更凶了，手指却攥得更紧。 　　楚慕遥弯腰伸手让她踩上手心，在旁人看来，他只是轻碰了衣角。 　　然后紧抿嘴角一言不发地走出巷口，拎着书包就没了踪影。 　　褚泽辰立即大步追了上去，没跑几步脚下碰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原来是楚慕遥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正靠在一个小石头上。 　　他连忙捡起来。 　　路过楚长欢的时候，褚泽辰带着歉意快速说道：“欢欢对不起，我知道这些人一直缠着你，可是今天遥哥有点事儿，我得先走。” 　　楚长欢似是感动地低下头：“不用说对不起，我已经很感谢你了。他们都是社会上的人，要不是你在，我还不知道会摊上什么麻烦。” 　　她垂下头，露出后颈雪白的肌肤：“阿遥为我而受伤，你快去看看他，不用再担心我。” 　　褚泽辰也没时间想为什么面前的女生会说楚慕遥为了她而受伤，只抓紧动作跑开了。 　　没有看到身后楚长欢瞬间变得冷漠的脸。 　　褚泽辰一离开，被他叫来的那些男生也就陆陆续续地散开了，只有林谦在走的时候，若有所思地看了楚长欢一眼。 　　楚长欢虚弱一笑，小白花一样。 　　待他们都走远之后，巷口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闪出一个穿着清阳中学初中部校服的男生。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尚且算得清秀的眉眼此时阴郁地皱在一起。 　　“阿哲，”楚长欢语气淡薄，“拍到了吗？” 　　楚哲点点头，但是并不满意：“角度不好，拍的不够清晰，不过能够看出来是楚慕遥在打人。” 　　他走进巷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瘫倒的刺头，上下打量两眼，皱着眉头：“那疯子这次下手怎么这么轻？” 　　刺头扶着墙站起来，吐出嘴里的血沫，阴狠地看向楚哲：“咱们可都说好了，钱呢？” 　　说完，他就向前伸出手去，上面还沾着地面的烂泥。 　　“他打的不够狠，”楚哲嫌恶啧了两声，拿出一个钱包往剃头身上一扔，“你让手下人补几处伤，越重越好。” 　　“什么时候要？”剃头立即把钱包收到了口袋里，问道。 　　“最好马上，”楚哲眯起眼，脸上露出兴奋狰狞的笑，“我等不及要看到他跌入谷底的样子了。” 　　还有顾岑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这对父子早晚会被他踩在脚底下，再无翻身之地！ 　　楚慕遥骨子里的病没几个人知道，等他将其揭穿于世人面前，到那时候就只有精神病院等着他了。 　　父子俩一个残一个疯，看拿什么和他争。 9、第 9 章 　　夕阳已经半落，天边铺满绚丽的晚霞，映照在楚慕遥眼中。 　　秋秋趴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攀附着，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哽咽声。 　　男生抿着唇：”吓到了？“ 　　秋秋点点头，又摇摇头，散乱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铺开：”我害怕……“ 　　她之前不让楚慕遥去打架，是因为在她的认知当中，打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害怕楚慕遥会受伤。直到刚才看到那一幕，才知道原来男生根本不会被别人打伤，但是下手过重伤了人，对于楚慕遥来说，同样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秋秋一时情急哭了出来，就是想把楚慕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害怕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想到受伤，她探头看看楚慕遥还在渗血的右手手背，带着哭腔道：“要包扎。” 　　被提醒的人安静无言，秋秋以为他没有听到，特意提高了声音：“手流血了，要包扎。” 　　楚慕遥眼眸一沉，转头看向她，小姑娘此时的样子十分凄惨，眼泪汪汪发丝凌乱，膝盖磕破泛着微红，身上衣服还被石头割到沾着细小污泥。只是那一双盈盈含着水的圆眸还在担忧地凝视着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他的伤势。 　　之前是最怕疼最会撒娇的，现在连自己的伤口也无暇顾及了。 　　楚慕遥心上柔软一片。他知道自己一旦情绪失控，总要见血才能平静下来，可是每每到了需要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还是会将医生和父亲的嘱托抛之脑后。这次吓到了小姑娘，楚慕遥眼里划过一丝懊恼：“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秋秋软声问道。 　　“我食言了。” 　　秋秋歪着头思考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楚慕遥的意思。她摇摇头道：“那个人说你爸爸坏话，该揍！” 　　“只是……”她蹭蹭楚慕遥的肩头，柔软的黑发触及男生的侧脸，“你的眼神好吓人，好像要把对方撕掉一样，这样不好。下次给他个教训就可以了。” 　　“可是我控制不了。”楚慕遥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没关系。”秋秋握紧小小的拳头，“以后出去打架带着我，我哭给你看。” 　　这样就不会出事啦！ 　　楚慕遥眼里露出细微的笑意，冷酷的眉眼顿时柔成春风，沉吟半晌，才颔首道：“好。” 　　秋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那我们去校医院包扎。” 　　男生不置可否，向学校走去，并没有告诉女孩还有私人医生这种职业存在。 　　另一边，褚泽辰追了十来分钟，才在学校后门口看见单手拎着书包的楚慕遥。 　　他大步走上去，先是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楚慕遥的神情，发现遥哥之前脸上的戾气已经完全散去，这才舒了一口气。 　　又不禁在心里疑惑：怎么这次好的这么快？难道是林谦他哥医术见长，把遥哥治好了？ 　　他在这儿一句话不敢说，像一只缩头缩脑的鹌鹑，偏偏染了满头金发存在感极强，连秋秋这个眼睛里只有楚慕遥的人都看到他了。 　　“他为什么要跟着你？”秋秋向楚慕遥问道。 　　楚慕遥没有回答。 　　一直走到学校停车场，褚泽辰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楚慕遥把车推出来，冷冷掀开眼帘：“什么事？” 　　褚泽辰弱弱地拿出一个银灰色手机：“遥哥，你手机掉了。” 　　楚慕遥顿了一瞬，将手机接过放好，长腿跨上自行车，将要骑走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了下来。 　　“以后和楚长欢有关的任何事都不要找我，”说到这个名字，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你也别和她走得太近，她没表面那么干净。” 　　说完，就骑着车走远了，留下褚泽辰一人在风中凌乱。 　　回到楚家，楚慕遥径自进了房间，正准备点开手机叫林默过来，解锁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停留在摄像的画面。 　　秋秋探头瞥到一眼，瘪瘪嘴抱歉道：“我忘记退出来了。” 　　她之前一直用手机偷拍楚慕遥来着，没想到就停留在这个应用。 　　小姑娘眼尾一垂，发现自己好像干了坏事，一副乖乖认错挨打的模样。 　　楚慕遥又怎么会和她生气，退出来之后给林默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到了书桌前。 　　秋秋从他的肩膀划下，轻轻一跃落到书桌上，磕破的膝盖伤口隐隐作痛，让她忍不住蹙起细细的眉。 　　楚慕遥立即拿过一本书来给她当椅子，待秋秋乖乖坐下后，男生扫视周围，严肃道：“这里少一样东西。” 　　秋秋问他缺什么，楚慕遥没出声，只盯着她身下薄薄的书本，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大事，秋秋就闭嘴不说话了。 　　眼睛却围着他受伤的右手打转，嘟囔道：“医生怎么还不来啊？” 　　“不急。” 　　秋秋倔倔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碰楚慕遥的手背。看清白皙的皮肤上交错斑驳的伤口，小姑娘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正当楚慕遥想着说什么话安慰她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三声低沉规律的叩门响声。 　　楚慕遥头也没回：“进来。” 　　秋秋正好对着门框，看见一个清隽儒雅身披白大褂的高个男人走了进来。 　　她低声道：“是医生。” 　　楚慕遥将右手平放在桌面上，朝着身后唤了一声：“默哥。” 　　林默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见楚慕遥手上的伤口，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觉得十分稀松平常。 　　他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棉球和纱布，消好毒后动作娴熟地将楚慕遥的右手包扎起来。 　　秋秋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屏住了呼吸，等到林默全部结束之后，才慢慢地舒了口气。 　　楚慕遥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小姑娘把他看成了易碎脆弱的玻璃娃娃，不禁轻笑一声。 　　寂静的房间之中，这一声轻笑十分突兀，导致林默抬头带着深意看了他一眼，楚慕遥立即敛去笑容，冷淡地回望过去。 　　林默伸手在男生的手背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听到楚慕遥吃痛地低哑叫声才收回手。 　　“既然知道痛，平时就该注意些。你的情绪不能起伏太大，戒骄戒躁心平气和。”林默面容冷淡，楚慕遥看着这张万年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立刻就联想到，林默用一株盛放于水面上的荷花做微信头像。 　　每每看到这张图，楚慕遥都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这种感觉延续到了林默真人身上，每次接受治疗，两人除了必要的交谈，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所以这次他轻笑出声，让林默微微皱了眉。 　　小孩子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林默没有多问什么，讲了几句伤口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拎着药箱走了。 　　门一关，秋秋就好像出了笼的小雀，蹦跶到楚慕遥手边，摸上柔软洁白的纱布，软声问：“还疼吗？” 　　楚慕遥摇摇头，倏然掀开眼帘看了窗外，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黑沉，隐约可见远处的灯光闪烁。 　　他站起身来，伸出左手将秋秋托在手心。 　　秋秋不明所以，但是乖乖地依着男生的动作爬上去。 　　直到出了门，跟着男生走进别墅区附近的商场大楼，秋秋还没反应过来楚慕遥带她来做什么。 　　她第一次来到人多的地方，周围又是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秋秋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她忙里抽空向男生问道：“你要买什么呀？” 　　男生走到儿童区，旁若无人地站在芭比专柜的面前。 　　看着柜台上摆着的“仿真精致梦想豪宅城堡”全套超大礼盒，粉嫩娇艳的色彩显目突出，楚慕遥垂眸看向秋秋，薄唇轻启：“想要哪个？随便挑。” 10、第 10 章 　　秋秋先是一头雾水地看了楚慕遥一眼，然后才将目光放到柜台上摆放整齐的礼盒。 　　楚慕遥是要给她买玩具？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看着封面上金发碧眼的长腿娃娃，不禁偷偷将自己和对方比较起来……对视了半分钟，终于得出自己哪里都没有对方好看的结论，不由得丧气起来。 　　“啪”地一声坐到楚慕遥的掌心，低着头对手指：“不喜欢，不好看。” 　　楚慕遥听见这话，眸中划过为难之色。他想给秋秋买一套模型，放在房间供她平时休息玩乐，可惜这小女孩都喜欢的玩偶却不讨秋秋欢心。 　　既然小姑娘不喜欢，那也就没有继续看的必要。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绕的右手，思考起了另一套方案。 　　“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楚慕遥压着声音问，出来一趟给小姑娘玩尽兴了再回去。 　　秋秋一听这话眼睛一亮：“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楚慕遥微微颔首。 　　“那就去书店。”小姑娘高高地仰着头，眼里倒映着商场炫亮的灯光，整个人兴奋得要发光。 　　她拽住楚慕遥的衣袖，绵绵道：“去嘛去嘛～” 　　楚慕遥：“……好。” 　　一个小时后，楚慕遥用左手提着满满当当的塑料袋，里面放满了最新的高中教辅资料，而秋秋就坐在他的肩头，嘴里哼着学校下课时的铃声，乐呵呵地和他回到楚家。 　　“为什么一直唱这首？” 　　楚慕遥听了一路下课铃，终于在走进房间后问出了这一句。 　　秋秋还沉浸在买书的喜悦之中，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不好听吗？” 　　“好听。”就是条件反射总让楚慕遥有种逃课的冲动。 　　秋秋正伸手梳理自己的长发，稍稍歪头盯着楚慕遥，小嘴红嘟嘟的：“因为我只听过这几首。” 　　她松开头发，扳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还有国歌和上课铃。哦对了，学校十几年来换了好几次铃声，我都可以唱给你听呀。” 　　楚慕遥动作迅速地拿出资料摊开摆在秋秋面前：“不说是这一本习题质量不错吗？快看看。” 　　秋秋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也不再提唱歌的事情了。 　　她跳到桌面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浏览起题目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遥少爷，晚饭好了。” 　　楚慕遥回应道：“送进来吧。” 　　外面那人应了一声，就端着托盘推门而进，并没有将食物直接放到书桌上，而是推开房间角落一处隐蔽的小门，进去之后立即退了出来，手里提着光秃秃的托盘，恭敬道：“少爷请用餐，半个小时之后我来取。” 　　楚慕遥冷淡地“嗯”了一声，那人就出去了。 　　秋秋站在书页上，踮着脚尖往那扇小门里看，眼巴巴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爱。 　　楚慕遥轻笑一声：“想吃？” 　　秋秋嘟着嘴，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水晶一般的明澈眼眸可怜兮兮：“我又吃不到。” 　　“不过，”秋秋看向楚慕遥受伤的手，“你要好好补一补，快去吃饭吧。” 　　楚慕遥站起来，向小房间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转身一看，正好对上秋秋看着小房间殷切期望的眼神。 　　看那样子，小姑娘要是能够进食，恐怕就会自己蹦下书桌跑进去了。 　　秋秋发现楚慕遥在偷看她，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小姑娘就害羞了起来，红着脸道：“我不贪吃的，有的时候我会自己画一些食物。就是……” 　　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就是不太好吃。” 　　实际上是因为她画的太丑，导致与真实的口味相差甚远，秋秋想到这里，抿着小嘴垂着眼角，连头发丝都透着落寞。 　　所以她才会对人们所描写的那些美食心生向往，想要知道那种鲜到咬舌头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楚慕遥眼神一动：“你可以吃画出来的食物？” 　　秋秋点点头，身后黑发乱颤。 　　男生明了地点点头，心里有了计划，看着秋秋重新将目光放在书上，才转身进了小房间。 　　然后听到秋秋在身后高声细细道：“受伤了要多吃点哦！” 　　楚慕遥眼里划过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等到晚上沐浴的时候，秋秋像个小管家一样，催着楚慕遥给右手缠上保鲜膜，指着他手，眼神专注地叮嘱道：“一定不能碰到水哦！要轻拿轻放，不要再撞到了。” 　　小姑娘琉璃般的眸子透着认真，好像在交待什么大事。 　　楚慕遥一边在手上缠着透明薄膜，一边抬眼看她，升起逗弄的心思：“要不你进去看着我，有你提醒一定不会碰水的。” 　　“不……不可以。”秋秋像是被戳中了敏感点一样，整个人都跳起来，说得磕磕绊绊，耳根处也冒出樱红来，瞬间整个人都红透了。 　　“怎么？不愿意？”楚慕遥故作淡定地问，似乎在谈论十分单纯的话题。 　　“你、你不许说话！”秋秋猛地转过身去，“我才不要看你洗澡呢！” 　　她装模作样地拍拍书面：“我要学习了，你不许打扰我。”她用后脑勺对着楚慕遥，殊不知以男生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通红的脸和精致的耳尖。 　　楚慕遥嘴角扬了又降，不敢笑得太明显，担心小姑娘面子薄被他逼到墙里去，听话地准备好一切才走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连连续续的水声从浴室里面传出来，钻进秋秋的耳朵。 　　她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小手拉住头发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的，想要把那无孔不入的水声隔绝在外。 　　平常喜欢的文字此时一句话也看不进去，过了良久，秋秋垂着一张泛着红晕的小脸，悄声从樱色的唇间嘟囔一句： 　　“……大坏蛋。” 　　接下来的几天，秋秋开始正式成为了楚慕遥的同桌。 　　男生伤了手，秋秋秉承互帮互助的理念，经常上课时帮他做笔记。楚慕遥曾多次表示这些笔记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用，这种时候，一向软绵绵像棉花糖一样的秋秋就会向他瞪眼。 　　“我要督促你学习，已经高二了，不可以再荒废时光！” 　　说的次数多了，楚慕遥也就随她去了。小姑娘开心最重要，就算每天秋秋都要考察他笔记上的内容，让他背诵一些极其简单的知识点，楚慕遥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高二（1）班的同学发现遥哥明显在班上待的时间变长了。虽然还是那一副冰山模样，但是居然能够做到每天都不翘课，偶尔晚自习还会在班上做三个小时，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因为秋秋离开校园太久身体会变得虚弱，楚慕遥才会把小姑娘带到班上来上晚自习，休息三个小时之后再带回去。 　　这几天楚慕遥总是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秋秋想看几眼却被挡住了，小姑娘生气撅着嘴走远，没有看到楚慕遥在她背后露出的含笑眼神。 　　星期五那天下午，随着第一节下课铃声响起，楚慕遥在手下的白纸上画下最后一条直线，看到整个模型跃然纸上，他放下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刚要把小姑娘叫来看看，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那人在叫他。 　　楚慕遥掀开眼帘看去，老班正站在门外向他招手，脸上表情凝重。 　　他起身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老班抿着嘴角，严肃道：“公安来人了。” 11、第 11 章 　　最近这几天，秋秋每个下午都会去医务室那里排队，让医生给她包扎膝盖，小巧圆润的膝头被缠上层层白色纱布，秋秋连日常走路都小心了点。 　　说是医生，其实是很久以前的校医无聊时在医务室墙壁上画的眼镜老头。 　　他被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老了，长长的胡子快要缠到鞋子上。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老医生精力越来越差，每天早早地就歇下了。 　　秋秋看着老爷爷动作轻柔地帮她换好纱布，乖巧可人道：“谢谢医生爷爷。” 　　老医生缓慢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小姑娘客气。” 　　秋秋腼腆一笑，梨涡浅浅，向老爷爷挥手告别，就转身离开了。 　　膝盖已经好得差不多，想来再过两天她就能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还能在楚慕遥身上蹦哒。 　　想起这几天一直背着她暗地搞小动作的男生，秋秋棉花糖似的小脸皱成一团，纤长的睫毛扑扇着半遮住眼里的晶透澄澈。 　　她思考了一阵，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算了，只要楚慕遥今天告诉我他在干什么，我就大方地原谅他。” 　　这么一想，秋秋走向教室的步伐都加快了。 　　可是一到教室，却发现男生不在座位上，只有一张露出小角的白纸被压在摊开的书本下。 　　秋秋疑惑皱眉，楚慕遥这几天总是摆弄这张纸，还不让她看，怎么今天就随意放在这里了？ 　　她转身看到教室后面有个小人儿在吹空调，就哒哒着小靴子跑过去问：“你看见那个男生去哪里了吗？” 　　秋秋伸手指着楚慕遥的座位。 　　被问话的这位头顶着几根卷曲的毛，慢悠悠地掀开眼帘看了秋秋一眼，嘴里一哼：“好啊，你这么多天不来找我玩，一开口就问别人，我才不告诉你呢。” 　　秋秋脸颊嘟嘟，鼓得像个小包子，她确实觉得自己冷落了以前的朋友，乖乖地蹭过去讨好：“你告诉我嘛，等我找到他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人儿头顶发丝支棱着 ，被空调冷风吹的呼哧乱窜，吊着眼不屑道：“他被老白叫走了，现在肯定在办公室呢。” 　　秋秋知道老白是楚慕遥的班主任，她有的时候也会去办公室看老师们改作业，知道路怎么走。 　　先是软软地道了谢，然后秋秋就踢着小靴子想着办公室走去，身后长辫上的蝴蝶结一摇一晃的。 　　卷毛小人在背后幽幽地注视着她，嘴里嘟囔道：“见色忘友，哼！” 　　秋秋顺着走廊边缘来到老白的办公室外，悄悄穿墙而入。作为一个简笔画小姑娘，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特异功能之一。 　　班主任的办公室很大，秋秋记得这里同时容纳五六个老师办公，但是今天整个办公室里只有四个人。 　　秋秋歪头盯了会，悄悄跑到其中唯一认识的楚慕遥脚边。 　　男生瞥了她一眼，秋秋抬头弯眸笑笑，梨涡里像是掺了蜜糖，甜丝丝地往外冒。 　　楚慕遥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被包扎的膝盖，确定逐渐好转后，才抬头聆听对面警察的声音。 　　秋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前站着两位身着警服的高大男人，对于秋秋而言，这两人就像是两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是声音十分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两位警察中较为年长的那位拿出一份文档，递到楚慕遥手边，严肃道：“这是对方的伤势鉴定书，确实比较严重。据对方报案，事发当天，你在清阳高中后门口对人进行殴打，导致对方重伤。” 　　楚慕遥眼帘低垂，似乎根本没认真听对面人的话，他只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鉴定书，说道：“假的。” 　　低沉的嗓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 　　“楚同学，”警察立即振声道，“请信任公安机关的行政执法人员，我们不会允许伤势鉴定书作伪。” 　　楚慕遥倏然抬起眼：“我没说这份鉴定书作伪，而是，他说了假话。” 　　男生下一刻推开椅子站起来，似乎懒得再待下去，就要往门外走。 　　年长警察拦住了他，递出几张图片：“楚同学，请看。这是路过的人拍下的照片，经过专业人员辨认，并无PS的痕迹。” 　　楚慕遥低头一看，那照片上刚好是他打人的场景，结合刺头的报案，似乎正好证实了他斗殴的事实。 　　不过，警察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就断定是他：“这些证据并不足以证明是楚同学重伤对方，我们今天只是来了解情况，如果楚同学想起什么，还请和我们联系。” 　　说完，两位警察出了办公室，和老白简单沟通几句就走远了。 　　走过这层楼的转角处，年轻的那位警察耐不住疑问：“刘哥，这小子可是楚家少爷，那个刺头凭一身伤就想赖上楚家，这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年长的那位却不这么认为，摇摇头道：“楚家对这位大少爷的态度成迷，不过这罪名肯定是摊不到他身上的。我们走个过场就行了，刺头一口咬定是他干的，谁知道后面还有谁的手笔？” 　　身边的小警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另一边，秋秋被楚慕遥从地上放到肩坐着，带她一起回教室。 　　男生在走廊上沉默不语，此时已经是上课了，周围没什么人，秋秋自从刚才听见那番对话就很担心。她碰碰男生的衣领，心里像提着小桶七上八下的。 　　楚慕遥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侧眸问道：“不开心？” 　　秋秋皱着一张小脸，担忧道：“是不是上次打架被警察叔叔发现了？他们会抓你吗？会被关起来嘛？”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每说一句，脸上就戚戚一分，讲到最后，自己先在长睫毛上挂了细碎晶莹的泪珠，若是楚慕遥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恐怕小姑娘当场给他来个水漫金山。 　　楚慕遥原先还因为秋秋的法盲而暗暗发笑，紧接着意识到小姑娘是真真切切地在关心他，又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她这副反应天真诚挚，心头软了一片。 　　“别怕，”楚慕遥伸手轻碰秋秋白嫩的小脸蛋，“他们会调查清楚的。” 　　尽管公安不敢深究，他也不会放过幕后操纵的人。 　　小姑娘脸颊绵软滑嫩，触之生温，这手感让楚慕遥一时没有忍住，多碰了好几下。 　　秋秋心里惦记着他的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吃了豆腐。 　　“那就好，”秋秋轻轻吐出一口气，脸颊微鼓，“你就打了他几下，他肯定是故意讹诈你。” 　　秋秋记得前几年很热门的一种作文题，就和这件事很像，她觉得一定是对方知道楚慕遥家里富裕，才故意敲诈的。 　　楚慕遥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但是越过秋秋看向远处的眼眸深邃如寒星，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男生寒冰般的脸上划过一丝狠骄。 　　看来那些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放学的时候，秋秋抱着男生给她的那张白纸，兴奋不已地在上面打了两个滚。 　　楚慕遥拽住她的小辫子，提醒道：“放学了，该走了。” 　　“这些都会是我的么？”小姑娘趴在纸上不起来，扬起圆圆的脸蛋，顶着被蹭乱的松软黑发，眼里盛满了欣喜和惊讶。 　　就在刚才，楚慕遥告诉她，这纸上所绘制的各式迷你家具将会在未来几天变成真的，一样一样摆在她面前。这样她就再也不用随便拽过一本书就当作大床用啦！ 　　她仔细地看过每一样，比她自己在房间所画的要精致多了，款式也很好看，而且这纸上每一笔都是楚慕遥亲手绘制的，秋秋觉得再大牌的设计师也赶不上。 　　楚慕遥已经回答过好几次同样的问题，面对秋秋张得圆圆的小嘴，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道：“当然，都是你的。” 　　秋秋笑眯了眼，像是掉进了甜罐子一样。她整个人趴在白纸上，小腿翘起来回晃荡，小手撑住下巴歪着头想了会，然后疑惑问道：“那它们怎么变成真的呀？” 　　楚慕遥看向伤口快要愈合的右手，幅度轻微地活动了下手指，低声道：“秘密。” 　　“那我不问了。”小姑娘一听这个词，立即捂住自己嘴巴，含糊道，“要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楚慕遥眼里划过笑意，刚要伸手碰碰她，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叩玻璃的声音。 　　这时班上已经没什么人，外面的人只有可能是来找他的。楚慕遥先将秋秋放到书包里，才不耐地掀开眼帘，只见林谦和褚泽辰两人正并肩站在窗外。 　　林谦脸上是和他哥一样的淡漠平静，褚泽辰则顶着那头金发，神情焦躁，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楚慕遥走出去问道：“什么事？” 　　褚泽辰连忙问：“遥哥，是不是因为上次我约架警察才来找你的？是我连累你，我马上去坦白。”虽然警察来学校看到的人很少，但是也不是无人知晓，褚泽辰立马就联想到几天前的事，赶紧来看望楚慕遥。 　　“别慌，”楚慕遥按住他，“对方不是为了你。” 　　“什么意思？”褚泽辰憨憨地问。 　　倒是林谦扶了扶镜框：“遥哥是说有人给你设局？是谁？” 　　楚慕遥眼神微敛，眸中划过轻蔑：“这局漏洞百出，对方还没出完牌呢。” 　　“那我们怎么办？”褚泽辰急得抓头发。 　　楚慕遥轻笑一声，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自然是先找出对方，再陪他好好玩。” 12、第 12 章 　　秋秋跟着楚慕遥回到楚家时，男生很敏锐地发现她总是无意识地晃神，眼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和刚才在学校那幅兴奋样子相差甚远。 　　楚慕遥将秋秋放在书桌上，一边拿下柜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边问道：“在想什么？” 　　男生气息如雨后清风，散发着淡淡的冷郁，猛地将秋秋从发呆状态中惊醒。 　　“啊，没什么。”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晃着小辫子，“没事没事，我什么也没想。” 　　脸颊却不自觉地涨得通红，眼神闪烁，不敢和楚慕遥对视，只敢盯着光滑如镜的桌面。 　　楚慕遥看着秋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眼神微眯，闪过深思。 　　秋秋早已低下头去摆弄背带裤的小扣子，心神不宁地玩了一小会，突然抬头对楚慕遥说：“我想玩手机 ，可不可以嘛？” 　　“可以，”男生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叫声哥来听听？” 　　“嗯？”秋秋头顶的呆毛晃了晃，“喊哥哥？” 　　就像学校里那些人一样？ 　　男生手指动作稍顿。 　　秋秋咬着唇想了想，直到把唇瓣咬得通红，才歪着头小小声嘟囔道：“遥哥哥，我想玩手机。” 　　楚慕遥敲击键盘的声音猛地提高，黑发半掩的狭长眉目蓦然一紧。 　　小姑娘见他没动作，有些心急地去拽楚慕遥的手背。 　　男生忽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自己玩。” 　　秋秋乖乖点头，两手并用地对她来说十分宽大的手机拽远，一直拖到书桌边缘才停下，背对着楚慕遥偷偷捣鼓。 　　楚慕遥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暗暗皱了眉。 　　其实秋秋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玩游戏，而是她在书包里听到了楚慕遥和另外两人的对话，原本沉浸于新模型的快乐稍瞬即逝，转为变成对楚慕遥浓浓的关心。 　　小姑娘在路上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帮助男生的方法，一回到楚家就急着验证自己的方法是否可靠。 　　她点开视频，看到前几天误拍下来的小视频还没有被删掉，她把手机调成静音，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才终于安下心来。 　　要是有人要借此机会诬陷楚慕遥，秋秋就打算把这段视频甩他脸上！ 　　不过男生似乎并没有被人算计陷害的烦恼，他神情专注地看着不断闪烁蓝光的电子屏幕，十来分钟之后，好像是事情有所进展，紧缩的眉宇舒展开来。 　　秋秋哒哒地跑过去，男生连忙伸出右手来扶她：“跑慢点，小心摔着。” 　　小姑娘乖乖点头，动作却大胆的多，啪嗒一声跳到楚慕遥的手背上，探头去看屏幕：“事情搞定了吗？” 　　楚慕遥抬起左手的两根手指捏住秋秋小巧的鼻尖，轻点一下：“已经找到对方是谁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林谦就好。” 　　他花一刻钟调查出了刺头近一周来的行踪，轻而易举便查出对方从楚哲的银行卡账户里取出了十万块，这么一看，背后是谁在试图陷害他不言而喻。 　　楚慕遥一向知道楚哲对他十分不满，只是第一次出手就如此低劣不堪一击，他还真是高看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除了向长辈撒娇讨好，楚哲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楚慕遥想到这里，不禁轻蔑一笑。 　　他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让林谦关注楚哲接下来的动作，肯定还有后招。 　　解决完这些事，楚慕遥转身从书柜里取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工具箱，这个箱子显然已经用过很多年了，变焦都有磨损的痕迹。 　　秋秋看着楚慕遥将工具箱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十来把各式各样的雕刻刀具。有的刃口圆滑，有的呈斜角，还有的则是平平整整。她好奇地伸手碰了碰，被楚慕遥一把拦住：“小心伤到手。” 　　叮嘱过秋秋绝对不能擅自摸这些工具刀后，楚慕遥这才放心地从小房间搬出一纸箱木头来。 　　小姑娘从没见过这些东西，眼睛晶亮地看着楚慕遥的一举一动。木材早已被处理过，干燥坚韧，纹理细密，是楚慕遥特意选中的花梨木，色彩鲜艳纹理清晰，木材更是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若是小姑娘不喜欢这个颜色，楚慕遥也已经早就准备好了丙烯颜料和固定剂，可以让秋秋自由发挥。 　　楚慕遥将图纸上的雏形用墨线勾花放大到木材上，由表及里一层层推进，原本或圆或方的木材在他的手下不消片刻便显现出精巧的外形。 　　秋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盛满了惊讶和倾慕。 　　楚慕遥期间分开注意力看她一眼，只见小姑娘水汪汪的圆眸闪亮似星辰，小巧的红唇因为惊讶而张的大大的，嘟成圆滚滚的“O”形。 　　察觉到男生的目光，秋秋将头从撑着下巴的手上抬起来，用无比折服的口吻夸耀道：“你好厉害！” 　　楚慕遥狭长的眸子柔和一瞬：“小的时候跟着长辈学的，也只会雕些简单的小东西。” 　　秋秋一向乐于捧场，夸人的话不用想就能像小珠子一样从嘴里冒出来，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慕遥的时候，就好像眼中只能装下他一人似的：“你的手怎么这么灵巧？画的也好好看，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圆弧的设计特别漂亮……” 　　楚慕遥眸中含笑地看着她把几件小小的木雕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就好像自己送了她一座大豪宅一样。 　　他伸手在书桌上专门给秋秋围出一块空地盘，将木雕一一摆放上去，又将丙烯颜料摆到她面前，让小姑娘选颜色：“喜欢哪几个？” 　　秋秋左挑挑右拣拣，面露苦恼之色：“我选不出。” 　　楚慕遥揉揉她的小脑袋：“不急，慢慢挑。木雕还需要打磨，秋秋有很长时间。” 　　秋秋点了点头，软发蹭得楚慕遥手心发痒，刚想收回来，又听得小姑娘问：“那我今天晚上还是睡字典嘛？” 　　她瘪了瘪嘴，有些不开心。 　　新华字典硬邦邦的，她早就睡不惯啦。 　　楚慕遥听出小姑娘话里隐藏的不愿意，便抬头环视房间一周，最后将目光投向房间中唯一一张柔软舒适的Kingsize大床。 　　“今天晚上睡枕头旁边。”楚慕遥将秋秋放到自己床榻枕头旁，“我睡相很好，不会压到你。” 　　秋秋一触及弹性十足又光滑细腻的棉被，就感觉整个人都要陷下去，好像站在云端一样。她兴奋地打了两个滚，一不小心滚到枕头下面，手脚并用地从柔软的被子里爬出来，雀跃地挥着手蹦来蹦去：“好好玩，像踩在云上一样。” 　　楚慕遥将她放在枕头上以免掉下去，刚转身去完成昨晚没写完的代码，小姑娘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高音量道：“对了，你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写。” 　　男生身形一顿，回头看她，小姑娘正摸着枕头上的图案，顶着乱糟糟像杂窝一样的头发热心对他说道：“要是有不会的题目可以来问我哦！” 　　秋秋自信地拍了拍小胸脯：“我很聪明的。” 　　楚慕遥：“……秋秋真棒！” 　　小姑娘腼腆笑笑，梨涡浅浅一现，又低下头去玩手头的东西。 　　…… 　　第二日清晨，深色布帘随着窗外阳光照射缓缓打开，明媚的日光洒在床上两道相偎依的身影上。 　　只见男生阖眸躺在床上，头发似浓墨般黑，眉眼线条凌厉利落，侵略性十足，淡色的薄唇紧抿着。清俊颀长的身形遮掩在薄被下，唯独露出胸膛处一块肌肤，上面躺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 　　楚慕遥眼睛忽地颤动，即将转为清醒。 　　小姑娘呈大字型趴在楚慕遥身上，软嫩的脸颊被挤压鼓到一边，小嘴微张在男生的睡衣上留下一小块可疑的暗色痕迹。她睡的极其香甜，像一颗绵软白嫩的糯米团子。 　　秋秋自睡梦中恍惚醒来，觉得昨天晚上睡眠质量超级棒，自己好像陷入一片清甜的薄荷香中，身下垫子软硬适中，即宽广又平坦，可以让她一连滚好几圈也不会掉下去。 　　惺忪着睁开双眼，秋秋抬起头，正好对上楚慕遥清明的眸色。 　　她有些懵懵的：“我怎么睡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是睡在楚慕遥枕头旁边的。 　　秋秋脸颊有些泛红，连带着隐藏在黑发下的耳尖殷红得好像要滴血。她挣扎着从男生身上爬起来，谁知道因为睡得太舒服，手脚还使不上力，尚未撑起半边手臂，就又倒在了楚慕遥的胸膛上。 　　“对……对不起。”秋秋急得快要哭了，“我是不是睡相太差，滚过来的呀？” 　　楚慕遥抬手按住她，挺腰坐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书桌上那张尚显粗糙的木床。 　　转而低头对小姑娘哑声道：“不用起来，以后就睡这里了。” 　　他是绝对不会让秋秋知道，昨天晚上是他趁小姑娘睡熟的时候把对方捞了过来。有了这样一只软团子躺在胸口，楚慕遥第一次领悟到好梦两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13、第 13 章 　　秋秋觉得这两天男生有些犯懒。 　　周末的作业早早在周五晚上她就监督男生写完了，楚慕遥休息的时候总是把她带在身上。哪怕她在男生身上蹦跶打滚，楚慕遥也能闭着眼睛睡得香甜。若是有事不得空，才会勉强放她自己玩耍，不过也要在男生视线范围之内。 　　秋秋有些苦恼，怎么之前没有发现楚慕遥这么粘人呢？难道有她在身旁才能睡得好吗？ 　　她坐在楚慕遥为她制作的秋千吊椅上，晒着窗外太阳，午后温暖舒适的日光让人昏昏沉沉，好像陷入了一片柔软荡漾的春水之中，吊椅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秋秋得意地晃悠搭在边缘的莹润小腿。 　　不过她视线一扫，看到书桌上摆着的其他木雕，嘴唇轻轻嘟起，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眨了眨。 　　她身下的吊椅造型独特，支架做成一片长长碧绿柳叶模样，而吊椅则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叶尖，好像下一刻就要落到地上似的。椅身框架被细细地雕刻出起伏的波纹，上面洒了小小的金粉，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秋秋躺在里面的时候，觉得自己被吸到了露珠之中，透过淡蓝色的木质框架打量外面的世界，另有一番趣味。因此她很喜欢这把吊椅，对于楚慕遥做的其他物件也就更加期待起来。 　　可是男生自从将这把椅子做好之后，就好像是把之前的话忘到了天边一样。尤其是那张小木床，楚慕遥打磨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一个角，还没来得及等秋秋心疼，男生就一脸无辜地将小木床扔进了垃圾桶。 　　还义正言辞道：“这床不能要了，会割伤皮肤。” 　　墨眸森然幽深，语气十分正直。 　　秋秋气得跑过去打他手背，想要她□□直说嘛，何必要把她的小木床摔坏？ 　　想的这里，心里的象征着愤怒的小火苗又悄然升起，她转头看着正在对着电脑研究红绿曲线的男生，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男生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顶，将秋秋今天刚学会扎的丸子头揉到一边，轻声道：“乖，等会陪你。” 　　秋秋更加生气了，摸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扎好的丸子头，眼眶一红，委屈地瘪瘪嘴。“哗”地一声就从吊椅上站起来。 　　她伸手去打男生作恶的手心，水灵灵的眼睛像闪亮的琉璃，控诉地看向楚慕遥：“我发型都被你弄乱啦。” 　　楚慕遥抬手企图扶正，却发现手刚拿走，小丸子又软趴趴地倒在一边。男生眸底划过尴尬，指尖微动想要补救，但终究是收了回来。 　　秋秋跺跺脚跑开了，男生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嘴角轻扬。待收回视线放在屏幕上，又恢复了刚才的专注深邃。 　　小姑娘跑到书桌边缘，那里放着男生的手机。 　　楚慕遥虽然事事都让着她，但是玩手机的时长确实受限制的。没办法，要是小姑娘近视了，都买不到合适的眼镜。 　　况且，想到那样一双晶亮的大眼睛要被遮挡在厚厚的镜片下，楚慕遥都舍不得。 　　但是秋秋现在已经学会网上冲浪了，现实生活中只有男生可以和她交谈，但是在网络上，秋秋可以竖着一根小指头，一戳一戳地打字发言，网络那边的人又看不到她是谁。 　　最近几天她成功摸进清阳中学的论坛，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里面充斥着各个老师的八卦和学生的新闻，偶尔从中顶上一个帖子类似于“高一物理买什么教辅好”，也很快就会沉下去。 　　不过秋秋细致地在那个帖子下将自己对于物理资料的总结心得一字一句地打上，希望能给楼主一些帮助。可惜过了很久也没人回复。 　　不过论坛里最让秋秋震惊的，还是时不时就会被顶到首页的高楼——校草提名美照大赏，与此相对的还有校花提名。 　　秋秋点进第二个校花帖子一看，里面除了前几层楼是女生照片，下面的各方在争吵。秋秋统计了一下，得票不相上下的是（2）班的禾苏和（13）班的安晴尔，她们两人一个温柔娴静一个张扬高调，不分伯仲。不过秋秋最喜欢的还是（16）班的苏岁，这个女生的照片又酷又帅，不过因为（16）班是差生聚集地，没几个人大张旗鼓地说看好她。 　　秋秋看了一下楼主发帖的时间，才知道这些人争执了一年多都没评出一个全校公认的校花。 　　与之相反，点开校草楼，从头刷到尾都是楚慕遥一人的图片，除了第一张证件照，其他的都是从不同地方偷拍的，尽管有些角度十分魔鬼，也挡不住大批女生在底下嚎“我可以”。 　　秋秋想着，幸亏论坛是匿名制，不然楚慕遥有名有姓的老婆恐怕能饶地球一圈。 　　她悠悠地顺着屏幕向下滑动，看看能不能刷新出什么新奇的话题。 　　猛地，一行字映入眼帘，完全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上面写着：遥哥校外暴力伤人，有图有真相！！！ 　　秋秋心尖一惊，立即用手指头点进去，一字一句地仔细浏览。 　　楼主放出了楚慕遥在小巷中打人的照片，虽然隔得很远，楚慕遥只露出了半边侧脸，但是也能看出男生脸上的怒意，狭长的凤眸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拳头紧握，正要挥向眼前的人。 　　底下已经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2L：我靠！这一拳下去正中太阳穴，遥哥真TM狠！牛逼！ 　　3L：听说周五警察还来了学校一趟，说不定就是为这事儿？ 　　4L：警察？难道楚家还怕警察？遥哥不照样放学回家了吗？ 　　…… 　　接下来的评论渐渐偏离，好像都在讨论楚家在天河市如何一手遮天，遥哥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依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其间种种，将楚慕遥描述成了一个背靠家族目无尊长的富家纨绔。 　　秋秋看得小脸通红，清澈的眸里扑腾着怒气的小火焰，她快速地在手机上敲来敲去，写道：“楚慕遥才不是你们说得那样呢！你们这是在造谣！” 　　可是这楼一出，底下立即涌来许多人，说她是楚慕遥的脑残粉，被美男颜值冲昏了头脑是非不分。 　　秋秋不会和人吵架，急得用小贝齿咬住下唇，蝶羽似的睫毛向小扇子一样，半垂眼帘专注地盯着屏幕，双手并用笨拙而固执地按着键盘，一点一点地给楚慕遥澄清。 　　小姑娘长久没有声音，楚慕遥偏头看了一眼，发现秋秋趴在手机上眼睛眨也不眨，红着眼尾好像被气哭了一样，连鼻头都是红红的。 　　男生连忙将她轻柔地挪到自己面前来：“怎么了？谁惹你？” 　　秋秋垂着眼角摇头不说话，楚慕遥眼神一沉，拿过她刚刚碰的手机，简单扫了几下，锐利剑眉下的星眸就已经凝成了寒冰，捏着手机的手指兀自收紧，露出的青白关节好像用力的要将其撕碎。 　　“你不要生气，”秋秋抬眸，伸手碰碰他的手背，小姑娘温热的指尖拂过楚慕遥僵硬的指节，“他们说的不对，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楚慕遥先是一顿，敛了眸中的厉色。沉默良久，才掀开眼帘对上小姑娘担忧的视线，勾唇一笑，脸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如果他们恰好说对了，你会怎么办？” 　　楚家和他关系凉薄，外人如何编排他只当做是笑谈，偏偏在动手打人这件事情上，楚慕遥不可否认的是，在当时那一刻，他确实有起过让对方见血的念头。 　　并且这种念头一直淡淡地萦绕在脑海中，掀起被故意忘却的那段往事，让他深夜时经常涌起嗜血暴虐的冲动。 　　楚慕遥知道自己的精神创伤还未痊愈，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他将这种非人的念头藏得愈来愈深。从顾岑到林默，都以为他的情况在逐渐好转，只有褚泽晨几个经常和他接触的人，才隐约感觉到楚慕遥的不同。 　　若是小姑娘认识到了这一点，会不会被吓到？会不会跑回她的小地方？躲着再也不…… 　　秋秋轻轻地将两只手叠在他的手背上，凝眸注视着楚慕遥。她的眼睛很好看，浓密的睫毛下琉璃般的眸子随着楚慕遥转动，浅浅布着一层水雾，看过来时像是星辰流动。小姑娘樱唇轻启，吐出温软的奶音：“那你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小姑娘的眼眸澄澈，里面只倒映着楚慕遥一个人影。 　　“你别怕流言蜚语，我会看着你的。” 　　尽管相处只有短短一周，秋秋也能感觉到男生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疏离淡漠，更不可能像论坛里的那些人说得那样阴毒。秋秋愿意自己去了解男生，爱护这个唯一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人。 　　楚慕遥和她视线相对，眉间不可遏制地一颤，猛地放开了手。 　　目光转落到手机屏幕上，看清最新出现的那条发言，男生神情骤冷。 　　那人写道：大家不知道吧？遥哥打人是因为心灵创伤，怜爱了怜爱了！ 　　下面猛然涌现大量回复，希望这人详细说说。 　　楚慕遥看完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寒意的笑。楚蔓荷尽心遮掩的隐秘被她那个不成事的小儿子就这么捅出来，楚哲是生怕他调查不出当年的真相吗？ 　　既然把柄送到了他手里，就不要怪他将楚家的丑闻一一揭露在人前。 14、第 14 章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主席上站着三个挺拔俊秀的男生，教导主任在一旁袖手背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褚泽晨一头金发耀眼夺目，正对着话筒慷慨激昂道，“非常抱歉向你们读出我打架斗殴的检讨书。本人已经深刻地体会到我所犯错误的重要性，特在此检讨……” 　　他做这样的检讨已经是家常便饭，感情充沛地念了十来分钟，手里的纸换了一张又一张，终于念到教导主任厌烦了，伸手把他推到一边：“还要给其他同学认错改正的机会，你少说点。” 　　“喏，”褚泽晨将纸递给林谦，“接着用。” 　　教导主任瞪了他一眼，褚泽晨嘿嘿笑了两声，动作利落干净地直接从前面跳下台去。 　　林谦是个乖孩子，但是他同时也是个腼腆的男生，与褚泽晨的朗诵不同，他用白开水一样平淡的口吻念了几句话，就扶着镜框走开了。 　　轮到三人中排在最后的楚慕遥，他向前走了几步，教导主任看到他空无一物的手，脸色就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 　　男生微微低头凑近只到他胸口的话筒，寒澈的双眸在操场上淡淡一扫，唇间吐出三个字，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操场上回荡，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说：“我，同上。” 　　话一说完，男生就双手插着口袋从主席台边上的楼梯缓步而下。身着清新洁白的衬衫校服，胸前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灰蓝色领带。男生漫不经心的神态在清晨的阳光下难掩其光芒，让靠近主席台的几个班级前排女生不自觉地红了脸。 　　后面男生嗤笑出声，低声在队伍里说了句：“长得人模狗样的，内心却是个变态。” 　　“你！”他前面的女生回过头来瞪他，涨红了脸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怎么？论坛里都传遍了，你还想给他打掩护？颜狗也不是这么当的。” 　　女生没话说，将头转了回去，心里却悄悄打了鼓。楚慕遥不会真像传言那样？心里住着个变态吧？ 　　几分钟后，在背后说楚慕遥闲话的男生却突然大叫一声，在只有主任讲话声的空旷操场上极其突出。 　　“我靠！谁往我鞋上喷的紫色颜料？我刚买的AJ。” 　　一时旁边人齐齐看过来，让这个后知后觉的男生脸涨得像红辣椒，脚下鞋子在人造草皮上磨蹭。 　　队伍后面的班主任走过来拍他一巴掌：“升旗呢！” 　　秋秋偷偷从人群中溜走，将自己的作案工具藏好，雀跃地跑到楚慕遥身边。 　　男生借着系鞋带的动作把她放到手腕上，瞥见小姑娘指尖沾染了点点紫色，自然就明白了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他轻点小姑娘的发尖：“调皮。”语气却没有半点谴责之意。 　　“他说你坏话，我教训他来着。”小姑娘捏紧了小拳头，眼睛亮晶晶的，义愤填膺说道。 　　楚慕遥实际上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过看到小姑娘因为一句闲话就为他出头，眸中闪过微光。 　　他不知道的是，小姑娘暗地里还有别的小动作。 　　升旗仪式一过就是早读，同学们排着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组长们在教室里面来回走，大声吼：“交作业了啊，交作业。” 　　角落处，楚慕遥第一次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各科作业，摆在桌面上，第四组的组长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发现遥哥居然写了作业，惊讶得眼睛都要从镜框里掉出来了。 　　楚慕遥轻抬下巴：“都在这里。” 　　组长“哦哦”了两声，连忙收好抱走了。走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忍不住翻开看了下，上周数学老师布置了一张超难的试卷，尤其是最后一题，大佬们周末的时候都在QQ群里讨论，他是靠着东拼西凑别人的思路才勉强写出第一小问。 　　结果一翻楚慕遥的试卷，发现对方在最后一题下面只写了三行答案，每一行前面标着题号，除此之外一点过程都没有。 　　组长合上卷子舒了口气。他就说，遥哥怎么可能写作业，还把这么难的卷子写完了，分明就是在瞎写嘛！ 　　他心情轻松地将数学卷子整理好交给课代表，回座位的时候无意识地往楚慕遥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还如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心里更加安定。要等遥哥成绩变好，恐怕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楚慕遥阖眸在桌子上趴了一会，身边没有那个一直打转的小人儿，心里涌上一股烦躁。伸出手在发间揉抓一把，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凌厉的眼中带着淡漠的疏离，在教室四周的墙壁上扫了一圈，没发现那道小小的身影。 　　心里的浮躁更添一分。 　　小姑娘说她要去找以前的朋友玩，楚慕遥当时大方地答应了，没想到秋秋一挥手离开，他就觉得整个教室都笼上一层阴云，令人焦躁不已。 　　又回到了以前想要翘课逃学的时候。 　　不过要是小姑娘回来看到他不在，肯定是要嘟嘴闹的，楚慕遥想着她撒娇的模样，抵着舌尖轻笑出声，勉强按捺住想要离开的心情，在教室坐了整整两节课。 　　秋秋还是没有回来，倒是另一个人走到了他面前。 　　楚慕遥手指敲击着桌面，看清来人后，心里的燥郁之感更是达到顶峰。 　　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时间很长，足够一个男生从初中部走到高中部，所以楚哲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高二（1）班。 　　一看到楚哲进了教室，不少在周围的同学纷纷偷偷看过来。听说楚家两兄弟关系不好，今天正好看看热闹。 　　他走到楚慕遥桌子面前，下巴尖细，一张脸只能算得中上。楚哲先是看了看楚慕遥的衣着，发现对方校服穿的都不规整，再瞥到男生身后的垃圾桶和胡乱堆放的扫帚，眼里幸灾乐祸的神色更加明显。整个人散发着小人得志的快意。 　　但是说出的话倒是虚伪得真诚：“哥，听说你前几天和人打架了？没受伤吧？” 　　楚慕遥抬眸看他一眼，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冰凉不屑的眼神落在楚哲脸上，让他不自觉地变了脸色。 　　明明自己站着，楚慕遥坐着，可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俯视着自己。还有男生那副不在意的模样，分明在彰示着，自己费了大动作在同学之间散布的谣言，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楚哲这样想着，眉宇间露出一丝阴郁，偏偏强求自己露出担忧关切的表情，红着眼眶道：“我害怕你下手太重酿成不可挽回之事。你还记得么，几年前在那个工厂……”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顿住话头，惊恐地向周围扫了几眼，欲盖弥彰道：“那件事情后，你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 　　周围的同学们立即收回了目光，耳朵却竖的高高的，明显在偷听。相近的几个人眼神交流，小动作不停。 　　楚慕遥淡定地看着楚哲自导自演，指关节在桌面上轻叩两下，薄唇轻启：“傻事？你是在说自己吗？” 　　“什么意思？”楚哲脸上突然划过一丝慌乱。 　　楚慕遥轻蔑地勾唇：“给那些小混混送银行卡，楚蔓荷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楚哲一听这话，瞳孔猛地一颤，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握紧，嘴唇微颤道：“你别瞎说。我怎么会认识刺头他们？” 　　“呵，”靠坐在椅子上的男生嘲弄地勾起嘴角，藐视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我可没说那些人的名字，你又怎么知道刺头？” 　　楚哲意识到自己被楚慕遥套路，脸颊蹭的涨得通红，尤其是周围的学生投过来的非议目光，让他一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着急，”楚慕遥掀开眼帘，“你现在还不值得我出手。” 　　他忽的移开目光，看向窗外被微风吹拂的树叶，轻挑眉尾：“还不走？” 　　楚哲手心握了又松，“哼”了一声，终究还是走出了（1）班的后门。 　　坐在教室的同学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议论声不断，想来出去之后又会是一段谈资。 　　窗边的楚慕遥烦躁地撩去额边的碎发，小姑娘怎么还不回来？这树叶子摇来摇去的，他都看腻了。 　　另一边，在清阳中学的论坛里，悄然出现了一个新帖子——康康遥哥揍人的真相！ 　　点进去一看，是个视频链接，楼主将视频中的其他人打了码，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楚慕遥在打了刺头几下之后，将对方猛地一摔就利落走人。 　　虽然拍摄角度有些清奇，好像是谁趴在地上拍的。 　　但是根本不像上个帖子所说的那样，遥哥摁着对方把人往死里打。 　　底下有人1L评论：看样子遥哥很理智啊。 　　2L：哈哈哈楼上不知道，刚才遥哥弟弟跑班上来阴阳怪气地说了好长一段话，说遥哥心理有问题。我看昨天那栋楼明显有人带节奏。 　　几个见到楚哲气冲冲跑出（1）班教室的人又把这栋澄清楼顶上来：是真的，我看到了，楚哲落荒而逃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 　　10L：像吃了翔一样11L：楼上过分了，楚哲怎么能抢大秃的口粮呢？ 　　顿时一阵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不过笑声之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同的声音：各位，视频后面那个女生的声音好耳熟啊！她怎么有脸说遥哥为她打架！我不信！ 　　一众吃瓜的女生：！！！ 15、第 15 章 　　楚长欢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张神秘的字条，上面的字迹清秀娟丽，写字的人有在末尾轻轻抬笔的习惯，每个字都像游曳在纸面上的小鱼儿。 　　她看了一眼，清秀的脸霎时变得煞白，立即将纸团成一团，捏皱在掌间。 　　秋秋躲在（7）班的窗帘后面，悄悄探出头观察楚长欢的反应。 　　她早在上一周就觉得楚长欢很眼熟，问了熟识的小人画，没费什么力气就在高二（7）班找到了楚长欢。她写了一张纸条，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放到女生的桌肚里，然后静静地躲起来。 　　纸条上写得很简短，主要是想让楚长欢在论坛上澄清一声，楚慕遥当时并不像谣言那样出手狠厉。秋秋今早听到很多关于楚慕遥的闲话，不想让男生背负上这样的枷锁。 　　但是楚长欢的反应却让她没有想到。 　　这个女生是当时现场的目击者之一，看起来十分善良乖巧，秋秋想着，她一定会帮楚慕遥说话的。 　　但是当事人楚长欢却不这么想。她紧锁看起来有些寡淡的眉头，在猜测递这张纸条给她的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她在现场？是不是楚慕遥知道了什么，才特意用这张纸条来试探她。 　　她早该明白的，楚哲在楚慕遥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她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和楚哲合谋，借着褚泽辰对自己的心意设了这个局。 　　可惜楚慕遥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了情绪，坏了他们的计划。 　　楚长欢想了很多，手里的纸团早就被碾碎。她虽然姓楚，父亲却是楚家的养子，除了帮扶楚曼荷，分不到楚家一份资产。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要站队，相较于不受宠的楚慕遥，她更倾向于楚哲。况且多年之前她父亲做过伤害过顾岑父子的事情，楚长欢担心楚慕遥得势之后，自家人在楚氏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女生一时之间思绪翻飞，待镇定下来，手里的纸条早就被她不知扔到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秋秋心心念念想要的澄清，楚长欢当然不会答应。 　　小姑娘在窗帘后面看了好一会，发现这个人和她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不禁大失所望。 　　不过她也没在心里怨恨楚长欢。因为在她看来，如今的局面并不是楚长欢造成的，楚慕遥的坏名声看起来也与她无关。就算别人袖手旁观，秋秋也找不到理由去埋怨对方。 　　不过幸好，她还有另一手准备。 　　楚慕遥的手机在她离开的时候偷偷拿了出来，早就被处理好的视频被传到论坛上，有眼睛的人自然看出了视频的重点。 　　结合楚哲的落荒而逃，慢慢地同学们自己就拼凑出了一场豪门大戏。弟弟偷拍兄长斗殴画面，企图抹黑对方心理变态，这实在太可笑了。 　　不过秋秋没有想到，女生们的关注点居然是视频最后的那道声音。 　　最后几秒画面已经全黑了，看不到是谁再说话。不过楚长欢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过视频被大家所听到。 　　她说楚慕遥是为了她才和对方打架斗殴，这话一出，顿时其他女生们就炸开了。 　　遥哥一向是高岭之花不近人情，突然来了个女生说他倒贴，其他人怎么可能相信，不过也有人酸得冒醋，偏要把那个女生扒出来，看看谁的脸这么大，敢蹭遥哥的热度？ 　　之前有人爆出楚慕遥心理创伤容易伤人的时候，这些女生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都在嘀咕浪费了那么一张脸，没有一个人去真正了解过楚慕遥真实情况。如今事实一旦澄清，她们又纷纷为遥哥说话，此时男生打架就成了荷尔蒙爆棚的表现，少数激动的女生又将校草楼顶到了首页。 　　进帖子的人多了，渐渐地就有人认出楚长欢的声音，发言道：咦？这不是我们班小白花的声音吗？ 　　底下立即有人附和：别说，真的像！ 　　56L：小白花声音造作装嗲还有人不知道么？脸大如盆敢说遥哥为她打架，咋不说门口扫垃圾大爷都为她所倾倒呢！ 　　57L：保洁大爷风评被害…… 　　秋秋简单地划了几下，底下的人说话越来越难听，她不解地皱皱眉头，小嘴鼓起，像个吐泡泡的小鱼。 　　她们怎么这么生气啊？秋秋撑着下巴，歪头想象了一下，楚慕遥抬手将一个女生搂入怀中，脚下躺着其他无数失败的求爱者，女生嘤嘤嘤地埋在他怀里哭诉…… 　　这样的画面让秋秋小身子突然一颤，她猛地晃了晃头，小辫子不住地甩，像是两只上下扑腾的小蝴蝶。 　　把脑子里的诡异画面甩了出去，秋秋抱着近乎和她等高的手机往（1）班教室跑，楚长欢被骂的这么惨，好像因为她的错。秋秋好心办了坏事，虽然扭转了楚慕遥的风评，但是又把楚长欢拉下水。 　　她得赶紧回去找楚慕遥想办法。 　　男生在窗边看了十来分钟，在最后一抹耐心丧尽之前，终于听到了小姑娘软糯的喊声：“楚慕遥，我闯祸了。” 　　小姑娘抱着个大手机躲在桌脚下，麻花辫悲伤地垂在肩头，圆溜溜的眼眸不自然地左右移动，一副闯了祸的模样。 　　“怎么了？”楚慕遥还在生气她离开太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将小姑娘托在手心。 　　秋秋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楚慕遥不动声色地瞥了两眼，当即就明白了事情始末。 　　“我只是不想他们误会中伤你，”秋秋小脸低垂，露出柔软黑亮的发顶，咬着唇可怜兮兮道，“没想到她们会生楚长欢的气。” 　　“那又如何？”楚慕遥挑眉，那个女生和她有什么关系？ 　　秋秋轻拽他的裤沿：“你想想办法嘛？人家女孩子又没错，不该被这样说的。” 　　楚慕遥静静听完，眼眸微沉。过了一会儿，将秋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两人视线相对，一双眼眸深邃幽暗，另一双清澈透亮。 　　男生沉郁地凝望秋秋片刻，似是探究又似是疑惑：“你真的认为楚长欢无辜？” 　　秋秋被看得心里慌慌，她对对手指，歪着头想了会，然后小嘴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楚慕遥轻笑一声，拿过手机，用另一个账号署上自己的名字，发了一句：不认识，没关系。 　　这下真人出现，帖子里的各路人马纷纷暴起，可是楚慕遥只发了这么几个字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还对着秋秋严肃道：“未来一个月都不可以碰手机，算作今天的惩罚。” 　　秋秋懊丧地点点头，小嘴抿的紧紧，不敢说一句反抗的话。 　　她以为男生是因为自己惹了麻烦才生气，殊不知男生的怒意却是因为她抛下对方跑得没踪影。 　　窗外树叶掉了多少片，楚慕遥就在心里给她记了多少天。 　　幸好现在还是夏末，若是再过几天，秋秋可能一个学期都碰不到手机了。 　　秋秋为自己的过错而失落，乖乖地坐在课桌上看书，不敢再和男生提别的要求。楚慕遥却想起刚才自己发的那句话，嘴角轻轻一扬。 　　小姑娘单纯不谙世事，认为他出面澄清就可以保护楚长欢不受谩骂。但是对于那些女生而言，他这句话无异于是对楚长欢的维护，恐怕她们会更加生气嫉妒。 　　等到楚长欢被那些人整治完，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出面过，才会反应过来对方确实和他没关系。 　　不过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楚慕遥想到这里，眼里轻蔑更甚。 　　等到楚哲回到家里，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他呢！ 　　楚慕遥轻轻摇头，将那些不相干的人甩在脑后。从课桌里拿出一本素描纸，开始练习画技。 　　小姑娘的生日就快到了，他要亲手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 　　夜晚，清阳初中是没有晚自习的，楚哲踩着七点钟的尾巴踏进了楚家的大门。 　　一进大厅，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楚蔓荷，一身职业套装干练精明，身前的茶几上摆着几张印着字的白纸。 　　楚哲浅浅一笑，唤道：“妈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楚蔓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么晚回来，你去了哪里？” 　　男生走过来的脚步一顿，很快恢复原状，复而笑道：“和同学吃了顿饭，妈妈是在等我吗？” 　　楚蔓荷紧抿嘴角，精致的妆容冷酷疏离，她将面前的纸张狠狠甩在男孩面前，楚哲低头一看，立马表情僵硬。 　　“如果不是我拦下，这几张纸就会出现在你外公的书桌上！” 　　楚哲弯腰将散落一地的纸张捡起来，最上面的是楚慕遥多年前的检测报告，他明明托人放到楚家老爷子面前，想让老人家认清楚慕遥的真实面目。可是这张纸下面，却是一笔一笔地记录了他银行账户的消费记录。 　　最底下累积的数字远远超过了一个小辈可以承受的范围。 　　“妈妈，你听我解释……” 　　楚蔓荷轻一抬手，面上露出一丝疲惫，叹道：“楚慕遥的事你不要插手。” 　　“可他明明是个神经病，这么多年根本没有治好过！” 　　“闭嘴！再追究下去，毁的可不是他，而是你！” 　　楚哲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楚蔓荷掀开眼皮，冰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华叔叔告诉你楚慕遥有病，却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因为被绑架吗？”楚哲回答道。 　　楚蔓荷轻飘飘地扫过去：“是因为我。” 16、第 16 章 　　窗外的树叶悄悄染上杏黄，初秋的阳光美好地照射着，微微轻薄的云雾在天空上悠悠飘远，留下小径上又松又脆的落叶。 　　九月的尾巴悄然而至，尽管老师们总是不断提醒学生们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清阳中学的学生们也难掩对于月末运动会的喜悦和期盼。 　　（1）班体委徐康泰高高壮壮，寸头短发下皮肤麦黑，他趁着课间站在讲台上，手里挥着一张报名表高声说道：“每个人最多参加三个项目，有意愿参加的同学这两天到我这报名，拿到名次期末有素质加分。” 　　（1）班是理科实验班，男生多女生少。按理说男生项目根本不用愁，但是架不住大部分都是书呆子，平常鲜少锻炼身体素质不过关，就算参加了也拿不到加分。徐康泰动员了大半天，嘴皮子都说破了，才说服几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参加运动会。 　　他看着手里表格最后一栏，男子五千米那里空空荡荡，喉咙动了动，一想到漫长没有尽头的五千米，就觉得眼前一黑。 　　视线悄然划到教室角落，徐康泰看着坐在窗边的男生，黑发凌厉，眉眼清冷，手里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嘴唇微动似乎在自言自语。 　　体委看到男生那双一看就修长有力的腿，回想到过往遥哥踢人的英姿，顿时眼睛一亮。 　　他提足勇气走过去，一米八的大高个腼腆羞涩，黝黑的脸颊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楚慕遥察觉到有人走到桌前，停下了和秋秋的闲话，抬起深邃的眸子看向来人。 　　“有事？”他剑眉一挑。 　　徐康泰“嘿嘿”笑了两声，将手里的报名表递过去：“遥哥有没有想参加的项目啊？为班级做贡献嘛！” 　　楚慕遥看都没看一眼：“没有。” 　　“遥哥看一眼，就看一眼。”徐康泰指着报名表最后一栏，“五千米有十分的素质加分呢，期末评优的时候可有用了。” 　　“啪嗒”一声，楚慕遥将手里的笔拍在桌子上，皱起锐利的眉，“你认为加分对我有用吗？” 　　徐康泰一听这话，脸上略显谄媚的笑就挂不住了，想到遥哥考试都是交白卷，就算素质分加满了，也摸不着评优的边。 　　他憨憨地挠了挠头：“好像是哎！” 　　楚慕遥将表格一推：“我不报，你找别人吧。” 　　徐体委面露难色，发愁地拿着报名表走了。 　　楚慕遥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看到坐在手边的秋秋一双大眼睛盯着徐康泰的背影不放，好像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男生眉心一紧，拿起笔在桌上快速地敲了两下，响声立即将小姑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秋秋看着男生手中的笔，琉璃圆眸眨了又眨：“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慕遥语气中有一丝不快：“刚才那人那么黑，有什么好看的？” 　　“黑吗？”秋秋歪头想了想，“我没有注意哎。你不能因为别人的外貌特点攻击对方。” 　　她小嘴红红的，十分认真地说道。 　　“那你在看什么？” 　　秋秋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脸上扬着笑，现出甜美的梨涡，小手兴奋地搓搓：“运动会就要开始了。” 　　楚慕遥眼神一动：“你喜欢看运动会？” 　　“喜欢的，”秋秋大力地点点头，头上顶着的小发包晃晃悠悠的，“而且我们也有自己的运动会。” 　　“你们？”男生问道。 　　“是啊。”秋秋为他介绍，“我们这些简笔画小人也有运动会的，和你们的在同一天。” 　　秋秋没有说的是，这样安排的原因是可以正好蹭学校的背景音乐，让他们的运动会更有氛围。 　　楚慕遥似乎来了兴趣，稍稍偏头看着她，手里勾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你会参加什么项目？” 　　秋秋两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支吾着说道:“你、你等着看哈。” 　　她在楚慕遥面前展示动作有点害羞，眼睛不敢看男生，只好直视着前方。小姑娘稍稍弯曲着腿，小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紧接着脚后跟轻轻一抬，倏地往前一跃，落在七八厘米外，在课桌上完成了一次并不算标准的跳远。 　　“怎么样？”秋秋奋力跃出，脸颊泛红眼睛晶亮，说道，“我是不是很棒？” 　　楚慕遥用眼睛丈量她跳出的距离，还没超过他一个手掌远，夸赞的话却早早出了口：“姿势很标准，不错！” 　　秋秋得了肯定，一听眉开眼笑，圆圆的眸子闪着雀跃。 　　她在桌上蹦跶两下，红色小靴子踢踏踢踏地响，小姑娘颊边梨涡突现，兴奋的红晕久久不消：“是吧是吧，虽然我腿短一点，但是今年我可是好好准备练习了的，一定不会比他们差！” 　　楚慕遥违心地点点头，又问道：“听你这么说，看来是有小人儿比你个子高？” 　　秋秋一听这话，就像被关闭了笑容的可怜娃娃，她黯淡沮丧地皱眉，小嘴似花瓣般的粉嫩：“嗯呐，他们每次都跳得比我远。” 　　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楚慕遥忍不住摸摸她的发顶。 　　“哦，对了，”秋秋突然想起什么，“高一教室那边有一个腿特别长的小人，他每次长跑都拿第一的。” 　　“哦，是吗？”男生漫不经心道，手上戳小发包的动作不停。 　　秋秋回忆道：“他长得很好看。不过画他的人给他取了个怪怪的名字，姓欧，叫欧巴。” 　　她嘟囔着小嘴叫出这个奇怪的名字，想到那个长腿小人每次飞速掠过跑道终点的样子，眼里就抑制不住的露出艳羡，整个人都是欢快的。 　　秋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却没有看到男生听到她说别人好看时刹那变得深幽的眼眸，还有按在她发顶收紧的手指。 　　楚慕遥薄唇勾起弧度：“一个小人画，能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很好看呀！”秋秋眼睛水灵灵的像闪亮的琉璃，小嘴启合，吐出楚慕遥不爱听的话语，“尤其是跑起来的样子，很帅的。” 　　男生轻蔑地笑了笑，想敲醒小姑娘，让她回想下一直霸占学校论坛校草之首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楚慕遥做不出这样的事，只轻轻一抬手，唤来还在班上四处游说的徐康泰：“体委。” 　　徐同学一听到他的传唤，立即就穿过大半个教室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那张报名表，脸庞黑红黑红的：“遥哥，你是不是想通了？” 　　“把表给我。”楚慕遥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抬笔在最后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五千米，我来。” 　　“哎哎哎，遥哥真够意思！”徐康泰原本以为希望落空，没想到楚慕遥一上来就挑了最难的项目，实在是给他解了燃眉之急。 　　“嘿嘿，等遥哥一上场，那肯定全校的女同学都来给你加油助威，遥哥肯定能拿个冠军回来。”徐康泰一想到那个场景，嘴角的笑容就止不住。 　　“哪那么多话？”楚慕遥把表格往他怀里一塞，“去找别人吧，其他项目我还看不上。” 　　“得嘞！”徐同学捧着那张报名表，如获至宝心满意足地走了。 　　秋秋在旁边看到楚慕遥当机立断的一连串动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小嘴都合不拢了：“你报五千米？” 　　楚慕遥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到时候来看我比赛。”让你见识一下帅气两个字怎么写。 　　秋秋不明其因，乖乖地点头，开始苦恼，楚慕遥如何才能在那么多人中看到她。 17、第 17 章 　　到了运动会这一天刚好是周四，秋季运动会持续两天，之后周末就是放假。学生们的热情更加高涨。 　　不用上课的好消息让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颜。 　　各年级列队踩着激昂的音乐进场，排着整齐的队伍听着校长和领导重复每年千篇一律的讲话，好不容易熬到太阳高升，跑操的音乐一响，秋季运动会才正式开始。 　　之后每个班所站的区域就没有太大的限制了，不少人互相串班，熟人之间勾肩搭背。褚泽晨和林谦两个穿越了小半个操场，从十六班跑到树荫底下的一班地盘，看到正站在边上别号码牌的楚慕遥，褚泽晨一把就抱了上去。 　　“遥哥，你今年怎么参加长跑了？”褚泽晨早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一直没有机会问，心里可惊讶得不行。 　　遥哥对于这种集体项目一向嗤之以鼻，怎么突然转性了？难道是觉得清阳高中跑步纪录太丢人，想要给大家开开眼？ 　　楚慕遥在原地站的笔直，猛地身后扑上来一个大高个，脚下如生根一样岿然不动。他不耐地回过头，看到身后金发显目笑得张扬的褚泽晨，一脚就踢了过去。 　　“离我远点。” 　　褚泽晨笑呵呵地跳远了。 　　楚慕遥今天换上了一套藏蓝色运动套装，上衣短袖上印着品牌LOGO，贴身的设计勾勒出男生劲瘦而不失力量的腰线，长腿笔直有力，线条利落干净。 　　男生头发有些长，就用同色系的深蓝发带将头发固定，发丝垂下，大海般深邃的蓝色忽隐忽现。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露出极为好看俊雅的眉眼，线条锋利凌厉，狭长的眼尾透着疏离，此刻正微微眯起在操场上打量。 　　发现实在找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人影，楚慕遥燥郁地挑起锐利的眉。 　　褚泽晨没脸色地凑上去，笑道：“怎么？遥哥心情不好？” 　　楚慕遥瞪他一眼，好在林谦趁他还没动手之前把褚泽晨拉到了一边。 　　小姑娘今天早上可怜兮兮又满怀歉意地告诉他，小人画的跳远比赛刚好和他这边的五千米时间撞了。秋秋怕来不及给他加油助威，只好事先说明。 　　楚慕遥从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就不好，今天一早上都没看见小姑娘的人影，心里的不耐更上一层楼。 　　要不是小姑娘没有告诉他在什么地方举行小人画的运动会，楚慕遥可能就当场追过去了。 　　五千米比赛排在很后面，楚慕遥抱臂靠在树上站了好一会，其间赶走了十来位试图给他送水递零食的女孩子，实在挡不掉的，就被褚泽晨一脸满足地收到了怀里。 　　女生看他一脸无视冷漠，哭丧着脸就默默转身了。 　　太阳越爬越高，时间接近正午，五千米长跑终于要拉开帷幕。 　　楚慕遥热身的时候，褚泽晨贱兮兮地凑上来替他捏肩捶背：“遥哥可得跑慢点，别让其他人输得太惨。” 　　旁边同样备赛的同学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想着这是谁大言不辞，抬头正想嘲笑一番，映入眼帘的就是楚慕遥那张俊逸出尘的脸。 　　立即就将嘲笑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阎王怎么来参加比赛了？他灰溜溜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不过很快，楚慕遥参加五千米长跑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操场，原因无他，而是跑道边上围着的女生实在太多了。 　　当她们此起彼伏地看着楚慕遥的名字，并缀上“加油”二字之后，就连主席台上的播音员都能听到。 　　播音员两男两女，其中两个男生都是（1）班的，对于楚慕遥的人气早有准备。倒是那两个女生，一人是（7）班的冉晓蓝，另一个是高一的小学妹，被限制在主席台上连连叹气。 　　“怪不得我这里有几十张给遥哥写的加油稿，原来是因为他要参加比赛啊。”冉晓蓝感叹道。 　　她随意拿起一张，上面的话直白得让她说不出口，立即往边上一放。这么多稿子少读几张也没什么。 　　旁边同是播音员的学妹立即伸手戳她，眼睛目视前方兴奋至极：“快看快看，遥哥要开始跑了。” 　　冉晓蓝忽地抬头一看，十来个男生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出，楚慕遥在众人之间也是最显眼的那个，藏蓝色的身影如一颗青松清隽挺拔。 　　唯一突兀的是男生的步速，虽然五千米开始的时候不能跑得太快消耗体力，但是相较于别人而言，楚慕遥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悠闲松散的姿态就好像来跑道上散步一样，又或者是故意拉长时间等什么人来观赛。 　　冉晓蓝失神地注视了一会，猛地醒过神来，招呼旁边的学妹：“快读加油稿，给遥哥写的稿子多着呢。” 　　她从手下这堆纸中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张不那么暧昧高调的稿子，拿到手上读了起来。 　　一时之间，文字随着婉转轻柔的女声透过扩音器，散开在整个操场上，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致高二（1）班的楚慕遥同学，环形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的坚持，挥洒青春蓬勃朝气的气息，当迈过终点的那一刻，力量的渐逝都得到了最好的解释。楚慕遥加油哦！秋秋在终点等着你。” 　　冉晓蓝读完放到一边，纳闷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秋秋是谁？” 　　她问向旁边的同学：“咱们学校有叫这个名字的同学吗？” 　　学妹茫然地摇摇头：“好像没有。” 　　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秋秋两个字被读出之后，跑道上蓝色运动装的男生陡然亮起来的眼神。 　　楚慕遥下意识地往终点方向一看，那里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根本看不到那个住在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不过尽管如此，楚慕遥也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脚下步伐飞快，迅速地越过了他前面的所有人。耳边的狂风呼啸，只能听到褚泽晨在跑道外面大声喊着叫他慢点，不要透支了体力。 　　五千米的长度此刻变得无比漫长，楚慕遥脚下生风，苍白的脸上也不免涌上血色，额边流下晶莹的汗水。 　　足足跑完十二圈半，楚慕遥触碰到终点那条红色丝带时，立即抬眸张望着周围，企图寻找小姑娘的身影。 　　此时身旁突然递过来一瓶水，一道恬静温柔的女声说道：“楚同学喝点水吧。” 　　其他比赛之后经常会有志愿者给运动员递水，楚慕遥没有多想直接接了过来。 　　喝过一小口偏头看去，突然觉得面前的女生有些眼熟。 　　禾苏早早地就在终点等待，一看到楚慕遥加速冲过来就递上手里握了许久的矿泉水，男生接过之后，她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晕。 　　（2）班班花给校草送水，遥哥欣然接受，这样的场景让周围的吃瓜群众齐齐地“咦”出了声。 　　楚慕遥无瑕顾及他们，视线不停地在周围梭巡，终于在禾苏身后找到了小姑娘的身影—— 　　秋秋正奋力地推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是她的两倍大。小姑娘涨红了脸才把水瓶连推带滚到终点不远处。周围人太多，为了不绊倒别人，秋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她呼呼地喘了两口气，额边的发丝湿润地沾在莹白的皮肤上。一抬头就看到站在终点的男生，手里拿着已经打开的水，身旁站着的那位纤瘦清丽的少女，正含羞带涩地凝望着楚慕遥的侧颜。旁边是哄笑得暧昧的同学，正一脸戏谑地盯着他们。 　　秋秋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18、第 18 章 　　楚慕遥手中的动作一顿, 与小姑娘视线相对，自然也看清了她手里的动作。 　　秋秋突然收回了放在瓶身上的手，像是被烙红的铁烫着一般, 额边布着细细的汗滴, 整个小脸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楚慕遥看了眼，又黑又亮的眼睛晶莹水润，倏地偏到一边，小手背到身后, 两只脚在地上轻轻磨蹭。 　　男生立即往前走了一大步, 唇间刚落下半个“秋”字，旁边又突然站出来一个高挑艳丽的女生, 手里拿着洁白柔软的毛巾。 　　她眼尾上挑，不屑地瞪了禾苏一眼，再扬着红唇对楚慕遥说道：“楚慕遥，认识一下，我是（13）班的安……” 　　女生话未说完，楚慕遥忽的往旁边一侧身, 避免了和她的身体接触, 女生递毛巾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 　　安晴尔的自我介绍还卡在唇间, 就被男生冷淡地止住：“别挡路。” 　　楚慕遥焦躁地往秋秋的方向看去，小姑娘就在刚才把辛苦推过来的水落在地上, 转身一跑就没了踪影。 　　安晴尔的微笑凝在唇边，再回过神的时候, 男生已经大步跑过身侧，捡起地上一瓶倒掉的水，向着人群那边跑远了。 　　她一番示好被楚慕遥视作无物，旁边同学暗暗的取笑声钻进耳朵, 让她猛地涨红了脸，表情一阵羞愤。 　　“笑什么？”安晴尔昂首走到禾苏面前，狠狠地剜了禾苏一眼，蛮横的目光似乎要将面前女生的笑容扒下来。 　　她和禾苏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的美人。安晴尔艳丽张狂，尽管学校禁止，她也将自己的头发烫成大马尾，宽松的校服被刻意改紧，露出纤细的腰线，只是眉眼尚带稚气，偶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而禾苏说是清秀娴静，其实细看下去就会发现她五官有些寡淡，美丽有余特色不足，不过禾苏成绩好气质佳，站在那里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两人在校花评比中总是打个平手，不少人都想看看她们正面相遇时的场面。 　　尤其是刚才安晴尔一腔热情付诸流水，看着楚慕遥接过禾苏递的水，心里的怒火上升了一大截，愤恨地盯着面前笑容浅浅的女生。 　　禾苏还是那副温柔和气的模样，眉尾轻轻一扬后，掩住眼底那抹自得，轻点下头笑道：“安晴尔，难道没有听到吗？楚同学告诉你不要挡别人的路呢！” 　　她往前走了一步，撞上安晴尔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安晴尔在原地气得跺脚，手里的白色毛巾都要被捏碎了。身边还层层围绕着同学，她狠厉地扫过一圈，把那些暗地偷笑的人瞪得不敢做出任何表情，才冷哼一声，愤怒地看着楚慕遥离开的方向。 　　另一边，当楚慕遥拨开人群企图去寻找小姑娘的身影时，发现秋秋早已消失不见。他又不能当着人群大声喊，绕操场转了几圈都没找到秋秋，只好皱着眉放弃寻找，被汗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微风拂过，男生四周散发着一阵冰凉的气息。 　　身后突然冒出两个高大的人影，褚泽晨一把揽上楚慕遥的肩，感叹道：“可以啊遥哥，五千米跑十七分二十秒，这还是你前期放水的结果，都破了学校纪录了！” 　　楚慕遥手肘一弯将他隔开：“别碰我，热。” 　　“热还不好好歇着，”褚泽晨偷偷嘀咕，“绕着操场转什么呢？知道你体力好也不是这么秀的啊。” 　　林谦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听到褚泽晨的吐槽，偷偷翻了个白眼。 　　遥哥最近明显不正常，都不和他们一起逃课玩耍了，只有这傻子才猜不到遥哥有情况。 　　楚慕遥找不到小姑娘，就转身走向了主席台的方向，从一侧楼梯上去走到主席台中央，站在会议桌前。 　　正在读稿子的学妹抬眸看到他，顿时话音一停，刷的涨红了脸：“学、学长，有什么事吗？” 　　楚慕遥敛下眼帘，修长的手指翻检着桌上乱糟糟摆放的纸条，嗓音带着运动后轻微的喘息：“刚才那张加油稿在哪里？” 　　“什、什么加油稿？”小学妹结巴问道。 　　“那张写给我的加油稿。” 　　小学妹回想了一下，迟疑道：“写给学长的有很多，你说的是哪一张？” 　　楚慕遥轻皱眉头，眼角带着运动过后的红潮，似乎对于“很多张”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秋秋这个署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第一张，叫秋秋的女生留的。”他说道。 　　小学妹连忙从一段乱纸下面找到了几乎被完全盖住的加油稿，双手并用地递到楚慕遥眼前。 　　男生接过看了一眼，小学妹清楚地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对于这位叫秋秋的女孩顿时升起了浓烈的好奇心。 　　等到男生拿着加油稿下了主席台走远，另一位女播音员冉晓蓝才姗姗来迟。 　　“学姐，”小学妹一把抱住她的手臂，脸上带着兴奋的笑，“你刚刚可亏大了，遥哥到我们主席台上面来了！” 　　“什么？遥哥来干什么？”冉晓蓝一脸震惊。 　　小学妹眨了眨眼：“来拿那张加油稿。学姐，你说我们学校谁叫秋秋啊？有人名字里面带秋字吗？” 　　“不知道哎。你快跟我说说，近距离观察遥哥是什么感觉？” 　　“要我说啊……” 　　———————————————— 　　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远，秋秋从操场旁的绿色围网中钻了出来，落地的时候，右脚脚踝处隐隐作痛。 　　疼痛感顺着皮肤往上爬，抽丝般的疼，让秋秋忍不住红了眼眶，琉璃圆眸噙着泪花。小姑娘咬住下唇把眼泪逼回去，低声道：“哭什么，又没人哄你。” 　　她迈着伤腿往信息楼后面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花房，她们的运动会就在那里举行。 　　悄悄从半开的门缝里钻了进去，秋秋找到墙边坐着吹风的卷毛，也跟着坐了下来，小手搭在身侧在地上无声画圈。 　　卷毛一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呆滞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出去遇到事儿了，抬嘴一问：“那小男生欺负你了？” 　　秋秋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楚慕遥，立即嘟嘴否认：“他比你高多了，不准叫他小男生。” 　　卷毛“噗嗤”一笑，呼气吹了吹自己头上光秃秃的几根毛：“受欺负了还帮他讲话，真可怜！” 　　秋秋原本平复的心绪被他拿话一激，眼眶又是一红，软声道：“他没有，没有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 　　“我就是伤心。”小姑娘忍不住哭腔。 　　卷毛吹气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好奇地看过来，发现秋秋白嫩圆润的脸上神色可怜，耷拉着眼角，就像被抛弃的小奶猫。 　　“究竟怎么啦？”卷毛语气温柔了些，抬手轻抚小姑娘的背。 　　“你说，”秋秋红着眼眶抬眸看他，嘴唇像粉润的水果糖，“我和楚慕遥是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卷毛没想到她这个小脑袋怎么突然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不过还是懵着脸点头：“对呀。” 　　这话一出，秋秋眼眶里的泪水如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像是紫葡萄缀着露珠，脸上闪烁着惆怅的神色。 　　小姑娘嘴巴一瘪：“我，我今天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突然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人家才不在意你呢，有好多人在终点等他，呜……” 　　秋秋想到伤心处，小手一把将眼睛掩住，缩在角落小声呜咽。 　　卷毛看她语序混乱意思不明，皱着眉疑惑地想了一会，大概理清小姑娘的意思，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抬手按在秋秋的肩膀上，手掌下可以感觉到小姑娘瘦弱的肩头正在微微颤抖。 　　卷毛眼里一阵怜悯，劝解道：“你仔细想想哈，他是人类，过两年就再也不会回学校了。你只是墙上的一个小人画，说不定哪天就被涂了抹了，或者被粉刷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你啊？” 　　这些话断断续续地钻进秋秋的耳朵里，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卷毛：…… 　　“别哭啦，趁着他还在学校陪你玩，赶紧去看看吧。等他嫌你烦了，到时候再哭还来得及。” 　　秋秋垂着头哭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整张脸都是水涟涟的，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她抬起手背擦去，肩上的蝴蝶结都耷拉着，蔫巴巴地没有生气。 　　小姑娘将卷毛刚才的话反复咀嚼思考再三，终于得出结论，嗓音沙沙绵绵的：“那楚慕遥是不是两年之后就不要我啦？” 　　“两年？哼！”卷毛对她的天真嗤之以鼻，“说不定他明天就腻了，你个小人画有什么好玩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是定力不足，学校里那么多好看的女生倒追，过几天楚慕遥肯定就得把小姑娘忘到脑后了。 　　卷毛笃定地想：一时新奇罢了，哪个男生愿意整天陪个小娃娃啊？到时候小姑娘还是得哭哭啼啼地跑他这求安慰。 　　他已经开始想怎么筹措词汇了。 　　秋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呆呆地望着地上瓷砖精巧的花纹。 　　不远处传来一群小人欢呼庆祝的声音，仔细一听，又是那个长腿小人拿到了冠军。 　　秋秋一想，她还没有给楚慕遥道过祝贺呢，男生可是跑到了五千米的第一。 　　小姑娘好像找到了振作起来的理由，她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对着卷毛歉意道：“我要回教室啦，我还有话要和他说呢。” 　　“回教室干嘛？楚慕遥又不一定在那。” 　　秋秋摇摇头，肩头麻花辫上的蝴蝶结一晃一晃的：“那我就在那里等他啊。” 　　说完，拖着脚踝红肿的右腿，一步一歪地走远了。 　　卷毛盯着她的背影，嘴里暗暗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条腿怎么伤的？不就是急着去操场一下跳猛了吗？摔了也没人心疼。 　　秋秋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慢慢地进了高二（1）班的教室。 　　站在后门甫一抬头，就看到教室那边坐在窗边的楚慕遥。 　　“你在这里吖！”小姑娘眼角还微微泛着红，一看到男生，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此时班级里只有楚慕遥一个人，其他的同学都在操场上。 　　男生靠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跑步的衣服，额前发带汗津津的，洇出深色的痕迹。眉毛飞扬入鬓，底下是墨黑深邃的眸，好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楚慕遥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转过头来，拧着眉：“去哪了？” 　　秋秋支支吾吾地，小手扣着背带裤的衣角，说道：“我和别人去玩了嘛。” 　　男生视线下移，脸色忽地一沉，凝在秋秋崴伤的脚踝上：“受伤了怎么不说？” 　　他下一秒站起来，大步走到教室门口，将秋秋从地上托起，转身轻柔放到自己的课桌上，查看仔细秋秋的伤势，楚慕遥留下一句：“待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转身出了教室。 　　秋秋坐在课桌上，茫然又无措。 　　没过一会，男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教室门口，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握着一个小号冰袋。他阔步走到座位前，细致地将冰袋覆到秋秋的脚踝上。 　　秋秋呲着小白牙“嘶”了一声：“好冰！” 　　楚慕遥沉着嗓音回答：“开始必须要冰敷，稍微忍着些。” 　　小姑娘听他声音低沉似是带了怒气，不由得怯怯地抬眸看向男生： 　　“你不高兴吗？” 　　楚慕遥握着她脚踝的手指一紧，嘴角抿成直线：“刚才在操场上为什么跑掉？” 　　他想不通小姑娘既然辛辛苦苦地给他送水，为什么会在半路转身没了踪影。 　　况且，自己全速冲过终点，就是为了给她看的，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注意到？ 　　秋秋偷偷瞄了眼男生的神情，说道：“我看到你身旁那么多人，怕自己被踩到。” 　　这个借口有理有据，秋秋幅度轻微地舒了口气，心里悄然放松。 　　“我还没有祝贺你拿到冠军呢，”秋秋突然想到这一点，强作雀跃地说道。 　　楚慕遥眉宇紧锁起来，直觉小姑娘心里藏着更隐秘的事情，但是秋秋明显不想和他交流，这让楚慕遥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小姑娘有心事了。 　　而且不愿意告诉他。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移动冰袋，无甚情绪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一周后是什么日子吗？” 　　秋秋歪头仔细想了想：“国庆节？” 　　男生表情凝固了一瞬：“对。” 　　“你想要我和你一起过节吗？”秋秋眼睛瞪得溜圆，连忙摇头道，“不行的，国庆节时间太长了，我不能离开学校那么久。” 　　虽然随着和楚慕遥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秋秋发现自己离开校园后身体变得虚弱的期限也随之增长，但是国庆节有七天，她怕自己还没等回到学校就变得完全透明了。 　　“是吗？”楚慕遥垂着眸，眼底划过思索。 　　秋秋想了想，咬着下唇提议道：“你可以找同学们一起玩。比如今天给你送水的女生，还有那个递毛巾的。” 　　“什么送水的？”楚慕遥眉间凝起小川，似乎根本不记得还有哪个给他送水的女生。 　　秋秋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心里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好像压在上面的巨石被猛地移开，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对了，”男生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子，“你拿的那瓶我捡起来了。” 　　小姑娘看着瓶身，纤长的睫毛扑扇着，樱唇轻启：“瓶子都脏了。” 　　沾了一些塑胶泥，包着的塑料封条摇摇欲坠，上面的品牌名都被刮花看不清。 　　楚慕遥打开瓶子灌了一口，然后说：“瓶盖密封完整，可以喝。” 　　秋秋眼睛一热，猛地低下头去：“哦。” 　　男生看着她不复往日活泼的模样，幽黑的眼眸微眯，深不见底的神秘莫测。 　　楚慕遥换好衣服走出校门时，褚泽晨和林谦，另外还有几个男生早早地就在门口站好等着了。 　　可是在一群男生之间，还立着一抹突兀的倩影。 　　高挑艳丽的安晴尔映入眼帘，让楚慕遥微微皱了眉。 　　操场上秋秋的态度转变明显和那两个凑上来的女生有关系，楚慕遥心里隐隐约约似乎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又像蒙了一层看不清的雾，让他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这次看到安晴尔阴魂不散，脸上自然带了一丝不快。 　　小姑娘的心思还没弄明白呢，这个女生又往他面前凑！ 　　楚慕遥目不斜视地背着包走过去，显然没给这边半个余光。 　　安晴尔往前迈了一步，高声叫道：“楚慕遥。” 　　男生脚步未停。安晴尔热情的脸色一僵。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褚泽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旁边的男生看见遥哥又犯烂桃花，嘴里憋不住笑。 　　这些人都没个怜香惜玉的心思，看见校花之一的安晴尔吃瘪，满脸都写着“我要吃瓜”的心思。 　　就连保安大叔都从门卫室里探出头来，手里握着一把瓜子，嗑得正香。 　　褚泽晨自诩阳光小王子，看见安晴尔一点一点黑下去的脸色，抓了把头发往楚慕遥身前凑：“遥哥，给个面子呗，人家是来邀请你过生日的。” 　　楚慕遥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不去。” 　　可是这时安晴尔大步向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楚慕遥面前，红唇艳丽：“楚慕遥，周六晚上我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会，很多同学都会来，你去不去？” 　　她爸爸是安家如今的掌权人，所谓的“家里”正是离楚家不远的安家别墅。楚慕遥骑车回楚家时，还能看到那栋宅子。 　　楚慕遥正要矢口拒绝，褚泽晨在旁边悄悄拽他的袖子：“女孩子的心思最难猜了，你现在拒绝了，她能缠着你好久。” 　　“你刚刚说什么？”楚慕遥偏头问他，眼中划过思索。 　　“我说，她追不到就会缠着你。” 　　“前一句。” 　　“前一句……哦，女孩子嘛，你永远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的。” 　　楚慕遥眉头一皱．想到刚才秋秋拒绝和他出校门，理由是脚上有伤不好移动，还没等他话说完，就钻进了墙里，说自己要好好休息。 　　他曾看过她在墙上的房间，十分简陋粗糙，小姑娘娇气得很，怎么能休息的好？可惜秋秋后面再也没有出来过，他只好一个人背着书包出校园。 　　“那怎么办？”他抿着唇角，清俊的脸上出现鲜少的疑惑。 　　“嗯？”褚泽晨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什么，“那就哄呗。礼物买起来，再说点好话，再生气都给哄好了。” 　　虽然楚慕遥冷着张脸，但是神情认真严肃，明显是把褚泽晨的话听到了心里。 　　两个人一问一答，将站在面前的安晴尔忽略个彻底。 　　女生眼里划过一丝不甘，又开口问道：“楚慕遥，你去不去？” 　　安晴尔对着楚慕遥好声好色，却瞪了他身边的褚泽晨一眼。 　　金发耀眼的褚泽晨好心不让她丢脸，却被凶狠瞪眼，他脸上作出弱小害怕的神色，往楚慕遥身后躲，告状道：“就这个女人，最凶了。多少不长眼的男生给她递了成山的礼物，都被无情地扔到垃圾桶里。” 　　安晴尔又给他飞了个眼刀。 　　褚泽晨朝她不要脸的“略略略”。 　　这时，楚慕遥蓦地抬眸看着安晴尔，薄唇轻启：“我会参加。” 　　“真的吗？”安晴尔眼尾上挑，露出欣喜之色。 　　她这次来，就是为了挽回在操场上丢的面子。要是楚慕遥参加了她的生日宴会，看禾苏还怎么在她面前阴阳怪气？ 　　心愿达成的安晴尔嘴角带着笑走了，徒留几个男生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不是吧？遥哥，你真的要去啊？”褚泽晨惊讶地吐舌。 　　他还想着要是遥哥不想搭理那女人，他来帮想个借口，什么身体不舒服家里要聚餐啊，这种敷衍人的理由他张口就来，安晴尔那人根本找不到反驳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遥哥居然答应了！ 　　他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用看着负心汉的眼神盯着楚慕遥：“遥哥，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么容易被美□□惑的人！亏我还以为你性冷淡呢？” 　　楚慕遥打掉他作怪的手，冷声道：“别胡说！” 　　话一说完，他就抬步继续往校门外走。门卫室里嗑瓜子的大叔没能如愿女生撒泼哭着跑走的景象，悄悄把头缩了回去。 　　褚泽晨还有其他几个男生连忙追上去，林谦依旧是沉默冷淡的表情，缀在队伍的最后面。 　　“哎，遥哥，你真去啊？” 　　“遥哥变了，啊啊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别吵！” 　　转眼到了周六晚上，幽蓝的夜空，深邃的如同宽广不见底的大海。楚慕遥整整一天没有看到小姑娘的身影，心情并不算好。拿了一只他姐不要的口红，就往安家宅院去了。 　　安晴尔今天十七周岁的生日，不似成人礼那般隆重张扬，没有邀请安家交好的长辈，只让安晴尔邀上玩得来的好友同学，通宵彻夜地玩一天。 　　而安晴尔几乎将整个学校的学生都邀请了过来，原本禾苏几个人和她一直看不惯的不愿意来，一听说楚慕遥也答应了，那几个女生也纷纷表示要给她庆祝生日。 　　安家人员复杂，整个别墅布局精美，张扬高调，灯火通明。一进门是绿茵茵的草地，安晴尔站在通向宅门的小路末端站着，高抬着下巴，看着来往的人群。 　　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小礼服，妆容精致头发束成高髻挽在头顶，若是不开口说话，站在那里倒是有几分高贵优雅的气质。 　　只是一张嘴说话，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这都几点了，还有多少人没来？残废吗？” 　　褚泽晨正好和楚慕遥同时走到安家院门外，正好听到这句话，楚慕遥嫌恶地皱眉，心里涌上一股想转身离开的冲动。 　　不过他想到自己来这里的意图，还是忍住了，随着褚泽晨一同踏上被绿茵环绕的小路。 　　褚泽晨还是一头金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比站在旁边的安晴尔还要耀眼。他没好气地嘟囔道：“脾气真差。” 　　没等安晴尔反应过来，迅速蹦着跳走了。 　　红裙女生气愤了一瞬，看见楚慕遥又很快调整好表情，勾起妖娆的唇，露出个自认美丽的笑容：“楚慕遥，晚上好。” 　　男生淡淡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问道：“礼品台在哪儿？” 　　安晴尔眼睛一亮，说道：“就在进门后右手边，会有人专门登记。不过你也可以亲手给我……” 　　“不用，”楚慕遥拒绝道，直接大步走向别墅门口，一进大厅，果然就看见安晴尔刚刚说的礼品台。 　　现在的安家到处布置着五彩缤纷的花瓣和绸带，不过楚慕遥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种审美，直接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走在礼品台后面的侍从。 　　褚泽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窜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杯细腻馥郁的红酒，轻轻晃动着高脚杯，悠闲道：“遥哥还准备了礼物啊？” 　　楚慕遥看他一眼，褚泽晨嘿嘿笑了两声：“我就过来蹭个派对，谁愿意给那个大小姐准备礼物啊？” 　　他弯腰端详着楚慕遥手里的盒子，仔细辨认道：“这是个口红？遥哥你居然懂得挑这个？” 　　楚慕遥将盒子往礼品台上一放，淡然道：“梦霜姐不要的，没有拆封。” 　　“哈，果然如此，我就说遥哥怎么可能对个女孩子生日那么上心吗？”褚泽晨挤眉弄眼的，“害得我白担心一场，还以为你看上那个姓安的了。” 　　楚慕遥没接话，还是站在礼品台面前，对着低头记录的侍从问道：“把礼品单给我看一下。” 　　侍从抬头看向面前的男生，虽然只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但是以他在安家工作多年的眼光来看，男生身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贵气，进入安家大宅之后也没有丝毫露怯，说不定是哪家低调的公子。 　　他连忙双手将礼品单递过去，楚慕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又原物返回。 　　“遥哥照这个做什么？”褚泽晨探过头去问。 　　“作参考。” 　　“什么参考？” 　　楚慕遥却不愿意接着和他细说，推开扒在身上的褚泽晨就要往门外走。 　　下一秒被褚泽晨拉住了手臂：“哎哎哎，我们来了还没十分钟诶，现在就要走？” 　　楚慕遥回头冷眼看他：“你要是想留着尽管留下。” 　　“别！”褚泽晨连忙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我跟你走。” 　　两人并肩出了安家大宅。 　　等安晴尔发现楚慕遥离开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捏着登记名单，看着其中一行写着的楚慕遥，近乎咬碎了满口银牙。 　　尤其禾苏同样盛装打扮，一袭粉裙淡雅出尘喧宾夺主，站在安晴尔面前笑道：“可能楚同学是临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她看着安晴尔手里的名单：“虽然他人不在这里，心意不是到了吗？” 　　安晴尔听不得她冷嘲热讽，挑眉瞪向她，踏着接近十厘米的细高跟啪嗒啪嗒地走开了，撂下一句：“今天好好玩，毕竟你从没机会来到这种地方。” 　　身后禾苏立即变了脸色。她的家境不错，只是相对于安家这种豪门来说还有很大差距，看着安晴尔傲气张狂的背影，禾苏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嫉妒。 　　———————————————— 　　出了安家大宅，夜色黑沉，天上隐约闪着星光。 　　楚慕遥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将褚泽晨带到了林谦的住处。 　　林谦和他哥一起住在诊所旁。林氏医院在天河市算是庞然大物，但是林默却独立出来，开了自己的私人诊所。 　　诊所在离清阳高中很近的一条街道上，门口挂着一块写着“平安诊所”的牌子，进去门里面，就能看到墙壁上挂着七八面锦旗。随便扫几眼，都是些“妙手仁心除病痛，医德高尚暖人心”之类的话。 　　褚泽晨对此嗤之以鼻，实在想不出林默那张冰山脸是如何“暖”人心的，大概是因为这诊所里空调温度开得有点高。 　　走过外面一溜蓝色的长椅，就能看到林谦在导医台那里坐着，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直接说：“医生不在。” 　　楚慕遥上去叩了两下桌面：“不找林默，我找你。” 　　林谦听着声音抬眸，镜框快要划到鼻尖上：“遥哥有什么事？” 　　他正在导医台上写作业，楚慕遥看了一眼他手下的练习册，上面的字迹惨不忍睹，故而移开了视线。 　　“找你参考参考。”楚慕遥语焉不详，却让林谦掩在镜片下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哄小姑娘我可不行，你还是问晨子吧。”林谦故意说道。 　　“他不靠谱。”楚慕遥从旁边抽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导医台旁，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从安家那边照下来的礼品单，你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他之所以答应安晴尔的要求，就是想看看别的男生为了哄女孩开心会准备什么礼物。原本他已经想好了秋秋生日送什么，只是小姑娘这两天情绪不对劲，送礼物说不定是个哄好她的契机。 　　林谦拿过手机扫了几眼，倒是旁边的褚泽晨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问道：“遥哥你在说什么啊？” 　　楚慕遥抿了抿唇，黑发下墨玉般的眸泄出男生心里的一丝波动，轻扇的睫毛稍显拘谨和无措。 　　褚泽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遥哥你这是犯病了啊？你悠着点，我这就去把林默哥叫回来。” 　　林谦拿着手里的笔狠狠敲他的头：“你个呆子，这还看不出来？” 　　“你打我干什么？”褚泽晨捂住头，“还不快叫你哥，遥哥又不正常了。” 　　楚慕遥伸腿踹了他一脚，眼角带着薄怒，没好气道：“别胡说，我没事。” 　　褚泽晨被打被踢，委屈地瘪嘴，找了一张椅子，可怜地无声坐下。 　　“遥哥要给人送礼物，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这你都看不出来？”林谦啧啧了两声，腼腆的脸上露出两分戏谑。 　　“真的啊？”褚泽晨一听立即凑过来，“不会吧？遥哥老树开花啦！” 　　“你们不要乱想，不是那种关系。”楚慕遥板着一张脸，“对方还是个小女生。” 　　褚泽晨一脸鄙夷：“咦？小女生，你好变态哦！” 　　楚慕遥放在膝头的手指不断收紧，脸色顿时一黑，清冷如玉的眸里隐约闪着愤怒的焰光。 　　眼看着楚慕遥快被他们一言一语激得要发火了，林谦连忙拉过褚泽晨：“别说了，找你来是参谋的，不是讲八卦的。” 　　“遥哥，你随便说要求，”褚泽晨一拍胸脯，“我肯定给你找到满意的。” 　　楚慕遥垂眸思索片刻，沉吟道：“要小女孩喜欢的。” 　　“小女孩好办啊，”褚泽晨装傻充愣，“芭比娃娃，积木，还有小猪佩奇，都行啊。” 　　“她没那么小。”楚慕遥一度语塞，“已经十六了。” 　　“那你还叫别人小女孩？”褚泽晨嘀咕道，手下动作倒是认真了些，仔细端详着楚慕遥拍下来的礼品单。 　　他追小姑娘的时候花言巧语一箩筐，这种情况下礼物稍稍马虎些也没什么。他一般是把那些奢侈品牌一拉，看看哪个出了新品，也不管适不适合对方，会不会喜欢，直接下单。 　　但遥哥这个性子，能说句软话就不错了。这种情况下心意就显得极为重要，好不容易冰山动了凡心，他可不能把遥哥带歪了。 　　“人家喜欢什么？”褚泽晨这时突然变得善解人意细致入微，微笑着问道。 　　“喜欢看书，最喜欢做题。” 　　褚泽晨一脸黑线：“遥哥，你这是找了个书呆子吧？” 　　“不是，她只是热爱学习。” 　　“哦。”褚泽晨迷之微笑，表示拒绝沟通。怎么能让他一个学渣去揣测学霸的内心呢？遥哥这是给他布置了一个大难题啊。 　　林谦决定换一个思路：“那对方讨厌什么？” 　　“讨厌什么？”楚慕遥眉宇凝结，“小姑娘平时娇气一点，但是……” 　　他仔细回想了下：“她没跟我说过讨厌什么，也没说过想要什么。” 　　秋秋太懂事了，又乖巧，向来都是他说一不二。楚慕遥突然觉得小姑娘似乎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内心的喜好，倒是一直为他的事情担心烦恼。 　　可是秋秋的世界，他从来没有进驻过。 　　楚慕遥突然觉得有些迷茫，嘴唇翕动：“我好像，对她并不了解。” 　　不清楚秋秋的来历，不知道她如何度过这十来年，也不知道秋秋有几个朋友。 　　褚泽晨看他这副失神的模样，就知道自家兄弟这是深陷其中，偏偏自己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稍有不慎便是歧路啊！ 　　他脑子里全是平时上课看的青春伤痛文学，连带着看向楚慕遥的眼神也透着同情和悲悯，一把揽过遥哥的肩。 　　满脸苦口婆心道：“兄弟，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呢，千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是你追别人可不是别人追你啊，要是你还像对待学校其他女生那副态度，人家小姑娘眼瞎了才看上你。听我的，你就……” 　　“等会……你刚刚说什么？”楚慕遥抬手打断他的话。 　　“我在教你怎么追人好不好？”褚泽晨吐槽道，“你都没认真听。” 　　楚慕遥蓦然怔了怔，说道：“我没说我喜欢她，她还小，我只是当个……” 　　他话说了一半，后面的字眼自己都说不出口。 　　“遥哥，难道你想说把对方当做妹妹吗？”林谦微微一笑，平时显得木讷的脸鲜活了许多，“梦霜姐是你的亲姐姐，对你也很好。可你想过给梦霜姐送礼物吗？” 　　“别说送礼物了，还把梦霜姐的口红直接拿出来送人呢！”褚泽晨想到遥哥给安晴尔准备的生日礼物，尴尬得只想扶额。 　　那可是死亡芭比粉啊，安晴尔脑子抽了才会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谦早在几天前就发现了楚慕遥的异常情况，而褚泽晨这个憨憨也在今天看出遥哥有了心上人。 　　偏偏楚慕遥自己，听到他们的话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只能从男生放在膝头慢慢收紧又松开的手掌，方能窥见一丝内心的剧烈波动。 　　良久过后，楚慕遥终于扬起头来，抬手掩住眼眸，嘴角掠上一丝苦笑：“好像真的是这样。” 　　男生猛地站起身来，身后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倒在地上。 　　“遥哥，你干嘛？”褚泽晨一惊。 　　“去学校。” 　　“学校现在都门禁了，不给进哎。” 　　“那就翻墙。” 　　话音刚落，楚慕遥的身影就跑出了诊所门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靠，”褚泽晨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惊道，“疯了吧这是？” 19、第 19 章 　　周六的天气很晴朗, 到了晚上，初秋凉爽的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水汽。 　　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时间已经很晚了, 月亮缓缓升上冷清辽阔的天幕, 白晃晃一片晶莹，笼着薄纱怯怯地往地面上洒着银辉。 　　楚慕遥身上的衬衫被掠起的微风吹动，沿着街道跑到清阳中学的时候，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炉火, 炙热而滚烫。 　　扶着校园围墙而立，他侧身依靠在栏杆上, 额前的黑发微动，拂过男生锋利的眉眼，却难掩眸底激动的情绪。 　　星期六学校放假，这时候的校园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是在学校宿舍里住着的学生。 　　翻墙对于楚慕遥而言并不是难事，抑或说, 在秋秋没有和他结识之前, 翻墙出校园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轻轻在教学楼后面草坪上落地, 巡逻的保安大叔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教学楼没有锁门，或许是因为有学生在里面自习, 不过这个时候教室里的灯都已经全部熄灭了。 　　楚慕遥将自己融入黑暗，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只有浅浅的月光作为指引。 　　他缓慢走上四楼，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楚慕遥觉得自己的激动有些唐突。 　　秋秋和他再亲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小姑娘单纯不知世事，恐怕对他只是对于类似大哥哥的亲近。她在校园里住了十几年, 自己对于她而言，是不是就是一个停留两三年的过客？ 　　如果将事情说破，秋秋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待他？ 　　楚慕遥有些拿不准。 　　他不是莽撞的性子，所以在此刻，他决定将某些事埋在心底。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他便不会轻易出手。 　　楚慕遥走到四楼（1）班教室外，轻轻推开了后门。 　　窗帘半开着，微微晃动。月色透着窗棂洒进教室，照在整齐摆放的课桌上。 　　楚慕遥梭巡四周的目光突然凝在一处——他的座位靠窗，此时座位右上方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姑娘正背对着他坐在窗台上。 　　秋秋盘腿坐着，头发未曾梳起，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她高高地昂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夜空，时不时伸出手指，对着夜幕比划几下，让人看不透她在做什么。 　　推门而入的楚慕遥并没有引起秋秋的注意，男生因此就靠在门框上，凝眸看着她的背影。 　　在小姑娘又一次抬起手的时候，楚慕遥大步走上去，握住了秋秋的手腕，细腻润滑的肌肤在手心里划开，像棉花糖一样绵软润泽。 　　“在做什么？” 　　秋秋听到了他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顿时双眸瞪得溜圆，小嘴都快合不拢了：“你怎么在这里？” 　　楚慕遥学着她的动作半坐在窗台上，垂下眼帘，他的睫毛又黑又长，就像给双眸细致地镶上一道黑边，垂下来时就在苍白英挺的面颊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想你了。”男生薄唇间落出几个字，含在舌尖滚了好几个来回。 　　小姑娘那对琉璃般的眸子倏地被惊讶所填满，像个林中受惊的懵懂小鹿般，被楚慕遥深沉的目光盯了小半分钟，脸上后知后觉地缓缓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秋秋半低着头，吭声吭气道：“你怎么说话的！” 　　“谁让你不跟我回去？”男生还握着她的小手，恶劣地晃了晃，“所以我亲自来抓你。” 　　秋秋眼睛蓦然颤了颤，她猛地把手抽回来，小声道：“可是今天晚上是……是安晴尔的生日聚会，你不是要参加的吗？” 　　男生微微地凝眉，不露声色道：“你因为这个生气？” 　　“没有，才没有呢。”秋秋抿着唇，硬气道，“我就是随便听到了。” 　　楚慕遥答应去参加安晴尔生日宴会的事情，早就被安晴尔散布的全校都知道，秋秋原本只在自己的小地盘上打转，尤其脚踝受伤了很少出去，偏偏卷毛听到之后跑到她面前添油加醋地细细描述一番。 　　听得秋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大晚上趁着没人，自己坐到窗台上数星星。不由得想到以往这个时候，自己可以在楚慕遥的大床上翻书，甚至可以看两集电视剧。 　　男生会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敲打电脑。 　　可是今天晚上他肯定和别的女生玩的很开心，说笑个不停。 　　一想到这里，秋秋心里就堵得慌，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转头一看罪魁祸首就坐在身边，小姑娘抬手在楚慕遥的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小声嘟囔道：“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楚慕遥将她轻托在手心，柔声解释道，“我只待了两分钟就离开安家了，从没想过给别的女生过生日。” 　　“那你答应她干嘛？”秋秋十分警惕，小脸绷得很紧，严肃地问道。 　　楚慕遥双眼里寒冰化开，笑意愈发浓重：“与她无关，是我太笨了。” 　　秋秋咬着下唇，疑惑歪头道：“你很聪明的。” 　　楚慕遥微微摇头，眼中倒映着窗外的明月星辰，勾唇一笑：“那秋秋小朋友，愿意和我一起出校吗？” 　　“回你家？” 　　“嗯。” 　　“那国庆节……”秋秋低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细软的黑发顺着脸颊滑下，散开在周身，衬得她像个精美剔透的洋娃娃。 　　“和我一起过。”楚慕遥答道，“如果你身体出了问题，我就翻墙把你送回来。” 　　小姑娘一听这句话，立刻像是如获至宝一样在楚慕遥手心里蹦跶起来，眉开眼笑，晶莹的眸子闪着兴奋，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嗯嗯，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么着急？”男生轻扬眉尾。 　　秋秋可怜兮兮地垂着眼角：“我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为什么？”楚慕遥明知故问。 　　“因为你不在。”秋秋抿着唇，含糊答道。 　　男生轻笑出声，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 　　今年的国庆和中秋刚好撞在一起，学生们一边哀怨于周日补课，一边期待着假期的到来。 　　楚梦霜自从进入大学之后，就很少会回到楚家大宅。不过到了这种节日，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回来一趟。 　　中秋节这天，楚梦霜踏进楚家大门，宅院里是意料之中的寂静和空荡。 　　这一天按照惯例，楚蔓荷会将楚哲带回老宅，和楚家两位老人并其他亲友过节。而楚梦霜则会留在楚家陪着楚慕遥。 　　尽管后者并不需要她的陪伴。 　　楚梦霜将小行李箱放在门口，朝着里面高声喊了一句：“陈姨，来一下。” 　　屋子里立即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嘴里不迭地喊道：“大小姐，您回来啦。” 　　连忙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楚梦霜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阿遥呢？” 　　“大少爷在……” 　　“还在房间里待着呢？这都快十点了，麻烦陈姨去把他叫起来。” 　　“不是的，”陈姨一脸惶恐，“大少爷在厨房呢。” 　　“什么？！”楚梦霜着实怔了一下，眼珠子快要掉出来，“怎么可能？” 　　她蹬着高跟鞋穿过大厅，唰唰地往厨房里走，果然在料理台前看到了男生颀长的背影。 　　违和的是，男生腰间系着淡棕色的围裙带子，手上戴着个厚鼓鼓的隔热手套，正打开烤箱，从里面拿出烤盘来。 　　一时间，整个厨房里充盈着蛋香和奶味交织的浓郁焦香味，好像整个人掉进了蜜罐里，醇香的气息久久回旋在鼻翼间，甜丝丝的，令人垂涎欲滴。 　　楚慕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外表温柔娴静的女生站在厨房门口，正好奇地往厨房里探头，发现被他看到之后，立即笑眯了眼。 　　“阿遥，怎么有兴致烤蛋糕啊？”楚梦霜走过去，想要凑过去撕下一小块尝尝。 　　楚慕遥连忙侧身挡住她：“不是给你准备的。” 　　“哎！我可是你姐，吃口蛋糕都不行，你也太小气了吧。”楚梦霜被无情地拒绝，顿时觉得十分受伤，捂着心口，一副无法接受的神情。 　　楚慕遥懒得搭理她，径直走到料理台另一旁，将冰箱里的动物奶油拿出来，开始使用打蛋器打发。 　　虽然手法还很生疏，但是每一个步骤都细致入微，显然男生事先下了很大的功夫。 　　他神情认真严肃地用刮刀将奶油移到蛋糕胚上，再一圈一圈地小心旋转，不消一会儿，洁白细腻的奶油将淡黄色的蛋糕胚完全包裹，露出一个生日蛋糕的雏形。 　　楚慕遥淡淡舒出一口气，眸底难得的紧张散去些许。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水果一一摆放上去，淋上一层淡淡的蜂蜜，再放上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一个极其简单的生日蛋糕就在他的手中完成了。 　　楚梦霜一直在旁边看着，不禁咋舌：“好丑！” 　　和烘焙坊里的没法比。 　　楚慕遥很是淡定，他知道自己的手艺当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不过送给秋秋的生日蛋糕，还是要自己动手才显得出心意。 　　不过这仅仅是第一步。 　　他看着相隔不远的楚梦霜，沉声道：“向你借几样东西。 　　” 　　“什么东西？”楚梦霜突然变得警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纸和笔。”楚慕遥只业余学过一点素描，手头没有足够的工具。而如今要将这个蛋糕完整地复制到纸上，还需要借助楚梦霜这个美院生才行。 　　“要画画啊？我帮你。”楚梦霜出于作为姐姐的关怀，热心地说道。 　　楚慕遥一点面子都没给：“不用，我自己来。” 　　“……”楚梦霜骂骂咧咧地退出了厨房，走到门口时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进过厨房啊？还做小蛋糕这么少女心的食物？一定是有情况。 　　她得找机会问问。 　　楚慕遥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将自己制作的蛋糕复制到画纸上。他捧着蛋糕和画纸，神情淡淡地上了楼，推开尽头的房间门，避开楚梦霜偷偷打量的视线。 　　将东西放到书桌上，楚慕遥转身去叫还躺在床上的秋秋。 　　小姑娘昨天晚上追剧误了时间，等他敲完代码回头一看，秋秋的眼睛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盯着平板发光的屏幕。小姑娘头一点一点的，快要垂到被子里。 　　楚慕遥觉得有趣，默默地看了一会，小姑娘一个没撑住，转眼就跌倒了柔软得像云朵的被子里。 　　他连忙过去扶住，在小姑娘意识昏沉将醒未醒的时候将她轻声哄睡着。 　　所以今天早上，熬夜太久的秋秋果然没能醒的过来。正用小手抵着脸，脸颊嘟嘟地趴在枕头上睡得香甜，又长又黑的睫毛完全盖下来，在脸颊上垂下小片阴影。 　　楚慕遥伸出手去戳她的脸，软乎乎地满手柔腻。 　　秋秋在睡梦中被人扰了清梦，眼睫毛受惊般地翕动，像是蝴蝶掀翼一般。她微微蹙着眉，眼角泛出水雾，紧接着嘴边泄出两声嘤咛。 　　男生立即将作恶的手收回，小姑娘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缓缓掀开眼帘，愣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 　　秋秋性子软，就算是被人戳醒，也不会生气。而是看见紧闭的窗帘缝隙中隐约透过的日光，轻声歉意道：“我睡迟啦。” 　　楚慕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不迟，刚刚好。” 　　小姑娘晕乎乎地让他清理干净，等到洗漱之后，慢慢变得清醒。 　　男生就把她放到书桌上。 　　秋秋一边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看向面前比她还要高的小蛋糕，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哇哦！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楚慕遥坐到她面前，紧抿着嘴角：“今天是中秋节。” 　　“嗯嗯，我知道，是家人团圆的节日。” 　　秋秋没有家人，不过看过书上的描写。 　　楚慕遥提醒着她：“你说过，你是在中秋节那天被画出来的，所以……” 　　男生话中意思越来越明显，秋秋安静地听着，突然眼睛一亮，倒映着璀璨的日光。 　　小姑娘灿然一笑，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你是要给我过生日吗？” 　　“嗯。”男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眼。 　　“谢谢你。”秋秋猛地蹦起来，“叭”地一声亲上楚慕遥的脸颊，“虽然我吃不到，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楚慕遥被脸上突如其来的柔软湿滑震得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小姑娘的话倏地钻进耳朵，把他拽回到现实空间。男生僵硬地抬手掩在唇边轻咳两声，耳尖染上两抹隐秘的暗红，哑声道：“我准备了另一个，你可以吃的。” 　　他拿过放在一旁的画纸，上面栩栩如生地画着一个甜美的小蛋糕，似乎也在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试试吧。”楚慕遥说道。 　　“嗯？不行的，”秋秋看着画纸，露出了惆怅的表情，“我只能吃到自己画出来的食物。” 　　小姑娘不舍地伸手扶上粗糙不平的纸面，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渴望，小嘴不自觉地抿了两下，露出粉嫩的小舌尖。 　　可是就在下一刻，秋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传来一阵丝滑软腻的触感，眼睁睁地看见纸上平面的图画变得立体，透明的淡烟缓缓升起，笼罩在眼前那个真实存在的蛋糕上。 　　她顿时把双眼瞪得溜圆，收回自己的手指，发现上面沾上了一小块洁白的奶油。 　　“这是……”秋秋疑惑地看向楚慕遥。 　　男生看着面前神奇的景象，眼底虽有讶异，不过早有准备，并未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小姑娘试探着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指尖上的白腻奶油。刹那间，嫩滑的奶香味顺着舌尖钻进味蕾，甜丝丝的香软诱人，奶油的浓浓气息回旋在口中，久久不散。 　　秋秋的表情停滞了一瞬，忽地眼里迸发出雀跃的神采：“好好吃啊！” 　　她接着高声喊出：“楚慕遥，我爱死你啦！” 20、第 20 章 　　秋秋像见到了宝藏一样, 兴奋地扑到自己的小蛋糕上，糊了满脸的洁白奶油。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站直身体, 将那个毁了一半的蛋糕推到男生面前：“分给你吃。” 　　小姑娘因为自己刚才太过兴奋的动作脸红了一瞬, 怯生生地拿小手指戳着奶油玩。 　　没有注意到面前男生陡然殷红的耳尖，和强作淡定的神色。 　　楚慕遥僵硬地拿起小勺，挖起蛋糕往嘴里送。 　　即将碰到唇边时顿住，他轻声道：“秋秋。” 　　“咦？”小姑娘满手满脸都是白色, 睫毛下亮晶晶的眼眸看向楚慕遥。 　　男生拿过几张餐巾纸轻柔地将她擦拭干净, 又恢复到那个清清爽爽的小姑娘。 　　“还没有许愿。” 　　秋秋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像羽扇一样。她粉嫩的唇微微启合：“对哦！我忘记了。” 　　“可是……”小姑娘看着被自己玩得面目全非的小蛋糕, “蛋糕已经被吃过了，会不会不灵？” 　　“没关系。”楚慕遥从旁边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迷你蜡烛，点燃之后插在蛋糕表面，微红闪烁的火光映亮了小姑娘的脸颊。 　　还有唇边浅浅的梨涡。 　　秋秋双手合十，紧紧闭上双眸，嘴唇翕动, 说出声音极低的一句话。 　　等她睁开眼睛吹蜡烛的时候, 楚慕遥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秋秋俏皮地笑笑, 摇头不告诉他：“说出来就不灵啦。” 　　然后拿起小勺，舀起一块水果, 踮着脚往楚慕遥嘴里送。 　　“给你吃。” 　　男生欣然接受，咬下勺子的时候, 深邃的眼眸却凝在小姑娘的身上。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有人来了！” 　　秋秋连忙放下小勺，往蛋糕后面躲着乖巧坐好，要是有人发现蛋糕表面在自动减少, 肯定会被吓到的。 　　男生走过去拉开门，外面正站着白净明丽的高个子女生。 　　楚梦霜探头往他房间里看，楚慕遥往旁边移了一步，刚好挡住她察看的视线。 　　“做什么？”男生沉声问道。 　　“叫你下去吃饭，”楚梦霜看他这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今天他们都不在，眼不见为净。” 　　“好。”楚慕遥嘴上答应着，转身回到书桌旁，端起小蛋糕，借着身体的遮挡让秋秋爬上他的肩头。随着楚梦霜下了楼梯。 　　餐厅里早就摆好了菜肴，许是知道这两位的性格，所有的佣人都没有出现在餐厅里。 　　坐在楚家餐厅的长桌旁，楚梦霜看着楚慕遥冷然的模样，再看看他手边风格违和的奶油小蛋糕，嘲笑道：“怎么？没送出去？” 　　楚慕遥微微地凝眉：“什么意思？” 　　“别告诉我你突然性情大变，喜欢上这些甜丝丝的小玩意儿了。”楚梦霜指着他手边，脸上一片了然，“实话实说，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想送蛋糕给人家，小姑娘还不稀罕要？” 　　原本秋秋坐在男生的肩头上悠闲地晃着小腿，时不时抬头张望一下周围的环境。楚家她来过很多次，但是餐厅倒是第一次踏足。 　　小姑娘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突然听到楚梦霜的问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楚慕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竟然被认为是用来追求女生的，秋秋突然有些想笑。 　　小姑娘掩唇忍着笑声，眼睛弯弯的模样落进楚慕遥的眼底，他面上划过一丝无奈，回答楚梦霜：“你想多了。” 　　楚梦霜明显不信，一副要追根究底的表情，楚慕遥迅速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在她碗里：“快吃吧，林家兄弟下午回老宅，你再不去就见不到林默了。” 　　一经他提醒，楚梦霜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正事，风风火火地将饭吃完，其动作幅度与外表的温婉完全不符。 　　若是褚泽晨和林谦在这里，一定会惊叹道那个在林默哥面前端庄大方的淑女究竟是谁。 　　顺便再感叹一下暗恋的力量，让一个女汉子硬生生地伪装成大家闺秀。 　　楚慕遥时不时地在小蛋糕上舀下两勺，做出在吃的假象，为小姑娘作掩护。 　　而秋秋则津津有味地吃得欢快。 　　楚梦霜神经大条，根本没有发现这一块的异样。 　　等到下午的时候，楚慕遥将秋秋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要到哪里去啊？”秋秋在楚慕遥的衬衫口袋里蹦跶，男生骑着山地车，呼啸着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节日当天，街上不少出游的人。 　　秋秋眼睛巴巴地看着周围繁盛的街景，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乖，”男生单手把着车头，另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今天有事，明天带你出来玩。” 　　小姑娘乖巧地缩回口袋里，只露出滴溜溜的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 　　楚慕遥骑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西华大学城阳数学研究所外面。 　　国庆节到处都在放假，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爸爸一定还留在研究所里，毕竟身边没有其他亲人，中秋节对于顾岑而言，意义并不大。 　　只有每年楚慕遥晚上来陪他吃的一顿晚饭，能将这个研究怪人从书桌旁拉开一小会儿。 　　和门口值班的保安打过招呼，楚慕遥走进了研究所的大门。 　　“我爸爸在这里，今天我们陪他一起过节。”男生轻声向秋秋解释。 　　走进顾岑所在实验室，正好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顾岑正背着他们坐在一张六边形的白色桌子旁，面前摆着一摞演算的白纸，手里写写画画个不停。 　　楚慕遥走过去看了一小会儿，突然出声道：“现在用不着手算，你这些时间都是徒劳。” 　　顾岑抬头看见是他来，弯了弯父子两相似的眼眸，笑道：“没事打发时间的，现在实验室里没人，我随便写写。” 　　楚慕遥没有说话，而是推着他往外走，一直推到顾岑的个人办公室。 　　“既然放假了，就该休息。”他倒了一杯温水，送到顾岑手边。 　　“在实验室里待着就是休息。”顾岑根本没把他的交代放在心上，淡淡一笑。 　　楚慕遥早就知道是这种情况，也没有继续多说，而是坐了下来，翻翻顾岑书桌上的东西。 　　“对了，”顾院士突然想起一件事，“听老白讲，你最近上课挺认真的。” 　　楚慕遥翻动书页的指尖一顿，如果说准时到校就算认真的话，老白说得也没什么大错。 　　顾岑眼里露出欣慰：“现在是高二，一切还有时间，只要你好好学习，未来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秋秋从楚慕遥的衬衫口袋里钻了出来，站在肩膀上拽着男生的耳朵，神气道：“听到没有，你爸爸也希望你好好学习呢。” 　　楚慕遥艰难地点点头。 　　那边顾岑已经开始畅想了，他低声嘀咕道：“不行，我还得想想办法，这时间有点紧迫，你一个人想要提高成绩有点难。” 　　可惜楚慕遥正忙着和秋秋两个人眉来眼去，没有听到这句话。 　　等到他假期结束之后，回到学校，才知道顾岑做了什么。 　　国庆节之后的校园里，秋意更加浓烈，金黄色落叶在风中飞舞着到处乱飘，铺在校园里面的小道上，而那些树木则是光裸着枝桠伸向天空。 　　老白在一次大课间的时候将楚慕遥叫到办公室，用欣慰加鼓励的目光看着站在办公桌前俊秀淡漠的少年。 　　“楚慕遥，你最近表现不错啊！”说着，还故作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赏。 　　秋秋盘腿坐在男生的头顶，时不时伸手拨弄一下楚慕遥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白脸上的微笑，突然觉得从背后袭来一股凉意，让她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楚慕遥眉锋微微皱起，问道：“老师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白将他拉着坐下，苦口婆心道：“你看啊，这马上高二就要过去四分之一了，高中的课程也不剩多少了。虽然你这段时间态度端正了不少，但是单车匹马一个人应对高考，老师我还是不放心啊。” 　　老白想到楚慕遥这些日子交上来的作业，虽然每道题都写了，但是像什么数学物理的科目，明显就是抄答案的呀！他作为班主任，怎么能看着想要学习的孩子走上弯路，苦思冥想，觉得楚慕遥还是基础太差，需要别人来帮助。 　　他提议道：“楚慕遥，你看，这些天你也开始上晚自习了。我决定找两个同学，和你结成学习小组，在不影响他们学习的前提下，你可以向他们问些问题。” 　　“不用了，老师。我……”楚慕遥刚要张口拒绝。 　　老白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爸的主意。他让我想想办法帮帮你，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他拍了拍楚慕遥的肩膀：“我们班的班长，左泽同学，每次都是年级第一。我事先和她沟通了，愿意来帮助你，以后晚上你就和她去图书馆自习。” 　　秋秋坐在男生发顶，从记忆里翻出那位左泽同学，这位女班长常年冷着一张脸，秋秋对她的为数不多的影响就是伏案学习的侧脸和板着脸让大家安静的样子。 　　同学们私底下都叫她冷面煞神。 　　她默默地数着楚慕遥的头发，心里想道：他未来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楚慕遥在秋秋的催促下将手头的资料和课本全部收到书包里，连拖带拽地到了图书馆。 　　老白事先打过招呼，不用预约就有一个三人可用的自习室。 　　楚慕遥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皮肤微黑的女生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一堆辅导资料，见到有人走进来，女生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吊着眼梢看向楚慕遥。 　　左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秋秋缩在楚慕遥衬衫上的口袋里，禁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一进自习室就觉得冷气扑面而来，原来是左泽这个大冰山已经坐在里面了。 　　楚慕遥微微挑眉，拉开椅子坐下。 　　左泽开门见山：“你的基础比较差，先做简单的资料，准确率上去了我再给你换别的题目。” 　　楚慕遥挺满意这种模式，虽然需要浪费一些时间，但是左泽的态度却让他很舒服。不必在写幼稚题目的同时应付那些像蜜蜂一样沾上来的女生。 　　可是就在楚慕遥放松的那一瞬，门口突然传来开门声，秋秋从衬衫口袋里探头向外看，发现禾苏苗条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提着一个纯白的帆布袋走进来，脸上未施粉黛，笑容浅浅。 　　秋秋在她走近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幽淡的清香，无缝不入地将自己包裹起来，待想要细细去嗅的时候，又突然消散不见，只留下萦绕在心尖的悸动。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同样闻到的楚慕遥和左泽却轻微地皱了眉。 　　男生将自己的座椅往旁边移了半尺。 　　禾苏微勾的唇角顿时变得尴尬。 　　“她怎么在这里？”楚慕遥问道。 　　“楚同学你好，”禾苏没等左泽回答，柔声说道，“很抱歉不请自来。我在老师的办公室听到你要和左泽同学组成学习小组，我也一直以左同学为榜样，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学习学习。” 　　左泽严肃点头：“是这样的。” 　　禾苏欠下身子，垂在颈侧的发尾险些触碰到男生的唇边，她似是没有看到，莞尔道：“楚同学，你不会介意的吧？” 　　这下，在场的两个人都面露不悦，就连隐藏在口袋下的秋秋也赌气似地噘嘴。 　　趁着没人看到，偷偷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去拧楚慕遥的胸口，冷呵一声，小脸上写满了“我在生气”。 　　至于在气什么，秋秋自己也说不明白。 　　男生暗暗吃痛，面色却如往常一般，冷硬着嗓音道：“你应该问班长，毕竟牺牲时间帮助同学的是她。” 　　禾苏笑容僵了半瞬，又很快恢复如常，将同样的话对着左泽说了一遍。 　　班长大人不是很难理解她说这么多话是为什么，她眉毛拧在一起，有些不快道：“时间宝贵，你赶紧坐下来吧。你成绩不错，不适合和楚慕遥做一样的题目，我特地给你找了一套试卷，提高成绩非常有效。” 　　她顿了顿，又纠结地说道：“下次不要喷香水了，我有轻微的鼻炎，不能闻。” 　　“……嗯，”禾苏时刻维持的笑容都快要僵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她拿过左泽为她准备的试题，轻轻扫了几分钟，觉得成竹在胸。想要迅速将这些题目解决完，正好可以留下时间给楚慕遥补习。 　　禾苏早早地就打算好了。左泽是年级第一，学习方法和思维方式肯定不适合楚慕遥这样的差生，而且左泽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等到楚慕遥在左泽那里受了挫，她在挺身而出为他细细讲解，一定能在楚慕遥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且学习小组这样优越的独处机会，禾苏当然要抓住了。 　　左泽沉默得像座冰山，禾苏就当她不存在。 　　可是当她开始做题的时候，突然发现事情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 　　左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试题，每一题都需要她绞尽脑汁才能勉强做出来，眼看着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整张卷子还没有完成四分之一。 　　埋头于题海里的班长大人抬头动了动脖子，发现禾苏盯着卷面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出声道：“这张卷子虽然对你来说有些难度，但是全部做下来了，成绩肯定能上一个台阶，不要气馁。” 　　禾苏不气馁，她只是快要气炸了。 　　谁到这来是准备好好学习的啊？ 　　另一边，楚慕遥手头的资料已经换了好几本。他做题的速度和准确度引起了左泽的注意，班长大人发现他的水平不像想象中那么弱的时候，就把他的题目难度一点一点加大，一直到与禾苏手中相同难度的试卷。 　　饶是这样，依然比禾苏早了十来分钟完成。 　　楚慕遥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试题递给左泽，无视了旁边禾苏惊骇而不可置信的目光。 　　班长大人一题一题比对着答案改了起来，越到后面脸色愈加凝重。 　　到最后，她抬眸郑重地看向楚慕遥：“我不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荒废时光，但是这张卷子说明你的潜力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希望你以后能认真学习，不要浪费了天赋。” 　　她合上试卷，轻叹道：“我会和班主任说明这次自习的情况，以后不会再叫你来了。” 　　楚慕遥毫不意外地点头示意，提起旁边的书包就要走。秋秋连忙蹦跶着从课桌跳到他身上。 　　一把抱住男生的手臂，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上面。 　　楚慕遥的水平都是她教的，秋秋十分自信男生这次一定能让别人刮目相看。 　　禾苏瞪大双眼地看着楚慕遥走出去，脸上的温柔娴静再也挂不住。 　　听到关门声后，她气势汹汹地质问左泽：“你为什么允许楚慕遥离开？” 　　左泽满脸疑惑，用宛如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禾苏：“他已经学得很好了，当然没有必要再留下。” 　　她甚至在心里想，若是这次期中考试楚慕遥能够发挥出正常的水平，或许自己年级第一的位置还很难保得住。 　　想到这儿，左泽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遇到对手的惺惺相惜之意，连做题都更有动力了！ 　　她看到禾苏在楚慕遥走后学习的注意力大幅下降，立即出声提醒道：“快点写。做题不仅要讲准确率，还要追求速度。” 　　禾苏：……好气哦！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眼里闪过微光，嘴角微扬：“左班长，还有个同学，一直想要向你问几个问题，我明天可以把她叫来吗？” 　　左泽大大方方地点头：“我这里还有不少卷子，你们可以做很久。” 　　禾苏看着她手边成山的资料，面上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恼，这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她把安晴尔骗过来，一定要教唆她，让左泽再把楚慕遥叫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上夹子，更新会很晚，至少在23点之后，小可爱们可以起来再看，笔芯推荐自己的预收《小公主亡国后爆红娱乐圈》，求收藏吖！ 　　文案1: 　　西璃是童话世界里不幸被灭国的小公主，原以为会被俘虏囚禁，没想到一觉醒来却穿成了一本娱乐圈文里的花瓶女配。 　　她眨眨眼，慢慢接受着现实。女配西梨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妥妥一个花瓶无疑。能在娱乐圈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被父母托孤给反派大佬。 　　——好耶，居然有个大腿抱！ 　　西梨穿过来时，正在和女主争抢一个亡国公主的角色。 　　被女主粉丝群嘲：“就她？公主？呵，当个花瓶当摆件不香吗！” 　　西梨转头就去拉着反派大佬的手，委屈巴巴地撅着嘴：“我不要当小花瓶。” 　　大佬别开眼，不去看她可怜兮兮的小表情，轻咳一声：“那你要什么？” 　　西梨：“要小礼服，南瓜马车，还有满屋子的红玫瑰花。” 　　大佬：“……” 　　随后，西梨被导演钦点出演该角色。 　　众人：“？？？ 　　众人：“内幕！黑幕！” 　　文案2: 　　电影播出后，西梨大火，撩动无数人的心弦，粉丝疯狂上涨。 　　观众：……颜狗受到暴击！ 　　刚开始以为她是个做作的花瓶，可后来发现这女人还真是该死的单纯甜美不做作！ 　　真香！ 　　西梨在微博上发言：“今天很开心，可是没有玫瑰花[哭泣][哭泣]” 　　粉丝纷纷留言：梨梨不哭，妈妈去给你买！ 　　当即席卷全城花店，却发现红玫瑰早已被人全部订下。 　　粉丝愕然。 　　这时，大佬发博，配以九宫格图，点开一看，竟是装点满屋的玫瑰花瓣。 　　他艾特了西梨，附字：“我的公主殿下。” 　　真单纯贵气童话王国小公主*优雅腹黑反派影视大佬小剧场： 　　午后，王后于金色的露台上为小公主轻声朗诵最新的童话故事。 　　王后笑着问：“西璃喜欢王子还是骑士？” 　　“恶龙，”小公主笑容明艳，像是想到了什么人，眸中是细碎跳动着的星光，“我喜欢恶龙。” 21、第 21 章 　　楚慕遥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 夜色已经很晚了，天空中云雾飘渺，云层缝隙也能窥见一点两点星来, 但是被横过的枝桠挡住大半, 幽幽地在地上落下树影。 　　小姑娘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就肉眼可见的不高兴，她一会拨拨男生的头发，一会拉拉男生的衣领，时不时凑上去嗅两下。 　　“怎么了？”楚慕遥感受到身周掠过的微风, 对于秋秋的动作有些不解。 　　小姑娘蔫巴巴地垂着头, 皱了皱鼻子，嫌弃道：“你身上还有那种香香的味道。” 　　看到男生似乎不明白她在讲什么, 秋秋补充道：“就和刚才那个女生一样。” 　　楚慕遥闻言怔了一下，眼眸微闪，才明白小姑娘在想什么，不由得勾唇深意一笑。 　　“风吹一会就散了，你不喜欢那种香味吗？” 　　秋秋拧着眉，气鼓鼓地抿着嘴。过了好一会才答道：“没有不喜欢。但是有别人的香味在你身上就很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楚慕遥眸色暗沉, 在黑夜的衬托下, 秋秋抬头望去, 好像看见深邃不见底的海，里面隐藏的东西让她捉摸不透, 但是忍不住陡然心悸。 　　小姑娘猛地移开视线，埋在楚慕遥的颈间, 闷声闷气道：“不知道，你不要问嘛！” 　　楚慕遥沉默良久没有说话，秋秋的脸贴着他的皮肤很近，扇动的睫毛又浓又密, 蹭过他的颈侧，掀起一阵痒意。 　　男生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偏偏小姑娘无知无觉，还在小声地和他嘀咕：“刚才那张卷子上面的题目我都会做的，我比她聪明。” 　　“秋秋最棒了。”楚慕遥低垂着眼帘，轻声哄道。 　　秋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了嘴角，晶莹清澈的眸子里泄出几分欢喜。 　　第二天，（1）班班长亲自和遥哥组成学习小组，又迅速解散的事情传遍了学校。 　　同学们纷纷质疑老白是不是脑子抽了才做出这个决定，老白自己也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左泽一直乐于助人，虽然冷着张脸在同学们中人缘并不算好，但是不至于只教了一晚上，就把楚慕遥赶走吧。 　　他喊来左泽班长，语重心长地说：“左泽啊，楚慕遥学习态度确实需要改正，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稍稍提升一下成绩，也不至于拉低平均分太多。” 　　左泽站的笔直，微黑的脸上表情严肃：“老师，您想多了。以楚慕遥的水平来说，我也教不了他太多。” 　　老白痛心疾首：“他是不是什么都不懂？” 　　左泽回以他莫名其妙的眼神：“等这次期中考试结束，老师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她交代完其他的班级事务，就转身出了办公室，没有看身后老白捶胸顿足的神情。 　　快要踏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左泽差点撞上一个消瘦的男生。 　　个子到她鼻尖，看样子应该是初中部的学生。左泽微微蹙眉，侧身移开了。 　　心里总觉得那个学弟的样貌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哲站在办公室门口，眼帘半垂，阴鸷的眸底划过几丝阴狠的光，清秀的五官凝在一起。 　　放学后，临近晚饭时，楚家餐厅的长桌旁。 　　尽管这张桌子可以同时容纳近十人一起用餐，楚哲还是选择坐在离楚曼荷最近的位置。 　　“妈妈，听说最近哥又在学校惹事了？”他一边拿勺子盛汤，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起这件事。 　　楚曼荷纤眉一皱，面上自然带了一丝嫌恶：“他又做了什么？” 　　“听说老师为了提升他的成绩，让一班班长和他组成学习小组。可是才过一天，哥就把别人气得不想教他了。”楚哲嘴上说着，余光悄悄打量楚曼荷的反应，“这马上就要到期中考试了，哥这次不会又交白卷吧？” 　　“不用管他。”楚曼荷手里筷子一放，“继续这样下去。我会让你外公把他送出国去。” 　　免得在家里给她添堵。 　　楚哲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回头望去，那个他十分看不惯的男生正单手提着书包走进来，浓墨般的黑发被秋风吹拂，稍显凌乱，露出男生清爽干净的锋利眉眼，还有凌厉俊美的容颜。 　　看到楚慕遥走过餐厅时，根本没有往这里投来一次视线，楚哲不禁暗暗咬牙切齿。每次都是这样，他一心想要看到楚慕遥落魄潦倒的模样，但是楚慕遥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没有因为他的刁难而损失半点光辉。 　　楚哲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一定是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楚慕遥才看不起他，把他看作一个跳梁小丑，根本不放在眼里。 　　没错，虽然楚曼荷一直隐藏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楚家老爷子老糊涂了，还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认为他是顾岑的儿子。 　　外界尽管知道楚曼荷早已和顾岑离婚，但是并没有怀疑过他的亲生父亲，但是少数几个知情者的存在，无疑成了楚哲心里的一根刺。 　　其中对他威胁程度最大的，就是楚慕遥父子。 　　如果他不能在楚慕遥羽翼未满的时候将其打落谷底，那么将来楚慕遥一定会将属于他的东西一样一样抢走，楚哲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想到这儿，他心头一片晦暗，站了起来。 　　“去哪？饭还没有吃完？”楚曼荷问道。 　　楚哲笑道：“我给哥把晚饭拿上去。” 　　楚曼荷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蹙着眉没有说话，目视着他端着托盘走上二楼的背影，绘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划过深思。 　　脚步声停止在楚慕遥的门外，他推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着楚哲，不禁微微地凝眉：“怎么是你？” 　　楚哲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只能仰着头看着楚慕遥，故作姿态笑道：“听说白老师给哥找了学习小组，这次期中考试一定能考的很好吧？” 　　他语气透露着虚伪的兴奋，明明厌恶至极，却还要偏偏作出这一副关心的模样。 　　楚慕遥眸底闪过微光，嘴角上扬：“是啊，不过班长觉得我的成绩已经非常优秀，学习小组已经解散了。” 　　“是吗？”楚哲笑意不达眼底，“那外公这次一定会很高兴。” 　　楚慕遥不置可否，接过托盘后，猛地将门摔到闪神不知躲避的楚哲的脸上，让他忽地被打了鼻子。 　　秋秋正在房间里胡乱蹦哒，一看到楚慕遥端着晚饭走进来，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哒哒地跑了过来，脸上雀跃不已：“今天晚上吃什么？” 　　楚慕遥将她放到小房间的餐桌上，秋秋兴致勃勃地检阅着今天的晚餐。 　　自从上次发现她可以吃到男生画过的食物后，秋秋一顿三餐都不愿意错过，有楚慕遥在，她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脸变肥了。 　　秋秋曾经很急迫地和男生表达了自己的焦虑，可是楚慕遥戳了戳她的脸蛋，说这样刚刚好，小姑娘才打消了每天放学后去跑步减肥的念头。 　　“要糖醋排骨、杏仁豆腐还有小青菜。”她指着小餐桌上的盘子。 　　楚慕遥拿笔的手一顿：“今天又不吃米饭？” 　　秋秋鼓着脸颊，眼神游移不敢看楚慕遥的脸色：“米饭不好吃嘛。” 　　楚慕遥拿她没办法，手下却偷偷画上了几颗米粒。小姑娘饭量很小，每样只能咬几口，偏生她吃得兴致勃勃，一顿饭能吃好久。 　　他拨出一小部分菜肴放在小碗里递到秋秋面前，无视了小姑娘看到米饭后变得沮丧的脸，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快要到期中考试了，秋秋想要第几名？” 　　小姑娘咬着他的筷子尖，闻言疑惑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又不是我考呀！”她想要第几名有什么用。 　　楚慕遥的薄唇勾起弧度：“第一名怎么样？算作给秋秋小老师的礼物。” 　　“嗯嗯。”秋秋连连点头，手指却急切地戳戳楚君离的手背，“先吃饭。” 　　“好。”男生眸中笑意浅浅。思及刚才在门口看到的人，又倏忽变得阴霾。 　　楚哲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楚蔓荷已经放下筷子去书房了。他坐到餐桌旁看着半冷的饭菜，只觉得面前的一切无比碍眼。 　　他想到刚才楚慕遥暗含自信的笑，突然觉得背脊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楚慕遥的天赋如何他是知道的，原先见到他自暴自弃，学习一落千丈，楚哲只觉得无比快意。可是这段时间，楚慕遥一改过去的颓废状态，每天准时上学，若是不知道他以往的事迹，还以为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高中生。 　　但是楚哲怎么会允许楚慕遥的生活踏上正轨？ 　　他想到楚蔓荷不久前说过的话，只要楚慕遥这次考试一如往前，抑或犯下更大的错，楚老爷子一定不会让他舒舒服服待在国内的。 　　楚哲想通其中关节，眼角微微下垂，嘴角勾起凉薄的弧度，却让人不禁感到一股寒意。他拿出手机，向一个熟悉的头像发了消息： 　　“爸爸，再给我转点钱。” 22、第 22 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 　　高二（1）班的教室中, 教数学的张老师站在讲台上老神在在，锃亮的头顶在黑板前特别显眼：“这次数学试卷我来出题，难度会大一些。大部分同学是肯定做不完的。” 　　“不过啊, ”他拖长了嗓音, 看向了教室的角落处，“某些男生千万不要妄图耍小聪明。考试要公平公正，绝对不能作弊。” 　　张志泽的目光在楚慕遥脸上转了转，意味深长地冷哼一声, 才移开了眼神。 　　班上的同学们都注意到了, 全部半垂着头不说话。张大秃老师看遥哥不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时不时就要在课堂上阴阳怪气地发几句牢骚。 　　不过遥哥虽然成绩不好, 但是作弊可是从来没有过。 　　不禁有人在心里暗暗吐槽，大秃真是什么脏水都往遥哥身上泼！每次轮到他出卷子，就特别喜欢拿竞赛题做压轴题，整个年级就没几个人能做出来，这不是明显为难学生嘛？ 　　不过张志泽的话对楚慕遥没有任何影响，他撑着脸半阖着眸, 显然没有把这节课放在心上。 　　张大秃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眼皮暴跳, “呼哧呼哧”地喘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往楚慕遥头上甩粉笔头的冲动。 　　他急急火火地上完课, 下课铃一响，就夹着教案气势汹汹地走到办公室。 　　还没等进去的时候, 突然在门口被一个十四五岁的男生拦下，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怯懦地垂着头的男生。 　　楚哲笑着对他说：“张老师你好，我是楚慕遥的弟弟，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 　　张志泽往后退了一步, 轻蔑地居高临下看着楚哲：“你是初中部的吧？” 　　楚哲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硬邦邦的片状物，张志泽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银行卡，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肥肉都颤了两下。 　　“你……” 　　楚哲微微一笑：“张老师现在有空吗？” 　　张志泽低头看着手里的硬物，不禁捏紧了手指，颤声道：“有、有空。” 　　楚哲浅笑出声，他身旁站着的男生颤颤悠悠的，好像没什么力气，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 　　张志泽禁不住看了一眼，发现他竟然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楚哲挡在男生的面前。 　　五分钟后，三个人坐在学校门口咖啡厅的包间里。 　　楚哲坐在离包间门口最近的地方，对面分别是张志泽和那个瘦弱的男生。 　　也就是（1）班的何明。 　　张志泽率先出声：“何明，你怎么在这儿？” 　　怯懦男生闻言抬起头，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然有好几道被殴打的青紫，过长的油腻头发贴在头皮上，试图将部分伤口遮盖起来。 　　楚哲对他的这些伤口视而不见，笑着对张志泽说：“张老师，何明是我们这次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所以我把他叫过来了。” 　　至于是如何威逼利诱，其中细节楚哲并不想赘述。 　　选择何明，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复杂，楚哲所能提供的一笔资金对于何明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另一点就是因为上次开学摸底考，何明因为被他爸打得下不了床，成为了楚慕遥之外全校唯一一个交白卷的人。 　　也就是说，他这次会和楚慕遥同在最后一考场，而且座位相邻。 　　楚哲将自己的计划和两人详细说来，张志泽一听完，就满脸惊骇，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他哆嗦着嘴唇：“你让我给何明泄露数学答案？” 　　“对，”楚哲毫不在意道，“然后何明会在考场上做手脚，最后只要楚慕遥考好了，那他一定是抄袭何明的试卷才拿到那么高的分数的。” 　　张志泽弄不懂他这么做的原因：“楚慕遥成绩那么烂，什么都不会，你怎么知道他会考好？” 　　楚哲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看着张志泽的口袋，那里装着他刚刚放进去的银行卡：“张老师是不愿意和我合作吗？那过一个月评职称的事情……” 　　“别、别！”张志泽连忙说道，“我答应，我答应。” 　　他虽然是实验班的数学老师，但是同年级有好几个竞争力强劲的同事，这一次评职称关乎于以后的晋升，张志泽一直想找些门路，没想到楚哲会找上门来。 　　以楚家的势力，这次评职称肯定是板上钉钉了。 　　张志泽捏紧了口袋里的银行卡，除了职称之外还能得笔横财，让他对付一向看不惯的楚慕遥，当然是乐意之至。 　　楚哲搞定了一个，便将阴沉的目光投到何明身上：“你呢？” 　　何明肩膀微微颤抖，低着头良久，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才终于点了点头。 　　楚哲嘴角噙了丝笑，但那眼底细看却隐藏着深深的戾气。 　　转眼到了期中考试这天，高二的考试维持一天半。第一天上午是数学和生物，下午是语文和物理。等到了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和化学，学生们就可以获得短暂的半天假期。 　　而对于（16）班的学生而言，期中考试和放两天假期没有什么区别。 　　褚泽晨搭着楚慕遥的肩膀，身后林谦慢悠悠地晃着，三个人往最后一个考场走去。 　　“遥哥，等半个小时咱们交卷出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褚泽晨一脸兴奋地说。 　　楚慕遥打掉他的手：“不去。” 　　“为什么啊遥哥？”褚泽晨哀嚎，“你这是要守身如玉啊！你看上那个小姑娘不是个学霸吗？人家肯定要好好考试，你顶着太阳在外面等啊？” 　　楚慕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谁说我要早退？” 　　“嗯？”褚泽晨摸不清他的意思，“遥哥你要在考场上睡觉啊？” 　　林谦在后面听到这句话，快步走上来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寡淡的脸上露出几分嫌弃：“是不是傻？” 　　褚泽晨一把捂住后脑勺：“你打我干嘛？” 　　后面人拽过他，指着楚慕遥手里提着的塑胶袋，透过透明的外表，可以看见里面规整地摆放着好几支笔，直尺修正带什么的一应俱全。 　　准备袋子的人或许担心临时出状况，在里面放上了好几只未拆封的笔芯。 　　林谦说道：“遥哥头一次准备得这么齐全，肯定是要好好考试的。谁像你，就想着跑出去玩！” 　　“不会吧，”褚泽晨嘴角抽搐，头上呆竖着的金发晃了晃，“遥哥你来认真的？” 　　楚慕遥低头看着手里的塑胶袋，冰冷的眸柔和一瞬，想到昨晚小姑娘在书桌上跑来跑去给他准备考试用具的模样，嘴角轻微地勾起：“嗯，想考给她看。” 　　“咦——我要被熏死了。”褚泽晨捂着心口，对于空气中弥漫的恋爱酸臭味嗤之以鼻，大步跑着走远了。 　　回头喊着：“那我可不等你，半个小时我就交卷。” 　　楚慕遥轻摇着头，问向身边的男生：“你呢？” 　　林谦扶了把鼻梁上的镜框，将手握成拳：“我会奋斗到最后一刻！” 　　楚慕遥赞赏性地点点头，想到林谦都把卷子写满了，最后拿到的惨不忍睹的成绩，突然觉得有些犯愁。 　　这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灵光？ 　　走进考场的时候，楚慕遥淡然地走向最后一个座位，就连褚泽晨都隔着他好几个位置。 　　没办法，他上次交的是白卷。 　　男生靠坐在椅背上，闲适地将塑胶袋放在桌子一旁看着窗外的景色。 　　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来考试的，倒像是来拍照的。 　　褚泽晨对于他遥哥想用考试成绩来讨小姑娘欢心这件事抱有深深的怀疑态度。 　　看这张脸，就不像是能考好的样子。眉眼线条锋锐凌厉，脸庞俊美邪气，倒像是下一秒就要拿张椅子砸人的角色。 　　褚泽晨啧啧嘴，转回了头。 　　过了几分钟，整个考场上的人陆续来齐。就算这最后一个考场中几乎没人认真考试，他们也自觉来走个过场。 　　卡在数学考试开始的前几秒，监考老师抱着试卷密封袋姗姗来迟，扫了考场一圈，笑吟吟地“呦呵”一声：“各位都来啦！” 　　褚泽晨还心情极好地向他挥手打招呼。 　　就在铃声即将打响的前一刻，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瘦弱的身影，他怯生喊道：“报告。” 　　声音小得犹如蚊蝇。 　　监考老师往门口看了一眼，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要发卷了。” 　　何明顶着众人的目光，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脚上明显受了伤。他艰难地走到楚慕遥座位前坐下，那里正是他的位置。 　　楚慕遥的目光在何明的头上转了两转，又很快收回。 　　最后一个考场的考试氛围很差劲，同学们拿到卷子写上个名字学号基本就齐活了。偶尔有人动笔写上两个字以表对老师的敬意。 　　半个小时一到，陆陆续续地就有人往讲台上交卷子。而监考老师早已撑着腮帮子打盹，根本不看教室里的状况。 　　楚慕遥坐在角落，神情专注地盯着卷面，手下笔尖飞快地游走。虽然这张卷子挺简单，但是既然答应了小姑娘要考年纪第一，就不能出一点差错。 　　就在他快要写到最后一题的时候，突然有人动作轻微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楚慕遥不耐地抬眸看去。 　　何明瑟缩着身体，指着地上轻声说道：“遥……遥哥，你能不能帮我捡下卷子？” 　　楚慕遥顺着他的指尖看向地面，发现离自己脚边不远处，正躺着一张字迹密密麻麻的试卷。 　　“刚刚有个同学急着交卷，把我的答题卷带到地上去了。”何明含着歉意道，“我今天腿不方便，遥哥能帮捡下吗？” 　　楚慕遥轻挑了下眉没说什么，直接弯腰伸手将答题卷捡起来递给他。 　　前面的男生双手接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刚刚还满口遥哥谨小慎微的他连句谢谢都忘了说，匆匆地转过身去，好像后面是什么极度危险的存在。 　　楚慕遥眉锋微微皱起，眸色倏地阴沉。 23、第 23 章 　　清阳中学改试卷的速度很快, 老师们都不喜欢把当天的卷子留到第二天。但是也许是突发善心，他们往往会过两天再公布成绩。 　　在考完试的那两天，（1）班的教室里总是会时不时地传来欢呼或者哀嚎的声音。互相对答案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 是绝对无法克制的诱惑。 　　尤其当发现自己的答案和班级中的学神不一样的时候, 整颗心都好像浸在了冰水里。 　　下课的时候，左泽冷着张脸被众人围着，旁边人道：“班长，你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是不是选C啊？” 　　左泽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书本, 矜持地点点头。 　　“啊？我选的是B！” 　　“嘿嘿,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会写就选C, 这是真理。” 　　左泽听着身边人叽叽喳喳地讨论，想到这次的数学试卷，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对了班长，你最后一大题怎么写的啊？我题目都看不懂。” 　　“哎，我也是。那条件也太少了吧，根本推不出来。” 　　低头沉思的左泽眉头未松, 鲜少地迟疑道：“我不是很确定, 我的方法有些麻烦, 不够简洁。” 　　旁边的同学纷纷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有的人啧嘴摇了摇头, 走开了。 　　这就是大佬的烦恼，做出来不算什么, 还要追求简单的方法。 　　左泽对他们的反应早就见惯不惯了，丝毫没有动容。倒是将视线移到了教室靠里的角落处。 　　楚慕遥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好像整个班级如火如荼的讨论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左泽心里却不禁想着，他最后一题是怎么写的, 会不是比自己的方法简洁很多？ 　　不过她毕竟和楚慕遥不熟，没好意思直接冲上去问。 　　但是另一个小姑娘却不这么认为。 　　秋秋站在楚慕遥的书页上跳的老高，柔软的黑发被团成一个小揪揪顶在头顶，随着小姑娘的动作上下晃动。 　　她戳着楚慕遥的手背：“你说嘛，说嘛。你考的究竟怎么样啊？” 　　秋秋虽然自信这段时间将楚慕遥教的不错，男生也很聪明，唔，比她还要聪明那么一丢丢。很多知识点不用讲解就明白了。 　　但是秋秋在学校里待了这么久，也看见过很多人在考场上发挥失常，她担心楚慕遥没有多少应试的经验，男生又一副过度自信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像能考好的样子。 　　偏偏楚慕遥闭嘴不和她提考试的事情，让秋秋在这里干着急。 　　楚慕遥面上平静无波，轻轻翻过手中的书籍：“今天就会放榜，别急。” 　　秋秋瞥了一眼那本砖头似的书，书脊上大而显目的“Macroeconomics”让她望而生畏。小姑娘觉得无趣地移开目光，走到桌沿坐下，手撑在桌面上，悠闲地晃荡着悬在空中白玉般的小腿。 　　周围的学生们来去匆匆，话语不断，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突然，从教室后门冲进来一个人，速度快到差点没控制好方向撞上门框。 　　秋秋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号召楚慕遥参加运动会的体委徐康泰，他皮肤黝黑，脸颊上浮现兴奋的红，在教室后面高声喊了一句：“楼梯口放榜了！” 　　清阳高中每次考完之后都会放榜，高三考试多，每个月学校门口的公告栏就会换一批排名。但是高二没有那么大的场面，只会在三楼和四楼楼梯口的墙壁上挂上考试的排名。 　　同学们每次经过都能看到，前十名还有附赠一张高清大头照，不得不说，学校领导为了激励学生们好好学习，真是花尽了心思。 　　虽然（1）班的同学对于放榜比较热切，但是他们自有自己的骄傲。作为实验班，全校前五十大多出自这里，尽管在班上自嘲平庸，但是一出这个门，他们的成绩还是平行班拍马也赶不上的。 　　每次考试的排名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所以有人嘲笑徐康泰：“黑徐，你那么激动干什么？现在排名不就那样吗？难不成还有人能越过班长去？” 　　徐康泰猛地涨红了脸，衬得他脸黑得像包公：“你说谁黑呢？我这是当体委晒的。” 　　“再说了……”他猛地顿住了话头，眼神先是看了眼认真学习的班长，然后悄不离地移到角落的俊美男生的脸上，声音陡然变小，“说不定就有人考的比班长高呢？” 　　“你搞笑呢？我不信。”刚才叫他“黑徐”的人讥笑道。 　　旁边有人拉拉他的袖子，给他递上手机界面：“别吵吵了，你看看论坛。” 　　这人朝徐康泰“切”了一声，看向映亮的屏幕，三秒之后，突然爆发出一声高亢嘹亮的尖叫。 　　“我艹！” 　　拿手机的同学将手收回，脸上也是一样的不可置信。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有人将左大佬从第一的位置上挤下去。”他痛心疾首地摇摇头。 　　“谁啊谁啊？快说来听听。” 　　“我知道是谁！”徐康泰一脸与有荣焉，走到角落站在楚慕遥的座位前。 　　秋秋看着他高大得像一座小山似的移过来，立即瞪大了眼睛，起身跑到了楚慕遥的手臂上。这人手一挥就能把她扇到地上去，可千万不能被误伤了。 　　徐康泰震声道：“遥哥，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你竟然比班长大人还要高一分，这怎么做到的？” 　　是的，当徐康泰在楼梯口亲眼看到榜单，发现第一行的名字变成了永远在最后一行的楚慕遥，当时徐康泰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他细细看去，楚慕遥唯一薄弱的科目是语文，只考了118，另外英语扣了一分，数理化生竟然全是满分，总分比排名第二左泽刚好高出一分。 　　徐康泰带着惊讶回到班上，如今站在男生的位置前面，看到楚慕遥一脸淡然宠辱不惊的模样，心里敬畏更甚。 　　他拍拍楚慕遥的肩膀：“遥哥，以后你就是我们班扛把子的了！” 　　又会打架成绩又好，还长着这么一张惨绝人寰的脸，这说出去也太长脸了吧！ 　　徐康泰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秋秋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蓦然怔了怔，然后惊喜地看向楚慕遥，睫毛又黑又密，随着眼睛眨动，像是跳舞的一样在小姑娘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嘴边梨涡浅浅，秋秋的小手拍得啪啪响，粉嫩的唇不断吐出夸奖的话：“真的是第一哎！楚慕遥你好棒，怎么这么厉害？” 　　男生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笔杆往侧脸轻触，暗示意味十足。 　　秋秋没想到他在大庭广众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圆眸蓦然被羞怯所充满，像个林中受惊的小鹿般，脸颊迅速爆红，低着头糯声道：“你不能这样。” 　　男生不为所动，默默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奖励。” 　　小姑娘羞红了眼尾，软乎乎得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绞着手，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别人都是看不到我的，看不到的。 　　纠结了半晌，终于紧紧闭着双眸，站在楚慕遥的手臂上踮起脚来，嘴唇恰好触上男生的侧脸。 　　楚慕遥只感觉到脸颊传来一瞬温热，偏头看过去时，小姑娘已经转身跑远了，楚慕遥只来得及看到她半隐在黑发下红的滴血的耳尖。 　　下一秒就消失在墙壁里没了踪影。 　　男生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这块角落一片和谐气象，但是别的同学并不像秋秋和徐康泰这么想。遥哥突然从每次都交白卷的倒数成为超越左泽的全校第一，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蹊跷。 　　他们刚刚也在手机上看到了楚慕遥的分数，数学卷子难度那么高，就连班长都不大确定，遥哥怎么能拿满分？ 　　但是这事只能悄悄交流，他们说话的声音立即就小了很多。其中有一个人是第四组的组长，他神秘兮兮地说道：“遥哥这些天作业交的特别勤，但是我翻了，几乎不写答题过程，整个作业就像抄的一样。”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立即有人理解他话中深意。 　　“嘘——别说了。班长去找遥哥了，肯定是不甘心跑去理论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隙，左泽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着长腿脸色坦然地走向教室角落。 　　她坐在楚慕遥前面位置的那张靠椅上，眉头微微锁起，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 　　楚慕遥察觉到她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眸，薄唇轻启：“有事？” 　　“班……班长，你来干嘛啊？”徐康泰像看着洪水猛兽一样警惕地看着左泽，生怕这位冷面煞神突然暴起，给抢她第一宝座的遥哥下战书。 　　左泽没有回答他，面色沉凝，严肃道： 　　“遥哥，你数学最后一题是怎么写的？” 　　这话一出，旁观众人：“…………” 　　楚慕遥轻笑出声，觉得这个班长倒是比班上其他人看得顺眼多了。 　　他转了转手上的笔，刚要简单点拨几句，突然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遥哥，老白叫你去办公室。” 　　楚慕遥转头看去，是个（1）班的男生，传过话后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老白喊你干嘛？”徐康泰挠挠头，“是不是老白也被惊讶到了哈哈哈？” 　　楚慕遥淡淡地瞥他一眼沉默不语，黑眸微沉，站起身来向教室外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中午还有一更哦！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月是每天两更（甚至更多），如果小可爱们发现我只更了一章，那一定是我把好几章的内容合到一起了（给勤奋的我一个大大的赞！） 　　另外谢谢大家给我灌的营养液，给大家笔芯~ 24、第 24 章 　　楚慕遥走到半路上, 周边学生时常投来偷偷打量的眼神，以为做得隐蔽他看不见，实则他只是连个余光都不屑于给。 　　他边走边想着等会进办公室怎么说, 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人轻轻地拽了下。 　　垂眸看过去, 小姑娘正站在他身侧，渺小精致得像个袖珍洋娃娃。 　　“刚刚不是跑走了吗？”他嘴唇微动，不着痕迹地说道。 　　秋秋脸上还遗留着淡淡的红晕，蜷缩着手指拽着小片布料, 扬起水晶般透澈的眸, 眉眼弯弯：“我想跟着你去办公室。” 　　她顺着楚慕遥的腿往上爬，被男生放到肩头, 他问道：“为什么要来？” 　　“我好奇嘛，听说每次的年级第一会有奖学金哎，你猜猜是多少？” 　　秋秋语气兴奋，对那还没到手的奖学金莫名的期待。 　　“八百。”楚慕遥淡声道，他还不至于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不过能让小姑娘开心几天, 倒算是还有些用处。 　　说话间, 两人就已经到了办公室,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如楚慕遥所料, 站了好几个人。 　　办公室四周墙壁光洁昼白，正中央悬挂着一副书法装饰品, 沿着墙壁整齐地放着七八张办公桌。 　　老白满脸愤怒地站在一旁，他身侧是和楚慕遥有一面之缘的同班同学何明，还有（1）班的数学老师，头顶发亮地坐着, 似乎十分生气，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茶杯。 　　另外还有教导主任，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好像根本没有被这里的气氛所影响。 　　秋秋还在盘算着拿到奖学金怎么花，一抬眸就看见（1）班那个数学老师坐在原本属于老白的位置上，气势汹汹，脸上横肉乱颤，指着刚进门的楚慕遥：“就是他，他作弊！” 　　小姑娘着实受了惊，小鹿般的纯净眼眸瞪得溜圆，扳动手指的动作一停，懵懵地转头看向楚慕遥。 　　男生身周像是猛地掠过一股刺骨的寒流，蓦然变得冰冷严峻。 　　他唇角一勾，眸底染上阴鸷，眉宇微凝，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姿清雅地走到众人面前，有如实质的视线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张志泽的脸上。 　　“老师说我作弊，有证据吗？”他伸手在桌上扣了两下，冷声说道。 　　张志泽从旁边桌面上拽来一张试卷，上面字迹飘逸，凌厉如青松剑锋，正是楚慕遥的笔迹。 　　“这张卷子有好几道题都是竞赛难度，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张志泽吊捎着眼尾，不屑地觑向楚慕遥，“尤其是这最后一题，整个年级只有三个人做出来了，你说，你不是抄的是什么？” 　　楚慕遥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轻轻勾起。秋秋往他的方向移了移，担忧地摸摸男生的侧脸。 　　当着众人的面，楚慕遥不能光明正大地和她说话，只暗示性地眨眨眼，让她别担心。 　　张志泽的权威因这一声轻笑被严重鄙视，他心中怒火立即蹿了一大截：“楚慕遥，你——” 　　教导主任及时地制止了他，微笑道：“老张啊，面对学生，你要注意言行举止啊！你说楚慕遥作弊，总得是要有证据的。” 　　张志泽冷冷地“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红两色交错的优盘，放在桌面上：“我早就把证据拷下来了，让你们来看看楚慕遥是怎么作弊的。” 　　他把优盘插到办公桌的电脑上，在众人面前展示，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却没注意到几步之外，一直低着头的何明几不可查地颤着身体，似乎是十分恐惧的样子。 　　秋秋坐在楚慕遥的肩膀上，迫切地探头想看看。她想知道，这个秃头大胖子为什么要诬陷楚慕遥作弊。 　　楚慕遥的学习是她一点一点严盯死守的，男生什么水平她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会在考场作弊吗？ 　　小姑娘气呼呼地攥着拳头，一双眸恨恨地瞪着张志泽，小脸气得煞白。 　　电脑上的视频一帧一帧闪过，老白和教导主任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张志泽大喊着指向屏幕：“你们看，楚慕遥捡起了何明的试卷，肯定是那个时候看到他卷子上的答案的。” 　　他一脸得意，好像胜券在握似的：“何明这次数学也是满分，那是因为我担心他缺课多，有时候会给他私下补课，这可是一分钱也没收的。” 　　张志泽说得自己像是一个满心满意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何明因为家庭原因，三天两头就会请假，老白因为这件事不少找过他的家长，可是都以无效告终。 　　为了不耽误何明的学习，老白也曾经提议过给他私下开小灶，可是被何明拒绝了。 　　所以这次何明在难度极高的数学试卷中拿到了满分，老白心里充满了欣慰。 　　可是这满分要说是因为张志泽给他补习而来，老白却有点不敢相信。 　　这清阳中学有几个人不知道张志泽的品性？唯利是图自私自利，怎么可能耗费自己的时间给学生免费补课？ 　　况且何明家境贫寒，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所以张志泽说出这话，就连教导主任也是不信的。 　　他觉得因此而判断楚慕遥作弊实在是站不住脚，劝解道：“老张啊，这只是捡了卷子，楚慕遥也根本没有时间看啊，怎么就说他抄呢？” 　　张志泽不依不饶：“就算捡卷子的时间短他看不完，但是也不能保证楚慕遥其他时间没有偷看。他坐在何明的后面，个子又高，不是很容易看到吗？” 　　秋秋看着他这副信口胡说给楚慕遥扣脏水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被男生压在肩膀上，恐怕就要悄悄冲过去在他光秃秃的头顶打上好几拳了。 　　“这根本不能说明他作弊！”还没等秋秋爆发，老白先横眉怒目，愤恨地瞪着张志泽，“你也是人民教师，怎么能没有确切证据就诬陷学生？”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这次考试的最后一题，这种题目没有参加过竞赛集训的人根本做不出来，楚慕遥他天天上课睡觉，放学就走人，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张志泽不服输地瞪回去，理直气壮地和老白对峙。 　　他指着何明说：“这道题对于高中生来说只有一种解法，何明写的就是标准答案，难不成楚慕遥还有更好的方法不成？” 　　随着他说得越来越嚣张，老白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不料张志泽话音刚落，就从旁边传来一道蔑视意味十足的轻笑。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楚慕遥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闲适地半靠在白色的墙壁上，男生嘴角挂着一抹笑，眸色却冷的骇人，透过半空看向这里。 　　楚慕遥唇间落出一句话：“张老师看过我的卷子吗？” 　　“没……没有。”张志泽被他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慌，硬着嘴道，“不用看我都知道你写的是什么。” 　　楚慕遥站直了身体，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自己的答题卷，轻扫一眼，说道：“这最后一题放在高中，只能慢慢求导。但是老师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到难题了，怕是忘记了还有别的方法。”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张志泽攥紧了手里的茶杯，眼睛瞪得老大，色厉内荏地怒视着楚慕遥。 　　“超越函数对于大部分高中生来说很难，但是这道题只要稍稍运用到大学中关于超越函数的知识，幂级数展开，简单几步就可以做出来。老师不想看看吗？” 　　楚慕遥将自己的卷子递到张志泽面前，指着最后一题，语气轻柔，却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张志泽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向答题卷，几秒之后，手里的茶杯再也拿不住，晃悠悠地响。 　　“怎么可能？”他差点没睁着眼睛晕死过去，嘴唇抽搐着说不出话来，面色陡然变得青灰。 　　他这副表情，在场的其他人自然知道了楚慕遥并没有抄何明的试卷，不然怎么可能还写出比何明更加简洁的方法呢？ 　　老白心情舒畅了，看着张志泽的眼神就更加不爽。角落处的何明攥紧了身侧的衣料，死死地低着头。 　　“不可能，”张志泽低声喃喃道，“他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楚慕遥离得最近，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楚哲是怎么和他交代的，又给了什么好处，能让张志泽这么卖力地帮他构陷自己。 　　“听说最近高二老师要评职称，张老师帮助何明同学课外补习，又严抓作弊，恐怕是为了评职称而努力吧？”楚慕遥说道。 　　张志泽被戳中了心事，立刻抬头警惕地看着楚慕遥：“你要做什么？” 　　没等楚慕遥说话，教导主任就拍着张志泽的肩膀说：“老张啊，你这件事可是个大乌龙啊！被上面知道你恶意诬陷学生在大考中作弊，恐怕这次评职称……” 　　他没有说完，可是摇头叹气的模样，显然已经明示了张志泽肯定会落选。 　　张志泽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顿时变得颓丧起来。 　　“主任，”老白愤怒地说道，“只是撤去职称评选资格，这个惩罚也太轻了一点。” 　　“ 　　老白，你别生气，这不是没造成严重后果吗？”教导主任在中间和稀泥，“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让老张给楚慕遥道个歉，这件事儿就过去了吧。” 　　他想得绝美，可是有人并不愿意就此罢休。 　　楚慕遥敲了两下桌子：“主任，如果张老师不止犯了这一件事呢？” 　　教导主任立即警醒起来：“你还有什么发现？” 　　忽略了张志泽看过来的阴沉视线，楚慕遥笑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张老师会怀疑我作弊，难道不应该问问那位坐在我前面的同学吗？你说是不是，何明？” 　　他蓦地将目光投向角落，对上怯懦男生抬起头的眼神。 25、第 25 章 　　张志泽听到何明这个名字, 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急切地说道：“主任，这次诬陷楚慕遥作弊的事情，完全是何明向我告的状。他说楚慕遥看他的试卷, 不仅是数学, 其他科目也看了。” 　　何明听到张志泽这番倒打一耙的话，瞬间瞪大双眼一脸骇然，一下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张志泽说完，何明身体颤抖瑟瑟缩缩, 好像站不稳一样扶住旁边的桌子：“老师, 你……” 　　“我什么！”张志泽怒目瞪他，脸上的肥肉油腻得恶心, “我明明是被你诓骗了。你居心叵测，利用老师的正义感诬陷同学，学校一定会记你大过！” 　　他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情，将何明吓得说不出话来，缩在角落不敢动。 　　这场面局势突然转变，老白和教导主任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秋秋靠在楚慕遥的肩头, 莫名地觉得这个张老师在语言恐吓那个叫何明的男生。 　　她碰碰楚慕遥的脸：“事情肯定有隐情, 你千万不能放过这个秃头。” 　　在众人没注意到这一块小地方时, 楚慕遥安抚性地揉揉她的发顶：“放心，我会找出幕后主使者。” 　　他站了出来, 径直走到何明面前，这个胆小如豆的男生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楚慕遥轻笑，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何同学，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 　　何明猛地摇头，就是不说话。 　　楚慕遥也不着急, 只轻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秋秋离得那么近都没听清楚慕遥在说什么，只看见何明的表情下一秒变得古怪又惊喜。 　　他过长油腻的头发遮在眼前，秋秋依然能看见他眼睛里透出的欣喜的光，好像突然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他站直身体，从角落站出来，走到老白和教导主任面前低着头哑声说道：“老师，这次是我弄错了，我嫉妒遥哥这次考得好，所以陷害他作弊。我已经知道错了，还请老师和遥哥原谅我。” 　　老白明显是被他的话惊到了，蓦然怔了怔，说道：“何明，这事情可不能开玩笑。这是要记到你的档案里面去的。” 　　以后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何明却不以为然，用一个大过的代价，换取未来几十年的人身安全，他自然选择前者。何况，最后这个锅到底谁来背还不一定呢？ 　　“老师，我是认真的。一切后果我都愿意承担。”他看也不看面前的几位老师，闷声道。 　　老白哀叹一声，十分惋惜。倒是张志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轻松表情。 　　到此时，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楚慕遥向老白说了一声，就离开了办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秋秋就好像身下放了钉子一样，在楚慕遥肩头蹦来蹦去，总是坐不安稳。 　　男生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秋秋眼中流露出好奇的光芒，缓缓凑到楚慕遥耳畔，轻声道：“你刚才和那个人说什么啦？还有，这件事情肯定是那个秃头搞的鬼，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呢？” 　　楚慕遥神秘地勾起嘴角：“好戏才刚刚开始，真正的丑角还没登场呢！” 　　秋秋迷茫地睁大眼睛，听不懂他在讲什么，鼓着脸颊认真地思索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不可自拔。 　　男生忍不住伸出手指戳她软乎乎的脸：“别乱想了，再等两天，事情就会水落石出。” 　　小姑娘被阻断了思维，气鼓鼓地张开小嘴，用玉贝似的小牙去啃楚慕遥的手指。 　　男生也不觉得痛，任凭她咬。 　　秋秋废了好大的力气，连个牙印都没留下，气冲冲地把楚慕遥的手指吐出来。 　　“呸，脏死了。” 　　楚慕遥勾起嘴角，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温柔的弧度。 　　可是还没等到两天，秋秋所期待的好戏就拉开了帷幕。 　　楚慕遥给了何明三天时间，让他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没想到何明如此急于摆脱那个一直殴打他的养父，中午就放出了一个惊天炸弹。 　　他为了扩大事情的影响力，偷偷溜进了学校的广播室，将自己暗中录下的音频传进广播室的电脑，开始大声播放当时咖啡厅里楚哲和张志泽的对话。 　　于是整个学校的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将全部的细节听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早在期中考试之前，那个初中部的楚哲就预料到了遥哥这次会考得很好。费尽心机串通老师，威胁同学，营造出遥哥作弊的假象。 　　何明最后还加了一段自己的独白，用他平淡没有起伏的口吻阐述了对于遥哥的歉意，如果不是遥哥证明自己的解题方法和他的不同，恐怕很难洗清作弊的嫌疑。 　　有些同学还带着午睡后的困意，强撑着从课桌上爬了起来，盯着教室前面的扩音器，目光呆滞：“妈呀，这里面放的是啥啊？我没听错吧。” 　　旁边的同桌也是一脸迷幻：“…………” 　　八卦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自己长了腿。 　　尽管值日的播音员很快就发现了播音室里的异样，把何明赶了出去，但也架不住留在学校的同学们将事情始末听个明明白白。 　　谁又能确定播音员是不是故意把整个音频放完的呢？ 　　所以当楚哲下午从自家纯黑色的迈巴赫上走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校园时，迎接他的是来往人们戏谑取笑的目光。 　　楚哲不明所以，满头雾水地走进班级，还等到坐到座位上面，同班同学纷纷凑过来问他：“楚哲，你们家，兄弟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楚哲表情停顿了一瞬，心中忽然警铃大作，是不是有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怀疑起他的身份？ 　　他立即摇头否认：“没有啊。” 　　同学们看问不出来什么，无趣地散开了，只是还总是偷偷打量着他，他们的异常态度让楚哲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在胸膛里不停打鼓。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班主任突然从外面走进来，让他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楚哲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班主任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你的母亲也在那里，还有……还有高中部的楚慕遥。” 　　十分钟之后，楚哲穿过了教学楼，走上办公楼的最顶层，站在校长办公室的外面。 　　他刚一抬手，面前的红木硬质门就在他面前打开。 　　楚哲定睛一看，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校长坐在长桌后面。他的母亲，也就是楚蔓荷，面容冷肃地坐在校长对面的皮质椅里，她身着套装，显然是从公司里赶过来的，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而楚慕遥，那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正怡然闲适地站在窗边，低头玩弄着窗帘的花边，似乎对于办公室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关心。 　　看到他走进来，楚蔓荷的表情迅速冷凝下来，精美的眉间蕴藏着莫大的怒气，几乎咬碎银牙，道：“楚哲，我真是越来越管不到你了。” 　　“妈妈，”楚哲一脸无辜茫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蔓荷愤怒到将办公桌上的一只笔筒狠狠地扔在他的头上。 　　“贿赂老师，威胁同学，校园霸凌，还企图诬陷别人作弊，”她一桩又一桩地数着，“楚哲，你好大的胆子！” 　　额头被砸出伤口的楚哲猛地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已经败露，面容瞬间变成青灰色，眼睛惊恐地睁大。 　　校长对于楚蔓荷的怒气视而不见，笑道：“楚女士，请问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呢？” 　　要是平常的学生，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记过检讨，清阳高中部录取学生时也不仅仅看成绩，若是品行出了大问题，也是会被刷下去的。 　　可是对上楚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校长显然不能按寻常人处理，所以他才询问楚蔓荷的意见。 　　“我会给他转学。”楚蔓荷闭上双眸勉强平息怒气。 　　何明的养父被楚哲用钱说动，若是何明不配合他的行动，就会受到无止境的暴打。在这样的威胁下，何明简直是拼出了一切去揭穿楚哲的阴谋，若是楚慕遥不从背后支持，恐怕他出了校门就会被楚哲背后的势力碾的渣都不剩。 　　而如今这个局面，就算楚家背景再大，楚哲在学校里也难免受到别人异样的眼神，流言蜚语的力量很容易压垮一个半大的男孩子。 　　楚蔓荷当然不愿意让楚哲再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准备将楚哲送到远离清阳中学的地方。楚哲在一个全新环境内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楚蔓荷还没有时间思考这件事。 　　校长显然对这样的处理办法很满意，他笑着点了点头：“至于这件事情涉及到的教职人员，我们校方会进行详尽的调查，一定会给楚女士一个满意的答复。” 　　意思也就是，张志泽一定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别说评职称了，光是留在清阳都是难题。 　　楚蔓荷现在没有心情和他打官腔，告别之后就冷着脸站起来将楚哲带出去。 　　待她走到门口时，一直站在窗边的楚慕遥突然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低声笑道：“您可以查一查楚哲那张银行卡的资金来源，说不定有惊喜哦？” 　　楚蔓荷听到这话，立即转头去看楚慕遥的神情。可是男生并不想在这里久留，拨了拨挡在额前的发，把他们当做空气一般，大步走远了。 26、第 26 章 　　楚哲在跟随着楚蔓荷出校园时, 他一直试图和楚女士说话。 　　但是楚蔓荷走得极快，让他连一片衣袖都碰不到，更何况前面总是走来学生, 不少人认出了他, 楚哲感觉他们翕动的嘴唇和瞟过来的眼神，都是在暗地议论他。 　　这样的联想让他脸涨得通红，尚且算得上清秀的眉眼纠结在一起，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淡然从容。楚哲死死地低着头, 暗自咬紧了牙关。 　　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他反复回想着整件事情经过, 却怎么也想不出楚慕遥是怎么迅速发现事情真相的。 　　他失魂落魄地随着楚蔓荷坐到了在校门口等待的私家车。一关车门，他就立即向神情冰冷的楚蔓荷说道：“妈妈, 你相信我，这件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我……” 　　“闭嘴！”楚蔓荷飞过去一个眼刀，其中蕴含的嫌弃让楚哲成功地没了声音。 　　“还嫌不够丢人吗？那个被你威胁的同学，今天中午把你和那个姓张的对话当着全校的面放了出来，你还跟我狡辩？” 　　楚哲顿时大受打击, 一脸青灰地瘫坐在座椅上, 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 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相信, ”楚蔓荷冷笑道，“那你现在下车继续去上课, 我看看你能在班上忍几个小时？” 　　楚蔓荷说着就要让司机把车门打开，楚哲连忙拽住她的手：“妈妈，我不下去，我不下去！” 　　他绝对没有胆量去承受同学和老师们的有色眼光, 这对于一直自认为是天之骄子的楚哲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楚蔓荷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当然不会让楚哲再次回到清阳中学，无论如何，楚哲都是她最宠爱看重的孩子，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放弃他。 　　她收回了前面的话，这样的态度转变让楚哲立马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卖力解释道：“妈妈，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只要楚慕遥这次考不好，外公就会把他送走，我们就再也不用看到他了。妈妈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他睁大双眼梭巡着楚蔓荷的表情，企图从这女人脸上找到一丝赞同之意。 　　果然，楚蔓荷露出迟疑的神色：“话虽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认为楚慕遥那么容易就能对付吗？” 　　楚哲眼睛发直，疯狂地摇摇头：“他肯定有弱点的，只要找到他的弱点，我就再也不用怕他了！” 　　他捏紧了拳头，往虚空中挥舞着，好像楚慕遥就站在他的面前任他殴打□□一般，脸上露出了癫狂的快意。 　　他的表情让楚蔓荷心里一惊，不再提楚哲做过的蠢事，假意柔声道：“阿哲别急，楚慕遥那边妈妈来想办法。我们换个环境，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新环境。” 　　楚哲眼里还闪烁着恨意，呆滞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听清楚蔓荷刚才的话。 　　司机将两人送回楚家，楚蔓荷坐在车内，目视着楚哲进大门的身影，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找一家封闭式管理学校，对，离天河市越远越好。” 　　“……安排好后找人把楚哲送进去，他反抗也不用管。过几个月再把他接出来。” 　　吩咐好这些事情，楚蔓荷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大方得体的神态再也维持不住，闭着眼露出几分颓丧之意。 　　想到刚才楚慕遥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她秀眉轻皱，眉心隆起川字痕迹。 　　离学校不远的“平安诊所”里，林谦坐在导医台旁，帮他哥进行来者等级。 　　旁边褚泽晨正手里拨弄着针管，佯装好奇地往外滋水，实则眼睛一直在往不远处瞟，楚慕遥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平板不停滑动。 　　林谦头也不抬地问：“遥哥，楚哲那张卡我们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啊？华云铮给他那么多钱，来源肯定有问题。” 　　他所说的华云铮正是楚哲的亲身父亲，原本和楚蔓荷是情侣，二十年前因为某些原因被楚老爷子棒打鸳鸯。楚蔓荷为了楚氏的继承权，选择了老爷子喜欢的小辈顾岑结婚。 　　可怜顾岑常年待在研究所，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结婚对象另有心上人。结婚之后发现这件事情，自愿和楚蔓荷离婚，不要楚家一分一毫。 　　可是当时的华云铮和楚蔓荷藕断丝连，早已珠胎暗结，为了给楚哲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为了获得楚老爷子的认可，他们两人用某些卑劣的手段将顾岑困在楚家，害他失去一双腿。 　　楚哲出生之后，楚蔓荷才签了离婚协议。当年的事情楚慕遥已经知道十之八九，当然也就了解到，如今华云铮还在和楚蔓荷联系，与楚哲的父子关系也维持得很好。 　　这次楚哲花大价钱勾结张志泽，其资金来源就是华云铮。 　　想到这里，楚慕遥嘴角不禁轻扬。华云铮借着楚氏的招牌才得以创立自己的企业，若是让楚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能气得当场晕过去。 　　“遥哥，华云铮那个小公司风吹吹就倒了，咱们不出手？”褚泽晨手里的针管被他玩折了，他好没意思地扔到桌面上，也加入了对话。 　　楚慕遥从平板上移开视线，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凌厉的双眸微眯：“不过是个蝼蚁罢了，不值得我们在意。不过如果能利用这只蝼蚁撬动楚氏这个庞然大物，也算是物尽其用。” 　　“哦？”褚泽晨听他话里有话，立即坐到他身边，问道，“遥哥有主意了？” 　　“不，现在还不急。”楚慕遥淡淡地摇头，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言。 　　似乎手上的那块平板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褚泽晨好奇地探过头去，金色的发顶无比耀眼，他睁大眼睛：“遥哥，你这看啥呢？” 　　楚慕遥身体一侧，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平板上花花绿绿的图片和文字。 　　可是已经迟了，褚泽晨猛地站起身来往林谦那边跑，嘴里大喊大叫：“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忽地拍上林谦的肩膀，害得林谦笔尖一划，戳破了手下的白纸。 　　“你看到什么了？”林谦无奈问道。 　　褚泽晨笑得一脸暧昧：“遥哥在看约会攻略。” 　　“什么？！”林谦大吃一惊，鼻梁上的眼睛框差点滑下去，他猛地抬头去看楚慕遥，不敢置信地说道，“不会吧，遥哥？” 　　楚慕遥一脸坦然，眸色平静地回望过去，好像刚才偷偷摸摸做攻略的人不是他似的：“出去玩难道不应该做攻略吗？” 　　“可是你去的是游乐场。”褚泽晨脸上的嘲笑藏都藏不住，他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遥哥关注这种小女孩才喜欢的地方，真是赚大了。 　　林谦没有追人的经验，倒是觉得游乐场不错，适合两个人去玩。 　　褚泽晨对他们俩恨铁不成钢，就好像三好学生看到了倒数第一：“你们俩怎么这么不开窍呢？约女孩子又不是春游秋游，当然要选那种既暧昧又隐晦的场所，什么酒吧啊，咖啡厅啊。处着处着气氛一上来，什么事都能成。” 　　林谦蓦地拿笔往他头上狠狠一敲：“你当遥哥是你啊？整天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遥哥可是正经人。” 　　这话褚泽晨可是不信的：“那是因为遥哥没遇上对的人，你到时候看看他还能不能正经的起来？” 　　楚慕遥无暇看着他们斗嘴，继续低头研究自己的攻略。 　　褚泽晨又阴魂不散地凑上来：“遥哥，你就算不去我建议的那些地方，你也不应该去游乐场约会啊。遥哥你预算多少？我给你推荐个上档次的地方。” 　　“八百。” 　　“哦，我跟你讲，就城南那有个会所。等等，你预算多少？”褚泽晨差点儿傻掉，嘴角抽搐地震惊问道。 　　“八百，”楚慕遥冷淡地看他一眼，寒澈的锐利双眸好像在质疑面前人的听力。 　　这次出去玩，是因为秋秋觉得拿了奖学金应该放松放松。小姑娘或许是在哪儿听说了游乐场，便缠着楚慕遥说想去。 　　所以他现在认真收集资料地做攻略。 　　褚泽晨看他表情不似作伪，咋舌道：“遥哥，你最近是不是破产啦？” 　　楚慕遥懒得搭理他，一个余光也没给。他倒是想多出些钱，但是小姑娘不愿意。 　　“对了，遥哥。”林谦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眸射出精光，紧紧锁住楚慕遥的身影，“你这次考得这么好，是不是偷偷在背后开小灶了？” 　　楚慕遥颔首：“有人教，你别想了。”他知道林谦对于考试有执念，但是除了数学，其他科目实在是和他不对付，导致林谦的成绩往往不如人意。 　　不然也不会沦落到（16）班了。 　　林谦丧气地垂下头，他知道遥哥以前学习成绩就很好，到了高中其实也没松懈。只是因为前几次考试前夕熬夜，才睡过了头。 　　遥哥对于考试不在意，哪怕每次都是垫底也毫不关心。可是现在有个学霸小姑娘催着他学习，遥哥以后每次考试肯定都不会藏拙了。 　　林谦一想到遥哥的名字常驻在榜单第一，就觉得比自己考得好还要骄傲。 27、第 27 章 　　周末, 天河市欢踏游乐园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纯白衬衫和简单黑色长裤的俊美男生，眉峰微蹙，清墨般的凤眸微眯, 不着痕迹地看着周边往来的人群。他双手随意地放在长裤口袋里, 闲适得不像在热闹喧嚣的游乐园门口。 　　这里大多都是父母带着七八岁的孩子，偶尔走过一对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像男生这样，独自一人气质冰冷的, 倒是极为少见。 　　他站着这里久了, 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楚慕遥冷然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身旁气场更加寒冷凛冽。 　　直到他靠近胸口的衬衫口袋里冒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姑娘。 　　秋秋看着楚慕遥, 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嘴微动：“你怎么不进去啊？” 　　男生脸色僵硬片刻，才终于迈开腿，朝着充满童趣，涂得五颜六色的大门走去。 　　秋秋顶着黑发从口袋里冒出头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晶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 连忙伸手拍拍楚慕遥：“那里！快看！” 　　小手指着不动, 男生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的活动摊子面前, 站着七八个只到他膝盖的小孩，每个小团子头上都带着一个动物头箍。 　　有的是鹿角, 还有的是白色的兔子耳朵。 　　楚慕遥对上怀中小姑娘的视线，发现秋秋透澈晶莹的双眸流露出浓浓的渴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迎上男生的目光, 秋秋还乖乖抿着嘴笑，露出浅浅梨涡。 　　“去看看嘛！”她说。 　　楚慕遥走了过去，摊子上的头箍虽然多种多样，但是尺寸再小，小姑娘也戴不上。秋秋扫了一圈，不禁有些失望，眼尾半垂，沮丧地低下头。 　　男生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在摊子前多停驻了一会，发现就在角落有一个小巧的麋鹿饰品。他向店家买过来，摘下小麋鹿的发箍给秋秋戴上。 　　“刚刚好哎！”小姑娘新奇地摸着头上的发饰，眼里开心得冒星星。 　　她双手双脚并用从口袋里爬出来：“我要自己走。” 　　楚慕遥拗不过她，只好顺着小姑娘的意思将她放到地上，小声叮嘱道：“当心别被踩到。” 　　秋秋浅浅一笑：“不会啦，我经常乱跑的。” 　　话一说完，小姑娘就转身向着前方哒哒跑远，她腿短，虽然是用跑的，楚慕遥也要放慢步速才能跟上。 　　这家游乐园进了园门就是一条宽阔亮丽的鲜花大道，头顶和两边都是五颜六色的花墙，缝隙中可以看见外围是仿制的Y国小镇，颜色鲜亮造型独特，别有一番趣味。 　　秋秋也看到了，她晃着小辫子跑到楚慕遥身边，头顶的麋鹿小角颤颤巍巍的，衬得小姑娘脸颊圆圆，白生生的。 　　她指着花墙缝隙外的建筑：“那的房子很奇怪。” 　　楚慕遥看了一眼，回答道：“是国外的建筑，和这里的不一样。” 　　秋秋眼睛眨了眨，眸里的光亮了又灭，低低地“哦”了一声。 　　“不开心？” 　　秋秋奋力地昂着头，看向楚慕遥，睫毛又长又密，像个蝴蝶翅膀一样在脸上扑扇，小嘴泛着绯色：“想去看看，但是又去不了。” 　　楚慕遥顿了小会儿，才明白秋秋的意思。她想要亲身去国外看看这样的人文风景，但是由于身体的限制，只能一直生活在学校里。 　　直到自己出现，她才得以短暂地离开校园。 　　楚慕遥突如其来的一阵心酸，想要将小姑娘抬到手心。不过秋秋转眼就又跑远了，刚刚发的牢骚被抛到脑后，轻快愉悦又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花墙上的花瓣。 　　男生凝视着她的背影良久，浅浅勾起唇角，眸中一片柔和。 　　走完鲜花大道，秋秋抬眸一看，坐落在眼前的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周围是由暗灰色的假石头堆成的，一条细窄的轨道沿着洞口往里延伸，看不清内部的样貌。 　　秋秋定神一听，山洞里时不时传来突兀而诡异的尖叫，她脑中灵光一声，兴奋道：“是鬼屋，对不对？” 　　楚慕遥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嘴角的微笑一顿，转而又低垂眼帘轻声问道：“秋秋不害怕吗？” 　　“不怕啊！”小姑娘答道，“你不知道，清阳高中以前还闹鬼来着，就是我和卷毛查出来的。人们都说有个教室里面晚上会有女鬼，其实我们去逛了一圈，就是一面班旗在那里晃来晃去，哈哈，你说他们傻不傻？” 　　秋秋满脸自得，这话却听得楚慕遥心里一凉。 　　暗地里把那本恋爱攻略骂了一百遍，谁说小姑娘都是胆小的，进了鬼屋只会嘤嘤嘤的那种。 　　像秋秋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进了鬼屋或许还想捉鬼。 　　楚慕遥面上笑笑，坐上了进鬼屋的小车。前后座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他一个形单影只。检票的工作人员瞥了他好几眼，在心里纳闷：这种极品的帅哥也一个人来游乐园，那他找不到女朋友也是情有可原吧。 　　没人看到的是，秋秋坐在楚慕遥的肩膀上，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防止自己掉下去。进了鬼屋之后，秋秋耳畔不断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偶尔夹杂着男生的声音。 　　甚至盖过了大部分女生。 　　秋秋听得直想笑。 　　可是刚出鬼屋，她看清了面前的景象，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这家鬼屋后面连着个超长滑梯，一从鬼屋出来，小车就带着上面的游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蹭”地从滑梯上滑下。 　　秋秋不怕鬼，她就怕高。 　　耳边的风速瞬间加快，呼啸而过，好像在怒吼的野兽，秋秋猛地尖叫出声，抓住楚慕遥衣领的手突然收紧。 　　她只觉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受了惊的小姑娘紧紧闭着双眸，眼角泛出泪花，像晶莹的露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 　　秋秋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什么话都说不出，还没等她适应过来，突然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男生温热的手掌轻轻托住她，薄唇轻喃，低哑的声音在耳边掠过：“别怕。” 　　秋秋抽抽地低泣，趴在楚慕遥怀里，埋着小脑袋不敢抬头。 　　楚慕遥摸着秋秋的头发，只觉得软绵绵一片，轻声哄道：“不怕，下次不玩这个了。”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眼尾都是红的，委屈地鼓着脸颊：“没有下次了，再也不来游乐园了。” 　　“好好好。”楚慕遥被她的反应逗得轻笑，并没有当真。 　　秋秋从小车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腿都是软的，她缩在楚慕遥的衬衫口袋里，小嘴呼呼地喘气，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没有平复过来。 　　不过很快，另一件让她更加气愤的事情就出现了，令秋秋立即从口袋里探出了头。 　　游乐园里除了父母孩子还有小情侣，也不乏结伴同游的小闺蜜。不少女生早早就注意到了落单的楚慕遥，看着他一个人走过鲜花大道，又是一个人进鬼屋，明显就是没有同伴的。 　　少数被美□□惑的女生，就壮着胆子忸忸怩怩地走到楚慕遥身前。 　　楚慕遥正在整理刚才被秋秋捏乱的衣服，一抬眸就看见面前站着好几个陌生的女孩子，不禁紧紧皱起了眉。 　　他面容冷峻，五官棱角分明，不悦皱眉的时候，除了眉宇间透出的疏离之意，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神秘感。 　　肃冷的眸看向面前的女生，让她们禁不住微微红了脸。 　　其中一个长发的艳丽女生率先站出来，她明眸善睐，身材高挑，朝着楚慕遥大大方方道：“小哥哥，方便来张合照吗？” 　　身后的女生们纷纷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似乎和长发女生有相同的心思。 　　楚慕遥眉凝纠结，面上透漏了一丝烦躁，他退后一步和这些女生拉开距离，刚要开口拒绝，突然听得胸口处传来一声娇气的反驳：“你不准和她们拍照。” 　　楚慕遥不动声色地垂眸看去，秋秋正气鼓鼓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个女生，脸上还带着受惊后淡红的残晕，越发衬得唇红齿白，眼睛似琉璃一般晶亮明澈，发顶的麋鹿发箍闪着金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突然轻抿唇角，露出淡淡笑意。 　　男生冰雕般的容颜因着这抹微笑，忽然柔和几分，像是春风过境，融化了多年的冰雪。 　　他看向前方，神色轻松，唇间却吐出不留情面的冰冷话语：“不方便，诸位请回吧。” 　　话音刚落，楚慕遥就要抬腿向前方走去，却被不愿放弃的长发女生拦住：“小哥哥，再给个机会呗。” 　　楚慕遥冷着脸侧开身子，躲开他的手，才要启唇回绝，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惊讶嘹亮的声音。 　　那人道：“阿遥，你怎么在这里？” 　　楚慕遥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只见楚梦霜身着鹅黄色连衣长裙，温婉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表情却彰显了内在气质——惊讶得张大了嘴，眼睛都快要掉出来。 　　这可不是一个淑女能做出的表情。 　　楚慕遥在心里暗暗摇头，怎么在这里都能遇到熟人？不能让他和秋秋单独玩玩吗？ 28、第 28 章 　　企图拉住楚慕遥的长发女生一看到有人叫他, 对方还是个外貌气质都远超自己的女孩，自然就识趣松开了手，朝楚慕遥笑笑, 领着后面几个人走开了。 　　楚梦霜走过来, 狐疑地打量着楚慕遥：“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 　　楚慕遥低头一看，秋秋早已将头缩了回去，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他只能无奈道：“是, 一个人来玩。” 　　身为楚慕遥的姐姐, 自然不相信他还会有这种闲情逸致，蹙着眉头凝视着楚慕遥, 好像在辨认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大好的周末不在家学习，跑出来瞎晃荡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楚慕遥的成绩还是一塌糊涂，每次都是倒数第一。 　　被训诫的男生眉尾一扬，面上露出丝丝不耐。 　　就在两人相遇的时候，从远处走来一个清俊瘦削的身影, 他身着淡棕色薄风衣, 长腿笔直, 蹬着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 　　与男人儒雅气质所违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杯外壁挂着明亮水珠的冰奶茶, 看到楚梦霜的身影后，深邃的眼眸微动, 好像锁定了目标一般，朝着楚慕遥两人走过来。 　　楚慕遥看到林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才知道他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和林默在游乐园约会。 　　幼稚！两个加在一起快到六十的人选择游乐场，还腻腻歪歪地喝奶茶, 真是幼稚！ 　　他计划好的行程眼看着就要被楚梦霜打乱，心里越发不爽起来。 　　楚梦霜心大，和林默吐槽道：“你看，他这么大人了，居然一个人挑在周末来游乐场，说出去丢不丢人？” 　　“这大门也没拦着我进来，有什么丢人的？”楚慕遥半垂着头，额前长发遮住他的眉眼，看不真切情绪。 　　林默沉默不语，听着姐弟俩在耳畔争吵，他突然想到林谦曾经和他透露过，楚慕遥最近在追一个喜欢的小姑娘，为了那个小姑娘专心学习，认真考试，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如今出现在游乐园，想必也是这一缘故。 　　他将喋喋不休的楚梦霜拉到一旁，简单几句解释了情况，想要平息楚梦霜的怒气。 　　没想到女生刚听完，脸上的怒焰更上一层楼：“追小姑娘？你看看他身边还有别人吗？明显就是一个人来的。” 　　她来回三番地仔细想想，说道：“不行，我得好好教教他。上次那个蛋糕就没送出去，这次又没能把人约出来。白长了那么一张脸，好好的天然优势不知道利用！” 　　林默无奈地接受她这番脑补，目视着楚梦霜再次向那边斜靠在栏杆上的男生走去，低叹一声，意味深长。 　　作为楚慕遥的私人医生，他其实是乐意看到楚慕遥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有挂念之人看顾着，他治愈的可能性就越大。 　　楚梦霜没有想这么多，她单纯是觉得自己的弟弟性格太孤僻古怪，担心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他。 　　于是就苦口婆心地说：“约人家小姑娘呢，一定不能像你这样板着脸，要不然人家肯定被你吓跑了。你得像你林默哥学学，送送奶茶说说好话，人家才愿意搭理你。” 　　楚慕遥冷笑：“当初是你倒追人家的。你与其让我学林默哥，还不如学你呢。” 　　他猛地离开栏杆站直了身体，说道：“好了，别跟着我啊，我们各玩各的。” 　　楚梦霜被他刚才那句话气得不轻，脸色很不好，呛道：“当然，我可不想后面跟个小尾巴，可怜无助，孤零零没人要。” 　　男生嘴里“啧”了一声，抬腿就要往左前方的小路上走。 　　楚梦霜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下个景点去哪？” 　　“水族馆。”楚慕遥头也不回，沉声答道。 　　“中午是不是准备去园区右边的樱花餐厅？” 　　男生猛地转过身来，黑沉沉的双眸紧紧锁在楚梦霜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表情，薄唇间吐出长长一句话：“下午两点餐厅旁边有杂技表演，之后去坐过山车，路上经过冰淇淋摊位，最后一站是摩天轮？” 　　楚梦霜见他把自己的计划说的一句不差，脸上逐渐无光。 　　“…………” 　　姐弟俩对视良久，终于齐齐张嘴：“靠！” 　　“你也看了那个游乐园攻略，恋爱三十六计的那个？”楚梦霜生无可恋，只觉得世界都幻灭了。原来她弟不仅会为小姑娘做蛋糕，还会为了一次被鸽掉的约会细心看攻略。更迷幻的是，还有什么比两个约会小白同时撞到一块更尴尬，关键刚才她还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育楚慕遥，这下更尴尬了。 　　楚慕遥比她淡定得多，只是觉得自己细心准备的项目和别人一样，心里缺了点独特的惊喜，担心小姑娘不喜欢这种落于俗套的安排。 　　“你和林默哥先走吧，我不会再用这条攻略。”他瞥了楚梦霜一眼，侧身让开了路。 　　这条小道周围都是银杏树，金黄色的心形树叶顺着微风旋转着落下，在地面上铺上厚厚的一层秋光，是很多游客都会光顾的地方。 　　楚慕遥随意靠在路边，倚在一棵高耸古老的银杏树上，看着楚梦霜和林默并肩从他面前走过，他姐还回头向他讪讪一笑，手里的奶茶喝得正香。 　　男生移开了眼，垂下目光，终于看到秋秋从胸前口袋里伸出了头。 　　她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姐姐走了吗？” 　　楚慕遥因为她的某个随口说出的称呼而浅浅一笑，嘴角上扬：“刚才为什么藏起来？梦霜姐有不吃小孩。” 　　秋秋眨了眨眼睛：“我担心自己忍不住和你说话，你一回应，姐姐就该认为你自言自语了。” 　　怕男生误会，她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会觉得你有问题。” 　　这是小姑娘总结出来的经验，她发现尽管有时有外人在，楚慕遥也很少遮掩和她的互动，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久以往，说不定别人会认为楚慕遥脑子不正常。 　　男生被她的幻想逗笑了，淡色的薄唇上扬一个弧度，眉眼线条隐去几分冰冷，温柔的笑意从眸底泄出。秋秋双手攥住他胸口的白色布料，怔怔地抬头望着，男生头顶是大片大片的银杏叶，树上细枝柔软地飘拂，像团金色的云雾，遮掩着旷远辽阔的天幕。 　　她突然觉得楚慕遥的眉眼比他身后的银杏叶还要令人目眩。顿时觉得眼睛一涩，脸颊热得发烫。 　　连忙敛下目光，无意义地盯着眼前的白色布纹，企图分散注意力，想到了刚才偷听到的楚慕遥和楚梦霜的对话。 　　脸上又是禁不住一热，秋秋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像是被蒸熟的螃蟹，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热气。 　　她软着嗓音，尽量保持平稳：“你……为什么要去看恋爱攻略啊？” 　　楚慕遥没有听清，低沉着声音：“什么？” 　　秋秋几乎快要把头埋进衣服里：“我们只是随便出来玩玩，干嘛要看那个啊？” 　　她在楚慕遥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羞红了脸。秋秋虽然从小无父无母地长大，但是在学校里面待久了，对某些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小脸蛋，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乱想。说不定楚慕遥只是因为没有来过，所以找了一条比较火的路线。 　　是她太敏感多思，才会误认为楚慕遥是为了自己才会选择恋爱攻略的。秋秋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暗暗唾弃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哪有男生会喜欢上一个长得和小娃娃没区别的小姑娘呢？ 　　除非是变态，她在心里说道。 　　被秋秋无情刻上“变态”烙印的楚慕遥一无所知，他紧抿着唇角，摸不准小姑娘的心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试探道：“怎么？不喜欢这条路线？我再找另一个攻略。” 　　他说着就要拿出手机，但是被秋秋阻止了。 　　小姑娘眼神澄澈地看着他，头顶的麋鹿小角顺着秋秋的动作晃动，背后是满地金黄的银杏叶，衬得她是一只变成人形的林间小鹿。 　　“这种攻略不能随便尝试的，”秋秋神情严肃，认真道，“你应该带你喜欢的女孩子过来玩。如果和不相干的人采用恋爱攻略，会让别人误会的。” 　　“不相干的人？”楚慕遥眼眸微眯，又长又黑的睫毛遮住内里情绪，整个人的气质猛地变得危险起来。 　　秋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无措地收紧指尖，小嘴合了又松，怯怯地垂着眼尾：“你生气了吗？” 　　楚慕遥板着脸：“没有。” 　　“那你……”秋秋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直觉告诉她男生现在很不开心，却不知道为什么。 　　楚慕遥看她一副缩着小手眼神游移的模样，就知道小姑娘还没开窍。 　　自己在这里气得够呛，她还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楚慕遥阖眸平静了会儿，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到秋秋熟悉的那个样子。 　　他伸手揉揉小姑娘的发顶：“接下来我们不按攻略玩，你想去哪？” 　　秋秋看他不再生气，顿时眼睛一亮，凝白的小团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嘴边荡开梨涡，露出一排细细的小白牙：“要吃冰激凌！” 　　楚慕遥看她那副没心没肺的小模样，眼底划过笑意。 　　除了宠着惯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29、第 29 章 　　秋秋最后如她所愿地吃到了两个大大的冰激凌球。 　　楚慕遥拿着甜筒, 小姑娘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甜筒，整个人趴在冰激凌球上面，一边小心翼翼地伸着舌尖轻触, 一边回想刚才楚慕遥站在一群小孩里面鹤立鸡群, 冷着脸买冰激凌的场景。 　　不由得吃吃地笑了起来，嘴角还沾着淡粉色的奶油块。 　　楚慕遥无可奈何地看着秋秋笑弯了眼，整个人像是一个发光的小太阳，欣喜地抱住相对于小姑娘自己来说, 十分庞大的冰激凌, 如获至宝似的小口抿着。 　　似乎吃到两个冰激凌球，就像获得了整个世界一样。 　　“接下来去哪？”他垂眸问道。 　　“不玩啦, ”小姑娘被冻得嗦嘴，绯色的唇瓣瞬间冻得通红，像是殷红的果冻肉，“你姐姐说得对，我们要回去学习。现在时间宝贵，我不应该把你叫出来玩的。” 　　秋秋依依不舍地看了周围一圈, 纤长睫毛下的琉璃眸泄出几分留念, 整个游乐园里面气球飘舞,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不断。 　　“快走快走，不然我就舍不得这里了。”秋秋收回目光, 小手拽住男生的衣袖催促道。 　　楚慕遥看她态度坚决，确实是不想在留在这里耽误他所谓的“学习时间”, 不由得在心里暗恼，怎么这次出门偏偏就碰到了楚梦霜？小姑娘玩得也不尽兴。 　　出园门的时候，秋秋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下次还来吗？” 　　“你想玩我们现在就能进去。”楚慕遥回答道。 　　“不不不，不行。快走, 还有两张卷子没写呢。” 　　男生知道她的想法，不动声色地低笑一声，逆着人流走了出去。 　　期中考试之后，秋秋能明显感受到整个（1）班对于楚慕遥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 　　以前楚慕遥在班上存在感很少说话，也不和人交流。但是由于男生过于出众的外貌和永远懒散懈怠的学习态度，在一众好学生中鹤立鸡群，存在感极强。 　　但是现在班上学生对于楚慕遥除了之前的疏离和敬畏之外，还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班长左泽偶尔会来向楚慕遥问题目，男生往往不想和她多话，将自己的作业一甩，左泽就视如珍宝一般将作业捧回去好好研究。 　　其他的学生和楚慕遥说话时，比起往日的小心翼翼更多了些尊敬。 　　只是男生自己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态度态度，上课时该睡睡该躺躺，并没有身为全校第一的自觉。 　　秋秋原本还会鼓着脸教训他几句，戳着男生手背把他叫醒，但是看到男生抬眸后，眼底落下的淡淡青灰色，不由得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她虽然不清楚男生每天在做什么，但是知道他几乎每夜都会熬得很晚，翻阅着秋秋看不懂的大部书，经常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让秋秋根本说不出责怪的话。 　　但是楚慕遥这样的做派，不免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虽然上次何明将楚哲的阴谋揭穿在众人面前，证明楚慕遥没有作弊，但是依然不少人对于楚慕遥成绩突飞猛进的原因表示怀疑。 　　谁能相信一个次次交白卷的人会突然考到全校第一呢？学生中难免有些闲话，不过大家还不至于到楚慕遥面前嚼舌根，所以秋秋自然也不清楚同学们的真实态度。 　　全校师生当中，只有老白因为楚慕遥的成绩提高，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 　　他和顾岑私交多年，知道楚慕遥以前是什么成绩，见到他进入高中之后排名一落千丈，心里时常惋惜。 　　这下楚慕遥突然知道要努力学习了，老白追忆往昔，觉得是自己长期以来对于楚慕遥的鞭策和督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为了让班上学生成绩更上一层楼，老白决定把这种态度持续下去。 　　他把楚慕遥叫到办公室，给男生沏上一杯茶，笑得见牙不见眼，向着楚慕遥投以慈祥和蔼的目光。 　　被老白诡异目光注视的楚慕遥面无表情，拿起茶杯的手指微动，整个人坐在逼仄狭窄的单人椅上，长腿舒展，像一张拉满蓄势待发的弓弦。 　　秋秋从楚慕遥的小腿一路爬上男生的膝头，手放在身前端正坐好，刚抬眸正好对上老白亲切得快要腻死人的目光。 　　尽管这目光并不是倾注在秋秋脸上，她也忍不住颤了颤小身子，不禁猜测这老白究竟是要干什么。 　　“慕遥啊，”老白呵呵笑着开口，眼睛眯成一条缝，“最近学习忙不忙啊？我这里……” 　　他将手伸向办公桌一边，那里摆着好几本崭新的教辅资料，花花绿绿的十分显目。 　　没等他说完，楚慕遥平淡地开口：“忙，很忙。” 　　老白拿辅导资料的手一顿，楚慕遥又追加一句：“晚上熬得晚，很累。时间紧迫，老师有什么事直说吧。” 　　说着，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往椅背上靠，好像真的是因为学习而变得非常疲惫一样。 　　老白哈哈笑了两下，将手收回挡住嘴咳嗽两声，端正了神色，认真道：“慕遥啊，你是知道的，发生了之前那样的事情，张老师也不可能再教我们班了，他已经被学校停职了。” 　　听到老白提到张志泽，楚慕遥眉尾一扬，眼中泄出一丝腻烦。 　　“新调来的这位陈老师呢，数学课教得特别好，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但是陈老师真正厉害的地方啊，还不是高中数学，”老白拖长了音调，“他最擅长的，是培养竞赛生。” 　　话至于此，老白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楚慕遥无甚兴趣地“哦”了一声，坐在他膝头的秋秋却圆眸一亮，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老白。 　　“陈老师知道你之前那张试卷用到了大学中的知识点，觉得你这样的头脑和知识储备很适合参加竞赛。他非常看好你啊，所以让我和你说说，有没有兴趣来参加竞赛培训班？” 　　老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半晌喝了口水，静静地等着楚慕遥的回答。 　　发现男生久久不语后，他又补充道：“培训时间是周末，不会耽误太多课程的。” 　　男生原本垂着眸，对老白的话并不在意，听完之后就想回绝，但是突然被坐在膝盖上的小人拉了拉衣袖。 　　定睛看去，秋秋拽着他的手背，眼里亮晶晶地闪着期许，小小声张开嘴巴：“去嘛去嘛，我们去看看嘛。” 　　秋秋在学校上了十几年的课，还从来没有见识过传说中的竞赛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学哪些知识。对于早就把教材翻烂的她来说，竞赛课程无疑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可是男生只盯着她不说话，墨眸深邃不见底，脸上面无表情。 　　秋秋眨了眨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呼呼地鼓着脸，面上却是微热，乖乖地顺着男生的校服上衣敞开的拉链往上爬，抱着男生修长的脖颈，粉色的唇在楚慕遥脸上“啪嗒”一声。 　　楚慕遥只感觉到面上温热一触即碰，还未好好感受，小姑娘就退得老远，恨不得和他拉开十米的距离。 　　向来有耐性的他并未立刻说话，依旧半敛着眸，手指放在扶手上缓缓敲击，好像在思考十米严肃的问题。 　　老白看他这副表情，认为楚慕遥是在认真忖量自己的话，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 　　可是秋秋脸上瞬间飞出樱桃般的红晕，男生沉默不语，手指却轻轻敲击椅背，明显就是在催促自己。 　　她想到自己现在的所有行为就在老白眼皮底下进行，琉璃般的黑眸陡然窜过一抹慌乱，脸颊瞬间爆红，不愿再进一步。 　　可是秋秋实在是太想去培训班了，纠结了半晌，只好咬着下唇，再次缓缓靠近男生的脸。 　　小姑娘红着眼尾小声低语：“亲两下就一定要去哦。” 　　然后短暂地在男生白皙如玉的侧脸上停顿了一秒。 　　楚慕遥薄唇微微扬起，带着得逞的笑意，掀起眼帘对老白说：“我愿意参加，这周末就开始。” 　　老白十分欣慰，连连拍了几掌：“不错不错，你最近学习态度端正不少。我得和你爸打个电话，好好夸夸你。”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飞速地从楚慕遥溜下来，小腿哒哒地往外跑，留下楚慕遥一个无情的背影：“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男生斜倚在靠背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陈老师全名叫做陈子平，因为教学经验尚浅年纪轻，以前一直是带平行班的。这次张志泽被停职，学校处于（1）班学生水平的考虑，将对数学竞赛有深刻研究的陈老师调了过来。 　　这位陈老师较之张志泽而言，明显更加的和善友好，楚慕遥经常上课睡觉，不过只要他把作业按时按质上交，陈老师一般也不会找他。 　　毕竟他教的大部分都是竞赛的学生，早就见过很多这种自学成材还远超同龄人的高中生。 　　这次把楚慕遥劝到竞赛培训班上，陈老师无疑是很欣喜的。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天资只拘泥于高考内容，是对楚慕遥天赋大大的浪费，惜才的他当然不愿放过这样的学生。 　　可是楚慕遥进入培训班的时间已经有些迟了，不少学生早就参加过学校的选拔，并且培训了一段时间。 　　如今对于楚慕遥来说，要想在竞赛这条路上走下去，必须参加两周后的地级市竞赛，并成功获得参加全国数学联赛的资格。 　　数学竞赛培训班就在清阳中学外面的文化大厦。这个周末是楚慕遥第一次来上课，陈老师很是贴心地把他带到教室，并且在路上详细地说明了竞赛的情况。 　　前两天才刚刚说着“不理会”楚慕遥的秋秋此刻正坐在男生的肩头，之前被戏弄的怒气烟消云散，小姑娘认真地侧耳倾听着陈老师的话。 　　突然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样简单。 　　原本以为楚慕遥只要来上上课，到了时间就去考试，秋秋没想到留给男生的时间这么紧迫，按照陈老师的意思来看，仅仅两周通过考试的难度很大，楚慕遥的希望很渺茫。 　　秋秋有些退缩，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浪费男生两个星期的时间，最后还什么名次都没有。 　　她碰碰男生的耳尖，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楚慕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边走边和陈老师说：“我之前也有自学大学教程。” 　　“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陈老师露出惊喜的表情，“哎，我早该想到的，不然你那道题怎么能写出来呢？这样一来压力就小了不少。” 　　他拍拍楚慕遥的肩膀：“老师看好你，好好上课。”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培训教室的外面，陈老师推开门，教室里已经坐着不少学生。 　　其中有几个还是楚慕遥的熟人，有个女生坐在窗边，一看见楚慕遥，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秋秋坐在楚慕遥肩膀上看得真切，对上窗边那个看起来温柔可人的女生的视线，不禁皱了皱鼻子。 　　又是那个闻起来香香的女孩子！ 　　陈老师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穿着整齐干净的男生招手：“李若萧，过来一下。” 　　秋秋就看见那个男生笔直地站了起来，他的容貌平淡无奇，但是眼神沉着冷静，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透着严谨和细致。 　　他看到陈老师身旁站着的楚慕遥，眼神似有波动，但是还没等秋秋看清，他很又快恢复到之前的神情。好像刚才那一眼是秋秋的错觉一样。 　　陈老师朗声道：“楚慕遥今天开始和我们一起上课，你是（1）班的课代表，在这个班上又是班长，如果楚慕遥有什么不懂的，还请你费些时间帮帮他。” 　　陈老师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身上，就有偏袒楚慕遥耽误他人学习的嫌疑。但是李若萧在（1）班是出了名的责任感强，面对同学们不会的数学题，他常常牺牲自己的时间去讲解，自己的成绩还名列前茅，所以陈老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陈老师的叮咛，李若萧立刻表示没有问题，并且直视着楚慕遥的眼睛：“楚同学，我先帮你找个座位吧。” 　　“多谢，”楚慕遥在班上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对角线的那个单人桌，“我还是喜欢坐在角落。” 　　然后抬腿走了过去。 　　李若萧看对方自己找到了座位，淡然笑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开始上课之后，楚慕遥倒不像在班上那样随意，他头一次拿出了认真的劲头，面色严肃地听着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时不时在纸上做些笔记。 　　秋秋坐在他手边的桌面上，看到男生聚精会神的模样，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前面。 　　她小手抱着膝盖，下巴紧紧贴在膝头，整个人像个缩起来的糯米团子。 　　坐在最后一排，秋秋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前面的学生有哪些人不在认真听讲。在一众黑压压的后脑勺中，那个香香的女生就极其显目。 　　她正好和楚慕遥坐在同一组，时不时就撩撩长发，转过头来看向教室深处，停顿两秒之后，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转回去，好像自己只是整理一下头发似的。 　　秋秋看得一清二楚，抿着唇，小脸绷得紧紧的。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偷看楚慕遥。 　　她往旁边移了移，企图挡住禾苏看向楚慕遥的视线，等换了地方才醒悟过来，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不由得泄了气，整个人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 　　男生发现她情绪不对，拿笔戳戳她的后背。 　　低声道：“不想听？” 　　秋秋连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看到男生微微挑眉，她睁大了眼睛，抬起右手竖在耳边，认真道：“我最爱学习了！” 　　楚慕遥忍住轻笑，拿笔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发顶：“那就别看无关的人。” 　　小姑娘好像对那个叫禾苏的女生过于关注了，楚慕遥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心里有些吃味。 　　倒是很少见到秋秋对别人这么上心。 　　自从进了竞赛培训班后，楚慕遥的时间就更加紧张了。他常常学习到半夜，咖啡不断，秋秋看在眼里，心里关切急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帮帮他。 　　直到有天夜晚，窗外星辰隐在云层里，幽幽地闪着光。秋秋窝在属于自己的小吊椅里面，面前摆着手机屏幕，放映着最新的电视剧。 　　她余光看见男生伏在书桌旁，手下是学校老师布置的大量作业。 　　这些题目对于楚慕遥而言轻而易举，做不做结果都一样，但或许是将秋秋之前的话记在了心里，无论多简单枯燥的作业，楚慕遥还是会将它们写完交上去。 　　秋秋神情一怔，连忙扔下手里的小抱枕跑过去，拽走男生手里的试卷：“别写啦。” 　　楚慕遥手里的笔一顿，抬起深邃墨黑的眸看着她：“明天要交的。” 　　“可是你今天已经学得很晚啦。”秋秋攥着试卷不放，固执地往外拖，“等会看过书就去睡觉，不许再写这个作业了。” 　　“那……”男生欲言又止。 　　秋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啪嗒”一声蹦到卷面上，手指轻点纸张，立刻就有大片大片清秀娟丽的文字顺着她的指尖向外延伸。 　　小姑娘抬眸，水嫩白皙的小脸上漾着淡淡炫耀的笑，唇边露出小巧梨涡，像琉璃般水灵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楚慕遥，绯色唇瓣微张：“你可不要忘记了，我也会做很多题的哦！” 　　而且因为她本身就是有笔墨绘成，所以可以不借助其他的笔，就能在纸张上写字绘图。虽然对于一个小人画来说，这样的能力有些鸡肋，但是秋秋还是很喜欢这个技能的，可以让她在没有笔的情况下做题。 　　“学校这么多年来布置的题型都差不多，”秋秋扬着小脸严肃道，“虽然你比我聪明那么一丢丢，但是我肯定比你更加熟悉这些题型，做起来不比你慢的。” 　　楚慕遥沉沉地看了她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笔，低声应允道：“好。” 　　然后拿出书柜上厚的像块砖头似的竞赛辅导书，凝眉沉默地翻阅起来。 　　秋秋欣喜地在试卷上蹦来蹦去，手指轻轻划了几下，几乎所有题目立刻就被填满了。 　　这一晚，楚慕遥难得地在十二点之前上了床，胸膛处趴着一只巴掌大的糯米团子睡得香甜。 　　听着秋秋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男生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逐渐陷入沉睡。 　　第二天清晨，又是一日秋高气爽，气温愈降愈寒。 　　起床的时候，楚慕遥紧紧盯着秋秋身上的单衣，眼里划过思索。 　　小姑娘穿着这么一套衣服度过四季，秋冬时节不会冷吗？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了个影子。 　　到了学校之后，早读课上，楚慕遥淡定地将秋秋昨天写好的作业交给组长，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好像周围嘈杂的读书声不会对他造成一点影响。 　　第四组的组长现在收楚慕遥的作业已经收习惯了，不会再出现一开始时无措惊讶的模样。 　　他整理组员作业时，将楚慕遥的放在最底下，希望老师最后才改到遥哥的作业，这样就不会因为有全校第一的作业作对比，衬得他们写得太烂。 　　他正因为着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捧着数学试卷走到课代表面前的时候，突然听得李若萧和他说：“楚慕遥的作业呢？” 　　“哦，在最底下。” 　　“最底下？”李若萧冷淡地皱眉，“他是最后一个交的？” 　　“不是，是我放那的。课代表我帮你找出来。”互相看作业在班上也是很常见的事，四组组长猜测李若萧肯定是昨天晚上有题目不会写，想借鉴一下遥哥的。 　　他从最底下抽出一张试卷，递给李若萧：“给。” 　　课代表接过翻来覆去扫了几眼，突然发出一道轻不可察的冷笑。 　　组长探头问：“怎么了？遥哥有地方写错了？” 　　李若萧抬眸瞥了他一眼，立即将手中的试卷叠起来放到一边：“没什么。” 　　小组长懵了几秒，放下作业，挠了挠头走远了，嘴里嘀咕着：“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李若萧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楚慕遥刚刚交过来的数学试卷，从桌肚里拿出一张早已批改过的试卷，上面也赫然写着楚慕遥的名字。 　　他的同桌正半眯着眼背书，脸上带着熬夜太晚的困意，几乎睁不开眼睛，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李若萧的目光倾注在两张试卷上，认真梭巡着每一道题，对比两者的字迹。 　　虽然新交的这张试卷上，做题的人似乎刻意地在模仿楚慕遥俊逸锋利的字体，但是依然难掩本来的清晰明丽，有心人必然会看出两者的差别。 　　李若萧合上试卷，想到楚慕遥在期中考试中的优异成绩，眼底不经意地涌上嫉妒。 　　原本在这个实验班，他的数学仅次于左泽，偶尔发挥超常还会和对方打个平手，所以李若萧一直以自己的数学成绩为傲。没想到楚慕遥隐藏了这么久，一出手就把他引以为荣的数学优势抢走了。 　　更何况新来的陈老师也对他赞赏有加，李若萧已经不止一次在办公室听到陈老师和别人夸奖楚慕遥。他不禁在心里刻下了对楚慕遥的深深恶意。 　　终于在今天找到了楚慕遥的把柄。 　　他捧着厚厚的几十张数学试卷往办公室走，最上面刻意摆好楚慕遥的作业。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抬手礼貌地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陈老师正坐在办公桌前，一抬头看到是他，立即亲切道：“若萧，快进来。” 　　李若萧走进去，将作业放在办公桌一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交完就走，而是静静地站在桌旁，好像心里埋着什么事情。 　　陈老师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从教案上抬起头：“若萧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老师说啊？” 　　李若萧深吸一口气，寡淡平庸的五官做出惋惜的表情，他道：“陈老师，你不是让我多帮助楚慕遥同学吗？我一直将您的话记在心里，常常关注楚慕遥的学习动态，可是今天，我发现他又开始不写作业了。” 　　陈老师一头雾水，眉头拧成结：“什么意思？” 　　李若萧立即翻过第一张试卷向他展示：“老师您看，这明显就不是楚慕遥的字迹。他不仅不写作业，还让别人代写欺瞒老师……” 　　“等会，”陈老师听懂了他的意思，抬手道，“你是说楚慕遥这些天还一直在交作业，自己写不完，就算让别人写也要交？” 　　“对。”李若萧眼中染上几分沉痛。 　　他刚要出言谴责楚慕遥几句，突然听得陈老师说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儿？这马上都要选拔了，还写这些简单题目做什么，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李若萧痛心疾首的表情停在半空，嘴唇微张：“…………嗯？” 　　陈老师和李若萧交待：“你跟楚慕遥说一声，以后数学作业再也不用交了，其他作业我也会和那些老师们沟通，能往后推的就往后推。” 　　李若萧脸色复杂地听完，迟疑道：“那这样会不会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楚慕遥离预赛选拔只有不到两个星期，时间非常紧迫。”陈老师严肃道，“以他的水平，就算落下两个星期的作业，后面也能很快补回来。如今还是预赛最重要。” 　　“哦，是这样啊。”李若萧像是被他说服了一般，淡淡一笑，放在身侧的手指却不经意地捏紧裤缝。 　　看到陈老师又将注意力放在手头的教案上，李若萧眼神微闪，脸上划过一丝纠结，张嘴试探道：“其实老师不用这样担心楚慕遥的预赛结果。我们中学还有分配到的名额，如果他发挥得不好，把一个名额给他也是可以的。” 　　他语气诚恳，似乎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不行，”陈老师头也没抬，“名额要按成绩来分，不能随便给。” 　　“嗯，老师说的也对。”李若萧又闲话了两句，和陈老师告别后就走出了办公室。 　　在顺着走廊走回教室的时候，他一向平淡无波的脸瞬间变得狠厉。 　　原本认为在陈老师那里戳穿楚慕遥懈怠懒散的学习态度，会让老师对他厌恶。 　　没想到这个陈老师和之前的张志泽完全不一样，是个绝对的唯分数论，难道楚慕遥考到全校第一，就可以受到这样的优待吗？ 　　李若萧又想到了陈老师那番关于预赛保送名额分配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捏紧，露出青白的指节。 　　按照他原先的设想，这次保送名单中定然有他一个，另外左泽和禾苏都是有力的竞争对手。如今多了楚慕遥，最后的保送名单就会有很大变数，有没有他也不一定。 　　李若萧将这些在脑海中顺了一遍，面色逐渐黑沉，眼波诡谲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回到班上的时候，早读已经接近尾声，还有十分钟就要上第一节课，李若萧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经意地往教室角落一瞟，看到楚慕遥的课桌旁空无一人，桌面上摆着一个色味诱人的金枪鱼三明治，外包装上印着一家远近闻名的烘焙点标志。 　　这家店李若萧知道，口味一直为人所称赞，但是价格也是非常高，不是一般学生党可以消费得起的。 　　他思及楚慕遥的背景，嘴角勾起轻蔑不屑的笑，又是一个靠着家庭背景的纨绔，以为仗着小聪明就可以在学校呼风唤雨。 　　他的同桌睡了大半个早读，现在已经清醒了，看他眼睛锁在教室角落不放，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 　　回过头来的时候，用手肘捣李若萧，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哈哈，你是不是嫉妒遥哥啊？” 　　被猛地戳穿心思，李若萧立即摆正脸色：“你胡说什么呢？” 　　他同桌笑笑：“那你盯着人家三明治不放？要是你也有那么一张脸，肯定早餐收到手软。” 　　“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啊？哦对，你去送作业去了。这三明治是隔壁班花送给遥哥的，人家还扶着桌子娇滴滴地说，如果有不会的竞赛题，遥哥尽管问她，她一直有时间。” 　　刚才正好睡醒睁开眼睛的他看到这一幕，隔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人家禾苏还能当着遥哥黑得像锅底一样的俊脸说下去，真是好手段。 　　李若萧神情微动，问道：“这个三明治是禾苏送的？” 　　“对！”他同桌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人家还说，会一直送的，每天换花样，保证遥哥不会吃腻。呕——” 　　同桌在这边吐槽，没有注意到李若萧若有所思的目光，凝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教室外面，秋日的阳光洒在宽阔的走廊上，带着金色的光芒，给洁白的瓷砖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楚慕遥面靠着墙半蹲在角落，偶尔有人走过，也只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被楚慕遥用凤眸一扫之后，就很快跑走了。 　　他用周边人很难听清的声音对着墙面说道：“怎么跑出来了？” 　　小姑娘站在墙根上，背对着他，头顶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楚慕遥听见秋秋话里带着怒气，小手在墙面上随意乱画：“我被熏到了。” 　　“……”男生停顿了一会，嘴角微微勾起，“那个人已经走了。” 　　“可是她留下的三明治还在。” 　　“那我把它扔掉。”男生果决道。 　　可是秋秋有些犹豫，转过身来看他，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男生清俊的脸庞，水润润的晶莹澄澈，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小姑娘咬着下唇，又张嘴说道：“书上说不能浪费食物。” 　　“那就把它给褚泽晨，他饭量大。” 　　秋秋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小揪揪上下晃，楚慕遥忍不住伸手去拽。 　　小姑娘在他的手还没碰到的时候猛地跳到了旁边，大眼睛灵动活泼：“可是教室里面还是香香的，我今天不回去了！” 　　男生哑然，劝道：“风吹吹就散了，你不愿意陪我上课吗？” 　　秋秋抿着唇，细眉拧在一起，十分严肃地思考着，过了好一会，眼看着上课铃就要响起，她终于松口：“那我答应你好了。” 　　楚慕遥眸中带笑，将手放在地上，秋秋熟练地蹦上去，顺着男生的衣袖攀上肩头，坐在男生肩膀上晃荡着小腿。 　　楚慕遥快要走进教室的时候，突然听得秋秋在耳畔轻声道：“我也有提醒你吃早餐的，不需要她来管。” 　　男生凤眸中笑意愈发浓重，低低地“嗯”了一声。 　　秋秋立即就像原地满血复活一样，又恢复到之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模样，在楚慕遥的肩头蹦的欢快。 　　男生垂眸看着她发顶的小圆揪，脸上第一次露出郁结神色。 　　小姑娘醋意冲天，可是哪怕她自己都说不明白其中是什么情感，究竟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其他？秋秋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参加竞赛培训班的学生们聚集在清阳中学旁的文化大厦。 　　三楼的教室里，人们陆陆续续到来，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预赛选拔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都没了嬉笑玩乐的心思。 　　李若萧坐在第一排，虽然是低着头，目光却在关注着整个班上的动静。 　　他看到靠窗那边的一溜座位上，禾苏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礼盒包装的小蛋糕，准备往角落处男生的座位上走去。 　　楚慕遥这个时候还没有到，禾苏只能选择将蛋糕放在桌肚里，一个人回到座位。 　　李若萧看她把蛋糕放好，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手放在口袋里捏紧了一个小袋子，平庸的五官略显慌乱，近乎同手同脚地走过去。 　　不过班上的同学们都在看书，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李若萧很快地走到角落，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包装盒打开一个缝隙，将口袋里的粉末撒上去。 　　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李若萧迅速装作无事发生，低着头往前走。快要回到座位的时候，突然撞上一个瘦高的人影。 　　他心里一跳，猛地抬起头，眼前赫然一张严肃清冷的脸，女生肤色微黑，看见他之后，眉毛蹙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左泽的目光上下扫了扫，最终定在他的长裤口袋上。李若萧的手藏在里面，禁不住微微颤抖。 　　他很快定下心神，脸上慌乱一扫而过，嘴上说道：“最近换季，身体有点不舒服。” 　　左泽狐疑地凝视着他，过了几瞬，才说道：“注意身体。” 　　说完就和李若萧擦肩而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书本看得聚精会神。 　　李若萧暗暗呼了一口气。 　　过了将近十分钟，卡在上课的节点上，楚慕遥才推开教室门姗姗来迟，还好比老师早上那么一点。 　　他径直走向角落，拉开座椅坐下，将书包往桌肚里塞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东西将书包挡住。 　　低头一看，发现是个方形的蛋糕盒。 　　秋秋坐在楚慕遥肩膀上看得真真切切，嘟着嘴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板着小脸阴阳怪气道：“今天可是星期六，褚泽晨不在这里。” 　　男生眉心一皱，对于这种不经同意送早餐的行为极其厌恶。 　　初中开始的时候，就经常有女生往他课桌和书包里面塞各种礼物，每天早餐都有好几份。直到有一天楚慕遥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天收到的早餐全部扔到的垃圾桶里，这些女生才偃旗息鼓。 　　没成想到了高中，这种事情又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楚慕遥心头涌上一阵浓浓的厌烦。 　　他拿出小蛋糕，根本没细看，刚要往垃圾桶里扔，突然被秋秋挡住了手。 　　“怎么了？” 　　小姑娘眼睛发亮地盯着那个粉嘟嘟的蛋糕盒，眸中流露出几分渴望：“你还记得今天早上为什么差点迟到吗？” 　　楚慕遥低哑着嗓音答道：“因为在甜品店前面排队。” 　　“但是我们没有排到，对不对？”秋秋指着这个小蛋糕，“这个刚好就是我想吃的那个。” 　　秋秋眼睛冒着星星，亮晶晶地看着包装盒。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数学竞赛的流程和时间设定，我这里有丢丢的改动，和现实情况有出入，小可爱们不要当真哈！ 30、第 30 章 　　最后秋秋如她所愿地吃到了这个小蛋糕。 　　她为了不被别人发现, 让楚慕遥将蛋糕放在桌肚里，男生认真听课时，她就抱着小勺子在蛋糕表面艰难地挖下一勺, 然后再慢悠悠地品尝。 　　她人小, 胃口也小，一勺奶油就可以吃上大半个小时。等楚慕遥上完两个小时的课，把秋秋捞出来的时候，小姑娘的嘴边还挂着淡粉色的奶油渍。 　　他垂眸往桌子里一看, 整个蛋糕表面还没怎么动, 小姑娘就已经开始打着奶香味的嗝了。 　　“嗝~” 　　秋秋连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脸颊热得发烫, 觉得在楚慕遥面前的脸都丢光了。 　　“我、我没想吃那么多，嗝~”小姑娘白嫩软乎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支吾着说道。 　　这时候教室里面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楚慕遥垂眸看着她，暗沉的眼眸似星空一般深邃墨澈，他伸手戳戳小姑娘的脸颊, 像是碰到了一团棉花似的陷进去。 　　男生禁不住勾起嘴角：“不算多, 还能养得起。” 　　他收拾了剩下的蛋糕, 连带包装盒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秋秋胃口小，很多东西一次吃不完, 但是楚慕遥从没让她吃过剩下的食物。如果是自己能解决的，就把小姑娘剩的吃掉。但是如果是像蛋糕这样的甜品, 楚慕遥往往会选择直接扔掉。 　　这一日原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末。可是就在夜晚降临之后，突然发生了意外。 　　楚慕遥正坐在电脑前凝神安静地处理事务，秋秋为了帮他分忧，将作业大包大揽地拽到自己面前。 　　小姑娘趴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肩头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头左右摇晃。 　　可是没想到，几个月来从没有生过病的秋秋，突然在写下一行字后，说自己肚子痛。 　　男生连忙将她抱了过来。 　　小姑娘蹙着眉，趴在楚慕遥怀里捂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张团团脸煞白没有半点血色，蜷缩着身体，额头上冒出细细的冷汗。 　　“楚慕遥，我难受，”秋秋颤抖着小身子，嘴里发出呓语，“我的肚子要破掉了。” 　　她感觉整个人都泡在酸水里，浑身提不起来力气，唯有腹部还有知觉，却像是被人拿利刃一刀一刀凌迟似的，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只有大口大口地喘气才能呼吸。 　　楚慕遥自从她说疼的那一刻开始，就紧紧地抱住小姑娘，神色陡然一紧，眸中划过各色情绪。 　　他心神微定，拿出手机，找出林默的电话，小姑娘在他胸前抖得厉害，流出的汗几乎快要浸湿那一小块衣料。 　　楚慕遥拿着手机的手指轻微的颤抖，嗓音里压不住紧张，一拨通就说道：“林默，你听我说。这里有个小姑娘生病了，我跟你描述症状，你想想是什么病。” 　　“……不行，你不能过来。时间紧急，只有这一种方法。” 　　“…………”林默在那边冷声说了什么。 　　楚慕遥连忙和他描述：“腹痛、呼吸困难，还在发热……” 　　“食物中毒？不可能，她和我一日三餐都在一起，怎么会……” 　　楚慕遥说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什么，眼中狠厉陡然升起，只剩阴鸷冰冷。 　　挂了电话，林默刚才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照你的描述，是轻微的食物中毒，没有检测我也无法判断是哪种毒素。不过这种轻微中毒可以通过自身代谢完全缓解。如果出现了更严重的症状一定要送医治疗。” 　　楚慕遥看着攥紧自己胸口布料，眼皮不住颤动的秋秋，脸上划过一抹心疼，哑声说道：“秋秋，我们得去医院。” 　　可是世界上除了楚慕遥，再也没有人能看见秋秋，更何况，他不确定秋秋能否承受人类所需要的药剂用量。 　　“回学校，”小姑娘隐隐约约听见他的话，强作精神回应道，“去、去医务室，老爷爷会看病。” 　　男生猛地抬步从房间里奔出，外套也没来得及拿，直接冲出楚家大宅，甚至中途叫醒了楚家司机。 　　“去清阳高中。”楚慕遥抬腕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快！” 　　司机师傅从来没给这位大少爷开过车，猛地从被窝里被拽出来，脑子还是懵的，花了几分钟清醒，才开动了车库里停着的迈巴赫。 　　黑色的车身隐没在无尽的夜幕中，渐渐没了踪影。 　　值夜的阿姨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拢拢衣服就上楼去敲动楚蔓荷的房门：“夫人，大少爷出去了。” 　　过了两分钟，里面传来冷淡的回应：“随他去。” 　　阿姨应了一声，叹息地摇摇头下了楼。实在搞不懂这对母子俩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过得像对仇人。 　　还有小少爷，他也离家好一段日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接近半夜的大路上没什么人影，车辆呼啸而过留下残影。别墅区虽然离清阳中学有些距离，但是在楚慕遥的冷声催促下，司机只花了十来分钟就开到了学校门口。 　　然后司机师傅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冷酷冰山一般的大少爷动作迅速灵活地翻过学校围墙，几秒之后就隐入夜色没了踪迹。 　　楚慕遥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在夜风中大步狂奔，感受到胸前秋秋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神情越发焦灼，额头不断地往外渗着汗。 　　“秋秋，醒醒，医务室快到了，秋秋！” 　　小姑娘朦朦胧胧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医务室的外面，只是这里已经上了锁，楚慕遥再神通广大也进不去。 　　她软着声音道：“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进去。” 　　楚慕遥呼吸微滞，强按住心底的恐惧，蹲下来将秋秋轻柔地放到地上，在秋秋即将消失在墙壁中时，男生猛地伸手将她转过来。 　　双手捧住秋秋贴在额前，楚慕遥嗓音低哑：“明天，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唔，等十点医务室就开门了。”秋秋晕乎乎道，下巴一点一点的，丝毫精神气也无。 　　“秋秋，明天你要好好的。” 　　说完这一句，楚慕遥再次把她送了回去，亲眼目睹着秋秋的身影融入墙面，在黑暗的夜色里完全泯灭。 　　小姑娘刚一消失，楚慕遥立即站起身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帮我查件事情。” 　　禾苏大半夜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手机那边的人声音诡异，散发着刺骨的凉意，像是冬夜的荆棘，立刻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你究竟是谁”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在蛋糕上下毒。”禾苏听完电话那边人的问题，连忙否认道，“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此话一出，禾苏忽然听得对面传来一声讥笑：“同学，你认为你有什么会招致别人的诬陷呢？” 　　意思就是没人会因为禾苏而设计这件事。 　　不过帮楚慕遥调查的人觉得，这次下毒漏洞百出，背后之人手段拙劣，也没有下狠手，说不定是临时起意，也不算是老手。 　　禾苏明显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人给楚慕遥发了信息：等会帮你调监控，希望那个教室里监控没出问题。 　　不过俗话说，越不想发生的事情越容易发生。 　　那间教室安装的是半球形摄像头，楚慕遥坐着的角落刚好是死角，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 　　只能看到前后有多少人出入。 　　那人把名单整理出来发给楚慕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下面的你自己来。 　　楚慕遥回了一句谢谢，盯着屏幕上那寥寥几行的表格，眸底阴寒一片。 　　第二日清晨，阳光初曦，培训班于早上八点准时开课，但是今天陈老师却不像往日那样分秒必争，抓紧一切时间讲题。 　　而是让同学们坐在教室里自习，他站在外面，时不时叫人出去谈话。 　　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回来的同学们都一脸严肃，面色凝重。 　　李若萧坐在第一排，按理说应该是早就会被叫出去，可是陈老师像是忘记了他一样，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没叫到他。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看书，实则眼睛不住地在班上打转，看到靠窗那一排，应该缺席的楚慕遥坐得安稳，表情冷淡一如往常。 　　只是禾苏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位置上一直是空的。 　　他心里有猫腻，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短短的时间内想了很多，终于在陈老师将左泽叫出去的时候，他有些坐不住了。 　　抓过自己身旁邻近的一个同学，问道：“老师叫你们出去干什么？” 　　那同学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李若萧假笑道：“不会是什么竞赛秘籍吧？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同学心里显然也是藏不住事的，看着周边人都低着头看书，便悄悄掩住嘴低声道：“你知道禾苏去哪儿吗？” 　　李若萧摇头。 　　“她中毒啦，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呢。” 　　“怎、怎么可能？” 　　那同学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是昨天，遥哥把她送的那个蛋糕一封不动地还回去了。禾苏打开吃了几口，当场就进了医院，情况很严重。” 　　“不可能，那明明是……”李若萧连忙打住了话头。 　　幸好这同学没注意到这句低语，继续道：“禾苏家长跑去找甜品店，可人家卫生检测都是合格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家长就猜测是有人故意动的手脚。” 　　“所以陈老师现在是在调查？” 　　“对啊，再过几天就是预赛了，这个时候禾苏出问题，咱们班上的同学都有嫌疑。这不？”他指了指教室外面，“连左大佬都被叫出去了呢！” 　　李若萧听完这话，脸色变得青灰，胡乱地应了几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正当失魂落魄之间，突然听得左泽走到他身边低语道：“李若萧，老师叫你。” 　　“陈老师——”李若萧走出教室，看见陈老师站在墙角，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眉头紧皱，隆起川字纹，嘴角微抿，表情十分凝重。 　　听到他的声音，陈老师连忙转过身来，叫了一句：“若萧啊，过来！我问你点事情。” 　　李若萧隐去眸底的情绪，淡然地走了过去：“老师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和您说。” 　　陈老师开门见山：“你昨天在教室里，有没有见到什么行为诡异的同学啊？尤其是和禾苏有接触的。” 　　“我想想，”李若萧皱起稀疏寡淡的眉，恰如其分地表现出疑惑和思索，过了一会说道，“我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同学。老师，是不是禾苏同学出了什么事情？” 　　陈老师长叹一声，将事情原委和他讲了一遍，与刚才那个同学所说的并无出入。 　　“你说，临近考试出了这样的事情，背后的人居心何在啊？” 　　陈老师叹息不已：“也不知道禾苏同学在医院如何？” 　　“真的很严重吗？”李若萧面无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掌却不自觉地握紧，微微颤抖。 　　“是啊，洗胃之后听说还注射了什么药物，现在还躺着不能下床。” 　　陈老师脸上写满关切，没有注意到面前男生稍显怪异的表情。 　　接着，整个班上的同学都被盘问了一遍，陈老师也没问出什么。他想到禾苏家长说，如果自己调查不出来，他们就要报警调查。陈老师顿时苦恼起来。 　　今天也没有上课的心思，同学们都心不在焉的。陈老师就提前给他们下了课，收好了书本就准备去联系禾苏家长。 　　培训班的学生们白得了一次假期，可是也没谁能开心的起来，想到一起上课的同学无缘无故住进了医院，还是在即将考试的紧要关头，预赛名额少竞争大，不由得人人自危起来。 　　李若萧和其他同学一样整理好书包，面无表情地出了文化大厦，不同于别人各回各家，他转身就进了清阳中学，直奔科学楼去。 　　楚慕遥单肩背着书包，远远地缀在人群后面，看见他的身影，眉锋微微皱起，漆黑凛冽的眼眸一眯，拨动了手里的手机。 　　周日的校园里人烟稀少，少数来学校自习的同学都在班上坐着，除了门口的保安在李若萧进来的时候查了他的铭牌，就再也没人拦住他。 　　科学楼在信息楼西侧，二楼就是化学实验室。他快速走上楼梯，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昨天剩下的药粉还有一些，李若萧明明记得他只用了会食物中毒的龙葵素，为了不留下痕迹，特意将龙葵素晶体磨成粉末，撒进去的时候也留心着没有留下指纹。 　　那个角落是监控死角，自己的动作绝对不会被监视到。 　　可是李若萧担心是不是自己弄错了粉末，如果禾苏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那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不了了之。 　　他将最后一点粉末倒进试管，加酸溶解，拿来显色试剂，用滴定管一点一点地滴进试管里，看着溶液渐渐变黄，顿时呼吸一松。 　　方才始终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还好，自己并没有弄错粉末。微量的龙葵素只会使人轻微食物中毒，几个小时之后便可自愈，就算禾苏摄入量过多，只要去医院及时，也不会出人命。 　　李若萧这么一想，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他原本只是想借着禾苏的蛋糕让楚慕遥食物中毒，拖慢他复习的进度，如果因此导致他预赛时失误，那自己的晋级名额就十拿九稳。 　　就算楚慕遥要调查此事，罪魁祸首也是禾苏，哪怕禾苏矢口否认，也没人会想到他的头上。 　　可是没想到最后中招的竟然是禾苏自己，李若萧想到这里，几乎捏碎了手里的玻璃试管，竟然让楚慕遥逃过一劫。 　　不过转念一想，禾苏这次不能参加预赛，何尝不是上天给他的绝佳机会？帮他扳倒了一个竞争力强劲的对手。 　　李若萧嘴角轻扬，平淡的五官因为发自心底的侥幸而显得有些狰狞，眼里散发着得逞的快意。 　　他整理好试验台的桌面，将残余的溶液和药粉全部倒入废液缸，背上书包，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沾沾自喜地出了实验室的门。 　　没想刚走出去，就被人当头罩上一个大大的黑袋子，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李若萧大惊失措，高声喊叫，声音都发着颤：“谁、你们是谁？” 　　接着他听到一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男声：“靠，就这小子？瘦的跟个小鸡仔差不多，还想阴我遥哥？” 　　楚慕遥？怎么是他的人？李若萧心里一惊，难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 　　他立即施出全力挣扎起来，企图大喊大叫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惜周日科学楼根本没人，绑他的人向他嘴里塞了个脏污到看不出颜色的抹布，让他发不出声音，一前一后就把他拖走了。 　　等李若萧眼前再次出现光亮时，他发现自己被扔到了一个阴暗逼仄的深巷里，周围墙壁上挂满滑到扶不住的青苔。他挣扎着坐起，艰难地睁开眼，嘴里还是那一股挥之不去令人作呕的泔水味。 　　“醒了？” 　　面前一个高大的男生背着阳光，站的笔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感觉到对方用鞋踩上自己的脸，李若萧立即往旁边侧身躲，下一秒就被人掼到地上，脸颊死死地贴在泥水上，使尽全力也起不来。 　　他听到那人声音中带着极致的寒意，像是毒蛇吐出信子，在他耳边盘旋萦绕：“昨天碰过小蛋糕的，是你？” 　　男生虽说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十分肯定，早就在心里定了李若萧的罪名。 　　李若萧“呸”地一声吐出口中污水，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茫然道：“楚慕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楚慕遥身体未动，脚尖抬起李若萧的下巴，看见一张被泥污沾染的脸，眸中溢出浓浓的厌恶色彩，轻啧两声。 　　浓密的睫毛半掩住眸中的恶意，他弯下腰来，活动了一下手指，轻声讥笑道：“那我帮你回忆起来。” 　　话音刚落，男生强劲有力，宛如旋风的拳头便如狂风骤雨一般落在李若萧身上，全部打在暗处。李若萧毫无反抗之力，被打了几下之后发现根本无法逃走，立刻出声哀求。 　　“别、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他牢牢护住脑袋，可是楚慕遥从头至尾都没想伤害他那里，只打在不会出人命的地方。 　　“想起来了吗？”楚慕遥哑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李若萧声音越来越微弱，“我不该去害禾苏，我马上去给她道歉——啊！” 　　承受着腹部的疼痛，李若萧在心里暗恼，他怎么没看出来楚慕遥这么关心禾苏，不是平常连话都不说一句的吗？ 　　禾苏住院了，楚慕遥居然还来帮她讨回公道？ 　　李若萧却不知道的是，当他提起另一个受害者时，楚慕遥心中怒火顿时上升了一大截，手下动作也更加暴戾。 　　巷子口远远看着的两个人眼看遥哥情绪又要失控，连忙跑过去阻止。 　　褚泽晨一把抱住男生手臂，嘴里喊着：“遥哥别打了，哎，别打了。” 　　可是楚慕遥又怎么是他拦得住的，最后还是林谦在旁边阴丝丝地补了一句：“再打下去，人家小姑娘以后肯定怕死你。”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告诫落入楚慕遥的耳膜，男生因为情绪失控而充血的眼眶才慢慢恢复正常，想到秋秋上次被他吓哭的场景，手下动作一停。 　　站起身来，楚慕遥说道：“把东西拿过来，” 　　“哎！”褚泽晨立刻应下，没过两分钟，就从书包里捧出来一个精致的蛋糕包装盒。 　　毫无力气松软着四肢躺着地上的李若萧看到这个，眼睛陡然瞪大，像是看见了什么魔鬼一样，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褚泽晨“嘿嘿”笑了两声，金色的头发完美地衬托出他的混混气质，手下毫不留情地扳开李若萧的嘴，让李若萧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怎么样都合不拢。 　　而林谦则负责在一旁悠闲拆开包装，用勺子挖下一大块甜腻粉嫩的奶油蛋糕，动作利索地往李若萧嘴里塞。 　　被钳制住的李若萧当然不愿意吃下去，但是他刚刚被楚慕遥揍了一顿，这个时候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反抗两个比他强壮的同龄人了。 　　“放心，”褚泽晨皮笑肉不笑，“我们没你那么坏，想不到别的坏主意，吃吧，快点！” 　　李若萧连连躲避，最后还是被强硬地塞下去大半。 　　最后褚泽晨嫌恶地将自己被奶油弄脏的手在他衣服上擦擦，补充道：“你不是喜欢给人加料吗？我们给你吃的是同一个玩意儿，只是，嘿嘿，加量不加价，是不是很实惠啊？” 　　李若萧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眼里冒着凶光，恶狠狠地看着他们：“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嘿！遥哥，”褚泽晨往身后叫了一句，“这人问咱到底想干啥？” 　　楚慕遥在他们塞蛋糕的时候，正站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手表，听到这话抬起眸来，凝视着地上那个脏兮兮的男生。 　　他薄唇微张，吐出冰冷的语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预赛还剩三天，我保证你能安全地出现在考场上，不过以你的身体，能不能熬到考试结束——”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寒冰如冬：“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不去看李若萧顿失所望的颓废眼神，楚慕遥挥挥手道：“时间快到了，我还得去接人，再会。” 　　然后就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小巷。 　　徒留后面两个单身汪抱团哭泣，看着他的背影吐槽遥哥见色忘义。 　　周日的校医务室门可罗雀，几乎不会有人来。但是为了预防住校的学生发生意外，校医还是会在上午十点打开医务室的门。 　　他揉了揉眼睛披着白大褂走出休息室，头发乱糟糟的，迷糊地推开门板，突然看见门外赫然站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生。 　　立刻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等清醒过来，才认出眼前人是谁，校医拍拍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楚慕遥，你大早上的杵这儿干嘛？吓人啊！” 　　作为校医，他以前是经常会在医务室看到楚慕遥的，往往跟着的几个大男生身上免不了或轻或重的伤，校医都和他们混熟了。 　　随便开几句玩笑也是常有的事。 　　杵在门口像个门神的楚慕遥定定地看着他，抬起手腕，露出衬衫袖口下纯黑的表盘：“已经十点了。” 　　意思是清晨早就过去了。 　　“哦，”校医讪笑两声，侧身让开，“你来干什么啊？是不是又和人打架受伤了？” 　　他刚刚觑见楚慕遥的手背上有星点血迹，恐怕又在外面惹事了。 　　可是这次男生只是斜倚在门板上，环视了医务室一圈，什么都没做，留下一句“你这医务室里人有点少”，转过身就走了，手上的伤也没管。 　　校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地皱皱眉，想着是不是楚慕遥又犯什么神经闹幺蛾子。不过很快困意袭来，他马上又去睡回笼觉了。 　　楚慕遥走了好几步，直到墙壁拐角处才停下脚步，蹲了下来，看着地面上站着的无精打采的小姑娘。 　　刚刚开门的时候，秋秋从墙角走过来靠在他身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楚慕遥轻柔地扶住秋秋的后脑勺，以免她晃晃悠悠地栽下去：“秋秋，是不是难受？” 　　小姑娘抱住他的手背，柔软的发在掌心蹭蹭。 　　“楚慕遥，我好晕啊！”秋秋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昨天晚上进了医务室，怀着愧疚把已经睡着的老爷爷叫醒，边忍着痛边和老爷爷交待病情。 　　还好老爷爷没有起床气，在医务室里面转悠了一会，给秋秋嘴里塞了一块小板，给她催吐，反反复复好多回，秋秋才觉得小肚子不像之前那么痛了。 　　老爷爷缓缓地舒了口气，嘴唇上的长胡子颤了颤，慢悠悠地走回去睡觉。 　　医务室里没有她睡觉的地方，秋秋就抱着膝盖在墙角将就了一晚上，全身骨架就想要裂开似的，让她完全使不出力气。 　　被楚慕遥接出来之后，只能挂在男生的裤沿被他拖着走，整个人晕沉沉的，脑袋好像有千钧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秋秋半闭着眼躺在男生手心里，听见他声音里含着关切：“是不是不舒服？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啦，老爷爷说，休息几天就好了。”她伸手想要碰碰男生的手背，就像以前一样。结果刚刚触上男生的肌肤，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一片黏腻潮湿。 　　秋秋猛地睁大眼睛，看向男生的手背，映入眼帘的是几道交错斑驳的伤口，渗出淡淡殷红的血丝。 　　她立即从楚慕遥手心里爬起，将男生的手翻过来，雪白的小脸神情凝重，翻卷的睫毛湿漉漉的，衬着琉璃圆眸晶莹剔透。 　　“你受伤了！”秋秋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又去和人打架了，对不对？” 　　楚慕遥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她，揉揉小姑娘的发顶，拭去眼角的泪珠：“擦伤，不严重的。” 　　他刚才急着来接秋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有伤口。想来当时揍李若萧的时候，打的都是不易出血的地方，应该不会沾上对方的血迹。 　　只是自己后来为了平复情绪，在墙上打了两拳，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刮破的。 　　他已经习惯了，根本不觉得痛。可是秋秋不这么认为。 　　她张着绯色的唇，轻柔地在男生手背上吹气。 　　楚慕遥只觉得手上一阵暖风吹过，酸酸的涨意顺着伤口缝隙蔓延开来，像是无缝不入的藤蔓，顺着手臂的脉络前行，不消片刻就攀上自己的心尖，深深地在里面扎了根。 　　他心神猛地一颤，尤其当秋秋探出舌尖，小心翼翼地碰上伤口时，楚慕遥眼瞳顿紧，手指关节都要收紧，整个人都是僵的。 　　“疼不疼？”秋秋抬眸看向楚慕遥，舌尖沾染上殷红，她嘴唇一抿，这抹红色就消失在唇瓣间。 　　男生僵直地蹲着，听到她的问话后，瞬间惊醒过来，淡色的薄唇吐出几个字：“不疼的。” 　　秋秋面色稍霁，只是眼睛里还带着责备之色，瞪着男生，鼓着脸颊不说话。 　　楚慕遥看到她眼皮沉重，整个人都没有精神，还和他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勾唇一笑。 　　将小棍放到胸前的衬衫口袋里，垂眸轻声道：“睡吧，等会就回去了。” 　　秋秋点点头，在他胸前蹭了蹭，感受到衬衫下的温热传来，晕乎乎地陷入了深眠。 　　她睡梦之中，好像感觉到一阵暖流自舌尖划进身体深处，整个人像是泡在热水里似的，四肢都熨帖舒适，让她在梦乡中不经意泄出两声嘤咛。 　　只是这点细微的变化，楚慕遥和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天河市的数学竞赛预赛定在周六上午，考试的地点是西华大学。 　　这整个星期秋秋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楚慕遥也就没把她带到考场，让她待在清阳中学里好好休息。 　　西华大学离清阳中学很近，只有十来分钟的车程，但是学校的指导老师还是叫来了大巴车，召集参加考试的学生们，将他们一起拉到大学里去。 　　楚慕遥拿好秋秋为他准备的考试用品，缀在队伍的最后上了车，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车厢尾部，靠着窗户坐着的李若萧。 　　他面色很不好，泛着虚弱的青灰色，靠在车厢最里面的位置，身上裹着厚厚的外套，坐在位置上还在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数学公式。 　　楚慕遥眸中划过冷意，扫过一眼就移开目光，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没过一会，他身边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充盈鼻翼间的淡淡香味。 　　楚慕遥眉峰隆起，清俊锐利的凤眸抬都未抬一下。 　　紧接着听到禾苏甜腻得发齁的嗓音：“楚慕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理了理裙子，刚准备迈腿坐进去，突然听得男生不留情面地开口：“不可以。” 　　“嗯……啊？”禾苏脸上的笑容顿消。 　　“车上空位很多，其他的位置你自己选。”楚慕遥阖着眼眸，似是在闭目养神。 　　禾苏一厢情愿被男生几句话浇了冷水，精致的妆容和恰到好处的笑容没得到楚慕遥一个眼神，温和的脸色险些维持不住，讪讪地站了几秒，就坐在了楚慕遥后面的座位上。 　　她原本认为，听从楚慕遥的话，帮他找出幕后的人，会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没想到男生还是这样的油盐不进。 　　禾苏纤长的眉一挑，嘴唇微抿，攥紧了手里光滑的裙子衣料。 　　预赛考试是两个半小时，过了上午十一点，西华大学的南门不断地有学生走出来。 　　楚慕遥把手插在口袋里，顺着人流往外走。他个子高，又生得一副好皮相，一路上招来不少人打量的目光。 　　或许有几个人认出他是谁，面上带了几分忌惮，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男生对此一无所知，又或者是他注意到了，也毫不在意。出了南门，突然看见路边两个人站在树下，顶着金发的那个向他高高地招手，笑得一口大白牙。 　　褚泽晨和林谦居然还有心来接他。 　　楚慕遥走过去，墨黑的眼眸看向两人：“今天很闲？” 　　褚泽晨笑道：“遥哥考试，就算再忙也要来接你啊！” 　　他笑得欢快，却被楚慕遥重重打了一拳：“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说吧，什么事？” 　　褚泽晨被戳穿心思，憨憨地笑了两声，阳光的五官平白透出一丝傻气。 　　林谦帮他补充：“他是想问，那个李若萧怎么处置？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了？” 　　“对对对，遥哥，这个人心思太坏了，绝对不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他！”褚泽晨的心里话被林谦说出来，他立刻跟着点头附和。 　　楚慕遥掀开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放过他了？” 　　他隐去后面的话没说，顺着路边往学校走，褚泽晨连忙邀功似的指着路边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 　　这辆跑车线条流丽，红的耀眼，在阳光的照射下，车身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 　　“遥哥别走路了，这是我特意从我小叔车库里开出来的，快试试。” 　　虽然他说是自己开出来的，但是坐在驾驶座上的还是褚家的司机。 　　楚慕遥凝视着那辆红出天际的跑车，心里对于褚泽晨以及他小叔的审美观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可是耐不住褚泽晨热情相邀，又百般夸耀这辆车，楚慕遥还是抬腿坐了上去。 　　西华大学坐落于闹市区，周围街道市场拥挤。也不知道褚泽晨脑回路有多清奇，尽管他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催促司机师傅开快点，这辆红跑车还是像甲壳虫一样，在路上缓缓前行。 　　他催了好几次陷入绝望，开始臣服于命运的安排，颓废地瘫倒座椅上。 　　看到旁边俊美无俦的男生，褚泽晨闷声闷气地问：“遥哥，你快跟我说说吧。咱们怎么整那个姓李的？” 　　林谦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敲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呢！我们遵纪守法，什么整不整的？” 　　褚泽晨捂着自己的脑袋，无语地抽搐着嘴角，显然并不认同林谦的话。 　　“对吧，遥哥？”林谦没得到他的回应，企图从楚慕遥那里找到认同。 　　楚慕遥将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纤长的发落在额前，黑眸看着路中央的车流，嗓音像是浸了寒冰： 　　“李若萧今天考试发挥的不好，预赛极有可能落选。除此之外，他从学校实验室里拿出化学药品，这是学校明令禁止的，不需要我们动手，自然会有人找上他。” 　　最近学校化学小组调研的课题与龙葵素有关，这也是为什么李若萧能在实验室拿到晶体的原因。 　　他未经允许拿出这种化学试剂，如果被抓到，其面临的后果是李若萧无法承受的。 　　“可是他手里的东西都没了啊，咱们怎么举报？”褚泽晨歪着头往后看，疑惑地问道。 　　“实验室里有摄像头，那是铁证。”楚慕遥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文献： 　　[1]龙葵素检测技术研究进展[J]. 余永霞,蒋雅楠,刘清亮. 食品安全质量检测学报. 2020(11) 31、第 31 章 　　这天晚上, 一封匿名的举报信送往清阳中学校长的邮箱。 　　来信的人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李若萧偷取实验室化学材料的事情，并且附上两段监控。 　　铁证在前，校长深深地皱眉, 在为李若萧的错误行径扼腕时, 不由得也怀疑起邮箱对面人的身份。 　　他是如何拿到清阳中学监控室的视频的？为何又要匿名寄来这封信？ 　　校长盯着屏幕上那节无意义的邮箱名，陷入了沉思。 　　在城市的另一边，楚慕遥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肩膀上趴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姑娘。 　　秋秋脸色透着苍白, 唇瓣上的血色也有些消退, 整个人病恹恹的，呆滞地看着楚慕遥的侧脸, 眼珠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生刚好关上电脑，转过眸问：“还是不舒服？” 　　秋秋摇了摇头，松软墨云般的头发堆在颊边，小嘴微张：“没有不舒服。” 　　楚慕遥眸中隐含着担忧之色，明显不相信秋秋说的话。 　　小姑娘看出他在想什么, 想要伸手安慰一下男生让他别担心, 但是手腕无比沉重, 让秋秋做不出安慰的动作来。 　　秋秋抿抿唇，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自从上次吃坏东西之后, 她就一直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楚慕遥认为是上次食物中毒的后遗症，可是秋秋却不这么想。 　　那天自愈之后, 她的肚子从来没有再痛过，但是不知为何，四肢就像灌了铅一样。每到晚上，秋秋还会觉得身体内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流淌, 即将破土而出。 　　她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全身骨头冻得打颤。 　　她打心底不愿影响男生的睡眠，所以从来没有和楚慕遥说过。 　　可是楚慕遥却将她的虚弱看在眼里，想要找到缓解秋秋痛苦的办法。 　　他盯着秋秋苍白的脸色，像个雪团子一样弱小无助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显得可怜极了。 　　楚慕遥伸手碰碰她的脸，只触到满手的冰凉，立刻沉声问道：“你很冷？” 　　秋秋咬着唇不说话，躲闪的神色应上了男生的猜测。 　　楚慕遥宛如深谭的眼眸微动，转身将秋秋放在柔软如云朵的绸被上。对上小姑娘疑惑的眼神，男生薄唇间落出两句话：“稍稍等会，我马上来。” 　　然后秋秋就看见楚慕遥走出了房门，不消片刻又折回，手里拿着十来张A4纸，上面好像画着什么东西。 　　男生将纸张铺展于书桌上，修长玉骨般的手指划过洁白的纸面，目光沉凝片刻，将其中几张纸剔除出去。 　　秋秋被他抱了起来，放在桌面上，脚下就是男生方才拿进来的东西。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她听见楚慕遥在耳边说道。 　　秋秋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纸面，眸里十分好奇。 　　这纸上并不是空无一物，每一张上面都画着平面模特，简略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窈窕的身形。模特身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颜色绚丽，款式新颖。 　　楚慕遥微咳两声：“这是梦霜姐的设计初稿，外面绝对不会有同款。秋秋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我画给你穿。” 　　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圆润的眼尾水灵灵的，雪白的小脸抹上淡淡的喜色。 　　她新奇看着这些模特，歪歪头仔细地打量，皱着眉疑惑道：“可是这些衣服我穿不上啊。” 　　她们每个都是瘦瘦高高的，不像自己，肥的像个糯米团子。 　　楚慕遥轻笑一声：“不用担心，我来画。” 　　“哦哦，”秋秋点点头，来回扫了几眼，定在某处，小手一指，“我想要这件。” 　　楚慕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件红色的森系连衣裙，撞色翻领的领口设计平添几丝学生气，胸前点缀着飘逸的绯色蝴蝶结丝带，半掩住同色的单排扣。裙长及膝，边沿类似百褶裙，多了几分俏皮。 　　连衣裙是长袖的，刚好适合秋冬季穿，袖口收紧缀着两颗莹白的珍珠。 　　“这个是不是很好看？”小姑娘眸中星光闪亮，专注地看着男生，瞳仁里倒映着楚慕遥的身影，想要获得他的认可。 　　“嗯，”楚慕遥分不清美丑，故作严肃地点点头，“不错。” 　　“那就画这个！”秋秋欢呼道。 　　第二日，秋秋换上了楚慕遥给她画的小红裙，兴奋地到了学校里。 　　男生只会夸她好看，一点建设性意见都没有，秋秋就哒哒地跑去找她的小伙伴。 　　“好看吗？”秋秋在卷毛面前转了一圈。 　　卷毛大早上的还没完全清醒，躲在教室窗帘后面补眠。他迷蒙着眼睛，看到面前一道红影，悠悠然转醒。 　　等看清眼前人的时候，猛地睁大了双眼。 　　“你是秋秋吗？”卷毛大喊道。 　　秋秋雪团般小脸上的笑容一顿，嘟着脸颊：“当然是我啊，不然还会是谁？” 　　卷毛蹭过来碰碰她的衣服：“这是你自己画的？” 　　秋秋摇摇头，唇边露出小小的梨涡，笑道：“是楚慕遥画的，给我的新衣服。” 　　卷毛一听这话，摸向红裙子的手顿时停在半空，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什么？你居然能穿上他画的衣服？” 　　秋秋被他的异常神情震慑住了，抿着唇，小心翼翼道：“有哪里不对吗？” 　　卷毛急得满地打转，嘴里不停地说道：“当然不对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哎呀！你别转了。”秋秋被他转得头晕，“哪里不对劲就说出来好不好？” 　　可是卷毛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还是在那自言自语，秋秋无趣地坐了下来，准备等着他恢复正常再问。 　　果然，没过几分钟，卷毛平静了下来，便往秋秋身边凑，神秘兮兮地问她：“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画为什么可以脱离墙壁？” 　　秋秋软声回答他：“老爷爷说过的，因为画出我们的人对我们有感情，我们寄托着他们的某种愿望。” 　　“如果这种愿望消失了呢？” 　　“那我们就会永远留在墙上，再也不能出来了。”秋秋想起老爷爷的话，脸上带着一抹伤感。 　　“对！”卷毛一拍手，“你说的没错。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移动的你，楚慕遥却可以看到？” 　　这个问题忽地把秋秋砸懵了，她疑惑地眨眨眼，纤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上投下半月形的阴影。 　　“不知道。”秋秋诚实地摇头。 　　卷毛故作高深地用手撑着下巴，眼睛看向远方：“原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今天你穿着这条裙子，让我想明白了这个难题。” 　　“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他画出来的。”卷毛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穿上这条裙子，就像你之前那套背带裤一样。” 　　秋秋听闻这副论断，蓦然怔了怔，眼睛瞪得溜圆。 　　学校里的小人画几乎全部都是由学生画的，他们寥寥几笔创造出一个小人，没过几天就会忘到脑后。等到中学生涯一过，小人画们就再也见不到以前创造出他们的人类了。 　　也从未出现过，小人画和人类再次有交集的事情。所以秋秋刚开始根本没想到楚慕遥以前可能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可是卷毛言之凿凿，说得头头是道：“肯定是这样的，你回去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以前来过清阳中学？” 　　秋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突如其来的这个消息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秋秋回到楚慕遥课桌上的时候，她还有些走神，总是眼神放空，无意识地盯着男生的侧颜。 　　男生当然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视线，偏过头来：“怎么了？” 　　秋秋抿嘴想了一会儿，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攥紧了裙边的水滑面料。 　　男生黑眸微眯，沉沉地打量着她。 　　小姑娘才松了口，试探道：“楚慕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有多小？”楚慕遥轻挑眉尾。 　　他对于童年最深刻的记忆留存在七岁的那个夏天，从此过往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让楚慕遥连回忆都觉得压抑得喘过不气来。 　　“五……五岁？” 　　男生面色一僵：“应该不记得了。” 　　“哦！”秋秋瞬间长舒一口气，分不清心里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既希望楚慕遥是当时画出她的那个人，又害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卷毛猜测错误。 　　秋秋在心里想道，无论楚慕遥是不是那个小男孩，他都是现在和自己关系最亲密的人类。 　　只要楚慕遥不讨厌她，秋秋可以陪伴男生度过漫长而又短暂的余下的两年高中时光。 　　高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还没等留恋的时候，大把大把的时光就已经从指缝间溜走。 　　数学预赛的选拔结果在11月份的时候公布下来。 　　高二年级一共有十名同学入围，只是分数各有不同，楚慕遥、左泽还有禾苏都是一等奖，另外还有两个平行班的同学也获得了参加复赛的资格。 　　当初被老师给予厚望的李若萧，前段时间被通报偷取实验室材料并受到处分，这次数学预赛成绩也很不理想，渐渐地也就没人注意到他了。 　　等楚慕遥参加完复赛之后，期末考试的脚步就越来越近了。 　　相比于之前秋秋一直盯着楚慕遥学习，现在的秋秋已经学会不再担心男生的成绩。因为楚慕遥的水平并不比她差多少，秋秋每次看男生解题，那飞快的速度和简洁的思路，总是让秋秋自惭形秽。 　　不过就在学生们发奋学习的时候，清阳中学的领导层们却下了个奇怪的命令。 　　一天早晨，还有两周就是期末，同学们全部坐在班上认真早读，哪怕前天晚上没有睡好，也要强撑着意志，人云亦云地背着单词或古文。 　　老白踩着同学们的读书声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先是环视一周，同学们自觉低下头，没有一个人看向他。 　　好像老白就是个空气。 　　被当做“空气”的老白面色如常，伸手在黑板上叩了几声，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同学们的读书声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几近于无，整个班上寂静无比，只能听见楼下值日生扫落叶的声音。 　　秋秋连忙蹦到楚慕遥身边，把还趴在桌上补眠的男生叫醒。 　　男生整个头都埋在手臂内侧，听到秋秋趴在耳朵旁说话，先是重重地闭了眸，再伸出被压在头下面的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背划过发顶，穿过黑墨般的发丝，将纤长的头发弄得有些凌乱。 　　“醒醒嘛！”秋秋在他耳边催促道。 　　楚慕遥这才抬起头，睁开凌厉的凤眸，深幽凛冽，如黑潭一般看向身侧的小姑娘。 　　秋秋指着讲台：“老师要讲事情。” 　　男生移开了视线，准备听听老白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还要挑在早读上讲。 　　只见老白轻咳两声清清嗓子，然后用他惯用的慢悠悠的声音说道： 　　“同学们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还有两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嘛，学校领导们体恤大家学习辛苦，本着要健康学习快乐学习的原则，领导们决定，要给同学们放一天假！” 　　同学们手里的书本还没放下，全部都以看着傻子的目光看着老白，没人相信他说的话。 　　体委徐康泰直接说：“老师，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我说的是真的。”老白拍了拍桌子，“老师还能骗你们吗？不过这个假期是有限制的，不是让你们回家躺着，是要让你们去户外，去和大自然接触，既要学习优秀，也要做到身心健康。” 　　他一番长篇大论下来，说得自己口都干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嘱咐班长：“左泽，你辛苦一下。周五高二年级去爬山，你联合几个班委组织一下工作。” 　　说完这句话，老白就走下了讲台，背着手走出了教室。 　　两分钟后，原本寂静的班级突然像开水沸腾一样，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欢呼声。 　　其间夹杂着几句不敢置信的话语。 　　“校长他们恨不得把我们关在教室里学，怎么这次还给我们放假？太诡异了吧？” 　　“对对对，是不是有圈套？”一人面色凝重。 　　他同桌狠狠敲了他一下：“圈套个鬼，校领导还能忽悠你？你们啊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们纷纷凑过来，各个眼睛闪着八卦的光，好奇道：“为什么？快说！” 　　这人拖长腔调，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前两天，天河市附近的一个封闭学校有人跳楼，虽然最后被救下来了，但是伤势惨重。” 　　“你的意思是，校领导怕我们学校也出这种事情？所以才给假期让我们放松放松？” 　　“那是肯定的啊，”那人说道，“除了放假，肯定还有别的活动，你们等着吧。最近几天可要轻松不少哦……” 　　喧闹过一阵之后，同学们虽然嘴上都说着开心，但是没过几分钟又纷纷投入到学习之中，（1）班的教室又很快传来阵阵清朗的读书声。 　　角落处，楚慕遥桌子上空无一物，他也没有想背书的意思。对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姑娘轻声问：“想不想去爬山？” 　　小姑娘近些日子精神不好，让她出去玩玩，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不错，说不定心情会开朗些。 　　秋秋沉吟片刻，小手撑着下巴想了许久：“那你要背我才可以，我一个人爬不上去的。” 　　“那是当然。”楚慕遥伸手揉她的发顶，低声道。 　　要是让小姑娘自己爬，等天黑了也走不了多少路。 　　不过在同学们迎来假期之前，学校还准备了其他活动。 　　校领导们占用晚自习，轮番上阵给学生们来了好几场心理讲座，果然和班上的小道消息差不离。校领导是因为那封闭学校里面的事情，才突然关注学生们的心理健康。 　　在同学们听讲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时候，终于迎来了众人期盼的周五。 　　组织这次活动的老师选择了天河市周边的名山——落霞峰。 　　这座山峰早已经开发成景点，安全措施和景区布置都十分完善，在加上工作人员的帮助，将这次全年级出行的危险性大大降低。 　　（1）班的队伍排在最前面，徐康泰配合左泽管理班级队伍，一人在前扛旗，一人在队尾看守。同学们被学校勒令着排成两队整齐地往上走。 　　沿着山道缓缓前行，同学们原本所设想的乐趣全部化为乌有，只剩下路边无尽的黄土和石子。 　　老师们个个背着个背包，三五成群地走着，好像是他们来度假游玩一样。 　　“哎，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抱病在家里写卷子呢！”有人小声发牢骚道。 　　楚慕遥个子高，站在队伍最末位，手插在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前走，对于周围的环境毫不在意，也没有因为大队伍速度慢而不满。 　　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左泽，所以只能压低了声音去和肩膀上的秋秋说话：“爬山开心吗？” 　　小姑娘坐在他肩头晃着腿，滴溜溜的圆眸来回转，似乎这山上千篇一律的景色对她来说都是无比新奇的。 　　秋秋此时正遥遥望着山间树林中的朦胧云雾，那水汽像是薄纱一样，给黄绿色的树叶涂上银色。她睁着大眼睛望得出神，听见楚慕遥的话，头也不回地答道：“开心！” 　　这山间空气清新，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混着蔓延的水雾，让秋秋忍不住深呼吸，又长长地舒出气，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连身体里那种隐隐的疼痛都消减不少。 　　“我喜欢这里。”秋秋雀跃道。 　　小姑娘的欢快心情一直维持到中午，却被几个不速之客坏了情绪。 　　太阳升到头顶时，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老师们组织学生们在一片宽阔平坦的绿色草地上野餐。 　　楚慕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小姑娘的午饭，可惜秋秋被隔壁班男生搭的烧烤架分去大半注意力，小姑娘趁着楚慕遥收拾的时候，悄悄从他身上溜下来，跑到隔壁班的地盘。 　　等男生发现的时候，只能看见秋秋小巧的背影在草地上蹦跶，悠悠地跑远了。 　　楚慕遥斜倚在树上，看着秋秋的发顶，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鲜少有这样平和宁静的模样。男生放松地靠着，纤长浓密的黑发松散地斜在额前。俊雅的眉眼褪去阴郁，显露出其原本的光华和清隽。 　　秋冬的阳光稀疏而冷冽，落在楚慕遥的肩膀上，好似金辉倾洒，夺目耀眼。 　　这一处风景惹来不少女生暗暗偏头打量，角度隐蔽的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可是在一众只敢偷觑的女生中，总有那么几个是与众不同。 　　（13）班休息的区域离（1）班很远，需要横跨过大半个草地才能走到。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安晴尔端着家里阿姨准备的午餐去找楚慕遥。 　　她沿着草地边缘走，周围还有好几个女生，围在安晴尔身边叽叽喳喳。 　　“晴晴，”一个看起来略显丰满的女生看了眼安晴尔发根处的银丝发夹，脸上隐晦地划过几分嫉妒，“你给楚慕遥准备了什么” 　　“没什么，家里阿姨的手艺。”安晴尔轻描淡写道。 　　另一人附和道：“安家阿姨的手艺特别棒。我还记得小时候去安家，苏阿姨给那个小哑巴做的生日餐，那个枣泥酥……” 　　稍稍丰满的女生立即捣了她一下，瞥了眼安晴尔瞬间突变的脸色，尴尬地小声道：“你提那个小哑巴干什么？” 　　被提醒的女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即讪讪地闭了嘴。 　　安晴尔冷哼了一声，板着脸加快了步伐，把这些女生甩得远远的。 　　被抛下的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动。 　　安晴尔没空理会她那些跟班们心里的想法，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饭盒，走到了楚慕遥的面前。 　　男生正凝眸看向远处，突然发现小姑娘的身影被人挡住，这个认知让他不悦地皱眉。 　　“楚慕遥，快到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吧？”安晴尔撩了撩胸前的卷发，说道，“我特地给你做了便当，要不要尝尝” 　　男生眉宇间隆起川峰，凝着她手里的饭盒，语气里充满了烦躁：“不用，让开！” 32、第 32 章 　　安晴尔早料到他是这副反应, 脸色未变，绘着精致妆容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撩人的小钩子, 往人眼里心里钻。 　　可是楚慕遥对她视而不见, 往旁边走去，像是要离开这片地方。 　　安晴尔立即伸手拦住他：“慢着！” 　　男生眼疾手快地往后撤了一步，差点撞上她拦在自己胸前的手臂。 　　“你要做什么？”楚慕遥不悦地问。 　　卷发妩媚的女生轻扬殷红的唇，笑道：“当然是告白啊。” 　　楚慕遥听到这话, 才终于抬眸给了她一个眼神, 薄唇轻抿，齿间吐出两个字：“让开！” 　　安晴尔毫不气馁, 在男生面前笑得张扬。她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告白，只因听说了禾苏和楚慕遥一起参加了培训班，两个人的相处时间越来越长。 　　而且禾苏那个贱人还天天给楚慕遥送早餐，找各种机会和楚慕遥说话。这么一来，安晴尔当然坐不住了。 　　不就是送东西吗？她也会。 　　而且安晴尔还准备先下手为强，禾苏那个人端着架子只会嘘寒问暖, 但是安晴尔比禾苏有底气多了。 　　安氏和楚氏都是天河市不可撼动的商界巨擘, 她和楚慕遥年龄相当, 外貌相称，安晴尔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有资格和楚慕遥站在一起的人。 　　所以听到男生冷言冷语叫她让开, 安晴尔也没有受挫，反而是因为楚慕遥拒绝自己有点生气：“你不喜欢我, 难道喜欢那个只会假意做作的2班女生？” 　　她连禾苏的名字都不屑于说出。 　　女生纠缠不休的态度让楚慕遥眼中涌上一丝不悦，他盯着安晴尔企图碰到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所说的2班女生我不熟悉。”楚慕遥矢口否认。 　　安晴尔才舒了一口气，面色稍霁。 　　不过很快, 楚慕遥接着说道：“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嗯？”安晴尔一脸不可置信，艳丽的眸子微微张大，刻意卷曲的睫毛夸张地扑扇，“不可能，你身边有哪些女生我一清二楚，你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这话一出，楚慕遥微微眯起眼睛，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他凝视着安晴尔，身周围绕着阴郁的气息：“谁给你的权利，来窥探我的生活？” 　　安晴尔立刻急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还没等她说完，就听到楚慕遥冰冷的声音：“滚！” 　　带着尖刺的凛冽男声落进耳朵，安晴尔骄傲的面具被楚慕遥不留情面的一声呵斥粉碎，她终究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红着眼眶转身就跑走了。 　　楚慕遥留在原地，面色冰冷，眼底染着阴鹜。 　　他这么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安晴尔企图介入他的私生活，更是因为如果有人密切关注他，那么一定很容易就会发现秋秋的存在。 　　他不想因为别人的原因，而刻意拉开和小姑娘的距离。 　　楚慕遥倚在树下想了很多，眼底的阴郁渐渐散去。正当他抬眸寻找秋秋的身影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裤沿被人轻轻扯了两下。 　　他垂眸看向地面，映入眼帘的是小姑娘黑色的发顶，顶着一个小发包，下面是秋秋莹润白玉般的脸蛋，镶嵌的黑眼珠水灵灵的，倒映着男生的身影。 　　“还知道回来？”楚慕遥语气中暗含一丝责备，“外面不好玩吗？” 　　秋秋察觉到他的不悦情绪，腼腆笑笑：“当然要回来啦，还要吃午饭呢。” 　　楚慕遥蹲下来，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开始着手把小姑娘的吃食拿出来。 　　他一边整理野餐布，一边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秋秋原本在餐布的一角蹦跶，还想要伸出手帮楚慕遥理平褶皱，听到这个问题突然顿了片刻，僵在原地有些呆滞。 　　直到男生转过眸来看她，从嗓子里冒出一声：“嗯？” 　　秋秋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磕磕跘跘地说道：“就、就在刚刚。” 　　楚慕遥轻挑眉尖，审视地看向她。 　　小姑娘立即补充道：“我回来的时候，你还靠在树上呢，就在那时候。” 　　她说的忐忑，放在身侧的小手不自主地攥紧，眼神躲闪四处游移，很显然没说实话。 　　男生轻抿唇角，没有说什么。 　　到了下午，楚慕遥明显感受到秋秋的情绪有些低落。 　　小姑娘之前喜欢的那些景色也提不起她的注意力，只有当楚慕遥特意引导她去看的时候，秋秋才会装作开心感兴趣的模样看过去。 　　然后没过一会又偷偷走神。 　　楚慕遥看在眼里，眉凝纠结。 　　快到傍晚时回到学校，大多数同学早就累得说不出话来，学校领导们大发善心，给同学们免了晚自习。 　　一大批人立刻涌出校园，被父母接着回家。 　　楚慕遥还不觉得累，他如往常一样准备骑车回楚家。 　　可是肩头的小姑娘突然出声：“我……我今天要留在学校。” 　　“……我朋友有事情要找我，不能和你回去了。” 　　男生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她，清墨般的眼眸似湖水般深邃，落在秋秋身上，似乎能将她内心完全看透。 　　小姑娘立即转开头，绯色的唇瓣轻启：“我、我要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还没等楚慕遥挽留，秋秋忽地顺着他的外套溜到地上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男生停在原地，面色微沉，捏着车把的手指收紧。 　　在没有晚自习的周五，校园里一片寂静，秋秋逆着微风跑到教学楼底下的花坛里，随便坐到一片枯黄的树叶上，把自己抱成团，红着眼尾安静地不说话。 　　过了十来分钟，突然有个巴掌高的小人跳上花坛，猛地出现在秋秋的视野里。 　　她看到小人头上几根卷曲的头发丝，微微瞪圆了眼睛，水涟涟的眼眸干净明澈。 　　秋秋软着声音，特意压低了嗓音里的哭腔：“你怎么在这里？” 　　卷毛一脸无奈地坐到她身边：“还不是听小石头说的？你又一个人在这里哭哭啼啼。” 　　小石头常年住在花坛里，他是一颗石子，身上光秃秃一片，看到很多小人都有头发，小石头心里很不高兴。 　　只有卷毛，头上稀疏几根发丝，让小石头感觉自己找到了同伴，所以他们两个玩得很好。 　　秋秋跑到花坛里的时候，立即就被小石头察觉到了，他不耐烦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哭个没停，又知道秋秋和卷毛关系好，就把卷毛叫过来得了。 　　“得，”卷毛抬手拭去秋秋眼尾挂着的晶莹泪花，“肯定又是那个楚慕遥干的，对不对？” 　　秋秋轻咬着下唇，摇着头为楚慕遥辩解：“你别冤枉他，这次是我自己的原因。” 　　“哦！”卷毛一脸不相信，“说来听听，我来当你的心灵导师，给你开解开解。” 　　他没事就喜欢去心理辅导室玩，自认为对于这些少男少女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一定能让秋秋开心起来。 　　“今天有女生给楚慕遥表白了。”秋秋双手抱紧膝盖，将下巴放在膝头，眼睛涣散地盯着脚尖那处黑魆魆的泥土。 　　“这你也要哭？全校喜欢楚慕遥的女生多着呢，要不是他那张脸太臭，女生们得每天排队给他表白。”身边小人不屑道，手里捏着泥土上的枯树叶卷毛这话虽然有些夸大，但是不是毫无根据。虽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心悦楚慕遥，但是光凭他那一张脸，也吸引了绝大多数女生的目光。 　　“我知道……”秋秋无精打采地说，“可是楚慕遥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知道楚慕遥不是那种为了拒绝对方就编造这种谎言的人，他说有，那就一定有。 　　卷毛拽树叶的手指一顿，震惊地看向秋秋：“不会吧！他天天跟你待在一起，还有时间谈恋爱？” 　　秋秋听见这话睁大了双眼，眼眶一热，又凝结出水晶般的泪珠。她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在那流泪。 　　“喂，伤心啦。”卷毛贱兮兮地凑过来，脸上带着戏谑，“你不会喜欢上那个姓楚的了吧？” 　　他原是一句玩笑之语，但是这话说出后，发现秋秋长久地不应话，白嫩的脸颊上水涟涟的，眼睫毛上挂满了泪花，就像缀在枝头上的露珠。 　　卷毛这才严肃了起来，他意识到秋秋对于楚慕遥的感情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立即板着脸道：“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你和他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不会有结果的。” 　　秋秋呆滞地看着前方，小嘴抿着。 　　卷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充满忧虑，觉得自己就像那些早恋孩子的操心家长。 　　他耐心地开解道：“你看啊，男生都是视觉动物，他肯定喜欢那些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啊。你永远就这么点高，还被困在这个学校里。等两年之后，楚慕遥一毕业，肯定就把你忘到脑后了。” 　　这番话一出，秋秋终于转过头来看他，脸上表情既无措又无助。 　　小姑娘眼眸水润，小脸苍白，花瓣似的嘴唇微动：“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卷毛怔了怔。 　　“能不能，能不能让楚慕遥别那么快忘记我？”秋秋黯然垂下眼帘，水雾朦胧的眼眸如同掩映在纱云后的清月。 　　卷毛听见这话突然来了兴致，猛地窜到秋秋身边：“这件事好办。我们得趁这两年多捞几笔，把你好好捯饬捯饬！” 　　秋秋没听懂他的意思，睁着水润清澈的眸疑惑地看过来。 　　卷毛一拍胸脯：“这事得听我的，等利用楚慕遥把你弄得漂漂亮亮的，还怕找不到喜欢你的人吗？” 　　等他们大功告成，他保证给秋秋告白的人能在花坛上排一圈。 　　到时候小姑娘哪里还会有时间去想那个姓楚的，早就忘到天边去了。 　　这个周六，楚慕遥罕见地来到了（1）班的教室。 　　临近期末，许多同学选择来到班上自习，不过他们倒是从来没有看见过遥哥身影，发现男生颀长的身影走进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楚慕遥将书包往桌上一放，凛冽锋利的眼神轻扫，那些偷偷打量的同学立刻就把头收回去了。 　　男生来学校并不是为了自习的，而是因为小姑娘昨天没和他回去，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准备到学校里来找人。 　　秋秋早上睡了个懒觉，等到她揉着眼睛从墙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课桌旁面色不佳的楚慕遥。 　　小姑娘吓得顿时清醒了，猛地往后一跳，圆眸瞪得老大：“你怎么在这儿？” 　　男生轻敲桌面，低声道：“起得挺早。” 　　秋秋看了眼窗外早已高升的太阳，怯怯地缩着头：“不早了。” 　　楚慕遥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却无笑意：“事情处理好了吗？” 　　“啊？什么事情”秋秋茫然抬眸。 　　“不是说你的朋友有事找你吗？”楚慕遥压低嗓音，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 　　秋秋突然想到了昨天自己胡乱编的借口，脸上涌现几分慌乱，她紧张地攥近裙角，嘴唇翕动，露出淡粉的舌尖。 　　过了两分钟才说道：“已经、已经处理好了。” 　　男生面色淡淡，不想戳穿小姑娘拙劣的谎言，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那今天可以回楚家了” 　　“嗯嗯！”秋秋想到昨晚卷毛悄悄交待她的话，连忙点头，答应得很快。 　　看到她这副殷勤的反应，男生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一丝松动，柔和了几分。 　　所以（1）班的同学们发现，遥哥只在班上坐了几分钟，连书都没拿出来，就又背着书包走了。 　　真是让人摸不透。 　　同学们疑惑地摇摇头，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课本上。 　　秋秋回到熟悉的房间后，心里一直有点忐忑，不知道怎么将卷毛说的事情向楚慕遥开口。 　　男生很忙，有成堆的事情要处理，为了不让秋秋无聊，早就准备了好几本书，另外平板手机就放在课桌上，给小姑娘累了解闷用。 　　秋秋窝在自己的小吊椅里面，看到角落处手机暗色的屏幕，突然眼睛一亮，心里冒出来个绝佳的念头。 　　好不容易等到了男生休息的时候，看着楚慕遥倒了一杯温水缓缓饮下，眉宇间布着淡淡的疲惫，秋秋便立即跑了过去，趴在男生高挺的鼻梁上给他揉揉按按。 　　楚慕遥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姿态闲适，看着小姑娘非同寻常的殷勤，眸中划过疑色。 　　“说吧，想要什么？”他道。 　　秋秋按压他太阳穴的动作一顿，小脸上藏不住事儿，尴尬地张口道：“你怎么知道啊？” 　　楚慕遥抿着唇没说话。 　　平时除了帮他写作业，叮嘱他认真学习注意休息之外，小姑娘不是刷剧就是冲浪，鲜少有兴致空出时间来陪他。 　　所以今天秋秋的反常立刻就被楚慕遥注意到了，男生冷着眸静静地看她表演。 　　秋秋腼腆讨好地笑了笑，露出甜蜜的小梨涡，楚慕遥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 　　“不用讨好我，想要什么直接说。” 　　秋秋的圆眸立即亮晶晶的，她从楚慕遥的身上溜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把手机拖过来，一边叫着楚慕遥：“你快过来看！” 　　男生饶有兴致地探头，直到看清屏幕上的图片时，脸色陡然一沉。 　　“这是什么？”他身周掠过寒流，骤然变得冰冷严峻。 　　秋秋没想到他是这副反应，也跟着往屏幕上看了一眼，脸颊瞬间爆红，那红潮从她脸颊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整个人像是煮熟了似的。 　　刚才她在网上搜索了几张漫画人物，想要让楚慕遥按照这些照片把她改造一下，没想到这些照片的最后一张竟然是个没穿上衣的男生。 　　她还傻乎乎地分享给楚慕遥看，对方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变态吧。 　　秋秋想到这里，连忙红着脸解释道：“那个、那个是误会，我是想让你看前面几张的。” 　　她立即伸手划过屏幕，换到上一张。 　　男生的脸色有点黑，连眉梢都带着怒气，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秋秋指着屏幕上那几个漫画人物，眼里充满艳羡：“你看，她们是不是很漂亮？” 　　楚慕遥觉得这几个人都长得差不多，但是顾及小姑娘的感受，他只能违心道：“还行。” 　　然后秋秋就放下了手机，站直身子在书桌上转了一圈，站定后眼眸炯炯有神地看向楚慕遥：“那你再看看我，是不是和她们有差距？” 　　男生眼神扫过她绵软白嫩的小脸，还有莹润似珍珠的指尖，下结论道：“你比她们好看。” 　　他记得褚泽晨说过，这种送分题答案超级明显，只要无脑吹，女孩就高兴。更何况，秋秋在楚慕遥的眼里，确实比那些漫画人物好看许多。 　　可是小姑娘听见这话的反应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她有些懊恼地去拽楚慕遥的手：“你再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比她们丑？” 　　“不丑。” 　　秋秋都快哭了：“你快说实话吧，我就是比她们丑。” 　　学校里面那些小人画外形各不相同，高矮胖瘦都有，但是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的漫画风最好看，所以卷毛给秋秋出了个主意。 　　他说：“你让楚慕遥把你画好看点，这样就算他以后离开学校了，只要你长得好看，也会有别的小人喜欢你的。” 　　秋秋那时说：“我不用别人喜欢。” 　　可是卷毛接着说：“你不用别人喜欢，难道还不想楚慕遥多看你几眼吗？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交朋友也一样。” 　　秋秋看他说的一套一套的，就晕晕乎乎地点了头。 　　所以今天才想让楚慕遥将她画的好看点。 　　她塞了一支笔给楚慕遥：“我不管，你把我画的好看些。” 　　男生看看手里的笔，再抬头凝视着小姑娘眼角冒出的泪珠，晶莹剔透，像水晶般凝结着。 　　楚慕遥沉沉地叹了一声，不知道秋秋离开他的短暂一夜时光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小姑娘以前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外貌，怎么今天突然就想到这个？还偏偏说自己长得丑。 　　楚慕遥拗不过她，只好说：“那你躺进纸里，我试试。” 　　秋秋立刻欣喜地点点头，白皙团脸上漾着温柔浅浅的笑。 　　她找来一张纯白的A4纸，没等楚慕遥说话，直接就躺了进去。刹那之后，原本立体的秋秋变成了平面上的小人画。 　　眼睛眨了眨，纸面上就浮现一行字：“我准备好啦！” 　　小姑娘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楚慕遥哭笑不得，他端详了片刻，才举起了手中的笔。 　　男生并没有大幅改动小姑娘的脸，只是简单地将原来过于Q版稚嫩的五官绘制得更加精致成熟。拉长了卷翘的眼尾，琉璃般的眼睛改成杏眸，水润润地看着楚慕遥，让他平白漏了两瞬呼吸。 　　秋秋躺在纸上一动不敢动，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聚精会神地看着楚慕遥指尖移动的画笔。 　　圆鼓鼓的脸蛋瘦了一些，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楚慕遥又在唇上添了两抹红色。小姑娘乖乖地抿着嘴，等嘴唇画完了，便张开小嘴，露出里面两排小白牙和微露的舌尖。 　　纸面上隐约浮现字迹：“里面还要——” 　　寥寥几字映入楚慕遥的眼帘，过于含糊的话语让男生脑海中突然涌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他顿了一瞬，抬起手腕久久不曾落笔，等秋秋忍不住催促的时候，楚慕遥才在她的舌尖落下殷红。 　　“好了，”男生深吸一口气，说道，“画完了。” 　　秋秋立即从纸上钻了出来，她不能照镜子，只能抬手轻轻摸摸自己的脸，眼中充满了好奇。 　　她抬起杏眸亮晶晶地盯着楚慕遥：“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男生没好意思说她和之前差不多，只能顺着小姑娘心意夸赞：“好看不少。” 　　秋秋听见这话，眼睛顿时笑得弯弯，内里漾出雀跃欢欣的喜悦。她想要像之前那样给楚慕遥一个大大的熊抱，可是当伸出手后，又尴尬地停在半空。 　　男生盯着她莹润的指尖，问道：“怎么了？” 　　秋秋嘴角勉强扬起，碰了碰他的手背，拉开两人的距离故作轻松道：“谢谢你！” 　　等男生继续投入到工作里面时，秋秋在楚慕遥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松了口气。 　　自己刚才的动作应该不算过界吧？既然楚慕遥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秋秋认为，自己就不能再做出那些过于亲密的动作，免得让楚慕遥误会。 　　她脑中闪过这些想法，黯然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莫名觉得眼角一片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红裙子get√ 　　美人面get√ 　　接下来就差粉刷了，yeah~~ 33、第 33 章 　　爬山活动一过, 离期末考试就越来越近了。 　　楚慕遥周一回到学校，秋秋就立即从他的肩膀上溜了下来，钻进墙壁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你好好复习, 我去找别人玩！” 　　男生沉眸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捏着书页的手指渐渐收紧。 　　没过几天，严寒冬天的脚步悄然而至。瞬间一切景象都完全变了样，天空灰蒙蒙的, 大风呼啸, 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种混沌的气象。 　　天河市的冬天很冷，整天飞着清雪。人们说话时嘴里冒出的水汽都会凝结成雾, 盘旋着散在空中。 　　期末和期中一样，为期两天半。清阳中学老师改卷子的速度很快，花一两天改完誊分，还会把同学们再叫回学校，耗费几节课的时间将考卷讲解完，寒假才算是真正开始。 　　几乎所有同学都是一脸笑容开开心心地走出校园, 虽然寒假还是一堆作业, 但是再多的学习任务也挡不住假期带来的欢乐。 　　唯独楚慕遥在离开教室的时候依依不舍, 久久没有走出去。 　　等班上人都走光了，他还是站在自己的座位上。 　　冬天寒冷, 别人大多穿得臃肿，楚慕遥却仅仅在校服里面加了一件黑色卫衣, 校服拉链还时常敞开。 　　因为这一点，秋秋不少次跟在他后面嘀咕，想让男生多穿几件衣服。可是楚慕遥每当听到这些话，就会伸手往她脸上一贴, 炙热的温度在皮肤交接处传播，秋秋冰凉的脸颊猛地烫了起来。 　　小姑娘这是往往会红着脸往后缩，避开楚慕遥的手心，不让他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每躲一次，男生脸上的不悦就多一分。 　　等到寒假来临的时候，楚慕遥心里的燥郁就到达了顶峰。 　　他斜靠在墙上，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沉凝，锐利的黑眸紧紧盯着课桌上坐着的小姑娘。 　　两人视线相对，良久之后，楚慕遥才开口：“真不跟我回去？” 　　秋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拽了拽自己的裙边，好像突然有了底气，摇头道：“不去不去。” 　　“如果你身体出了问题，我可以……” 　　没等楚慕遥说完，秋秋立刻出声道：“你不要再翻墙了。现在经常下雪，围墙上面滑，有时候还会结冰，不安全的。” 　　男生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 　　“哎呀，你回去嘛！”秋秋站了起来，把楚慕遥往外推，“快走快走，寒假只有二十几天，等你开开心心过个新年，我们就又能见到了。” 　　楚慕遥看着她毫无离别伤感情绪的小脸，眼底无奈地涌上一丝挫败。 　　迟疑地走到教室门口，又立即转过身来，看着小姑娘，再次问道：“真的不走？” 　　秋秋摇头果断又干脆，肩上的蝴蝶结晃得欢快，楚慕遥站了半刻，沉沉地看了她半晌，这才背着书包走出了后门。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秋秋原本轻松的表情消失殆尽，立刻奔下书桌，跑到门口，攀着木质门框偷偷打量楚慕遥的背影。 　　直到男生走下了楼梯，颀长清隽的身形消失不见，秋秋才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等自己回神的时候，已经发现脸上一片冰凉，伸手触碰，落了满手的泪水，浸得指尖晶莹湿润。 　　秋秋猛地坐到地面瓷砖上，寒冷顺着砖面往她身体里钻，骨子里的酸痛和凉意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让秋秋的小身体忍不住颤抖，肩膀若有若无地抖动着。 　　她嘴唇一瘪，粉嫩的唇瓣紧抿，两手将脸捂起来，泪水从指缝里向外流。 　　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手，秋秋心里微颤，带着希望抬眸，却失落地发现，站在面前的是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卷毛。 　　卷毛看她这副泪水涟涟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不就是分开几天吗？有什么好哭的？” 　　秋秋也觉得自己有点敏感，她胡乱地用手背擦去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颤道：“不、不只是因为寒假。” 　　“那还有什么原因？”卷毛生无可恋。 　　“是因为……”秋秋提高了点声音，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转念一想，卷毛不是医生，也不想让朋友担心，秋秋就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没什么。”她听见自己弱弱地说。 　　“好了好了，”卷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凉，别坐着了。他们学生放寒假，咱们也得放假。” 　　秋秋被他拽着往教室外面走，听见卷毛说：“你还不知道吧，他们都在外面堆雪人打雪仗。现在学校里没有人类，咱们随便玩，只要躲过监控就行。” 　　两人花了好久走下四楼，看到整个校园都被洁白皑皑的雪花覆盖，天空中还跌落这纷飞的雪花，有的打在枯黄的树干上，有些落在墙角，还有的飘进花坛，给整个校园盖上一层无瑕的雪幕。 　　“好不好看？”卷毛昂首挺胸，指着教学楼前面的广场，大有剑指山河的气势。 　　秋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美景，和楚慕遥分离的悲伤也被冲淡了些许。 　　她不住地点头：“好看！” 　　两个巴掌高的小人冲下教学楼前面的台阶，“哗”地一下跌进雪堆里。 　　等从厚厚的雪层中挣扎着爬起，两人都发现对方脸上白茫茫一片，连眼睫毛都挂了上雪花，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前仰后合。 　　他们这些小人在广场上欢声笑语，没有人注意到学校后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十来个穿着灰扑扑的建筑工人，身旁还跟着几辆装着建筑材料的小卡车，轰隆隆地驶进校园。 　　这些工人们带着硬邦邦的建筑头盔，身上穿着灰黑色的冲锋衣，手里提着大桶，里面装着白花花的腻子粉和乳胶。 　　“这学校不干人事儿啊，大冷天的，还让我们来刷墙翻修！”有人发牢骚道。 　　旁边一个略微年长些的知道些内情：“这可不是学校要求的，是那个楚家的大老板，要趁着这个寒假赞助学校呢。” 　　“早不赞助晚不赞助，偏偏挑着快过年，搞得人年都过不好。” 　　身旁人打趣地笑了笑：“这你就别埋怨了，那个大老板才过不好年呢！听说她小儿子在封闭学校里面犯了事儿，这才想着给清阳中学大笔钱，把她小儿子搞这来上学。” 　　“…………” 　　一行人越行越远，声音消散在风雪中，被纷飞的雪沙绞个干净。落了白茫茫一片。 　　秋秋正站在教学楼前，推着雪球往前滚，想要堆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雪人。 　　这个雪球足足有她半个身子大，秋秋推得很吃力，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额头冒出汗珠，润湿了一小片头发。 　　卷毛坐在离她不远的花坛上扬着雪花玩，时不时就有一两粒被风吹进秋秋的衣服里，顺着她的脖颈往里钻，冻得小姑娘忍不住打颤。 　　“哈哈——” 　　卷毛看见她受冻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惹来小姑娘并未多少杀伤力的瞪眼，推着雪球走远不和他说话。 　　冬日天黑的快，不过一两个小时，夜幕就完全降临，深邃黑沉的如同不见底的大海。 　　雪花依旧在零零落落地往下撒，在地面上越堆越厚。 　　秋秋玩雪的那股劲儿过去了，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刺骨的寒意顺着风雪袭来，小姑娘忍不住发抖。 　　她跑去和卷毛商量：“好冷，我们回去吧。” 　　卷毛正玩得开心，朝她挥挥手：“你自己回去，我还忙着呢！” 　　秋秋看他精神亢奋的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就乖乖地应了一声，拢紧身上厚厚的裙子，顺着墙角踏上了教学楼的楼梯。 　　她身体内部涌上一阵疲惫，让秋秋头脑昏沉沉地睁不开眼睛。强撑着睡意爬上四楼，摸黑钻进了墙壁。 　　晕晕乎乎地睡着，抱紧了手臂，才勉强忽略身体里的寒意。 　　她在入睡的前一秒想，要是跟着楚慕遥回去就好了，她有点想念房间里的大床和书桌上的小吊椅。 　　秋秋在睡梦中咬着唇，羞涩地加了一句，还有一点点想念楚慕遥。 　　对，只有一点点。 　　………… 　　教学楼外面狂风呼啸，风像只无形的大手，掀起雪花细石，树干狂乱地摇摆着，有些脆弱的树枝喀嚓喀嚓地落下来，发出邪乎瘆人的摩擦声。 　　建筑工人们走上四楼，率先进入（1）班的教室，打开灯光一看，整间教室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桌椅板凳都泛着褐黄色，墙壁角落还有些许墙皮受潮脱落，多届学生在墙壁上留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涂画。 　　工头走在最前面，安排道：“三个人一组，每组一个教室，把坏的墙都先给我撬下来，等明天雪停了，后面的车才能进来。咱们今天先做些零碎活。” 　　其他人得了命令，利索地拿起工具，走到教室边上移开桌椅板凳，对着墙壁敲敲打打起来。 　　一时间震动从被敲击处蔓延开来，整个墙壁似乎都在摇晃。 　　秋秋睡得不沉，迷糊之间觉得整个世界都颤动了起来，她第一反应是地震，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想钻出墙面看看，却突然发现自己猛地下降，“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34、第 34 章 　　她所住的那一小块墙皮被敲了下来, 可怜无助地躺在冰凉的瓷砖上，很快，周围零零散散地落下很多块旧墙皮, 把秋秋整个人盖了起来。 　　她愣了两秒, 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这些人想要把墙皮全部刮下来，而她现在被困在墙皮里。 　　秋秋连忙爬了起来，想要从墙里钻出去，可是还没等她把面前的这些碎掉的旧墙皮扒开, 就发现自己又被人捞了起来。 　　那人把这些垃圾扫到一起, 动作迅速地倒进一个大大的蛇皮袋。秋秋“哗”地一下就落到了袋子底部，险些被上面接二连三掉下的建筑垃圾砸晕脑袋。 　　她听见外面人说：“把这几个袋子运下去扔掉, 等会又垃圾车经过，刚好一起运到垃圾场里面去。” 　　接着就有人把袋子拎了起来，晃荡晃荡地往楼下走。 　　秋秋在袋子里面惊慌失措，跑到蛇皮袋底部，想要把袋子割开逃出去，可是这袋子实在太结实了, 她身上又没什么利器, 费尽了心思也弄不开。 　　她急得快要哭了, 眼角不自主地泛出泪花，心里无比悔恨当初没有跟着楚慕遥一起走。 　　这下完蛋了, 要被运去垃圾场，肯定会被粉碎得渣都不剩, 到时候谁也找不到她了。 　　秋秋想到这些事情，琥珀般眼珠噙满晶莹泪花，像是枝头的露珠，脸上闪烁着惊魂不定的神色。 　　这些工人手脚很快, 迅速地就将八九个蛇皮袋放上了教学楼门口的大垃圾车。 　　秋秋抱紧了膝盖，忍受着周围传来的异味，无助地缩在袋子的角落。 　　风雪天气，路上没有什么人，街道上的雪也早就被消防队铲干净了。 　　垃圾车开的很快，秋秋只能从袋子里的缝隙感受到呼啸的狂风，意识到这辆车已经离市区越来越远。 　　她无数次盼望着垃圾车能短暂地停留一下，抑或是这个袋子突然松开，让她有一线生机可以逃出去。 　　可是将近行了大半个小时，秋秋所设想的任何可能都没有发生。 　　正当秋秋失魂落魄快要认命的时候，突然，这辆垃圾车猛地往左边打了个趔趄，整个车子近乎倒翻，好几个放在顶端的蛇皮袋顺着车厢倒下来，掉到了地上。 　　秋秋所在的蛇皮袋滚得最远，原本被捆紧的袋口松开，里面的墙皮哗啦啦地掉了出来。 　　小姑娘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使尽全力把身前阻挡的碎墙皮拨开，小腿奋力地奔跑，向蛇皮袋口冲去。 　　身后传来两个男人的叫骂声。 　　“哎，你会不会开车啊？这拐弯路口开那么快！赶着投胎啊你！” 　　这是那个开垃圾车的男人大声喊出来的。 　　对面人也不甘示弱，声音里带着怒气：“找骂啊你！你逆行知道嘛！这是我走的道，废你妈的话！吵什么吵！滚一边去！” 　　载着秋秋到这来的司机被他这副颠倒黑白的气势整晕了，这人眼睛怕不是瞎的，指着对方的道骂对方逆行，一时间竟被堵得哑口无言。 　　对面私家车主说得不尽兴，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你他妈再逼逼一句，我马上报警！” 　　许是认为报警足以恐吓对方，这个开着私家车的车主才收回头去，骂骂咧咧地驶远了。 　　嘴里还在嘀咕：“妈的，今天被支来看那个小哑巴，果然沾上了晦气！靠！她个小哑巴，怎么还不去死？” 　　秋秋被动地听了一场车主互骂，不过这也为她拖延了逃跑的时间。 　　等司机把地上蛇皮袋捡起走远的时候，秋秋已经从袋口钻出来了。 　　垃圾车再次轰隆隆地驶远，徒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的雪地上。 　　在身旁路灯的光照里，雪花犹如洁白的棉絮，一点一点飘下，落在秋秋乌黑的发顶。 　　小姑娘从来没有独自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她连回校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狂风刮过，吹得她身上的红裙纷飞，险些要把她整个人吹走，刮在脸上生疼。 　　秋秋连忙抬腿往风小的地方走，举目环视四周，企图找到能给自己提供遮蔽的场所。 　　可这是大概是市郊，廖无人烟，连房子都没有。秋秋心里盛满了绝望，毫无目的，机械性地抬腿，在雪地上落下浅浅的脚印。 　　走了十来分钟，身体里那种挥之不去的虚弱和寒冷又如幽灵般冒了出来，丝丝缝缝地钻进她的骨头缝隙里，好像整个人都要裂开一样。 　　秋秋眼眶一红，肩膀止不住地颤，小腿都在发抖。 　　她不想就这么停留在这里，一旦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脑海中隐秘的渴望支撑着她不停地往前走，想要找一个能休息的场所。 　　终于，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在秋秋都险些站不住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栋亮着灯光的小楼。 　　她眸中瞬间燃起了希望，拔起腿就想往那处温暖的地方去。意志支撑着她拖着酸软的身体来到小楼门口。 　　这小楼前有几个高高的台阶，铁门紧闭着，可是秋秋好像感觉到暖意正从门缝里飘出来。她勉强爬上两层阶梯，突然小腿发软，“啪嗒”一声倒在冰冷的雪面上。 　　眼皮重的再也睁不开，身上不住地发烫，片刻之后又是无尽的寒冷，秋秋就在这冷热交织中失去了意识，再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只在朦胧之间，感觉到体内有一处温热滚烫的液体，顺着脉络游遍全身，疼痛褪去之后，就好像浸在深深的温水之中，四肢轻松舒展，好像要脱离躯体的束缚，于雪夜中获得新生。 　　片刻之后，肆虐整整一天的风雪停了，天地都变得静谧安详，似乎是不愿吵醒台阶上卧倒沉睡的少女。 　　只有路边的树杈，偶尔承受不住压在上面雪的重量，咔嚓落到地上，也很快没了声音，复而恢复宁静。 　　少女黑发如云雾般铺开，莹白纯净的脸庞近乎与雪地融于一体，纤眉之下眼眸紧闭，覆上卷曲浓密的睫毛，绯色的唇瓣紧抿，泛着轻微的苍白。 　　她的手垫在脸颊下面，露出莹润的指尖，引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身上穿着红裙，遮住纤细窈窕的身姿，长度刚好掩住小腿。 　　女孩脚上没有穿鞋，抑或是在路上走丢了，脚背半隐在雪地上，近乎难以辨别究竟哪个更白。 　　一夜宁静，雪天过后，晴日高高升起，整个天地焕发着雪夜过后的明亮耀眼。 　　小楼的门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她留着厚厚的刘海，下半张脸被白色的纯棉口罩遮住，身上穿着臃肿的羽绒服。 　　当看清了门前的景象时，这个看起来普通平常的女孩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向沉稳的面具裂得粉碎。 　　寒假的第一天，褚泽晨舒适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享受青春，没等他拿过手机准备来一局游戏时，突然听到手机不住地震动，响个不停。 　　迷糊着眼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着界面上方的人名陷入沉思，疑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 　　直到铃声响了很久，褚泽晨才意识到遥哥真的是大清早地给他来了个微信通话，皱着眉头点开了接通键。 　　“喂遥哥啊，您起了？” 　　“……拜托大哥，我还在床上呢！” 　　“啊好吧好吧，我马上出来。” 　　褚泽晨挂了手机，揉着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埋怨：“靠！情场失意就来整我们，怎么不去闹人家小姑娘？！” 　　到了和楚慕遥约定的咖啡厅，褚泽晨都惊讶得眼睛都掉出来了，他看到遥哥坐在角落里，旁边还坐着林谦那个锅盖头，就迈腿走了过去。 　　“不会吧？”褚泽晨没骨头似的瘫到软沙发里，“遥哥什么时候这么清心寡欲？居然没约在酒吧？” 　　楚慕遥面前摆着一杯浮着精致拉花的褐色咖啡，他闻言抬眸看了褚泽晨一眼，手下银勺微动：“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说得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却让褚泽晨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waiter及时地走过来，给褚泽晨递上菜单，他随便扫了几眼，选了个牛柳意面填肚子。没吃早饭就赶来赴约，他对遥哥绝对是真爱。 　　“说吧，大早上的把我们叫来干什么？”褚泽晨被自己感动了一番，在等餐的间隙问道。 　　楚慕遥轻抿杯沿，用平淡地口吻说道：“我想回学校一趟。” 　　听见这话，褚泽晨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就连旁边淡定无比的林谦也扶了扶眼镜，目光转向这处。 　　“不会吧遥哥，现在可是寒假。整个学校都走光了好不好？你还想回去？难不成你那个遮遮掩掩的小姑娘还生在里面长在里面啊？” 　　楚慕遥沉默着不说话，眼神却是坚定。 　　林谦也觉得他这个想法奇奇怪怪的，问道：“遥哥，你是不是什么东西落在学校里面了？” 　　男生摇头否认。 　　“那你回去干什么？按照以前的规矩，你不还是要跟着顾叔叔回趟徽州老家吗？就是这两天的飞机吧？” 　　楚慕遥薄唇轻启：“就在今天下午。” 　　“那你还不赶快收拾东西，别想着去学校了！顾叔叔还在研究所等着你呢。” 　　褚泽晨把他往外推。 　　男生听了他们的话，眼神微动，眸底划过纠结。 　　昨天那场雪下得他心神不宁，总觉得心尖上缺了点什么。 　　可是下午就是离期，楚慕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放弃了翻墙进去的想法。 35、第 35 章 　　秋秋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时, 隐约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干燥的被单上，就好像回到了楚家一样，她忍不住抬脸轻蹭, 嘴角微微勾起。 　　待完全清醒过后, 她睁开眼睛，被周围的景象吓到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墙壁上空无一物洁白无尘，只有对面角落处开了小小的半扇窗, 可以让阳光透进来。 　　整个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床, 旁边立着个半人高的木柜，柜身暗黄发黑, 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最让秋秋惊讶的，这些寻常对她而言是庞然大物的摆设，竟然忽地变得渺小。 　　不、也不能称是渺小，只能说不再那么庞大了。 　　她表情呆滞，梦幻般地举起自己的手，惊讶地发现以前肉嘟嘟的手指现在变得纤细修长, 像细嫩新出的笋芽儿。 　　正当秋秋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她抬眸看去，木质门被打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瘦小的女生。 　　“你醒了。”那个女生说道。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断断续续地像是破旧的风箱, 似乎并不习惯张开嘴说话一样。 　　她脸上带着粗粗的黑眼镜，厚刘海将额头遮的严严实实，下半张脸带着口罩，秋秋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身上穿着灰色的棉服, 盖住底下的黑色睡裙，或许她是住在这里，脚上只蹬了一双棉布拖鞋。 　　拖鞋在地上摩擦，发出瘆人的沙沙声，房间里没有椅子，女生就直接坐到了床边，镜片后面的眼睛牢牢锁住秋秋的身影，嗓音从口罩后面传出来：“我在门口捡到你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言，安静地坐在那里敛眸，存在感极低。 　　“你能看见我吗？”秋秋连忙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女生抬眸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质疑眼前人是不是有点问题，不过还是点头道：“可以。” 　　秋秋猛地从床上蹦了下来，激动地问：“有镜子吗？我想照镜子。” 　　女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站了起来将秋秋引到隔壁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也是相同的简陋朴素，墙壁上挂着一面毫无装饰的大镜子，秋秋往那一站，立刻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女生的身影。 　　个头不高，脸小小的，身上穿着一条红色的冬裙。 　　她挥了挥手，里面的那个女生也做出同样的动作，镜里镜外完全相同的杏眸惊喜地瞪大，露出了同样的欣喜神色。 　　秋秋忽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身边的灰衣女生，眉开眼笑，杏眸弯弯，唇边露出小巧的梨涡，高兴地喊出了声：“我居然……我居然……啊太开心了！” 　　她怕被对方发现什么，没直接把自己变成人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通过笑声表达欢喜。 　　“谢谢你！”秋秋记得自己是晕在了小楼面前，看来是这个女生将自己救了回来，她眸中带着真挚的感激，亮晶晶地看着对方，“真的、真的非常感激你。”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要找机会感谢你。”秋秋认真说道。 　　虽然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不过……不过她可以去找楚慕遥，男生一定有办法。 　　……就是不知道男生知道她变成人，是会开心还是生气？ 　　秋秋胡思乱想的时候，被熊抱住的女生扒开了她的手，冷着脸道：“安邱筠。” 　　“啊，我的名字是秋秋，也有一个秋字哎！”红裙小姑娘松开手，浅浅地露出笑容。 　　安邱筠没应声，转身径直往外面走。 　　秋秋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上，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连鞋都没穿，脸颊一烫，尴尬地停在原地，攥着裙边不知所措。 　　前面的人发现她没跟上，就停下脚步转过身一看，视线定在少女白净的脚背上。 　　秋秋脸上泛着红晕，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的鞋跑丢了。” 　　安邱筠让她站着别动，去房间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短靴，放在秋秋面前。 　　“给你，新的。”声音一如之前的喑哑，好像含着石子。 　　秋秋立即连连道谢，穿好鞋子后被安邱筠带到了小楼的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秋秋扫了几眼，两份简单的面包和牛奶。玻璃杯里的牛奶还是温热的，淡淡地冒着白雾，飘出独特的奶香。 　　小楼里似乎没有其他人，餐桌旁只放了两把椅子，安邱筠坐在首位，指着旁边那把木椅说道：“坐，吃饭。” 　　秋秋连忙拎着裙边坐下，先是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安邱筠还是像之前那样没有回应，安静机械地吃着午餐。 　　沉默的一餐完毕，秋秋自告奋勇去帮安邱筠洗碗。她动作生疏地将盘子杯子叠在一起，搬到餐厅旁边的厨房里，小心翼翼地用水洗干净。 　　还好她尚能熟练地操纵这具身体，没有做出摔盘子摔碗的尴尬之举。 　　等她收拾干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安邱筠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她，目不转睛。 　　秋秋没来由地打了个颤，背脊上钻出一丝凉意。她迈着小步子迟疑地走到自己之前坐着的椅子上，看着安邱筠面无表情的脸，顿了一下，在心里整理自己的措辞。 　　“我……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啊？”小姑娘怯生生地问，杏眸水润润的的像乌黑的墨玉。 　　安邱筠不答话，诡异的沉默让秋秋紧张得屏息，攥紧了膝头的裙子。 　　“我、我想回去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脑海里瞬间划过许多不详的猜测。 　　这个小楼会不会像新闻里报道的那样，专门囚禁花季少女，逼迫她们进行违法交易？ 　　“我家里人在找我，我和他们就是在这一片走丢的，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了！”秋秋强行镇定着心神，企图用话语镇住安邱筠。 　　“这周围没有任何人家，昨天也没有别人经过这里，你哪里来的家里人？”安邱筠压着声音道。 　　“……我”秋秋试图辩白，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安邱筠就先出了声。 　　“你放心，这栋小楼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有别人伤害你。” 　　她一语道破秋秋的心思，冰冷的声音灌进小姑娘的耳朵。 　　“我常年一个人住在这里，你是第一个被我允许进来的人。我救了你，不求别的回报，只要你陪我几天。时间到了我就放你回去。” 　　她说完这句话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毫无留恋地上了楼梯，可能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徒留秋秋一个人坐在底层。 　　小姑娘盈润的脸上露出惆怅的神色，抿着花瓣似的唇黯然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安邱筠刚才的话是真是假，可是如今的状况，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秋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餐厅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厚重晦暗的窗帘，当即看见小楼外面白雪茫茫一片，确实如安邱筠所说，周围没有任何建筑。 　　她也不知道这里离市区有多远，要是走回去，路上会不会遇到别的障碍？ 　　走到门口处，想要把门推开，却发现这门是指纹解锁，自己根本打不开，更别提跑出去。 　　秋秋拧着眉坐了回去，眼尾微垂，表情十分无助。 　　接下来的几天，安邱筠确实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要秋秋陪着她，大多时候她连话都不说一句，只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 　　还好小楼里的书房很大，里面书目种类众多，秋秋待在这里几天也不算无聊。 　　只是安静的时间愈长，心里的不安更甚。 　　这一天下午，秋秋和安邱筠共同坐在二楼的茶室里。虽然小楼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但是上下两层装设一应俱全，很多房间长久地没人去，地上都落了灰。 　　而安邱筠常去的几个房间被她自己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秋秋正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撑着下巴想事情，眼睛巴巴地看向窗外，露出几分渴望。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小矮几上厚厚的书，根本没注意安邱筠塞给她的是什么。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印刷的书，而是安邱筠自己打印的日记。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脸上浮现几分尴尬，把日记本往对方面前推。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刚才不小心翻了你的日记……”秋秋知道不该看别人的隐私，因此很是抱歉。 　　尤其是刚才看见的几段内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对安邱筠的同情和怜悯。 　　“我……”她还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却被安邱筠打断。 　　“不关你的事，是我拿错了。” 　　秋秋看着她拿起日记放回书柜，清澈的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安邱筠要将日记打印出来啊？而且外包装和正常的书没有任何区别？她还亲自递给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秋轻咬下唇，实在是想不通安邱筠在想些什么。 　　她手头无所事事，随意地将目光移向窗外，看见路边堆积的白雪已经在多日阳光的照射下化得干净，只留下一点水迹洇在路面上。 　　“雪快化了。”她说。 　　“是啊。”鲜少和秋秋搭话的安邱筠这次出了声，“太阳要出来了。” 　　秋秋困惑地眨眨眼，觉得安邱筠这话有点问题。 　　已经连续好几日都是大晴天了，她难道都没注意到吗？ 　　夜晚，周围一片宁静，秋秋独自一人坐在底层的房间里，这里依然是她醒来时住着的那个房间。 　　她抱着膝盖靠在床头，头发似瀑布一般洒在肩头，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巴掌大的小脸怔怔地抵着膝盖，眼神放空盯着被面上的纹路。 　　身体虽然被困在这个小楼里，思绪却飞出了天外。 　　也不知道楚慕遥现在在做什么？秋秋怔愣地想，还有几天就要到新年了，男生大概在陪顾叔叔把？又或者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待在一起？ 　　根本不会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人…… 　　秋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扣着胸前的排扣。 　　这件衣服是楚慕遥给她画的，秋秋很珍惜，根本舍不得脱下。只是穿久了难免弄脏，就脱下来洗干净，等晾干了又立即穿上。 　　她睁着眼睛想了大半夜，突然听到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小的机械转动声，虽然细微，但是在夜晚中极其突兀。 　　秋秋立即警戒地竖起耳朵，眼睛晶亮地盯着门口，可是这个房间的门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走下来，贴近门缝聆听外面的动静。 　　房间里黑暗一片，只有角落处的窗户泄进来几缕月光，恰好落在门板上。 　　然后秋秋就借着这缕月光，看到门缝里隐隐约约地钻进来淡淡的烟雾，一点一点盘旋而上，随之而来的是窜进鼻翼的烧焦味。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立即打开房门，走廊上的景象让她瞬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完好无损的小楼顷刻之间化为火海，肆虐的火蛇宛如巨龙，眨眼之间就吞噬了整面墙壁，张牙舞爪地向秋秋袭来。 　　她连忙拎着裙角向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安邱筠，安邱筠，着火了！你快下来啊！” 　　安邱筠住在二楼，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起火，是不是还在床上？ 　　秋秋急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早就被火海吞没，她根本就走不上去，更别提让安邱筠下来。 　　周围的墙壁接连往下掉砖块，秋秋独自站在一楼的大厅，躲避着掉落的带着火苗的残垣断壁。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秋秋眼中突然划过一抹坚定，带着不顾一切的勇气，将手掌贴在一小块完好的墙面上，阖眸几瞬，身形立刻就移到了二楼。 　　虽然她不愿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但是危急关头，为了救人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 　　秋秋迈开腿往安邱筠的房间跑，嘴里不断地高声喊着她的名字。身旁迅速上升的高温使得她的额头不断往外冒着汗珠，整张脸都热的通红，有几缕发尾不小心蹭到火苗，被烧得焦黄。 　　蔓延的黑雾钻进口腔，幸好秋秋刚才拿过洗脸用的毛巾捂住半张脸，才勉强不被烟雾熏到。 　　可是当秋秋避开火势来到安邱筠的房间时，却发现女孩并没有像她所猜想的那样，安然躺在床上。 　　她迅速看过其他房间，发现整个二楼都没安邱筠的踪影。 　　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这个小楼里。 　　秋秋因为这个结果怔在原地，双眸不敢置信地睁大，联合刚才听到的开门声，她立即就想通了事情始末。 　　安邱筠早就离开了小楼，这里只剩她一个人，这场火…… 　　就是冲她来的！ 　　秋秋一时还想不通其中原因，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动用自己的能力穿过墙壁，落在了小楼大门前的空地上。 　　夜幕蓝得深邃，大地漆黑一片，但是小楼完全被大火吞噬，红光照亮了这一小片夜空。 　　秋秋狼狈地摔在地上。 　　空地上的雪早化得干净，雪水浸入土壤，混成湿润的泥土，弄脏了秋秋洁净的裙摆。 　　可她现在并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 　　刚才在小楼里待的时间太久，虽然她做了一些措施，但还是免不了吸入一定的烟雾，呛在喉咙里难受极了。 　　秋秋一边爬起来，一边止不住的咳嗽。她浑身疲软无力，走几步就会腿软地摔倒地上。 　　雪夜之后，气温一直很低，寒意像是阴诡的毒蛇，往她脖颈里钻，冻得秋秋忍不住发抖，牙齿不住地打颤。 　　拖着双腿在寒冷的冬夜走了将近十来分钟，瘦弱的肩头不受控制地倒下去，秋秋觉得头似有千钧重，压着她往下坠，最后禁不住双眼一阖，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间，感觉到似乎有人将她抬了起来，放到一张窄小平坦的担架上。 　　还有人在她耳边喊着——“安邱筠，安邱筠……” 　　秋秋只觉得身上好像要灼烧起来，有人把她放火上炙烤，四肢都提不起来力气。她特别想张口反驳，说她不是安邱筠，但是怎么也张不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似乎过了很久，她的意识才再次回到身体里。 　　秋秋眼睛还未睁开，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身下是光滑的床单，好像是在医院。 　　少女躺在蓝色的单人床上，被单盖到纤细的脖颈处，只露出苍白的一张小脸。下巴尖尖，衬得她十分瘦弱，双眸紧闭，嘴唇毫无血色，让进到房间的人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生怕惊醒沉睡中的她。 　　可是跟在众人后面走进来的安晴尔并不这么想。 　　她极其讨厌这个被小叔收养的女孩，从小就讨厌。 　　安邱筠整天阴沉着脸不说话，头发和口罩把五官全都盖住，让人看不真切她究竟长什么模样。尤其是小叔和小婶出车祸去世后，安邱筠的怪病更为严重。 　　整天把自己锁在那个偏远的小楼里，每个月只有固定的几天让人过去送食物和衣服，把自己过得像个犯人一样。 　　安晴尔最看不上这种做派。 　　尤其是这次过年，原本她在家里舒舒服服，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说她堂妹遭遇了火灾，好好的新年气氛被破坏，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名声好听，她妈偏偏让她也来医院看望，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安晴尔前面还站着几个人，除了医生，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另外安家两个老人家来不了，特意派了在安家任职多年的老管家跟着到了医院。 　　安泽桓担任安氏总裁多年，已经养成了一副上位者的气势，他站在病床前，看着昏迷微醒的秋秋，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多年不见，那个阴郁的女孩竟然已经出落成这副模样？真是出乎他意料。 　　不过安泽桓心里虽惊讶，面上却毫无波动，淡定地问医生：“邱筠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担忧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她吸入了过多烟雾，气管受到一定损伤。另外在室外待的时间太长，导致受寒发烧。清醒的时间不会太长，只是醒来之后，一定要卧床静养，平时饮食要多注意。” 　　这话一出，老管家立即在旁边应道：“二小姐的饮食我会着人安排，还请先生放心。” 　　安泽桓点点头，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一个叔叔的本分，就对着身旁站着的妻子单兰莲吩咐道：“立即给邱筠找两个经验丰富的护工，不能在医院出半点意外。” 　　单兰莲虽然不待见这个孩子，但是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到位的。她立即温声道：“我早就联系好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到。” 　　又转身向后面喊着：“小尔，快来看看你妹妹，这好久没见了，你不是一直说想她么？” 　　安晴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磨磨蹭蹭地移过去，等看清了病床上少女的容貌，不耐的神情立刻褪去，转而变成惊愕。 　　隐约夹杂了一丝嫉妒。 　　她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那个小哑巴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好看了！这还是睡着的状态，就能看出她五官优越清丽脱俗，如果睁开了那双线条优美的眼睛，恐怕穿着病号服不施粉黛，安邱筠也能把自己比下去。 　　这样的想法让安晴尔不由得攥紧了双拳，眸中划过惴惴之色。 　　等到随着父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少女姣好的容颜还在她面前浮现。 　　安晴尔脑海中划过不好的想法，立刻向她母亲问道：“妈妈，那个小哑巴身体好了，还会回到小楼里去吗？” 　　单兰莲瞥了她一眼：“小楼都烧光了，她怎么回去？” 　　“那……” 　　“邱筠会回到安家，”安泽桓介入她们的对话，“她还有两年就要成年了，整天住在郊外算什么话！” 　　他说得冠冕堂皇：“等邱筠出院了，就在你们学校安排个学籍。她性格内向，小尔要多照顾一点。” 　　安晴尔听得一字不差，心里悄悄燃起了怒火，又夹杂着幸灾乐祸。 　　那个小哑巴一天学都没上过，直接就被安排到高中，肯定什么都不会。到时候就算有张脸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嫌弃排挤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架空，没有九年义务教育，请不要杠我，嘿嘿！ 36、第 36 章 　　回到安家, 安晴尔打着哈欠准备回房间补眠，她的父母则留在了书房。 　　单兰莲探出头左右看看门外，发现周围都没人之后立即关紧房门, 差点夹到自己的裙角, 连忙把衣服抽了出来。 　　她为了维持安家夫人的端庄形象，常年穿着旗袍。这几天恰逢新年，因此每天都穿着大红大紫的旗袍，以讨老太太的欢心。 　　实则在心里无数次的吐槽这些衣服老气横秋, 难看死了。 　　又在心里嫌弃几句, 单兰莲迈着步子走到了安泽桓的面前。 　　男人正端坐在书桌前，衣冠楚楚气场强势, 可是紧皱的眉头却显露了他迟疑纠结的内心。 　　单兰莲知道他在想什么，开门见山问：“那个小哑巴，你真准备好好养着她？” 　　“还有别的办法吗？”安泽桓面露烦躁，“当初把她送进小楼，老太太就颇有微词，认为我们亏待了她。现在小楼都没了, 总不能还把她往外面推吧？” 　　这么一说, 看来安邱筠是必须回到安家不可了。 　　单兰莲想到这里, 不禁捏紧了手心，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怎么就没被大火烧死呢？” 　　安泽桓立即瞪了她一眼：“这话不许再说, 要是被人听到了……” 　　“行行行，我不说。”单兰莲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小哑巴还有两年就成年了，到时候把小弟的股份要回去，看你舍不舍得？” 　　她过了把嘴瘾，“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没有看见身后男人在听见某个人时，陡然晦暗慌乱的眼神。 　　医院里，等听到所有人都走出去的声音，秋秋才睁开了眼睛。 　　回想刚才自己听到的对话，她不由得攥紧了手心下的床单，水润的杏眸里掠过几缕无措，浓密的睫毛不住地翕动，颤颤巍巍地盛着女孩的惊惶。 　　这些人……是把她当做安邱筠了？ 　　那真正的安邱筠呢？又去了哪里？ 　　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 　　床上人的动作惊动了刚刚进门的护工，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干净妇人立即大步走过来，把秋秋扶起靠着床背做好，在她腰后垫了个靠枕。 　　一边帮她盖好被子一边笑着说：“安小姐醒啦！我是照顾你的护工，安小姐喊我丁姨就好哩。” 　　秋秋闻言抬眸看着她，盈盈的目光看得丁姨心里一颤，连忙低下头，心里想着，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好了，这双眼睛能看到人心里去，谁能扛得住？ 　　丁姨后面还跟着一个和她穿着同样蓝色护工装的女人，年龄要小一些，神情有些木讷，拘谨地攥着手，察觉到秋秋的目光，抬头腼腆地笑笑。 　　“这是我家亲戚，安小姐叫她小胡就行。”丁姨要大方一些，帮着小胡介绍道。 　　秋秋虚弱地靠着床，黑发散落在肩头，纤眉如画，眼眸黑白分明，静静地听完丁姨的话，樱唇微勾，露出莹白的牙：“谢谢丁姨，叫我秋秋吧。” 　　她不是安邱筠，不想接受“安小姐”这个称呼。 　　丁姨哪里愿意，推托着不愿喊，还是秋秋和她再三坚持，丁姨才换了称呼。 　　那个小胡虽然看起来内向腼腆，但是干活利索，很快就将病房的事情处理好。 　　其间秋秋让丁姨把她入院时穿的那件裙子收好，说是出院的时候要带上。 　　除此之外她需要做的，就只有按时睡觉吃饭，还有例行的检查吃药。 　　一连好几天，除了两个护工阿姨和医生护士，秋秋再也没有见到别的人，只知道每天按时按点，丁姨都会去病房外拿饭盒，同时捎进来两盘水果。 　　这让秋秋有大把的时间去理清自己现在的状况。 　　她回忆起当时安邱筠递给她的日记，上面寥寥几笔，却足够让她拼凑出对方的身世。 　　安邱筠是被安泽明，也就是安晴尔小叔收养的孤儿，原名邱筠，后来冠了安姓。她天生自闭症，在安家存在感极低。 　　自从安泽明夫妇身亡之后，安邱筠就离开了安家，独自生活在养父母留下的小楼里。 　　再后来，就是秋秋所知道的，安邱筠离开了小楼，却在临走时放了一把大火。 　　如果自己不够警醒，没有穿墙而出的特殊能力，那么一定就会葬身火海。人们就会认为安邱筠死在了小楼里。 　　这一出李代桃僵的真正目的，秋秋目前还不明白。 　　不过至少她知道，安邱筠并不想要这个身份，她企图通过这个计划离开小楼，摆脱这个姓氏。 　　秋秋曾无数想过要逃出医院去寻找楚慕遥，但是细想之后又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且不说她能不能找到男生，就算找到了，也会被安家再次寻回来。 　　除非她能证明自己不是安邱筠才行。 　　可是那个女生终年不以真容与人见面，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秋秋如果极力证明自己不是安邱筠，恐怕要在自闭症的病症上再加上一个精神分裂。 　　她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不由得心惊胆战。 　　如今，似乎除了接受这个身份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秋秋无奈地垂下头，眼帘半掩，长发顺着白嫩的脸颊划下，手指无意义地抠着床单。 　　丁姨正在帮她削苹果，一看秋秋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里顿时升起怜爱，说道：“秋秋是不是无聊啊？丁姨给你开电视。” 　　这两天刚好过新年，虽然城区里不让燃放烟花，但是过年的热闹劲一点也不少，就算是医院，也挡不住欢声笑语传进来。 　　所以丁姨认为秋秋是小孩子心性，也想着过年出去玩。 　　秋秋低低地叹了一声，抬起眼帘可怜兮兮地问：“丁姨，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 　　“哎呦，这还得等几天。”丁姨给她递了块用叉子插好的苹果，“医生说，等水挂完就能出院了。” 　　秋秋无奈地接过叉子，小口小口地啃。 　　一周之后，初七已过，在新年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秋秋终于从医院里出来，被接到了安家。 　　安家老小趁着这几天外出度假，徒留秋秋一个人在别墅里待着，她也乐得清静，独自在房间里看书玩乐，很少出来。 　　而且听闻管家爷爷说，她的“大伯”，也就是安晴尔的父亲已经找好了关系，寒假一过就把她安排进清阳高中读书，秋秋心里就更开心了。 　　入学考试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发挥，争取考进楚慕遥的班级。 　　这段日子，她也打听过楚家的事情，听到楚慕遥每年过年都不会留在天河市后，秋秋就歇了去找男生的心思，反而是一心一意落在学习上，让管家给她找了不少资料复习。 　　寒假只剩两天的时候，安家人才终于回到了家里。 　　秋秋也第一次被叫到餐桌旁吃晚饭。 　　或许是因为老人家喜欢中式的风格，在这个明显西式的别墅餐厅里，放了一张略显违和的圆形红木餐桌。 　　两位老人家坐在首位，左右两边分别是安泽桓和单兰莲两人。而安晴尔则一脸不耐地坐在安泽桓旁边，看着秋秋走进餐厅，盯着她那张脸露出了嫉恨的光芒。 　　单兰莲脸上立即挂着笑，招呼秋秋道：“小筠，过来坐。” 　　等秋秋拘谨地坐下，首位上的老夫人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在家里住着还习惯吗？” 　　“习惯。”秋秋纤巧的下巴轻点，眼神清澈干净，“谢谢奶奶关心。” 　　老夫人对着便宜孙女谈不上喜爱，但是见到秋秋，难免想到自己早逝的小儿子，心里添了几分怜爱。看到秋秋不像多年前那样孤僻，眼里露出欣慰。 　　“习惯就好，女儿家一个人住在外面像什么话，以后就在家里住着。”老夫人又转头向安泽桓说，“学校都安排好了吧？” 　　安泽桓恭敬答道：“妈放心吧，过两天开学，小筠就能去学校参加入学考试。” 　　在他眼里，这场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已经和高二（16）班的班主任打好招呼，等小筠进了（16）班，班主任会好好“关心”她的，绝对不会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只要拖过这两年，等把安邱筠养废，小弟的股份终究还是会回到他手里。 　　秋秋低着头听着餐桌上人讲话，不急不慢地拨动着碗里的米饭。就算已经变成人，她的饭量也不是很大，可惜这里没有男生帮她解决剩饭，秋秋只能逼着自己慢点吃，把这碗饭塞下去。 　　一直到晚饭结束，始终沉默的安老爷子才发话，是对安晴尔说的：“小尔，你妹妹从没经历过集体生活，你身为姐姐要多看顾照拂，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她。” 　　安晴尔嘴唇一撇，干巴巴地回应道：“知道了爷爷。” 　　她目光炯炯地梭巡着秋秋的脸蛋，暗暗咬牙，一字一顿道：“我肯定好好照顾她！” 　　秋秋被她的眼神一震，故作羞赧地低下头，长发遮掩住她的脸，让安晴尔看不到她的表情，“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秋秋暗暗舒了一口气，对面这人好像就是那个向楚慕遥告白被拒的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遥哥，依然是被困在老家没有老婆的遥哥:( 37、第 37 章 　　新学期开始, 学生们留恋不已的寒假悄然而逝，他们不得不再次回到校园。 　　开学第一天，秋秋是和安晴尔一起, 被私家车送到清阳中学门口的。随行的还有安氏总裁的何秘书, 帮助秋秋处理入学手续。 　　临下车时，穿着校服的安晴尔回头瞪了秋秋一眼，准确地说，是瞪了她身上的裙子一眼。 　　然后才高傲地转过头打开车, 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校门。 　　秋秋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红裙, 脸上蓦地涌上两片红潮，轻咬着下唇, 杏眸蓦然被忐忑和期望所充满。 　　她是走后门进学校的新生，校服还没有订好，只能穿着自己的衣服来学校。秋秋施了点小私心，穿上这件由楚慕遥亲手绘制的红裙，不知道过了一个新年，男生还能不能认出她？ 　　跟着何秘书从校门走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秋秋一路收获了不少学生偷看的目光。 　　她几乎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过, 眼睛根本不敢往旁边看, 只能盯着脚尖那一小块地方，动作怯生生的, 像只纯白的小兔子。 　　秋秋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影消失在办公楼的那一刹那, 学校论坛顿时炸开。 　　不少人把偷拍的照片发上去，论坛瞬间搭起高楼，许多人都在猜测她的身份。 　　“——肯定是哪个老师家的女儿，你看她都走到办公楼里了。” 　　“——不不不, 我猜是转学生。” 　　“——楼上在想桃子，本校转学生进来有多难你知道吗？除非她家有权有势，直接塞进（16）班。” 　　“——楼上小心被打脸哦！我刚刚看见小妹妹和安家大小姐从同一辆车下来，那还不算有权有势吗？” 　　“——我靠！不会吧！安晴尔居然愿意带个比她还好看的女孩子来学校，怎么可能？！！！” 　　还有些手快的同学直接将秋秋的照片发到了校花楼里号召大家投票。一时之间沉静许久的校花楼再度被顶起，又是一波新的讨论度。 　　安晴尔坐在（13）班的教室里，涂抹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指尖飞快地划过屏幕，看到论坛里大家纷纷在讨论秋秋的来历，其间夹杂着许多感叹小妹妹盛世美颜的彩虹屁，不禁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地盯着照片里的少女。 　　等安邱筠考完试，大家就会知道这个小哑巴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自闭加愚蠢，到时候看谁还会吹捧她那张脸！ 　　安晴尔想到这里，艳丽的红唇轻勾，眼里划过兴奋的光芒。 　　办公室里，秋秋端坐在皮质沙发上，双手乖巧地叠在膝头，杏眸水灵灵地看向办公桌前的教导主任，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露出浅浅的笑。 　　等主任移开目光，秋秋立即低下头鼓了鼓脸颊，她可还没忘记当时张志泽污蔑楚慕遥时，教导主任企图包庇张志泽的事情，心里有点不爽。 　　何秘书正在和主任交谈，表明了秋秋的情况和安家的要求之后，教导主任笑吟吟道：“这些我都懂，清阳中学校风严谨师资雄厚，安邱筠同学选择这里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啊！” 　　“只是……”他似乎有些犯愁，“这每个班都是有定数的，贸然转进去怕是不大好。我们中学入班要进行分班考试，还得麻烦安同学花点时间做几张卷子，根据她的成绩选择合适的班级。” 　　何秘书自然没有异议，按照老板的意思，直接进（16）班也是可以的，不过学校有规矩，尽量还是按规矩走。 　　秋秋被安排坐到一张没人的办公桌前，教导主任早就让人送来了上次期末考的B卷，文理都有，秋秋就挑出了里面的理科卷子。 　　她拿着笔刚要写下名字，忽然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主任，眼神认真地问道：“如果要考到（1）班，那需要多少分啊？” 　　教导主任礼节性地一笑：“要想考到前五十的话，至少需要670分以上。” 　　心里却在暗暗地嘲讽，这小姑娘看着灵气十足，实则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还想着一举考进（1）班？ 　　秋秋听见他的回答，脸上漾起欣喜的笑，低下头开始做卷子。 　　为了节约时间，主任免去她的语文作文和英语听力，还特地挑了一张理综，省去分开考三科的时间。 　　何秘书原本以为秋秋什么都不会，自己待个十来分钟就能走，没想到这位从未谋面的安家二小姐竟然埋头认真地写着题，也不知道她在卷子上写什么。 　　几个小时过去，在旁边陪考的两人都昏昏欲睡，秋秋突然放下了笔，出声道：“我写好了。” 　　教导主任立即回过神来，将她的考卷收下去给老师批改。临出门的时候，突然被何秘书叫住：“慢着！” 　　秋秋和教导主任都同时向他看去，何秘书起身翻了翻秋秋刚才写好的试卷，目光凝在姓名一栏上停顿片刻，随后转头对秋秋说：“二小姐，您的名字写错了。” 　　“唔，没、没写错。”秋秋眼神游移地看着桌面，“我不喜欢之前那个名字，改一个字不可以吗？” 　　何秘书不置可否，只回答道：“我会向总裁汇报这件事，处理好后再告诉您。” 　　秋秋轻呼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安定下来。 　　她刚才写名字的时候，将安邱筠的“邱”字改成了自己的“秋”，就是希望能和那个女生分开，至少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安邱筠。 　　等她找到对方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身份还给她。 　　主任捧着卷子出门了，几张卷子改的很快，不到十分钟他就又折回来。不过这次脸上的表情再也不复刚才的轻松散漫，立即变得端正起来。 　　秋秋一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即坐直了身体问：“老师，我考了多少分？” 　　何秘书轻飘飘地扫了秋秋一眼，语气淡淡道：“二小姐不必担心，无论您考的是什么分数，安家都会把您送进清阳中学。” 　　只是被安排进差生如云的（16）班，这个看起来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子，想必过几个月就会被染上污秽。 　　他又对教导主任说：“主任您直说吧，要让二小姐认清自己的实力，不要好高骛远。” 　　教导主任面露尴尬，似乎是因为刚才对秋秋的慢待有些羞恼，不过很快又转变成了欣喜和期盼，热情地对秋秋道：“安同学考得很好啊！听说你以前都是自学，没想到这次考试只扣了9分，看来平时学得很扎实嘛！”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表情顿时不同。 　　秋秋是早有预料，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不过亲耳听到主任将分数说出来，心里更是欢跃。笑颜如花，浓烈的欣喜从精致的杏眸里流露出来，嘴边两个梨涡，似乎要甜到人心里去。 　　她立即站起身来向主任说道：“那我可以进（1）班了吗？” 　　“我给白老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教导主任说道。 　　何秘书在一旁听到这段对话，脸上再也保持不了平静，他马上站了起来，反驳道：“这、这怎么可能？！” 　　秋秋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考的试，没有机会作弊，那一定是清阳的老师改卷出了问题。 　　他立即抓住教导主任纠缠：“是不是你们改错了？” 　　主任没懂他的真正意思，安抚道：“不会改错的。我们那几个改卷老师还核实了两遍，确实是只扣了9分。” 　　“安同学虽然底子很好，但也不能松懈啊！”主任对秋秋说道，“我们学校有个姓楚的男同学，成绩还在你之上，等你到了（1）班，正好可以和他交流交流。” 　　秋秋笑得眉眼弯弯，乖巧地点头。 　　离办公楼不远的教学楼，秋秋心心念念的男生正在走廊上来回地跑，身旁还跟着两个男生。 　　褚泽晨已经把自己的金发染成了雾霾蓝，他惆怅地盯着遥哥的背影，无力地劝解道：“遥哥，你究竟在找什么啊？你说出来，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找！” 　　楚慕遥根本不和他说话。 　　经历了一个寒假，男生身周的冷冽气质更甚，纤长的额发被剔短，毫无保留地露出侵略性的眉眼，凤眸如鹰一般锐利，似能穿透人心。 　　脸颊线条更为硬朗锋利，鼻梁俊秀高挺，底下是淡色紧抿的薄唇，此刻正因为本人的愠怒，近乎抿成直线。 　　身上穿着单薄的校服，白色衬衫包裹着男生劲瘦干练的腰线，往下是修长笔直的腿，隐隐透着骇人的力量感。 　　楚慕遥目光灼灼地扫过教室外面的墙壁，一丝一毫也不放过，可是映入眼帘的只有满目的灰白。 　　他捏紧了拳头，薄唇微微启合，哑声问道：“寒假学校翻修了？” 　　“是啊。”褚泽晨答道，“你没发现我们的桌椅板凳都早换成新的了，墙上也刷了，地板也换了……哦对，说起来，这还是你们家出的钱呢！” 　　楚慕遥眸光忽地凛冽起来，手上迸出淡青色的脉络，从唇间嘶声吐出几个字：“楚氏真是找死！” 38、第 38 章 　　“遥哥, 你这找了这么久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吗？要不咱们回去吧？”褚泽晨劝道。 　　遥哥才当了一个学期的好学生，今天刚开学就逃课，也太说不过去了。 　　林谦也附和说：“说不定东西就落在身边了, 遥哥再回去翻翻书包。” 　　楚慕遥无法和他们说明真实情况, 不过听过这话，想到如果小姑娘还在学校，那么一定会在教室里面等他。 　　这样一看，似乎（1）班教室是最有可能找到秋秋的地方。 　　“叮铃铃——”又是一节下课铃打响,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走出来, 楚慕遥不想在这做人形景观，冷着脸就往班上走。 　　褚泽晨和林谦两人在后面对视一眼, 脸上带着庆幸。遥哥这个新年情绪一直不高，真怕他一回到学校就发火。 　　两个人跟着楚慕遥回（1）班，免得他又半途转回去找什么要命的东西。 　　褚泽晨边走边刷着手机，突然看到一条标题，立刻点了进去扫了几眼，震惊道：“我靠！遥哥你快看, 你快看！” 　　“看什么？！”还没等楚慕遥发话, 林谦先把他往后拉, 小声提醒道，“没看到遥哥心情不好啊, 还往上凑！” 　　“我保证，这个消息绝对劲爆, 振奋人心。”褚泽晨伸长手臂把手机屏幕往楚慕遥面前怼，“实验班新来的转学生，老好看了！遥哥你快看！” 　　楚慕遥不耐地偏过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加快步速。他可没什么心情看转学生, 如今最紧要的是赶紧找到小姑娘的下落。 　　被落下的褚泽晨在后面大喊：“哎哎！遥哥你走慢点啊。我还得跟着你去你们班上看美女呢！” 　　一行人走到了（1）班教室后门口，褚泽晨往里面瞅瞅，发现下课的教室里面乱糟糟的，几乎全班人没一个出来的，全部站在里面伸着头，眼睛探照灯一样的看向教室角落。 　　那里正好是楚慕遥的位置。 　　此刻站着两个女生。靠外面背对着教室后门的是（1）班班长左泽，似乎正在和对面人说话。 　　而被左泽挡住大半边身体的，应该就是实验班新来的转学生。 　　从后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转学生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裙，脖颈处露出的皮肤很白，身形纤细，透着干净的学生气。 　　褚泽晨想到刚才在论坛上看到的那几张高糊照片，十分好奇真人长什么样，趁着人多越过楚慕遥混进（1）班，视线偷偷往左泽身前瞥。 　　距离一近，左泽和转学生的对话就变得清晰起来。 　　“我可以帮你安排别的位置，找到合适的同桌。”这是左泽说的。 　　那个转学生声音很轻，似莺鹂般轻灵，软软地回答：“可是我只想坐这里。” 　　“楚慕遥不会同意的。” 　　“我等会自己和他说。” 　　褚泽晨听到这里暗自咋舌，不知道这个小妹妹胆子为何这么大，不会又是一个被他遥哥美色所蛊惑的小迷妹吧？ 　　有同学看到楚慕遥走了进来，出声提醒道：“遥哥回来了。” 　　“那你亲自问问他的意思。”左泽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楚慕遥就在后门口站着，只好妥协道。 　　她转身向楚慕遥走去，低声道：“新来的同学，想坐你那个桌子。说话别太重，小心伤到人家。” 　　没办法，她看着那个小姑娘软和得像个糯米团子，柔柔弱弱的，遇上楚慕遥这种不留情面毫不怜香惜玉的男生，怕是会被骂哭。 　　楚慕遥原本斜斜地倚在门框上，心里还在想秋秋的下落，思及出钱将整栋教学楼翻修的楚蔓荷，眸中浮现冷厉，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重新把她儿子送回来，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意。 　　沉思之际听到左泽的低语，脸上更添几分烦躁。 　　哪来不长眼的转学生？想做他的同桌，又是一个和那些女生一样的烦人精。 　　楚慕遥心里这样想着，冷冷地掀开眼帘往自己的座位看去。 　　几瞬之后，眼眸猛地缩紧，呼吸都漏了两拍，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是僵的。 　　身着红裙的少女站在桌前，皮肤是和手背一样的瓷白，乌黑云霭般柔软的黑发被束成马尾散落肩头，露出些微晶莹剔透的耳尖，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如晶钻。 　　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两颗似琥珀般璀璨的杏眸，鼻尖小巧微微上翘。她有些紧张，正紧紧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沿。 　　身上那件衣服楚慕遥再熟悉不过，是他一笔一画绘制出来的，小姑娘特别喜欢，一连穿了好几天，衣服上的每个细节，楚慕遥都了如指掌熟记于心。 　　他久久不说话，放在长裤口袋里的手心却不自主地颤了颤，脑海里涌上一个不切实际的大胆猜测。 　　察觉到男生的视线，女生浓密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在白皙无瑕的脸上落下阴影，微微启唇，用男生无比熟悉的声音唤道：“楚、楚慕遥……” 　　男生心神猛地一颤，立即站直身体，大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刚刚好停留在女生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头哑声问道。 　　“秋、不对，我叫安秋筠。”女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纤细的手指牢牢地攥住衣角。 　　“秋秋。”男生直接忽略了后面那个名字。 　　女生似乎因为这个称呼变得有些激动，她忽地抬眸深深地看了楚慕遥一眼，又很快低下，手指轻轻扣上桌沿。 　　樱唇轻启，小小声道：“我、我能坐你旁边吗？” 　　男生听见这句话，嘴角划出道优美的弧线，一改刚才的冷冽气质，锐利的凤眸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伸手帮秋秋拉开了座椅。 　　“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嗯嗯。”女生得了他的应允，杏眸顿时亮晶晶的，像是盛了满夜星空般璀璨，樱唇轻勾，露出甜美的梨涡，拎着裙角坐到了靠墙的那一边。 　　周边不合时宜地冒出低低的惊叹声，楚慕遥抬眸一扫，围观的同学脸上或多或少地带着惊恐震撼的表情。 　　而和他最熟悉的褚泽晨，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 　　林谦还稍稍好些，如果忽略他即将滑到嘴边上的镜框的话。 　　楚慕遥道：“看什么看！还不上课！” 　　同学们立即转过头去，收回了惊讶的目光，而褚泽晨也被林谦拽着往外走，两个人像木偶似的，僵直地迈步。 　　秋秋正好卡在最后一节课之前来到了（1）班。等她坐下来之后，没两分钟物理老师就走了进来。 　　物理老师有点近视，根本没注意到角落处多了个没穿校服的学生，拿出课本就开始上课。 　　一时间带着怪异方言腔调的声音回荡在教室上空。 　　秋秋听着老师讲课，有些发愁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桌面。她来得突然，学校还没给教材。 　　正当此时，旁边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把崭新的物理课本推到她面前，手腕隐没在白衬衫的袖口。 　　这与过去相似的一幕让秋秋不禁莞尔，目光盈盈地向男生看去，用口型说道：“谢谢你。” 　　不断张合的水润唇瓣在楚慕遥眼前晃动，让男生眼眸顿时变得深幽，他在桌子底下拉过秋秋的小手，冰凉的指尖在女生掌心里滑动，悄悄落下几个字。 　　秋秋觉得手心有些痒，低着头憋笑憋得辛苦，勉强识别出男生写了什么字。 　　楚慕遥说：中午等我。 　　秋秋摇了摇头，以同样的方式伸出指尖，落在男生的掌心：要回家。 　　——不回。 　　——要回的。 　　——陪我。 　　男生态度有些强硬，秋秋偷看一眼他凌厉的侧脸，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好吧，说不过你。 　　她接着拿出安家帮她配的手机，给安晴尔发条微信，说自己中午要和同学出去吃。 　　搞定之后，男生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缓和，不似刚才冷峭，只是课桌下面一直握着秋秋的手不放，时不时揉两下，害得女生只能边红着脸，边装作认真听课的模样。 　　终于熬到了下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有的去学校食堂，还有的直接回家吃饭。 　　秋秋用力拨开男生的手，红潮从她纤细脖颈处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喏喏着不想和男生说话。 　　楚慕遥唇角轻扬，站起身子半坐在课桌边沿，挡住班上某些同学偷偷打量的视线，将小姑娘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秋秋还没意识到这姿势有多危险，伸手去戳男生的手背，企图冷声道：“以后不许这样！” 　　“不许哪样？”男生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不许抓我手，我还要做笔记呢！” 　　男生低笑一声，反手扣住秋秋的手指：“我帮你做笔记，你把手给我。我们交换，好不好？” 　　秋秋猛地拍开他，眼角红红的：“谁跟你交换？我要好好学习，你不准打扰我，不然我就不做这儿了！” 　　“好好好，”楚慕遥看她真的有点生气，立即服软道，“我以后上课的时候绝对不闹你。” 　　至于下课之后，就由不得小姑娘自己做主了。 　　秋秋对楚慕遥这副态度很满意，矜持地点点头，却突然听到肚子里传来一阵不可忽略的“咕噜”声，刚刚平复下去的红潮又涌上脸颊。 　　她恨不得立即找个墙缝钻进去。 　　“秋秋想吃什么？”楚慕遥问道，心里已经想了好几个方案。十里巷里那家私房菜不错；小姑娘喜欢吃甜品，隔壁那条街刚好有家网红店；还有上次褚泽晨推荐的那家会所，就是有点远…… 　　小姑娘心里早有打算，杏眸晶亮地看着楚慕遥：“我想去吃火锅，学校门口就有，今天开业大酬宾哎！” 　　“……火锅？”这倒是没有出现在楚慕遥的方案里。 　　“对，我没有吃过嘛。你陪我去试试！”秋秋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就看见了门口那家新开的火锅店。楚慕遥之前带她吃过不少好吃的，但是这种店从来没有进去过，秋秋心里好奇极了。 　　男生不禁哑笑，说道：“那就去试试，到时候不准喊辣。” 　　起身拉住小姑娘的手就往教室外面走。 　　秋秋一遇到吃的就很乖，也没有挣脱楚慕遥的手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中午的校园里，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 　　秋秋刚好到男生的肩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眼睛笑得弯弯，满眼的欢喜溢出来，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旁边的楚慕遥完全脱离了同学们过往的刻板印象，如冰山始解春风过境，硬朗凌厉的五官柔和下来，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眼尾眉梢却透露出淡淡的温柔。 　　有（1）班的同学忍不住上前打个招呼，结果得到楚慕遥冰冷的视线，这才回过神来。 　　这才对嘛！遥哥怎么可能给我好脸色？被瞪过的同学心满意足地走远了。 　　坐在宝马车里的安晴尔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简短的微信，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姣好的五官变得狰狞。 　　什么和同学一起吃饭？！当她是傻子吗？ 　　安邱筠居然破天荒地考到了实验班，在成绩上压过她一头，这已经让安晴尔不敢置信，心里怀疑是不是家里长辈动的手笔，直接把安邱筠买进了实验班。 　　如果是这样，那她一定要把安邱筠的名额抢过来！她才是安家正经的女儿，这原该是她的才对。 　　更让她气愤的是，那个小哑巴居然成为了楚慕遥的同桌！又是一个企图抢她东西的贱人。她等了一节课，想要听到楚慕遥把小哑巴赶走的消息，却没想到刚放学，就看到小哑巴发来的微信。 　　她居然要和同学出去吃饭！ 　　刚来学校半天，哪有什么认识的同学？最有可能的不就是同桌吗？想到这里，安晴尔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她气得横眉瞪眼，坐在车厢里，视线里忽然出现两抹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害她生气的罪魁祸首。接着就看到秋秋和楚慕遥两人相携着走进了精致豪华的店门。安晴尔恨不得捏碎手里的手机，用来泄愤。 　　小哑巴绕过她直接搭上楚慕遥，这不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吗？让她不痛快，也就别怪她横插一脚了。 　　安晴尔这样想着，猛地打开车门，迈着高傲的步伐，向同一家火锅店走去。 　　新店开业生意火爆，秋秋他们两人来的时候没有位置，等了会儿才找到一个角落的四人桌。 　　结果刚坐下来，就看到旁边桌有熟人。 　　褚泽晨正拿着长勺在汤底里面来回搅，被旁边同学手肘一捣，顶着雾霾蓝的头发露出不耐的神色，皱着眉看过去：“干嘛呢？我刚鸭肠都掉里面了！” 　　刚刚发完牢骚抬眸，就看见面前站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煞神，立即结结巴巴地喊道：“遥……遥哥好！” 　　楚慕遥淡淡地点头，没说什么就坐下了，看样子并没有和褚泽晨一起吃的打算。 　　褚泽晨顿时就放心了，哪怕鸭肠找不到了也挡不住他轻松愉悦的心情。面上一嘚瑟，眼睛就止不住地乱飘，悄悄地往楚慕遥身后看。 　　他遥哥进度也太快了吧。上节课还是同桌，一放学就把人家往餐桌上拐，还是这种又小又挤的火锅店，实在是太抠了。 　　不过想想上次约会遥哥的预算只有八百，不由得感叹那张脸真是张无所不能的通行证，再抠都有女孩子喜欢他。 　　那个穿红裙的小同桌好像没来过火锅店似的，所有事情都由他遥哥亲自来，点菜遥哥点，饮料遥哥倒，就连油碟儿都是遥哥调好了送到她手边。 　　这得是哪家才能养出来的娇气包？亏得遥哥平时事事不关心，遇上人家小姑娘恨不得直接用勺子喂着吃。 　　褚泽晨偷偷看了一会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还没怎么吃就快被狗粮撑爆，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嘴里止不住地咋舌。 　　秋秋坐在靠里的那个位置，旁边就是楚慕遥。其他桌上的两人大多是面对面吃饭的，但是楚慕遥担心小姑娘第一次来不熟悉，就贴着她坐下，正好隔绝外面窥探的视线。 　　秋秋对他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兴致勃勃地看着汤锅里缓慢上升的烟雾，鼻翼翕动嗅着麻辣香气，觉得肚子里面空荡荡的，舌尖不自主地轻触过下唇，眼里盛满了期待。 　　她想自己学着周围人的动作往里面下东西，但是男生担心她烫着，就不让她碰。秋秋脸上浮现淡淡的失望，微嘟着嘴，埋怨道：“我已经变成人了，不要你喂。” 　　男生眼眸微沉，手下动作不停，将烫好的羊肉放进小姑娘的碗里。 　　秋秋顿时将刚才的不满抛之脑后，小心翼翼地夹起羊肉，鼓着脸颊吹气，淡红的小舌若隐若现，沾了油碟之后送进嘴里，还是被辣味冲到，一时间觉得嘴巴都要烧起来了。 　　楚慕遥刚刚好将牛奶递到她嘴边，边看着女生喝牛奶边装作无意地问道：“秋秋是什么时候变成人的？” 　　“在寒假刚刚开始的时候。”小姑娘嘴边挂了一圈白胡子，坦率答道。 　　“哦？”楚慕遥微扬眉尾，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所以秋秋隔了一个寒假才来找我？” 　　秋秋一听这话就难受，被辣味刺激的杏眸红通通的，连带着眼尾也是动人的殷红。她嘴巴一瘪，委屈道：“才不是呢，可是我找不到你嘛。” 　　她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每道出一件事，男生的脸色就沉凝一分。等到秋秋说完的时候，楚慕遥脸上顿显几分怜惜之色。 　　他伸手轻触女孩的脸颊，指尖一片冰凉盈润，心疼道：“是我的错，没有在秋秋遇到危险时来救你，下次再也不会了。” 　　小姑娘倒也没生他的气，不过男生这副关切疼惜的模样倒是让她很受用，冷着小脸指着满桌的食材：“那就罚你把它们都下进去，等我吃饱了再考虑原不原谅你吧。” 　　男生帮她夹菜夹肉是早就做惯了的，在楚慕遥看来这根本算不上惩罚，只一味地往秋秋的小碗里夹，近乎堆成一座小山。 　　正当秋秋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暗影，把光亮全部都挡住。秋秋不由得困惑地抬头看去。 　　发现桌旁站着她仅有几面之缘的便宜姐姐。 　　安晴尔面色不善地盯着卡座里的两人，尤其看到楚慕遥对秋秋的亲密动作，眼底嫉妒的火焰几乎快要烧到两人身上。 　　她或许是从人流中挤进来的，身上的校服略显凌乱，早晨打理许久的卷发被蹭乱，杂毛一样堆在肩头。 　　秋秋有些不解，睁着大眼睛问：“……晴尔姐，你没回家吗？” 　　安晴尔□□味十足，呛声道：“我来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秋秋眼珠转了转，看看身旁的楚慕遥，软软道：“我和同学来吃饭。” 　　她知道安晴尔曾经向楚慕遥表白过，虽然被拒绝了，但是看她现在的样子，想必还没有死心吧？难道是把自己当做假想敌了？ 　　秋秋的小脑瓜飞快地转，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苦恼，楚慕遥早就有喜欢的人，安晴尔这次可是恨错对象了。 　　可是对面的安大小姐心里还燃着一把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她指着这张桌子说：“我也要在这里吃，让服务员再加菜。” 　　说完就要坐下，可是却被楚慕遥冷声斥道：“这张桌子我们订了，没有安小姐的位置。” 　　他给旁边的褚泽晨使了个眼色，蓝发少年立即心领神会，招招手让同桌的腾出个空位，把安晴尔拉了过来。 　　嘴上欢快地嚷嚷着：“嘿兄弟们，校花来我们这张桌子，大家赶紧让让啊！” 　　安晴尔一把甩开他的手，嫌弃道：“谁要坐这里？你别碰我！” 　　褚泽晨装傻充愣地笑了两下，提醒她：“今天开业人多，火锅店又不能拼桌，难道大小姐要灰溜溜空着肚子出门啊？” 　　安晴尔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生了一肚子气，尤其当坐在这里看见楚慕遥对秋秋殷勤的样子，更是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穿着红裙的小姑娘似是吃饱了，饱满晶莹的唇瓣被辣油染得艳丽诱人，脸上氤氲着红晕，摆着手说自己不吃了。 　　将还盛了满满的碗往男生面前推。 　　楚慕遥不着急自己吃，首先拿了湿巾给小姑娘擦拭嘴角，再换了一张细致地擦干净秋秋的手指，连手心也不放过。 　　等把秋秋弄得干干净净，又恢复到吃饭前的乖巧安静的模样，楚慕遥才拿过小姑娘的碗，根本不嫌弃对方刚刚吃过，脸色平静地往自己嘴里送。 　　秋秋嘟着嘴在男生耳边嘟囔：“这些事我都可以自己做的，你不能还把我看做之前那个小人画。” 　　楚慕遥敷衍地应了两声，显然没听进耳朵里。 　　中午放学时间不算很长，男生吃完之后就去柜台准备结账，给秋秋空出些时间午休。起身时顺便和隔壁桌的褚泽晨说：“你们这桌我请了。” 　　算是刚才褚泽晨帮忙拉走安晴尔的回礼。 　　毕竟现在秋秋的身份和安家绑定，他不能太落安家人的面子，免得他们暗地给秋秋使绊子。 　　褚泽晨一听，立即欢呼道：“谢谢遥哥，遥哥万岁！” 　　马上招手唤来服务员：“再添几个菜，快快！” 　　连秋秋都被他这副举动逗笑了。 　　楚慕遥显然很了解褚泽晨的性格，拔腿就往柜台方向走，一看他起身，安晴尔顿时抬腿跟了上去，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秋秋看到他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晶亮的杏眸闪了闪，幅度轻微地拎着裙角往座位外面移，神秘兮兮地看向对面的蓝发少年。 　　褚泽晨明显感受到了这位新来的转学生的视线，立即转过头去，贱兮兮地笑：“小妹妹，看我做什么呀？” 　　秋秋小嘴轻抿，面露迟疑，终究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睫毛扑扇着向褚泽晨说道：“你……知不知道，楚慕遥以前……有没有和什么女生……” 　　褚泽晨顿时了然，这是小嫂子在调查遥哥过往情史。他作为好兄弟当然不能拖后腿，立即严肃道：“没有，绝对没有。我遥哥当世柳下惠，女生看都不带看的。” 　　这话倒是实话，除了面前这个小姑娘，他从来就没见过遥哥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过。 　　秋秋却只是“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小脸绷得紧紧的。 　　看样子就连褚泽晨都不知道楚慕遥曾经喜欢过谁。不过据她观察，楚慕遥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女孩子，是不是他还没追上啊？ 　　那自己还有机会？ 　　秋秋沉思良久，纤细的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眸里藏不住的黯然惆怅。 　　出火锅店的时候，秋秋手里拿着男生给她装的冰激凌，小口小口抿的欢快。 　　“刚才在和那小子说什么？”男生淡声问。 　　秋秋眼皮一跳，没想到楚慕遥看到了他们对话的场景，她顿时觉得嘴里的冰激凌不够甜不够冰，像是砂砾一样咯着自己的舌头。 　　“没什么，就随便说说话嘛！”秋秋支支吾吾道，顾左右而言他，“学校门口好多好吃的，我以后要一家一家来打卡。” 　　“我陪你一起。”男生好像忘记了刚才那个话题，顺着秋秋继续道。 　　小姑娘暗地松了口气，小巧莹白的贝齿落在淡粉色的冰激凌上面，激得她忍不住嗦嘴，嘴角沾上小小的颗粒。 　　楚慕遥拿出一张纸帮她擦拭干净，指尖触及秋秋柔软的侧脸，像是碰到棉花糖一样往下陷，让男生的眸底染上深色。 　　才相遇第一天，小姑娘就背着他和另外一个男生有了秘密，这让楚慕遥心里很不舒服。 　　与其从秋秋这里问，不如从褚泽晨那里得到答案。 　　他知道这种无处不在畸形的掌控欲是不正常的，不过小姑娘现在还对人类世界所知不多，楚慕遥并不想目前放手。 　　秋秋在晚自习之后拿到了自己的新课本和校服，左泽亲手交给她，并加了秋秋的QQ和微信，把她拉到了班群里，说是有班务会在里面发布。 　　她乖巧应下，把课本整齐地放进书包，抱着校服往校门口走。楚慕遥推着车陪在她身边，说是要把她送到门口。 　　等到了校门口，秋秋才发现，安家的车好像已经开走了。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早上那辆车的影子。 　　拿出手机和安晴尔联系，发现对方已经把自己拉黑，发过去的消息后面跟着显眼的红色感叹号。 　　秋秋无助地抱着怀里的校服站在校门口，旁边男生的脸色阴沉，拉过秋秋的手，说道：“去我那里。” 　　小姑娘立即往后缩，不住地摇头：“不行。我得回去。” 　　“她把车直接开走，就是想让你难堪。” 　　秋秋喏喏地回答道：“我知道的。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回楚家。” 　　“为什么？”楚慕遥眉宇紧锁。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秋秋眼神坚定，抬眸直视男生的眼睛，“不能再跟你回去，会有人说闲话的。” 　　他们两个还只是高中生，同进同出会惹来身旁人的异样眼光，哪怕楚慕遥和她之间没什么，也会招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秋秋自觉地和他拉开距离，认真道：“而且我不能一直依赖你，我总要长大的。” 　　就算是她喜欢楚慕遥，想要和男生站在一起，那也必须是平等的并肩，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能依靠男生的呵护和帮助，才能领略世间风光，像柔弱不经风霜的菟丝花。 　　秋秋早在寒假未和楚慕谣相见时就想好了一切，只是男生似乎还像以前一样，将她照顾得面面俱到。虽然秋秋并不排斥这种方式，但是她深深地觉得两个人都需要做出改变。 　　“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就把我送到安家吧。”秋秋主动牵起男生的手，将自己的小手扣进对方的掌心，“现在好晚了，我一个人会怕的。”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男生的反应，直到对方点头应允，小姑娘终于绽开一抹愉快的笑，颊边荡开两个梨涡。 　　“你放心，我不会在安家住很久的。”秋秋向楚慕遥保证，“我会很快搬出来，然后住学校宿舍。”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需要解决资金问题，毕竟学费和生活费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还是一笔很大的耗费。 　　男生似乎因为她的这些话有些触动，一路上没再说让秋秋和他回楚家的事情。只不过懊恼于自己的自行车不能带人，直接叫了司机来接。 　　楚慕遥知道安家在什么地方，指挥着司机到了豪华的别墅门口，秋秋就要和他挥手告别。 　　打开车门下车时，男生突然拉住她的手，炙热的温度隔着皮肤传达过来，在春寒料峭的夜晚极其明显。 　　秋秋连忙回头看去，男生靠坐在车后，车窗外暗黄的灯光隐约氤氲在他的脸上，打在锐利的双眸和高挺的鼻梁上，睫毛长的惊人，在光照下根根分明，半掩着楚慕遥炽热晦暗的目光。 　　秋秋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带着心潮涌动，好像有小鹿在胸口乱撞。 　　“做、做什么？”秋秋不自主地舔舔唇，问道。 　　男生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绽开笑容，唇角勾起弧度。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七点不见不散。”低沉磁性的嗓音宛如大提琴悠扬，回荡在阴暗的车厢里。 　　秋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挥开楚慕遥的手，兔子般敏捷地往车外跳，拘谨又忐忑地抱紧胸前的校服袋子。 　　“那、那我明天等你。”说完这句话，女生瞬间转身逃走，红色的窈窕背影渐渐消失在安家的大门后。 　　楚慕遥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女生渐行渐远的背影，眸里的柔和褪去，继而覆上骇人的寒冰。 　　他拿出手机，向某个人传达消息：“调查安氏，尤其是二房。” 　　从秋秋的话中，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真正的安邱筠绝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她利用秋秋逃离安家，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果半途再回到安家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么秋秋又会遭遇什么？ 　　他决不允许女生周围有任何隐藏的危险，因此安家背后的秘密他一定要弄清楚。 　　楚慕遥在安家门外停留良久，估摸着小姑娘走到房间的时间，正好看见角落处一扇小窗亮起，便确定了那是女生所居住的屋子，这才让司机驱车离开，回到此刻满是阴云的楚家大宅。 　　秋秋独自回到了房间，一路上只有少数的几个佣人向她打招呼。看到这副场景，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原本认为安家众人对于安邱筠虽不至是真心，至少表面上是关切的。可是这次安晴尔将她单独扔在校门口，难道家中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回来迟了吗？抑或是知道了这件事，却冷眼旁观，根本没有为她的安危着想？ 　　秋秋心里本就没有对这些人的期待，也就谈不上伤心，只是盛满了疑惑，似乎能窥见安邱筠用计离开安家的原因。 　　她快速地上了楼走到自己的房间，先准备好明天上课的课本，然后拿出校服，简单漂洗过后用烘干机烘干，这样明天早上就可以穿了。 　　刚忙完这一切，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秋秋连忙洗漱，上床准备睡觉，手机却突然响了两声。 　　从鹅黄色的被单里伸出洁白如玉的手臂拿过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微信图标上的红色信息提示。 　　点开之后看见左泽一连串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秋秋浏览过后，才知道左泽是来提醒她明天要在校门口值日，检查进校学生的校服校徽。 　　原来清阳中学有这样的规矩，各个年级每天都要出两个学生在门口值日，而秋秋在（1）班，点名册上姓氏又是最靠前的，理所当然地分到了前面。 　　不过左泽告诉秋秋，如果明天不熟悉流程的话，她可以和秋秋交换值日，提前明天站在校门口。 　　秋秋当然不愿意麻烦对方，连忙回消息应下。 　　手指在屏幕上轻敲，打了几行字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楚慕遥去做这种值日，男生也不像会听从安排的样子。 　　秋秋把自己的疑惑说给左泽听，班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楚慕遥第一次值日的时候，自己都忘记穿校服，为了不让（1）班丢素质分，左泽立即就把他换下来了。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提让楚慕遥值日的事情。 　　秋秋得知事情始末，不禁因为男生的行为有些生气，她向左泽回道：“我会好好和他说的，这是集体义务，楚慕遥没有逃避责任的理由。” 　　附以一个生气猫猫的表情包。 　　左泽沉默半晌，回以秋秋一长串省略号，外加两个诡异的笑脸。 　　秋秋摸不透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班长大人明显已经下线了，秋秋也就没追着她问。 　　刚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两声铃声，来人顶着一个卡哇伊的小人头像，名字是英文字母——LoveQ 　　秋秋点开一看，对面人发来一张简笔画，正好画着的就是睡着的小人，团团脸，扎着两个麻花辫，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惹人怜爱。 　　小姑娘脸颊蓦地涌上两片红潮。 　　这好像是她以前的样子，没想到楚慕遥竟然画了下来，还做成了表情包，底下附上“晚安”两字。 　　秋秋躺在床上，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的，她却感觉心尖猛地被撩拨挑逗，热热湿湿的一片，好似洒了一场濛濛春雨。 　　不知道男生什么时候拿走了她的手机加上微信，还正好挑准时机送上晚安，这让秋秋突然有了期盼和向往的情绪。 　　变成人类之后时隐时现的不真实感和梦幻完全散去，楚慕遥是世界上唯一了解她过去和现在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可以陪伴她走过未来余生。 　　这样的设想让秋秋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心情激动地给男生回以晚安两字，带着对明天的期许和渴盼沉入梦乡。 　　却不知道屏幕那边，楚慕遥盯着手机上的寥寥两字陷入沉思。 　　小姑娘回答的这么简单，究竟有没有懂他的意思？那么明显的微信名称，秋秋难道没有看到吗？ 39、第 39 章 　　第二日清晨, 秋秋为了准时值日，比原来定的闹钟早起十分钟，动作极快地洗漱穿戴好, 急急忙忙地下楼, 居然发现安家的长辈已经坐在桌边，圆形的红木桌上摆着花样众多的中式早餐。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安家人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安晴尔才是安家的正经女儿, 长辈们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生安晴尔的气。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也不能让秋秋在这里过多地受到冷遇。 　　秋秋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并无兴趣，静静地坐在桌子一角, 小口小口将自己那一份早餐吃完，刚想告辞离开，就听到单兰莲笑着对她开口，原来是帮安晴尔给她道歉的。 　　“小筠啊，昨天晚上真是不好意思，小尔她身体不舒服, 就让司机提前送她回来, 没来得及等你呢！还好你自己认识路, 我给你道歉，你可别生你晴尔姐的气啊。” 　　安晴尔在对面听着, 毫无遮掩地翻了个白眼，“啪嗒”一声将自己的瓷勺落到碗旁, 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对自己母亲这副虚情假意的模样极其不喜。 　　不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吗？凭什么要给她笑脸？ 　　秋秋摇摇头，目光澄澈，带着浅笑说道：“这没什么, 大伯母不必特意道歉的。我昨天想了想，我之前没怎么上过学，基础不牢。而现在中午和晚上放学都要坐车回家，路上会浪费不少时间，所以我能不能申请住校，节约时间用在学习上面？” 　　“这……”单兰莲眼神微动，并不像是不舍的模样，仅仅是因为脸面的原因故作挽留。 　　秋秋明了一笑，心里对这家人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我底子不好，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住校是最好的选择。” 　　“就让她住校。”没等单兰莲说话，安晴尔就先出了声，厌烦道，“我可不想天天看见她！” 　　这话显得安晴尔性情暴躁十分骄矜，惹来首位上老太太的冷视。 　　单兰莲还是疼自己女儿的，当着长辈的面帮她圆回来：“小尔也懂得关心人了，担心妹妹的成绩特意让她住校呢。就是不懂好好说话，平白伤了人心。那这事就交给何秘书去办，我今天就差人将小筠的东西都送过去。” 　　秋秋乖巧地点头，暗暗舒了一口气，心口重重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安家不是她久待的地方，早点离开最好。 　　出门的时候，安晴尔特意走的比她快一步，率先坐上车，猛地关上车门，差点夹到秋秋的手指。 　　秋秋去扳的时候，车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上了。抬眸一看，安晴尔正坐在车厢后面得意地看着她，艳俗的眼眸闪着恶意的光。 　　秋秋轻轻摇头松开了手想要和她商量，安晴尔趁此时机立即让司机开动，徒留秋秋一人站在寒凉的路边，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雪兔。 　　此时从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鸣笛声。 　　小姑娘顺着声音方向看去，楚慕遥正坐在昨晚那辆黑色的车上，探出半张脸，凤眸清冽地凝视着她，上下两片菱唇微微开合，吐出两个字。 　　“上来。” 　　秋秋立刻小步跑了过来，垂在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乌黑的发尖在空中划过圆润的弧度。她惊喜地站在车门外，看着里面清贵冷峻的男生，杏眸圆圆，含着清晨的曦光：“你来的好早！” 　　“不是说我来接你吗？”男生轻挑剑眉，脸上带着些微的不悦。 　　他刚刚目睹了秋秋再次被安晴尔排挤冷待的场面，心尖涌上一股怒火。他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竟然在别人那里屡屡受气，好似爱护的珍宝被别人肆意践踏，让楚慕遥心里很是不快。 　　对安晴尔以及安家人更加厌恶。 　　秋秋半低着白净的小脸歉意地看着他，软软道：“我今天要值日想早点去学校，怕耽误你时间。” 　　楚慕遥定定地看着她，眼眸微沉。小姑娘今天换上了校服，由于天气还冷，她在里面套上一件厚鼓鼓的棉服，把整个人包成了一个软黏的棉花糖。 　　墨黑的发梢散乱垂下几缕落在耳边，雪白的巴掌小脸上素面清新，极纯与极暗的对比，越发突现小姑娘盈盈如水流淌的杏眸清澈见底，唇红齿白气质姝丽。 　　纤细柔弱的脖颈俏生生地立着，线条隐入衣领，掩住引人遐想的锁骨，像是一朵含苞待放姝丽逼人的荼蘼花，娇艳欲滴让人觊觎。 　　楚慕遥喉结微动，替她打开车门，声音低沉喑哑：“上来，以后我都来接你上下学。” 　　秋秋抬腿坐了进去，双腿并紧，小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车里的空调很暖，让她忍不住打了两个颤，小脸红扑扑的。 　　车子缓缓开动，在稍显阴暗的道路上前行。这个时候路上人不多，前座的司机一言不发，十分沉默。 　　身旁紧贴着的男生伸过一只手让她握住，炽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隔着皮肤穿过来，让秋秋觉得整个人都暖过来了。 　　“哦对了！”这暖意让秋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抽出自己的手，没注意到男生因为这个动作而轻轻皱起的眉头。 　　秋秋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个温热的三明治，书包里还装着盒纯牛奶，一起递到楚慕遥的怀里。 　　“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她盯着男生略显苍白的脸色，嘟嘴道，“我就知道，没有人看着，你是永远想不起来吃的。” 　　楚慕遥胃不好，如果不按时吃饭胃会疼，脸庞就比平常更白一些，秋秋早就总结出规律了。 　　她伸出葱管似的玉白指尖，在三明治上轻戳，觉得温度刚刚好，就和楚慕遥说：“这是厨房阿姨帮我做的，还好没压坏，带给你做早餐。” 　　男生喉咙滞了一瞬，哑然道：“你放衣服里做什么？” 　　“安家的保温桶刚好坏了呀，”秋秋抬眸看他，“我怕三明治凉了嘛，就放在衣服里面藏着。” 　　楚慕遥轻笑一声，怪不得刚才看小姑娘肚子上鼓鼓的，他还以为是吃胖了些，终于能长些肉。没想到里面藏着的是给他的早餐。 　　“我衣服穿得可厚了，保温效果特别好。”秋秋眼睛晶亮地和楚慕遥炫耀，“你快吃，吃完我再和你说话。” 　　楚慕遥从未在车上吃过东西，不过看着小姑娘期盼关切的目光，他头一次把自己的洁癖丢在脑后，在车厢里拆开了三明治外面裹着的保鲜膜。 　　安家阿姨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尽管是简单的三明治，也有荤素搭配，沙拉酱风味十足，外层面包火候刚好，绵软有嚼劲。 　　只是其中包裹着的牛肉，形状略显怪异，切得不大整齐。 　　楚慕遥因此多看了两眼。 　　秋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所停留之处，脸颊不禁微微发热，咬着下唇腼腆道：“那个是我切的，所以有点丑。” 　　还好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直接将三明治全部大包大揽过来，不然楚慕遥今天早上很有可能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男生眸底添了几分柔色，目光定着她脸上，意味深长地低声道：“不丑，很好吃。” 　　秋秋脸上更烫了，这又不是她煎的，当然好吃了。 　　总感觉楚慕遥嘴上说的是牛肉，视线却飞到别处，好像说的是别的什么。 　　秋秋不敢细想，心里砰砰的跳，直觉是自己想多了，眼尾都不自主地泛着热。 　　她垂着头抿唇，好不容易在楚慕遥吃完早饭的时候，终于熬到了学校门口。 　　“我、我要去检查校服。”秋秋小声说道，“你帮我把书包带回去吧。” 　　她将书包拿下来，塞到男生的手里，仔细看他眼底一片青灰，就担忧道：“你昨晚又熬夜了，今天早上趁着早读睡会吧。” 　　男生的成绩她现在已经不担心了，就算睡几个早上也不会影响到分数。 　　楚慕遥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身姿挺拔地站在校门口，看着秋秋跑去门卫室拿值日的红色绶带，小手理好斜挎在身上，乖巧地像是个听话端正的三好学生。 　　秋秋带好了绶带站到校门口的一旁，发现楚慕遥还在那里站着，连忙摆手让他去教室，小声道：“哎呀！你快走啊！” 　　男生回头看了一眼门卫室里面还剩的一条红带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已经到了同学们大批大批进校的时间，秋秋双手紧紧地贴在身侧，腰肢挺得笔直，像是一株青葱嫩绿的柳芽儿。 　　她琥珀般水亮的杏眸一丝不苟地扫过进校的同学，尤其专注于他们胸前的校徽，樱唇抿的紧紧，十分认真地值日。 　　殊不知这些进校的学生们也在偷偷打量着她，目光萦绕在秋秋身上，久久难以转开视线。 　　直到几分钟之后，秋秋突然发现身边飘来一阵熟悉的清淡香味，偏头看去，楚慕遥正同自己一样，肩上斜跨着条红色绶带，面色淡淡地站在道路边上。 　　他个子极高，肩宽腰窄。带在秋秋身上略长的绶带到了楚慕遥那里，就略微显得有些短了。男生气质冷冽让人无法忽视，硬生生地将质地粗糙印刷低劣的大红色绶带穿出了T台走秀的风格。 　　似乎又是一种高调的时尚。 　　秋秋抿着嘴笑，梨涡甜的往外渗蜜。她悄悄往楚慕遥身边移了两步，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不到半边手臂的距离。 　　好像男生身上的热气正腾腾地往外冒，融化了初春的寒意，将秋秋完全包裹，暖流丝丝缝缝地往她心里钻。 　　秋秋浅浅地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下来了呀？” 　　楚慕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另一个值日的男生身体不舒服，我帮他站一天。” 　　“哦——原来你还是这么热心的好同学啊——”秋秋拖长了腔调，语气里含着暗暗的得意，像只偷吃到了嫩菜叶的小兔子，骄傲地晃着她短短的毛绒尾巴。 　　班长说过，楚慕遥几乎从未值日过，今天特意下楼来陪她，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 　　秋秋心里多了个让她心尖怦怦跳的猜测，不过现在还不敢戳破那层窗户纸。 　　如果楚慕遥心里根本没有那种意思，那她岂不是尴尬死了，说不定最后连同桌都做不了。所以秋秋还要再观察一阵子。 　　她心里划过许多说不出口的念头，羞赧地红着脸，忍不住缩了缩脖颈，不想让楚慕遥看到她快要煮熟的脸。 　　结果一垂眸，发现自己的露在外面的脖子也是红通通的。像是个粉糯糯的小点心，纤薄的糯米皮盖住里面软和黏腻的草莓馅，幽幽地散着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秋秋脸就更红了，企图把头全部埋到衣服里去。 　　楚慕遥看她这副样子，以为是站了太久，早上的寒风吹得有些凉。就光明正大毫不顾忌握住女生放在身侧的手。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楚慕遥立即问道：“冷不冷” 　　秋秋被他的这个动作激得快冒烟了，连忙把手抽出来：“不冷，不冷的。” 　　还往原来的方向撤了两步，拉开和男生的距离。 　　楚慕遥看着两人之间被拉大的间隔微微拧眉，刚想要抬腿迈过去，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道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嘿…！楚慕遥，你今天怎么站在这儿啊？！”是老白高亢嘹亮的语调。 　　抬眸看去，老白正裹着个灰黑色的大棉袄，两只手都揣在口袋里，右手手心里还拿着个保温杯，笑吟吟地朝着这边走来。 　　他对于在校门口看见楚慕遥值日很是惊讶，身体微微后仰：“你今天不在班上睡觉跑下来站着，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楚慕遥淡声将刚才说给秋秋的原因又讲了一遍，得到老白的倾情夸赞：“不错不错，居然知道体谅同学了，看来这个学期末，你的素质分有着落了。” 　　楚慕遥从不值日，并不是一点惩罚都没有的。清阳中学期末评奖的时候，学习成绩和平时素质分是要综合考虑的。而楚慕遥这一项每次都是零分，老白有时候甚至都想给他打负分。 　　男生根本不在意什么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也不在乎期末发的奖学金，所以对于集体责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有这样上心的时候。 　　老白如今深感欣慰，觉得这孩子是越来越乖了，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到旁边站着的秋秋身上。 　　他拿到的资料显示这孩子有自闭症，不过从昨天一天秋秋的表现来看，完全是个正常孩子，和老白所知道的自闭症学生有很大差别。 　　看到这么乖巧的女孩子是个正常学生，老白当然高兴，而且听说秋秋入学考试的时候考得非常不错，很有可能和楚慕遥水平相当。老白十分期待自己班上再多来几个学霸。 　　可惜小姑娘眼神不好，偏偏挑中了楚慕遥做同桌。老白关切地问：“坐在最后一排看黑板，会不会有些吃力啊？” 　　他看秋秋个子不高，楚慕遥坐的那个位置又是班上最偏的，担心小姑娘看不到课堂板书。 　　可是秋秋摇头，声音清脆：“不吃力，可以看清楚的。” 　　她的视力很好，之前身体还很小的时候，楚慕遥虽然惯着她，也不会让她沉溺于电子产品。 　　老白看她这副单纯严肃的小模样，就知道秋秋还没明白他真正的意思。原本是想让她换个座位，但是小姑娘眼巴巴地往楚慕遥位置上靠。今天早上两个人又成双成对地站在这儿，要说两个人之间没什么，老白这么多年的班主任也就白当了。 　　不过他向来不是那种限制学生的老古板，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老白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不时还会帮学生打掩护。 　　早读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拍拍楚慕遥的肩：“好好在这站着吧，等下早读了就赶紧回去，还要上第一节课呢。” 　　说完就揣着他那个灰扑扑的保温杯向教学楼走去，宽厚的背影逐渐晃远了。 　　“班主任好像对你格外照顾。”秋秋水盈盈的目光收回来，看着旁边男生清俊的侧脸，说道。 　　“老白和我爸是同学，也是多年的朋友。”男生简单解释道，又转回了之前那个话题，“为什么突然往后撤？手冷我帮你暖。” 　　说着楚慕遥就又要伸手去抓秋秋的小手心。 　　“不、不行。”小姑娘红着脸把手往后缩，“会被人看到的。” 　　这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了班上，只有少数几个迟到的学生，会急急忙忙地背着书包往前冲。 　　“他们忙着呢，没时间看我们。” 　　男生的话不容置疑。秋秋终究是躲不过他，还是被楚慕遥抓到手放到他自己的口袋里，两个人也因此站的更近。 　　楚慕遥一脸坦然，面色如常，淡色的薄唇被寒风吹拂，更显得淡泊冷厉生人勿近。 　　秋秋没他那么厚脸皮，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总觉得保安大叔站在门卫室里朝这边看，脸上还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安家办事效率很快，何秘书只花了半天就办好了秋秋在学校住宿的手续。或许是说，安家大部分人并不希望秋秋坐在大宅里，所以有机会让她搬出来，当然是抓紧时间。 　　何秘书帮秋秋安排的是双人间，秋秋趁着下午放学的时候，抽空去女生宿舍楼看了一眼。 　　她住在三楼，随身衣物和用具早就被单兰莲差人送过来，阿姨也早就帮她整理好，干净整洁得一丝不苟。 　　宿舍左右两边靠墙各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前是高高的衣柜，窗前放着两张长书桌。 　　秋秋的舍友显然已经在这个宿舍住很久了，宿舍里留下许多生活的痕迹。 　　另一个女生的被子叠的整齐，规整地靠在床头。衣服全部收进了衣柜里，没有在两人共同生活的区域胡乱摆放自己的杂物。用过的洗漱用品有条不紊地挂在架子上，可以看得出对方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 　　秋秋对于这个宿舍很满意，向何秘书道了谢，又连忙去食堂吃过饭，赶着去上晚自习。 　　男生对于她放学后的去向有点好奇，写小纸条塞到她手心里。 　　秋秋瞪了男生一眼，眼睛圆嘟嘟的，故作凶恶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气势骇人却毫无杀伤力。 　　楚慕遥这两天总是找她讲话，害得秋秋总是不能集中精神上课学习，说了男生好几次，可是他就是不放在心上。 　　瞪视被男生完全忽视，秋秋鼓了鼓脸颊，展开手心的小纸团，认真浏览过后，抬笔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下一句话，清秀的字迹像小鱼儿一样游弋在纸上。 　　“我今天晚上就开始住宿舍啦，你不用再送我回去。” 　　秋秋写完之后扔到了男生的桌上。 　　楚慕遥展开轻敛眼睑，脸上表情淡淡，用嘴型说道：“知道了。”然后就把那张纸攥成一团，信手扔到了后面的垃圾桶里。 　　之后的整个晚自习，楚慕遥终于没再影响秋秋，让她得以专心地写作业。秋秋自认天分比不上楚慕遥，想要追赶上男生，就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只是不知道楚慕遥一晚上在课桌上做什么，一直盯着他那个手机头也不抬，时不时滑动几下，冷凝的面色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融化消解，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 　　“搞定了。”男生低沉的嗓音响起，惹得秋秋往他手机上看，不禁问：“什么搞定了？” 　　楚慕遥立即将屏幕按黑，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 　　秋秋闷闷地瘪瘪嘴，扭过头，高马尾的柔软发梢拂过楚慕遥的侧脸，硬气道：“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呢！” 　　男生盯着她圆润小巧的后脑勺，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住在学校有个好处，那就是上下学能节约很多时间。秋秋原本想顺着住宿的大部队一起往女生宿舍楼走，可是男生说路上不安全，特意陪着她走完教学楼到宿舍楼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紧窄的小道上学生三五成群地走着，像秋秋和楚慕遥这样走在一起的男生女生并不少。昏暗的灯光氤氲出淡黄色的光晕，寒风侵袭，夹在人流中缓缓渗透，整个黑夜都朦胧了起来。 　　秋秋拨走楚慕遥企图拉她的手，樱唇微张，小小声道：“你快回去啊，不要耽误时间了。” 　　宿舍楼和学校大门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来回一趟差不多半个小时，耽误的又是楚慕遥的睡眠时间。 　　秋秋想到男生眼底经常存在的暗青色，只想让他多睡会。 　　男生摇头：“不耽误，走吧。” 　　几分钟后，秋秋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刚挥手和男生依依不舍地告别，就看到楚慕遥潇洒转身，进了对面的男生宿舍楼…… 　　秋秋当即愣在当地，怔怔地看着楚慕遥。男生转过头，身后发黄的楼道灯光倾洒在他的侧脸，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高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越发显目。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上课，嗯？”楚慕遥沉声道。 　　小姑娘愣愣地点头，直到上到三楼打开寝室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晕的。 　　楚慕遥怎么突然就住校了啊？也没听他提起过。楚家虽然气氛冷了些，但是一日三餐还有衣食住行都有佣人打理，难道不比住在宿舍舒服吗？ 　　秋秋晃了晃小脑袋，想不通其中原因，就转而将其抛之脑后。 　　她将书包放到桌上，作业已经在晚自习上写完了，只需要准备好明天上课需要用的课本和笔记，就可以洗漱上床休息。 　　当她在整理书本的时候，刚好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立即转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女生。 　　她穿着过于宽大的校服，遮住消瘦的身形。女孩头发枯黄，松松地定在头上，厚厚的刘海遮住小半张脸，带着黑框眼镜，皮肤暗黄五官平平，是个毫不起眼的女生。 　　秋秋的目光对上女生后，明显感觉到女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避开她的视线走进寝室。动作极轻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和秋秋没有任何视线接触。 　　寝室的气氛安静到诡异，秋秋忍不住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安秋筠，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她朝女生伸出手，停留在空中接近五分钟，秋秋觉得手臂都有些酸痛，对面女生才怯怯地伸出手，蜻蜓点水般地碰她的手心，很快又收了回去。 　　“你的名字？”秋秋歪头问。 　　“李雨柔。”女生声音极轻，散在空中几乎消失不见。 　　秋秋猜想对方可能比较腼腆，和自己也不熟，所以有些放不开，希望住久了之后会好一些。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冬天就已经完全远去，春天的脚步缓缓到来，挟着温暖的气息，将人们积攒了一个冬季的寒意和懒怠全部吹去，万物都从沉睡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这是高二（1）班在进入高三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同学都像是绷紧的弦，但是在学习之余，也想尽一切办法能找到些微放松的乐趣。 　　三月份的一天早上，在早读课结束之后，体委徐康泰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走上讲台，说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原来是天河市几大中学每年一度的篮球赛即将于市体育馆举行，他来班上鼓励男生们踊跃报名参加选拔，义正言辞地鼓动大家为班争光，为校争光。 　　可是底下立即有学生提出异议，大声道：“咱们学校不是有篮球队吗？哪里还用得着我们？” 　　“高手在民间懂不懂！”徐康泰脸颊黑得发红，“我们班上肯定有比他们打得好的。” 　　他又接着说了几句，不过感兴趣的同学没几个，徐康泰也就只好灰溜溜地下了讲台。 　　不过他并没有很快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径直走向教室靠里的角落，也就是秋秋和楚慕遥的位置。 　　秋秋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黑黑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张纸，远远看去好像是报名表，便猜测一定是徐康泰想要说服身边男生参加篮球队。 　　可是楚慕遥一直是副懒散的模样，肯定不会去参加选拔的，秋秋暗暗想道。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康泰走到他们座位之前，居然没有和楚慕遥说话，而是把表格递到了秋秋的面前。 　　肤色黝黑的男生站在桌旁，隔着楚慕遥和她说话，脸颊布着红晕，他挠挠头：“安秋筠同学，这是一张篮球赛拉拉队的报名表，是她们队长让我给你的，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参加我们学校的拉拉队？” 　　“我吗？”秋秋惊讶地指着自己，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这张报名表，最上面确实写的是清阳中学拉拉队的名称。 　　“可是我没有任何基础，可能会拖后腿。”秋秋回答道，小脸皱巴巴的，眸里带着苦恼。 　　徐康泰立即补充道：“没、没关系。她们队长说了，只要你人能到，跳成什么样都行。” 　　“…………”秋秋抿着唇凝眉思考着，过了片刻回答道，“我再想想可以吗？看自己有没有时间。” 　　“好好好，”徐康泰也没指望她立刻答应，“篮球赛上拉拉队也是会参加评比的，排名靠前的队伍奖金丰厚，每个队员都会有奖励，你好好考虑啊！” 　　他一说完，突然反应过来面前是安家的人，背靠那样的家族，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点小钱？徐康泰憨憨地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 　　却没注意到秋秋听到他的话之后，杏眸唰地一亮，抓紧面前的报名表，兴致勃勃地填上自己的信息。 　　“你要参加拉拉队？”楚慕遥盯着她的动作，拧眉问道。 　　“对啊，有奖金哎！”秋秋仿佛一个小财迷，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对于奖金的渴望，“我要攒钱嘛，就可以脱离安家了。” 　　“你知道拉拉队需要做什么吗？”男生声音中似乎有些烦躁。 　　秋秋已经快要填好了，抬眸看他一眼：“就大家一起跳来跳去嘛，就是衣服不大好看。” 　　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秋秋不是很能欣赏，不过为了奖金，这些小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秋秋填好表就要站起来去交给徐康泰，没想到身旁的男生拿过她的报名表，说自己也有事找体委，顺便帮她一起交掉。 　　小姑娘点点头，看着男生走远，一时也没多想。 　　直到看到了校园门口公告栏上篮球队的选拔人员，秋秋才知道楚慕遥去找体委，是要报名参加校队。 　　这个消息还是她以前的朋友卷毛告诉她的。年前的那场大雪，将所有的小人画都吸引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上，只有秋秋因为回到了教室，被建筑工人带出了学校。 　　这些小人画在自己的家园被翻修之后，只好无可奈何地全部搬去校园角落一栋老旧的小破楼，借着过往的气息勉强维持生命。 　　如果哪天这栋小楼消失或者倒塌，这些小人画就再也没有住处了。 　　秋秋因此伤心了好一会，还是卷毛豁达地开解她，说是每一代小人画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消失的，就算教学楼不被粉刷，只要画出他们的人再也没有感情寄托在这些小人身上，小人画也会烟消云散的。 　　所以这些小人们都抓紧生命中最后一些时间放飞自我。例如卷毛，就经常跑来找秋秋，央着秋秋给他讲校外的情景，还把自己在校园里听到的八卦和秋秋分享。 　　这次一看到楚慕遥出现在公告栏上，立即跑过来和秋秋咬耳朵：“你家同桌又是第一啦，你快去看看。” 　　楚慕遥的名字排在选拔人员的第一位，后面还有一长串的名字，秋秋一个都没记住，立刻跑到班上去告诉男生这个好消息。 　　“你进篮球队啦！可以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中学的篮球联赛。”秋秋一脸激动地站在男生面前，莹白的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清澈的眸底倒映着楚慕遥的身影。 　　男生闲适地靠坐在单人座椅上，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挑眉看向面前的秋秋，问道：“你很开心？” 　　小姑娘用力地点头，嘴唇樱红，闪着诱人的光泽：“这样我就可以在现场看你比赛啦！” 　　拉拉队可以免费获得进入体育馆的票，还能近距离接触参赛队员，秋秋还从来没有见过楚慕遥打球的样子，十分好奇什么样的水平可以占据校队的第一名。 　　男生的情绪似乎因为她这句话而有所暖和，嘴角挂着清淡的笑，凤眸柔和地凝在秋秋的身上，说出的话却霸道而蛮横：“到了体育馆，你不许看别的人，只能看我打球。” 　　“为什么啊？”小姑娘很不满这个要求，噘着嘴反驳，“眼睛长在我脸上，我想看哪个就看哪个。” 　　男生不屑地轻笑：“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整个赛场上只有他最好看，就不信小姑娘到时候还会被别人吸引目光。身为清阳所有学生都认可的校草，楚慕遥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秋秋对于男生莫名的自信有些无语，不过为了体谅男孩子的自尊心，她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只是以相同的话要求楚慕遥，鼓着小脸故作恶狠狠道：“那等拉拉队上场的时候，你也不许看别的女孩子，知不知道？！” 　　拉拉队的女孩子们一定都很好看，穿着紧身的裙子露出窈窕的线条，楚慕遥很有可能会偷看的。 　　她伸着一根手指直直地戳着男生的脸，和自己脸颊的手感完全不一样，楚慕遥的脸寒凉冷硬，像是他整个人似的，就是一座永远也化不开的冰山。 　　男生对于小姑娘胡乱吃飞醋的行为很是受用，伸手拨过小姑娘的指尖，装作不经意地划过自己的唇：“放心，不会看的。” 　　只会看你，他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楚慕遥说话之间，嘴里温热潮湿的气息扑在指尖上，含着炙热的水汽，顺着秋秋的手指往身体里钻，一直氤氲到她的心头。 　　小姑娘那对杏眸蓦然被震惊所充满，像个小鹿般垂下头，只露出柔软的发顶和颈后细腻洁白的小片肌肤。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脸往里面坐，表情淡定平静，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桌上整齐摆放的书本。把底下最大最厚的数学书拿到上面，发现自己顺序摆错了之后，又立即把它放回去，脸颊都羞恼得烧起来。 　　这副景象落在楚慕遥的眼里，不禁让男生轻笑。 　　拉拉队的排练一周三次，分别是周三的晚自习和周末的下午。原本队伍里面有十二个女孩子，今年又加进来三个，秋秋就是后来者之一。 　　对于她们后来的三个人，队长空安怡是个高挑干练的女生，性情豪爽做事严谨，尽心尽责地给她们额外加练，帮她们拉筋骨纠正动作。秋秋知道自己没有基础，因此每次排练都来得最早，平时休息的时候也有私下练动作。 　　一些早就参加了拉拉队的老队员并不像她们这样每次都参加训练。因此秋秋在舞蹈室训练了大半个月，还不认识拉拉队所有的人。 　　直到临近四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日，空安怡才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舞蹈室，要开始集体排练动作。 　　秋秋才知道，她名义上的堂姐，安晴尔也是拉拉队的骨干成员。还有（2）班的禾苏，与安晴尔一直用身体不舒服为借口缺席不同，据说禾苏是因为忙于学习，才不得已推掉拉拉队的排练。 　　她们两个人向来是形势如同水火的，秋秋早在还没变大的时候就领略过几次她们之间的交锋。没想到这次来拉拉队，两个人却像分不开的好姐妹一样，总是聚在一起说话，时不时还露出奇怪的笑容，眼神往秋秋这边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秋秋一边按照队长的要求来回练习，一边因为那两人阴魂不散的窥视而微微凝眉。 　　她背对着两人，没有注意到安晴尔时不时投来嫉妒阴暗的目光，禾苏的嘴边也挂着得逞庆幸的笑意，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40、第 40 章 　　排练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秋秋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舞蹈室出来，抬眼就看见了门口空地前单肩背着书包的男生。 　　立即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累了，迈着纤细的腿就向男生跑去。身后走出来的两个女生, 盯着她奔向男生雀跃的背影, 眼底蓦然涌上几分阴险。 　　暮春的夜晚还有些寒意，月凉如水，树影缀缀，清盈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流泻在齐整光滑的地砖, 顺着砖块缝隙缓缓抚摸着每寸土地, 如汇聚一汪清水，柔和而宁静。 　　颀长身姿的男生闲适地靠在树干上, 微微低头，黑发遮住眼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线，唇色极淡，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他听到舞蹈室门口传来的喧闹声，敏锐地抬起头, 正好看到背着小包兴奋跑过来的小姑娘。 　　秋秋头发松松散散地扎成鱼骨辫, 身后的帆布包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练完动作之后, 她换回了校服，但是那股子轻淡的馨香顺着空气幽幽地传进楚慕遥的鼻翼。 　　让男生眼眸微沉。 　　他一把牵住小姑娘的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扣进小姑娘的指缝，呈一种十指相扣的姿势。凝望着秋秋额头略微汗湿的额发, 晶莹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透明的光泽。 　　小姑娘脸色潮红，越发衬得唇红齿白，杏眸如琉璃般莹润，呼吸带着微微地喘, 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扇进了楚慕遥的心尖里。 　　他视线下移，似做无意地落在秋秋露出半点殷红的舌尖上，声音低哑：“累不累？” 　　秋秋甜甜地笑，乖乖地将另一只手覆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有一点点。”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散发着些微幽怨：“饿……” 　　临近篮球赛，队长对她们的饮食要求越来越严苛。可怜楚慕遥为她准备了好多小零食，让秋秋休息间隙吃，可是空心怡根本不允许，因此小姑娘兢兢业业地跳了这么久，早就肚子咕咕叫了。 　　“那我们去吃夜宵。”男生立即说道。 　　“嗯嗯。”秋秋等不及一般拽着楚慕遥往校门口走，“快点快点，不然队长出来我们就去不了啦！” 　　男生轻笑一声，包住她的小手，牵着小姑娘向远处走去。 　　舞蹈室门口，拉拉队的女生们渐渐地都出来了，最后只余下安晴尔和禾苏两人，依然站在晦暗灯光下的走廊上。 　　禾苏看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再也挂不住温柔的笑：“没想到（1）班的老师眼瞎到这种程度，他们俩还能继续做同桌。” 　　“呵！只要成绩不降，老师才懒得管他们呢！”安晴尔讥讽道，“何况，楚慕遥是能被管住的吗？” 　　“你喜欢的不就是这一点？”站在她身旁的女生瞥她一眼，两人对视之后，都露出了然的笑。 　　不过很快，安晴尔脸上露出几分嫉恨，丰润饱满的红唇抿起，咬牙切齿道：“不知道那个小哑巴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两个人居然走得这么近！” 　　而且那个小哑巴的成绩还这么好，说不定还是楚慕遥帮她作弊，不然一个独居在小楼那么多年的小哑巴，怎么可能一举考进实验班呢？ 　　想到上次回到家中，父亲将她和安秋筠的期中成绩作比较，结果十分生气，怒斥她平时不好好学习成绩荒废。安晴尔心里不住地暗恼，如果不是小哑巴出现，父亲根本不会斥责她。 　　她可是安家的女儿，未来安氏的继承人，根本不需要努力学习，早已站在了别人几辈子都爬不到的顶峰。 　　可是小哑巴一出现，父亲对她的要求陡然苛刻，就连母亲都会拿着两张成绩单来回地看，无奈地摇头叹息。 　　安晴尔心里更是生气，如果不是小哑巴的出现，小叔的股份早就是他们家的了，以后也就会是她的资产。 　　可是安秋筠身为一个养女，成年之后居然可以拿到安家20%的股份，这让一直娇生惯养，将安氏视为己有的安晴尔十分不悦。 　　“她就不该回来！”安晴尔手指紧紧扣住走廊上的栏杆。 　　禾苏眼底流光微转，唇角一勾：“莫非你有什么办法？这个安秋筠我是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知道你身为她的堂姐，能不能想到些什么？” 　　这话如一道灵光忽然在安晴尔眼前炸亮，让她蓦地想起几年前无意在父母交谈时偷听过的话，立即眼睛一亮，脸上闪过兴奋的神色。 　　“小哑巴怕什么我最清楚。她有自闭症，如果……”安晴尔隐去后面半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凝视着暗沉的黑夜，红唇勾起一抹笑，眼底闪过兴奋的得意。 　　没有人注意到，墙角站着的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听到她们的对话之后，头顶的卷毛“噌”地窜起，唰地转身就消失在拐角，沿着墙面悄悄溜远。 　　秋秋和楚慕遥吃完夜宵之后，特意打包了一份鸡肉馅的饺子。 　　男生护送着她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问道：“没吃饱？” 　　秋秋摇头：“不是，回去给我的室友吃，她上次总是帮我带饭的。” 　　听到这句话，楚慕遥立即摸摸她的头发，叮嘱道：“注意保暖，多穿些衣服。” 　　之前气温忽冷忽热，秋秋不慎得了流感，吸着鼻子在宿舍缩了好几天，楚慕遥又不能进女生宿舍，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她。 　　而这次秋秋捎带夜宵，就是为了感谢在自己感冒期间，默默帮她带饭的室友李雨柔。李雨柔看着腼腆内向，不怎么和秋秋说话，内里却是个热心体贴的女孩子。 　　那几天一个人将宿舍卫生大包大揽下来，把秋秋的那一份也解决了。 　　“她每天学习到很晚，肚子一定饿了，希望她能吃得惯这家的饺子。”秋秋解释道。 　　男生并未多言，这是小姑娘自己的交际圈，他相信初入人间的秋秋可以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不需要他的建议。 　　到了宿舍楼，楚慕遥将手里的包装袋递给秋秋。凝视着对方映着灯光的杏眸，不由得伸手捏住她柔软白嫩的脸颊，将小姑娘的嘴牢牢团住，不受控制地撅起。 　　秋秋带着些许恼意拍他的手，落在手背上却轻如羽毛：“放、放开！” 　　她含糊不清道。 　　男生一脸乖巧平静地松开，揉揉小姑娘在灯光下隐隐散发着淡金色光泽的发，柔声道：“早早睡觉。” 　　秋秋一把伸手捂住脸，软声道：“我当然睡得很早啦！” 　　熬夜是会脱发的，皮肤还会变黄，秋秋才不敢尝试呢！要是楚慕遥嫌她丑怎么办，那她就更没希望了。 　　她转开身，噔噔瞪跑上楼梯，待跨上一楼和二楼的交接处，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楼下的楚慕遥。 　　白嫩细腻的小手在空中挥了挥和男生再见，小姑娘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男生颔首表示收到，秋秋才放心地上楼去。 　　凝视着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楚慕遥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不由得伸手捻了捻，好像刚才温热滑腻的触感还残留着，让他指尖微动，眼底深邃几分。 　　再等等，必须还要等些时间。 　　秋秋那么乖，一定不会接受早恋的。他不能吓到小姑娘。 　　楚慕遥喉结微动，定了定心神，才向对面的男生宿舍楼走去。 　　突然校服长裤口袋中手机震动，他拿出仔细看过，神色陡然沉凝，眸底染上一抹阴鸷，冰冷凝结在眼角。 　　又是一个周末，篮球赛越来越近，拉拉队的训练进度也大大加快。 　　可是就在这个关头，队长空心怡不小心下楼的时候崴了一脚，伤势有些严重，不能再继续参加训练。 　　秋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惋惜又是惊讶。 　　她知道队长为了这次比赛付出了大把的闲暇时间，清阳中学拉拉队过去几年的表现都很不错，经常搬回奖杯，所以空心怡的压力很大，对训练也十分认真，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受了伤，那肯定就不能参加比赛了。 　　但同时又有些疑惑，据说空心怡崴脚的地砖上正好有一滩水，太过光滑才导致她不慎摔倒。可是学校里的保洁阿姨一向负责，怎么可能会有水洼在走廊中央呢？ 　　舞蹈室里，四周亮着通明的灯，十来位面容姣好纤秾合度的女孩子穿着训练服，在木地板上做着热身动作。 　　秋秋正在拉伸，突然门外一前一后走来两张熟面孔。 　　前面那个高挑艳丽，衣着时髦，细心打理的卷发披在肩上，进来的时候往秋秋这里扫了一眼，唇角讥诮勾起，又很快转移了视线。 　　秋秋烦躁地鼓了鼓腮帮子。 　　这个安晴尔，总是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身后那个女生清新淡雅，明明是来舞蹈室，偏偏穿了一件修身紧腰的小白裙，亭亭玉立气质娴静，微笑着看着众人。 　　秋秋却知道，那件小白裙紧得连袖子都抬不起来，也不知道禾苏穿着它是来干嘛？ 　　见到两位前辈走了进来，舞蹈室里面的女生们纷纷停下了动作，十来双眼睛一齐看向这两人。 　　安晴尔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腻的发齁：“今天队长有事不能来，由我来负责大家的训练，禾苏是我的助手。” 　　站在后面的禾苏听到她简单几句就把自己的职责抢去大半，脸上端着的微笑不由得扭曲几瞬。当时空心怡明明说她们两个一起监督训练，怎么到了安晴尔这是，自己就成助手了？ 　　不过她们要办的事，其中大部分还是得倚靠安晴尔，禾苏只好吃了这个暗亏。 　　安晴尔满脸傲色，在训练的队员里面来回打转，想要发挥一下自己临时队长的职责。只是临近比赛，大家训练得都很认真，需要掌握的动作也渐近纯熟，根本没有安晴尔可以指导的地方。 　　她转了一圈，脸色有些难看，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角落里的秋秋身上。 　　“你这动作不对！”安晴尔的声音突然响彻在秋秋的耳边，“腿抬得不够直，你再重新练。” 　　秋秋正在熟悉上次队长教给她的一个叫作“后软翻”的动作。先是双手倒立下腰，在向后抬起右腿作踢腿动作，之前队长会陪她练习，扶住秋秋的背部和大腿，但是现在队长不在，秋秋就想试试自己可不可以独立完成。 　　她刚刚向上抬腿，优雅地弹跳落地，还未摆出落地姿势，就听得安晴尔在她耳边呵斥一声，差点让秋秋双手一松。 　　“哪里不对”秋秋自认把每个动作都牢记于心，队长也说过她学得很好，虽然没有学过舞蹈，但是身体比某些练习多年的女孩子还要柔软。 　　很多动作对她而言都不算难。 　　所以秋秋笔直地站着，杏眸圆睁，不卑不亢地回望过去，樱红的唇瓣开合：“我没做错，之前空师姐就是这么教的，我的腿伸得很直的。” 　　不用安晴尔点评，她自己也可以从镜子里面看到，不仅腿直，而且脚尖也绷得紧紧的，没有任何地方出了错漏。 　　她柔软的身体纤细如柳，裹在紧身的练功服里，映入安晴尔的眼底，让她不由得露出几分嫉妒。 　　这小哑巴就该永远裹得严严实实，根本不配穿这些衣服。 　　安晴尔横眉道：“你这是在质疑我？别忘了，我可比你早进入拉拉队，你这些动作都是我玩剩下的。” 　　秋秋小声冷哼，不屑与安晴尔计较。她知道这个名义上的堂姐一直对她抱有敌意，只是秋秋不是安家人，才不在乎安家众人对她的态度呢。 　　她朝安晴尔翻了个俏皮的白眼，将面前人寻常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学了个十成十，然后就利落地转身准备走到别处去。 　　安晴尔无理取闹挑她的刺，秋秋可不打算和她争吵。不然队长师姐一定会担心的。秋秋不想让受伤的师姐还为拉拉队的杂事烦忧。 　　可是当她转身的时候，却突然被另一个女生拉住了手臂。秋秋回头一看，原来是禾苏站在安晴尔身旁。 　　禾苏一身白裙飘逸出尘，盯着秋秋浅笑：“秋筠别生气。你姐姐是为你着想。后软翻对于初学者比较难，安晴尔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来提醒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不能因此误会了你姐姐一番好心啊。” 　　她声音温柔，却话里话外将秋秋说成了自负不懂事的小姑娘。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她们饶有趣味地看向这边，平时只听说过安晴尔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堂妹，没想到这次居然能赶上现场直播。 　　更有两三个和安晴尔平时交好的，知道秋秋不过只是个养女，纷纷横眉怒目看向秋秋，眼里燃着火苗，好像要冲上来代替安晴尔整治秋秋一番。 　　秋秋自然也听出了这个意思。她一向是被楚慕遥宠惯的，何时听过一句重话？虽因此养成了一副软乎乎的性子，但也不代表就能随意任人拿捏。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抽出自己被禾苏握住的手，不悦地看着面前两人，小脸绷得紧紧。 　　“那既然你们说我的动作不对，不如请两位示范一下，正确的后软翻是怎样的？”秋秋学着平时楚慕遥说话的模样，把自己软绵绵的音调往下压，透出几分冷意。 　　她清脆的嗓音散在舞蹈室里，似有冰雪化开。 　　“你！”安晴尔面露难色，“我好心提醒你，你改掉自己的动作不就行了！” 　　秋秋冷着脸，精致的眉眼染上冰霜：“我的动作没有出错，不需要改动。” 　　安晴尔还要说些什么，旁边突然传来其他女生的声音。 　　拉拉队里也有和秋秋玩得开的同学，这时候站出来帮她讲话：“空师姐是让你们来监督指导，不是来挑刺的。你们说安秋筠的动作是错的，那不如自己示范咯！”还伴随着几声细微的嗤笑。 　　落在安晴尔耳里，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面色更加阴沉。 　　“如果你们不愿意示范，那就说明我的动作没有出错，接下来的时间不能随便来耽误我的训练进度。”秋秋冷冷地掷下这句话。 　　若是此后这两人能和自己相安无事，那也就不会打扰到师姐。秋秋想到平时队长对自己的指导，虽然心中还有怒气，但还是懂事地忍下了。 　　不过面前两人听到自己的话却变了脸色，安晴尔与禾苏面面相觑，眸中划过思量。 　　她们之后的计划想要顺利实施，那就必须要把秋秋留在舞蹈室里。安晴尔不禁想，若是答应了小哑巴这个要求，那自己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这可不行！ 　　可是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认真训练，后软翻根本做不出来，安晴尔思忖着，脑海中迅速划过许多办法。 　　她抢先将禾苏推了出去，面色僵硬道：“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让她来给你做示范。” 　　禾苏突然被安晴尔推出去做挡箭牌，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心里顿时将安晴尔骂了个底朝天，恨不得将对方撕碎，但是面上还是要保持着温柔的浅笑。 　　她柔声道：“我今□□服穿得不合适，做不了示范呢。” 　　禾苏说完这句话就想往后退，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说道： 　　“换衣室里有多余的练功服，都是干净的，和师姐可以去挑一件。” 　　角落里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师妹出声提醒禾苏，她声音清朗悦耳，字正腔圆，令人印象深刻。 　　秋秋闻声看了过去，认出那个小师妹是学校的播音员，参加过很多大型活动，去年那届运动会就有她。 　　秋秋还记得自己偷偷摸摸把纸条藏在桌上一堆乱纸下面，匆匆瞥见小师妹的侧脸，没等站稳就从桌边掉了下去。 　　小师妹盈盈笑着站在角落，察觉到秋秋的目光之后，回以她一个神秘暧昧的笑容，让秋秋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个笑还诡异啊，好像小师妹知道些什么似的。 　　众人面前的禾苏已经端不住笑容了，她暗暗咬牙，若是这个时候还继续推脱，不就是反面说明自己根本不会后软翻吗？以后传出去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她勉强保持住温柔的面色，缓缓向换衣室走去，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 　　将将走到舞蹈室中央的时候，突然像是脚下一滑，只听得禾苏一声尖叫，就施施然地往地下倒去，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上。 　　她双手拢在身侧，身体舒展地倒下，紧紧闭着双眸，似是受惊了似的，快要落到地板上时，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抱住，卡在喉咙里的尖叫声突兀地停在半空，像是忽然被人掐断了嗓音。 　　禾苏装摔没有成功，暗暗咬牙看向接住自己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和她在统一战线上的安晴尔。 　　安晴尔盯着她，在耳边轻声威胁道：“别想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禾苏惯会装可怜，安晴尔早已习惯如常，对于她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刚才禾苏身体一歪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今天你必须做这个动作，否则难以服众！”安晴尔轻声道，同时将禾苏扶稳。 　　禾苏再也没有借口，心里都在恨的滴血，面上还是维持着淡淡的温柔，咬着牙向扶住她的安晴尔道了谢。 　　然后就准备开始双手倒立，开始做示范。 　　秋秋连忙出声阻止了她：“别急，后软翻这个动作一定要在足够的热身之后才能进行，否则容易拉伤肌肉。你还没热身呢！” 　　禾苏根本没想到这点，不过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误。不但没有开始热身，而是朝着秋秋淡然一笑：“热身固然重要，但是为了节省大家的训练时间，我还是直接做示范吧！” 　　“这样不行，你会受伤的。”秋秋劝阻道。 　　安晴尔瞥了她一眼，冷笑：“我看你就是想从中作梗，拦着她做示范。” 　　秋秋不愿与她多舌，临近比赛，她可不愿队伍里再出一个伤员，想要抬步阻止禾苏的行为。 　　没想到安晴尔伸手将她拦住，而禾苏那边已经开始做动作。 　　下一秒，就听得地上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声，和刚才的声音完全不同，这次蕴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惊骇。 41、第 41 章 　　一时间所有人全部围了上去, 只见地板上禾苏呈一种诡异的姿势侧躺着，似乎是刚才踢腿时抬得不够高，连带着半边身体重重地掼到在地上。右腿直挺挺地翘着, 把上半身压在底下, 应该是因为没有热身，导致突然倒立时右臂肌肉拉伤。 　　禾苏似乎疼得一点都动不了，只能在地上尖声地哼。 　　几个反应快的立即拨通了医务室的电话，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禾苏, 只能焦急地看旁边看着。倒是安晴尔, 见到禾苏摔倒，脸都青了, 拨开众人大步走上去，暗暗地骂了一声“废物”。 　　秋秋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禾苏除了手臂处明显不能动，其他地方倒不严重。她才定了定心神，独自走上前，蹲下, 小心地避开禾苏的手臂, 将她缓慢地扶了起来。 　　刚摔倒的人最好不要马上扶起, 秋秋动作轻缓，柔和地施力, 在禾苏耳边软声道：“慢慢来。” 　　禾苏惊魂未定，尤其是在众人面前摔倒出丑, 更是让她脸上十分难堪，一阵红一阵绿的，惯常的温柔面具再也挂不住，她被秋秋扶起之后, 立即抬腿后撤一步，淡雅的妆容因为流汗有些晕开，狠狠地瞪了秋秋一眼，嗓音尖利：“不用你扶！” 　　还没等秋秋说话，围观的女生们已经耐不住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热身偏要逞能，还瞪人！”有人咋咋呼呼道。 　　禾苏面色一白，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完全不符自己悉心营造的人设，不由得想把几分钟前的自己抓过来揍一顿。 　　替秋秋出头的女生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看到禾苏这副吃瘪的样子，她们心里别提多痛快。 　　这种小白花在男生中间吃得开，禾苏凭着她那副好样貌和柔柔弱弱的性格蒙蔽了多少男生的眼睛，但是大部分女生却对她观感极差，以前就看不惯了。 　　对于这种言语攻击，禾苏早早练就了一副可怜姿态，她用左手托着右臂，眼角泛出几滴泪花：“好疼……” 　　“切——”这里可没人同情她，“这不是你自找的么？” 　　“如果……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我做示范，”禾苏咬着下唇委屈道，“我也不会……” 　　她还没说完，面前的这些女生就像炸开了锅，禾苏这番话是想把错误归咎于她们，感情她自己不热身，安秋筠的提醒她置若罔闻，还好意思怪罪别人。 　　顿时大家看禾苏的眼神就像是带了刀子，唰唰地往她身上飞。 　　还好这时校医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免了禾苏受一番讨伐。他看看全部站着的女孩子们，连忙出声高喊：“都让让，都让让，别挡着伤员！” 　　等他走到禾苏面前，吭声问道：“肌肉拉伤？你这热身不到位啊。” 　　旁边有人冷笑：“早有人劝她热身，她偏偏逞强不愿。” 　　“那这就是你不对了，”校医对禾苏也早有耳闻，以前随着校队参赛时早就知道了面前这女生是拉拉队的老队员，“热身的重要性难道你还不清楚？” 　　他啧啧了两声：“你们这些小孩啊，就是不让人省心。走吧，我回去给你做个检查，先拿冰袋敷着。”然后递给禾苏一个手掌大小的冰袋，将她带了出去。 　　禾苏临走的时候，似是不经意地回头，和安晴尔隐秘地对视一眼。 　　好好的训练被这一场闹剧打断，之后安晴尔再也没有脸面指指点点，抱着手臂阴恻恻地站在边上，凝视着训练的队员们。 　　可惜没有一个人给她目光，就连其中几个和安晴尔关系不错的，看她脸色极差，都不敢上去触霉头，纷纷走远。 　　没了同伴，安晴尔只好将之前的计划搁置下，愤怒的眼眸牢牢锁住秋秋的身影，其中的怒焰甚至要化为实质，酿成浓郁的恶意。 　　但是秋秋根本不在乎，只专注于自己的练习。 　　落在安晴尔眼里，又是另一种碍眼的存在。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天河市各中学篮球联赛举办的日子。 　　时间定在五月初的第一个周六，采取循环赛制，参赛的队伍共有八所学校。楚慕遥告诉秋秋，按照以往的成绩来看，只有两个学校的校队会是清阳中学的对手，分别是天河一中和天河十四中。 　　这次篮球赛，还是秋秋第一次有机会观察楚慕遥在球场上的表现。以前男生训练的时候从来都不允许她过去看，说是篮球馆里太乱太大，担心秋秋自己走丢。 　　小姑娘对此说辞很是不悦，楚慕遥根本就是不想她去看别的队员，还胡乱找借口搪塞她。 　　比赛当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天空中浮着淡淡的蓝色，好像一颗晶亮的水蓝色宝石。时间恰是周末，所以很多得了消息的学生都买了票，陆陆续续地步入体育馆，在观众席入座。 　　馆内一时热闹非凡，喧嚣异常。 　　而各个中学的代表队短暂地停留在后面的休息室，秋秋根本看不到楚慕遥在哪里。 　　观众席临近赛场入口的地方特意给各校的拉拉队留了席位，秋秋因此可以坐在第一排，清晰地看到赛场上的情况。 　　清阳中学排在第五位出场，前面两场比赛秋秋根本没有心思观看，不小心瞥到了一些队员之间碰撞摔倒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紧，开始担心起楚慕遥的安全来。 　　小姑娘拧着细眉思忖着，男生看起来那么瘦，会不会一撞就被摔倒了呀？篮球场上又不能打架，楚慕遥可千万别受伤。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终于流逝到第三场比赛，印着清阳logo的白色球服映入观众的眼帘。 　　只见篮球场上走来两只队伍，双方各是五个人，秋秋眼尖地看到楚慕遥站在校队的最末侧。 　　还没等队员们站到球场中央，整个体育馆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少清阳的学生都来为学校加油助威，尤其是校草还参与在其中，激起许多女生的尖叫。 　　被众人视线包围的男生懒洋洋地站在球场上，高悬的顶部灯光将整个体育馆照得通明，楚慕遥俊美无俦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人们的面前，光洁的皮肤好似上釉的陶瓷，白皙得没有任何瑕疵。浓密的黑发用发带固定，锐利的眉眼极具侵略性，眼眸亮若星辰。 　　他将手插在白色秋裤的口袋里，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曲线优美劲瘦，尽管是闲散地站在那里，也像是一匹隐在暗处的狼，缓缓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楚慕遥对于别人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凛冽的眸光淡淡地扫过观众席，直到定在不远处的一个位置，才停下了移动的视线，嘴角轻扬，专注地看着那处。 　　秋秋正痴痴地打量着男生的装扮，回神时恰好发现楚慕遥凝视着她，不由得脸颊微烫，连忙转过头。 　　还有什么比偷看被抓现行更尴尬的？ 　　她不禁庆幸今天拉拉队全部都画了大浓妆，男生离得那么远，肯定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一次对视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很快比赛就在裁判的宣布下拉开帷幕。秋秋一改之前的走神状态，聚精会神地看着场内，杏眸随着男生的动作滴溜溜地转。 　　之前楚慕遥和她普及过篮球赛的一些常识，知道男生在球队中担任的是中锋的位置，据说这个位置通常由队里最高的男生担任，秋秋远远地看着，觉得清阳中学几个队员都差不多高，可能楚慕遥担任这个位置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清阳中学第一天抽到的对手是天河十四中，双方实力不俗，此刻球场上也打得如火如荼，两边的比分咬得很紧。 　　秋秋的目光牢牢锁在楚慕遥的身上，只见男生带球从三分线一连绕过三四个对方球员，转眼之间就冲到了篮板下。奋力一跃，男生颀长的身体高高抬起，右手一把将篮球扣到对方的球篮里。 　　观众席上立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夹杂着几声不和谐的叹息。 　　秋秋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一边捏紧了膝头的裙边。 　　心里不禁想到，男生的实力似乎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根本不用担心楚慕遥被对方球员撞到。 　　刚才她还看到男生和十四中一个高高壮壮的队员正面相遇，对方企图拦截他手里的篮球，而楚慕遥则灵活左右交互运球，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已经转身甩开对面人，抢到了一个篮板。 　　中场休息的时候，清阳中学已经和对方拉开十分的差距，这意味着下半场他们胜利的可能性很大。 　　球员们勾肩搭背地走下球场休息，还要利用这十五分钟商量一下战术。 　　清阳中学校队的队长不由得拉住楚慕遥，脸上挂着兴奋得意的笑：“遥哥，你今天表现也太好了吧，难道平时训练的时候还藏拙啊？” 　　楚慕遥平时在校队训练时总是懒洋洋的，好像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每次考核时都是队伍第一，谁也不能撼动他的位置。 　　没想到这次比赛，遥哥居然使出了全力，不像训练时那样得过且过，整个球场都近乎成为他炫技的平台。 　　队长见到他这副表现，自然高兴得不行，这不就意味着他们中学今年的胜面更大吗？ 　　楚慕遥听着队长的惊叹，脸上划过淡淡的笑意。有小姑娘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呢，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不能让别人吸引住小姑娘的注意力。 　　在他们下场的时候，两只拉拉队很快进入球场，体育馆里一时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声。 　　楚慕遥回头看向球场中央，只见小姑娘已经站在了自己排好的位置上，目光还跟随着自己不放。发现男生的视线之后，秋秋甜甜地漾出一个笑容，抬起手向男生比了一个手势。 　　男生看清了她的动作，白皙的脸颊隐晦地泛起两片微红，低咳一声转过头去。 　　幸好上场比赛刚刚结束，剧烈运动之后的队员们脸上都难免潮红，也没人怀疑楚慕遥脸上突然出现的异样。 　　他迈着修长的双腿朝休息室走去，回想到刚才小姑娘两指交错，摆出一个爱心的样式，遥遥地隔着球场闯入他的眼帘，顿时心尖一烫。 　　尤其是比心后面那张樱花般绽放的少女笑颜，更是牢牢地印在了楚慕遥的脑海里。 　　球队要讨论下半场的战略，他不能留在场上看小姑娘的表演，等到比赛结束，一定要从新闻部那里拿到拉拉队的表演视频。 　　拉拉队表演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可是就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秋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张。不过平时训练到位，队员们配合的也很不错，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让全场都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也不知道观众到底是赞美她们的表演，还是无比期待清阳校队的出场。 　　秋秋微微喘着气，迅速地跟着大队伍退回观众席。 　　队长空心怡坐在座位上，右腿僵直地挺在地上，看到秋秋她们归来，不由得浅笑赞美，抬手拍了两下：“表现不错！” 　　秋秋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得到了以严厉著称的队长师姐的夸赞，那就说明她们平时的努力没有白费。 　　秋秋好像已经看见奖金插着翅膀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不禁笑弯了眼。 　　下半场球赛很快开始，最终的结果都在众人意料之中，虽然天河十四中实力很强，但抵挡不知清阳中学更胜一筹，队员配合默契，最后比分拉开了很大差距。 　　清阳中学校队顺利晋级到下一轮。 　　之后经过两天的角逐，楚慕遥所在的队伍顺利拿到了天河市中学篮球联赛的冠军。而清阳的拉拉队也表现不俗，同样捧回了一等奖的奖杯。 　　两个队长都很高兴，准备在周日的晚上将所有人都喊出去团建，好让辛苦的大家好好放松放松。 　　比赛结束已经是周日下午的四点了，所有人坐在学校的大巴车上，被司机师傅带着赶回学校。 　　前面是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女生们，而校队的七八个男生则被赶到了大巴车最后，个个都累的不轻，靠在座椅上休整。 　　秋秋趁乱往后面看了一眼，水灵灵的眼睛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楚慕遥抱臂靠坐在角落的位置，将头轻抵在车窗上，露出大半张侧脸。额上的蓝色发带还未取下，黑色的发丝带着些微汗湿，更像是晕染开的云墨。 　　男生处于一种很放松的姿态，眼睑微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好似掀翼的羽蝶，阴影落在洁白如玉没有丝毫瑕疵的皮肤上，精致凛冽的五官愈发衬得男生像个冰雪雕成的人物。 　　他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秋秋一直僵着头从座位缝隙里偷觑，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被旁边的女生碰了下，才猛然回过神来。 　　“师姐问你呢，晚上想吃什么？”旁边坐着的小师妹说道，正是上次那个提醒禾苏去拿练功服的女生。 　　秋秋刚好转头看到队长站在撑着一只拐杖站在她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秋秋有什么想吃的？”师姐亲昵地问，清亮的眼眸倒映着小姑娘的茫然，似乎已经将她刚才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都、都可以，”秋秋脸颊微热，樱红的唇瓣小幅度地开合，“我不挑食的。” 　　“那就按之前讨论的，咱们去淮阳街那家繁花轩！”校队队长高声决定道。 　　他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顶着寸头，五官虽不出众，但是十分阳光爽朗，平时总是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欢快。 　　秋秋记得他的名字很有趣，叫做苏和洽，整个校队在他的带领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气氛十分融洽。 　　“那个繁花轩好像是新开的吧？”秋秋和身旁的小师妹轻声交谈着。 　　“是啊，听说特别贵。”小师妹回应道，“没有预约还进不去呢，也不知道师兄师姐们有没有事先准备？” 　　秋秋闻言有些惆怅，难道这刚刚到手的奖金，马上就要因为一顿饭就花出去了吗？ 　　小姑娘纠结地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自己离自由那一天遥遥无期，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现在这个身份？ 　　繁花轩坐落在淮阳街的尽头，它和秋秋以前看到的那些饭店不同，是一栋八层高的方形大楼。楼如其名，在外表的深绿色墙壁上，星星点点地缀着繁花和树叶。总有枝桠从窗户中探出，就好像是从楼身上长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建筑在淮阳古街上风格独树一帜，本该是十分违和的装饰，但是却因为繁花轩楼中透出的生机和野趣，反而成为这条街上的一抹亮色。 　　“这栋楼好漂亮啊！”秋秋站在门口仰望着，不由得发出惊叹。 　　“喜欢吗？”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清冽如风，如玉石击碎。 　　秋秋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慕遥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的肩膀近乎贴在一起。 　　小姑娘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站的这么近，连忙往旁边撤了半步，软软地道：“又不是我开的店，干嘛问我喜不喜欢呀？” 　　她率先撇下男生随着大部队往里面走，没有看到楚慕遥嘴角微扬的笑。 　　餐饮行业他倒是第一次接触，原本开这家繁花轩只是和别人一起练练手，也不知道新挖过来的甜品师小姑娘喜不喜欢。 　　进去之后，果然如小师妹所言，这家店还需要预约。 　　只见门口的服务员正微笑着向苏队长要贵宾卡，结果还没等苏和洽在他的背包里把卡拿出来，服务员视线突然凝在秋秋的身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立即就换了一副表情。 　　热情体贴地抬手将他们往楼上引，甜腻的嗓音说道：“请各位随我来，顶层包厢这边请。” 　　苏和洽顿时有些懵逼，他还没拿贵宾卡出来呢，怎么就顶层包厢了？ 　　再说了，他从他爸那里坑来的卡，怎么也上不了顶层啊？ 　　可是服务员对他的问题只笑笑不说话。 　　他们一行人必须分成两大桌才能坐得下。校队只有八个男生，这就说明他们那一桌还有好几个空位。 　　空心怡腿脚不便，几个相近的女孩子立即就扶着她坐下，紧接着一桌就被坐满，几乎全部都是拉拉队的女生，只有两个哈哈笑着厚脸皮坐过来的男孩子。 　　秋秋原本也想挨着师姐做，却被身后的楚慕遥牢牢扣住手心，将她往另一张圆桌上拽。 　　小姑娘发牢骚一般嘟着嘴，师姐那边又没有空位，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在楚慕遥右手边坐下。 　　谁料男生刚落座，左边的位置就出现一抹艳俗的大红，堂而皇之地坐下。 　　楚慕遥正在为秋秋整理餐具，根本没注意自己身侧的情况，倒是小姑娘无所事事，四处环视，当看到男生左侧的安晴尔时，不由得睁大了杏眸。 　　这次比赛，禾苏没能来到现场，安晴尔却是参赛队员之一。 　　两个队长先后点好了菜，又将菜单转了一圈，让大家添些自己喜欢的，等转到秋秋手里的时候，早就已经点的差不多了。 　　还没等她看完，安晴尔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手里的菜单抢了去翻得哗哗响，一脸高傲地指着前面同学勾选的菜品。 　　说自己这个吃不惯那个不喜欢，一连取消了好几道菜品，再添上许多她喜欢的。 　　周围听得分明的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秋秋看到安晴尔将自己喜欢的几道菜也一并删了去，白皙的小脸上有点气闷，抿着樱唇有几分不悦。 　　这副神情落入楚慕遥的眼底，男生轻抬手腕召来站在墙角的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立即走了过来，弯下腰，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楚慕遥沉声道：“今日的新品甜点是什么？” 　　“是浅草萨芭雍，先生。” 　　“餐后上一份，另外给所有人准备一份樱桃慕斯。” 　　“好的先生。”服务员浅笑。 　　然后楚慕遥拿过被安晴尔抢走的菜单，将秋秋刚才目光有所停顿的菜品全部勾选，才递给服务员。 　　饮料那栏特意选了鲜榨橙汁。 　　“要温的。”他补充道。 42、第 42 章 　　小姑娘有些肉疼, 牵着他的衣角，小声嘀咕道：“太多了吃不完的。” 　　而且这里的菜很贵，楚慕遥每画一个, 她都觉得心在滴血。 　　好像听见小钱钱哗啦啦地从她耳边飞走, 一点痕迹也不留。 　　男生反手按住她白腻的手背，低声道：“不多，可以吃完。”在场八个男生消耗极大，这些菜根本算不了什么。 　　秋秋低低应了一声, 就不说话了。 　　服务员拿着菜单就要离开, 突然听得那个穿红衣的女生大声叫住她：“等等！” 　　她微笑着转身。 　　只听得安晴尔抬手骄横道：“再加一份萨芭雍，送到我这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有几个同学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真是抱歉呢，”服务员落落大方道，“每日的新品甜点是限量的，今天只剩下一份了。” 　　安晴尔一听这话立即变了脸色，横眉怒目地凝视着面前笑容浅浅的服务员, 没好气地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让你们的厨师再做一份。” 　　服务员尴尬抿唇, 面前这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娇惯大小姐, 她怎么知道对方是谁？ 　　只好说：“这是餐厅的规定，如果您喜欢的话, 可以下次提前预约。” 　　“你！”安晴尔威胁不成，立即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指着服务员就要撒气，“我可是安家的……” 　　没等她把话说完，坐在椅子上的楚慕遥就淡淡地说道：“安泽桓甚至不是繁花轩的会员，你是安家人又如何？” 　　他刚才一直饶有兴趣地把玩着小姑娘的手掌。手指纤纤, 摸起来却是软绵滑腻，比之过去还是个小人画的手感更好，让他舍不得丢开手。 　　为了不让小姑娘恼羞成怒，只好在桌布的掩饰下不着痕迹地拽过来，十指相扣不松开。 　　可是安晴尔此时站在那里，微微低头就能将他们两个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脸上顿时青红不定，倾注在秋秋身上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她撕了一样。 　　尤其当听到楚慕遥直接喊出她父亲的名字，安晴尔眸中更添几分愕然。 　　她从来没想过，楚慕遥竟然连安氏总裁的名讳也敢这样大胆地喊出。他如今不过是个高中生，就算背靠楚家，也不该如此慢待她的父亲才是。 　　还有那个安秋筠，只知道和楚慕遥打情骂俏，连自家伯父被直呼名讳也不管，真是白养了她这么多年。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安晴尔气不打一处来，又听得楚慕遥冷言直接让那个服务员出去，根本没把她刚才提的要求放在眼里。 　　关门声响起，围观的同学们看到安晴尔并没有如愿点到萨芭雍，又全都转了回去，让站在原地的安晴尔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咬着唇恨恨地坐下。 　　要不是安秋筠在这里，那一份限量萨芭雍本该是她的，都怪这个小哑巴抢走了她的甜点，害得自己必须和别人享用相同的樱桃慕斯。 　　安晴尔心里愤愤不平，眼神如刀子一般刮在秋秋身上。看到她脸颊泛红，含羞带涩地推托男生的动作，心里的怒火更是上升了一大截，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绝佳的念头。 　　这次团建应该是她为数不多接触到小哑巴的机会，何不趁此时给她个教训？ 　　安晴尔想到之前因为禾苏受伤而中断的计划，大红的唇角勾起，眼底泄出阴毒的笑意。 　　没等一会儿，两桌的菜品就陆陆续续地摆了上来。这些菜色香味俱全，味道绝佳，倒是配得上它们的标价。 　　秋秋一整天都处于激动的情绪之中，这时候早就饥肠辘辘，小肚子止不住地咕咕叫。 　　楚慕遥给她点的鲜榨橙汁就放在手边，阻了秋秋想要碰碳酸饮料的念头，更别提去看别人面前的啤酒。 　　小姑娘不高兴地瘪瘪嘴，想要瓮声瓮气地和楚慕遥反抗。 　　男生却对她的神情视若无睹，带着一次性手套帮她剥虾。鲜嫩爽滑的虾仁被楚慕遥塞着入口，秋秋那稍稍冒了头的小火苗“噌”地就灭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埋怨楚慕遥了。 　　却不知道自己心安理得享受楚慕遥服务的场景落到了别人的眼里，让这些同学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不断的抽搐。 　　在座的几乎都听说过遥哥对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上了心，不仅让小姑娘做他的同桌，遥哥还陪着新同桌住校。 　　不少人曾经目睹遥哥送同桌上下学，两人并排着走进教学楼，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从宿舍楼到教室不过短短十来分钟，这么点路也值得遥哥牺牲楚家别墅，陪着新同桌住学校那简陋闭塞的宿舍，可见遥哥这次有多认真。 　　没想到餐桌上近距离接触，遥哥早就没了在旁人面前的冷漠生疏，只紧着给小姑娘喂食，自己都鲜少夹上几筷子。 　　秋秋吃的不亦乐乎，但是架不住她本来胃口就小，也不过吃了一小会，就觉得小肚子有点撑。 　　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她边吃着边看向楚慕遥的碗底，发现男生都没怎么动，便立即伸手把楚慕遥给她夹菜的筷子往回推，着急道：“你自己吃。” 　　男生胃不好，误了饭点会不舒服的。 　　楚慕遥低声问：“吃饱了？” 　　秋秋嗯嗯点头，拿过手边的果汁，叼着吸管小口小口地抿，杏眸晶亮地看着餐桌上的场景。 　　离开了学校，又没了比赛的束缚，这群高中生们就像脱笼的小鸟，尽情地撒欢。 　　秋秋这桌略好一些，或许是楚慕遥的存在，倒不算吵闹。而隔壁那桌的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原来是苏队长窜了过去，绘声绘色地讲起校队训练的事，几个男生之间互相抹黑揭丑，倒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已经有好几个这张桌子的人跑了过去，场面一度混乱不堪。秋秋慢慢吸着果汁，感受到鲜甜的清香在舌尖绽开，被眼前的景象逗得笑眯了眼。 　　“好喝吗？”楚慕遥侧身在她耳边问。 　　湿热的气息打在耳后，像是轻柔的羽毛划过，让秋秋不禁颤了颤，雪白的瓷肤上露出淡红，如同被果皮包裹着的水蜜桃肉，颤颤巍巍地就要渗出来。 　　“痒……”小姑娘往后缩了缩，水盈盈的杏眸转过来凝望着男生，沾了果汁的樱唇散发着水果的香气，幽幽地往面前人的鼻翼里钻。 　　男生凤眸立即深邃几分，里面墨黑一片。 　　“好喝的，”秋秋浅笑，嘴角的梨涡比果汁还要甜美。 　　“但是不给你喝。”小姑娘继而补充了一句。 　　楚慕遥垂眸，视线凝在秋秋开合的唇瓣上，喉结微动隐在衣领下没人发现。 　　“为什么不给？”他哑着声音问道。 　　“这是甜的呀，”秋秋举着杯子，眼皮眨了又眨，“你讨厌甜食，肯定不会喜欢的。” 　　她笃定的神情落入男生眼底，激起楚慕遥淡淡的笑意。 　　“那可不一定。”他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眼眸不住地在小姑娘脸上打转。 　　秋秋立即惊讶地瞪圆了眼，十分好奇地凑过来：“还有你喜欢的甜食，是哪家店的” 　　能被楚慕遥看上，那味道一定不错，她得去尝尝。 　　“你买不到的。” 　　“为什么？”小姑娘惆怅地拧眉。 　　男生嗓音低沉，夹杂着秋秋察觉不到的深意和喑哑：“甜品店没开张，还要再等一年。” 　　“一年呐……还要等好久。”秋秋鼓了鼓腮帮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果汁，稍稍宽解吃不到美食的苦闷。 　　楚慕遥有些哭笑不得，他才是那个等不及的人，小姑娘纯真如白纸，倒是比他还要急迫。 　　“那你去吃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秋秋咕嘟咕嘟喝下口中的饮料，认真地对楚慕遥说道。 　　男生颔首，好笑地转过眸去。 　　秋秋凝视着他的侧颜，不禁觉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楚慕遥就连吃饭也让她转不开眼。 　　小姑娘吃饱喝足思□□，美色当前回不过神，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楚慕遥。 　　男生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总算不像刚才那样，目不转睛兴致勃勃地盯着别的男生。 　　却不料秋秋在座位上坐的好好的，不知是谁“砰”的一声摔倒在她身上，小姑娘眼疾手快地避开桌上的餐具，手里的果汁也迅速地放远。 　　可是背后那人手里的杯子没拿稳，哗啦啦地就洒到了秋秋的背上。 　　秋秋只感觉到冰凉的液体顺着衣服往里渗，洇开的水渍使得薄薄的衣料牢牢地贴在皮肤上，极其湿腻黏滑，令人十分难受。 　　她立即站了起来回头看去，只见安晴尔不慌不忙地攀着她的椅背站起来，指尖夹着的高脚杯里还残留着些许暗红的酒液，可以想见大部分都洒到了秋秋的衣服上。 　　安晴尔掩唇轻笑，狡黠的眸子里恶意满满，偏偏夸张地说道：“哎呀真好不意思，我一时没拿稳，可惜这杯酒我还没动呢，就全部洒到了你身上。” 　　秋秋一看便知道面前人是故意的，气鼓鼓地瞪着她，身后的衣服透着凉意。 　　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圆领薄卫衣，里面套着件白衬衫，不用想也知道，暗红的酒液洒在上面有多难看，这件衣服应该也不能穿了。 　　其他人唰唰地就看了过来，有女生说道：“快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 　　秋秋想着不能让水迹继续扩散，就点了点头。不过眼前的安晴尔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等我回来和你算账！”秋秋愤怒地跺跺脚，精致的巴掌小脸绷得紧紧，贝齿轻咬，杏眸睁得圆圆。 　　然后迈着纤细的腿就往门外跑，门口一直立着的服务员看到她出来，当即就问秋秋有什么需要。 　　看到小姑娘背后洇开的水迹时，立即就笑道：“还请您到VIP休息室稍作等候，我们会立刻为您送上全新的衣物。” 　　秋秋有些发懵，难道这个餐厅还有这种服务，也太周到了吧。 　　服务员将她带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装修简约，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极简风格显得十分大气。 　　“衣柜里又可以暂时替换的男士衣物，都是全新洗净的。”服务员指着墙角一个高高的推拉门衣柜，“您可以先换，我们已经派人为您准备合身的女士衣服，还请稍等。” 　　秋秋怔怔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小姐姐又微笑着把她引到门口，将秋秋的指纹录入到特制的指纹锁里，柔声道：“外人不会随意进出的。” 　　她退出去的时候，又补充说道：“您大可放心，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摄像监控设备，还请耐心等待。” 　　然后秋秋就看见服务员小姐姐微笑的脸庞消失在门后，将她留在这个房间里。 　　她已经感受到身后的水迹透着冰凉，秋秋连忙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看到里面摆着好几件白衬衫，还有一些纯黑的运动服堆在下面。 　　这些白衬衫倒是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和楚慕遥平时穿着那种款式很相像。 　　不过秋秋转念一想，白衬衫样式都差不多。她怎么看到什么都能想起楚慕遥？ 　　这样不好，很不好。 　　她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就算服务员说了这里没有摄像头，也只是脱了外面的卫衣，遮遮掩掩地换上新的白衬衫。 　　这衣服的大小也和楚慕遥的差不多，穿在她身上宽松无比，垂下的长度刚好遮住大腿根。幸好秋秋今天穿的是一条百搭的黑色铅笔裤，配上这样的白衬衫倒也不显突兀。 　　她换好了衣服就在房间里面耐心等着，可是还没等到服务员小姐姐给她送新衣服来，原本通亮的房间陡然变得漆黑。 　　眨眼之间，刚才还亮着的灯光扑闪着熄灭，这个房间只有一扇落地窗，窗帘闭得紧紧，只能从角落的缝隙里透出些微的光。 　　秋秋伸手不见五指，着实受了惊吓，不过几瞬之后就平静下来。难道这餐厅里面突然停电了？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那人幸灾乐祸地哈哈笑道：“安邱筠，里面黑不黑啊？” 　　显然是安晴尔那个得意得尾巴快要翘到天上的声音。 　　秋秋听到她的话，顿时就明白了房间里停电肯定有安晴尔的手笔，只是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又不怕黑…… 　　等等，怕黑的人不是她，却另有其人。 　　秋秋记得在小楼的时候，曾经看见过安邱筠的日记，幼时的某次创伤，让安邱筠留下了胆小怕黑的阴影，从那之后，一旦没了光亮，安邱筠就会缩成一团，整个人蜷缩在角落。 　　难道安晴尔是想利用这一点让她害怕？但是自己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安邱筠啊！ 　　如果和对方想象中的不一样，安晴尔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秋秋想到这一点，立即哒哒地摸黑跑到了墙角，强作出害怕的模样，颤声说道：“是啊，我好害怕……” 　　果然，安晴尔一听到她这句话，立即就笑出了声，刚要出言申饬几句，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她当即神色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回走。 　　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她临时花了大价钱才疏通门路，找到了控电室的工作人员，让值班的人短暂地断掉这个休息室的电，计划着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恐吓一下那个小哑巴。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了过来。 　　安晴尔恨恨地咬牙，顺着走廊墙沿就要往回走。没过两分钟，刚好和对面走来的一拨人撞上。 　　为首的是楚慕遥，此时手上正拎着个纸袋，上面印着个大大的品牌logo。他面色不悦，像是冻了千年的寒冰，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大步地向前走，步伐极快。 　　身边跟着的似乎是繁花轩的经理，半弯着腰眼神谦卑，不断地在楚慕遥身边低语，看他的样子，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恨不得自杀谢罪一般。 　　安晴尔听到他说：“电路突然出了故障，已经派人在检查线路，在下保证，不超半个小时一定处理好，下一次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没有下一次。”楚慕遥冷声斥道，脸上是安晴尔从来没看见过的震怒，“给我仔细的查，为何只有这里断电？” 　　“是是是。”经理连声应下，脸上一片苦涩，究竟是谁在背后搞的鬼，正好轮上他来承受这个阎王的怒火。要是抓到了幕后主使，他一定双手捧到楚慕遥的面前，随这尊煞神处置。 　　安晴尔心惊胆战地和他们擦肩而过，她低着头眼睛根本不敢乱动，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却没想到，这件休息室坐落在走廊尽头，如非必要，根本不会有人来到这里，她的出现本身就很可疑。 　　楚慕遥当然看到了她，想到之前这人对秋秋多次针对排挤寻衅滋事，眼底顿时涌上阴鸷。 　　没等安晴尔完全退身，就听得楚慕遥冷冰冰的声音陡然响起：“所有出现在休息室附近的人都要排查，一个也不能放过。” 　　一听这话，安晴尔顿时加快了脚步，想要往包厢赶，可是已经有两个穿着黑西服的人站在她面前挡住去路，嘴角薄凉地勾起：“这位小姐，还请随我来一趟。” 　　“哎！你们不能这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私自审问是犯法的，你们快放开我！”安晴尔惊慌地大喊出声。 　　“您误会了，”黑西服的人微笑道，“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做犯法的事。” 　　审问的事归警察，他们只负责屈打成招。 　　安晴尔的喊声越想越远，逐渐消失在空气中，而楚慕遥一行人也早已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 　　他垂眸凝视着纯黑的门板，向旁边人伸出了手，值班经理立即将机械钥匙送到楚慕遥面前。 　　“离远一些。”他低声道。 　　小姑娘在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当然不能被别人看到。 　　经理还有手下的几个人立即后退几步避开，纷纷低头看着地板，眼神丝毫不敢乱动。 　　楚慕遥拿着机械钥匙打开门，初时眼前漆黑一片，等几秒之后熟悉这种黑暗，便借着楼道上的璀璨灯光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 　　视线落到了墙角，凤眸陡然一紧。 　　小姑娘穿着明显不适合她身形的宽大衬衫，底下一双纤细笔直的腿，轻灵精致如柳条一般。她正背对着门口，垫着脚像是轻盈的蝴蝶，柔嫩的手心在墙壁上左碰右碰，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楚慕遥离得远，根本听不清。 　　他轻声关上门，直到走得近了，才听到秋秋唇间冒出的话：“这里有点厚，穿过去肯定疼……” 　　男生脸上的不悦烟消云散，伸手从背后扣住小姑娘的手背，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哑声问道：“还想着穿墙？” 　　小姑娘突然听见他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在黑暗中带了许久，她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这种环境，一下便看到了男生隐在暗光中的俊逸脸庞。 　　“你怎么来了？”秋秋惊喜道。 　　“给你送衣服。”楚慕遥身体未动，牵着小姑娘的手领到纸袋上，“不然秋秋就不能见人了。” 　　两个人距离极近，秋秋都感觉自己身前两团柔软贴到了男生胸膛，顿时红着脸往后缩，抵到冰冷的墙面上。 　　“啪”地一声纸袋落地，里面的衣服发出细微的碎碎摩擦声，男生因此空出一只手扶在秋秋腰际，隔开了秋秋和墙壁的距离。 　　他故作好意道：“不能靠墙，小心弄脏别人的衣服。” 　　秋秋这才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餐厅准备的白衬衫，立即往前靠了靠，一下就跌倒在男生的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惹得小姑娘浑身发烫，好像被烧着了一样。 　　“你、你离我远点。”她恼羞成怒道。 　　楚慕遥义正言辞：“我看不清路会被绊倒，必须抱着秋秋才行。” 　　“那你刚才还关门？！”小姑娘气鼓鼓地瞪着他，眼角泛着水意，濛濛地透过黑暗落在楚慕遥眼里。 　　只要门开着，总有走廊上的灯漏进来，他们也不用摸黑了。 　　楚慕遥在秋秋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小姑娘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怎么能被别人看到？ 　　“那我带着你往门边走，你来开门哦。”秋秋紧紧拽着男生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顺着墙壁移动。 　　可是就在下一刻，不知道楚慕遥脚边碰到了什么，突然闷哼一声，连带着秋秋，两人控制不住地往旁边倒去。 　　秋秋一时只觉得天昏地转，眨眼自己就落到了一处柔软的沙发上，身上覆着男生劲瘦温热的躯体。 43、第 43 章 　　秋秋只觉得身前被压得生疼, 酥痒和痛楚同时顺着尾椎骨向上爬，让她四肢发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小姑娘声音绵绵带着哭腔，幽幽转转细如蚊呐, 落进楚慕遥的耳朵里：“你、你快起来！” 　　男生像是撞到了哪里, 低声闷哼。 　　秋秋立即就急了：“你受伤了？” 　　“刚才撞到了这个沙发角，膝盖疼。”楚慕遥说道。 　　“那我扶你坐起来。”秋秋想要使力抬起男生的半边身体，但是奈何她人小力微，最后还是楚慕遥自己用手肘撑着软沙发, 手掌不可避免地触到秋秋身上某处, 惹得小姑娘面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那红晕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可惜房间里不见天光, 这副美景无人能欣赏到。 　　光一灭，其他感觉就敏锐起来。秋秋感觉到楚慕遥撑起上身，那种令她心悸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不禁暗暗舒了口气。 　　男生似乎是腿疼得厉害不想动，就靠坐在沙发上。 　　小姑娘摸黑坐了起来，去碰他的腿, 嘴里说：“我帮你揉揉, 揉揉就不疼了。” 　　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男生修长的大腿线条往底下探, 听得楚慕遥在黑暗中暗嘶一声，秋秋认为他膝盖又疼, 立即说道：“别急别急，我马上就找到了。” 　　还没等她触到膝盖, 男生一把伸手准确地拉住秋秋的柔荑，揽着她的腰往怀里拽。 　　秋秋惊呼一声，双腿不自主地分开，刚好落在男生两侧, 整个人被他按进怀里。 　　“你干嘛呀！”小姑娘双手抵在胸前，企图拉开距离。 　　男生却置若罔闻，伸着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脖颈上蹭，像只寻找温暖的大熊，呢喃道：“别动，给我抱抱。” 　　离得这么近，秋秋才从男生唇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立即就生气了，抬手拧住楚慕遥的耳朵，呲着小白牙恶狠狠道：“你居然敢喝酒？” 　　男生再成熟，也还是高中生，怎么能在餐桌上喝酒呢？秋秋想着她在的时候没见到楚慕遥拿起酒杯，肯定是她离开之后，楚慕遥就沾了酒。 　　“一点点而已。”楚慕遥轻笑，不过度数有点高。 　　“那你醉了吗？” 　　“没醉。”这句话是真的。 　　可是小姑娘不信：“醉汉都是这么说的，你肯定是醉了。” 　　楚慕遥也不和她争辩，既然秋秋认为他醉了，他也不能白担这个罪名，肯定要将喝醉落到实处。 　　这么想着，按在小姑娘腰际的手掌收紧，往自己怀里按。 　　果然惹起秋秋反抗：“你把手挪开，钥匙呢，我要去开门。” 　　“丢了。” 　　“什么丢了？” 　　“刚才钥匙不知道掉到哪了？可能在沙发缝里。”楚慕遥睁眼说瞎话。 　　“那怎么办？”小姑娘有点着急，“我们在这里等吗？” 　　“电马上就来，不急。” 　　男生说得轻巧，头一直靠在她肩膀上抬都不抬一下，温热的呼吸不停地打在秋秋颈侧的肌肤。 　　秋秋推又推不开，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抬手在男生腰上拧了几下以泄愤。 　　“哦对了，”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我怀疑是安晴尔让这里断电的，她认为我是安邱筠，想用怕黑这一点来恐吓我。” 　　男生蹭她脖颈的动作一听，周身气质陡然冷凝，冰冷的凤眸中散发着阴鸷的暗光。 　　“你说她会不会怀疑我？”秋秋惆怅地皱眉，她不清楚安邱筠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表现，如果等会平静地回到了包厢，安晴尔会不会察觉出什么？ 　　“别担心，她已经走了。”楚慕遥说道。 　　肆意破坏公共场所的电力设施，这样的罪名安晴尔一个高中生可担不起，就算安家从中作梗，有自己的势力施压，安晴尔也要受几天关押。 　　秋秋不清楚其背后复杂，只好怔怔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原本灭掉的灯光突然又都亮了起来，整个休息室被照的如同白昼。 　　“灯亮了！”秋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然接受到强光，有些难受地眨了眨眼，把趴在自己肩膀上的楚慕遥用力一推，“快起来，我们可以出去啦！” 　　男生似乎并没有她那么开心，神色不郁地瞥了眼天花板上的挂灯，好像要用眼刀把它割下来。 　　“你快出去嘛……”秋秋推他，“我还要换衣服呢。” 　　楚慕遥眼眸微深，抬手揉揉她的发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脚步沉稳地走出了房间。 　　听得门口“咔哒”一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秋秋才拿起楚慕遥刚刚拎过来的纸袋，将身上的白衬衫换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件衣服是谁准备的，倒是正好贴合秋秋的身形，日系的风格清新鲜活，在淡紫色的条纹衬衫外套上一件白色薄薄的毛织背心，夜晚也不会冷。 　　秋秋换好衣服从休息室出去，男生正低着头在门边上站着，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抬眸，扣住小姑娘的手就往包厢方向走。 　　到了包厢，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喧嚣吵闹的说话声，秋秋连忙挣脱了楚慕遥的手掌，微红着脸推开门。 　　饭局已经进展到后半段，不少男生都碰了酒，脸上红扑扑的，大着舌头说话，两张桌上的人早已窜来窜去，场面一度混乱。 　　秋秋回眸看了一眼楚慕遥，他尽管喝了酒，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白皙如玉，只有那双锋利的眼眸，比之平常多了几分水色，淡淡瞥过来时，像是带钩子一般，丝丝地往秋秋心里钻。 　　她心里一颤，默念几句美色误国，立即移开了目光。 　　餐桌上已经没有位置可以坐，秋秋就移到了墙边放着的软垫上。这里被隔出一小块区域，四方软垫中央摆着一张低矮的小木桌。桌面上的小茶壶精致古朴，秋秋伸手一碰，壶身竟是微热的，说明里面泡了茶水。 　　她拿过茶壶旁的小茶杯，缓缓到了一小杯，送到楚慕遥面前：“喏，解酒的。” 　　男生正坐于她对面，看着秋秋放在杯身上白玉葱管般的手指，衬着暗棕色的杯身，盈盈地散发着水润的光泽。 　　褐色的茶水在楚慕遥面前荡漾，晃出细细的水纹，女生的手指稍碰即逝，很快就收了回去。 　　他掩下眸底那丝可惜，拿起了秋秋为他斟的茶水。 　　喝过几口之后，挥手召来服务员，让她将之前点的甜点送上来。 　　服务员小姐姐领命而去，脚步轻声地走出了包厢。 　　“我肯定吃不下了……”秋秋听到楚慕遥吩咐给服务员的话，惋惜忧伤地轻抚自己的小肚子，“之前吃得好饱。” 　　“那就打包带回去。” 　　可是当甜点送过来的时候，秋秋看着摆在面前散发着浓郁酒香的萨芭雍，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眼巴巴地抬眸看向楚慕遥，樱唇张合：“我好像又可以了。 　　” 　　惹来男生一声轻笑。 　　秋秋拿起银勺，小心翼翼地挖下一勺蛋糕，充满期待地送到嘴里。 　　萨芭雍是一道充满了浓郁酒香的意大利甜品。蛋糊覆盖于鲜红的樱桃果肉上，微微烤制后散发出焦香。细腻顺滑的蛋糕和清甜的果肉交错，同时在舌尖上绽放，最上面一层洒着绿色的抹茶粉，在甜蜜之后融上几分清淡。 　　美好的甜食入喉，让秋秋不由得满足地眯起杏眸。都说女生有两个胃，一个用来吃饭，另一个用来吃甜点，秋秋深以为然。 　　这一份萨芭雍并不大，但是秋秋完全吃下去后，也觉得小肚子有点涨。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这群吃饱喝足的高中生晚上还要回去补作业，只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还相约着要去唱K。 　　苏队长特意跑来问遥哥去不去，楚慕遥当然拒绝。他还要送小姑娘回宿舍，谁想去跟一群大老爷们唱歌。 　　苏和洽“哈哈”笑了两声，拍拍楚慕遥的肩：“那今天就谢谢遥哥了，咱们明天学校见。” 　　方才他去结账的时候，繁花轩的人告诉他这顿饭早就由楚慕遥付过了。他这才知道，自己凭着一张白金会员卡，何以进入顶层的包厢？ 　　不过早就听说这繁花轩里花样众多，今天原本还想来开开眼界，没想到顶层包厢里也和外面的餐厅没什么区别。 　　苏和洽哪里想到，这繁花轩里确实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不过今天这顿还有好几个女生在，楚慕遥怎么会允许那种东西出现在秋秋的面前？ 　　别平白脏了小姑娘的眼睛。 　　再说那些服务也不是这群高中生可以负担得起的，餐厅想赚钱也赚不到他们身上。 　　饭局一散，同学们陆陆续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楚慕遥在人群最后，牵着小姑娘的手隐蔽地走。 　　繁花轩门口早已有车候着，看到楚慕遥和秋秋两人出来之后，司机立即恭敬地将门打开。 　　“秋秋，上车了。”楚慕遥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提醒道。 　　“唔……”秋秋杏眸水灵灵地回望着他，“去哪里啊？” 　　楚慕遥视线凝在她泛红的脸颊，以及殷红水润的樱唇，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眯。 　　萨芭雍里含有白兰地，酒精含量比普通的普太久高出很多。秋秋这副脸红茫然的模样，怕不是醉了吧？ 　　楚慕遥面色如常，将小姑娘轻柔地送进车里，关上车门之后，立即升上前后座之间的隔板。 　　秋秋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在座位上瘫软地坐着，乌黑的发顶一晃一晃的，马尾在座椅上蹭动，不一会就散开来，松松地挂在脑后。 　　楚慕遥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摆正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抱小孩似的揽着小姑娘的膝盖抱到自己的怀里，纤细的双腿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秋秋觉得这种姿势很舒服，放松地在男生怀里蹭蹭，眼皮沉重似乎快要睡着。 　　楚慕遥眸中染上笑意，小姑娘平时就乖巧，就算醉了也不知道闹，任人随意摆弄。 　　他竖着两根手指比到小姑娘朦胧的杏眸前，问道：“这是几？” 　　小姑娘晕晕乎乎地看了会，学着楚慕遥的手势比出“耶”的手势，颤颤巍巍地碰上楚慕遥的手指，一看到两人的指尖碰到一起，秋秋就软软地笑了起来。 　　脸上两个浅浅的梨窝，傻乎乎地往楚慕遥的手心上靠。 　　男生的心尖瞬间软成一团，手下动作却毫不留情，掐住小姑娘软嫩的脸颊肆意揉捏。 　　“疼……”秋秋眸中含着醉意，也不知道闪躲，只知道小声地撒娇，像小奶猫叫唤似的。 　　楚慕遥凝视着她湿软的唇瓣，像是果冻一样嵌在雪白的肌肤上。小姑娘许是有些口干，探出舌尖在唇间碰了碰，染上诱人的水泽。 　　“等会就不疼了。”楚慕遥哑声说道，不禁低头，薄唇触上秋秋的眉心，浅浅落下一吻。 　　秋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楚慕遥不捏她的脸了，浅浅又温柔地笑。 　　男生不断下移，先是眼睛、鼻尖，再到绵软的脸颊，最后才是花瓣似的红唇，贪婪地攫取令他朝思暮想的香甜气息。微冷的薄唇和柔软的小舌相触，灵巧地撬开牙关，狂风暴雨般探索着每一个角落。 　　秋秋晕晕忽忽地承受着，身体软成一汪春水。 　　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让一向沉稳自制的楚慕遥难得地失控，当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楚慕遥却发现小姑娘没了声音。 　　抬眸一看，秋秋已经紧闭双眸，无比信赖地倚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被醉意熏红的脸颊透着桃花般的娇艳。男生忍不住抬手轻触，入手满满的滑润。 　　又是眉心轻落一吻，楚慕遥用手扶住秋秋的小脑袋，往自己的肩上靠，让她睡得更舒适些。 　　第二天清晨，秋秋从寝室的单人床上醒来。尽管有些头痛，但是规律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准时在六点半睁开双眸。 　　“嘶——”扶住额头，秋秋难受地皱眉，懵懵地盯着眼前熟悉的场景。 　　自己身上盖着纤薄的棉被，早晨的曦光从窗帘外透进来，隔壁床上的室友还睡得沉沉。 　　但是怎么就感觉恍如隔世，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一样？ 　　秋秋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流水般的记忆到出餐厅后就戛然而止，再一眨眼，就回到了宿舍，只隐隐约约记得是楚慕遥把自己送到了楼下，应该是室友把她带上宿舍的。 　　她抬腕苦恼地敲敲额头，自己明明还小呢，怎么记忆力就下降了呢？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让她发呆，早上时光宝贵，还要赶去教室早读呢。 　　莹□□巧的双足探出床沿，穿上软和的棉拖鞋，秋秋顶着一头凌乱的发走进来了卫生间，抬眸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一如既往的迷糊憨憨，只是…… 　　小姑娘疑惑地蹙眉，抬手碰到自己的嘴巴，刚刚触到，就忍不住痛呼一声：“嘶……” 　　这嘴巴怎么这么红？好像还有些裂开？秋秋连忙把手放下不敢乱碰，肯定是昨天晚上吃了很多辣的东西，一时没注意就上火了。 　　她小心地避开唇瓣，将自己洗漱干净，然后把室友李雨柔叫醒。刚起来时觉得头疼，等走动片刻之后，那种撕裂的疼痛感就渐渐消失了。 　　秋秋换好校服开开心心下楼去，不出意料地就看到宿舍楼下站着的男生。 　　楚慕遥手里提着两个袋子，见到秋秋就体贴地往她手里放：“早餐。” 　　小姑娘杏眸溜圆，往袋子里面探：“袋子里面是什么？” 　　“你上次说的三明治。”秋秋上个星期说过一次，楚慕遥就记在了心里。 　　可是秋秋摇头拒绝，将袋子往楚慕遥那里推：“不要，我今天不吃这个。” 　　“不喜欢？我下次换个口味。” 　　“不是呀，”秋秋往他眼前凑，指尖指着自己嘴角有些裂纹的地方，“你看这里，都上火了，不能再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男生目光猛地触及昨晚刚刚亲密接触过的樱唇，眸色一紧，喉结上下滚了滚。 　　“上火？”他哑着声音道。 　　“对啊，”秋秋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可怜兮兮，“早知道昨天就不吃那么多了。” 　　她拉着男生往食堂的方向走，准备今天去喝粥，没有注意到身旁楚慕遥脸上隐隐划过的笑意。 　　小姑娘酒量太差，以后趁着合适的时机，倒是可以让她多碰碰酒，当然，这只能发生于他在场的时候。 　　吃过早饭来到教室，秋秋和平时一样拿出英语单词本，准备复习单词，却发现前面的同学总是回头看她。 　　两次三次倒也罢了，秋秋初来班上的时候，这些同学们也像是参观珍稀动物似的围观她。但是今天早读，就有人来来回回在她脸上扫了七八回，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秋秋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直到早读结束，秋秋才从校园论坛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昨天晚上那次断电，真的是安晴尔在背后使诈。证据确凿，安晴尔当即就被警方带走了。当时的她还不了解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并不知道破坏公共场所电力设施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有安家人前后打点，安晴尔这次也吃了不少苦头，档案里记过，少不了几天刑拘。 　　秋秋在论坛上简单扫过几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突然感觉有些悲凉。安晴尔讨厌她，便用安邱筠最为畏惧的黑暗恐吓她，如果昨天真正遭遇危险的是安邱筠，又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过秋秋还没忘记，安邱筠也不是什么好人，当时还想烧死自己呢！ 　　她将手机收回书包里，拿出第一节课用的课本，随便说道：“没想到安家人在这里呼风唤雨，这次安晴尔居然还会被刑拘。” 　　男生听到这句话，眸底划过不屑，揉揉秋秋细软的发：“你这些想法从哪看来的？安家不过是商人，违法必究，她如何能逃过？” 　　不过这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人的手笔，楚慕遥并没有和秋秋细说。 　　小姑娘心里没有他这些顾虑，毫无心防地笑道：“电视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楚慕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光滑的脸颊，在指缝中□□成各种形状，薄唇开合，毫无威慑力地训斥道：“下次不许再看那些，要是被我抓到……” 　　后半句话隐在喉咙里，他看着秋秋泛着酡红的小脸，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喉结轻微动了动。 　　小姑娘眸光清澈，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含糊不清地让他把手拿开，还用细白的手指去扳楚慕遥的手掌。 　　男生轻咳一声，立即坐正身体，仿佛是个好学生的模样。 　　惹得小姑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倒要瞧瞧，楚慕遥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秋秋竖起课本挡住自己压抑不住的嘴角。她虽然有些迟钝，但是经过几个月来和男生的相处，当然能窥见楚慕遥的一些心思。 　　不过还在郁闷男生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秋秋决定把自己的小心动藏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她可还记得呢，男生之前有过喜欢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楚慕遥和对方还没有联系，是不是还念着对方？ 　　这么一想，秋秋扬上去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三天之后，安晴尔才被自家父母从派出所接了回来。 　　不过几天的时间，之前艳丽的妆容消失殆尽，卷发凌乱错杂，安晴尔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呆怔地坐在车里。 　　单兰莲坐在她身边，看见女儿这副样子，止不住地心疼，连忙握住安晴尔的手说道：“小尔，快和妈妈说说话。妈妈在家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咱们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 　　还没等她说完，安晴尔就疯狂地开始大喊，嘴里翻来覆去地就是那些话，说安邱筠要害她。 　　“她本来就有病，吓吓她又不会出人命，凭什么拘留我！”安晴尔喉咙里撕扯出干哑的嗓音，像是刀子一样，凌迟在单兰莲的心尖上。 　　“小尔不生气，不生气啊。别怕，这件事妈妈帮你出气，绝对不让那个小哑巴有好日子过。”她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温柔端庄，转头就和自己的丈夫商量，“老公，这件事一定不能姑息，小尔受的这些伤害，必须从安秋筠身上一点一点找回来。” 　　安泽桓坐在前面，脸色也极为难看。 　　单兰莲看他一言不发，立即补充了一句，刚好戳中安泽桓的心事。 　　“那个小哑巴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那小弟的股份……” 　　安泽桓铁青的脸色顿时一僵。 44、第 44 章 　　高中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眨眼间暑假的脚步就已经悄悄来临，气温也日渐上升, 暑气取代温暖的春风，充斥在被阳光普照的天地间。 　　但是对于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们来说，假期的来临并不是什么好事。 　　学校受教育局命令，今年不准补课。上面查得很严，喊着口号要给学生减负。清阳中学虽然是老牌名校，也不敢顶风作案。 　　磨磨蹭蹭地将放假的日期一拖再拖，终于在天气最热的七月中，开始给学生放暑假。 　　尽管如此, 同学们也大多选择到学校来自习, 是否有假期对他们影响不大。 　　秋秋也是这样想的。 　　她的成绩在全年级名列前茅，一般紧紧咬在楚慕遥的分数后面, 偶尔还可以超过男生一两分。 　　但是秋秋心里知道, 楚慕遥这一年虽然态度认真不少, 但是还没有完全投入到学习中。高三的时候，自己肯定要监督他好好学习的, 那么自己的分数也不能太差，到时候就可以和楚慕遥填相同的大学。 　　可是男生真的很忙, 旁人的暑假都在查漏补缺，但是他却整天不见踪影, 在宿舍里不知道捣鼓什么。秋秋只去看过两次，楚慕遥书桌上的电脑屏幕彻夜地亮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代码, 让秋秋不由得疑惑发问： 　　“这些是做什么的？” 　　男生凝视着屏幕上不断上滑运行的语句，揉了揉她精心梳好的花苞头，眸底深幽似海, 嘴角轻扬一抹讥诮的笑：“用来整人。” 　　秋秋抿着花瓣似的唇，打量着楚慕遥的表情，突然觉得那个被整的人好惨…… 　　可是就算男生忙得不分黑夜白昼，依然会准时守在女生宿舍楼下，给她递上早餐，再将人送到教学楼。 　　秋秋在这短暂的十来分钟里，总是缠着楚慕遥汇报自己的复习状况，偶尔有疑问的知识点，男生还会趁着这个时候给她讲解。 　　等走到了教学楼，秋秋还捧着温热的一动未动的早餐，鼓着腮帮子依依不舍地往四楼走。 　　等过了十几天，秋秋终于在男生的脸上看到一抹难以察觉的轻松。 　　那是一个泛着金黄色的傍晚，天边铺满火红色的流云。秋秋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还在思考刚才的错题，拧着眉走到楚慕遥身边，抱着厚重的书本，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男生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捏住她白润的脸颊，小姑娘肤色洁白冰肌玉骨，触手生温，在炎热的夏天倒是给人带来难得的沁凉。 　　“在想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秋秋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从男生的手指下解救出自己的脸，心疼地用小手摸摸，嘴上却是乖乖软软地回答问题：“在想数学题。” 　　楚慕遥一边拿过她手中的书，一边牵住她往学校外面走，云淡风轻地问道：“什么题？” 　　“当然是压轴题嘛。”小姑娘脸颊一鼓，“每次遇到不等式的时候我总犯错，而且还不会放缩法，花了好长时间都做不出来。” 　　秋秋一想到这个就有点气闷。她自认是不算笨的，平时又努力，寻常的考试根本难不倒她。但是每每到了这种需要技巧和变通的压轴题，秋秋就有些犯难了。 　　旁边这个人就从来没有这些烦恼，秋秋知道他早就开始接触大学教材，任何试题都手到擒来。 　　一想到这一点，小姑娘心里就止不住的酸，像个柠檬精似地伸手，在男生腰际戳了戳，小小声地嘀咕：“你怎么什么都会嘛？真讨厌！” 　　刚被小姑娘的指尖碰到，男生突然身体一僵，抬手扣住秋秋作祟的手心，声音带了一丝喑哑：“别乱动！” 　　他顿了一会，想到秋秋烦恼的根源，便补充道：“今天晚上我教你。” 　　“真的吗？”小姑娘猛地抬头与他对视，盈盈的杏眸里盛满了惊喜，“你今天晚上有时间？” 　　不用在电脑面前坐大半天？ 　　楚慕遥嘴角微勾：“有时间。” 　　“太好了！”秋秋兴奋地拍手，当即就要拉着楚慕遥给她讲题，“我攒了好几道数学题呢……” 　　男生眼底划过几分无奈，按住雀跃欢欣的小姑娘，说道：“不急，以后都能陪你。” 　　再过不久，他就能将那些宵小全部解决，到时候给秋秋讲多少题都可以。 　　到了八月中旬，暑气消散不少，早晚也没那么闷热了。 　　秋秋数着日子等学校开课，没想到还没等到开学，却听到学校通知，上面领导要组织全校学生去研学。 　　研学旅游主要是学生通过研学的方式走读景点，学校领导发言，要在学生们欣赏美景之余，又能学习知识。 　　高三学生本该是不参加这次研学的，但是学校领导为了表面功夫好看，特意允许高三学生自愿报名参加，研学为时五天，地点在离天河市不远的安市。 　　安市是著名的古城，景点众多环境优美。秋秋在得到这个通知之后，特意去网上查了资料，看到那些美轮美奂的古典建筑，心里忍不住涌起兴趣。 　　可是高三时间这么紧张，她又有些纠结。 　　小姑娘的心思是瞒不过楚慕遥的，在一天晚自习之后，他拿笔点着秋秋的作业，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想去安市玩？” 　　秋秋整个晚自习有些心不在焉，猛地被他说中了心事，顿时感觉脸腾地就热了起来。眼珠子不停地转，小声反驳道：“才、才不是去玩呢，老师说了，那是新的学习形式。是要培养我们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并且解决问题的能力……” 　　她越说越心虚，头快要垂到胸上去，就连发顶的花苞头也蔫蔫的。 　　楚慕遥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只觉得好笑，自然也明白小姑娘在顾虑些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他说道，“晚上陪你学习。” 　　“嗯？”秋秋疑惑地抬起头，“可是你很忙啊……” 　　虽然这几天男生不像之前那样忙碌得整天不见人影，但也绝对算不上轻松，说是来陪自己上晚自习，可是每次都在处理别的事情。 　　“不忙，”男生将她耳畔落下的发别到脑后，“陪你足够。” 　　小姑娘顿时就原地满血复活，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在楚慕遥眼前晃了晃：“那我去和班长大人报名啦！” 　　她眼里充满着旅程的好奇与欣喜，眉开眼笑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这还是秋秋第一次离开天河市，又激动又忐忑。 　　研学的出发时间定在八月十五，五天之后回来刚好是高三开学。 　　这次高三去的同学不多，（1）班只有七八个，除了秋秋和楚慕遥，只有班长左泽是她熟悉的。因为每个班去的人都很少，指导老师们就把高三的同学合成一个班。 　　幸好秋秋和左泽分到了同一间宿舍，而男生和她们不在同一层楼，她想找楚慕遥的话，还是有些困难。 　　直到坐上了学校准备的大巴车，秋秋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晕车的毛病。 　　以往坐车的时候偶尔会有些不舒服，都被她完美地忽略了，可是这次坐车长达四五个小时，秋秋就再也无法忽视那种晕天倒地的感觉了。 　　她和楚慕遥共同坐在车厢靠前的位置。司机师傅开车有些快，秋秋被晃得难受，毫无精神地靠在男生的肩膀上。 　　白着一张小脸，整个人像是没了水露的花瓣，樱唇弱弱地轻吟，小猫似地唤：“难受……” 　　楚慕遥看她上车前兴奋得像出了笼的小鸟，在车上坐了一会，就完全褪去了那副喜悦的神色，可怜兮兮地扒着自己的衣袖。 　　顿时眼底涌上心疼，伸手将秋秋往怀里揽。一手护住后背，一手穿过膝盖，让秋秋得以舒服地卧在自己的怀里。 　　“睡吧。”他低眸轻声道，“睡着就不晕了。” 　　小姑娘怏怏地点着小下巴，沉重的晕眩感让她难以保持清醒，眼皮越来越沉，不消片刻就在楚慕遥的怀里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不够安稳，纤细的眉微微蹙着，尽管是在睡梦中，睫毛还是不住地动。 　　男生动作轻柔地拿出一件自己的外套盖在秋秋身上，再小心地覆住小姑娘的眼睛，让她不受窗外光亮的侵扰。 　　楚慕遥一连串动作熟稔神色平常，与寻常性子大相径庭，落到过道那边坐着的老白眼里，让这个班主任心底颤了颤。 　　仅仅过了个暑假而已，这两个小孩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不知遮掩，那在私底下还得了？ 　　他不知道，楚慕遥根本就没想过掩盖自己的心思，就算是他爸亲自过来，楚慕遥还是会这么做。而秋秋原是不会这么大胆的，奈何她今天晕车，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做了什么人，晕乎乎地就任楚慕遥摆弄。 　　老白越看越心惊，这马上就要到高三了，秋秋和楚慕遥都是他十分看好的学生，在这紧要关头，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过了十点，大巴车终于驶到了第一个景点。秋秋被楚慕遥轻柔地唤醒，朦胧地睁开眼，抬手揉了揉眼角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大巴车停在一个肃穆庄严的博物馆前，门口的巨大浮雕上雕刻了许多穿着军装的战士，最前面是个高举旗帜的士兵，表情坚毅动作昂扬。 　　秋秋按照线路回想，就知道这是第一站——安市的红色博物馆。 　　她立即就从楚慕遥的大腿上爬下来，刚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得太久有点腿麻，像是千万根小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似的，让她瞬间有些站不稳。 　　男生当即起身伸手扶住，秋秋大半身体被楚慕遥高大的身形笼罩，撑着他的手臂缓了一会，才慢慢恢复了力气。 　　从男生怀里钻出来，秋秋朝着楚慕遥扬起甜甜的笑：“不晕啦！” 　　“我们快下去排队。”秋秋拉着楚慕遥的手就往车下走，经过车门的时候，她突然听得身旁传来一声含着深意的叹息。 　　抬眸看去，秋秋发现班主任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这里，或许说，是落在自己和楚慕遥相握的手背上。 　　秋秋脸颊顿时涌上两片红潮，连忙甩开男生的手先走一步，噔噔下车后就往队伍的最前方走。 　　她个子不算高，排在靠前的位置。 　　楚慕遥被小姑娘甩开时先是愣了一下，直到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到老白，才知道秋秋这副反应的原因。 　　嘴角噙着笑意，他收回被冷落的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慢悠悠地下了车。 　　无视身后老白盯着他背影幽怨惋惜的眼神。 　　等跟随指导老师进入博物馆后，他们就不需要按照身高排队，楚慕遥也得以大步走到小姑娘身边。 　　可是因为下车时的那件事，秋秋红着脸不让他牵手，只允许两人不远不近地站着。 　　男生看着两人之间足以站下两个人的距离，脸色有些郁结。可是小姑娘脸皮薄，绝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暧昧的举动，楚慕遥动了动指尖，却没有强求。 　　导游首先给他们介绍进入博物馆时看到的那座浮雕，从作战背景当地风俗讲到激烈的战况。她语速极快，秋秋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故事，杏眸睁得溜圆，聚精会神地听着。 　　楚慕遥倒是没什么兴致，对他来说，那导游抑扬顿挫的声音还不如小姑娘睡醒时的嘤咛来的悦耳。秋秋观赏浮雕，他便故作无意地看着小姑娘的侧脸。 　　正当他无所事事的时候，长裤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两下。楚慕遥顿时神色一冷，趁着没人注意，悄声地往旁边角落走去。 　　拿出手机，上面跳动的是他熟悉的电话号码。拨动之后，就听得那边传来褚泽晨活泼的声音：“遥哥遥哥，你还真是料事如神，那个姓华的一下就上钩了。他一看到《秦盟》就要出钱买，咱们卖吗？” 　　褚泽晨在那边欢呼，楚慕遥这边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淡然。 　　他倚在银灰色的金属墙壁上，半垂眸看着地面，放松道：“再等等。想买《秦盟》的公司不少他一个。这个游戏，华云铮那个小公司还吃不下。” 　　“那咱们……”褚泽晨疑惑地说道。 　　楚慕遥知道他想问什么。当初他们制作这个游戏，褚泽晨一听创意就准备出资，听闻楚慕遥计划用这个游戏对付楚氏时，褚泽晨也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这次既然华云铮这么容易就上钩了，他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 　　“不急。华云铮吃不下，还有他背后的楚氏。等华云铮等不及，他就会去找楚氏做融资担保。” 　　楚慕遥难得地耐心解释道，看了一眼站在浮雕前的人群，小姑娘乖巧地立在那里，还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 　　“那到时候我们就能卖了吧！”褚泽晨兴奋道。 　　“嗯。”楚慕遥淡淡地应道，又接着和他交待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刚刚挂了电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软糯女声，夹杂着丝丝怒气，听起来倒像是有些气急败坏。 　　连忙转过身去，就看见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精致白皙的小脸绷得紧紧。 　　“你怎么乱跑呀？”秋秋瞪着他，“要是迷路找不到人怎么办？” 　　楚慕遥看她着急的模样，想说自己拿着手机，又对安市极为熟悉，不会出些这种情况。 　　不过定睛一看，小姑娘虽然生气，眼角却满是关心担忧，或许是跑得有点急，天气又热，鼻尖上渗出晶莹的汗珠，缀在洁白无瑕的皮肤上，像是花瓣上的露水。 　　楚慕遥立即就掩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转而牵起秋秋的手，轻声道：“是我不好，让秋秋担心了。” 　　秋秋又接连瞪了他几眼，惊魂不定的心神终于平静下来。 　　刚才她听得津津有味，刚想转身和楚慕遥说两句话，就发现男生没了人影，队伍里也见不到他。秋秋当时就急了，连忙环视周围找寻男生的踪迹。 　　没想到他藏在这里打电话，害得自己好一番担心。尽管楚慕遥认错态度良好，秋秋心里还是不开心，想要挣脱男生桎梏住她的手。 　　冷着小脸恨恨道：“不给你牵。” 　　楚慕遥却是嘴角轻扬，跟着秋秋一起往人群里走，紧紧扣住小姑娘的手心不松，覆在秋秋耳畔轻声道：“牵手就不会丢了。还劳秋秋费心看着我，免得掉队。” 　　秋秋挣扎了两下脱不开，只好顺了他的意，扬着小下巴，樱红的唇间悄悄嘀咕：“真不让人省心。” 　　这话落到楚慕遥耳边，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研学并不像秋秋所想象的那样的有趣。每每去一个景点都是坐大巴车，尽管对旅程十分的好奇，秋秋也抵挡不住身体深处传来的眩晕感。 　　所以一到车上就睡觉，她都担心楚慕遥的腿被她压麻。不过每次醒来的时候，站不稳的都是自己。 　　所以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其他同学多多少少都有些疲惫，秋秋却因为车上睡多了，所以极其的精神。 　　男生被分在三楼，而女生则是四楼。秋秋注意到，在两层楼的交界处，有一片休息区域，藤编桌椅清新自然，人也很少，刚好用来自习。 　　秋秋和楚慕遥在四楼的楼梯口处分离，她抬着水润的眸，半期待半忐忑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楚慕遥凝视她小心翼翼的神色，就知道秋秋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他抬手点点小姑娘光洁的额头：“不累，有题目不懂就尽管问吧。” 　　秋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小嘴叭叭地：“那你等一下，我上去收拾好就来找你。” 　　她迈着纤细的腿跨上台阶，走了几步似是不放心，又回过头来，专注地看着楚慕遥：“很快哦，马上就来找你。” 　　然后噔噔地上楼去。 　　班长大人和她是同一个房间，不过左泽性格冷淡，如非必要很少和人说话，秋秋和她并不是很熟悉。 　　进了房间，看到左泽已经站在床边，秋秋就乖乖地和她打过招呼，然后火速地将自己的行李放好，又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资料，风风火火地就要下楼去。 　　快要出门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左泽叫住她：“你是去找遥哥吗？” 　　秋秋因为她的称呼有一瞬间的怔愣，接而又很快反应过来。 　　点点头，向左泽展示手里的试题：“我要去问他题目。” 　　班长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看窗外已然幽黒的天色，又瞥了秋秋一眼，在秋秋迷茫的眼神中叹了口气，说道：“保护好自己早点回来，今天晚上老师会来查寝。” 　　秋秋呆呆地答应，可是直到关门下楼的时候，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左泽会提醒她“保护好自己”，难道酒店里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成？ 　　走到三楼时，男生已经在楼梯口那里等着，秋秋便将自己刚才的疑问说与他听。 　　楚慕遥静静地听完，原本淡然的神色露出些难以察觉的窘态。 　　小姑娘听不出来，他倒是明白了左泽的意思，无非就是担心天色已晚，酒店里空房间多。左泽怕他趁机对秋秋做些难以言说的事。 　　才会提醒小姑娘早点回去。 　　偏偏秋秋还一脸信任纯澈地倚在他身旁，毫无遮掩地把左泽的话转述，根本不知道男生心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不是要自习吗？”楚慕遥不着声色地移开话题。 　　“嗯嗯。”秋秋立即忘了刚才的疑惑，领着男生走到了三楼处的休息区。 　　这里摆了七八张圆桌，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只有秋秋和楚慕遥两个。 　　秋秋将自己的书本摆好，却一反往常地没有立刻缠着楚慕遥问题目，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头横着放到桌面上，又前前后后调了好几次距离。 　　直到镜头满意之后，秋秋才舒了口气，坐回座位上。 　　楚慕遥看着她忙前忙后，眼底露出疑色，剑眉轻挑，问道：“这是做什么？” 　　秋秋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中性笔的手指蜷在一起。 　　这副反应引起男生注意。 　　他郑重地看过来，凤眸凝视着小姑娘的眼睛，薄唇低低地落出：“嗯？” 45、第 45 章 　　猛地被他问出, 秋秋慢慢地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动着嘴唇, 声音细弱蚊呐：“……唔，我和你说，你不要生气。” 　　楚慕遥看着她含怯的神色，低沉地应了一声。 　　秋秋这才将自己这段时间学会的新技能告诉他。 　　原来是之前在拉拉队里的时候，秋秋从队长那里了解到什么叫直播。空心怡人美心善，也有自己的直播账号，有时还会拍摄一些自制vlog发布在平台上。队长看秋秋对此一无所知，就手把手地教秋秋注册自己的账号, 让她学会在平台上分享自己的生活。 　　楚慕遥沉默不语地听完, 他对小姑娘的交友圈并不很了解，对那位队长师姐的印象也不深刻, 没想到秋秋倒是和队长玩得开心。 　　“那你这么做……”男生朝着秋秋的手机扬了扬下颌, “是直播什么？” 　　“直播学习啊！”秋秋杏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放在书本上的手指不住地蜷缩，有些忐忑地说道, “我又没什么才艺，什么都不会, 只会学习。” 　　而且学习直播不用露脸，秋秋虽然对直播很感兴趣, 但是并不想暴露个人隐私。学习直播只要对准她的桌面，偶尔说说话就可以，同时秋秋也通过这个形式监督自己按时学习。 　　今天她上线有些迟, 进入直播间的时候，突然涌入了很多焦急等待的观众用户。 　　楚慕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发现小姑娘的直播间人气还挺旺。 　　手机正对桌面, 露出摆放整齐的数学试卷，还有小姑娘洁白纤细的手，在酒店略显暗黄的灯光照映下，散发着暖玉般的光泽。 　　屏幕上瞬间滑过许多弹幕，都是在问秋秋今天怎么上线迟了。 　　“糖有点齁”：【啊啊啊，没了小妹妹作业都不香了……】 　　“芒芒千层”：【小姐姐今天要写什么呀？】 　　有人眼尖地注意到靠近屏幕边缘的地方，有一片纯黑色的布料入镜，立刻就问道：【今天晚上还有人陪主播写作业？】 　　“糖有点齁”：【啊啊啊啊好像是小哥哥的亚子……】 　　秋秋正好抬头看到这一条，就轻笑道：“今天请了外援给我讲题，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吵哦！” 　　【啊啊啊小姐姐说话了，好好听！】 　　【555我好酸，我也要给小姐姐讲题，不对我是个渣渣不会讲题。】 　　【哈哈哈那就让小姐姐给我讲吧（骄傲叉腰）】 　　【前面在想屁吃，小姐姐现在躺在我怀里呢，谁也不能抢！】 　　王悦激动地在屏幕上敲下这行字，面色忿忿。她是一个高中生，高一期末悲催地考得极烂，这个暑假被母上大人关押在家里学习，并替她谢绝了一切户外活动。此后她唯一的乐趣就是逛学习主播的直播间，伴着主播唰唰写字的声音，痛苦地刷题复习。 　　直到某一天刷到了名叫“同桌很忙”的直播间，刚进去的时候就被主播轻柔悦耳的嗓音所惊艳，听到网线那端的小姐姐不紧不慢地讲述自己的题，清新的音色瞬间就抓住了听众的注意力。 　　更让王悦着迷的，是小姐姐那双匀称光洁宛如玉雕的手，掌心松松地握着淡蓝色的中性笔，修剪整齐的指甲仿佛水晶般覆盖在指尖，晶莹剔透娇艳欲滴。 　　小姐姐比她高一级，马上就要升高三，幸好现在复习的还是高一的内容，所以王悦每次都兴致勃勃地守在直播间。小姐姐写作业的时候她就跟着学，听着韵律分明的写字声，王悦自己学习的声音都放轻了不少，再也不敢随便走来走去，生怕自己的动静烦扰了对面的女生。 　　惹得她家母上大人惊讶地进她房间观察了好几回，看到她习题册上工整的字迹，脸上露出一副太阳今天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讶异。 　　没办法，小姐姐的字太好看了，她也不能写得太潦草。 　　作为秋秋直播间的忠实粉丝，王悦今天一上线就注意到直播间的背景有变化，不是小姐姐惯用的那张书桌，尤其是角落处还露出了小半边身体，和小姐姐坐的很近。 　　所以她立即就在弹幕上指了出来。 　　听到小姐姐担心吵到她们，王悦立即就发弹幕：【不吵的不吵的，我最喜欢听小姐姐的声音了！】 　　可惜很快就被淹没在其他的彩虹屁里。 　　原因无他，刚才坐在旁边的那个男生移了座位，往小姐姐身边坐的更近了些。 　　进入屏幕里的那双手立即就引起了观众们的惊呼。 　　【啊啊啊我圆满了，小哥哥的手好好康！ 　　】 　　【+1，我又可以了。】 　　王悦注视着屏幕中男生悠闲转笔的动作，不由得呆怔地捡着手边包装袋里的薯片，缓慢地往嘴里送。一边吃着一边感叹：这两个人的手也太好康了吧！ 　　说不定他们是…… 　　不不不，王悦连忙拍了拍额头让自己住脑，绝对不能随便YY小姐姐。 　　可是就当她鄙弃自己随意散发的脑洞时，已经有人在屏幕上问坐在旁边的是谁。 　　王悦看到这个问题，心里顿时一紧，眼里燃起了八卦的兴奋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期盼着小姐姐可以翻这个人的牌。 　　所幸屏幕上不止一个人问，小姐姐肯定能看到。王悦只听得小姐姐似乎是停顿了一瞬，然后轻声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轻忽飘灵，从屏幕里钻出来，落进王悦的耳朵：“是……是我同桌。” 　　【噢噢噢噢噢！】瞬间直播间的观众们就炸开了。 　　秋秋直播间的名字叫做【同桌很忙】，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同桌本人，这些观众们当即很是激动。 　　【系统提示：Chris送出十朵烟花——】 　　紧接着，直播间上方就连续炸开十朵灿烂绚丽的烟花，一时间盖住了整个屏幕。 　　那位Chris发表弹幕：【欢迎同桌！】 　　土豪一出手，其他的观众们也纷纷不甘示弱，就算打赏不起烟花，还有别的礼物，就连王悦，也悄悄点了个“仙女棒”。小姐姐声音柔美好听，肯定是个小仙女！ 　　秋秋倒是直播以来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打赏，连忙出声说道：“谢谢大家的礼物啦，不过大家还是要量力而行，不要浪费钱哦！接下来我们要好好学习，大家要安静下来。” 　　她将自己的试卷展示在屏幕前，介绍道：“今天的数学题有些难，都是一些压轴题，所以特意请了外援。大家有相似问题不懂的话，欢迎大家一起来听哦！” 　　王悦坐在书桌前简单扫了几眼，确定是自己不会做的题，就立即拿出了笔记本，准备在看直播的时候做些笔记。 　　楚慕遥给秋秋讲题也不是第一次，尽管在镜头面前，男生也不会露怯。而是如往常一样，先浏览过题干，再看过秋秋的解题过程，就开始给她讲解重点。 　　他对于直播并没有太多兴趣，声音低沉宛如金石，穿过屏幕，一句一句地像是小银锤，在观众的心尖上敲出震荡。 　　“这道题先看这个不等式……把右边的函数移过来相减，重新构造新的函数，只要考虑新函数的单调性……”楚慕遥音色沉凝，像是质量上乘的大提琴被拨动，声音缓缓从唇间流出，回荡在空旷的休息区。 　　秋秋寻常听惯了，又专心致志于题目上，当然不为所动。但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却炸开了锅，纷纷感叹小哥哥的声音太好听。 　　【嘤嘤嘤，难道就是传说中能让耳朵怀孕的声线吗……】 　　【爱了爱了！】 　　【扶朕起来，朕还能学，再拿十张卷子！】 　　除了陶醉于音色之外，还有人悄悄地说【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不得不说……】 　　【前面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kswlkswl】 　　【dei，好配好配】 　　秋秋听讲的同时往手机屏幕上扫了几眼，发现除了常见的彩虹屁之外，还多了几条她看不懂的英文缩写，疑惑地蹙蹙眉。 　　这些弹幕看起来也不像是恶意评论，秋秋也就没有多管，继续低头去听楚慕遥讲题。 　　她直播时很少说话，就是希望观众们能感受到安静的学习氛围。这次让楚慕遥来讲题，原本以为喜欢之前那种直播风格的观众会离开，没想到几分钟过去后，直播间的热度越来越高，还有上涨的趋势。 　　同时弹幕上的观众们也聊开了。 　　【仔细听了几分钟，小哥哥不仅声音好听，讲题也好棒啊！】 　　【哈哈哈我还是听不懂】 　　【听不懂+1】 　　王悦坐在手机前，急急忙忙地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她数学成绩只能算是平常，这种压轴题一般只能做前面两个小问。她们班平均分低，数学老师也不要求这种水平的学生能够把试卷做完。 　　因此在班上讲题的时候，常常将大部分时间用在前面的试题上，压轴题往往只讲方法，很少有像小哥哥这样一步一步细心地讲解。 　　所以王悦当然要抓紧时间记笔记了。 　　直到听完两道题，发现第三道题已经超出高一范围，王悦才停下了笔，在屏幕上敲下几行字。 　　【小哥哥讲得真好555，本高一狗在此拜谢】 　　【系统提示：悦悦喜欢小仙女送出一朵烟花！】 　　立即有灿烂的烟花在秋秋面前炸开。她抿着笑，去拽楚慕遥的袖口：“有人给你送烟花哎！” 　　楚慕遥淡然地瞥了一眼。 　　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小哥哥精致冷冽的下颌微扬，然后沉声覆在身旁女生的耳边说道：“这是送给你的……小仙女。” 　　接着就能看到主播小姐姐雪白纤细的脖颈瞬间爆红，整个人像是从热水里捞出来似的，泛着诱人的艳色，攥着试卷边缘的玉雕般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啊啊啊我磕到了磕到了！！！】 　　【555好会撩，我也要贴在小仙女耳朵边边上说话】 　　【前面的别想了，小仙女已经有同桌了】 　　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整个直播间的弹幕立即就不知道偏到什么方向去了。秋秋不经意地瞥了两眼，连忙出声想把风气正回来：“我们还有三张试卷哦，讲完就要下播了。” 　　此话一出，弹幕又纷纷是对秋秋的挽留。她早已习惯，等楚慕遥将剩下的题讲解完，秋秋立即就毫不留情地关掉了直播。 　　“呼——”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藤编的褐色座椅上，心里一阵轻松。 　　“很累？”男生帮她整理好桌上散乱的试卷，问道。 　　秋秋摇了摇头，洁白的贝齿轻轻在下唇咬出个唇印，纠结地在男生脸上凝视好一会儿。 　　“怎么了？”楚慕遥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来，深邃幽黑的凤眸紧紧定在秋秋身上。 　　小姑娘伸出指尖在他手背上戳了几下，樱唇微动，小声地嘀咕：“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啊？” 　　平常她的直播间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但是今天男生仅仅是出了声音，连脸都没露，就有这么多新观众慕名而来，实在是让秋秋有些吃味。 　　以前仅仅是直播写作业，全程也不需要秋秋说几句话，除了一些爱吹彩虹屁的，秋秋倒是很少看见其他人的弹幕。没想到男生一上线就把他们全炸出来了。 　　还得到了好多烟花。 　　秋秋想到这里，刚才心尖涌上的酸味一下便消散个干干净净，看向男生的眼里也带上了几分欣赏。毕竟这些烟花都是会进她的钱包的嘛，这样一想，楚慕遥陪她直播倒也有些用处。 　　秋秋兴高采烈地接过男生整理好的试卷，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改天我请你吃饭。” 　　男生轻笑，没问原因。 　　抬起腕表看了时间，就催促秋秋道：“很晚了，回去早点睡。” 　　秋秋一听这话，眨了眨眼睛，鼓着脸颊盈盈地看向楚慕遥，水润的唇瓣开合，吐出柔软的嗓音，像是盛了晨露的嫩叶：“睡不着嘛，今天白天睡了好久。” 　　每次坐大巴车都在睡觉，她要是还睡得着就奇怪了。 　　男生叮嘱的话语被她这么一挡，当即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沉沉的眸光定在秋秋清明澄澈的杏眸上，凝视了好一会。 　　楚慕遥才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乖！别撒娇，回去乖乖睡觉，下次还陪你直播。” 　　秋秋顿时眼角染上红晕，愣愣看着男生在自己头上作怪的手，喏喏道：“……那我回去休息了。” 　　“嗯。” 　　秋秋转身离开，上楼经过拐角处的时候，回头还看见男生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脸颊还是微烫，立即加快了上楼的脚步，往房间跑去。 　　老师查寝的时间就快到了，班长一定在房间里等急了。 　　结果秋秋刚打开门时，窝在单人床上看剧的左泽闻声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她。 　　“回来得挺早啊！”左泽声音平淡地感叹道。 　　秋秋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疑惑道：“快十点了，不早了。” 　　要不然楚慕遥怎么会催她上楼睡觉？ 　　左泽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几眼，发现秋秋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聚焦到自己手里的电视剧上。 　　班长大人不明所以的态度让秋秋摸不着头脑，不过看对方并没有想和她解释的意思，秋秋也就没有问出口。 　　动作幅度轻微地去浴室洗漱好，这一天太累，秋秋还洗了头发。吹干之后，海藻般浓密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因为白天扎了花苞头，此时发尾还带着些微的卷儿，缠绵地勾在衣领上。 　　小姑娘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裙从浴室走出来，领口是繁复精致的花边，光滑的布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纤细弯月般的脚尖踩在酒店廉价的一次性拖鞋上，裙摆下露出半截小腿，散发着莹润光泽。 　　秋秋本来不困，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后，身体深处的疲惫不可遏制地窜涌出来，让她有些倦意。 　　以手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她刚一走到自己的床边，就看见对面班长大人幽深的目光。 　　左泽就坐在那张床上，面色冷凝严肃地盯着自己，尤其是那双沉静似海的眼眸，里面闪烁着秋秋看不懂的情绪。 　　“怎、怎么了？”秋秋突然感觉身上有点冷。 　　“安秋筠同学，请过来一下。”左泽彬彬有礼地说道，和她往常的冰冷语气完全不同。 　　秋秋杏眸一滞，流露出大大的疑惑，睫毛似蝴蝶般颤了颤，忐忑地走了过去。 　　一到左泽的床边，班长大人就猛地伸手将她拉到了床上，将秋秋抱了个满怀。 　　小姑娘顿时就懵了，睁着圆溜溜的杏眸，惊讶地看着左泽：“……班、班长？” 　　左泽把手机往她面前放，献宝似的说：“安同学和我一起看剧吧！” 　　秋秋扫了那手机屏幕一眼，正是最近新播的剧，听说从头甜到尾，能把人齁掉牙的那种。 　　没想到表面冷酷的班长大人竟然喜欢这种剧？真是人不可貌相！ 　　左泽大方地分了半张床给她，还体贴地给秋秋摆好枕头，拍拍身侧的床铺：“来，给你坐。” 　　秋秋鲜少和女孩子有这么近的接触，心里倒是不反感，只是讶异班长大人比她想象的要亲切很多。 　　小姑娘毫无心防地坐了上去，让左泽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看来这趟研学我来对了。” 　　“唔？这是什么意思？”秋秋眸光清澈地看着她。 　　左泽微微发黑的肤色瞬间变得更黑了，手掌握成拳，在被子上打来打去，好像是在泄愤一般。 　　她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个楚慕遥，在学校就看着你，我们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整天阴沉沉的，还以为谁欠他钱呢！” 　　秋秋是真的不知道左泽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人，还对楚慕遥颇有微词。 　　她忽略了左泽关于男生的点评，忐忑地伸出手去勾左泽的睡衣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班长，杏眸里如潭水透澈：“你刚刚的意思……是想和我……和我做朋友？” 　　左泽砸了一会被子，心里的郁闷就散光了，这会儿看向秋秋的目光又恢复到往日的内敛平静，嘴上说的话却是坦荡热忱：“当然，你不愿意？”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秋秋连忙摆手，不想让左泽误会。 　　自从她真真切切拥有身体，在清阳中学里结识了不少同学。拉拉队里有爱护她的师姐，不过等训练结束之后，秋秋就很少见到当时一起训练的队友了。 　　宿舍里也有帮助她的室友，只是当秋秋表露出好意的时候，李雨柔总是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高高的墙，把自己隔绝在里面，不让秋秋进驻到她的世界。 　　所以尽管在学校里面住了大半年，秋秋还没有交到一个足以让她倾诉衷肠的好朋友。有些少女心思又不能直接在楚慕遥面前表露，所以秋秋对于好朋友是十分期待的。 　　如今听到左泽主动和她示好，小姑娘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可是心里越开心，面上就越紧张。睁着清亮的眸专注地看着左泽，触及冷面女生脸上淡淡的暖意，小姑娘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局促不安有些可笑。 　　她又不是第一次面对左泽，自然知道班长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极其负责认真，既然说了想和她交朋友，那么一定不是捉弄她的。 　　秋秋腼腆地笑了笑，樱红的唇角勾起恬淡的弧度，颊边的小梨涡洇着甜蜜，牵起左泽的手说道：“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左泽倒不像她那么乐观，而是沉沉地盯着她：“楚慕遥还舍得让你交朋友？” 　　按她的观察，那个男生恨不得把小姑娘揣进口袋里，走哪都带着。 　　左泽还不知道，很久以前，楚慕遥确实是如她所说，将秋秋时时装进口袋里。 　　小姑娘纯真地甜笑：“他才管不到我呢，我想跟谁玩就跟谁玩。” 　　“呵！”左泽扬起嘴角冷笑道，“他可不像是那么大度的男朋友。” 　　不料此话一出，落进秋秋的耳朵里，顿时让小姑娘羞红了脸，红潮顺着脸颊爬上眉梢，整个人像是才成熟的水蜜桃，被纯白的睡裙包裹，黑发披在肩头，仿佛精致可爱的人偶。 　　“不、不是的，”秋秋小声嘟囔着，“他不是我男朋友。” 　　说到其中某个字眼时，她甚至停顿了片刻，好像有些说不出口一般。 　　这下惊讶的人轮到左泽，素来淡定从容的班长如今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含着怒意：“什么意思？！他不准备负责？” 　　左泽语气激动，好像当即就要跑出房间去收拾楚慕遥。 　　秋秋连忙按住她，红着脸解释道：“没、没有。是我喜欢他，他还不知道。” 　　一时情急之下，她就把自己对于楚慕遥的小心思在左泽面前毫无遮掩地说了出来。 　　“那楚慕遥呢？他喜欢你吗？”班长大人毫不留情地问道。 　　被问到这个问题，秋秋嗫喏了半晌，直到快要磨光左泽的耐心，才纠结地开口：“我也不确定，他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 　　说完之后，小姑娘怯怯地低下头，绞着手指不说话，只留给左泽一个乌黑柔软的发顶。 　　班长大人凝视着她不说话，沉思般地眯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直到安静的气氛让秋秋心里不住地发毛，左泽才开了尊口。 　　“既然你不确定，那我们就试试他。要是他喜欢你……” 　　“喜欢我？”小姑娘猛地抬头，眸中透着几分惊喜。 　　左泽身为班长，斩钉截铁道：“那你们也不能早恋！” 　　“那……那要是不喜欢呢？”秋秋想到另一种可能，心里有些感伤，觉得有些泛酸。 　　“那他就完蛋了！”左泽双手握拳，冰冷的脸上冒着凶光，指节咔咔作响。 　　秋秋看着左泽脸上的狠厉，突然心里为楚慕遥捏了一把汗，不知道班长大人要怎么做。 　　她团了团手心，摸到薄薄一层汗珠，咬着下唇往左泽身边凑。 　　左泽只觉得少女身上馥郁清新的沐浴露香气幽幽地缠绵在鼻翼，绵绵的发尾蹭到她的脸颊，紧接着秋秋柔软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小姑娘还有些羞涩，贝齿轻咬，缓缓道：“那我们要怎么试啊？” 　　左泽平生最无法承受的就是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面上平静，可是手却抬了起来，揉捏秋秋软乎乎的脸蛋。 　　她动作轻微，惹得秋秋只觉得脸上发痒，笑个不停。直到琉璃眸盈盈泛起水雾，小姑娘笑得歪到在床上，左泽才平静无波地收回了手。 　　看着洁白的床单上侧卧的少女，雪一般的肌肤近乎与床单融为一体，整个人被包裹在丝绸睡裙里，只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身后黑发铺了大半个枕头。 　　左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楚慕遥真是好福气，一边伸手将秋秋扶起来，准备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小姑娘刚刚坐好，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床上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门外那人高声喊着：“开门，查寝！”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秋秋顿时舒出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像白生生的糯米团子似的塌下来。 　　左泽却不比她轻松，将自己的手机往秋秋手里一塞，让小姑娘赶紧躺下来装睡觉，嘴里叮嘱着：“千万别睁眼，老师查寝都是要收手机的，你把我手机抱好，只要你睡着了，她肯定不来吵你。” 　　秋秋没有想到班长居然还是会阳奉阴违之人，实在是和她以前的认知相差太远了。 　　左泽看出她的疑问，没有多少时间解释，只简单地说道：“别看我，班上那些人无聊死了，我才不想和他们说话。” 　　秋秋怔愣地点头，心想难道这就是大佬的烦恼吗？ 　　头上被轻拍两下，秋秋就乖乖闭上眼，手里握紧左泽的手机，作出一副酣睡的模样。 　　等老师开了门，班长大人沉着冷静地向老师说明，安秋筠同学白天晕车太难受，已经早早地睡觉了。 　　查寝的老师粗略地看了一下，小声地向左泽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她了，你先把手机交出来，明天早上老师们会还给你们的。” 　　左泽爽快地答应，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古旧的黑色老人机，硕大显目的按键透出几分质朴。 　　“老师，这是我的手机。” 　　女老师目光落到这个散发着时代气息的老人机上，眼中顿时露出几分愕然。 　　“啊这……”老师愣了一会，想到左泽以往在学校里的成绩和做派，脸上划过了然。 　　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别的孩子恨不得把头埋到手机里面，实验班的班长只拿着一个老人机，还主动地交上来，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床上躺着的那个女生她也有所耳闻，乖巧认真成绩又好，既然累了，她也不用再喊醒人家了。 　　老师接过左泽早就准备好的老人机，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关门离开。 　　听到房门“咔”地一声关严，秋秋忽地从床上直直地坐起，看着站在门口的班长大人，噗嗤一声轻笑。 　　左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平静的脸上毫无波动，理直气壮地走到床边，看到秋秋笑得开心，不由得恶从胆边起，猛地跃到床上去，一把掐住小姑娘的腰。 　　手指搞怪地在秋秋腰间挠来挠去，秋秋最怕痒了，连忙往旁边躲，嘴里不断求饶，才让班长大人手下留情。 　　“过来，”左泽向她招手，“我给你好好讲讲，这几天要怎么做……” 　　秋秋立即敛了脸上笑意，认真严肃地躺在左泽身边，听着班长大人向她娓娓道来。 　　第二天班级集合的时候，楚慕遥明显感觉到小姑娘和他有些疏远。 　　早晨吃饭的时候就把他撇在角落，拉着那个冷冰冰的班长走在一起，两个人还共分同一个小蛋糕，笑吟吟地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光是这一点，楚慕遥倒还不是很生气，只是到了车上，秋秋也不像昨天那样，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休息。 　　而是固执地倚在自己的靠背上，抱膝缩成一团，披着左泽给她盖的小毛毯睡得香甜。 　　楚慕遥看着她沉静美好的睡颜，幽深似海的黑眸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昨晚分开时，小姑娘还明显依依不舍，过了一夜就态度大变，问题显然出在那个班长身上。楚慕遥眼睑半垂神色平静，只是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大巴车在马路上不疾不徐地前行着，安市的天气比起天河市要温和许多，尽管是盛夏，太阳也不算大。今天的日光更是早早地被阴云遮了起来，路边树影绰约，蒙着淡淡的灰雾，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带来令人气闷的燥热。 　　老白坐在车子最前面，和司机师傅攀谈起来：“这天看着要下雨啦！” 　　司机师傅是当地人，早已对安市的天气状况了如指掌，附和道：“啊呀你们这个日子选得不好啊，这么闷的天，马上要下大雨咯！” 　　老白啧啧两声，转身对着后面坐着的学生们说：“大家都带伞了没啊？没伞的和老师通报一声。” 　　他好下车后立即去买，不致于误了行程。 　　还好高三的同学们虽然常年埋在书海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照顾自己不成问题。所有同学都准备了雨伞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气温一直闷热，雨珠似乎被云雾挡在了天上，迟迟不见落下。 　　上午第一站是安市的历史博物馆，等到学生们陆续从车上下来时，这雨还没落下来。 　　班长左泽一下车，就举着高高的牌子等着同学们排队。她个子高挑，脸上带着冷酷的威严，站着那里引人注目。 　　然后楚慕遥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像是出巢的小鸟见到了亲人，一刻也等不及得往左泽身边跑。楚慕遥伸手拽住小姑娘，平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别跑那么快。” 　　秋秋鼓着脸颊甩开他的手：“哎呀你别拉着我，我还要排队呢。” 　　然后就迈着纤细的腿跑开，丝毫不留恋身后的男生。 　　楚慕遥看着她融入到人群队伍中的背影，一张俊脸越来越黑。 　　秋秋跑到队伍最前面，正好站在左泽的身边，待人群开始走动的时候，忍不住悄悄回头观察楚慕遥。 　　还没看清男生在哪里，就被左泽一把拍了后脑勺。 　　“别乱看，小心被发现。”班长大人低声提醒道。 　　秋秋抿着唇忐忑地收回眼神，半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灰色瓷砖，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左泽举着班旗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小姑娘支支吾吾，嗓音里像是藏了棉絮，软绵绵地在左泽耳里转，“你是他会不会生气啊？” 　　班长大人最看不得她这副任人欺负的怂样，尤其对方还是吊着秋秋不告白的楚慕遥，愤然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他今天都没怎么和我说话。”秋秋纠结地咬着殷红水润的下唇，随着人流往前走，踏进了历史博物馆的大门。 　　一进入博物馆，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人心悦神怡，与室外闷热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博物馆里有些昏暗，天花板上悬着木雕，角落处有晦暗朦胧的宫灯。空旷的大厅和浑厚的历史气氛沉默而庄重，让人瞬间从室外的躁动转为置身于宁静的历史长河之中。 　　导游声音婉转悦耳，引领着同学们浏览着博物馆里陈列的文物，讲解引人入胜生动有趣。 　　如果是昨天，秋秋肯定会专注心神听讲，但是今天的她却没了这个心思，还在想着楚慕遥的事情。 　　“我们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她拽了拽左泽的衣袖。 　　“别怕，都听我的。”班长大人说一不二，她觑了眼秋秋踌躇不安的神情，说道：“那难道你想直接去告白？” 　　“不不不，”秋秋连忙摇头，“我才不要那样。” 　　她还记得当初目睹安晴尔向楚慕遥告白，如果男生将那些话当着她的面再完完整整地说一遍，秋秋觉得自己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样的楚慕遥实在太可怕了。 　　而且另一件让她担心的事情就是，如果被楚慕遥拒绝了，那他们会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按照男生的性格，肯定会把她赶得远远的。 　　秋秋一想到那种情景，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所以才接受了班长大人昨天晚上的提议。 　　左泽一手轻松地举着班旗，一手揽过秋秋的肩膀。此时正好导游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偌大的展厅，周围陈列着透明的玻璃展柜，里面是平整摆放的古代丝绸衣物。 　　导游的话就像风儿一般飘过，一点都没在秋秋的心里留下痕迹，倒是班长在她耳边沉声道：“别慌，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别理楚慕遥就行，剩下的我来帮你搞定。” 　　秋秋疑惑地问她：“怎么搞定？” 　　班长大人沉默不语，只微微地笑，严肃的脸上透出几分与外貌不符的狡黠，促狭地看了秋秋一眼。 　　“你等着看好戏吧。” 　　秋秋不明所以地点头。 　　左泽领着她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顿住，秋秋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哎呀我的手好酸。”左泽语气平淡地叫嚷着。 　　秋秋看向她一直举着班旗的胳膊，顿时明悟班长肯定是举旗举得太久，所以有些累。 　　她立即善解人意道：“我来帮你拿吧。”说完伸出手就要去接。 　　可是左泽根本没想过让她接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秋秋纤细单薄的身板。那腰瘦的她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全身上下也只有两处地方有点肉，左泽可不愿意让这么个小姑娘帮自己举旗。 　　“喏，”左泽把手里的旗杆递给她，“你把它送到后面徐康泰那里，他是体委，拿得动。” 　　秋秋点头应下，接过班旗转身在队伍中搜寻体委的身影。终于在队伍末尾看到了那个黑黑高高的男生，她立即举着班旗跑了过去。 　　徐康泰个子高，正站在人群最外围，前面导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他听不大清，只好无所事事地自己随便看看。 　　然后就看到了秋秋雀跃地向他跑过来，顿时心里一惊。 　　这副场景落到角落处清俊男生的眼里，让楚慕遥的脸色顿时一沉。 46、第 46 章 　　秋秋拨开人群跑到徐康泰面前, 肩上横放着班旗，鲜红的旗帜在背后飘拂, 柔软地拂过少女的脸颊。 　　徐康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红旗的一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黝黑的脸上浮现难以察觉的暗红。 　　不远处的楚慕遥看得一丝不差。原本闲散站在角落的他突然站直了身体，漆黑深邃的凤眸锁定小姑娘的动作，眯起眼睛，身周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体委，班长让我把这面旗给你，她拿不动了。”秋秋按照左泽的原话转述给徐康泰, 两只手握着旗杆将班旗往徐康泰怀里送。 　　“哦哦, 好！”一向开朗的男生不知道为何，好像突然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只知道僵硬地回应。 　　秋秋和体委不熟, 交待完左泽的事情之后, 朝他礼貌地笑了笑，樱色的唇勾起柔软的弧度, 浅浅地露出梨涡，然后就翩然转身离去。 　　徐康泰肩上扛着红旗, 看着女生穿过人群停留在班长的身边，不经意地露出憨憨的笑, 抬手挠了挠头。 　　“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讥诮的冷笑，徐康泰转头看去，猛地往后面一跳, 惊讶道：“遥哥你怎么在这？” 　　楚慕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幽深的黑眸里染上阴鸷，看得徐康泰双腿一软。 　　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居然看着遥哥的小同桌傻笑, 遥哥一定认为他意图不轨，觊觎他的小同桌来着。 　　徐康泰看着楚慕遥冰冷的神色，顿时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他尴尬地“哈哈”两声，抬了抬肩上的班旗，往另一边走去。 　　遥哥生气了，他还是离远一点好。 　　可是没想到，第一个来找他麻烦的，不是遥哥，而是班长大人。 　　中午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左泽找到了正埋头于餐桌的徐康泰，拍拍他的肩，直到男生抬起头，左泽嫌弃地看了一眼他嘴角的饭粒。 　　徐康泰立即拿过餐巾纸一擦。他知道班长对于仪容仪表最是在意，经常提醒同学们注意个人仪表，不能因此扣了班级的素质分。 　　“班长有什么事吗？”徐康泰闷声闷气地问。 　　左泽神秘地向他招了招手，高深莫测道：“你先跟我来。” 　　徐康泰不疑有他，乖乖地跟着班长来到了一个隐秘的楼梯间。 　　然后就听到了左泽想要吩咐他做的事情。 　　徐康泰从开头起就是懵懵的，直到左泽平静地将整个计划陈述完，他脸上的惊讶藏也藏不住，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地吐槽道：“班长，你不怕遥哥吗？” 　　左泽面色淡然：“虽然他分数和排名比我高，但是这件事情我有把握。” 　　“可是那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我们插手不好吧？”徐康泰迟疑道。 　　“你不懂……”左泽一副老妈子的口吻，惆怅摆手道，“安秋筠胆子小，要是等她自己告白，得等到猴年马月。” 　　“可是……”徐康泰还有什么话想说。 　　结果被左泽当即打断：“就让你送封信而已，怎么这么墨迹？” 　　她本就长得有点凶，一端起班长的架子，眉间拢起川峰，不怒自威的模样就让徐康泰咽下了后面的话。 　　“好吧好吧，”他臣服道，“那班长把信给我，我一定当着遥哥的面送到安同学的手里。” 　　左泽赞赏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粉红封皮的信，往徐康泰手里塞。 　　“咦——”男生看着这个粉粉嫩嫩，好像还散发着香气的信封，十分鄙夷地嗤道，“这个信封好难看！” 　　左泽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让你送就送，费什么话。” 　　徐康泰撇撇嘴，勉为其难地收下，走出楼梯间的时候突然想到，回头问了一句：“这信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话，到时候别被遥哥抓出来。” 　　敢给遥哥的小同桌送情书，怕是想找死吧？ 　　左泽讥笑一声：“当然是假的，不然按照楚慕遥那个做法，有谁敢给安秋筠递情书。” 　　“不过你放心，”班长大人云淡风轻地补充道，“我缴获的情书比他本人收到的还多。所以这封假情书绝对真情实感，让楚慕遥抓不到一点把柄，骗他足够了。” 　　徐康泰放下心来，推开楼梯间的铁质门框，往餐桌走去。 　　下午的天气终于不像早上那般闷热，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哗啦啦好似洒豆子似的往下直掉，雨珠落在地上，卷起一阵轻烟，朦朦胧胧地在天地之间覆上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远处的情景。 　　雨水冲散掉闷热，湿润的空气里如同掺了薄荷一样，透着沁凉和水汽。 　　午后，一行长长的大巴车队将清阳中学的研学队伍载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长街。 　　天色氤氲，灰蒙蒙地飘在头顶。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暴雨洗刷，来势汹汹的大雨渐缓，不再向之前那样铺天盖地地袭来，只是空气中还朦胧着绵绵密密的细雨，溅在古镇长街的青石板上，便往低洼处流去，在洁净的石板上汇聚成小小的水洼。 　　秋秋刚一下车，就抬头看见了长街入口一座高大宏伟的红木牌坊，朱红色亮漆经过历史长河的洗刷，已经不再能轻易分辨出那种艳丽的红，而是沉淀为古朴庄重的暗红。其上遍布砖雕，生动形象地绘着孔雀开屏牡丹开花的景象，匾额上书“安南街”三个刚劲有力的篆字。 　　牌坊底部石柱周围环绕着栩栩如生的石狮，大张着嘴含着明珠，目光炯炯地瞪视着来往的人群。 　　秋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真实的历史建筑，当即杏眸中就流露出深深的好奇和探究之意，加之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和泥土青草的芬芳，顿时觉得在车上辗转的晕眩感消散个一干二净。 　　况且老师说了，这次的长街之行让他们自己随意去逛，不用排成长队听导游讲解。秋秋心里十分期待，刚一下车就要往牌坊后面跑。 　　还没迈开两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衣料被人牢牢拽住，回头一看，楚慕遥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男生眸色淡淡的，俊美无俦的面容隐在细雨之后，缠绵的雨丝柔和了楚慕遥过于锋利的眉眼，在这江南水乡古镇长街之上，倒是显出男生的几分温润如玉来。 　　秋秋一时看得发呆，直到楚慕遥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才突然反应过来，“啪”地一声拍开男生的手背。 　　“干嘛又要捏人？”秋秋鼓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毛兔，“很疼的。” 　　楚慕遥闭口不言，伸出手去接绵密的雨滴。 　　秋秋这才发现男生举着一把银黑色的大伞，纤长玉骨的手指按在细瘦坚硬的伞柄处，手背露出淡青色的筋脉。 　　此时的雨虽然不大，但是男生伸手盛了片刻，手心处也积了不少水珠。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掌，猝不及防地往秋秋颈后裸露的光洁皮肤上一贴。 　　猝不及防侵入的寒意渗入肌肤，像是凉丝丝的风钻进衣服，让秋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杏眸一垂，眼角露出几分可怜兮兮来：“好冷……” 　　楚慕遥淡然地伸手在秋秋眼尾轻抚，动作轻柔指腹冰凉，激得小姑娘细长浓密的睫毛乱颤。 　　“雨还没停，不准乱跑。”男生薄唇间吐出一句话。 　　然后撑着雨伞就往前走。 　　秋秋“哦”了一声，连忙抬腿跟上。 　　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头顶已是纯黑一片，伞面将外面的细雨隔绝得干干净净，再往男生那边瞥一眼，有小半边手臂都露在外面，纯白色的衬衫被雨点洇湿一小片。 　　秋秋不由得鼓了鼓腮帮子，心里有点虚，脸上便显了出来，蹙起纤细如弯月的眉。 　　这把伞是秋秋准备出行物品时特意选的，伞面足够大，正正好能容纳下两个人。 　　但是她和楚慕遥身高相差有点悬殊，男生近乎高出她一个头，男生的手举得高，若是平平正正地撑伞，那秋秋就容易淋到外面的雨。 　　所以楚慕遥只能将伞面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手臂露在外面。 　　秋秋轻咬着下唇，悄无声息地往男生身边凑了凑，两个人的手臂紧紧贴到一起，心里想着这样楚慕遥就能少淋点雨。 　　哎……秋秋在心里叹气，要是自己能长得高点儿就好了，早知道上学期应该让楚慕遥给自己把腿画长点。 　　她自以为移过去的脚步幅度轻微，却不知道身旁的男生将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薄唇不露痕迹地勾起，又转眼就放下。 　　“现在不躲我了？”冰冷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在秋秋耳边炸响。 　　小姑娘哪里听不出他这话里暗藏的怒气，思及自己上午冷落男生的举动，心里就涌上几分忐忑，知道楚慕遥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不就是没让他抱抱自己吗？ 　　秋秋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个学期留下的后遗症，以前她那么小，楚慕遥想抱就抱想挪就挪，整天揣在口袋里到处走。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是个女生了，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任凭楚慕遥摆弄。 　　尤其还是当着整个车厢老师和学生的面。 　　这些话还是秋秋从左泽那里听到的。 　　看起来淡漠的班长阅剧无数，自诩对于这些套路了如指掌，告诉秋秋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任何事都听楚慕遥的。 　　尤其要在合适的时机适当地冷落男生，让他看得到摸不着，自然就会找过来。 　　可是秋秋看着楚慕遥毫无表情的脸，根本找不到左泽所说的那些焦急的情绪，只知道上午的事情让楚慕遥生气了。 　　只是究竟是因为喜欢她才生气，还是因为自己养大的小宠物不理他而生气，秋秋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苦恼地皱眉，觉得楚慕遥的心思正是难猜，粉嫩的唇瓣启合：“才、才没有躲你嘛，我不是一直在你旁边吗？” 　　楚慕遥眼眸微沉，嘴角近乎抿成直线，什么也没说。 　　确实，小姑娘还是坐在他的身边，只是每次下车的时候都离自己远远的，稍有靠近，秋秋就以身高为借口，不愿意和他排在一起，硬是要往队伍前面钻。 　　等他弄清背后缘由，再来和小姑娘算账不迟。 　　身边秋秋看他不说话，还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翻页，顿时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也有兴致打量两侧的长街了。 　　这处古镇长街不宽不窄，刚好能容纳一车穿过，不过也没有人会把汽车开到这种地方，所以对于两侧游览的人群来说，是极为宽阔的。 　　脚下铺着平滑的石板，偶有崎岖，里面也被雨水填平了，秋秋小心地觑着脚下的地面，避开积水的地方。石板颜色很多，淡青色的、带着些许翠绿的，还有的雾雾地蒙着黑色，层层叠叠地顺着路面延伸，踩在上面就会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秋秋觉得很新奇，抬起脚后跟在青石板上轻轻地敲击着。楚慕遥见状，就换了另一边拿伞，靠近秋秋的左臂虚扶在小姑娘的身后，轻压在纤细的腰肢处。 　　“小心点，别摔着。”他沉声道。 　　腰间无法忽视的温热触感好似微弱的电流，顺着秋秋的尾骨处就往上钻，让她猛地挺直了身体，脸上浮起红晕，好像偷玩被抓包的小学生。 　　“我不踩石板路了。”秋秋纤细的手指攀住男生的衣袖，随便往路边一扫，信手指了家店铺，“我们去那里看看。” 　　楚慕遥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长街两边的店铺也是古色古香，细雨在飞檐翘角上聚集跌落，打在地面的小坑洼上。门檐上挂着牌匾，书写着每家店铺的名字，外墙褪色后的红砖青瓦倍显沧桑，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秋秋刚才随意指了一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选的是什么店。 　　直到走进去的时候，还不清楚这间店是做什么的。 　　入门处挂着半人高的珠帘，伸手一拂便发出轻灵悦耳的晶石碰撞声，站在收银台前的店主闻声便抬起头。 　　她先是看见了进门的秋秋，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精致轻艳的眉眼透着干净的学生气，身上穿着灰蓝色的校服，原是黯淡朦胧的颜色，但是在秋秋妍丽容貌的衬托下，平白多了几分淡淡的娇艳。 　　店主纤长的眉毛一挑，美目中带着丝丝温柔。 　　直到看见后面跨进门槛的楚慕遥，这眼中的温柔又多了几分促狭。 　　她在打量秋秋的同时，小姑娘也在回望着她。店主是个看不出年龄的温婉女子，身上穿着杏色的绵绸布裙，脸上画着淡雅的妆容，给人极为舒服的感觉。 　　秋秋不禁感叹，这个店家就好像活生生从这古镇里长出来的一样，那身温柔娴雅的气质，最为适宜这古朴长街。 　　只是…… 　　她看了眼这个狭窄的店铺，里面空荡荡的，只在靠门的地方竖着两个大柜子，上面摆着几个小物件。 　　一时竟然看不出来这家店是卖什么的。 　　店家或许是看出了秋秋的疑问，从身前的柜台里拿出一张彩印单，送到小姑娘面前。 　　秋秋立即伸手接过。 　　“你们是来玩的学生？”店家问道。 　　这处长街在安市众多景点中名气不小，经常有慕名而来的游客，秋秋和楚慕遥又穿着校服，一眼便能看出身份。 　　“嗯。”秋秋乖巧地点头，觉得这个店家的声音也如外貌一样，温柔如轻风，“学校组织我们来研学。” 　　她低眸浏览店家递过来的单子，可是扫了几眼，还是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她翻来覆去地看，倒觉得是店家直接将博物馆里的宣传手册拿了过来。 　　因为这上面全是秋秋看见过的各种雕刻品，只是比起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更为活泼有趣，也多了很多新奇的式样。 　　此时楚慕遥走了过来，贴着小姑娘的背，就着秋秋的手看这张彩印单。 　　几眼过后抬眸问：“这里卖的是工艺品？” 　　店家浅笑：“如果只是售卖工艺品，那外面那些小摊就够了，我又何必开这家店？” 　　确实，秋秋深以为然，这些常见的小东西旅游景点到处都是，没有必要专门开一家店。 　　店家又给秋秋递了另外一张彩印单，声音轻柔地解释道：“你们既然是来研学的，那一定听说过安市名声赫赫的安州三雕。” 　　“听过的，”秋秋还记得昨天从导游那里听到的解说词，“分别是木雕、石雕和砖雕。” 　　乖巧地回答得了店家赞赏的目光，秋秋立即抬头去看身旁男生的反应，小脸上带了几分隐隐的骄傲和欣悦。 　　楚慕遥凤眸染上笑意，抬手刮了一下小姑娘精巧的鼻尖，说道：“秋秋听课真仔细。” 　　能不仔细吗？秋秋晚上还会认真地完成每天的研学日记，不写到八百字都不肯睡觉。 　　秋秋没想到他直接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做出这样的动作，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把头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这店里的地砖是完整的一片，让她连个地缝都找不到。 　　店家见惯不惯，轻笑一声继续往底下说：“这家店也是为雕刻而设。店铺只是个样子，我寻常会带几个学徒，雕出的小玩意儿就放这店里摆着。” 　　她态度平和，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渐渐让秋秋平复了心里的羞涩，抬头在店里环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木架子上的“小玩意儿”上。 　　精巧非常惟妙惟肖，比寻常的摆件胜出许多。就算秋秋是门外汉，也能看出这些东西和地摊上售卖的那些纪念品不在一个档次，其价格肯定也不是她能想象的。 　　许是她的想法被心细如发的店家看了出来，她轻点着秋秋手里的彩印单，说道：“那些都是非卖品，你不如看看这张单子上面的。这条街上游客不少，许多人都对安州三雕感兴趣，这张单子上是些简单的工艺品，有喜欢的可以直接在店里学习制作，做好了就带回去。” 　　秋秋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家极具当地特色的工艺品DIY店铺，如果能亲手制作一个木雕工艺品带回去，也是极具纪念意义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单子。 　　这店家显然考虑到游客的多样性，推出了各种系列的产品。父母可以带着孩子来，还有专门为好闺蜜设计的，秋秋仔细地一一扫过，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产品。 　　这是旁边伸出一只玉色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停驻在角落处的图片上。 　　“这个不错。”楚慕遥清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夹杂着朦胧的烟雨，透着几分凉气。 　　秋秋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直到看清图片上方的几个字，清澈的杏眸蓦然被惊惶所充满，像个林中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眸去看楚慕遥。 　　“你、你不要随便乱选，”秋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煮熟了，声音细弱地喉咙里面逸出，“我才不要这个呢。” 　　楚慕遥点的是个相思豆手链，细长的红色链子，中央坠着个银色的六方正面体，每一面都镂刻着精致的图案，里面盛着一颗暗红色的红豆。 　　“这是女孩子带的，你选这个做什么？”秋秋瞪着他。 　　楚慕遥面色如常，指着旁边那个：“还有蓝色的手链，是给男生带的。” 　　“就这个了。”他抬头看着店家。 　　店家扫过楚慕遥指着的地方，脸上挂着了然的笑：“这个有点难，店里有学徒教学，但是一个下午可能学不会。” 　　楚慕遥依然坚持：“不用教，略懂一二。” 　　店家倒是没想到他还是个有雕刻基础的，温柔的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欣赏，牵引着秋秋和楚慕遥往后院去。 　　“那里有制作台，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的徒弟。” 　　转过铺面，秋秋两人被领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四张长桌，左右两侧各陈列着整齐完备的刀具，秋秋记得，曾经在楚慕遥的大箱子里面看过一些。 　　这里准备的刀具明显更多更精致。 　　房间里不只有他们几个人，还坐着几个穿着清阳中学校服的学生，从胸前的校牌可以看出来，应该是高一高二的学生。 　　低年级的车队比高三来得早，所以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有些人已经开始雕刻，被刀具割下的木材从桌面飘到地上，堆成小片小片的木屑堆。 　　楚慕遥直接走到房间边缘，选了合适的木材坐到靠近的长桌旁。 　　他对于桌上的刀具十分熟稔，不需要店家介绍，就直接挑了自己惯用的刀具，垂眸认真地在木材上勾勾画画。 　　秋秋看他雕的认真，自己待着无聊，就随便选了个入门的小木坠，坐在离楚慕遥远远的长桌那头，笨拙地依着店家的指导，在扁平的木头上迟钝地刻画。 　　小姑娘闷闷地鼓着腮帮子，看了眼男生沉静的侧颜，不由得赶到心里有点堵。 　　不就是手链吗？她自己也能刻。 　　原本以为楚慕遥挑中那个相思豆红手链，或许是想要送给她的，没想到男生直接选了蓝色，那不就是给自己戴的吗？ 　　亏她还自作多情，差点就流露出想要那条相思豆的意图，幸好没说出口，不然就丢脸丢大发了。 　　秋秋心里藏着气，脸上冰霜一片，愤愤地把力气都施在手下的木头上，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她不知道的是，和她隔了将近整张桌子的男生，在听到声音之后，轻微地往秋秋这里看了一眼，墨黑的凤眸里藏着笑意。 　　男生白皙如玉的指尖露出艳丽的红色，稍瞬即逝，便消失在掌心，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秋秋手笨，又是初学者，木坠做的极为困难，还是店家看她着实可怜，便出手帮她刻了几笔，终于在水滴状的木坠上烙下一个“秋”字。 　　那例图上的木坠是鹅黄色的，店家告诉秋秋，上色还需要几个小时，可以将木坠留在店里，等秋秋他们在外面逛一圈回来，正好适合来取木坠。 　　秋秋点头，乖乖地将木坠递给店家，然后再抬头去看男生时，发现楚慕遥已经双手插着口袋，倚在房间门口无所事事地看着她。 　　显然男生雕刻的速度比她快很多，相思豆和外面包裹的骰子都不在话下。 　　秋秋暗地酸了一小会，才站起来走到楚慕遥身边，吊着亮盈盈的水润眼眸，傲气地看着他，像是露出爪尖的雪兔，在男生心尖上轻轻地挠了一下。秋秋语气有点冲：“你的手链呢？” 　　让她看看楚慕遥将相思豆雕成了什么模样，要是不好看的话，她一定要狠狠地嘲笑他！ 　　秋秋抿着唇，心里打着小算盘。 　　男生像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尖锐，依然是那副冷淡平静的神色，薄唇轻启：“刚才交给店家了，还需打磨上色，等回程时再取。” 　　看不到楚慕遥的手链，秋秋闷闷地撇撇嘴，率先从这个大房间里走出去。 　　付了定金拿到店家给他们开的单据，两人就离开了这家店铺。 　　这时距离他们初入长街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跨过高高的门槛时，秋秋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被细雨冲刷过的青石板湿漉漉的，路边的碧绿小草的嫩芽上盛着晶莹剔透的雨珠，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秋秋伸手到半空中，惊喜道：“雨停了！” 　　“嗯。”楚慕遥收回停在墙角的伞，手指动作极快，将折叠伞整理好，重新恢复成未打开的模样，然后将收到书包里。 　　等他做好这一切，发现身边的小姑娘已经颠颠地跑到对面的小吃店里去了。 　　楚慕遥不禁哑然，连忙抬步跟上，脚背踩在积水的石板路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小吃店是临着长街开设的，没有正经的门，站在门口就可以直接看到全貌。不少清阳的学生进进出出，手里都捧着纸盒，里面盛放着洒了酱汁的吃食。 　　秋秋此时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平底煎锅面前，看着煎锅里的吃食，大大的杏眸里装满了惊奇，还带着那么一点馋意。 　　“这是什么？”秋秋指着那锅里的东西，向店里的老板娘问道。 　　“小姑娘没见过吧，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叫做毛豆腐。”老板娘说话爽朗，身材圆润，笑吟吟地看着秋秋。 　　她嘴上说着话，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慢，飞快地在纸盒里装上毛豆腐，熟练地撒过各式酱汁，依着顾客的口味加葱加蒜，不一会就卖出去十来份。 　　等楚慕遥走近了，小姑娘立即就拽住他，指着煎锅里的东西向他展示：“你快看，好神奇的豆腐。” 　　那煎锅上井井有条地摆放着将近百块长方形的豆腐，白嫩的豆腐表面长出一层白色绒毛，厚厚地像是盖了一层棉被。经过煎炸之后，白色的毛豆腐表面变成焦黄色，有虎皮状花纹，散发着独特的鲜香味。 　　再淋上秘制的酱汁，看起来倒是色香味俱全。 　　秋秋看着那成批成批的毛豆腐被装进纸盒，心里的馋虫再也忍不住，原本还因为那豆腐表面毛茸茸一层有些难以接受，闻到香味之后立即就向老板娘说道：“给我拿一碗，哦不，两碗。” 　　她先是竖起一个葱管般的手指，思忖半瞬，又立即换成两根。 　　楚慕遥却抬腕将她的手指按了下去，对老板娘说：“只要一碗。” 　　老板娘抬起头看他们之间扫了两眼，没说什么就应下了。 　　“你不吃吗？”秋秋有些疑惑，“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露出殷红的舌尖，划过唇瓣，留下莹润的水泽。 　　男生眸色顿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了半晌，才喑哑着声音回答道：“我吃不惯这个，点了也是浪费。” 　　楚慕遥小的时候和顾岑在安市住过一段时间。顾岑工作忙，时常照顾不到他，研究所的阿姨们看他长得可爱，偏偏端着一副酷酷的小模样，都喜欢带他玩，也经常给楚慕遥带些好吃的。 　　所以安市周围的特色美食，他多有涉猎，只是真正能入他眼的实在没有几个。 　　这毛豆腐外形奇特，香味十足，只是落到了嘴里，依楚慕遥来看，就像是含着沙软的棉絮，另有一种发酵后的粘稠，让人难以接受。 　　只是秋秋显然被它诱人的香气所俘获，如果今天不让她尝尝，恐怕未来几天都会记着这件事。只买一份他尚且能承受住，如果买了两份，楚慕遥也受不了这种奇怪的味道。 　　秋秋不知道这毛豆腐堪比生化武器的滋味，杏眸弯弯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纸盒，刚刚走出店门，就迫不及待地拿竹签插了一块，吹了几口气就往嘴里送。 　　首先冲进口腔的是浓郁的酱汁味，和寻常学校旁边的那些小吃没有什么区别，可是等秋秋咬下一口豆腐的时候，黏腻沙软的口感突然让她觉得有一丝不妙。 　　她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时间整张小脸都苦巴巴地皱着。 　　“不好吃？”身旁的楚慕遥问道。 　　“嗯嗯。”秋秋抿着唇点头，嘴角还沾着酱红色的汁水，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慕遥。 　　男生对她这副反应并不奇怪，手里捧着张餐巾纸掩住秋秋的嘴，语气平静地命令道：“吐出来。” 　　秋秋连忙用舌尖把那块豆腐抵了出去。楚慕遥脸上没有任何嫌弃之色，面色如常地将餐巾纸丢到了路边的垃圾桶，又折回来接过秋秋手里的纸盒。 　　“这个豆腐味道怪怪的，”秋秋蹙着纤细的眉，皱了皱小鼻子，嫌弃地看着那外皮焦黄的豆腐，小声凑到楚慕遥耳边嘀咕，“好难吃。” 　　男生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将秋秋咬过的那块豆腐送到嘴巴里，喉结微动没几下就咽了下去。 　　随便浪费食物不好，他未免小姑娘自责，还是忍忍吃下去吧。 　　秋秋看着楚慕遥的动作，突然思及那块豆腐刚刚才碰了她的唇，转眼就落入了男生的肚子里，不免得脸颊微红，连忙转开了视线。 　　幸好这长街上小吃品种不少，像毛豆腐那样的黑暗料理凤毛麟角，大部分都称得上美味。 　　秋秋走了一路，就接连不断地吃了一路。她食量小，其中大部分都还是楚慕遥帮她解决的，才避免了被抛进垃圾桶的命运。 　　等走过大半条长街，秋秋的小肚子已经撑得溜圆，幸好校服宽松，根本看不出来。她吃不下别的东西，就在路边买了个薄薄细细的糖人，边走边慢慢地舔。 　　雨后的长街清凉，这糖人一时半会倒不容易化。 　　这一路上碰到不少认识的同学，不过他们只是和秋秋打过招呼，就忙不迭地走开了。 　　若是以前，秋秋还以为是因为和班上同学不熟，所以人家才不愿意和她多说话。可是在昨晚和左泽交谈之后，已经知道是因为楚慕遥的存在，班上的同学才不愿意和她打交道。 　　秋秋想到这里，不由得不悦地瞪了身边的男生一眼。 　　护得紧又有什么用？只知道在她身边站着，也摸不清楚慕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瞪眼的动作并没有瞒过男生，楚慕遥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姑娘探出舌头舔舐糖浆的动作—— 　　柔嫩粉红的舌尖落在亮黄色的糖浆上，缓缓地划过咬下一小块，还未等贝齿半露，很快舌尖一卷又回到了樱色的唇瓣里，将春光遮掩在内。 　　楚慕遥立即移开了目光，眸色暗得骇人。 　　他们两人沿着长街的边缘走，时有交谈声音也不算大。街道中央经常有人三五成群地走过，欢声笑语不断，所以秋秋和楚慕遥也算不得显眼。 　　但是架不住有人刻意来找他们。 　　秋秋手中的糖人已经没了一小半，此时看到路边的小吃也没什么兴趣，倒是分了点注意力到别的店铺上。 　　路过一间扇子店时，秋秋饶有兴趣地看向店里挂着的纸扇。店铺最外面站着的是个中年男人，蓄着短短的胡子，穿着灰色的长衫，看起来倒有几分文人气质。 　　他手里执一柄毛笔，低头在手中空白的纸上流畅地写下几个字，秋秋伸长脖子去看，店主写的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古诗，顿时就没了兴趣。 　　这种纸扇到处都是，店主的字还没有楚慕遥的字好看，秋秋面色淡淡地收回打量店铺的目光，准备举着自己的糖人继续往前走。 　　她刚刚看到有人手里拿着冰激凌从长街那头走过来，这时候正好有些馋。 　　可是就在抬步向前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安秋筠，原来你在这里。” 　　冰冷中带着威严，刻板又严谨。 　　秋秋讶异地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班长大人正从扇子店的角落里走出来，隐在暗处的脸完全暴露在秋秋的面前。 　　“左泽，你也在这里啊。”秋秋朝她晃晃手里的糖人，甜甜地笑道，唇边浅浅地陷下去两个小窝。 　　左泽幅度轻微地颔首，还保持着寻常严肃的神情。她走了几步，突然往后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生气，朝着原本自己站着角落斥道：“出来！” 　　秋秋好奇地朝那角落看去，只见半分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磨磨蹭蹭地从那里移出来，走到了左泽的身边。 　　认清左泽身边的人是谁，秋秋略微有些惊讶地瞪圆了杏眸。身边闲散站着的男生也突然挺直了背脊，眼眸阴沉地看着店里的两人。 　　之所以说是“移”，是因为徐康泰确实是一步一步在地砖上滑动，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硬生生走出了小家碧玉的感觉，好像十分害怕出来见人似的。 　　秋秋对体委的影响不错，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是在这里相遇，还是很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徐康泰憨憨地笑了两声，触及秋秋身边男生的表情时，顿时又把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呜呜呜，遥哥的表情好吓人，徐康泰双腿发软。 　　偏偏在这个时候，班长大人用胳膊肘捣他一下，声线没有任何起伏，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刚刚不是有东西要转交给安同学吗？现在人就在这，你去吧。” 　　徐康泰根本不想动，但是班长大人力气大的出奇，活生生地把他往外推。 　　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蔫蔫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折叠的粉色信封，颤抖着手腕递到秋秋面前。 　　“安、安同学……这是有人托我给你的信。” 　　他声音虚浮，尤其当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时，遥哥的脸色瞬间变黑，比刚才下雨时阴沉沉的天色也不遑多让。 　　他立刻去死的心都有了。 47、第 47 章 　　“有人给我写信？”秋秋疑惑地歪着小脑袋, 亮晶晶的杏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康泰，蓦然怔了怔。 　　“……对！”徐康泰迟疑了一瞬, 猛地把信封往秋秋怀里一扔，连忙解释道，“是个男生托我给你的。” 　　说完这句话，徐康泰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一样，飞快地撤步往左泽身后躲，明明比班长大人高了十多公分，偏偏像个小鹌鹑似的躲在左泽的身后，根本不敢探头出来。 　　秋秋被他这副反应弄得满头雾水, 伸出两根纤白的手指, 捏住粉色信封的一角，将这封信拿了起来。 　　她蹙着眉疑惑地打量, 只见信封光滑的表面空无一字, 封口处用胶水粘合, 透过阳光可以看见里面信封中央略暗，是一个心形的暗影, 应该是放了信纸。 　　这种粉嫩充满少女心的信封秋秋也不是没有见过。她在清阳中学里生活十几年，也碰过不少男生女生互送情书的场景, 那些人用的信封正好像自己手里拿的这个，颜色都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 有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秋秋捏着手里的信封陷入苦恼：不会有人给她送情书了吧？ 　　她脑海中心绪翻飞，顿了几秒，清清嗓子说道：“体委, 麻烦你帮我送回去吧，我……” 　　“既然送给你，何必还回去？”旁边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 将秋秋手里拿着的信封抢了过去。 　　秋秋转头看去，令自己十分苦恼的粉色情书正夹在楚慕遥的指尖，男生光洁修长的手指和粉嫩的纸面格格不入。 　　“哎！”秋秋不高兴了，微微噘起樱色的唇瓣，朝楚慕遥瞪圆了眼睛，“这是我的东西，你干嘛抢走？” 　　“你的东西？”男生和她僵持地站在路边，身旁时不时走过熟悉的同学，可是楚慕遥丝毫没有被人观察的窘迫。 　　他压低了声线，含着隐隐的怒气，指尖攥着那封信，阴沉的墨眸紧紧盯着秋秋每一瞬的表情变化，薄唇间喑哑地问：“你想收下？” 　　男生身周的气氛突然冷凝，好似停滞了流动一般。秋秋因为楚慕遥这副表情有些微的怔愣，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冷着一张小脸儿，飞快地将信封从楚慕遥手中夺过来。 　　她原本想着让体委原物返还，可是楚慕遥这般举动，越发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所以秋秋十分硬气地朝楚慕遥梗着小脖子，水润的杏眸毫不退让地盯着男生的脸庞，粉嫩的唇一张一合：“我当然要收下了。” 　　她举着信封在楚慕遥面前甩来甩去，发出纸张摩擦空气的“擦擦”声，眼尾上挑睫毛卷翘，十足地骄傲自豪：“这可是别人特意送给我的信，我要好好收着，回去慢、慢、品、读。” 　　秋秋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男生耳膜上撞。等小姑娘理直气壮地将话说完，他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阴沉起来，锐利的凤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嘴角抿得很紧。 　　小姑娘娇娇地“哼”了一声，撇开他继续往前走，还当着楚慕遥的面细致地将那封信收到小书包的里层，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捋平角落的褶皱。 　　男生的脸色愈寒，好似冻了千年的冰山。 　　他冷着脸跟紧小姑娘，不远不近地隔着几米的距离，周围气场冰冷，无一人敢靠近。 　　纸扇店铺内，徐康泰看着秋秋和楚慕遥两人愈行愈远的身影，心里突然涌上来不好的预感。他捉急地拉住身侧的左泽。 　　“班长，遥哥不会和安同学吵架吧？他看起来那么生气，那么凶……”徐康泰话说了一半，后面的半句说不出口。 　　他真担心遥哥突然发怒，安同学那小身板可禁不住。 　　左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怕什么？楚慕遥再生气，也不会动安秋筠一根毫毛。” 　　她在店里面站着，可是将外面的情景看得真真切切。楚慕遥那副表情像是要吃人，可对着小姑娘还是说不出一句重话。 　　明明肚子里的飞醋都快把自己淹没了，还端着一副冷冰冰的吓人模样，怪不得秋秋不敢和他告白呢！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得他们两个人想通才行，左泽只能祈祷楚慕遥快快开窍，把小姑娘收进掌心里，免得秋秋每天患得患失，总是想些有的没的。 　　秋秋举着只剩一半的亮色糖人在路边慢悠悠地走着，面上似乎在随意浏览长街两侧的装饰店铺，实则暗地里悄悄竖起耳朵，努力辨别身后男生的脚步声。 　　青石板上，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十分明显，秋秋却可以敏锐地在嘈杂的环境中抓住独属于楚慕遥的声音，节奏分明不疾不徐，总是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秋秋知道，她又惹楚慕遥生气了，所以对方才不愿意走在她身边。 　　小姑娘一边漫无目的地逛着，一边恶狠狠地张大嘴巴咬下一大块糖浆，心里已经拿起小针把楚慕遥戳了七八遍。 　　总是阴阳怪气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忿忿地咬碎嘴里的糖块，甜腻的香味充斥味蕾，终于将小姑娘心尖上的那抹怒气消除。秋秋不禁想到男生刚才帮她认真挑选糖人花样，还帮她解决掉所有吃不完的食物，突然觉得楚慕遥也没有那么讨厌。 　　秋秋苦恼地皱眉，腮帮子圆滚滚的，白皙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惆怅。 　　长街除了主街道，两侧还有细窄的岔口，虽然也零零散散地有些人家，但是比起主街来，还是冷清了许多。 　　秋秋瞥见几个学生从前方不远处左侧的岔路口走出来，他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姑娘眼睛突然一亮，眸中划过几分算计。 　　她加快步伐往前，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突然身形往旁边一侧，立刻消失在人群中。 　　楚慕遥一直面色不虞地盯着小姑娘的身影，目光似有实质，要穿透那个小书包，把粉色的信封拿出来粉碎掉。可是没想到眨眼之间，刚才还在前方的秋秋突然消失在视野间，周围是攒动的人流，再也找不见那道纤细玲珑的背影。 　　楚慕遥凤眸之中立刻划过一丝焦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迅速朝着小姑娘消失的路口走去。 　　走了几步转到左侧，看到面前这个狭窄的街道，里面零零散散地没几个人影，楚慕遥眉头一皱．凌厉的眉峰间拢起一个小小的川字。 　　这长街上人多眼杂，除了清阳中学的学生外，还有不少其他的游客，秋秋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若是不慎落单…… 　　楚慕遥想到此处，眉头锁得更紧，当即就转身抬腿走进这个小岔路口。 　　刚刚踏出一步，质地良好的鞋底在青石板上敲击出清脆的碰撞声，楚慕遥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一只手轻柔地拽住。 　　他脚步一顿，顺着衣袖上纤巧白腻的小手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秋秋那张带着浅笑，娇花似的小脸。 　　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雪白的小脸上镶嵌着琥珀般璀璨的杏眸，此刻正盛着满满的笑意和欣喜，抬着卷翘的睫毛，盈盈地看着他。 　　伸手用细细长长的指尖扣住男生纯白的袖口，唇角轻勾，颊边陷下小小梨涡，唇瓣轻启，软软地在男生面前吐气：“楚慕遥，你担心我呀？” 　　她尾音上卷，像是长了小钩子，幽幽地往楚慕遥心里钻，却不知道已经将男生平静无波的心湖搅个天翻地覆。 　　秋秋还在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暗喜。她轻轻地欠身往男生面前凑，浅浅笑道：“你肯定是因为担心我才追过来的，对不对？” 　　男生不答话，用墨黑的凤眸凝视着她，情绪内敛，让秋秋捉摸不透。 　　小姑娘看他这副阴沉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气馁，鼓着脸颊闷闷地问：“你既然担心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分开走啊？” 　　楚慕遥紧闭着唇，仗着自己身高手长，双臂直接掠过秋秋的肩膀，将小姑娘往自己怀里按。 　　秋秋猛地涨红了脸，鼻尖突兀地传来男生身上淡薄的薄荷香气，紧接着就感受到楚慕遥衬衫下传来的炙热体温。 　　她不合时宜地想，楚慕遥和她用的沐浴露味道不一样。明明是共同去超市里买的，男生偏偏坚持让她选奶香味的那一款，害得秋秋每次沐浴完毕都想把自己吃掉。 　　她顿了片刻，猛地挣扎起来，将楚慕遥往后推，嘴里极小声地嚷嚷：“你干嘛啊，快放开我，放开！” 　　楚慕遥根本不把她那点小力气放在眼里，只觉得身上轻轻地挨了几下小拳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直接拉开秋秋小书包的拉链，把她刚才小心翼翼放在里层的粉色信封拿了出来，然后再帮她关好。 　　这才撤后几步，秋秋终于从他的怀中脱离开来。 　　抬眸一看，就发现男生手里拿着她藏好的信封，手下动作极快，指尖轻动，就把那平整的信封撕成对称的两片。 　　楚慕遥或许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接着将两块碎片对叠，眨眼之间又是几次撕扯，当着秋秋的面把信封□□成一堆破纸。 　　男生脸上愠色终于有所消退，他寻了路边一处垃圾桶，直接将那堆破纸扔了进去，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大步走到小姑娘面前。 　　秋秋怔愣地看着他这番动作，已是愣愣地说不出话，只能手脚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刚刚……刚刚伸手，”秋秋慢慢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前方的一处小水坑，露在男生眼中的耳垂晶莹透明，泛着淡淡的羞红，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就是因为想拿那个信封啊？” 　　楚慕遥此时心情还算得上愉悦，沉声低低地“嗯”了一声。 　　秋秋低着头，耳垂红的像是熟透了的樱桃，薄薄地覆上一层水雾，她低声道：“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秋秋脑子一空，回想刚才突如其来的那个拥抱，她当时根本不知道男生拉开了她小书包的拉链，还以为楚慕遥是要伸手—— 　　“我还以为，你要抱抱我呢……”秋秋声音极细极小，几个字说得婉转低暖，含着小姑娘淡淡的说不出口的委屈，像是突然飞来一颗玲珑的小石子，落进男生深不见底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秋秋一说完这句话，就立即有些后悔，她怎么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口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摆手，怯怯地和楚慕遥拉开距离，杏眸水润润的，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下一刻就要慌不择路地逃开。 　　秋秋是这样想的，也立即就这样做了。 　　她猛地转身向岔路口跑去，想要跑到主街道上。可是还没等她迈开腿，就发现背后传来一道极大的力道，将她猛地往后拽去。 　　秋秋只觉得猝不及防地被扯住后颈衣领，男生修长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肌肤，温热的暖流侵入，紧接着袭来的是男生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狂风骤雨般将她完全包裹住。 　　她只觉得自己被楚慕遥的手拽住转了半圈，便又回到了男生炙热的怀抱里，而且楚慕遥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她的后背，比之刚才两人的距离，这次显然更亲近，更密切。 　　秋秋双手抵在男生的胸膛上，指尖下甚至能够触到楚慕遥身上薄薄的一层肌肉。男生强劲有力的心跳在她手心下颤动，砰砰地顺着指尖的血脉传送进秋秋的身体里，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和男生混为一体，两人紧紧地连在一起。 　　秋秋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那殷红一直蔓延到全身。她死死地低着头，指尖攥紧男生心口的布料，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上个学期，那时总是被男生放在心口，她也是这样，攀住楚慕遥的衣服，攒在他的怀里。 　　楚慕遥低眸，将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蹭，秋秋只觉得他胸口轻震，紧接着耳畔便传来男生带着笑意的声音：“秋秋真聪明，我就是想抱抱你。” 　　想得快疯了。 　　男生低头在她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冰凉的薄唇轻触女生滑腻柔嫩的皮肤，就像陷进了温软的棉花团里，让他舍不得抬头。 　　“你做什么呀……”小姑娘埋在他胸口久久不说话，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声音也是绵绵的。 　　楚慕遥手臂收的更紧，高大颀长的身形正好将纤细玲珑的小姑娘完全包裹，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他嗅着秋秋发间的清香，眼底深邃似海，好像能将怀中人吸进去。 　　良久之后—— 　　“楚慕遥，你今天一直在生气哎。”秋秋将自己缩成一团，卧在男生的怀抱里，脸颊的红晕终于消退，只有眼尾的艳色还残留着少女极力隐藏的羞涩。 　　“因为秋秋不乖。”男生也不松开，嘴唇贴在小姑娘的耳畔，抚着她细软油亮的长发，低声道。 　　“我才没有。”小姑娘在他怀里轻轻地噘嘴，眼眸低垂有些委屈。 　　楚慕遥眸色渐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犹如琴音，一桩一桩地数着秋秋的“罪名”：“车上不理我，下车也对我避之不及。还有……” 　　他低头，薄唇触及小姑娘温凉沁润的脸颊。 　　“秋秋还对别人笑。”楚慕遥抬手，指尖碾过小姑娘樱色的唇瓣，将粉嫩的颜色□□得更红，娇艳欲滴，“笑得真好看。” 　　秋秋刚刚淡下去的红晕又浮现出来，她偏过头躲开男生的手指，嘴上软软地问：“你是不是吃醋啊？” 　　“嗯，吃醋。”男生坦然答道，表情十分自然，好像在说什么极为寻常的事情。 　　“那你……”秋秋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心底突然多了几分难言的勇气，壮着胆子回望着男生黑色如墨玉般炯亮的眸，樱唇微张，吐气如兰，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纠结已久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此话甫出，秋秋就像害羞的小白兔似的，蓦地低头埋进楚慕遥的怀里，只留给男生一个柔软的发顶，中间有个小小漩涡，在楚慕遥面前旋绕。 　　把他的心也绕了进去。 　　楚慕遥不由得哑然。 　　没想到这个话题还是秋秋先提起来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暗吸一口气，刚想低头和秋秋说话，小姑娘突然又抬起头来，圆润的杏眸里氤氲着淡淡的水雾，衬得瞳仁如琉璃般澄莹，她唇瓣翕动，软着嗓音说：“你先别说话。” 　　语气倒是强硬，楚慕遥听话地闭上了嘴。 　　“我……我记得，你上个学期说过，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秋秋回想着那次爬山时，楚慕遥站在那棵高大的树下，冷着脸说出这句话。 　　心里不由得一酸，皱巴巴地难受。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秋秋低声问，“她喜欢你吗？” 　　说完这句话，秋秋立即抿紧了唇，贝齿近乎咬破纤薄的下唇，杏眸紧紧地注视着楚慕遥的眼睛，紧张连呼吸都忘了，似乎是在等待审讯。 　　如果楚慕遥说了她不想听到的答案，秋秋甚至都会怀疑自己会当着男生的面哭出来。 　　那可太丢脸了。 　　男生听了她的话，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微眯起眸，好像在回忆上学期的情景。 　　过了几秒之后，楚慕遥的嘴角突然绽开一丝弧度，对着秋秋舒展眉眼，墨澈双眸里笑意浓重，柔和了男生过于冰冷的气质。 　　他薄唇轻启，说与秋秋听：“当然喜欢，一直喜欢的，只喜欢她。” 　　小姑娘只觉得眼眶一紧，有种要流泪的冲动。她忽地黯然垂下眼帘，避开楚慕遥仿佛带着星光的眸，忍下眼角的酸意。 　　秋秋感觉自己真是没用，被楚慕遥拒绝的女生不知凡几，有多少像她这样忍不住想哭的。 　　她低着头想从楚慕遥的怀抱里挣脱出去，不想让自己太过丢脸。可是挣扎的动作被男生轻而易举地制止。 　　楚慕遥抬手在她眼尾轻抚，指尖凝上水意。男生当即低叹一声，手指下移，掌心抬起秋秋的脸。 　　尖细精致的下巴被他一只手便能完全掌握，小姑娘莹白的脸上黯淡清愁，纤细的眉微微蹙着，睁大了双眸，泪水像水晶般凝结着。 　　秋秋看向别处，避开男生的视线，却听得楚慕遥在她耳边轻叹：“可是对方是否喜欢我，这个问题……” 　　“得问秋秋才知道。”凛冽的声线萦绕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绕着圈又往秋秋耳朵里钻。 　　时光刹那间静止。 　　秋秋觉得脑海里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一瞬间也理不清楚慕遥话中的深意。她愣愣地盯着男生线条优美的下颌，伏在楚慕遥怀里一动不动。 　　楚慕遥低首，薄唇轻触小姑娘的眉心，落下温热轻吻。 　　秋秋猛地睁大了双眸，突然想清刚才楚慕遥说了什么，她唇瓣微张，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磕磕跘跘地道：“你、你……” 　　男生眼眸轻敛，静静地等待着她。 　　周围寂静一片，秋秋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好像心口揣了小兔子，哒哒地跳个不停。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突兀的狗吠声，猛地划破宁静的虚空，打碎了两人之间暧昧似绵糖的氛围。 　　秋秋当即脸颊红的滴血，猛地从楚慕遥怀里跳了出来。刚才两人贴的太近，她的衣服和头发都被男生胡作非为的动作弄得凌乱，秋秋连忙抬手整理，垂着头不敢去看楚慕遥的表情。 　　“我们快出去吧，说不定快集合了。”她慌乱地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要往路口走。 　　徒留男生在原地失笑，然后又乖乖地跟上。 　　只是这次不再离得远远的，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站到小姑娘的身边，霸道地牵过秋秋的手，十指相扣毫不遮掩。 　　秋秋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楚慕遥的力气又企是她能挣脱的，只能半推半就地被男生牵着走。 　　没走几步，就碰到了熟人。 　　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班长大人看着自己打趣的眼神，秋秋不由得涨红了脸。 　　现在她才明白，左泽出的是什么主意。 48、第 48 章 　　班长如有实质的目光在秋秋和楚慕遥相握的手指上滑过, 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看到秋秋涨红的脸颊时, 又努力把咧开的嘴角展平。 　　左泽手上拿着两只冰激凌，刚才应该是从长街那头走过来，步及秋秋两人身边时，把其中一只草莓味的递到秋秋手里。 　　“没碰过的，给你。”班长轻咳一声，压住语气中的促狭。 　　秋秋突然手中被塞了个冰冰凉凉的蛋筒，表面凝结着一层水雾，湿润了她的指尖, 瓷白的手指冻出殷红色, 衬得淡粉色的指甲好似水晶。 　　左泽欣赏了好几眼，才在旁边楚慕遥晦暗警示的眼神中移开目光, 定在秋秋另一只手上。 　　心想, 好看是好看, 就是被个大猪蹄子握在手心里，看着总有那么一点不爽。 　　于是班长大人威严肃穆, 纯黑的瞳仁紧紧盯住小姑娘浮着红晕的小脸，故作一副严肃端正的口吻, 说道：“安同学，请克制你自己的行为。我们是高中生, 特别是高三的学生。难道你忘了老白、不，班主任曾经的教诲吗？” 　　她目光下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此高调张扬？作为班长，我必须……” 　　左泽话还没说完，秋秋就立即奋力甩开了楚慕遥的手, 当机立断地退开两步，和男生离得远远的，站在左泽的身边。 　　“你放心，”小姑娘显然因她的话有所触动，认真地点着小下巴，“我是不会早恋的。” 　　秋秋睁着潋滟的杏眸目光清澈地凝视着左泽，心里却在想：只要不被老师和同学抓到，就不算是早恋吧？ 　　不知道左泽若是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会不会想把小姑娘的脑袋敲开，看看楚慕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但是此刻的班长大人心情十分愉悦，尤其是看到楚慕遥那张阴沉的俊脸时，更是觉得身心舒畅。 　　她鼓励性地拍拍秋秋的肩膀，赞赏道：“安同学真是有觉悟，班长相信你。” 　　秋秋朝她甜甜地笑，很是机智地掩下自己真实的想法。 　　自从明白楚慕遥对她的心意之后，秋秋突然觉得男生黑脸也没有那么可怕，她也不用再因为男生的情绪而忐忑。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无视楚慕遥压迫性的眼神，秋秋直接亲昵地揽过左泽的胳膊，随手指着前方没逛过的地方，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开了。 　　楚慕遥站在原地，目送着小姑娘透着雀跃的背影，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顾念着秋秋年纪小，又一心扑在学习上，才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不给她造成烦恼，想着让小姑娘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 　　没想到秋秋比他还要患得患失，刚才两人独处时的那番话，想必已经耗费了小姑娘所有的勇气，才能在他面前说出近乎告白的话语。 　　楚慕遥思及方才秋秋怯怯地躲在他怀里连头都不敢抬的模样，身周气氛突然柔和。 　　这时一阵急促厚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楚慕遥就感觉到肩膀一沉，转过头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徐康泰那张散发着憨气的黑脸。 　　他咧着嘴角，笑呵呵地道：“遥哥好！” 　　楚慕遥面无表情，锋利的剑眉下，墨黑阴鸷的眼眸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徐康泰当即颤颤巍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尴尬地“哈哈”两声。 　　“我很不好。”楚慕遥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又加之肩宽腿长，气质凛然，站在徐康泰面前，硬是衬得高大的体委有几分可怜。 　　徐康泰此时确实觉得自己很可怜。遥哥自高二开始就一改前貌，成绩好表现优，长久以来就给人以错觉，慢慢忘记了以前遥哥是个怎样的人。 　　可是徐康泰觉得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遥哥极其可怕，他不断地在心里后悔，中午要是不答应班长就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班长大人的怒气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徐康泰突然觉得自己好难…… 　　气氛一度压抑，他窘迫地站了会儿，刚想抬腿和遥哥告别，就听得沉默的楚慕遥突然开口，吐出冰冷的嗓音：“那封信是谁给你的？” 　　“啊？”徐康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楚慕遥说了没什么，心里惊讶于遥哥居然还想着那封信。刚才不是已经和安同学十指相扣了吗？还问那封信做什么？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是将左泽卖了：“是班长，班长让我送给安同学的。” 　　刚说出这句话，徐康泰就发现不对。遥哥不会误认为班长给小同桌送情书吧？ 　　……她们两个可都是女孩子。 　　他被自己的脑洞吓着了，挠挠头就连忙跑远，嘴上还嚷嚷着：“遥哥我先走了啊，你好好玩！” 　　却没看到身后的楚慕遥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凤眸微眯，眼中划过思量。 　　他之前还在想，哪个男生如此大胆，向他牢牢护着的小姑娘送情书，没想到竟然是班长从中作祟。 　　这件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倒是没那么简单。 　　楚慕遥眼睫微动，敛去眸中神色。 　　十几米开外，秋秋正兴趣盎然地举着甜筒，小口小口地舔着上面的冰激凌球。 　　左泽揽着她纤瘦的肩膀，问道：“现在开心了？” 　　秋秋伸着舌尖的动作一顿，唇瓣上沾着一圈粉白相间的奶油，朝左泽眉开眼笑，杏眸弯成新月，欢跃神色从唇边的梨涡往外渗。 　　“开心。”小姑娘重重地点头。 　　她神秘兮兮地凑到左泽面前，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他喜欢我的，特别特别喜欢。” 　　说完这句话，秋秋眼尾又染上两抹殷红，似是有点不好意思，紧紧抿着樱唇，半垂着头，露出白净的后颈，凌乱地散着黑发，是刚才被楚慕遥弄乱发型之后，松软的几根发丝俏皮地落了下来。 　　左泽便抬手揉揉她的头，柔软滑腻的触感让她十分满足。 　　轻咳一声，面上庄重严肃：“小秋秋，你要记得，高中不能早恋。学习最重要，绝对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而分心。” 　　秋秋立即竖起三根纤长的手指，杏眸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左泽：“还请班长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因为早恋而耽误学习的。” 　　所以只要学习成绩不下降，早恋也没什么的吧…… 　　秋秋在心里加了一句。 　　班长大人向来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但是却没想到乖乖外表下的秋秋还藏着别的心思。她赞赏地看了秋秋一眼，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以示鼓励。 　　想想遥哥以后看得着吃不着的苦日子，左泽莫名地生出一种名为幸灾乐祸的情绪。 　　轻松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秋秋和左泽两人逛了一会，眼看着就要到老白所说的集合时间。 　　两个人又回头往长街入口处走。 　　秋秋还记得在那家店铺里的木坠，顺着长街边缘走到那家店铺的时候，刚想进去取货，却被早就站在店门口的楚慕遥拦住了。 　　男生站在潮湿的门檐下，半垂着眼帘拉住秋秋的手：“不用进去，我已经取出来了。” 　　楚慕遥的手掌温热，修长的手指如玉光洁，卧在秋秋的手腕上，越发衬得小姑娘手臂纤细不盈一握。 　　“咳咳。”班长大人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秋秋顿时就甩开了男生的手。 　　她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两步，压住心底的那阵羞恼，强作大方地向楚慕遥伸手：“我的小木坠呢？” 　　男生轻飘飘地往她身后瞥了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回车上给你。” 　　“哦……那我们快走吧。”秋秋抬腿就要往大巴的方向走，“班主任要等急了。” 　　楚慕遥只淡淡的：“好。” 　　到了大巴车上，秋秋顿时感觉有几分晕眩。不过这两天坐车时间太长，她竟然慢慢地有所习惯。 　　轻微的眩晕感也可以接受。 　　车轮缓缓开动，大巴车在半黑的天色中往前驶远。车厢内的顶灯已经打开，发射出刺眼明亮的光芒。 　　秋秋还记着自己的小木坠，虽然手艺差了些，但那是自己第一次亲手制作工艺品，心里还是十分期待它的模样的。 　　她转头看着身边的男生，问道：“我的小木坠呢？” 　　楚慕遥将手伸进口袋，回答道：“在这里。” 　　拿出来的时候，秋秋看见男生指缝间透着隐隐的红色，不由得蹙眉。她记得小木坠是要被染成黄色的，配上这种大红色的绳链，颜色会不会太难看了点？ 　　早知道她就早些去店里了，还能和店家商量一下。 　　楚慕遥并没有直接将木坠递给秋秋，而是拉过她的手，掌心一翻，只听得“咔哒”一声，秋秋便发现手腕上微沉，被男生系上了什么东西。 　　“好了。”楚慕遥做完这些，闲散地往椅背上靠去。 　　秋秋不疑有他，待看清了自己手腕上的链条时，突然瞪圆了水润的杏眸。 　　戴在她腕上的，根本不是之前她手艺笨拙雕刻出的那个小木坠，而是在图片上见过的相思豆。 　　殷色的红豆玲珑剔透，在灯光上闪烁着莹莹玉润的光泽。外面包裹着亮银色的镂空骰子，手指微晃，还能听到红豆在里面发出的清脆撞击声。相思豆被系在一条深红的绳链上，约莫半厘米宽，被编织成扁扁的宽带，长度刚好，完美地贴合在秋秋的手腕上。 　　瓷白细腻的肌肤不见任何瑕疵，在这条红绳带的衬托下，更像是上好的瓷器，氤氲着白釉般的光华。 　　秋秋难得怔愣，看着相思豆的眼神充满惊讶。她抬眸，纤翘卷曲的睫毛微颤，目光潋滟地看向楚慕遥，讶异得小嘴都合不上：“……这是你做的吗？” 　　男生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可是……可是当时，”秋秋紧张得舌头打结，“你明明拿的是蓝色的绳链。” 　　她亲眼看到了，男生在一篮子绳子当中，直接挑了条湖蓝色的带子，怎么到了自己的手上就变成了深红色的了？ 　　楚慕遥眉尾轻挑，抬起了自己的手腕，秋秋才看清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湖蓝色的绳链，比起自己手上这条略宽，所坠的相思豆也稍稍大些。 　　“时间充裕，我做了两条。”楚慕遥说道。 　　秋秋听懂了，眼睛一亮，晃了晃自己的手链，听着耳边清晰悦耳的叮咚声，笑道：“那这个就是我的了？” 　　“嗯。”男生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墨黑的凤眸深邃得好像要将秋秋吸进去。 　　小姑娘何时经历过这些，呼吸一滞，连忙转开眼神，低头装作一副细致观赏手链的模样。 　　她羞红着脸来回拨动小骰子，玩了一会，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去看楚慕遥，唇瓣微微噘着：“那我的小木坠呢？你不会丢了吧？” 　　她刻的那么丑，和手上这个比差远了，秋秋都怀疑男生在看到小木坠的时候，会不会偷偷嘲笑自己？ 　　然后因为嫌弃就把它扔掉了。 　　楚慕遥轻笑一声，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摇头道：“当然不会。” 　　“那你放哪儿了？” 　　“过来。”男生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只掀起眼帘看着她，幽幽地向秋秋招手，“靠近点。” 　　小姑娘抿了抿粉嫩的唇，直觉现在的楚慕遥有些危险。可是直觉并不能抵挡住她对于小木坠的珍惜，秋秋还是乖乖地朝楚慕遥那边倾了倾身子。 　　她靠的不算近，只微微超过了两张座椅之间的缝隙。 　　楚慕遥明显不耐她这样磨磨蹭蹭，直接伸手在秋秋背后一按，小姑娘立刻就伏在他的胸口上。 　　“你干嘛啊？”闷闷的声音从男生心口传出，楚慕遥都能想象出秋秋趴在他身上脸红的样子，黑发下莹白的耳垂似是充血，像血色的红宝石。 　　他低首在小姑娘耳畔道：“给你看木坠。” 　　“你胡说，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我都快喘不过……”秋秋奋力反驳道，攥紧男生胸口布料的手指突然触到一个硬块。 　　“这是什么……”秋秋不禁伸手摸了摸，指腹下传来坚硬的触感，还有些微的起伏。 　　她仔细地辨别，那不规则的形状正是她笨手笨脚刻出来的“秋”字，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男生的心口，被楚慕遥的体温捂得滚烫。 　　“你、你怎么把它挂在脖子上了？”秋秋只觉得自己的心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好像豁然跃上云端，被人温柔地捧在掌心里。 　　“我喜欢这个木坠，”男生低笑，拨动秋秋手腕上的相思豆，“拿手链和秋秋交换，好不好？” 　　小姑娘还能说什么，只能软着身体努力地从他怀里爬出来，全身都是红红的：“……你喜欢就拿走吧，我不要了。” 　　研学的时间只有五天，眨眼就从指缝间溜过去了。自从那场午后的细雨后，天地之间就像是被甘露清洗过一番似的，透着淡淡的湿润水汽。 　　清阳中学的学生们意犹未尽地踏上归途，迎接他们的又是一个全新的学期。 　　秋秋虽然不舍，但是想想高三繁重的学习任务，立刻就摒弃了自己贪玩的心思。 　　坐在回天河市的路上，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惆怅地蹙眉，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清愁。 　　背后轻覆上温热，楚慕遥贴在她身后，顺着秋秋的目光一同看向窗外。 　　“还想留在这儿？”男生问道。 　　“唔，还是回学校吧。”秋秋摇头，感觉到男生的发丝落在自己的颈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你不要靠这么近，好痒的。” 　　楚慕遥丝毫未动，依然保持揽着她的姿势，说道：“高考结束，我陪你来一趟。” 　　安市对于他来说十分熟悉，还有不少有趣的地方可以带小姑娘去转一圈。 　　毕业旅行也应该早早规划，秋秋一直困在学校里，对于外面的世界非常好奇，有时间肯定是要去玩玩的。 　　秋秋一听到楚慕遥说到高考，原本就戚怨的神色更加可怜，鼓着粉嫩的脸颊，哀怨道：“好想快点结束这个学期呀……” 　　男生从后面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倒是头一次看到小姑娘对于学习露出腻烦的神色，让楚慕遥感觉到几分新奇。 　　“为什么？”他戳着小姑娘脸上梨涡的位置，指腹柔软滑腻，手感甚好。 　　秋秋沉默了片刻，蹙着眉低语道：“因为高三结束后，我就可以离开安家了。” 　　不用再担着“安秋筠”这个名字。 　　楚慕遥当即敏锐地察觉到秋秋的情绪不对，眼底染上两抹阴鸷，唇间阴冷地落出：“安家做对你做了什么？” 　　居然会让小姑娘产生这样的烦恼。 　　“没、没什么。”秋秋迟疑了两瞬，遮遮掩掩地说道。 　　男生按在她腰间的手掌收紧：“真的？” 　　危险的嗓音在耳边炸响，秋秋不自主地抖了两下，她根本不会说谎，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心虚，被男生阴沉沉的眼眸凝视着，当即就把心里藏着的事情全盘兜出。 　　楚慕遥这才知道安家人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是如何对秋秋威逼利诱的。 　　秋秋转过身来，伏在男生肩头，舒缓着车辆行驶带来的眩晕感，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他们……想让我签一份股权转让书。可是我根本不是真正的安邱筠，就算签了名字也没有法律效应，我担心以后真正的安邱筠会回来，所以就没有答应他们。” 　　更何况，她也没有权利代替安邱筠签下这份转让书。 　　“他们一直缠着你？”楚慕遥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能猜到安家人是如何纠缠秋秋的。 　　“嗯。”小姑娘将头抵在他的肩头，柔软的发丝在楚慕遥下颌处轻柔划过，“安家人总是给我打电话，我把他们拉黑了。” 　　她赌气般地哼了哼。 　　楚慕遥抚着她头顶的动作一僵，脸上浮现几分隐隐的笑意。 　　秋秋和他说完了苦恼自己已久的心事，晕车所带来的的疲惫感就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在车身晃晃悠悠中陷入沉睡。 　　等她睡沉之后，男生轻柔地伸手扶正秋秋的小脑袋，将秋秋的身体放倒在自己的大腿。小姑娘身形小巧玲珑，即使整个人蜷缩在座椅上，也占不了多少空间。 　　楚慕遥给她盖上一层薄被，免得秋秋被车上的空调吹的着凉。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楚慕遥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大腿上秋秋沉静的睡颜，抬手为她挡住车顶刺眼的光芒。 　　手下动作温柔，清冷的墨眸中却闪烁着冰冷的亮光，逐渐浮上阴鸷。 　　他想起前不久刚刚拿到的资料，那个逃走的安邱筠可不算安分，一直在邻市蹦跶，想必还准备回到天河市介入安家的股权之争。 　　既然这些人影响到了秋秋的生活，那他不介意插上一手，让某些人得到应得的下场。 　　毕竟…… 　　他抬手轻抚小姑娘墨黑的发顶，腕间蓝色绳索隐隐显露。 　　楚慕遥眼眸微眯，冷光乍现。 　　那个安家的养女还曾经意图烧死秋秋，让秋秋做她的替死鬼，这笔账还没算呢。 　　就在这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天河市，楚家的大宅中正一片和谐。 　　装修精美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地板洁净得一尘不染，几乎可以照见人的影子。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人，其中两个是秋秋见过的，一向干练的楚蔓荷此时露出几分罕见的温柔，神色柔和看着身边的两人。 　　楚哲比之前更多几分阴郁，只能算得上清秀的五官让人极其不舒服，透着压抑的死气。他盯着手中的电子屏幕，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眸中透出几分沉迷。 　　“小哲玩的真好。”身旁的中年男人摸着他的肩膀，笑吟吟地夸赞道。 　　“爸爸，这个游戏好玩。”楚哲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吧？你要相信爸爸的眼光。”华云铮笑道，看向对面的楚蔓荷，“你看，儿子也说这个游戏好玩，蔓荷你也来看看。” 　　楚蔓荷眼眸柔和，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多花些时间陪陪小哲就好。” 　　华云铮眼睛一闪，紧接着挂上一副温润的笑，准备说出自己早早打好的腹稿。 49、第 49 章 　　“蔓荷, 这个项目可是我从众多提案中精挑细选找出来的，经过业内人士的评估，这个游戏一旦上线, 肯定能风靡全国。” 　　楚蔓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只静静地听着, 然后说道：“不错，你真是有眼光。” 　　华云铮爽朗一笑，他就知道楚蔓荷根本不会质疑他的想法, 无论自己做什么, 落在这个大小姐眼里，都是对的。 　　“我准备买下这个游戏，作为漫云下一年的重点项目。”他拍着大腿说道。 　　“好。”楚蔓荷还没有理解华云铮的真正意思, 点头应许, 目光移到了两人之间的楚哲身上, 看着小儿子沉迷游戏的模样，不由得深深皱眉, 露出淡淡的忧愁。 　　自从上次从封闭学校回来, 小哲性格大变, 稍有几处不如意，便会大发雷霆, 连她这个母亲也经常受到申饬。原本打算给清阳中学捐点钱，再把楚哲安排进去。 　　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之后, 楚哲根本不愿去上学, 在家里大喊大闹，也不愿踏出家门一步。楚蔓荷心疼他，百般权衡之下，还是让楚哲留在了家里。 　　幸好这个学期楚慕遥选择了住校, 不会住在家里时时刺激到楚哲。他整天躲在房间里面玩游戏，倒是没出什么别的大问题。 　　此次华云铮带来的《秦盟》，无疑迎合了楚哲的喜好，才能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陪父母坐一会。 　　楚蔓荷担忧地摸了摸楚哲的头，换来阴郁男生一眼瞪视，她又连忙将手缩了回去，赔笑道：“小哲啊，这个游戏好不好玩？这是爸爸带来的，你和爸爸说几句话吧。” 　　她如今为了不惹怒楚哲，说话的语气再也不似之前强硬。可是楚哲并不给她面子，而是极其不耐烦躁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别烦我！” 　　楚蔓荷讪讪地笑了两下，尴尬地看向华云铮。只是华云铮根本不关心楚哲的反应，他还惦记着自己的生意呢。 　　“没事没事，小孩子有自己的心思，让他自己玩去吧。”他摆了摆手，对着楚蔓荷道，“我还有事情要和蔓荷你商量呢。” 　　“你说。”楚蔓荷面对这个男人时，总是特别好说话。 　　华云铮捏准了她这点，故作一副为难窘迫地模样，扼腕道：“你看这个游戏项目前景这么好，我是真想把它买下来啊！但是蔓荷你也知道，我那个小公司哪有那么多钱，连这个游戏的零头都不到。” 　　楚蔓荷当即说道：“这个项目要多少钱？” 　　语气稀疏平常，显然两人不是第一次讨论这种问题了。 　　“只要五千万。”华云铮竖起一只手掌，在楚蔓荷面前把手张开。 　　“五千万？”雍容精致的女人有些迟疑，蹙着眉思忖。 　　按照楚蔓荷以往的做派，华云铮需要多少钱她都是直接给的，只不过最近楚氏正在竞标北郊那块地，和竞争企业报价咬得很紧，这时候任何一笔钱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华云铮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顾虑，嘴皮子一翻，便理由充分地劝解道：“这五千万是有大用处的。这个游戏现在还差点火候，需要再找业内人士完善系统，若是等别人买走开发完，那价格可就远远不止五千万了。” 　　“可是……” 　　“别可是了。”华云铮打断对面女人的话，“你想想楚氏这些年一直在房地产上投资，虽然赚钱，但是你也知道利润率已经不及以前了。外面有那么多新兴产业，楚氏资金储备充足，随便投几个就赚回来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 　　他万般地怂恿道，给楚蔓荷画了个美丽的大饼。 　　听了华云铮的话，楚蔓荷也不由得有些心动。这些年因为老爷子还在的缘故，他一向保守，只愿意让楚氏在地产行业发展。 　　楚氏多年的根基在天河市，这么长时间过去，市场也有些饱和，只是若要扩展到其他地域，难免会遭遇当地行业龙头的排挤，所以楚氏这些年也不像外人所想象的那样光鲜。 　　楚蔓荷也曾想过进驻其他行业，但是由于老爷子的命令，她也不敢有大的动作，这次听到华云铮的建议，不由得在心里留下了种子。 　　“我用我那个小公司给你探探路，只要资金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华云铮说得轻松，只等楚蔓荷答应。 　　“嗯……那好吧。”楚蔓荷思索片刻，终于点头，“我让楚氏给你做融资担保，并且出资，若是项目中途有用钱的地方，就来楚氏找我。” 　　华云铮得了钱，当即露出了笑容，对着楚蔓荷以及楚哲更加亲热，说着好听的话逗着楚蔓荷开心。 　　一时间大宅里充斥着欢声笑语，仿佛住着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第二日清晨，清阳中学的高三已经正式开学，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往班级里赶。 　　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家都开始学会珍惜时间，哪怕是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此时也收敛心性，以免影响到其他同学。 　　秋秋开开心心地玩了五天，回到学校之后立即进入学习状态，一大清早就跟着楚慕遥来到了教室上早读，课桌上摆满了需要背诵的课本和单词。 　　只是向来认真学习的只有她一个，楚慕遥则是选择趴在课桌上补眠。他长臂一展搭在桌上，头埋在肘间，只露出个纯黑的头顶，浓密的黑发遮住男生的侧脸。 　　正当秋秋背的投入认真时，突然听得走廊那边的窗户上冒出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一直在她视野边角蹦跶来蹦跶去，活跃个不停。 　　秋秋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去定睛一看，窗外那人头发被染成了粉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小麦色的皮肤微微泛黑，露出几分滑稽。 　　褚泽晨倒是浑然不觉这种颜色搭配有何不妥，发现秋秋看了过来，当即开心地咧开嘴，做出指她身旁的手势。 　　一边用嘴型说道：“我——有事——找遥哥。” 　　秋秋明悟地眨眨眼，将视线收回。走廊那边离自己这里隔着三组的距离，也真是辛苦褚泽晨费力地做手势了。 　　她伸手推推身边的男生。 　　楚慕遥惺忪着双眸抬头，看见眼前的小姑娘，极其熟练地抬手在她的花苞头上揉了揉，薄唇微动，声音低哑：“乖，让我再睡会。” 　　秋秋羞涩地瞪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指向窗外，说道：“有人叫你。” 　　楚慕遥这才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向教室后门口站着的粉发男生，凌厉的眉尾一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秋秋看着他站了起来，朝后门走去，不由得嘀咕一声：“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好事。” 　　身边琅琅的读书声传进耳朵，秋秋很快又被手上的英语范文吸引了注意力。 　　教室外，楚慕遥和褚泽晨走到走廊最深处。这片地方被一扇窗户遮住了阳光，常年阴暗，气温有些低。 　　“说吧，什么事？”楚慕遥脸上倦意未消，露出些许的不耐，掀开眼帘瞥了褚泽晨一眼。 　　目光触及他那头高调张扬的粉色头发，不由得有些辣眼地移开了视线。 　　褚泽晨一看遥哥这副表情，就知道他还没睡醒，自己最好快点将事情说完，免得遥哥把起床气撒他身上。 　　他飞快地从背后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楚慕遥面前：“遥哥你看，那个姓华的签字了。” 　　褚泽晨唰唰地将A4纸翻到最后，露出华云铮的签名。 　　楚慕遥神色平淡，没有露出丝毫觉得意外的表情，颜色极淡的薄唇开合，吐出冰冷的声音，让人如坠寒潭：“楚氏出了多少？” 　　褚泽晨兴奋地伸出一只手：“五千万，因为竞拍的人多，我们将《秦盟》提到了七千万，楚氏还给华云铮做了融资担保。” 　　他亢奋地将整件事的经过说与楚慕遥听，男生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神色。褚泽晨口干舌燥地说完，楚慕遥才倏忽掀起眼帘，给了他一个类似于赞赏的目光。 　　“干得不错。”楚慕遥说道。 　　一边吊着华云铮，一边集齐人员完善《秦盟》系统，褚泽晨确实完美地做到了他的嘱咐。 　　这次卖给华云铮的游戏初版并不是真正的《秦盟》，这款游戏想要上线，还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测试和完善。只是华云铮目前被《秦盟》完美的运行速度和独特的玩法蒙蔽了双眼，没有意识到其背后的漏洞，所以才愿意花那么多钱将游戏买下。 　　不过楚慕遥对他的心思并不是一无所知，除了对于《秦盟》的殷切期望，华云铮还有别的意图。他一直试图壮大自己的公司，企图与楚氏平起平坐。奈何实在是天赋平庸，就算得到了楚蔓荷的支持，那个小公司还是不成气候。 　　所以这次《秦盟》让他看到了扬眉吐气的希望，华云铮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买下来，尽管花的是楚氏的钱。 　　至于买回去之后，华云铮能否等到《秦盟》正式上线，那就要看楚慕遥什么时候动手整治楚氏了。 　　想必那个日子不会让他等的太久。 　　“北郊那块地怎么样了？”楚慕遥沉声问道。 　　“哦，那块地好多家在抢，现在那些老牌企业正打得火热呢。”褚泽晨答道。 　　“不急，”楚慕遥眼眸微动，薄唇轻启，“现在政策还不明朗，我们再等些时间。” 　　褚泽晨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当然是不停地点头。 　　交代完事情，楚慕遥当即就要抬腿往班上走，刚刚跨出一步，就被褚泽晨揽住了肩膀。 　　粉色头发的男生扒在他身上贱兮兮地笑道：“遥哥出去玩了一趟，回来看着心情不错啊。是不是在安市发生了什么好事？” 　　褚泽晨明明是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俊朗的脸上却写着十足的八卦，看起来和校门口那些时常聚在一起碎碎叨叨的老阿姨也差不多。 　　楚慕遥赏他一个冰冷的余光，抬腕打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他神情虽然淡漠，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细微的弧度，用一种极其怜悯的目光看向褚泽晨，说道：“别动手动脚，我已经有主了，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哎！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褚泽晨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五指张开捂住自己的心口，做出一副要吐血的模样，“见色忘义，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楚慕遥轻笑一声，丝毫不留情地走开，徒留褚泽晨在原地嗷嗷大叫。 　　几秒之后，教导主任缓缓踱步到此处，看到褚泽晨那头粉色的头发，就好像猫见到了老鼠，立即冲到他面前，沉重的啤酒肚在身前上下晃动。 　　主任粗粗地喘着气，指着他的头，大声训斥：“你这头发怎么搞的？！” 　　褚泽晨厚着脸皮：“天生的。” 　　教导主任：“…………” 　　“给我写份三千字的检讨！下个星期升旗仪式上读给全校师生听！” 　　褚泽晨毫不在乎地笑笑，脚下动作极快，飞速就从主任面前溜走：“得嘞，我给您写三万字都成！” 　　眨眼就跑没了影。 　　楚慕遥回到教室的时候，秋秋正好背完一篇范文。 　　她抬起水润的杏眸看向男生，抬起瓷白的手掩住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你出去做什么呀？” 　　“一点小事。”男生长臂一展，拉开自己的座椅坐下。 　　秋秋也只是随便问一句，“哦”了一声就又翻开下一篇作文，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楚慕遥从桌肚里摸出一盒未拆封的纯牛奶，插好吸管之后就往秋秋嘴里塞。 　　“喝点东西，别太累。” 　　秋秋声音模糊地“唔”了一声，嘴里就被塞进了软质吸管，浓浓奶香的液体流入口腔，让她有些迷糊的小脑袋顿时清醒。 　　她接过纸盒，朝男生甜甜地笑了一下，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奶渍，让楚慕遥不禁眼眸一沉。 　　可是很快小姑娘就又转过头去，专心地背书，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楚慕遥身周气氛冷凝，十分不悦地继续趴课桌上补眠。 　　高三的课程节奏明显比起以前两年要快很多。从前厚厚的练习册变成一张又一张铺天盖地的试卷，老师们讲课的速度飞快，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知识一股脑地灌进学生们的脑子里。 　　秋秋学习倒不算吃力。她基础牢固，放假的时候也没有放松学习，而是根据自己的进度有规律地进行总体复习，目前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她早早就掌握了。 　　上课时也经常学着旁边楚慕遥的做法，一边漫不经心地听课，一边自己复习。她坐在教室最靠里的角落，很少会被老师注意到。 　　可能任课老师早就发现了她上课不专心，不过只要成绩在上升，老师们也就没那么苛刻，允许秋秋自己复习。 　　高三的脚步缓慢又迅速地走过，转眼时间便飞速流逝到了十一月，寒冷的气息渐渐在天地之间蔓延开，人们都披上了秋冬的厚衣。 　　秋秋尤其担心换季的时候着凉生病，早早地就穿上了厚实暖和的棉衣，每天把自己裹得像个糯米团子，圆圆滚滚的跑来跑去。 　　对此，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的男生表示极其惋惜，因为他揽不到小姑娘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了。 　　当楚慕遥低声在秋秋耳边说出这句话时，秋秋羞红着脸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并且用自己毛线帽上的绒绒球重重地打上男生的下巴。 　　自从上次研学期间，秋秋将安家人的联系方式拉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她了。而且现在秋秋已经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取生活费，每天学习直播的收入足以让她衣食无忧地度过高三。 　　尤其每次和楚慕遥共同直播的时候，收到的打赏最多，让秋秋酸也不是，开心也不是。 　　只是她没想到，安家人并没有放弃之前的想法，还幻想着让她签下那封股权转让书。 　　天气阴冷的一个早晨，大课间的铃声缓缓响起，（1）班的学生们大多还是选择坐在班上，手中的笔尖在纸张上飞速滑动，根本不受下课铃声的影响。 　　此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咚咚”响个不停，像是什么锋利的物体碰触地面。紧接着后门口就响起高傲尖锐的女子声音： 　　“安秋筠，你给我出来！” 　　坐在教室最里面的秋秋愣愣地从书本上抬起头，闻言看向门外，视野中出现的是安晴尔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几月不见，安晴尔比之以前略显消瘦，两颊凹陷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让她原本艳丽的五官显得有些刻薄。此刻安晴尔正眼中燃着怒焰，狠厉地瞪着秋秋，好像和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秋秋疑惑地眨眨眸，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准备出去。 　　旁边的男生立刻按住她的手腕，眉头轻皱，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 　　秋秋不着力气地推开楚慕遥的手，浅浅道：“我马上回来嘛，你不许出来帮我。” 　　然后就绕过男生的座位走向门口。 　　安晴尔明显将刚才她和楚慕遥的动作收入眼底，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嫉妒的色彩，恶狠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往秋秋身上飞。 　　不过秋秋根本不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平静地凝视着安晴尔的脸，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安晴尔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和她争论安家的家事，冷冷地“哼”了一声，就不情不愿地和秋秋走到了冷僻的走廊深处。 　　两人相对着站在阴暗的角落里。 　　冬天的寒意已经开始往身上钻，秋秋猛地从温暖的教室里走出来，不由得颤了两下，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你有什么事情吗？”秋秋蹙着眉看向眼前人。 　　安晴尔在这样的大冷天也只穿了薄薄的皮衣，校服被她信手系在腰间，看来只是用来应付老师的检查。她高傲骄横地看着秋秋，吊着眼梢面色不善，愤愤地开口：“你居然敢不接我们的电话” 　　她之前还不知道父母亲曾多次联系秋秋，让她回家签股权转让书，直到昨天才在路过书房时不经意听到这件事情，心里顿时涌上来怒火。 　　在安晴尔看来，小叔送给小哑巴的那些股份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安秋筠就该乖乖地双手奉上，哪里还值得他们三番五次地催促。 　　所以今天早上来上学，她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怒气冲冲地跑到（1）班把秋秋叫出来。 　　“如果你是想问这个问题的话，”秋秋并没有露出安晴尔想象中胆怯懦弱的神色，而是坦然告知，“那我的回答还是和之前一样，我是不会签那份转让书的。不过，我也不会要任何分红，那笔钱归你们所有，我一分也不会拿。” 　　安晴尔听完秋秋的话，难以置信地打量她几眼，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生物。她眼睛微睁思索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觊觎我们家的财产，不愿签转让书，就是不想和我们断绝关系！” 　　安晴尔认为自己看穿了秋秋的诡计，立即信心满满起来，自以为是地看着秋秋。 　　可惜秋秋根本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也根本不想再和安晴尔纠缠下去，说道：“我还有试卷要写，先回去了。” 　　然后转身就走回了教室，徒留安晴尔一个人在原地冷得跺脚，咬牙切齿地盯着秋秋的背影，企图在她的身上戳出几个洞。 　　秋秋回到座位，楚慕遥眸色暗沉地凝视着她，掀唇问道：“她找你做什么？” 　　秋秋哀怨地叫了一声，无力地趴伏在课桌上，杏眸可怜兮兮地看向楚慕遥，柔软的脸颊被桌面挤压得凸出来，像个白生生的棉花糖。 　　小姑娘眉间染着清愁，樱唇微启：“还不是之前那件事情？安晴尔又来烦我了。” 　　男生眸色渐沉，染上几分秋秋无法分辨的狠厉情绪，他紧抿着嘴角，抬手触碰小姑娘的脸，指腹是微硬的茧。 　　“不急，安心学习。”他道。 　　小姑娘惆怅地点头，转而看向桌上的书本。 　　楚慕遥收回眼神，看向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清晰地写道—— 　　“遥哥，你让我查的人有结果了！就在邻市！” 50、第 50 章 　　“——安邱筠是被安泽明收养的孤儿, 现在又回到了以前的孤儿院，和院长一起照顾孤儿院的孩子，暗地里却在偷偷收集证据。”那人发来一大段文字。 　　楚慕遥立即敲道：“什么证据？” 　　“安泽明夫妇当年的车祸另有蹊跷, 安邱筠似乎知道些什么, 一直在寻找安市总裁谋害她养父的证据。” 　　安氏总裁, 那就是安泽桓了，安家果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其中不知夹杂着多少污秽。 　　楚慕遥沉沉地皱眉,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住地敲动, 眸中划过思量。 　　他思忖一会，在屏幕上敲击道：“将安邱筠带回天河市，告诉她我们可以出手相帮, 别让安家人得到消息。” 　　手机那边的人立即应好, 楚慕遥收起了手机。 　　转眼暗暗凝视着小姑娘认真宁静的侧颜, 秋秋琉璃般的杏眸牢牢锁住书本页面，发丝滑落耳畔, 墨黑的尾端停驻在小姑娘精致小巧的鼻尖, 再往下, 是嫣红粉嫩的唇瓣，此刻正紧紧抿着, 显得严肃又投入。 　　楚慕遥看了许久，清冷的眼眸中隐隐浮现一丝柔光。 　　小姑娘太单纯, 这些事情无需让她知道, 只要站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秋秋做她喜欢的事情就好。 　　自从上次安晴尔来找过一次秋秋之后，安家再也没有来纠缠过她，平静的学习生活让秋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自己学习之余, 也开始监督楚慕遥的复习。 　　毕竟就算天赋再高，也不能掉以轻心。 　　周末，学校只在周六给他们放一天假，秋秋怕冷，偷偷溜进男生的宿舍楼，直接窝在楚慕遥的宿舍里，霸占男生的书桌用来刷题。 　　楚慕遥坐在她身旁，刚开始还想要偷懒，秋秋就睁大眼眸楚楚可怜地盯着他，小嘴一瘪，伸手勾住男生的衣角做出要哭不哭的模样：“难道你不想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吗？” 　　秋秋以全国最好的帝都大学作为目标，她私心希望男生也可以考这所大学。 　　坐在书桌旁的楚慕遥先是愣了半晌，接着露出轻笑，然后抬手揉揉她的发顶。 　　“放心，我们肯定会在同一所大学。” 　　秋秋心满意足地笑笑，杏眸弯弯如新月，拿起书桌上自己的中性笔就往楚慕遥手里塞，樱色唇瓣说道：“那你就要和我一起刷题，还有半年，不能再懈怠哦！” 　　她尾音上翘，含着毫不遮掩的欣悦，直往楚慕遥心里勾。 　　男生看着自己指尖里樱粉色外壳的中性笔，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被秋秋看着做了一天的卷子，到了晚上，秋秋将他所有的试卷拿过来批改，都是满分才不情不愿地让他休息。 　　楚慕遥事情繁忙，又如何休息的了？他给小姑娘准备一杯温度刚好不烫手的温牛奶，放在秋秋的手边，低垂眼帘轻声说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秋秋写完试卷早点休息。” 　　小姑娘探头看看窗外，冬天的夜晚早已黑得深沉，月亮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伸手打开窗户去感受外面的温度，只觉得寒意扑面而来。 　　她立即担忧地看向男生：“外面好冷的，真的要出去吗？” 　　楚慕遥神色未动，直接拿下了挂在门口的大衣，手臂舒展穿在身上就准备出门。 　　秋秋一看就知道劝不住，当即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烟灰色的围巾，小步跑着追了出去。 　　男生步速快得多，早就下了楼梯，刚好站在两层楼梯之间的转角处。 　　秋秋三步并作两步，小兔子一样从楼梯上蹦跶下来，刚好落在男生张开手臂的怀抱里。 　　她先是恼怒地瞪了楚慕遥一眼，嗔道：“走那么快做什么？外面那么冷。”然后抬手将围巾严严实实地绕在男生修长的脖颈间，正好露出楚慕遥线条优美的下颌。 　　满意地看着男生任她打扮，秋秋眼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这条围巾还是上次逛街时她给男生挑选的，软和温暖，烟灰色又很衬男生白皙的肤色。尽管这条围巾昂贵的价格让秋秋的小金库缩水了不少，也挡不住她心里的欢喜。 　　“好了，可以出去了。”秋秋拍拍男生胸口处的衣领。 　　楚慕遥安静地垂眸，任她在身上摆弄，看着小姑娘细白的手指仔细理好围巾上的褶皱，在楼道晦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温玉般的光泽，让他不由得眸色渐深。 　　“哎呀，你不是很急嘛？”秋秋企图搬动男生紧紧桎梏自己的手臂，可惜只是徒劳，忍不住又羞怯地瞪他一眼，“放开我啦！” 　　楚慕遥唇角轻勾，微俯下身，在她鼻尖上轻啄。两人呼吸瞬间缠绕，丝丝绵绵地交缠密不可分。 　　秋秋顿时脸颊爆红，眼尾难耐地泛出水珠，嗓音甜的发腻，从樱唇间泄出嘤咛：“……你！” 　　楚慕遥冷淡的薄唇继续往下，迅速覆上小姑娘温热的唇瓣。两人相触的那一刻，秋秋只觉得从背脊后袭来汹涌的潮水，男生独有的清冽气味将她牢牢包裹，让秋秋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涌动的大海上，只能无助地抓紧面前的男生，好像溺水的人抓紧最后一块浮木。 　　良久之后，男生才不舍地从她唇上分开，低眸再看时，小姑娘已经是满脸潮红，伏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气。 　　“你……你这么这样呀……”秋秋气都匀不过来，只能手脚发软地靠在男生的胸口，大衣上坚硬的扣子咯得她生疼。 　　得了便宜的楚慕遥心情很不错，低头诱哄着她，明知故问道：“这样是怎样？” 　　秋秋扭着小脸不看他，声音还是绵绵的：“这是我的初吻哎！就这样没有了……” 　　她说到后面，嗓音越来越小，忿忿地在男生腰间戳了戳。 　　却没看到男生脸上餍足的神色一僵，拥着自己的手臂也略微收紧。 　　楚慕遥怔愣片刻，最后不由得轻笑，再次低头在秋秋唇上啄了两下。 　　“是我草率了，以后再补给秋秋。” 　　“这怎么补？”小姑娘抬起清澈的眸，好奇地问道。 　　楚慕遥低首在她耳边轻语几句，顿时激得小姑娘远远地推开他，低低地嗔了一句“流氓”，然后还没等楚慕遥拉住她，猛地就转身往楼上跑。 　　看着小姑娘写着慌乱的背影，楚慕遥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转念想到了自己即将去见的人，嘴角那抹笑意又很快褪净，转而换上一副冰冷的神情。 　　寒冷的冬夜，街上狂风呼啸，楚慕遥驱车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街角。这里四周树木繁多，松柏在冬季依然绿叶葱翠，遮掩着街后的房屋。 　　楚慕遥停好车，直接穿过成片的树木，走到后面一栋极不起眼老旧破损的两层小楼前。 　　褚泽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搓着手不停地哈出水汽，一看到楚慕遥的身影，顿时眼睛发亮。 　　“遥哥，你终于来了！”褚泽晨给他开门，将人往里面引。 　　这次遥哥居然迟了十分钟，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褚泽晨不由猜测究竟是什么绊住了遥哥的脚步。只是现在不是八卦这些的时候，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和遥哥交待呢。 　　他边走边说：“遥哥，北郊那块地依然有不少人盯着，不过现在最有可能吃下来的，只有楚家和安家，另外的都不足为惧。” 　　楚慕遥颔首，表示自己知道。 　　“还有这屋子里的那个女生，她一直不和我们说话，问什么都摇头，只知道要见你。” 　　听见安邱筠的要求，楚慕遥不禁眼眸微眯，眼中闪过冷光。 　　“带我去见她。”他沉声说道。 　　褚泽晨立刻在前面领路，踏上楼梯：“她在二楼，遥哥我带你上去。” 　　这栋小楼是给安邱筠暂时落脚准备的，免得在天河市出现，惹来有心人的窥视，也方便他们暗里掌控安邱筠的行踪。 　　她当时就选择了二楼居住，据照顾她的阿姨说，每天除了三餐的时间，安邱筠从未下过楼，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楚慕遥对她每日活动丝毫不关心，只是对她手上的东西有兴趣。 　　上了二楼，走到最靠里的房间，褚泽晨正准备叩响房门，就发现眼前的门板自动转开了。 　　看来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他们将要过来。 　　走进房间，抬眸就能看见坐在房间中央横亘着长长的皮质沙发，上面坐着一个消瘦得过分的女生，油腻的长发披在肩上，神情阴郁眼眸无光，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楚慕遥面无表情地在安邱筠面前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半米宽的矮几。褚泽晨则安静如鸡地寻了旁边的木椅坐下，无聊地掏出手机。 　　“你是楚慕遥？”安邱筠罕见地开口说话，嗓音像刀片一样，刺得人耳朵发疼。 　　楚慕遥并不想与她多话，开门见山说道：“你手里有安泽桓谋害亲弟的证据？” 　　安邱筠点头，声音沙哑：“但是我不会给你的。” 　　“我对那个没兴趣。”楚慕遥挑起凌厉的眉锋，不耐地靠向身后的沙发靠背，“不过我可以帮你将这份证据曝光在大众面前。” 　　安邱筠闻言，眼眸一缩，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启唇道：“你什么意思？我自己也可以……” 　　对面的男生轻嗤一声，不屑道：“如果你有信心凭自己扳倒安氏，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安邱筠听出了他话中的轻蔑之意，眼中浮现不忿，但是又深知楚慕遥说的没错，只好隐忍下来。 　　她无权无势，就算将手里的证据送与法庭，哪怕铁证如山，也难以动摇安氏的地位。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安邱筠也无法确定自己收集的证据是否有效。在这种情况下，接受楚慕遥的帮助，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你有什么要求？”安邱筠知道对面的男生不是那种热心的人，肯定挖好了坑等她跳。 　　不过安邱筠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我要你恢复安氏养女的身份，以安邱筠的名义重新回到安家。”楚慕遥薄唇间冷冷地吐出这两句话，掷在安邱筠的心上，让她如坠寒潭般冰凉。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回去！”安邱筠从喉咙里低低吼出，面上突现狰狞。 　　楚慕遥根本无心与她争执，当即站了起来，寒冰般的目光比外面的冬夜还要冷：“那我们就不必合作了。” 　　转身就要往外走。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沙发上的女生猛地站了起来，朝着楚慕遥的背影哑声说道：“慢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楚慕遥脚步未停，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安邱筠突然平静了下来，阴恻恻地说道：“十一年前的那场车祸，死亡两人，伤残一人。” 　　突如其来的静默在房间里蔓延开，一直埋头玩手机的褚泽晨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满头雾水地抬起头来。 　　“楚慕遥，你不好奇那个伤了双腿的人是谁吗？”安邱筠声音冷淡，隐隐地藏着讥诮，“那人姓顾，据说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在车祸中失去了双腿。” 　　楚慕遥搭上门把手的动作忽的一顿，身形不可遏制地微颤，他站在原地停顿许久。然后倏地转过身来，墨黑阴鸷的眼眸死死地刺在安邱筠的身上。 　　“你还知道什么？”他唇间落下几个字，夹杂着寒霜。 　　安邱筠看着楚慕遥的反应，消瘦凹陷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丝诡异的微笑，用那副像是被火燎过的嗓音说道：“看来你对当年的事情并不完全了解，那我就来帮你好、好、回忆。” 　　………… 　　半个小时之后，楚慕遥冷着俊脸从小楼里走出来，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剪裁良好的暗灰色大衣在男生走动之间来回翻飞，长腿一跨，就走下了门口的楼梯，面带愠色地往门口的黑色汽车走去。 　　似乎要将心里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车上，楚慕遥猛地将车速调到最快，呼啸着就从门口飞跑出去，黑色的车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暗色的光影。 　　寂静的冬夜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只能听到车轮在地上碾压摩擦的声音。 　　夜晚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秋秋窝在楚慕遥的大椅子上，穿着粉嘟嘟的家居服，将自己团成个毛绒绒的糯米团子。 　　书桌上摆着计时的钟表，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下的试卷，笔尖飞快地在纸面上滑动。 　　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开门声，秋秋立即惊喜地起身，甩开手里的笔，转头兴奋道：“你回来啦！” 　　刚刚从寒夜中归来的男生面色阴郁，身上还带着冬日的冷意。他解下围巾，脱下身上冰凉的大衣，在秋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将小姑娘团团抱住。 　　“你……”秋秋手臂僵硬地接受着楚慕遥的拥抱，只觉得夹杂着霜雪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颤了两下。 　　伸手触碰男生的脸颊，指腹感到一阵冰凉，她立即关切地看着楚慕遥：“你是不是觉得冷？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男生置若罔闻，手臂依旧拥紧，低首埋在小姑娘散发着馨香的颈间。秋秋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楚慕遥嵌进身体里，男生好似一只受伤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努力地在自己这里汲取最后一点温暖。 　　秋秋敏感地发现他情绪不对，脸上立即浮现几抹怜惜，细嫩的手掌轻拍男生的脊背，嘴里温柔地轻哄着：“好啦好啦，不伤心哦……” 　　“没有伤心。”男生在她颈间轻蹭，发丝触及秋秋柔滑的肌肤，传来阵阵的瘙痒感，“只是想抱抱你。” 　　楚慕遥哑着声音说道。 　　“……唔，”秋秋眼里浮上纠结，小嘴嘟囔着，“那就给你抱抱好了。” 　　楚慕遥嘴角轻扬，覆在秋秋身上不肯起来。他的怒气早在路上消散得差不多，只是回来的时候，看见在宿舍乖巧等待他的秋秋，心尖骤然攥紧，涌上一股想将她涌入怀抱的冲动。 　　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乖，似乎对自己的情绪有所误解，不过楚慕遥拥着怀里的温热，并不想戳破这个美丽的误会。 　　秋秋只感觉楚慕遥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抱着抱着，男生的手就开始乱动，逐渐往无法言说的地方移去。 　　她突然感觉到身前覆上沉沉的力度，压得她生疼，秋秋顿时从楚慕遥的怀抱中清醒过来，猛地跳了出来拍开男生的手掌。 　　“我、我还有试卷要写。”秋秋眼尾都带着嫣红，嗫喏道。 　　当即就转身跑回书桌前，呼吸急促地攥紧笔尖，心绪不定地写下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字迹。 　　楚慕遥在后面觑见小姑娘紧张失措的反应，不由得轻轻勾起嘴角。 　　他没有再继续打扰秋秋，而是自顾自地去倒了温水，并给小姑娘温一杯牛奶，轻柔地放在秋秋的手边。 　　然后无声地靠坐在宿舍里的单人沙发上，凝视着秋秋恬静的侧脸，思绪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不断回忆着当年车祸的场景。 　　楚慕遥听了安邱筠的话才知道，原来当年的那场导致顾岑失去双腿的车祸，只是一场无妄之灾。 　　十一年前，华云铮暗地买通绑匪，营造顾岑和楚慕遥被绑架的假象。在顾岑带着楚慕遥出门的时候，将两人往郊外枯山上劫去。父子二人被绳索捆住，在车厢内动弹不得。 　　楚慕遥还清晰地记得，那座山峰上寸草不生，荒凉坎坷。破旧的面包车在山路上盘旋向前，在半山腰的一处拐弯路口，突然和迎面而来的一辆轿车猛地相撞。 　　绑匪的面包车被撞向山峰表面，而对面那辆车则挂在山路边缘摇摇欲坠，最后重量压垮了土块，整辆车顿时向山下坠去。 　　而当时还是个小男孩的楚慕遥则被顾岑牢牢护在身下毫发无伤，可惜顾岑的双腿伤势严重，后面几天又被绑匪挟持在脏污的集装箱里，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最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楚慕遥之前只一味调查买通绑匪的幕后使者，除此之外，刻意拖延营救时间的楚蔓荷也被他视为帮凶，早早地便开始布局。 　　等着华云铮和楚蔓荷乖乖地往里跳。 　　可是今天安邱筠却道出了另一件事情。原来那时与面包车相撞的私家车上，坐着的就是安泽明夫妇。他们的车被安泽桓派人动了手脚，坠入山崖之后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人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只有安邱筠竭力地找出安泽桓谋害亲弟的证据，企图为自己的养父母讨回公道。 　　她向楚慕遥说出这件事，无非就是想借楚慕遥的手为她扳倒安泽桓，将楚慕遥拉到自己的战线上。 　　楚慕遥当然明了安邱筠的算计。原本只是想让安邱筠和安家人狗咬狗，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楚慕遥当然不会让安泽桓好过。 　　等扳倒安氏之后，再来和安邱筠清算不迟。 　　正当楚慕遥沉思之际，秋秋那边忽然传来一道突兀的铃声。 　　抬眸看去，秋秋正平静地放下笔，去按动钟上的按键。 　　原来是小姑娘设定的考试时间到了。 　　秋秋飞快地翻开答案，圆溜溜的杏眸在试卷和答案页面来回扫过，全部对完之后，心满意足地弯了眸，在卷面上写下一个大大的“150”。 　　“啪”的一声，红笔被小姑娘甩到桌上，秋秋猛地跳下椅子，在地面上蹦跶了两下。 　　坐的时间太长，她觉得腿都麻了。 　　楚慕遥将她拉到大腿上抱着，秋秋乖乖地分开双腿，横放在男生身体两侧，面对面地坐在楚慕遥的大腿上。 　　“写完了？”楚慕遥挑眉问道。 　　秋秋认真地点着头，莹白的小脸上毫无瑕疵，亮晶晶的杏眸里倒映着男生的身影，樱唇水润，骄傲道：“全对哦！” 　　甜腻带着奶香的气息打在男生的喉结处，让楚慕遥不由得眸色阴沉。 　　他低头在秋秋脸上轻触，温热的唇瓣划过小姑娘的嘴角，低沉着嗓音道：“秋秋真棒，给个奖励。” 　　秋秋笑着往后躲，手心在男生胸前推搡，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嘴上道：“我不要这种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还有十天左右应该就要完结了，小可爱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如果有的话，可以在评论区留言，要是没人坚持到这一章的话，我就自(sui)由(bian)发(xie)挥(xie)了~ 　　我有几个想写的，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No.1童年篇（扩写小时候遥哥和秋秋的故事） 　　No.2身份互换（如果当时是秋秋画出了小小酷酷的遥哥……） 　　No.3大学篇（感觉这个有丶丶无聊） 　　另外还有别的idea，都可以说哈（写不写在我哈哈哈） 51、第 51 章 　　………… 　　“楚慕遥……”秋秋无力地趴在男生的肩头上细细地喘着气, 嘟着嘴埋怨道，“我觉得你变坏了。” 　　早知道就晚点再和男生告白了，不然每天都被他拉着亲亲抱抱, 秋秋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她越想越气, 伸着手指在男生腰间戳来戳去, 泄愤似的想要戳出个洞。 　　楚慕遥暗吸一口气，按住小姑娘不断在腰间作怪的手指，拢到自己的手心轻轻摩挲。 　　他将下巴抵在秋秋的发顶, 听着小姑娘在耳边若有若无的抱怨,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之前可是存了等到小姑娘成年之后再交往的心思，没想到秋秋自己忍不住，傻乎乎地亲自送上门。楚慕遥除了欣然接受, 还能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天天缠着宠着, 恨不得秋秋还像以前那样, 可以永远放在他的口袋里。 　　楚慕遥揽着怀里的柔软，鼻尖萦绕着小姑娘身上独有的奶香, 神情渐渐放松, 柔和了清冽的气场。 　　外面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没有怀里的小姑娘重要。只要能回来看见这抹娇娇小小的身影, 楚慕遥就觉得内心的疲惫全部被冲刷干净，身心都放松下来。 　　嗅着鼻翼间的清香, 楚慕遥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 　　十一月份末，学校开始利用周六的晚自习, 训练学生文理综合的成绩。每周都会在这个时间考试, 到了周一分数就立即被批改出来，老师们再细致地讲解试题。 　　整个年级都像是上了发条，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 　　秋秋早早地就开始练习理综试卷，初次接触学校的试题时, 倒不像别的同学那般捉襟见肘。很多人常常连卷子都写不完，要么就是跳过难度大的物理学科，甚至还会出现三科选择题涂错的情形。 　　为了不让男生松懈，秋秋每次自习的时候都拉着楚慕遥学习，给他制定学习任务，长久下来，男生的成绩还是如以前一样，稳稳地保持年级第一的位置。 　　时间缓慢流逝到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冷，在寒气中仿佛一切都结了冰，便是空气，也好像冻结起来。 　　这天清晨，刚刚过了七点，天色还是擦黑，阳光隐在黑压压的云层后面。秋秋手里被楚慕遥塞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刚好用来暖手，两人并排走进了教室。 　　刚好踏进教室，秋秋就感觉到班级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自己看来，众人之间的交谈戛然而止，互相捣着胳膊使眼色，默默咽下了刚才的八卦声音。 　　秋秋正将脸颊贴在牛奶纸杯的杯壁上，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气顺着杯壁传过来，捂得脸颊暖呼呼的。 　　看到众人的反应，她怔愣半晌，懵懵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楚慕遥，樱唇翕动：“这是怎么了？” 　　男生阴鸷的眼神在班级里转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同学都默默地低下了头，装作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没什么。”楚慕遥眉头轻皱，扶着秋秋往座位上走，“先看书吧。” 　　秋秋看他的表情，明显像是有事情发生的模样，但是楚慕遥好像并不愿意让她知道，秋秋怄气地皱鼻子，小小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就算楚慕遥不告诉她，她自己也能查出来。 　　课间的时候，秋秋趁着男生不在的时候，悄悄在手机上打下几行字，点了发送键。 　　很快，手机那边的人就给她回复： 　　【左泽】：安家出事了！和你有关。 　　【秋秋】：？？？我一直住在学校的。 　　左泽没再说话，直接给她转了个新闻链接。 　　硕大加黑加粗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秋秋顿时眼眸一缩，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过后，唇瓣微动，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微弱声音道：“这怎么可能？” 　　指尖颤抖着点开了那条新闻。 　　这条新闻仅看标题，应该被归入社会新闻版块，但是因为其后牵扯到安氏，记者直接将其写成了金融时事新闻。 　　秋秋通读全篇，才知道今天早上，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眼神极其诡异。 　　这篇文章从十多年前安氏继承人之争写起，作者将多年前的事情写得像篇豪门狗血小说，秋秋仔细地从中提取有效信息，才终于在矫揉造作的文笔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原来十多年前，安泽明夫妇的车祸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安泽桓早有预谋。亲弟死后，他便成了安氏的掌权人，并且给当年为安泽明夫妇驾车的司机一大笔钱，几人同流合污，共同将罪行掩埋了下来。 　　秋秋读到这里，不由得深深地蹙眉，明亮的杏眸划过思忖。 　　如果事情真的如新闻上所说，那么前些日子安家人一直纠缠她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 　　安泽桓想要完全掌控安氏，可是安邱筠这个养女手中却拥有安泽明的所有股权，等到安邱筠成年，这些股权都是要归还到她手上的。 　　谋划已久的安泽桓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想要将股权转让回去。 　　秋秋想着想着，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阴冷的寒意。 　　若是安泽桓果真如新闻中那样不择手段，那么自己总是推脱，会不会遭遇安家人的阴谋？ 　　秋秋只觉得身周的冷气汹涌地往体内钻，让她如坠寒潭般发颤。 　　肩头忽然一沉，手机被男生骨节分明的大掌拿走，楚慕遥富有磁性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乖，不看这个。” 　　秋秋无措抬头，盈盈的杏眸里氤氲着水雾，鼻尖泛红。 　　她猛地伸手抱住身前男生劲瘦有力的窄腰，将头埋在楚慕遥身上，贝齿咬着下唇，身体不住地颤。 　　男生温热的手落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楚慕遥……”小姑娘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闷闷地提不起兴致，“我想离开安家。” 　　她顿了一会，又说道：“我想恢复自己的身份。” 　　而不是被冠以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被迫接受一群没有任何关系的亲人。 　　这些“亲人”还极有可能成为伤害她的凶手。 　　男生轻柔地拥着她，视线落在小姑娘乌黑圆润的发顶，凤眸中隐隐露出几分冰冷的光芒。 　　温存的时间极短，很快上课铃就不合时宜地响起，秋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连忙从楚慕遥怀里爬起来，手脚无措地坐端正。 　　也不知道班上的同学有没有看到这边，秋秋拍拍发烫的脸，心里砰砰地跳，像是揣了两只小兔子，要是让班长大人知道了，肯定要来找她谈话。 　　秋秋一连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去。 　　这时却听得身旁男生轻笑，秋秋连忙瞪了回去，水润的杏眸瞪得溜圆，自认为凶狠，其实毫无杀伤力。 　　楚慕遥根本不惧，只揉揉她的头，轻声道：“别担心，安氏会自食其果的。” 　　秋秋眼眸闪烁了一下，偷偷去看讲台上的老师，此刻正忙着让组长发卷子，一时声音嘈杂，班上有些混乱。 　　她连忙凑到楚慕遥身边小声问：“真的吗？我怕……” 　　“放心，”男生面色如常，“警方已经介入这个案子，他们会查出真相的。” 　　只是尽管真相曝光，以安家的做派，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挽回损失，甚至会掩饰安泽桓的罪行。 　　不过楚慕遥不介意给这个案子加把火，让这场豪门之争烧得越旺越好。 　　到时候秋秋也更容易脱身，和安家人撇个干净。 　　小姑娘并不知道其中底细，只知道既然警方介入，那安泽桓肯定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的阴谋诡计了。 　　于是专心地将注意力倾注在试卷上，不再去想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殊不知，在离学校不远的安家大宅中，此刻正吵得一塌糊涂。 　　装修豪华的别墅里时不时传来东西碰撞破碎的声音，光洁明亮的地板上满是碎裂的瓷片，将原本雍容精致的大厅搅得一塌糊涂。 　　安老爷子和老太太怒气冲冲地坐在高高的红木椅上，一脸阴沉地怒视着底下的人。 　　他们身前站着面色忐忑的单兰莲，一改往常的端庄姿态，高贵的安家夫人此刻发丝凌乱面容枯槁，身上的旗袍衣角发皱，显然已经穿了许久，第二天都没来得及换。 　　单兰莲身旁是本该出现在学校的安晴尔，只是昨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安泽桓被警方带走一夜未归，外面早就出现他谋害亲弟的传闻，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相信。 　　所以安晴尔今天根本不想去学校接受众人异样的目光，所以就选择躲在家里。没想到祖父祖母竟如此生气地将她和母亲叫到面前，还发了好大一顿火。 　　安晴尔看着脚边碎成渣滓的瓷瓶，眼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忿。 　　她尚且还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有没有在小叔的车祸中动手，祖父祖母居然就这样对待她这个亲孙女，实在是太偏心了！ 　　况且在安晴尔看来，自己的爸爸是安家的长子，本就该继承整个安氏，小叔就不该有股份，所以他传给安邱筠的那一份也是属于她的。安晴尔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拿回自己的东西。 　　再说了，小叔和小婶都已经丧命了，追究以前的事情还有必要吗？父亲这么多年为安氏尽心尽力，就算小叔还在，也不会比自己父亲做得更好。既然这样，小叔一家还不如全部都死在那场车祸里，最好把那个小哑巴也拉上。 　　安晴尔在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话，只能暗暗地吊着眼梢，剜上老人家几眼。 　　这边几个安家人剑拔弩张，隔着几米外，却有个衣着温婉面容祥和的中年女子，静静地坐在暗红色的木质沙发上，白玉般纤长的手指端着一只青绿色的瓷杯，红唇轻启，悠悠地喝着杯里的清茶。 　　她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形状姣好的唇瓣绽开一丝嘲讽的笑，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父亲何必为难大嫂，安泽桓那个畜生做的事，与她无关，不必迁怒。” 　　安夕颜动作轻缓地将手中的瓷杯放到面前的矮几上，美目舒展，难以看出眼底隐藏的冷意。 　　听了她的话，老太太又狠狠地往地上掼着自己檀木拐杖，脸色阴沉，怒道：“肯定是这个女人教唆阿桓，要不然他们兄弟怎么会……” 　　一听老太太要把罪责怪到自己身上，单兰莲立刻就以手掩面，低低地抽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母亲怎么能这么说我！” 　　“母亲这话就不对了。”安夕颜声音清朗，插了进来，“大哥人品如何，你不是不知道。” 　　老太太当即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枯皱的脸皮涨得紫红，显然是气极了。 　　可是安夕颜根本不吃她这套，身姿优雅地起身，走到安家两位老人面前，笑道：“安氏这些年犯下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父亲母亲对于大哥的作风定是有所耳闻，心里都有数。” 　　她又侧头轻飘飘地看了眼啜泣不止的单兰莲，和她身旁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安晴尔，眼底不禁划过几分轻蔑。 　　嘴上却依然说道：“大嫂她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只有吃喝玩乐，哪里知道大哥在外面做了什么？” 　　“你不懂！别胡说！”老太太愤怒地吼道，用眼神示意安夕颜不要多话。 　　安夕颜讥讽地笑，对于老太太打的小算盘一清二楚。 　　安泽桓谋害亲弟铁证如山，也不知道背后之人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抽丝剥茧将十多年前的事情一点一点扒出来，让那个司机说出当年的真相。 　　在无法辩驳的证据面前，安家养了许久的律师团就算舌灿莲花，也做不到颠倒黑白，洗脱安泽桓的罪名。 　　况且律师接下这样的案件，那就相当于庇护杀人犯，有谁会愿意赔上职业名誉去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但是安家两位老人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安夕颜知道，他们还是想保下安泽桓，尽管这个大儿子极有可能谋害了才华横溢的安泽明。所以两位老人一心想将单兰莲拉下水，只要单兰莲担下主谋的罪名，安家再出钱出力上下疏通关系，说不定还能免掉安泽桓的牢狱之灾。 　　对于两位老人的谋算，安夕颜只想说一句幼稚。 　　她自然不会让安泽桓有逃脱罪名的机会，单兰莲母女两个蠢到极致，十分容易掌控。只要操作得当，安氏就会落在她这个一直被冷落的小女儿手上。 　　不过经历此事，安氏定会大受打击，尽管落到她手上，也肯定不复往日荣光了。 　　安夕颜不由得想到半月前，她还在国外旅游，一封匿名信将安泽桓害人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安夕颜之前尚且怀疑过此人的身份，不过就现在而言，她只想将这池水搅得更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真是遇到了两个极好的亲哥哥！ 　　安夕颜想到未来情形，神情愉快地告别众人，心情舒畅地走出了安家大宅。 　　她一走，安家内气氛更是压抑得骇人，单兰莲不愿在两位老人面前找骂，直接将安晴尔带到了楼上，忽视了身后老人盯着她背影的阴毒目光。 　　走上二楼，单兰莲连忙扣住安晴尔的手臂。 　　“快跟妈妈过来！”单兰莲神情警惕看过周围，没有发现一个佣人，立即将跟在身后的安晴尔拉到了她的房间。 　　一进屋子，单兰莲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往常珍惜的皮草衣物全部被甩到地板上。 　　安晴尔靠在门口，嫌弃地看着被单兰莲弄乱的房间，不耐烦地问道：“妈，你这是在干什么？” 　　单兰莲一股脑地将自己找到的所有珠宝全部塞进行李箱，另外保险柜里的所有现金和存折也被塞进去，翻出几份文件和签证放进随身的包里。手下动作不停，嘴上也忙不迭地说道：“小尔，现在家里不能住了，妈妈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出国。” 　　“出国？！”安晴尔瞪大双眸，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我们为什么要出国？我不去，我不出国！” 　　单兰莲已经开始用手机联系心腹，准备立即订机票，头也不抬地和安晴尔说道：“这次由不得你，必须出国，没得商量！” 　　安晴尔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五官狰狞的母亲，心里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往后一退，震惊道：“难道爸爸真的害了小叔？” 　　此话一出，伴随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安晴尔的心随着这份静默越来越冷，一点一点地凝成寒冰。 　　单兰莲看着手机上传来的航班信息，立即提起打包好的行李箱，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再继续留在国内。你爸爸已经四十多岁了，死在牢里都不可惜，但是你还年轻，妈妈怎么忍心让你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 　　她一句一句的话像是凌迟在安晴尔心上的刀尖，割破了女生所有的幻想。 　　“妈妈带你走，小尔，我们快点走。”单兰莲说着就要扑上来拉住她的手臂。 　　安晴尔还有些怔愣。呆滞道：“那爸爸呢……” 　　回应她的是母亲冷情的话语：“别管你爸了！要不是他当年收尾不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曝光。小尔，难道你还想留在国内，让所有同学都用鄙弃的眼光看着你？你的那些朋友，只会嘲笑你排挤你。难道你想过这样的日子？” 　　安晴尔原先还有些犹豫，当一听到单兰莲后面的话，脸上立刻就浮现无法接受的神情。女生用力地攥着母亲的手臂，低吼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根本无法接受从天之骄女突然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如果整个学校的人都拿异样眼光看着她，安晴尔认为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那我们快走，妈妈，我们快走！”安晴尔急切道，神情疯狂而狰狞，“航班订好了吗？还有钱，妈妈你一定要多带些钱。” 　　就算离开了安家，她也要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 　　单兰莲安抚她：“小尔放心，妈妈都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让你在外面吃苦的。” 　　楼下，安家两位老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是出门为了安泽桓的事情奔波。单兰莲知道时机难得，立刻拉着安晴尔出门。 　　几分钟之后，一辆纯黑低调的汽车从别墅区驶出，飞快地开向市郊的机场。 　　当单兰莲母女二人在机场焦灼地等待时，殊不知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察觉。 　　安夕颜坐在自己的个人公寓里，看着面前手下人呈上来的消息，不由得轻笑一声。 　　“她倒是跑得快，真不愧是我那个端庄贤惠的大嫂。” 　　安夕颜思量片刻，嘱咐身边人道：“安泽桓在外面还养了女人和孩子，你将他入狱的消息和单兰莲的航班发给那个女的。单兰莲这样的人，自有恶人去磨她。” 　　………… 　　自从安泽桓谋害亲弟的事情被曝光后，安氏的股票一路狂跌，整个集团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难关。 　　况且安泽桓入狱之后，安家老爷子为了不让大权旁落，甚至让自己常年居住在国外的小女儿来主持公司事务，这让很多公司元老都产生了抵触情绪。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安氏正处于和楚氏争夺地皮的关键时期，猛地爆出这样的丑闻，安氏资金链出现断裂，以往进行的许多项目都不得不被叫停，更别提北郊那块地皮的拍卖了。 　　如此一来，楚氏什么都没做，倒是成了最大的赢家，一时风头无两，楚蔓荷和华云铮更是视那块地皮为己有。 　　这些消息传进楚慕遥耳朵里的时候，他只轻蔑地勾起唇角，简单地向褚泽晨交代几句。 　　褚泽晨怔愣地从（1）班教室离开的时候，不断回想刚才遥哥说过的话，心里顿时对楚家那些人涌上一阵怜惜。 　　想到几日后楚家人可能面临的困境，褚泽晨一时都不知道该嘲笑他们，还是该同情他们了？ 52、第 52 章 　　楚氏大楼的顶层, 冬日清冷的阳光从落地窗外射进来，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整个房间里暖的让人心里发燥。 　　楚蔓荷坐在长长的办公桌前, 上面摆着成堆的文件。 　　门口突然被人敲动两下, 楚蔓荷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外面一个捧着文件的小秘书走了进来, 脚步轻灵，将文件恭敬地放到楚蔓荷的桌上。 　　“楚总，这是财务的报告, 给您过目。” 　　楚蔓荷应了一声, 道：“知道了。” 　　“另外，徐总想约您今天晚上见面，特来问问您的意思。” 　　“见面？”楚慕遥蹙起纤长的眉, 抬头道, “他又有什么事？” 　　小秘书口中的徐总是楚氏另一位举足轻重的大股东, 寻常懒散得很，从来不插手公司的事务。但是这次北郊那块地拍卖, 这位徐总比之前勤恳许多, 常常关注拍卖的进展。 　　“徐总说, 关于那块地皮的开发，他有些想法要和您说。” 　　听到这里, 楚蔓荷已然有些不耐，回绝道：“今晚没空, 以后他的邀约你都帮我回了。” 　　小秘书愣了一下, 然后只能乖乖地应下，心里叫苦不迭。人家徐总再不管事儿，也是公司的大股东，她一个小秘书怎么好回绝？ 　　可是这恶人偏偏让她来做, 小秘书心里有些忐忑。 　　等到她走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回头一下看见楚蔓荷面露不虞的神情，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 　　楚总似乎对徐总有很大意见，小秘书偷偷腹诽，转而就投入到其他的工作之中。 　　坐在办公室里的楚蔓荷却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情。那个姓徐的之前便找过她，说的就是北郊那块地的事情。他质疑公司对于那块地的规划太过保守，认为政府此次对那块地极其重视，要想从拍卖会中脱颖而出，除了足够高的价格，还需要对那块地的规划开发做出创新。 　　楚蔓荷当时耐着性子听了两句，不过会议结束之后就忘记了这件事，也没将徐总的提议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极其执着，不停地向楚蔓荷进言，想要更改公司已经做好的提案。 　　对此，楚蔓荷和其他股东并不赞同，他们从事地产行业多年，早就知道那些所谓的发展进步只不过是幌子，只要资金到位，没有人可以胜过楚氏。 　　实力不相上下的安氏已经因为丑闻而退出了竞争，楚蔓荷更是相信那块地早晚会被楚氏买下。 　　离拍卖会也没有几天了，楚氏早早就准备好了报价和提案，只等当天拿下开发权。 　　秋秋这些天过得极其轻松。自从安氏出事之后，安家人再也没来找过她。学校里关于安家的流言随着时间渐渐淡去，走在路上也没人继续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 　　秋秋只等自己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和安家断绝关系，恢复本来的名字。 　　可是楚慕遥比之前更加忙碌，时常逃掉晚自习，秋秋空闲的时候都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只有在周末学校放一天假的时候，才能在男生的宿舍里见到他，往往还会看到好几个陌生的面孔。 　　去的次数多了，楚慕遥的那些朋友都能认得她。 　　秋秋对于男生之间的谈话并无兴趣，经常乖巧地打过招呼之后，就会走到被楚慕遥特意隔出的小房间里自习，外面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根本不会传进她的耳朵里。 　　直到冬雪飘扬的某一天，秋秋坐在书桌前，窗外明亮日光被雪花折射，洋洋洒洒地泄进房间里，将这方小角落映得雪亮。 　　小姑娘正穿着毛绒绒的棉服，双腿蜷缩在胸前，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懒人沙发里，像只缩在窝里的小毛兔。 　　直到房间门口处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秋秋紧接着感受到男生将她整个抱起，两个人同时倒进沙发里。 　　秋秋手里的中性笔差点拿不住，连忙往桌上扔，嘴里不住地埋怨道：“你干嘛呀？笔尖都要划到身上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男生将她整个人轻松地扳正方向，秋秋刚好可以看见楚慕遥那张散发着淡淡笑意的脸。 　　这张懒人沙发是单人的，秋秋为了不掉下去，只能选择牢牢抱住男生的脖颈，双腿分开亲密无间地贴在楚慕遥身侧。 　　“你忙完了？”秋秋望着楚慕遥的眼睛，清晰地看到男生凤眸下有明显的青灰色，不由得心疼地伸出指尖触摸，粉嫩的唇瓣吐出嗔怪的话语，“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楚慕遥抬腕握住她在脸上作乱的手指，移到唇边轻吻，冰冷的唇瓣轻柔地滑过小姑娘每一个水晶般的指腹。 　　低哑的磁性嗓音缓缓流出：“嗯。” 　　小姑娘纤眉一挑，绷紧着小脸准备训斥几句，可是凶巴巴的模样还未维持一秒，男生突然将她揽到怀里，以他最喜欢的方式将头埋到秋秋的脖颈间。 　　“喂！”秋秋伸手去推他肩膀，“你怎么了？” 　　“别动……”楚慕遥的声音似蒙了一层雾，幽幽浅浅地从颈间传出来，慵懒而缓慢，“让我靠一会。” 　　秋秋听出他语气中的倦意，刚溜到嘴边的嗔怪又被咽回了肚子里，无奈地盯着男生墨黑的发顶，抬起手，在楚慕遥看不见的头顶凌空拍了他两下。 　　什么都没打到的秋秋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心里想着，这两巴掌就算楚慕遥熬夜的惩罚吧，免得他一直不将自己的身体状况放到心上。 　　窗外寒冬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边堆成厚厚的云海，天地之间大雪肆虐，寒风不止。 　　窗内，这一小小房间里，暖意从墙壁上挂着的空调缓缓流出，像一汪春水将房里人包裹在内。 　　狭窄的宿舍单人床上躺着两个如胶似漆的身影。墨蓝色的床单深邃似大海，男生紧闭双眸，侧身躺在床上，他手臂中拥着个粉粉嫩嫩的毛绒绒团子。 　　小姑娘双手紧紧抱住男生修长的脖颈，小腿缠紧楚慕遥的腰，像是睡梦中抓紧怀里的糖，怎么也不愿放手的孩子。 　　窗外阳光渐渐消退，黑夜缓慢爬上天空，床上的小姑娘似是清醒过来，睫毛扑扇，眼帘翕动。 　　因为男生抱得太紧，秋秋不禁嘤咛一声，才艰难地睁开双眸。衣服穿得太暖，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被捂得滚烫，尤其身边还躺着一个暖呼呼的大热源。 　　秋秋茫然地眨眨眸，觉得自己的记忆少了一段。她不是和楚慕遥坐在沙发里么？怎么转眼就躺在床上了，还晕晕乎乎地和男生睡了一觉？ 　　肯定是最近自己太累了，秋秋想道，利用放假睡个懒觉倒也不错，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 　　她手脚发软地躺在楚慕遥怀里，一时也就不急着起床，映入眼帘的刚好是男生精致瘦削的下颌线。 　　再往上看，便是男生冷淡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最让秋秋喜欢的，就是楚慕遥锋利修长的眉峰，尽管在睡梦中，依然浸染着凛冽的气势。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男生眼睑出落下弯月形的暗影，根根分明卷曲纤翘。 　　秋秋不由得好奇，楚慕遥的睫毛是不是比自己的还要长？ 　　她这么想着，手指便不由控制地伸出去，指腹搭在男生紧闭的凤眸上。 　　刚要动手人不知鬼不觉地拔下几根，秋秋还未动手，就突然感觉到放在腰间的手臂收紧。 　　她心里猛颤，当即把手往回收，略显惊慌的模样正好落在楚慕遥清明的双眸里。 　　秋秋很快扬起甜甜的笑，凝视着男生俊美的脸庞，尾音上翘：“你醒啦——” 　　男生剑眉一挑，小姑娘刚才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再联想到之前秋秋手指放的位置，和她现在这副心虚讨好的模样，心里就猜出个七八分。 　　“睡得好不好？”楚慕遥并不介意这种小事，低头在小姑娘光洁的额头上轻吻，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喑哑。 　　秋秋闻言就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鼓着白嫩的腮帮子：“谁叫你把我抱到床上来的？我还有试卷要写呢！” 　　睡得好是一回事，男生耽误她学习又是另一回事。秋秋很是精明地将其分得清清楚楚。 　　楚慕遥闻言，不知自己该是笑还是恼。秋秋躺在他床上，想的还是复习和考试。楚慕遥不得不怀疑自己对她的吸引力是不是下降了？ 　　抑或是在秋秋心里，他的地位从来都排在学习之下？ 　　楚慕遥咬牙在小姑娘鼻尖上咬了一口，惹来秋秋又一记怒视。 　　“还剩多少试卷？”男生毫无所动地开口，“我帮你全部搞定。” 　　语气极其狂妄，根本没有将秋秋堆在书桌上小山似的试题集放在眼里。 　　小姑娘着实怔了一下，眨巴着眼思索片刻，终于理解到男生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她杏眸晶亮地凑到楚慕遥面前，嘴角不由自主地绽开微笑：“你现在有空了？” 　　楚慕遥之前忙得不见踪影，今天居然有空帮她写试卷？ 　　“嗯。”男生沉声应道。 　　秋秋立即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刚才装模作样的怒气烟消云散，亲昵地往男生身上靠。 　　楚慕遥看她这副欣喜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捏住小姑娘柔嫩的脸颊，怒笑道：“那现在还写试卷吗？” 　　“不写了不写了。”秋秋不住地摇头。 　　这些天秋秋很少见到楚慕遥，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想念。如今楚慕遥闲了下来有时间陪她，秋秋当然不希望再被别的事情占用掉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哪怕是自己最喜欢的学习也不行。 　　男生明显十分满意秋秋这个回答，捏住她脸颊的手掌松开，时不时地动手动脚，仿佛将秋秋脸瓣上的软肉当糯米团子揉捏。 　　秋秋现在心情不错，勉强给男生捏捏。她艰难地发声问道：“你之前都在忙什么呀？总是看不到你。” 　　男生信口答道：“一点小事。” 　　“哦，”秋秋并不是很好奇，只是随口问问，“对了，还有几天，我是不是就可以去改名字了呀？” 　　她满脸期待地看着楚慕遥，在秋秋盈盈的目光下，男生动作轻微地颔首。 　　秋秋明亮杏眸中的笑意愈发浓重，甜意从颊边的梨涡浅浅渗出。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没想到还有几天就可以达成，秋秋心里藏不住地欢喜。 　　因为她目前还顶着安秋筠的名字，所以要等到安邱筠满十八周岁的时候才能从安家离开，否则短时间内也难以找到别的监护人。 　　“不过……”秋秋想到一件事，迟疑地开口，“我就这样把名字改掉，等安邱筠回来，她不就没有身份了吗？” 　　想到自己就这样抹杀掉安邱筠的名字，秋秋心里突然有些纠结，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忍。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楚慕遥声音中带了一丝寒气，想到那个差点害得秋秋葬身火海的安邱筠，楚慕遥眯起眼睛，深不见底的眸中难掩冷意。 　　“好吧……”秋秋轻叹一声，将脑海中对于安邱筠的怜悯全然跑到脑后。她可是还清晰地记得，当初安邱筠将她锁在小楼里，企图让自己代替她被烧死。 　　一想到这些，秋秋心里就难免涌上对安邱筠的恼意。但是转念一想，当时若不是安邱筠从小楼前捡到她，自己很有可能就冻死在那个大雪天中，也没有机会再次见到楚慕遥。 　　其中种种，一笔一笔交错纠缠，秋秋心里难免复杂。 　　不过幸好，现在自己马上就要摆脱这个身份了，也不会再与安邱筠有任何交集，之前的一切都会随时间而去。 　　秋秋往身侧男生的怀里缩了缩，身周温暖如水。楚慕遥身上独有的清冽气味将她牢牢包裹，顿时感受到无比心安。 　　窝在男生怀里感受着少有的恬静，秋秋欣喜地在楚慕遥心口蹭蹭，根本没有注意到男生脸上的寒凝神色。 　　在楚慕遥的宿舍点过外卖，两个人粘粘乎乎地吃过晚饭。 　　外面的夜色沉沉，风声扑在窗户上，发出轰轰的嘶吼声，像是要将天地都要吞噬掉。 　　秋秋依依不舍地抬眸看向外面墨黑深邃的夜色，推开旁边的男生，嘴上软软地说道：“我要回宿舍了……” 　　她虽然经常趁着楼下大爷不在的时候溜进男生的宿舍，但是从来都没有在这里过夜过，今天也不例外。 　　可是秋秋想要起身的动作被男生挡住。 　　楚慕遥伸手拉住她，慵懒的凤眸微挑，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凛光，上扬的眼尾似乎带着钩子，幽幽地往秋秋心里钻。 　　“再等等。”男生的声音传进秋秋的耳朵，有些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诱惑，每一个字都好像窗外飞扬的冰雪，“再陪我一会儿。” 　　他身体前倾，嗓音在秋秋耳边炸开，滚烫的呼吸喷在敏感瓷白的耳后。 　　“不、不行。”秋秋脸上微烫，偏开头不去看楚慕遥灼热的目光，慌乱地甩开男生的手，“我才不听你的呢。” 　　她转身就去收拾自己的书包，将书桌上的资料一股脑地塞进去，拉链都来不及拉好，就抱着书包往门口跑。 　　将这些看在眼里的楚慕遥不由得露出轻笑，伸出手臂拦住小姑娘的去路。 　　秋秋正为刚才的反应羞恼，一看到他的动作，心里警钟大作，猛地站直了小腰板，杏眸圆溜溜地盯着楚慕遥：“你要干什么！” 　　男生嘴角噙着笑意，抬手将秋秋凌乱的书包理好，再帮她拉上拉链。 　　“何必这么急？”楚慕遥低垂眼睑，凝视着小姑娘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莹白明澈的小脸，“我又不会吃了你。” 　　满意地看到小姑娘脸颊越涨越红，眼角眉梢都染上红晕，楚慕遥走到沙发上将秋秋的白色羽绒服拿起来。 　　这还是上次两人共同买的情侣款，他有一件黑色的。 　　“外面那么冷，你就准备这么出去？” 　　楚慕遥伸手给秋秋穿戴好，等到确定小姑娘被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才领着人推门出去。 　　“走吧，我送你过去。” 　　秋秋一走出宿舍门就感觉到空气极其地寒冷，尽管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身侧的男生只穿着薄薄的灰色线衫，面色如常地站在寒冷的楼梯口。 　　秋秋连忙伸手推他：“哎呀你快点进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楚慕遥固执地握住她的手，抬腿就要往楼下走，薄唇轻轻吐出几句话：“外面太黑，我送你。” 　　“可是好冷……”秋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男生已经拉着她下了好几阶楼梯。 　　楚慕遥偏头看着她：“说话声音这么大，不怕被门口的大爷听到” 　　秋秋连忙闭紧嘴巴，连脚步声都放轻了些，生怕自己的行踪被底下的大爷听到。 　　两人并排走下楼梯，秋秋探头探脑地观察宿舍楼门口有没有人。 　　幸运的是，老大爷肯定是畏寒，早早地就缩进了自己的小屋里，根本没有坐在外面查看。秋秋当即就要拎着自己的小书包就往对面的女生宿舍楼跑。 　　刚迈出两步，颈后的衣领就被男生拉住。 　　“别跑太快，”楚慕遥说道，“外面还在下雪。” 　　秋秋乖巧地点点头，小手伸着把他往回推，压低声音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这句，就转头往外面走去。 　　直到秋秋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向楚慕遥挥挥手，男生才转身离去。 　　踩着楼道里的灯光走到自己的寝室，秋秋推开门，发现房间里面亮着灯，但是却空无一人。 　　她朝着周围唤了两声：“雨柔？” 　　话音刚落，卫生间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雨柔神情局促地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老人机。 　　她看见站在门口的秋秋，神情略显局促，左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磕磕跘跘开口道：“你、回来啦？” 　　“嗯。”秋秋早已习惯室友的腼腆，自顾自地将书包放好，再把厚厚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整理好这一切后，抬头看见李雨柔还站在卫生间的门口。 　　她疑惑地眨眨眸，走过去拉住李雨柔，说道：“站在这里做什么？时间挺晚了，你最近不是要调整作息吗？” 　　李雨柔愣了几秒，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步走到她的书桌前，嘴里轻声嘀咕几句，声音极低，秋秋没有听清。 　　等到她洗漱完毕，躺在温暖的单人床上时，对面床铺的李雨柔突然开口：“秋秋，刚刚……是遥哥送你回来的吗？” 　　秋秋正在床上滚来滚去，致力于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大大的茧。 　　听到李雨柔的话，她艰难地从被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杏眸亮盈盈地凝视着李雨柔，语调轻快：“嗯，不过他就在男生宿舍楼那边，我没让他走过来。” 　　不然女生宿舍楼的阿姨肯定会看到的，为了不让阿姨将楚慕遥纳入黑名单，秋秋每次都让男生离宿舍楼远远的。 　　秋秋回答这句话后，宿舍里又陷入之前的沉寂中。李雨柔刚才的问题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她沉默地转过身去，许久不说话，好像已经进入了梦乡。 　　秋秋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按动床头的开关，“啪”地一声，灯光消失，整个房间黑暗一片，只有窗外路灯晦暗的灯光透过窗帘射进来，在书桌上映亮小小一块。 　　第二天，秋秋刚刚到学校的时候，左泽就在楚慕遥阴沉的目光中将她拉到一边，神情极其严肃，似乎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秋秋讲。 　　小姑娘立即撇下男生，乖巧地跟着班长走到隐蔽的角落。 　　“出什么事了吗？”秋秋整个人被包裹在厚实绵软的羽绒服里，头上带着粉色镶嵌着莹白珍珠的毛线帽，耳边垂下两个毛绒球，脖子上围着松软的藕色围巾，全身上下只露出张巴掌大的小脸，纤巧的小下巴还隐在厚厚的围巾里。 　　左泽看着小姑娘这副纯真不染世事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将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说给她听。秋秋整天只知道学习，哪怕前段日子安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见楚慕遥将她保护的很好。 　　“呃……有件关于你家那位的事情，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左泽之所以将秋秋找过来，就是想借她的口，让楚慕遥知道目前学校里流传的关于他的谣言。 　　不知道是不是同学们作业太少，总是喜欢将别人的私事作为饭后谈资，慢慢地也就传到了左泽的耳朵里。 　　“关于楚慕遥的事”秋秋点点头，“当然想知道了。” 　　左泽向她找找手，示意秋秋附耳过来，然后低声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 　　秋秋被班长大人叫走之后，楚慕遥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随意翻着秋秋寻常看的作文素材。 　　将近十分钟后，身边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小姑娘脚上的厚底雪地靴在教室的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楚慕遥抬头看去，站起来刚准备伸手给秋秋拉开座椅。 　　身后突然袭上一阵温暖，两人的羽绒服相碰，小姑娘穿的太多，费力地伸着手抱紧楚慕遥。 　　男生先是怔愣了片刻。 　　秋秋瓮声瓮气地贴在他背后开口：“楚慕遥……” 　　“怎么了”男生沉声问道。 　　“我、”秋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又卡在嘴边说不出来，只紧紧地抱着他。 　　良久之后，她才小声开口：“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那些给楚慕遥造成伤害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哪怕有着无法斩断的血缘羁绊，也不能成为对方伤害楚慕遥的借口。 　　男生听到这句话，联想刚才左泽将她找出去说悄悄话，才反应过来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得勾起唇角，挪开围在自己腰间的手心，将小姑娘拽到面前。 　　秋秋死死地低着头不看他，楚慕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尖，小姑娘才不得已地抬起头，圆弧般的眼尾带着秾艳的红晕，小巧玲珑的鼻尖透着粉红，显然是刚刚才哭过的模样。 　　“你别看我。”秋秋声音有些哑，像是嘴里喊着糖果，含含糊糊地说道。 　　楚慕遥凝视她良久，直看到小姑娘忍不住偏开视线，他才低低地叹了一声。 　　揉揉小姑娘的头让她坐下，秋秋还氤氲着双眸，愣在原地不动，楚慕遥只好说道：“老白马上就来了，你你难道要等他看到我们……” 　　小姑娘立即抬手捂住他的嘴，眼里写着羞恼，睫毛止不住地颤：“不、不行。不能让班主任看到，你不许胡说。” 　　秋秋瞪了他一眼，忙不迭地做到自己的位置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拿起书本，故作认真地朗读。 　　楚慕遥看她还停留在上周刚刚背过的页面，忍不住轻笑，想到刚才小姑娘伏在他背上暗暗啜泣的模样，不由得心尖一软。 　　想必秋秋已经听说了外面的谣言，知道一些关于楚家的事情。 　　如今，外界正如楚慕遥设想那样。他只不过给华云铮下了套，赶在《秦盟》上线之前，推出另一款更为精美有趣的游戏，华云铮当即就要出钱买下这一款。 　　可是他那个小公司根本吃不下，华云铮就以楚氏的融资担保为依靠，在楚蔓荷还不知情的时候，背上了数倍的债务。 　　但是这段时间，楚氏正在争抢开发资格的关键时期，就在前几天的拍卖会上，楚氏因为资金不到位方案太老旧失去了开发权，最后北郊那块地落在一个名声鹊起的新公司手里。 　　楚蔓荷怒气冲冲地回到楚氏，迎接她的是楚氏漏洞百出的财报和被气到晕厥的楚老爷子。 　　原来是华云铮兜不住债务，楚氏又为他的公司做了融资担保，对方公司直接找到楚氏，恰好装上来公司巡视的楚老爷子。 　　老爷子二十年前就极其看不上华云铮，原本以为楚蔓荷早已和他分开，没想到两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纠缠多年，楚蔓荷居然还利用楚氏的资产扶持华云铮。 　　多年积攒下来，华云铮从楚氏撬走不少资产，楚老爷子查过账后，当即就被气得心脏病复发，被送进了医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楚氏的悲剧远远没有结束。之后媒体又放出楚蔓荷和华云铮共同出入酒店的照片放在娱乐新闻的头条。 　　这条新闻落在普通人眼里，可能仅仅是一笑而过，把这当做上市老总的桃色新闻，但是在有心人眼里，这无异于是扳倒楚氏的有力证据。 　　第二天，工商行政管理局就来到楚氏大楼，对其业务进行排查，依法查处其不正当的行为，滥用市场地位为其它公司赢得竞争。 　　从此楚氏股票大跌，楚家人此刻正乱成一团，等工商局查明楚氏的所有信息，想必楚蔓荷和华云铮的牢狱之灾无可避免。 　　在天河市矗立多年的楚氏经此一役，只能落得分崩离析的下场。 　　引燃□□的正是被楚蔓荷一直冷遇排挤的楚慕遥，此后的事情与他无关，一切都是当事人自作自受。 　　楚慕遥在高考之前将楚氏一举扳倒，就是为了几个月之后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陪小姑娘去上大学。 　　外界关于楚氏的新闻满天飞，校园里当然也流传着关于楚家的谣言。想来小姑娘定是听说了一些楚蔓荷漠视他的事情，才会情不自禁说出那句类似于安慰的话语。 　　外人所知道的和楚慕遥真正受到的伤害还要相差甚多，没想到小姑娘只听到了寥寥几句，就那样伤心地跑来安慰他。 　　如果秋秋知道楚蔓荷与华云铮真正做过的事情，了解楚慕遥受到的伤害，说不定止不住的泪水就能把教室给淹了。 　　想到那样的场景，男生唇角微勾，墨色双眸里流转着浅淡到几不可察的柔和。 　　能让秋秋对他产生怜惜之情，楚慕遥觉得已经足够，至于楚蔓荷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根本不必让小姑娘知道。 　　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时间过得太快，临近新年，高一高二都已经放了寒假，高三的学生们却还必须留在学校里复习。 　　虽然不少学生口头上多有抱怨，但是心里却是极其珍惜越来越少的学习时间。 　　到了二十六号，老师才告诉大家，高三从腊月二十八号开始放假，短暂的寒假持续到大年初三。学生们在家中过了个新年，就又要立即回到学校。 　　秋秋新年时并没有地方可去，楚慕遥原想带着她一起去和顾岑过新年，但是秋秋却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楚慕遥和她都还是高中生，尽管顾叔叔看起来宽和包容，但是这么早就去见家长，秋秋心里还有些窘迫。 　　正好此时室友李雨柔邀请她一起过新年，秋秋当然一口应下。 　　二十七号，楚慕遥离开学校时，脸上还略带不虞。 　　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不远处的大树下，楚慕遥拉住秋秋不让她走。 　　“真的不和我一起过新年？”男生低眸，眸色深沉的凝视着她。 　　去年放寒假时，两人之间进行过一次完全相同的对话。当时小姑娘以无法离校太久而拒绝了他，这次，楚慕遥倒想听听秋秋还能说出什么借口。 　　秋秋讨好地笑，双手展开抱住男生，两人身上穿着样式相同的羽绒服，一黑一白颜色分明。她在楚慕遥怀里抬起头，眼眸所及处刚好是男生薄色的唇，此刻正紧紧地抿着。 　　“别生气嘛……”秋秋浅浅地笑，颊边梨涡浅浅，“我答应了要陪雨柔的。你知道的，她也没有家人的。” 　　前几天填写留校名单时，秋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室友是一个孤儿。据说原本是在邻市的孤儿院里长大，后来那家孤儿院因为资金问题，将部分孩子送到了天河市，李雨柔就是其中一个。 　　她性格内向，外貌也不突出，在孤儿院住了很多年都没人收养。考进清阳中学之后，她就很少回去，新年也留在学校。 　　听闻秋秋有留校的想法之后，李雨柔便说想和她一起过新年。 　　秋秋自然欣然应下，这样就不用去见顾叔叔了，让她暗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男生却是暗暗不爽，秋秋拥住他语气轻柔地劝说道：“我和她一起在学校过年，等初一、哦不，等初二，我就和你出去玩，好不好？” 　　楚慕遥闭嘴不言，神情冷凝。 　　秋秋也不怕他表现出怒气，相处这么久，她早就知道，当楚慕遥表现出生气的情绪时，只要她撒撒娇说说软话就好。相反，如果楚慕遥真的动怒，他才不会表露出来呢。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秋秋在男生心口拍了拍，“我等你初二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她立即就灵活地从男生怀里钻了出去，杏眸亮晶晶地盯着楚慕遥，粉嫩的唇瓣间吐出几缕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成水雾，巴掌大的小脸隐在其后，有种朦胧的美。 　　“快出去吧，等会校门就要关了。”秋秋摆手催促楚慕遥，“我要上楼去了哦！” 　　男生留在光秃秃的树下，看着小姑娘奔向宿舍楼的欢快身影，只能留在原地暗暗咬牙，除了骂几句学校放假放太多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秋秋背着书包奔进温暖的寝室时，看见室友正拿着鸡毛掸子，站在墙角的板凳上。 　　听见她回来开门的声音，李雨柔立刻转过身来，目光怯怯地看着秋秋。 　　“这是在大扫除吗？”秋秋早已习惯李雨柔的性格，放下书包就问道。 　　“……嗯。”怯懦的女生低低地答道。 　　秋秋知道人们过年的时候都是要打扫房子，她们留在宿舍里，当然也要打扫宿舍。 　　“那我来你一起。”秋秋说着就拿起门口的扫帚。 　　虽然平常的值日都是楚慕遥主动帮她搞定，但是秋秋还是会做些简单的家务的，区区打扫宿舍不在话下。 　　她一边低头仔细清扫者角落的灰尘，一边和李雨柔闲谈：“我们等会要不要去趟超市啊？买副对联回来，正好可以贴在门口。” 　　“……好。” 　　“还有这里！”秋秋指着明亮干净的窗户玻璃，“这里还要贴两张福字。” 　　秋秋手上赶着细致的活，将等会去超市要采购的东西在心里列了个详细的清单，一项一项地和李雨柔商量。 　　李雨柔只简单地回答几个音节，大部分是秋秋在说，她只沉默地听着。 　　秋秋一人说得兴起，倒也不觉得尴尬。 　　只当她说得口干的时候，刚想去喝口水，手边就递过来一只玻璃杯。 　　秋秋朝着李雨柔甜甜地勾唇一笑，接过水杯，说道：“谢谢雨柔。” 　　李雨柔陡然偏开视线，似乎是无法承受秋秋这种带着善意和感激的眼神。她目光游离，看向旁边的书桌，嘴里极其不自然地说道：“不、不用谢。” 　　她神情极其忐忑，手里不住地攥着衣角，嘴唇翕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秋秋敏锐地察觉到李雨柔的异样，耐心十足地问道：“雨柔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吗？” 　　李雨柔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在秋秋温柔的注视下，她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窘迫渐消，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想、想和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秋秋稍稍歪头，眸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李雨柔似乎是很少被别人这样认真地看着，她呼吸急促一瞬，才说道：“大年初一的时候，我想去郊外山上的寺庙上走走。” 　　“寺庙？” 　　“对，在我……”李雨柔半低下头，“在我的家乡，入学前人们都是要拜佛的。我从来都没有机会去一次，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所以就想趁着过年放假去寺庙一趟。” 　　她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头越来越低，尤其当说到自己的家乡时，声音更是打着颤，难以遮掩语气中的伤痛。 　　秋秋大年初一还没有计划，她之所以让楚慕遥大年初二来找她，就是希望男生能在新年的时候多多陪伴顾叔叔。现在李雨柔邀请她一起去山上，秋秋也有些心动。 　　但是…… 　　“大年初一，山上的寺庙会开放吗？”秋秋对这些倒不是很了解。 　　“开放的，”李雨柔看她有些想去，立即说道，“而且那天的人很多。” 　　“这样啊，”秋秋露出浅浅的笑，拉起对面人的手，“那我们一起去吧。” 　　李雨柔看她小脸上明亮清浅的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抽痛，心虚地移开眸，不敢对上秋秋的视线。 　　秋秋只当她是害羞，没有多想，继续拿起手中的报纸擦窗户。 　　根本没有看到身后李雨柔越来越郁结沉凝的目光。 53、第 53 章 　　大年三十这一天, 清阳中学的学校领导们特意为留校的同学们准备了一桌团圆饭。 　　几十个留校的学生团团坐在食堂里，面前的大桌上摆着的是与平常完全不同的菜肴。老师们或许是觉得这些孩子过年还不能回家有些可怜，团圆饭比起平常的大伙饭不知好了多少。 　　饶是秋秋平时吃腻了食堂师傅炒的菜, 今天晚上也接连吃了不少, 一直吃到小肚皮圆圆, 才念念不舍地停下了筷子。 　　巡视的领导们来看过一圈之后便急着赶回家。晚上学校没什么活动，城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秋秋吃过年夜饭后, 就和李雨柔相携着回到了宿舍。 　　冬日天黑的快, 回到宿舍里，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升起燃放的五彩烟花, 小小的几朵缀在天际, 像是镶嵌在黑夜上的水晶花瓣。 　　新年夜里, 秋秋实在兴不起学习的心思，李雨柔又是个内向腼腆的性格, 极少和她说话。小姑娘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单人床上, 双手撑在身侧, 房间里面开足了暖气，她却感觉到心里凉丝丝的。 　　秋秋白皙的小脸上轻蹙着眉, 微微抿着唇，露出几分惆怅的神色。突然感觉到这个新年过得有些孤单, 也不知道楚慕遥现在在做些什么, 大年三十都快过去了，他都没有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 　　小姑娘思及此处，轻轻叹了一声，小脑袋泄气地垂了下来。 　　楚慕遥现在一定很开心吧？肯定是和顾叔叔在一起吃年夜饭, 抑或是被褚泽晨他们叫出去玩？说不定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花样。 　　楚慕遥总是懂得比自己多，也比自己会玩。秋秋丧气地嘟着嘴，想着，楚慕遥现在肯定高兴着呢，根本不会像自己这样傻乎乎孤零零地坐在这里，还想着他发呆。 　　她一边想着，一边心里发紧，将手机平放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黑色的屏幕。 　　等了几分钟，手机半点动静也无，小姑娘盈盈水润的杏眸不由得黯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屏幕，嘴里泄出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怨轻叹。 　　对面看书的李雨柔听到这声音，怯怯地抬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小半张脸，露出黑色的眸，似是有几分不安，嗫喏道：“秋秋，你是不是……是不是后悔了？” 　　“啊？”秋秋茫然抬头，“后悔？” 　　触及李雨柔怯懦局促的目光，秋秋才反应过来，肯定是自己刚才的轻叹让室友多想了，立即开口安抚道：“没有，我是自愿留在学校过年的。” 　　李雨柔呼吸微滞，依然发憷地看着秋秋，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秋秋鼓着腮帮子，敲着自己膝头的手机屏幕，解释道：“我不是因为这个而伤心啦，是因为……是因为……”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带着几分羞涩，红着眼角，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来，只粉嫩的唇瓣稍稍动了几下。 　　李雨柔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 　　就在下一刻，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从李雨柔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清那是个视频通话的邀请，只不过看不到头像，不知道对面人是谁。 　　不过秋秋看了那手机一眼，就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险些掉到地上的手机，兴奋地就往门外冲。 　　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薄影。 　　李雨柔端详片刻，眸中划过了然，微微抿紧唇角，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上的资料书。 　　秋秋双手捧着手机跑出宿舍门，一直跑到走廊尽头隐蔽的楼梯间，才小心翼翼地点下那个绿色的接通按钮。 　　刚连通，秋秋便看见手机里出现男生那张俊逸得不似凡人的冷冽脸庞。 　　他头发剪短了些，露出白皙的额头，锋利极具侵略性的眉眼完全暴露在镜头内，五官似雕刻般深邃分明。不知是不是之前喝了酒，男生苍白的脸颊略带几分薄红，此刻正微眯着凤眸，如有实质的目光透过屏幕穿过来，落在秋秋的脸上。 　　楚慕遥只穿了一件纯白的高领毛衣，从秋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修长的脖颈和瘦窄挺拔的肩膀。 　　她开心地弯了眸，瓷白的巴掌小脸上漾着温柔的笑，甜甜地唤了一声：“楚慕遥——” 　　男生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略微下移，在秋秋脸上以及肩膀扫了一圈，然后不悦地皱眉，眉间隆起小小川峰。 　　“怎么穿的这么少？”楚慕遥沉声训诫道，他又往秋秋身后看了一眼，小姑娘站在雪白的墙壁前，镜头里露出半边走廊上的窗户。 　　他的声音更加急促：“你站在走廊上？那里风大，赶紧回去。” 　　秋秋移动手机，向他展示关得紧紧的走廊窗户，嘴上说道：“你看，这里没有风的，而且暖气开得足，不冷的。” 　　她盯着男生泛着微红的脸颊，睁大杏眸好奇地问道：“你喝酒啦？” 　　“嗯。”楚慕遥抬手松了松领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喉结和锁骨，他闲适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 　　看到小姑娘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眼神，楚慕遥立刻补充道：“只陪长辈喝了几杯，不算多。” 　　秋秋还是瞪了他两眼，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 　　楚慕遥早就成年了，她离得远，根本管不着男生。 　　秋秋想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仔细打量着男生身后的背景，蹙眉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后面好像不是你的房间？” 　　楚慕遥在楚家大宅的房间秋秋十分熟悉，在楚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男生肯定是不会回去过年的。难道这是顾叔叔家吗？ 　　楚慕遥将手机转了一圈，给秋秋展示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不大的房间有几分老旧，不过布置极为干净，显然被细致地打扫过。墙壁上挂着将近半张墙的相框，角落放着一张窄小的书桌，另外房间里还有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男生惯用的深蓝色床单。 　　“这是我小时候的房间，在安市老家，以后带你来。” 　　“安市？” 　　“对，”楚慕遥又将手机转到面对自己的方向，“陪爸爸回来过新年。” 　　这一整天他几乎都处在奔波和忙碌之中，老家的房子太久没人住，顾岑腿脚不便，父子两个都是不习惯陌生人进入房子的性格，所以整个房子都是楚慕遥打扫的。 　　吃过年夜饭后，顾岑守在电视前等春晚，楚慕遥才闲下来，将近十点钟才有时间和秋秋视频通话。 　　生怕小姑娘等急了，楚慕遥简单地将今天自己做的事和她交代几句，秋秋顿时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有多惆怅，立即说道：“那你别累着了，要好好休息。” 　　男生轻轻勾起唇角，显然十分受用小姑娘这样紧张他的表现。 　　“哦，对了！”秋秋突然想到，“那你回了安市，大年初二还能赶回来吗？” 　　安市虽然离天河市不远，但是顾叔叔身体不好，在新年这个关头，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楚慕遥上下打点，说不定大年初二根本就抽不身来，更别说来接她出去玩了。 　　秋秋皱着小脸，目光灼灼地盯着男生的反应，眼尾半垂，露出几分落寞来。 　　楚慕遥轻笑几声：“放心，肯定能回去的。” 　　他不仅要回去，还要提前一天，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说话间，秋秋突然听得楚慕遥那边传来阵阵轰隆隆的声音，立即站直了小腰板，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男生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在放烟花，我带你出去看看。” 　　秋秋还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烟花，当即来了兴趣，催促着楚慕遥快点出去。 　　男生被她催的好笑，只披了一件夹克外套，就举着手机走出了房间，惹得秋秋又嘀咕着要他多穿些衣服。 　　结果刚刚走到外面，秋秋就被手机屏幕里的画面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纯真小姑娘，杏眸瞪得溜圆，张大粉嫩的唇瓣，目不转睛地盯着。 　　瞬息万变的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绽放，曼妙地张开七彩的美丽，在夜色中仿佛玉树琼花，与漆黑的夜幕相映成辉。 　　楚慕遥走出来的时候，恰逢“吼”地一声，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出现在天空，像一柄巨大的伞花在夜幕中开放，一簇簇耀眼的华灯飘散着五颜六色的粉末，拖着无数长长尾巴的流星，飞快地在夜空中滑过。 　　“好看吗？”男生低哑的嗓音在烟花绽放的背景音下有几分朦胧。 　　“好看。”秋秋由衷地赞美道，“明年我要和你一起去看。” 　　她话音刚落，突然就猛地闭上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涨红了脸。 　　答应和楚慕遥一起回安市看烟花，不就是变相地答应和他去见家长吗？秋秋想通其中深意，不禁有些羞涩，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当然不能再往回收。 　　屏幕那边，男生眉尾一挑，薄唇微勾：“好，明年寒假时间长，我可以带你多玩几圈。” 　　明显地得了便宜还卖乖。 　　秋秋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悠悠地说着闲话，时间慢慢地流逝，秋秋渐渐地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想来是时间太晚，她有些犯困。 　　楚慕遥看她惺忪着双眼，还努力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刚准备要开口提醒秋秋去睡觉，却听得手机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悠远沉重的钟声。 　　一连十二下，远远地穿过寒冷寂静的冬夜，传进两人的耳中。 　　同一时刻，楚慕遥听得窗外烟花燃放的声音猛地变大，抬头看去，整片夜空倏地被漫天的烟花填满，像是同时绽放了成千上万朵绚丽的花朵，照得整个天地间恍如白昼。 　　小姑娘猛地睁大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窗外，惊喜道：“零点了……” 　　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手机内外视线交织。 　　秋秋和楚慕遥不约而同地开口：“新年快乐！” 　　小姑娘语气喜气洋洋，樱色的唇瓣像是水润的果冻，悠悠地吐出软软的祝福语，透过手机屏幕不住地往楚慕遥耳朵里钻。 　　他凤眸中笑意更加柔和。 　　烟花绚烂下，秋秋看着他英俊无铸的脸，微微红了耳尖。 　　………… 　　第二日，前一天熬夜太晚的秋秋被李雨柔细声细语地从被窝里叫起来。 　　“秋秋——秋秋——”李雨柔动作轻柔地推搡着她，“要起床了。” 　　樱色被单里先是钻出一个毛茸茸凌乱的头顶，紧接着小姑娘整张小脸才磨磨蹭蹭地探出来。 　　她朦胧地睁大眼睛，似乎是在努力辨认眼前人是谁。 　　李雨柔捏着身侧的衣角，小声道：“秋秋，我们最好早点去，不然山上人会很多的。” 　　每次大年初一，不少人都要去山上的寺庙祈福，若是她们去的太迟，人山人海接踵擦肩，光是爬山就要耽误好长时间。 　　秋秋听了她的话，先是懵懵地思索了一会，然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小手一拍额头。 　　“我是不是迟了？”她杏眸顿时恢复清明，忙不迭地掀开被子往床下跑。 　　嘴里嚷嚷着：“你等等啊，我马上就好。” 　　李雨柔看着她飞速钻进卫生间的纤细身影，悄悄抿紧了唇。 　　秋秋随着李雨柔来到山下的时候，才知道李雨柔所说的人多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的了，没想到七点钟到山脚下时，发现这里的路边已经停满了车辆。走几步就能看见有买香烛的小摊贩。 　　秋秋饶有兴趣地看着，李雨柔可能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非常熟稔地向摊贩买了两捆，提着往山上走。 　　这上山的路早已被扫清，前后都是人，她们只能随着人流缓缓上前，一路上寒风拂面，山路旁边的树林上还有厚厚的积雪，时不时压垮树枝掉到地上，发出突兀的碎裂声。 　　幸亏秋秋极有先见之明，将自己裹成个严严实实的圆球。虽然走起来慢了些，但是一点都不冷。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爬到山峰时，两条腿已经累得再也抬不起来了。不过这一路上的见闻倒是在秋秋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在山顶，有小和尚带着游客们撞钟，滚圆的横木敲击在古朴庄重的大钟上，厚重的钟声可以随着空气传得很远，要不是秋秋手脚发软，她都想自己试一试。 　　寺庙的大殿里站满了人，李雨柔怕她被挤到，就让秋秋在殿门不远处一棵松树下等着，说自己进去几分钟就出来。 　　秋秋看着那人流就头皮发麻，自然不想进去，一听李雨柔这么说，立即就答应了，自己乖乖地跑到树下，向李雨柔挥挥手。 　　“我在这里等你，”秋秋笑眯眯道，“绝对不会乱跑的。” 　　她对这座山人生地不熟的，离开李雨柔，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山。 　　秋秋俏生生地站在松树下，脸上虽有几分疲惫，但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像是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小鸟，兴趣盎然地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还拿出手机拍些照片。 　　她自己玩得兴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李雨柔还站在面前没走，蓦然怔了怔。 　　“你怎么还没走？”秋秋问道。 　　李雨柔凝视着她的笑颜，听到秋秋这句话，像是突然惊醒似的，猛地往后一退，嘴唇微动，讷讷道：“我、我马上去。” 　　秋秋疑惑地眨了眨杏眸，看着李雨柔脚步迟缓地向殿门走去，临消失在人流时，李雨柔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秋秋一眼。 　　那眼神中的深意让秋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不过就在下刻，李雨柔就没了踪影，好像刚才那一眼只是秋秋的错觉一样。 　　她微微蹙眉，却未深想，低头翻看自己刚刚拍下的照片，准备挑出几张给楚慕遥发过去。 　　秋秋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手机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弱的女生正鬼鬼祟祟地往她背后靠过来。 　　下一秒，带着浓烈异味的棉布块就捂住了秋秋的口鼻，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开口大声呼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布出声音。 　　紧接着，眼前的人群就涣散模糊，秋秋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陷入虚无。 　　十分钟后，李雨柔惊慌失措地从殿门口跑出来，手里还提着未拆封的香烛，她的视线落在松树底下，果不其然，发现原本应该乖乖站在那里的小姑娘没了踪影。 　　转而变成一个带着白口罩的瘦弱女生，油腻黑发披肩，整个人散发着阴郁冰冷的气质。 　　李雨柔大步走了过去，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怯懦，说话的声音却大了不少，质问着眼前的女生：“安邱筠，你真的把她带走了？带去了哪里？” 　　安邱筠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口罩下发出一声讥笑：“不是你把她带到我面前的吗？现在这么紧张做给谁看？” 　　李雨柔被她说的一阵语塞，愣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小不少，带着几分讨好和不安：“安邱筠，你答应过我的，不要伤害她好不好？” 　　“人到了我手里，自然随我处置。”安邱筠听着幼时玩伴的哀求，面上毫无所动，冷淡地说道。 　　这话一出，李雨柔顿时有些着急，捏紧了手里的袋子，固执道：“你说过的，不会伤害她。” 　　回应李雨柔的只有安邱筠的冷漠，显然代表了她的态度，秋秋落到她手里，肯定不像安邱筠所说的那样安全。 　　“你、你要是伤害她，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楚慕遥！”李雨柔嗓音都有些发颤，企图威胁面前人。 　　可是安邱筠根本就不吃她这套，蔑视地看着眼前人，低垂着眼帘嘲笑道：“那你去说啊，我又不怕被他知道。只是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楚慕遥想要搞死你，就像搞死蝼蚁一样简单吧？” 　　女生轻蔑的话语落在李雨柔耳里，激得她脸颊涨得通红，偏偏心虚得很，面对安邱筠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也别想讲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安邱筠平静地说道，“尤其是警方。你可别忘了，十几年前是谁把你从孤儿院里救出来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个老太婆玩死了。” 　　带着尖刺的话语让李雨柔脸上血色尽失。 　　“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别怪我把你那些照片全部曝光出去。”安邱筠冷冷地撂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根本没把身后害怕到身体发抖的李雨柔放在眼里。 　　秋秋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脏污的废旧集装箱里，底侧衬板上不知是什么东西，手心下油乎乎黑漆漆的一片，可能是之前装过什么化工液体。 　　她心里一激灵，连忙把手挪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绳索牢牢捆住，根本就不能移动。 　　睁大眼睛环视着周围，秋秋脑海中突然涌上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她这是……被绑架了？ 　　秋秋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缩紧了身子，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一丝冷意，拢着纤细的腿不停地朝后退，直到紧紧贴在集装箱的侧板上，才勉强停下移动。 　　小脸惨白，樱色的唇血色尽褪，不停地颤抖着。 　　这个集装箱明显十分破旧，侧板上还有几个无规律的破洞，从秋秋这里刚好可以从其中一个往外看。 　　她圆眸微眯，费尽了力气往那小洞里望，终于看清，外面还是之前的山峰，皑皑白雪堆在树叶上，几乎要压垮纤细的枝条。 　　秋秋隐约还能听见山顶的钟声，自山林间穿过，飘进这破旧的集装箱。 　　看来绑架她的人并没有带她离开这座山。 　　先前的惊讶和恐慌过后，小姑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睁大着一双明眸细致地打量周围，衡量自己的现状。 　　手脚被捆住，身上衣服又极为厚实，秋秋几乎难以解脱束缚获得自由。集装箱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利器可以让秋秋隔断手腕上的绳索。 　　她不死心地挣扎着，想要把手从绳索里□□，但是直到发现手腕处都疼得脱皮，秋秋皱着眉，努力压住要逸出喉咙的嘤咛，觉得那里肯定都要出血了。 　　就在自己挣扎间，秋秋敏锐地发现手腕上的相思豆手链不知去了哪里，她根本没有感觉到绳链的存在，很有可能是在绑来的过程中掉了。秋秋一阵心疼。 　　疼痛顺着手腕往上钻，让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小姑娘身周顿时一凉，被关在这里的恐惧猛地涌上心头，觉得眼眶皱紧，有种要流泪的冲动。眼眸轻眨几下，琉璃般的杏眸顿时噙满泪花，像是水晶挂满露珠，闪烁着惊魂不定的神色。 　　她紧抿着唇，努力驱赶内心的恐慌。 　　正当此时，离她三四米远的集装箱大门突然被打开，外面明亮的天光忽地洒进集装箱内，一个瘦弱的女生出现在门口。 　　她背对着日光，让秋秋看不清样貌，但是看着女生瘦小的身体线条，心里却涌上一阵强烈的熟悉感。 　　从门口处向外看，还能看见几个身着黑衣的健壮男子，眸光凶狠地四处环视。 　　秋秋瑟缩着身子，避无可避地往后面躲。 　　门口那个女生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悠闲地迈步走了进来，整张脸完全暴露在秋秋面前。 　　小姑娘看清了她的样貌，蓦然怔了怔，瞪大双眼面露惊骇。 　　“是你……”秋秋不可置信地轻声道。 　　安邱筠走近几步，半蹲下来看着秋秋脸上未干的泪珠，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露出几分讥诮。 　　“吓着了？”安邱筠抬手抹过她的眼尾。 　　“你怎么会在这儿？”秋秋紧咬着下唇，压住心里的惊惧，问道。 　　安邱筠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在这儿的，如果不是你那个小男朋友，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秋秋眼中划过几分茫然，似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安邱筠看她这副单纯天真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了当时她救下秋秋时，小姑娘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如今过了整整一年，她身边的那个男生牢牢护着她，雷厉风行地将安家和楚家连根拔起，没让安家那群畜生伤到小姑娘一分一毫。 　　所以她才能露出这样不染世事的纯洁眼神吧？ 　　安邱筠不由得想象，若是让秋秋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部经历一遍，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纯净心性？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秋秋迟疑地问道，心里也有些打鼓，觉得安邱筠根本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过目前安邱筠显然心情很好，抑或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让秋秋了解到楚慕遥阴暗的一面，笑着和小姑娘说明事情原委。 　　“之前我放的那场大火，你那个小男朋友一直记恨在心。”安邱筠轻飘飘地说道，“他借我的手整治了安家，又在楚氏最风光的时候将其打入谷底……” 　　安邱筠语气冷漠，以一种旁观者的口吻给秋秋将楚慕遥做过的事情详细地娓娓道来。她的视线一直凝在秋秋身上，不愿放过小姑娘脸上半点表情变化。 　　企图希望从秋秋脸上看到对于楚慕遥的恐惧和鄙夷。 　　没想到等她说完，秋秋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恐慌，而是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水润的杏眸中还隐隐夹杂着几分对楚慕遥的心疼。 　　秋秋嘴唇翕动说不出一句话来，刚刚流过眼泪的眼眶又是一热，连忙皱皱鼻子，免得眼泪在安邱筠面前掉下来。 　　没想到楚家对楚慕遥做过那样令人心寒丧心病狂的事情。秋秋心里想道，男生被绑架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就像自己现在这样。 　　他还那么小，肯定比自己还要恐惧。说不定楚慕遥就是在那个时候受到了心理创伤，被绑架的阴影挥之不去，男生一定很痛苦。 　　“怎么不说话？”安邱筠打量着她的反应，“是不是被吓着了？” 　　秋秋抿着樱唇瞪她一眼，小脸绷得紧紧的，根本没有被安邱筠的话所影响，更没有像她所设想的那样对楚慕遥产生畏惧和反抗。 　　“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秋秋竭力维持着声音里的平静，不然安邱筠听出自己心里的恐惧，“肯定不是来和我宣扬我男朋友的光辉事迹吧？” 　　她故意咬重“男朋友”几个字，果不其然看见安邱筠脸色猛沉，似乎极其不喜欢她这么称呼楚慕遥。 　　秋秋心里一紧。 　　“呵，”安邱筠发出一声冷冷地嗤笑，“楚慕遥解决掉楚家，就想要和我算旧账，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才用你和他做交换。” 　　秋秋闻言愣了一下：“什么旧账？” 　　安邱筠猛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墙边的秋秋，黑眸里闪过几丝冷光，口罩后面传来喑哑的嘶嘶声：“他还记着那把大火……你又没死，他还要让我偿命，把本该属于我的安氏给了别人！” 　　她情绪有些激动，瘦弱平坦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 　　秋秋听了她的话眼睛微顿，默默地将安邱筠的话抽丝剥茧，理出个大概来。 　　她虽然专心学习不理世事，但也听闻安氏落败，公司余下的全部被安家归国的小女儿安夕颜掌控，而自己顶着安秋筠的名字，一心想要和安家脱离关系，自然不会侵占安氏任何财产。 　　没想到安邱筠也将安氏视为己物，没有如愿便对楚慕遥生了嫉恨之心。 　　何况男生还想为秋秋报那场大火的仇，自然不会放过安邱筠，对方便提前将她掳到身边，用作筹码和楚慕遥进行交换。 　　“你要带我去哪？”秋秋将事情原委想清楚，意识到安邱筠肯定不会让她一直留在山上。 　　安邱筠轻笑一声：“我们先在这山上待几分钟，等到人们都下山的时候再跟上去。” 　　那个时候人挤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秋秋，免得现在下山被人看到，她可不想让楚慕遥那么快找到自己。 　　那个男生如今还在安市，她得提醒他一下。 　　安邱筠拿出手机，指尖轻敲屏幕发出几条信息，还举起手机对着秋秋拍了一张照片。 　　她满意地啧啧两声，然后挥手将外面的几个黑衣人叫了进来。那些人径直向秋秋走来，像提溜个小鸡仔一样将秋秋从集装箱里拎了出来。 　　秋秋猛地接触到外面的日光，眼皮有些睁不开，还没等适应，就被人拖着往前走。 　　安邱筠担心被路人看出异样，将秋秋手脚上的绳索解开，但是不知道在她身上下了什么药，让秋秋四肢发软提不起力气，嘴巴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低地呜咽几声，断绝了她逃跑的可能，连大声呼救都做不到。 　　她低着头，眼睛却暗暗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安邱筠带她走的是一条小路，旁边根本没几个人，身旁的女生看着虽瘦，桎梏着她的力气却是极大，让秋秋难以挣脱。 　　到了主干山路上，此时正是人们下山的高峰，接踵摩肩络绎不绝，秋秋尽管手脚无力，也被人挤得摇摇晃晃，顺着人流往前走。 　　还好她穿的厚实，挤来挤去地只是略微气闷了些，不至于撞得疼。 　　扶着她的安邱筠并不好受，被秋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心里着急着下山，恶狠狠地瞪了站不稳往她身上靠的秋秋，按在小姑娘胳膊上的手掌渐渐收紧，拽得秋秋生疼。 　　“你轻点儿。”她皱着眉，小脸拧成个白皮包子，声音细微到听不见。 　　可惜安邱筠看着秋秋吃苦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痛快，哪里还管她疼不疼，只管拉着小姑娘往前走，身边不远处隔着好几个黑衣人。 　　秋秋半低着头，圆圆的杏眸滴溜溜地转，沿着山路走了几分钟，突然面露难色地向安邱筠发出轻微的气声：“我想去厕所。” 　　身边带着口罩的女生冷酷地回绝：“不可能。” 　　快要走到山脚时，安邱筠带着秋秋走到一处隐秘的角落，两人躲在树下，身后是层层叠叠成片的松林，地上盖着厚厚的雪被，上面横七竖八地落下几根断掉的松枝。 　　一个穿着黑外套的男人先走到远处的停车处，想要把车开过来，安邱筠紧紧按着秋秋等在原地。 　　此时人群拥挤，那车光是开过来要耗费不少时间，安邱筠站在原地有些着急，不停地跺脚。 　　小姑娘乖顺了一路，在看到她焦灼的神情时，眼睛微微一亮。 　　她猛地抬牙重重地咬了一口舌尖，顿时汹涌的血腥气在嘴间爆开，秋秋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将舌头咬断了，才让她在极痛的同时获得一丝清明。 　　忽地抬腿向安邱筠狠狠地踹了一脚正中膝盖，秋秋提不起力气，对于安邱筠来说，这不轻不重的一脚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就这么一瞬间膝盖吃痛，让她禁锢小姑娘的手掌有些微的放松。 　　秋秋立即抓住机会，当即转身往后跑，滑不溜丢的羽绒服外套在安邱筠手心中划过，转眼就隐入松林没了踪迹，只能听见小姑娘踩在雪地上的咔吱声。 　　为了不引起路人注意，安邱筠都是让那些黑衣人离自己几米远，免得太过显目，没想到这样却让秋秋有了可乘之机。 　　她个子不高身形纤细，隐在树林之中难以辨别，秋秋抓住这一点弯着腰在树林中穿梭，为了不让安邱筠看到自己，当即手心发抖地将羽绒服脱下，甩在雪地上，免得被这件衣服暴露自己的位置，跑起来也更快一些。 　　秋秋突如其来的逃跑让安邱筠有几秒的怔愣，不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当即拔步追了上去，旁边几个黑衣人也是脸色一凛，朝着秋秋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小姑娘一路狂奔，奈何腿脚发软，根本跑不动。后面接连传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肯定是安邱筠那帮人追上来了。 　　秋秋急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舌尖弥漫的血腥气让秋秋近乎作呕，但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又用力在舌头上狠狠地咬了一下，顿时疼得她直抽气。 　　可是现在根本不是喊疼的时候，秋秋只能忍下眼角泛起的生理性泪花，使尽全力往主干的山路上跑，希望能赶紧遇到人群。 　　她急得不住地喘气，脚下不停地往有人声的方向跑，却无奈地听见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就像那些人紧紧踩在她身后一样。 　　秋秋跑的太急，莹白的鬓角都渗出晶莹的汗珠，将额边的发丝沾湿，牢牢地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 　　她顾不得这些，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奔跑。人群发出的嘈杂声越来越近，秋秋氤氲着水雾的杏眸骤然变亮，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安邱筠的大喊：“她在这儿！快来人，来人。” 　　秋秋顿时心里一凉，脚下的速度更是极力地加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下滑，往她眼睛里钻，辣得秋秋睁不开眼。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邱筠话语中带着兴奋：“我要抓住她了，抓住她了。” 　　就在此刻，秋秋脚底一滑，还没看清自己踩在什么地方，整个人就顺着光滑的雪地斜坡往下坠，整个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斜坡里摔下去。 　　“啊……”她喉咙里惊惧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喊叫，强烈的失重感让秋秋身体一僵，她情急之下，竭力伸手去够雪坡上的树枝，可是这些零落的松枝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未等秋秋抓牢，她就连滚带摔地消失在那道狭深的沟谷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追上来的安邱筠猛地刹住了自己要跑过去的脚步，她面色冰凉地看着秋秋从眼前活生生地掉下去，发梢从指尖划过，在空中余下一抹幽幽的香气，转眼就没了踪迹。 　　“掉下去了？不会摔死吧。”有个黑衣的男人也追了上来，看见这一幕，深深地皱眉。 　　他一来，安邱筠立即掩下愕然的神色，眸色幽黑地盯着那道深不见底的沟谷，脸上隐隐地闪过几分快意。 　　“死就死了，死了才好。” 　　黑衣男子却不认同：“那我们怎么威胁楚慕遥？” 　　安邱筠掌心里划下一条红色的绳链，银色骰子包裹着的相思豆静静地躺在里面。 　　“只要有这个，他就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只要利用这小姑娘顺利出国，安邱筠再告诉楚慕遥她的下落不迟，只是秋秋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看她的命了。 54、第 54 章 　　“我们快点下山。”安邱筠当机立断地吩咐道。 　　这些跟随她的黑衣人都是逐利而来, 见到安邱筠无视那小姑娘摔下沟谷，他们当然也不会大发善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不会去管秋秋的死活。 　　一行人当即快速走出树林, 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面包车, 顺着朝向市中心的马路向遥远的机场驶去。 　　安邱筠坐在车厢后面，紧紧盯着手里的电子屏幕，她刚才拍了一张手链图发给楚慕遥, 威胁性地写道： 　　“想要她安好, 就立刻派人送我出国！” 　　手机那边的男生立刻回道：“你放了她，我马上让人给你安排航班。” 　　安邱筠只是冷笑，她根本不相信楚慕遥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之前她纵火想要烧死秋秋, 男生就对她存了杀心。 　　这次好不容易捉到落单的小姑娘, 以此为筹码威胁楚慕遥, 若是不能成功离开国内，安邱筠心里清楚, 楚慕遥的怒气绝对是她无法承受的, 必须踏上离开国土的航班, 她才能安心。 　　“放心，”她假意写道, “我不会伤害她的，只要我顺利下飞机, 就把她还给你。” 　　到时候山高水远, 哪怕楚慕遥找到摔下沟谷的秋秋，也不能再对她做什么。 　　安邱筠想到那个场景，不由得勾起嘴角，露在口罩外阴郁浑浊的双眸透着阴狠。 　　坐在她对面的黑衣人看到她这副表情, 只微微皱着浑黑的眉，什么也没说。 　　雇主的计划他们无需知晓，安邱筠只给了他们绑架那个小女生的费用。可是小姑娘摔得不知下落，所以他们的任务当即落空，黑衣人也乐得清闲。 　　又是“叮咚”一声，手机屏幕闪亮，安邱筠立即拿到眼前，看见楚慕遥给自己发来了航班信息。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兴奋地将一字一字烙印在眼里。 　　“兴和机场，国航CA1367，你进去安检之前将秋秋留在机场外。” 　　男生言简意赅，寥寥几句让安邱筠心里大喜。 　　随即向前面握着方向盘的黑衣人司机命令道：“转头，去兴和机场。” 　　黑衣人略微颔首，随即就打着方向盘转头，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安邱筠原本的计划中，楚慕遥应该会选择最大的国际机场，没想到对方会选定离郊外更近的兴和机场，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节约了赶往机场的时间。 　　少耽误一分钟，便少一分变数。 　　果然握着小姑娘这张牌，楚慕遥就会任她摆布，安邱筠心里涌上一股得逞的快意。 　　但是转念一想，秋秋根本不在她身边，自己又怎么能变出个小姑娘还给楚慕遥。 　　她眼眸一转，又在手机上敲下几个字：“五千万，打到我的卡上。” 　　她慌乱间出国，根本来不及筹集资金，最好能趁这次机会在楚慕遥这里多捞一笔。 　　安邱筠正畅想着自己出国之后的美好生活，低头间看见楚慕遥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是吗？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仔细想着楚慕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到身下车身猛地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安邱筠对面的黑衣人感官敏锐，直接往旁边一躲，安邱筠只能倏地撞到硬邦邦的椅背上。 　　狼狈地从座椅上爬起，她愤怒地抬眸看向开车的司机，咬牙道：“怎么开车的？不会看路吗！你……” 　　她顺着司机惊讶的视线朝车窗外看去，直到看清了外面的人和车队，顿时瞪大双眼，满脸的惊骇藏也藏不住。 　　“怎、怎么可能……”安邱筠凝视着满身寒冷朝自己走过来的男生，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不是在安市吗？怎么会……” 　　她明明早就从李雨柔那里探查到，楚慕遥大年初二才会回来，所以刻意挑在今天，让楚慕遥鞭长莫及，等他找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就出国了。 　　可是楚慕遥怎么会挡在她逃亡的车前？ 　　男生已经从一辆高大的越野车里下来，满脸戾色地向面包车走来，在他身后，跟着七八辆同样大小的越野车，一连跳下来十几个精干凶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楚慕遥走到车前，眸色深邃得骇人，没等他发话，后面的人直接上前踹开了面包车的车门，一把将安邱筠拽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让她吃了不少石子，脏了大半的口罩内溢出阵阵痛呼。 　　楚慕遥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在车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小姑娘，脸色更加沉凝，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 　　“她在哪里？”男生居高临下，眼神犹如利剑，一道道割在安邱筠的身上。 　　瘦弱的女生狼狈地趴在地上，闻言恐惧地颤了颤，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高高地仰起头，黑眸里淬着阴毒，咬牙切齿道：“我把她关起来了，如果你伤到我，那她也就完了。” 　　楚慕遥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直接从车里拽出个健壮的黑衣男子，语气冰冷地将刚才的文化重复了一遍。 　　那人眼睛胡乱瞟了瞟，明显感觉出眼前男生对于安邱筠的态度。他只是被安邱筠花钱雇来的，当然谈不上为她遮掩，嘴巴张了又张。 　　安邱筠挣扎着要爬起来，不让他说出秋秋的下落，但是楚慕遥直接一脚踩在她的背上，让安邱筠整个人趴在地上起不来。 　　如今天气还冷着，坚硬的地面宛如坚冰，让紧紧贴在上面的安邱筠止不住打颤，肩膀若有若无地抖动着。 　　被挟制的那个男人立刻就开口说道：“刚才我们在郊外的山上追那个小姑娘，她趁这人不备逃走了。然后安邱筠就去追她，小姑娘就摔倒一条深沟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被眼前这个全身布满寒冰的男生镇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楚慕遥面色铁青，紧紧握着身侧的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然后……然后……”这男人立即指着安邱筠大喊，“她不让我们去找，不管那小姑娘死活直接走了！” 　　这人也是见风使舵，看楚慕遥明显不好惹，直接将所有责任推到安邱筠身上，免得惹祸上身连累自己。 　　殊不知此时的楚慕遥已经是怒火中烧，他唇角一勾，全身上下散发着狠厉的气息，只是心里还牢牢记挂着秋秋的安危，没有第一时间发泄出来。 　　当即命令后面跟着的人：“把他们全部带走。”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楚慕遥立即返回车上，自己抢过方向盘朝着山上驶去，那些跟着他来的男人立刻将安邱筠一行人带到车上，同样驱车跟了上去。 　　………… 　　山林寂静，雪色覆盖大地，周围静谧得连声鸟叫都听不到，只有穿山而过的凛冽寒风，此起彼伏的呼啸声放荡而狂悖，听起来像有脱缰的野马从天际跑下，在这沟谷内奔跑翻滚。 　　秋秋顺着斜坡滚下来，周围没有任何阻挡物，差点就要栽倒雪地里时，脚下忽然碰到雪层下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脚踝猛地一歪。 　　她还没稳住身体，就被这块石头绊倒在雪地上，晕晕乎乎地滚了好几圈，最后满身雪水泥土的倒在一个雪坑里。 　　秋秋连忙想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但是安邱筠给她下的药效还没过去，秋秋只觉得手脚都是软软的提不起力气，整个人就像陷在大片大片的棉花糖里，周围都是虚浮的空气。 　　小姑娘顿时眼眶发酸，闪起了泪光，环顾了身处的将近半人高的雪坑，再低头时，晶亮的泪痕已划在莹白滑腻的脸颊上。 　　腿上隐隐作痛，秋秋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高高肿起泛着红丝的脚踝，上面不知何时沾上薄薄一层雪水。秋秋只感觉到丝丝的疼痛顺着脚踝娇嫩的皮肤往里面钻，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一样。 　　她低低地冷嘶一声。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高二运动会那次，自己不慎崴了脚，楚慕遥当即去医务室拿了冰袋给自己冰敷。 　　男生当时那副暗暗生气，动作却十分轻柔的模样现在还镌刻在秋秋的脑海里。 　　她不由得瘪了瘪嘴，眼眶又是一酸。可是小姑娘知道，楚慕遥不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哄她，只能吸着鼻子苦巴巴地把眼泪再憋回去。 　　手心里掬一捧雪，安在高高肿起的脚踝上，借此达到冰敷的效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沾染的雪水浸湿，此刻寒风一吹，凛冽的寒意就顺着衣服往身上钻，秋秋只觉得冷，整个人都陷进冰水里似的，手脚都不受控制，不停地打颤。 　　她紧咬牙关，舌尖还未愈合的伤口依然散发着血腥气，喉咙里充斥着满满的铁锈味，让她涣散的神识有了一丝清明。 　　必须要从这里走出去，秋秋心里发紧，想道，若是再耽误下去，说不定就要冻死在这儿了。 　　手机早就被安邱筠拿走了，谁也不会知道她在这里。楚慕遥还在安市，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至少也要在一天后，秋秋如今只能依靠自己。 　　她伸出手心紧紧攀住雪坑的土壁，指缝间是白皑皑的雪花，冻得玉白的手指充血，红彤彤的一片。 　　仅有的完好的左脚小心翼翼地探着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手脚并用，竭力撑起上半身，秋秋连攀带拽地从雪坑里爬出来，红肿的右脚脚踝不知道碰到了那里，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小姑娘疼得皱紧了小脸，嘴巴里说不出话来，连大声呼救都不能。 　　她瘫软着纤细的身体坐在狭窄深邃的沟谷里，抬头向上看，只能望见十几米高的被大雪覆盖的山壁，上面光滑无比，连棵用来依附攀爬的树木都没有，以秋秋现在的伤残程度，根本走不上去。 　　她小拳头攥得紧紧，晶莹水润的指甲都扣进手心的软肉里，强撑着意志站起来。右脚疼得走不动路，秋秋只能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扶着山壁努力地往前走。她还记得自己逃跑时的方向，只要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前走，就能走到山脚下，到时候或许有人能看见她。 　　抱着这么一丝些微的渺茫希望，秋秋脚下速度虽慢，但是每每都在小幅度地移动，一直没有停下。 　　沟谷间的寒风呼啸着吹过，像刀子一样刮在秋秋的脸上，白嫩的小脸被吹得没有丝毫血色，只觉得干得发疼。尤其是身上的衣服，先是被雪水浸湿，在被寒风吹走最后几分热气，秋秋只觉得身体又湿又冷，随着脚步歉意，腿上也像是灌了铅，越来越难抬起。 　　就这么艰难地走着，秋秋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离山脚处还有多长的距离。 　　几步外又是一道高高的斜坡，她努力往上迈了几步，但是身体却像不受使唤似的，怎么也上不去，秋秋还想咬着牙尝试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颤颤巍巍地向旁边摔去。 　　“唔——”秋秋猛地往地上撞去，沙软的雪层被挤开，她直接磕到了坚硬的土地上，锋利的石子不留情面地刺破柔嫩的手心，顿时鲜血如注，殷红染透了纯白的雪堆。 　　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是水晶般凝结着，冰凉的泪珠顺着眼眶往下流，沾湿了纤密卷翘的睫毛。鲜血不住地往外流，吓得秋秋一时愣怔在原地，哭声都堵在喉咙里，心口发涩，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能发出类似于小兽呜咽的啜泣声，胸口不断起伏着，泪珠不断落下，滴在雪堆里洇湿不见。 　　秋秋不禁悲从中来，贝齿咬着冻得殷红的下唇，手脚再提不起一丝力气，思绪不由得飞到远处。 　　她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也没有人来找她。要是楚慕遥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秋秋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像是泉水似的从明澈水润的杏眸里往外溢出来。 　　“秋秋——”她恍惚间听到了楚慕遥的声音。 　　一定是自己太想他了，秋秋冷得肩膀不住的颤抖，整个人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碎叶。 　　要不然怎么会幻听呢？秋秋不禁抿着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又是一道清冽严肃的叫声。 　　“秋秋——你在哪儿——”男生的声音悠远有力，气息绵长，越过层层山谷穿风而来。 　　秋秋顿时杏眸晶亮，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个声音越来越近，难道不是自己幻听？ 　　是楚慕遥！ 　　一定是他找过来了！ 　　在这个关头，秋秋根本来不及去想男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只知道楚慕遥来救她了。 　　当即就想发出呼应男生的喊声，想要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但是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微的气声，秋秋费尽力气也说不出话来。 　　她嗓子发哑干涩，像是有刀片在里面割着。无奈之下，只能手指用力，拔出刚才划伤手心的锋利石块，狠狠地向对面的山壁砸去。 　　平滑的雪层被石块猛地一砸，顿时如破裂的镜面，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发出响亮的轰隆声。 　　秋秋扔出石块之后，手臂脱力地垂下来，只能无力地缩在膝盖上，免得触碰到身侧凌乱的雪堆，冰冷的雪水渗入伤口。 　　不知道这里的动静能不能被男生听到，秋秋努力收紧膝盖，整个人团成小小的一团，窝在避风的山石下。 　　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带着希冀，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期望视野中快点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几个呼吸之后，雪白的山谷之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就在下一秒，楚慕遥颀长的身姿就出现在纯白的雪地上。他许是一路跑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大衣，英俊清冷的脸上凝着寒霜。 　　眸光锐利如鹰，当即便定在隐秘石壁下的小姑娘身上。 　　“你……”秋秋声音微弱，樱唇翕动，眼里闪烁着泪花。 　　看见男生出现，她心里猛地涌上一阵难以置信，与此同时，心里更是涨得厉害，盛着满满的委屈和恐慌，想要立刻回到楚慕遥身边。 　　她伸手想要扶着山壁站起来，鲜血淋漓的手心在上面划下殷红的痕迹。隔着十几米外的楚慕遥看得分明，不由得神色一沉。 　　秋秋晕晕乎乎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当她刚撑起上半身，整个人就像失重一般，猛地向前栽去，一直强撑的身体无比疲惫，像是灌了铅似的。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秋秋只感觉到自己跌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朦胧间看见楚慕遥眼含焦灼薄唇紧抿的脸，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当即就失去了意识，昏昏沉睡过去。 　　………… 　　楚慕遥紧紧拥着昏睡过去的小姑娘坐在越野车上，凝望着小秋秋的睡颜，视线划过她身上的泥泞和狼狈，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脸色寒凉如冰，浑身上下围绕着凛冽的杀气。 　　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秋秋身上。 　　楚慕遥只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身体僵直地靠在椅背上，只有手背暴露的青筋隐隐显出他的怒气。 　　男生微眯着眸，问道：“那几个人在哪？” 　　身边坐着的西装男明白他问的是安邱筠，立即回答道：“关押在之前的小楼里。” 　　他们早就联系了褚家小少爷，楚慕遥说将他们带走，而不是直接送给警方，那一定是要自己出手泄愤。褚家小少爷最了解这位的脾性，当即做主将安邱筠押送到那栋小楼里，严加看守不让逃跑。 　　楚慕遥狠狠地闭眸，复而又果决地睁开，看着怀里秋秋烧得通红的小脸，眸中寒意更甚：“先去医院！” 　　秋秋所受到的伤害，他会从安邱筠身上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进了医院，直接将秋秋送进急救室，楚慕遥半步不离地守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急救室门口的红色灯光。 　　半个小时之后，昏迷的秋秋被推到病房，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病床前站着，浑身寒意的楚慕遥。 　　“室外停留时间过久导致受凉发烧，全身伤口较多，有发炎的风险。另外体内尚有药物残留，口腔破裂严重，半月内不能发声。” 　　医生每说一句，楚慕遥身侧的温度便降一分。 　　“等烧退了就能醒，不过还要继续住院观察，饮食以流食为主，清淡最佳……” 　　医生事无巨细地一一叮嘱，虽然心里疑惑这小姑娘身边怎么没个大人跟着，但是看见楚慕遥那张凝着寒霜的脸，只能将这疑惑咽进肚子里。 　　说完要交待的事情之后，医生就退了出去，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楚慕遥和秋秋两人。 　　男生迈步往床前靠近，垂眸凝望着小姑娘白得像纸的小脸，樱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被咬破的伤口。尽管在昏迷中，依然纤眉紧锁，时不时发出几不可查的嘤咛。 　　楚慕遥眸底布满阴鸷，抬手轻触小姑娘冰冷的脸颊，稍稍停顿之后，立即转身出了病房，对门口等候的男人说道：“去小楼！” 　　趁着小姑娘昏迷之际，他要将伤害她的人尝到应得的苦果。 　　秋秋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浑身酸软地清醒过来时，意识恍惚地发现自己躺在充斥着浓烈苏打水气味的病房里。 　　紧闭的窗帘外一片漆黑，整个病房里只有挂在床头的微弱灯光，昏黄幽暗，照亮病床旁枯坐着的男生。 　　“楚……”秋秋张开嘴，扯得唇瓣伤口丝丝地疼，声音喑哑。 　　楚慕遥身体一动，立刻向她靠过来。 　　“醒了？”男生声音隐隐颤抖，带着沙哑。 　　清俊的眉眼蓦地出现在眼前，秋秋怔怔地望着，突然眼眶就红了，成串的泪珠唰拉拉地往下掉。 　　男生似是知道她心里所想，轻柔地伸手将秋秋抱起揽在怀里，下颌抵在秋秋的头顶，带着安抚的嗓音缓缓传进小姑娘的耳朵。 　　“不怕……”楚慕遥轻吻她的发顶，“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秋秋瑟缩在他怀里，哭得情难自已，不由得伸出手，迟缓地攥住楚慕遥的一片衣角，纤长手指收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大海中的浮木。 55、第 55 章 　　秋秋手心有伤, 被纱布包裹着，只露出小半截白玉般的手指，动作笨拙地揪紧衣料。 　　男生温凉的手覆上小姑娘的脸颊, 触及满掌湿润, 便知她哭得有多厉害。深吸一口气, 楚慕遥暗暗咬紧牙关，方忍住心头那抹暴戾，手掌轻柔地落在秋秋的发顶。 　　怀中的小姑娘啜泣不止, 半晌才慢慢停了, 小声地不住打着哭嗝，纤瘦的肩头微微抖动。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病服和毛衣，楚慕遥清晰地感受到秋秋的颤动, 连带着他的心也一起揪紧。 　　“你……怎么在这里？”秋秋费力地张开唇瓣, 从喉咙里发出难以辨别的气声。 　　落在楚慕遥耳里, 让男生眸中的阴鸷更甚。 　　他悉心呵护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竟被安邱筠折磨成这个样子！ 　　竖起一根手指挡在秋秋唇间, 他沉声说道：“你口腔里有伤, 最近不能说话。” 　　秋秋被按上了嘴巴, 只好抬头，水雾弥漫的杏眸极其依赖地看向楚慕遥, 眼尾红红，像是受伤了也不会哭闹的小兔子。 　　男生低头在她眉心轻吻, 轻声解释道：“初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没有事先告诉你。” 　　提起此事，楚慕遥心里涌上几分悔意。若是当时直接告诉秋秋自己要回天河市，小姑娘说不定就不会上山，也不会让安邱筠找到可乘之机。 　　更不会落得满身伤痕, 连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当时秋秋给他分享了几张山上的照片，才让楚慕遥在第一时间确定小姑娘的位置，一边吸引安邱筠往兴和机场走，一边派人在路上拦截。 　　当将秋秋从山中抱出时，楚慕遥想撕了安邱筠的心都有。他当即便暗暗下定决心，绝不可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实在无法忍受秋秋受到丝毫伤害。 　　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纤细脆弱，精致如琉璃，让人只想用心呵护着。他又低头在秋秋脸颊上轻触，男生熟悉的清冽气息和温暖的怀抱让紧绷神经的秋秋慢慢放松下来，安心地靠在他的肩头。 　　她突然想起什么，拽着男生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腕。 　　楚慕遥视线移到那处，他还记得，才把秋秋救出来时，就看见她细白绵软的手腕上突兀地布满红痕，夹杂着几道刺目的血丝，有绳索捆绑的痕迹。 　　如今那里被白色的纱布包裹，但是狰狞的伤口还是牢牢印在楚慕遥的记忆里。 　　以致于小楼里的那个疯子被废了两只手。 　　可是秋秋担心的不是自己手上的伤，而是去拽楚慕遥的衣袖，露出男生手腕上的蓝色绳链。 　　她看着那颗相思豆，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顿时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楚慕遥一眼便看出了秋秋的想法，当即从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拿过一抹红色，绳坠上的相思豆在亮银色骰子里叮咚作响。 　　他将秋秋的手链送到她眼前，轻哄道：“在这呢，没有丢。” 　　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苍白的小脸上突然有了光，写满了失而复得的欢喜。 　　她费力地抬起手腕，想要楚慕遥给她戴上。 　　男生没有答应，而是将相思豆放到一边，面对秋秋忽然变得怅然的眼神，解释道：“手上有伤不能戴，等伤好了再给你。” 　　秋秋愣了几瞬，只好乖乖地点头，不再提手链的事。 　　“咕咕——”突兀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秋秋猛地涨红了脸，垂眸窘迫地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饿了？”楚慕遥早就派人准备好了绵软细滑的山药枸杞小米粥，放在保温桶里。秋秋舌尖被咬破，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现在还只能吃流食。 　　他先轻轻地让秋秋靠在病床上，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小米粥，拿瓷勺舀了吹去热气，才稳稳地送到小姑娘的唇边。 　　楚慕遥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给秋秋喂食，当时她还是个巴掌大的小姑娘时，楚慕遥经常以给她投喂为乐，现在做起来也是十分顺手。 　　秋秋乖巧地抿着小米粥，唇瓣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她喝了小半碗，体内残余的药效发作，又是涌上难忍的困意。 　　感觉到小脑袋越来越沉，秋秋摇头拒绝了楚慕遥送过来的勺子。 　　“想睡觉……”她嗓音细弱，喉间发出嘤咛。 　　疲惫的身体立刻被男生放平，秋秋只感觉自己陷入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像是在云端那般，整个人轻飘飘的。 　　楚慕遥帮她压好被子，弯腰在秋秋额头落下一吻。 　　“乖乖睡觉。”他说道。 　　紧接着，床头的小灯被熄灭，秋秋只觉得眼前一黑，隐约可以看见男生站在床边的高大身影。 　　顿时心里涌上浓浓的安全感，秋秋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闭上眼睛就陷入沉睡。 　　男生在黑暗之中借着窗帘外透过的几缕月光，凝视床上小姑娘的侧颜片刻，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之后，楚慕遥转身脚步寂静地出了病房。 　　门口站着两个脸上带着谦卑的黑色西装男人。 　　看见楚慕遥从病房里走出来，立即有一人开口说道：“先生，小楼里的那几个人……” 　　楚慕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怎么了？” 　　“伤势有些重。”西装男委婉地说。 　　“那就送医院。”楚慕遥神色未动，极其平静，“聚众斗殴，双方伤势惨重。” 　　他寥寥几语，便定了那些人的罪名。 　　“那治好以后”身边人有些摸不准楚慕遥的意思，试探地问道。 　　“出院之后，再送回小楼。”楚慕遥声音冰冷，如同凝结着寒霜，“十天之后送去公安局。” 　　“是。”汇报情况的男人颔首应下，心里已经洞悉楚慕遥的意思。 　　先生是要那几个人在小楼里吃尽苦头，留着最后一口气送进监狱。这样的人在狱中本就难熬，若是上面人再打个招呼，轻飘飘地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站在空旷悠长灯光明亮的医院走廊上，周围明明已经开足了暖气，却还是觉得背脊一凉，微微颤抖。 　　对小楼里那几个人谈不上怜悯和同情，只是对先生的手段有了更清醒的认知，不由得头皮发麻。 　　秋秋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口腔内的伤势才渐渐缓转，可以发出简单的几个字音。 　　病房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她除了不能下床，倒也不算无聊。 　　只是秋秋还记得学校开学在即，一直想要出院。楚慕遥将老白开的请假条摆到她眼前，秋秋才勉强愿意留在医院。条件是楚慕遥帮她把复习资料全部拿到医院来。 　　“你在宿舍楼底下等着就好，”秋秋拽住男生的手，缓缓地说道，“雨柔会帮我整理好，拿下来的。” 　　楚慕遥不方便进女生宿舍，还是室友帮她拿比较好。 　　听了她的话，男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落在秋秋眼里，不禁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樱粉的唇瓣微微开合，琉璃般的杏眸澄澈干净：“怎么了吗？” 　　柔软细绵的嗓音从喉间逸出，如涓涓泉水流转，因为舌尖受伤不敢大声说话，被压低的声音尾音上翘，透着浸了蜜的甜。 　　男生沉默不言，薄色的唇紧抿。 　　秋秋又晃了晃他的手背：“出事了吗？是不是雨柔……” 　　之前楚慕遥告诉她，雨柔在山上找不到她，便下山去报警，如今正完好无损地待在寝室里。 　　秋秋想到自己是在陪雨柔去山上的时候被安邱筠绑架的，雨柔胆子小，性格又内向，说不定正在心里自责呢。 　　“她转学了。”楚慕遥看着她略带焦急蹙着纤眉的神色，开口说道。 　　“转学？怎么转学了？”正当高三最紧要的关头，怎么会转学呢？ 　　楚慕遥几句话带过：“这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老师们都同意了。” 　　“那转到哪里了？”秋秋关切地问道。 　　男生眸光闪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帮秋秋整理好背靠的枕头，身上的棉被盖好，才慢悠悠地眯起眼眸，似是在回想。 　　过了片刻才说道：“好像是北方的一个高中，那边的亲人找到了她，把她带走了。” 　　秋秋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室友在孤儿院长大，如今还能碰到自己的亲人，也算是这么多天以来让人开心的一件事了。 　　如果楚慕遥没有掬着她不让她下病床就更好了。 　　秋秋鼓了鼓腮帮子，哀怨地看着病房那头，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厚厚砖头书的男生。 　　楚慕遥正靠坐在烟灰色的沙发上，视线落在书页上一行行梭巡，敏锐地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男生眉锋一挑，悠悠然抬起头。 　　“不开心？”他沉声说道。 　　小姑娘嘴巴噘的都能挂油瓶了，整个人像是躲在角落发霉的小蘑菇，幽怨凄楚地看着他。 　　好像楚慕遥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男生微微勾起唇角。 　　秋秋看他神色尚算轻松，便大胆开口道：“想出去玩。” 　　男生的嘴角很快展平，冷酷地回绝：“不行。” 　　医生说了，秋秋如今绝对不能见风，否则极有可能发热，反反复复很难痊愈。 　　小姑娘再一次反抗失败，只能软趴趴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躺废了，像只瘫在床上的小猪。 　　这个时候，秋秋不禁想到那个罪魁祸首，气鼓鼓地和楚慕遥告状：“要不是那个安邱筠，我现在就可以在学校复习了！” 　　哪里还会躺在这里？ 　　“警察真的把她抓起来了吗？”秋秋抱着纯白的棉被，将自己裹成了糯米团子，从里面探出个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楚慕遥。 　　男生在听到某个名字后，原本轻松的神情陡然变得阴沉，眸里闪烁着阴鸷的光，面对秋秋的问题，低低地“嗯”了一声。 　　秋秋在被子里面滚了滚，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立即开口问道：“警察叔叔不会怀疑我的身份吧？” 　　毕竟真正的安邱筠被抓进去了，警方若是调查安邱筠绑架她的原因，说不定就会调查出她的身份。 　　“不会。”楚慕遥肯定地答道。 　　秋秋对他的话一向信服，闻言便放下心来，放松地在被子里面滚了滚，弄得整张床上一片狼藉。 　　突然秋秋感觉身下陡然落空，柔软温暖的被子滑到病床边缘，略带寒意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床上钻，让秋秋猛地打了个激灵。 　　“啊——”刚刚发出的尖叫被堵在喉咙里，秋秋才滚下半边身子，就倏地落进个温暖而干燥的怀抱，整个人被棉被完全笼罩住，眼前一片晦暗。 　　紧接着，头顶响起男生带着轻笑的声音。 　　“小心点儿。”楚慕遥胸口的震动顺着被子传递过来，让秋秋忍不住涨红了脸，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傻。 　　她刚想开口，让楚慕遥将她放下，突然就听得被子外面传来一道开门声，接着传来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哦，我来的真是不巧。”左泽啧啧作响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戏谑。 　　秋秋一听这声音，立即头上的被子拽了下来，当即就看见班长大人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病房的门口，手里提着个大大的花篮。 　　她一对上左泽那明显看好戏的眼神，顿时明悟对方在看些什么，随即发现自己正姿势暧昧地躺在楚慕遥怀里，身上虽然胡乱盖着被子，但是刚才动作间不小心散了两颗颈部的扣子，此刻正大咧咧地露着锁骨。 　　秋秋的面颊骤然涌上两片红潮，那醉人的红晕从她脸颊一直晕染到裸露在外面的瓷白皮肤，整个人像是被煮熟了似的。 　　顿时手脚并用地推搡着楚慕遥，低低地在男生胸口说道：“你快松手！” 　　男生神色未变，只慢悠悠地将她放到床上，理好被秋秋弄乱的床单，再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缓缓起身，看着门口的左泽，表情极为坦然，颔首示意。 　　左泽对他毫无兴趣，直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提着花篮就往秋秋床边走。 　　看着小姑娘苍白的小脸，不由得眼中划过心疼，嘴上还是训斥道：“大冷天的，你没事往外跑干什么？摔了吧，着凉了吧？”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左泽话里的意思。男生之前请假时并没有将秋秋受伤的真正原因告知老白，只说她是在山上游玩时不慎跌倒，一时来不了学校。 　　看来左泽是从老白那里听到的，还特意拨出时间来看望她。 　　秋秋顿时觉得心里涌上暖意，甜甜地向左泽笑笑：“谢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左泽饶是担心小姑娘的身体状况，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训斥的话来，只能扬着下巴哼哼道：“呵呵，我看你这医院住的还挺舒服。没人看着，就可以随便动手动脚吗？” 　　她虽然脸朝着秋秋说话，眼睛却是不住地瞪向楚慕遥，那眼神，就好像是楚慕遥刨了她家水灵灵的大白菜。 　　秋秋自然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脸上又是一红，嘟嘟囔囔地说不出话来。难道她要说自己和楚慕遥并没有动手动脚吗？可是刚刚正好被左泽抓个现行，自己的反驳实在没有说服力啊！ 　　左泽看她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女大不中留，暗暗啧啧几声。 　　她看望秋秋的时间不多，毕竟如今正是高三，学习十分紧张，只待了半个小时就不得不再回学校。 　　左泽临走时，从书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叠试卷递给秋秋：“这是老师这些天发的复习卷，我帮你们两个一起拿过来了。要是有空就多写几张，返校的时候每周都要考试，不能落下复习进度。” 　　秋秋立刻郑重地接过，嘴里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左泽出门之后，楚慕遥才走进来，刚才左泽和秋秋说话时，男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他做到小姑娘身侧，熟稔地揽过秋秋纤细如柳的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手指粗略地翻过秋秋膝头摆着的试卷。 　　“怎么这么多卷子？”男生微微皱眉。 　　秋秋勾起唇角俏皮一笑：“这里面还有你的呢，你要和我一起写试卷。” 　　她知道男生最不喜欢做这些题目，明明写得比谁都快，正确率极高，但是只有秋秋看着他，楚慕遥才愿意多多复习一下。 　　楚慕遥看着她笑得眼眸弯弯的模样，像只偷了蜜的小狐狸，眸底不由得染上几分笑意，在小姑娘头上揉了一把。 　　等秋秋出了院，时间便像是加了速，荏苒的时光悄悄地从指间流逝。 　　春光盎然，天地复苏，转眼之间便绿了大地，葱葱郁郁的树木在风中摇曳。等到树叶深绿，天气渐热，夏天的脚步就缓缓来临。 　　高考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复习的紧张气氛在考前一周猛地消散。老师们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不再逼着学生们复习，而是笑容温和地引导他们放松心情，坦然面对高考。 　　秋秋看着老白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讲着以往的高考鸡汤，竭力让班上的氛围不那么压抑，不由得偷偷地在底下笑了起来。 　　楚慕遥坐在她身旁，神情放松，看不出一点高考来临的紧张。 　　“你都不慌的吗？”秋秋靠近他，小声问道。 　　楚慕遥唇角微勾：“复习的那么认真，秋秋不用慌。” 　　秋秋听了他的安慰，缓缓舒出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不就是两天考试吗？这一年来考得还少吗？ 　　只要正常发挥，她肯定能和楚慕遥一起考进心仪的大学。 　　几日之后，一年一度的高考正式拉开帷幕。 　　秋秋和楚慕遥幸运地分在同一个中学考试。高考一共两天，等秋秋考完试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似的，每一步都落不到地上。 　　她顺着人群往外走，没有注意到身边人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 　　容貌精致出尘的少女在人群中缓缓向前，瓷白干净的皮肤在阳光笼射下闪烁着莹润如玉般的光泽，乌黑云霭般的黑发在肩头披洒，露出晶莹的后颈。 　　突然，少女身边出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将她牢牢遮住，杜绝旁人窥伺的眼神。 　　秋秋只觉得自己身旁猛地多了一道阴影，抬头看去，正是出了考场的楚慕遥，正站在她身旁。 　　看到男生沉静的眉眼，秋秋像是霎时间寻到了某种真实感，一把搂住男生的腰，窝在他怀里开心地笑：“考完了！” 　　“嗯。”楚慕遥低哑的声音响起，一手揽住小姑娘的肩膀，另一只手接过秋秋手里的文件袋，无形中彰显着自己的地位。 　　旁边好几道看过来的视线不着声色地收回，人家明显已经名花有主了，看着楚慕遥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里还敢想更多？ 　　“晚上班级要聚餐，你知道吗？”秋秋被楚慕遥护着往考场外面走，一边提醒着男生。 　　“不去。” 　　“你不去啊？”秋秋有些惋惜地看过去，瘪瘪嘴道，“我还想让你陪我呢。” 　　男生沉默不语，秋秋不由得轻叹一声。 　　“是不是你最近很忙啊？”她知道男生和他那些朋友们一起开了家小公司，秋秋想着创业初始，楚慕遥肯定会很累，没想到连班级聚餐的时间都没有。 　　“还好。”楚慕遥低垂眼帘，看着她的发顶。 　　秋秋立刻就认为他这是报喜不报忧，说道：“那我晚上自己回宿舍收拾东西，你要记得早点休息啊。” 　　高三毕业了，她就要从学校宿舍里搬走，暑假被男生勒令住在他的房子里。 　　“不用收拾。”楚慕遥将她揽得更紧了些，“我们直接走。” 　　“走？走去哪？”秋秋已经跟着男生走到了考场外面，这里站满了来接考生的家长，人山人海密不透风。 　　楚慕遥护着她穿过人群，来到一辆纯黑的汽车前。秋秋满头雾水地跟着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不经意间瞥到后座上放着自己惯用的羊毛小毯子。 　　没想到楚慕遥居然把这个拿了过来。 　　“我们去哪呀？”秋秋拨动着车窗顶上挂着的小狗布偶，开口问道。 　　楚慕遥帮她系好安全带，手指不经意间划过秋秋身前的柔软，让她不由得红了耳尖，往后缩了缩。 　　男生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坐直身体，递给秋秋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毕业旅行，看看喜不喜欢？”楚慕遥问道。 　　秋秋蓦然怔了怔，瞪大晶莹的杏眸，看向自己膝头上躺着的小画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要带我出去玩吗？去旅行？”小姑娘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喜悦，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的消息。 　　“嗯。” 　　“就我们两个？” 　　“当然。”楚慕遥挑眉，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当电灯泡？ 　　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趁着楚慕遥还没发动车辆，猛地扑到他身上，结结实实地在男生脸颊上落下一吻。 　　“我好开心！”她亮着杏眸，里面盛满了惊喜和欢愉，像是落下璀璨的星辰。 　　楚慕遥对于小姑娘的投怀送抱接受良好，直接低头在秋秋粉嫩的唇瓣上重重地啄了一口，唇齿碾磨撬开她的牙关，直到将秋秋嘴中的甜蜜完全汲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 　　秋秋当即羞红着脸坐回去，故作无事发生地看向车窗外。 　　男生低低地笑了一声，踩动油门，车子缓缓开动，向着远处驶去。 　　夕阳透过车窗，笼罩在两人的身影上，在窗上落下相伴交叠的侧影，缠绵温柔定格在这一瞬间，随着车子渐渐驶远，流进漫长的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部分到此就告一段落啦，下面开始写番外，先写大学篇吧。 56、番外1 　　秋秋是清阳高中二年级的学生。 　　她爸爸姓秋, 妈妈也姓秋，为了起名方便，直接就将女儿叫做秋秋, 省得再去想别的名字。 　　秋妈妈是清阳中学的教导主任，每天沉着脸在教学楼里转来转去, 眉间刻着深深的痕, 同学们看到她都不自觉地发抖。 　　但是对于秋秋而言, 秋妈妈是个很陌生很温和的人。父母常年工作繁忙, 秋秋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偶尔会在寒暑假来父母这里玩。外婆去世之后, 才被父母接到身边好好看顾。 　　虽然和爸爸妈妈不熟, 但是因为秋秋是个很乖巧的女孩。所以尽管她面对爸爸妈妈突如其来的亲昵和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努力学习，每天两点一线地来往于学校和家庭之间。 　　她在班级中没有任何存在感。初来乍到的秋秋根本不认识几个同学, 一听她妈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大家就立即远远躲开，不愿意和她玩，就连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有的时候, 秋秋真的很像告诉同学们，她是绝对不会将同学们说的闲话告诉自己那个身为教导主任的妈妈的, 更不会暗地里告状，企图扣掉他们的评奖资格。 　　她自己都很少和妈妈说话呢，又怎么会有时间说些乱七八糟的？ 　　秋秋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 余光瞥着身旁空荡荡得到位置, 不由得抿唇，莹白的小脸上划过几分隐秘的落寞。 　　（1）班原本人数正好是偶数，而秋秋来了之后, 只能一个人坐，没有同学愿意做她的同桌。 　　女孩子们用忌惮藏着妒恨的眼神看着她，畏惧她太漂亮，衬得自己太过平庸，男孩子则是害怕坐在秋秋旁边，显得自己别有用心，转眼就被教导主任记大过。 　　所以秋秋只能选择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幸好她视力好，看板书不会吃力。 　　半个学期过去，整个班上的人渐渐都无视了秋秋的存在。可是当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1）班的学生纷纷向秋秋投来惊奇诡异的眼神。 　　秋秋每每接触到别人这样的眼神，心里总是会涌上丝丝不快。不就是考了年级第一吗？难道学校有规定不让她考第一吗？大家为什么这么惊讶，好像自己偷了他们的分数一样？ 　　尤其在一次体育课上，正在换衣室更换运动服的秋秋听到了别人的窃窃私语，心里的不悦和气愤更是到达了顶点。 　　“我听说她是从乡下来的，怎么可能考的那么好？” 　　“谁知道呢，一来就考了个第一，还真是厉害呢！” 　　“我不相信，她成绩肯定有问题。你想啊，她长得那么漂亮，漂亮的女生成绩都不好，她绝对是作弊了……” 　　“你这说的就不对了，人家妈妈可是教导主任，哪里用得着作弊，肯定早就知道答案了啊！” 　　秋秋与那些背后说闲话的女生仅有一墙之隔，她紧紧贴在冰凉的衣柜上，将那些编排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好像那些人就站在她面前嘲笑她似的，秋秋甚至能想象出她们那副得意的笑容。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眶。 　　她当即就想冲出去和对方理论，大声道出自己根本没有作弊，更不可能借着教导主任女儿的身份提前看答案。 　　但是当秋秋刚迈出一小步时，突然听得体育老师在更衣室门口远远地高声喊了一句，让她们快点出去排队。老师雄厚的嗓音传来，就像巨雷一样在更衣室里炸开，秋秋才鼓起的勇气立即就烟消云散，整个人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蔫蔫巴巴的。 　　外面的女生陆陆续续地都走了出去，更衣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秋秋一个人。 　　她脚下像是突然生了根，不愿走出去，死死地黏在地板上。 　　秋秋慢慢地贴着衣柜滑了下来，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团，手臂抱住膝盖，瘦弱的身体在高高衣柜的遮掩下，肩膀不住地颤抖。 　　时间沉默地过了几分钟，秋秋清晰地听到外面体育老师整队吹哨的声音，其间或许有问到她。刚刚听过的几个熟悉女音又传过来，胡乱编造事实，和老师说她身体不舒服。 　　老师当即就略过了秋秋，没有继续多问。直接让大家散开热身。 　　秋秋躲在衣柜后面，眼眶不由得一酸，晶莹的泪珠就快要漫出来。 　　半个学期以来被孤立的悲伤突然涌来，像是密不透风的潮水，将她紧紧包裹，让秋秋喘不过气来。 　　好想哭啊！ 　　她抱紧自己，难受地皱着鼻子，眼角的泪水刚要划下—— 　　“真蠢！” 　　寂静的空气中倏然冒出一道冰冷的嘲讽，如同划破静默的利刃，在秋秋耳边猛地出现。 　　这是一道带着低哑磁性的男性嗓音，像是浸了冰霜似的，将秋秋定在原地。 　　她立即抬头，警惕地看向周围，眼角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纤长的睫毛湿润，像是挂在细枝的野葡萄。 　　“是谁？！”秋秋眼睛瞪得溜圆，放在膝头的手暗暗收紧，开始移向身后，企图去摸衣柜旁的棒球棒。 　　她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到了嗓子眼，这可是女生更衣室，怎么会出现男生的声音？ 　　对方不会是…… 　　“啪嗒”—— 　　秋秋对面的衣柜处突然传来一道物体落地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倒了地上。 　　她立即顺着声音方向看去，看清了那边的景象，顿时眼眸一缩，清澈的眸中露出几分梦幻般的惊异。 　　秋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小手握拳在眼睛上揉了几下，死死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眼前还是那样。 　　“你……”她樱色的唇瓣微颤，“你是……？” 　　离她不远的白色瓷砖上，站着一个巴掌高的小男孩，他有着浓密的黑发，五官精致，冰冷的眼眸倾注在秋秋身上，身上穿着湖蓝色的无袖运动服，双手正无所事事地插在口袋里。 　　难道真不是她眼睛出问题了？还是刚才哭得出现了幻觉，不仅听到有人说话，还看到了这个小小的男孩子？ 　　莫非他是哪个女生带来更衣室的手办？ 　　不过…… 　　秋秋眼珠滴溜溜地转，扫过小男孩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长腿，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手办也太逼真了吧。 　　结果下一秒，秋秋就看见这个手办抬腿向她走过来，本就瞪大的杏眸就瞪得更圆了。 　　“你能听见我说话？”男孩微微蹙眉，问道。 　　“……听、听不到！”秋秋猛地抬高了嗓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 　　男孩紧锁的眉头松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淡色的薄唇勾起，露出淡淡的讥笑。 　　秋秋被他的眼神盯得脸颊爆红，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傻。 　　恨不得立即从这个更衣室逃出去，她才不要和这个奇怪的小手办说话呢！ 　　秋秋心里这么想，身体便慢慢地往衣柜外面移。 　　细长白腻的手指在瓷砖上缓慢地移动，连带着身子也缓缓地在地上滑动。 　　男生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眼眸微沉，闪过几不可查的一丝低落，很快便消失不见，嘴角抿的紧紧。 　　他直接跳到了秋秋运动鞋的鞋面上，还没等秋秋反应过来，直接顺着她的小腿爬上了秋秋的膝盖，顿时拉近了和秋秋的距离。 　　两人同色的瞳仁对视，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你要出去？”男孩洞悉一切，直接开门见山。 　　秋秋被他黑沉的眸光看得心里一紧，心里惴惴的，涌上几丝忐忑。 　　好像自己远离他的想法十分罪不可赦，辜负了男孩一样。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还要上课，要出去的。” 　　男孩嗤笑一声：“上课？和那些人？这么喜欢别人骂你？” 　　男孩毫不留情的话语在秋秋心里重重地划下一刀，激起她脑海里关于刚才不好的回忆。 　　小姑娘当即眼眶一红，含着泪要掉不掉。 　　“你、你干嘛要说这个吗？”秋秋吸着鼻子，“我不跟她们玩就好了。” 　　如果、如果再听到那些女生说她坏话，她肯定会当面狠狠骂她们一顿！ 　　就像之前想的那样！ 　　秋秋悄悄握紧了垂在身边的小拳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男孩掀起眼帘瞥她一眼，有如实质的眸光好像照进了秋秋的内心，将她所有想法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里含着浅浅的讥诮，显然不相信小姑娘方才的豪言壮语，连半个标点符号都看不上。 　　秋秋被他瞥了一眼，顿时像戳破的气球，气馁地垂下头来。 　　两人沉默半晌，秋秋才低声地开口：“她们是嫉妒我嘛。不被人妒是庸才，她们说几句闲话，也没什么的。” 　　“那你就任她们说了？” 　　“我、我也不知道。”小姑娘嗫喏着粉唇，秋秋认为这种事情，往大了说，是语言暴力栽赃陷害，往小了说，只是同学间的小矛盾。自己根本不能凭着几句闲话就去找对方理论，她们也不会认账的。 　　男孩酷酷地站在她的膝盖上，闻言冷冷地盯着她，触及小姑娘挂着泪花的纤长睫毛，终究是心里有些不忍。 　　要不是担心她被同学排挤，自己也不会从教室跟到这里来。 　　楚慕遥思及这里，面色沉凝地从秋秋膝盖上滑下来，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开口说道：“走吧。” 　　“走？走去哪儿？” 　　男孩微微眯起凤眸，看不清其中情绪，阴丝丝地开口：“帮你找回场子。” 　　作者有话要说：555，八天假就这么过去了，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玩，又要上学了，淦！ 　　emmm因为手残的我一个不小心在上周，不对，上上周申请了榜单，导致这个星期必须要完成榜单字数。所以原本预计只写几章的番外，就要变成好几万字的番外了，嘤嘤嘤~ 　　我会标注好每章番外的标题，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看的购买。 　　如果小可爱们发现这些番外没有想看的，可以默默地退出（不要留评告诉我，我会伤心的，对手指.jpg） 57、番外2 　　出了更衣室, 秋秋站在走向操场的门口外面，正好可以看清操场里的情况。 　　巴掌高的小男孩就站在她的脚边，正手插兜, 表情酷酷地看着外面。 　　刚才秋秋看他腿太短，想要伸手将男孩抱起来, 结果被对方一个冷眼瞪过去, 弱弱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小声道：“我怕你累着嘛……” 　　男孩白皙的脸上微微发青, 似乎是在为自己这副不中用的样子所苦恼, 但他很快就收敛表情，恢复那副冷冷的模样。 　　迈着小短腿快步超过秋秋, 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快跟上！” 　　秋秋自觉地照顾男生那诡异的自尊心, 慢慢放缓了步伐, 跟在小男孩的身后。 　　两人走到更衣室门口，小男孩猛地止住步伐, 沉凝的视线投向远处的篮球场。 　　秋秋跟在他身后, 一时刹不住车，差点左脚跘右脚地摔下去，还好最后关头扶住了墙壁, 才没有在男孩面前摔个大马趴。 　　她惊魂未定地站直身体，捋捋耳边垂下来的凌乱碎发, 顺着男孩视线方向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刚才被她听到闲话的几个女生。 　　那样矫揉造作幸灾乐祸的声音，在秋秋心里早就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自然能对上那几人的身份。 　　为首的叫做杜小萱, 是个看起来性格开朗阳光的女生。只是她往往在男生面前才能笑得明媚又忧伤，等到没有男生在旁边的时候，她就会立即抛下那副面具, 露出内里尖酸刻薄的真实面目来。 　　不过由于杜小萱成绩不错，家境在（1）班来说也是顶尖，寻常穿用的品牌都是秋秋听都没听过的，所以少不了女生围着她转，愿意当她的小跟班。 　　此时那几个女生正站在篮球场边上，嘴里叽叽喳喳地不停，十分聒噪。 　　她们脸上布着可疑的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操场上某道身影，随着那位高个子男生的投篮动作，嘴里应景地发出尖锐的欢呼声。 　　尽管好几次那个男生手里的球都从篮筐上滑了下去，也不妨碍她们犯花痴。 　　秋秋知道这些女生在看谁，她们的目光全部倾注在所谓的（1）班班草韦星晖身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秋秋看来，那个叫韦星晖的男生无非就是比平常男孩子白了点，高了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女生喜欢他。 　　当了十几年的三好学生，秋秋实在无法理解这一点。难道做题不香吗？体育课上写试卷不香吗？为什么要去看汗流满面臭烘烘的男生打球啊？ 　　想到这里，小姑娘不由得蹙起眉头，刚刚浪费的这些时间，也足够她做完一整道完形填空了。 　　可是这副表情落到楚慕遥眼里，却是让他面色一沉。 　　“怎么？你也想去看？”他嗓音低沉。 　　“啊？”秋秋的思维还沉浸在完形填空里，猛地听到这句话，懵懵地低头去看自己脚边上的男孩。 　　她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不想看他们打球，好无聊的。” 　　男孩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说满不满意，只是脸上的寒意渐渐消了下去。 　　“跟着我。”男孩重新迈开步子，向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秋秋忙不迭地跟上。 　　当他们缓慢地走到篮球场边上的时候，场上正打得如火如荼几个男生故作不经意地往秋秋的方向看来。 　　还未等秋秋察觉，又很快转回头去，像是没看见她一样。 　　可是男生们的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住同是男生的楚慕遥，他当即就看穿了这些人的想法。 　　内里对小姑娘心怀不轨，有着龌龊念头，根本谈不上少年慕艾，只能说是贪图小姑娘的美色。 　　都是半大小子，谁能骗得过谁呢？ 　　楚慕遥脸上的怒气浮现。 　　看到秋秋过来，在场边上站着的几个女生连忙互相使眼色，面上带着几分算计。 　　秋秋只当没看见，她并不想继续往前走，但是耐不住男孩一直拉着她裤脚往前拽。面对众人瞟来的目光，秋秋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快要垂到胸上。 　　她记得妈妈曾经叹着气和爸爸抱怨过，自己看着乖巧，实则性格太过胆小，有轻微的社恐。妈妈一度担心自己无法适应新学校的环境。 　　还好秋秋尽管在清阳中学里没有亲密的朋友，但是并不妨碍她学习的热情，将优秀得挑不出瑕疵的成绩单带回家，父母就很放心她了，从来没想过女儿在学校里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秋秋也埋怨自己不争气，只要面前人一多起来，她就尴尬拘谨得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当场消失，谁也看不到她才好。 　　这副小家子气的神情落到那几个女生眼里，当即惹来她们几声嗤笑，隐隐夹杂着几声嘲讽的话语。 　　秋秋把头压得更低，而脚边男孩的面色冷得能结冰。 　　杜小萱站在众人的最前面，得意洋洋地瞥了秋秋一眼，弯腰拿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饮料拧开瓶盖，似是无意地向男生那边露出几分纤细的腰肢。直到觉得自己的魅力已经得到充分展示，才袅袅娜娜地拿着手里的塑料瓶向篮球场中央走去。 　　她径直走向韦星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里洋溢着灿烂的光，声音甜腻道：“星晖同学，我特意给你准备了饮料，你歇一下吧。” 　　秋秋一来，在场的几个男生都没了兴致打球，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韦星晖此刻正觉得渴，就有女生来送饮料，还是长得不错性格讨喜的杜小萱，他心里不自主地涌上几分自得。 　　但是顾及秋秋站在不远处，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随意，免得在她面前留下不好的影响。所以故作一副高冷的模样，不去接杜小萱快要伸到他嘴边的饮料瓶。 　　面对女生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的举动，韦星晖只当没看到，任由杜小萱往他身上贴。 　　“不用了。”他开口道，端的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杜小萱眼里闪过几分不悦，但是看到面前男生还算得上俊逸的脸，很快就隐去了表情，继续笑着道：“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就喝一口吧。” 　　旁边站着的人看见他们两个暧昧的动作，不由得偷偷轻笑。女生们只敢暗地里看，男生们却是正大光明地看着韦星晖促狭地笑。 　　他看着周边人的神情，微微弯了唇，才似是不堪其扰地准备伸手接过瓶子。 　　两人手指快要碰到时，韦星晖突然看到面前的瓶子猛地晃了起来，紧接着身上顿沉，原本就快要歪在他身上的杜小萱像是脚底滑了一下，当即就要摔倒在韦星晖的身上。 　　男生眼睛立即瞪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已经将杜小萱猛地推了出去。 　　他力气不算小，直接一推，将女生倏地推了好几米远，“哐”地一声重重摔倒地上。 　　橙色的汁水洒了韦星晖满满一身，让他限量版的球服染上黏糊糊的水渍。 　　韦星晖当即面色黑沉，看向杜小萱的眼神也算不得友好，甚至染上几分厌恶。 　　“小萱！”和杜小萱玩得来的几个女生看到她摔倒地上，连忙尖叫着跑过去，七手八脚地就要把她扶起来。 　　“好……好痛！”躺在地上的女生皱着眉头，脸上冒出冷汗，她整个人瘫在地上，像是根本动不了，左腿僵直，想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撞到了那处。 　　身边人只知道要把她送到校医室，根本没有注意到杜小萱痛苦的面容。 　　场面一度混乱，谁也没有时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秋秋。 　　根本就当她不存在。 　　被忽视的小姑娘将事件全部过程看在眼里，她立即就发现杜小萱摔得蹊跷，像是突然踩在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上，本来就重心不稳，脚下一滑，肯定就站不住啦。 　　她心里猛地涌上一股不好的猜测，垂眸看了小男孩一眼，表情狐疑，抿着樱粉的唇瓣。 　　刚要开口轻声问他，就发现那边几个人正要哼哧哼哧地搬动杜小萱，心里一跳跑上去阻止。 　　她不敢走近，只能远远隔着几步，小声说道：“你们不能随意搬动她，很危险的。” 　　可是秋秋的话被当做了耳旁风，那几个女生怒瞪她几眼，费力地将地上的杜小萱搀起来就要往校医室走，路过秋秋身边的时候，还狠狠地撞她的肩膀，让小姑娘猛地一趔趄，差点站不稳。 　　秋秋看着几个女生渐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慕遥踱步到她身边，看着小姑娘怔怔的神色，锋利的眉毛一挑，并没有说什么。 　　沉默半晌，秋秋才沉沉地叹一口气，小步走到操场边上的长木凳上坐了下来。 　　小男孩手脚灵活地跳上凳子，坐在秋秋身边。 　　他皱了皱眉头，话语中有些不悦：“叹什么气！难道你不开心吗？” 　　“开心？”秋秋皱着小脸，“她摔倒了我为什么要开心？” 　　旁边的男孩不说话了。秋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杜小萱摔倒和身旁这个小男孩脱不了干系。是不是对方认为，只要整杜小萱一回，就算是帮自己出了口恶气？ 　　秋秋小脸绷得紧紧，突然觉得小男孩的想法和自己不在同一条线上。 58、番外3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秋秋语气强硬了起来, 觉得自己有必要扳正身边男孩的思想，不能养成小男孩暗地里伤人的习惯。 　　“她造谣我作弊，这是诬陷, 应该让她道歉并且澄清谣言，而不是像你这样, 暗地里害她受伤。” 　　她刚刚把话说出口, 突然觉得自己语气中指责的意味太重, 怕是会伤害到小男孩的心, 猛地闭上嘴，脸颊涨得通红。 　　楚慕遥根本没将她的指责放在心上, 只觉得小姑娘单纯得像张白纸, 心地也善良得幼稚, 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道：“我可没害她受伤, 是那个男生把她推出去的。” 　　他说的确实没错, 如果韦星晖没有直接将杜小萱推出去，而是扶住她，那杜小萱根本不会受伤。 　　秋秋想到这一点, 樱粉的唇瓣抿的更紧。 　　男孩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嗤道：“你想让她当面给你道歉, 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秋秋闻言点了点头。 　　“呵！幼稚！”男孩讥笑着下了评语。 　　小姑娘顿时脸颊红的滴血。放在膝头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露出青白的指节。 　　“真的……真的很幼稚吗？”秋秋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有些人根本不会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 你居然还幻想她给你道歉？” 　　楚慕遥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让秋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那就没办法了？”秋秋攥着膝盖上的布料，迟疑地问道。 　　男孩抬眸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冷声丢下两个字： 　　“等着。” 　　然后就蹦下了长椅, 秋秋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心惊胆跳的，生怕他摔倒。 　　不过男孩似乎早就做惯了这样的危险动作，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眨眼就没了身影。 　　秋秋吃惊地看着他消失在墙壁里，清澈明亮的杏眸瞪得溜圆。 　　等到片刻之后缓过神来，她才想到—— 　　自己还没问对方的名字呢？下次要去哪里找他啊？ 　　小姑娘苦巴巴地坐在长椅上，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猫。 　　三天之后的大课间，秋秋一如往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认真地写着妈妈给她找来的竞赛试题。 　　这段时间她开始接触竞赛，学习时间突然紧张了起来，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前几天遇到的那个神奇的小男孩。 　　只有在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见窗外明亮如水的月辉，脑海里才会浮现那道小小酷酷的身影，暗示秋秋那场奇遇并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的。 　　认真写着试题的秋秋想到小男孩，清秀的字迹一顿，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身边的环境十分嘈杂，同学们喧闹的声音传进耳朵，对秋秋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突然人群中爆出一句：“我靠，老白真的在抓早恋啊！” 　　“我看看，我看看！”不少人立即凑了上去。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无奈地放大了自己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给周围人展示。 　　“老白不像这样的人啊，之前几届实验班出过好几对情侣，老白也没管啊？” 　　“你别急，看看这张图。当着校长的面拉拉扯扯，这不上赶着被抓吗？” 　　说这风凉话的是个瘦瘦高高其貌不扬的女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脸上露出几分讥讽和幸灾乐祸。 　　“我还以为韦星晖多高冷呢，整天摆着臭脸给人看，没想到杜小萱稍稍使了手段就把他追到手了，这男的也太好骗了吧！”这人上下嘴唇一碰，就编出个与事实八九不离十的故事。 　　正在低头写字的秋秋听到这个名字，愣愣地抬起头。突然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被放到一起，秋秋突然想起了那位同时整了两个人的小男孩。 　　这才过了几天啊，这两个人就谈恋爱了？还被校长抓到？ 　　这两人也太不小心了吧？ 　　秋秋难以理解地皱皱眉，低眸看向自己的卷子。 　　但是周围的谈话不受控制地往她耳朵里钻。 　　“听说老白叫了他们家长，下周两个人还要一起上主席台念检讨。” 　　“啧啧啧……” 　　秋秋也跟着微微摇头，眼里含着几分叹惜。 　　突然，桌面上蹦上一个巴掌高的小身影，来人身上湖蓝色的运动服在阳光下闪着暗霖霖的光，衬着如玉般白皙的皮肤，像是日光下精致完美的玉雕。 　　小男孩明明比她矮，但是却给秋秋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淡淡地开口，像是很不在意地问道：“开心吗？” 　　秋秋瞥了一眼班级中央扎堆的同学，根本没人朝她这里看，才安心地压低声音，启唇问道：“为什么要开心？” 　　小男孩挑挑眉：“我帮你搞定了那两个讨厌鬼。” 　　说完这话，他抿紧了淡色的唇，看着秋秋的表情十分凝重，似乎在郑重地等待她的回答。 　　“天啊，原来这件事情是你做的？”秋秋惊讶地瞪大了眼。 　　“只是暗地推了一把。”楚慕遥抿唇，他确实没做什么，只是稍稍在杜小萱面前留了个钩子，她就迫不及待地往那个男生身上贴。 　　什么都没做的韦星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女孩子的殷勤之举，他显然很是享受。 　　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校长的到来。 　　除了在学校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小人画，还有谁会知道校长最喜欢早上去看科技楼后面的牵牛花呢？ 　　虽然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还是架不住有一颗活泼青春的心。 　　然后就被眼前的两个学生辣到眼睛。 　　校长当即大怒，认出眼前学生的身份，叫来老白一顿申饬，责令他必须好好教育杜小萱和韦星晖，这把怒火也燃到了两个学生身上，让他们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处分。 　　楚慕遥将这件事说给秋秋听，隐去了那两人做出的大胆举动，只掐头去尾地简单提了几句。小姑娘目光灼灼地听着他讲，嘴角的笑止不住地往外透着甜蜜。 　　“你怎么这么厉害？”秋秋眼里带着星辰，对楚慕遥由衷地赞美道。 　　作为乖乖女的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整人的小诡计，只有她被别人欺负的份，秋秋从来没有这样暗地里整过别人。 　　虽然道德底线提醒她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不可否认，在听到小男孩为她出气时，秋秋心里难免涌上几分欢喜。 　　像这样被人罩着的感觉还不错。 　　秋秋眼眸弯弯，向面前的小人儿伸出手，笑吟吟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们来互相认识一下吧。”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线条凌厉的眼眸一缩，冰凉的目光极其危险地在秋秋脸上梭巡，扫过她精致熟悉的眉眼，嘴角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凝视秋秋许久，直到小姑娘眸中盛满疑惑地看着他，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楚慕遥。” 　　这是十几年前小姑娘给他取的名字，当时的小女孩还认不得多少字，直接翻开书本，嘴里念念有词，肥嘟嘟的小手指在书页上戳来戳去，最终确定了这三个字作为他的名字。 　　不过很显然，秋秋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她樱唇勾起，笑得真诚而温暖，手指勾住楚慕遥的手掌，两人温热的体温相触。 　　“我叫秋秋，秋天的秋。”小姑娘歪着头和他打招呼。 　　“……嗯。”楚慕遥微微敛眸，表明自己听到了。 　　秋秋还要说话时，上课铃突兀地响起，她立即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将课桌上的试卷收拾好，急着把这节课的书本拿出来。 　　等她在凝神往楚慕遥的方向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小男孩不知去了哪里。 　　“又不见了啊？”小姑娘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瓷白的小脸染上几分惆怅。 　　突然，她觉得肩膀上一沉，连忙偏头垂眸，发现刚刚消失的楚慕遥此刻正神态放松地坐在她的肩膀上。 　　察觉到秋秋的目光，楚慕遥幽幽地看过来，纯黑的眸子深邃灼亮。 　　“怎么？”他轻轻一挑眉，“不让坐？” 　　“没有没有，”小姑娘连忙说道，“可以坐的，你随便坐哪里都可以。” 　　楚慕遥听了她的话，眼神轻飘飘地从秋秋身前扫过，在她胸前的衬衫口袋上停顿几秒，又微微咳嗽着移开了目光。 　　秋秋根本没注意到他看了哪里，而是雀跃地转过目光，沉下心来认真听老师讲课。 　　心里却不自主乐开了花。 　　她如今也是有同桌的人了，再也不用羡慕别的同学…… 　　秋秋感受着肩膀上轻微的重量，樱色的唇瓣勾起一抹上扬的弧线。 59、番外4 　　九月中旬的帝都, 旱热的暑气已经散去大半，干燥的风裹挟着路边树木落下的叶，哗啦啦地落到地上。 　　这天是星期六, 帝都大学的宿舍楼内。 　　秋秋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蒙着眼摸索自己昨天放在床头的衣服。 　　对面床的室友早早就起床, 已经在书桌前坐好, 小声地背着单词, 看到她的动作, 便问了一句：“今天起这么早？干嘛去啊？” 　　秋秋脑海里还有残存的睡意，对她的话反应极其迟钝。对方也不急, 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一看, 果不其然就看到那道站在树底下的颀长身影。 　　男生半垂眸, 脸上淡然从容，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路边人投来的惊艳目光。 　　他站的时间或许有些长了, 脚下已经堆起一小片落叶, 但是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 　　秋秋的室友促狭一笑，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说道：“今天去约会啊？” 　　“唔, 算是吧。”秋秋已经穿好了上衣，正在努力地套上裤子, “去看电影嘛。” 　　最近新出的动漫电影，秋秋特别喜欢这个系列，楚慕遥就帮她抢到了首映日这天的票。之所以没有选择零点的那一场, 就是想让她睡个好觉。 　　不过在星期六的早上, 哪怕是七点起床，对于秋秋来说，也有些艰难。 　　她惺忪着眼, 突然发现自己的裤子怎么也拽不上，疑惑地睁大眼睛，发现室友正双手抓住她的裤脚。 　　对方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去约会哎！穿漂亮点，别穿这条黑不拉几的裤子。” 　　秋秋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直筒裤就被抽走。 　　“上次咱们逛街的时候，你买的那条裙子呢？” 　　“在柜子里。”秋秋乖乖地指向衣柜。 　　“就穿那个，那个好看。” 　　“可是那个好短哎，会冷的。”秋秋重新拽回长裤，眼疾手快地套上，飞速往洗漱间跑去。 　　背对着室友，秋秋忍不住蹙眉，小脸皱成包子。她也是想穿那条裙子的，不过就在前几天，楚慕遥刚刚“谆谆教导”过她，秋天要注意保暖，不让她在降温的时候穿那些衣服。 　　秋秋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的小裙裙暂时收到了衣柜深处，等到来年的时候再开启它们的封印。 　　几分钟之后，她告别了还在背单词的室友，噔噔瞪跑下楼梯，正好和树下的男生视线相对。 　　楚慕遥向她晃了晃手里的早餐，秋秋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小鸟归巢般跑到男生身旁，接过他手里的豆浆吸了一大口，当即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男生耐心地等她喝完，一边趁着间隙给秋秋喂上几口豆沙糯米卷，直到将小姑娘喂得饱饱的，才说道：“走吧。” 　　他抬腿向前，牵住秋秋的手，两人共同向停车场走去。 　　小姑娘吃饱喝足，刚才的睡意一扫而尽，脑子变得清醒起来。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细白的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终停留在一个界面上，眼巴巴地往楚慕遥面前凑。 　　“你看！”她急切道。 　　“看什么？”男生淡淡地扫过来，在屏幕上停顿几秒，“原来是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秋秋讶异地瞪圆了眼，说道：“那你怎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小姑娘神情极其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慕遥，好像他犯了什么大错。 　　楚慕遥耐心解释道：“我爸经常去各个大学还有研究院做演讲，他也是昨天才告诉我，下周要来我们学校办讲座。” 　　小姑娘眼睛眨了又眨，像是勉强满意了他的回答，怔怔地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男生看她这副反应，剑眉一挑，当即指出可疑之处：“你怎么这么紧张？” 　　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秋秋要去当着几千人的面做演讲呢？ 　　“我、我哪有紧张？！”秋秋硬着头皮反驳，“我这是惊喜！” 　　“哦？”楚慕遥薄唇间淡淡地落下一个字，尾音上挑，明显是不相信秋秋的说辞。 　　“顾叔叔那么厉害，我当然希望他来我们学校啦，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男生直接戳破了她的心思，故意说道：“那等我爸来了，我们一起吃个饭，你也能近距离和他探讨学术上的问题。” 　　秋秋报考的是数学系，正好顾岑是数学研究所的副所长，两人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他这话一出，当即受到了小姑娘的强烈反对：“不、不行。” 　　楚慕遥只感觉到自己的衣角一紧，垂眸看去，秋秋已经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衬衫下摆，纤长的手指蜷在一起，透着浓浓的忐忑和不安。 　　他眼眸顿沉，止住往停车场走去的脚步。 　　秋秋低着头，微弱的嗓音悄然响起，带着几分几不可查的抽噎，她说道：“不要这么快好不好，我还没有准备，我怕……” 　　“怕什么？”楚慕遥暗叹一声，伸手抬起秋秋精致纤巧的下巴，直视小姑娘隐隐含着水光的杏眸。 　　纯粹如晶石，看得楚慕遥呼吸一滞。 　　他哑着声音，又问了一句：“你在害怕什么？” 　　“……我、”秋秋欲言又止，被楚慕遥注视良久，才像是收到鼓励，启唇道，“我担心叔叔不会喜欢我。” 　　男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凝，似乎是因为被她的话所震惊。他握紧秋秋的手，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秋秋敛眸，静静地不说话。 　　男生看她这副神情，便知道不能逼得太急，当即转开话题：“先去影院吧，电影要开场了。” 　　秋秋低低地应了一声，乖巧地跟着他走。 　　………… 　　转眼，就到了周三下午，位于学校大厅的名家系列讲堂准时开始。 　　这次邀请来的是两位声名赫赫的数学家，负责讲堂活动的任务便分配给了数学学院。 　　这个学院里百分之八十都是男生，所以大一的女生刚一入校，就被吸纳进礼仪队。秋秋还被大三的队长师姐当做重点培养对象。 　　这次名家讲堂的活动，队长就安排秋秋站在台下，可以近距离听到台上教授的演讲。 　　她穿着修身的淡色西装，胸前带着铭牌，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改寻常的娇俏气质，带着几分严肃和清冷。 　　讲座即将开始，参加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大厅，两位教授也在学院领导的带领下缓缓步入讲堂。秋秋看着被层层人群围绕，坐在轮椅上带着浅笑的顾岑，暗暗吸口气，手心里冒出薄薄一层汗。 　　顾岑自己操控着轮椅向这个方向驶来，尽管活动举办人已经早早搭好了特殊通道，对于顾岑而言，操控轮椅上台，还是有些困难。 　　站在台子下面的秋秋立即伸手扶了一把，将顾岑连人带轮椅推了上去。 　　一看到身边这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还伸手帮了自己，顾岑立即回以笑容，道了谢。 　　秋秋有些受宠若惊，脸颊红红地回到自己的站位，眼睛不经意往观众那边一瞥，突然看到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 　　楚慕遥站在人群之中，手里正拿着一张入场券，像是在找自己的位置，目光移过四周时触及秋秋的视线，男生表情微微柔和下来，朝她挥了挥手里的入场券。 　　尽管高台上此刻就坐着他的父亲，楚慕遥倒是连个余光都没分给顾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发现。 　　在长辈和众人面前眉来眼去，让秋秋只感觉面上顿时烫了起来，悄悄抬眼去观察顾岑的表情，发现他正好在和身旁的教授闲聊，才放下提着的心。 　　然后狠狠地瞪了楚慕遥一眼。 　　数学学院办的讲座，他一个学金融的干什么，平白占个座位！虽然金融专业对数学的要求很高，但是和数学本专业的学生相比，楚慕遥学习的课程还是太简单了些。 　　秋秋心里吐槽，也不知道楚慕遥到时候能不能听懂，可千万别半途睡着了，那她可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不过秋秋没有想到的是，楚慕遥非但听得懂，而且还听得很认真，手里转动着一支黑色中性笔，时不时在本子上写下两笔。 　　认真严肃的模样让秋秋有些惊讶。 　　但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 　　在台上的两位教授都是业内有名的学术巨擘，讲起课来也是毫不手软，晦涩难懂的定理和法则不断地抛出来，语速极快，如果中间走神几秒，再听时就基本跟不上了。 　　虽然秋秋是穿着西装站在台下，但是她也在认真听讲，而且很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一只录音笔，可以回去再整理笔记。 　　前半场是顾岑讲授，他讲完自己的部分就推着轮椅退居一旁，将位置留给了另一位教授。 　　这位老爷子姓韩，比顾岑年纪大上不少，脸上皱纹沟壑，留着银白色的胡子，不过说话声音很是高亢，富有激情，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讲授的内容里。 　　不过这位韩教授有一点不好，他特别喜欢喊人起来回答问题，关键他讲的那些内容，有几个人能跟得上？又有几个人能答得出来？ 　　秋秋都为台下的学生们捏了把汗。 　　韩教授讲到兴起，又站到了身后的黑板前，手里捏着支粉笔，用力地戳着黑板。 　　“来来来，同学来看这道题，这道题应该怎么解呢？” 　　台下的学生们共同投以疑惑的眼神。 　　韩教授眼神四处扫过，最终停留在一处，指着那里：“就你了，你上来试试。” 　　秋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楚慕遥缓缓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支笔…… 60、番外5 　　“对, 同学就是你，看你听得比较认真，上来给大家讲讲这道题怎么写。”韩教授一副鼓励的语气, 像是对楚慕遥极其有信心。 　　男生也不置可否，直接走出了长长一排座位, 来到过道, 神情淡定地向高台走来。 　　手里那支笔被他顺手别在了衬衫胸前的口袋上。 　　不少同学都认出了他, 看到金融系的系草出现在数学学院的讲堂上, 部分男生的表情顿时就精彩了起来。 　　秋秋和楚慕遥的关系在学校里人尽皆知，他们两个容貌太过出众, 才入校时招惹不少桃花, 但是当发现两个人早已确定关系时, 许多人只能扼腕叹息，然后带着遗憾退出竞争。 　　这次楚慕遥站在这里, 在同学们看来, 肯定是因为秋秋的关系。 　　一时间许多人将视线转到高台右侧边站得笔直得体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姨母笑。 　　秋秋只当这些人不存在，心里担忧着楚慕遥会不会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坐于高台之上, 可以将台下众人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这群年轻人的表情全部落入顾岑眼底, 让他不自主挑起和楚慕遥如出一辙的剑眉，脸上带着几分沉思。 　　——看来这小子的大学生活很是丰富多彩啊…… 　　身为老父亲的顾岑不禁感叹道，心里埋怨着楚慕遥怎么也不事先和他通个气, 他肯定不能让小姑娘站那么久啊？ 　　顾岑眼睛似是无意地往侧边小姑娘身上扫了扫, 然后满意地收回视线。 　　眼光不错，不愧是他的儿子！ 　　楚慕遥根本没有看到周围人的目光，又或者是他注意到了, 但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淡然地从右侧方走上台。 　　先是彬彬有礼地向台上两位教授问好，面对顾岑，他也只是叫了一句“顾教授”，态度冷淡地像是对待陌生人。 　　顾岑坐在轮椅上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他可不想让韩教授知道这是他的儿子，要是楚慕遥等会儿连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那不是丢他的脸吗？ 　　所以顾岑很是平静地坐在原地，根本没往韩教授那里看，眼神放空，似是在走神。 　　台上一度弥漫着微弱的尴尬气息，不过韩教授根本没有察觉到，看到楚慕遥上台，高高瘦瘦的小伙子气质出众，丝毫没有见到专家的拘谨和紧张，反而带着几分沉静镇定，似是胸有成竹，不由得心里有些赞赏。 　　看着楚慕遥的眼神也很柔和，把手里的粉笔递给他。 　　楚慕遥微微颔首，也不迟疑，径直接过后就在黑板上刷刷写了起来。笔迹入木三分，透着刚劲有力的笔锋，思绪有条不紊，像是早已将解题过程印在脑海里，快速地在黑板上一行一行将复杂的过程写下来。 　　刚才还为他捏了把汗的秋秋看见男生的举动，不禁暗暗舒了口气。 　　心里也有点惊讶，没想到楚慕遥在数学上学得也不错，甚至和她这个本专业的学生也不相上下。 　　嗯，秋秋暗暗点头，才不愿意承认楚慕遥比她还要厉害呢！ 　　台下的学生们也聚精会神地看着，脸上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早就听说这位金融系系草成绩卓越，没想到到了他们数学学院，还能吊打一大帮人。这群天之骄子不愿意承认楚慕遥的天分有多高，都在心里暗道，一定是他女朋友教的。 　　一时间不由得在心里种满了柠檬：我怎么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女（男）朋友呢？参加个烧脑的讲座还要被动喂狗粮，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无论底下人怎么吐槽，此时高台上的韩教授倒是十分开心。他是一向喜欢和同学们互动的，但是大学里鲜少有学生能跟上他的思维和教学进度，只有在研究院里，带领层次更高的研究生，他才能找到一些为人师表的朴素快乐。 　　他想看看楚慕遥到底是具备真才实学，还是侥幸做出这道题，便在讲台上就着解题过程，一连给同学们补充了七八条深奥的定理，还有一些他总结地解题技巧，时不时和楚慕遥互动，发现他都能从善如流地答出来，心里更是添了几分惜才之心。 　　若不是还在讲台上，他都要拉住楚慕遥，把他收纳到自己的门下了！ 　　学术这条路毕竟还是太过枯燥，不少本科学数学的孩子，都是想拿这个专业做跳板，一毕业要么就去搞金融，要么就去做程序员，有几个能沉下心去做研究的？ 　　韩教授知道如今的就业现状就是这样，毕业生想要高薪酬，想要留在大城市，这都是他们的自由。不过每当韩教授看到这些青春活泼的孩子一头扎进社会的大染缸，不由得有几分可惜。 　　若是能够一直留在校园，沉迷于学术研究，也是难得的幸事。 　　不是有人说过，科学家和艺术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职业？ 　　韩教授看到了楚慕遥这样的好苗子，当然想引导他往学术这条路上走。 　　只是现在不好多说话，他简单聊了几句，就让楚慕遥下去了。 　　男生面对韩教授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淡定极了，迈开沉稳的步伐走下楼梯，经过秋秋身旁时，脚步微微停顿片刻，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秋秋站的位置比较靠后，灯光只落下几束，显得周围有些昏暗。正值台上讲到兴起处，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应该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这里。 　　她被男生的动作弄得满头雾水，疑惑地眨眨眼，用嘴型说道：“怎么啦？” 　　楚慕遥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脏了。” 　　秋秋这才注意到，由于刚才拿粉笔太久，男生指腹上沾满了白色的粉尘。楚慕遥有着轻微的洁癖，肯定是无法忍受的。 　　“你不是随身带着纸巾吗？自己擦。”秋秋觉得自己还在讲台下站着，不能做出太过明显的举动。 　　男生轻挑眉尾，说道：“擦不干净。” 　　“去卫生间洗手。” 　　“太远了……”楚慕遥面不改色心不跳，只固执地将手往秋秋面前伸。 　　小姑娘被他这无赖的举动堵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了他两眼，不情不愿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眨眼间就被楚慕遥夺走了。 　　男生未等她说话，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小姑娘在原地轻轻跺脚。 　　——顾叔叔还在台上呢，他也不知道收敛一点！秋秋有些气闷。 　　楚慕遥背对着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心里也能猜到几分。小姑娘脸皮薄，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下，和自己站在一起几分钟，对秋秋来说，肯定就能让她害羞到钻进地缝里。 　　只是楚慕遥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故意留在那里的原因，就是想让台上的某人注意到这边角落的小动静。 　　他一边往座位上走，一边凝眉想道：他做的那么明显，老头应该会看到吧？ 　　如果看到了，那肯定能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秋秋对于见家长一事有些退缩，旁敲侧击也问不出原因，楚慕遥决定从顾岑方面入手。等秋秋知道他爸多么平易近人性格和善，甚至还傻到十分好糊弄，说不定就能解开小姑娘的心结。 　　果然不出他所料，讲座还差几分钟结束的时候，楚慕遥就收到了顾岑的微信，让他等会留下，顺便带着那位小姑娘。 　　这“小姑娘”指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等大厅中学生们渐渐散去，楚慕遥在顾岑招手下向高台走去。秋秋就站在底下，两位教授没走，她是不能离场的。 　　楚慕遥也没急着把她往顾岑面前领，而是走到顾岑身边，微微弯腰，沉声唤了一句：“爸。” 　　“嗯。”顾岑上下打量他几眼，算是回应。 　　旁边坐着的韩教授听到这两人对话，立即走过来，惊喜道：“小顾啊，原来这是你儿子啊！” 　　他赞许地看向楚慕遥：“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你这儿子不错，是个好苗子，都是你教得好啊！” 　　顾岑很少出门，更是极少和楚慕遥一同站在外人面前，头一次听到有人用一句话就将自己和儿子夸了个遍，顿时坐在轮椅上就有些无所适从。 　　他立即微红着脸，推脱道：“哪里哪里，他学习都不用我操心的，都是自己学的。” 　　顾岑直接略过了楚慕遥高中那段自暴自弃的时光，时间已久，他知道楚慕遥现在是个大人了，他要维护儿子的形象。台下还站着楚慕遥的小女朋友呢，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儿子还考过倒数第一。 　　站在台下的秋秋暗暗腹诽：才不是呢，若不是她每天监督，楚慕遥才不喜欢学习呢…… 61、番外6 　　台下小姑娘默默吐槽, 台上几人倒是气氛很是和谐。 　　韩教授拉着楚慕遥说道：“小伙子对未来职业有没有规划啊？我记得你们数学学院和西华研究所有个定向培养的项目，你可以去争取一下嘛！只要能进西华研究所，我肯定要你。” 　　若这里站着的真是一个数学专业的学生, 听到这句话，恐怕他能开心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但是楚慕遥是个沾染了铜臭味的金融专业, 对于韩教授提到的项目并不太感兴趣, 微微笑了笑, 就揭过这一话题。 　　教授看他这副样子, 可见对此并无意向，暗叹一声, 心下惋惜。 　　最后只能和顾岑打声招呼, 就跟着接待他们的领导走下讲台, 后面还有参观大学的活动。 　　顾岑腿脚不便，就没有跟去, 刚好空出时间, 可以和楚慕遥说说话。 　　他悄悄拉过男生，覆在楚慕遥耳边轻声说道：“是不是谈对象了？” 　　男生低低“嗯”了一声，敛了敛眸。 　　“刚好我来你们学校, 你把人家小姑娘叫上，我们出去吃个饭。”顾岑心底有些兴奋, 他之前还担心自己这个儿子不开窍，整天冷着张脸，肯定不讨小姑娘喜欢。 　　没想到才上大学, 就谈上了女朋友！比他当年有出息！ 　　楚慕遥就等着他这句话, 当即应了一声，熟稔地推着顾岑的轮椅从右侧方下讲台，正好将轮子停在秋秋面前。 　　两张相似的面容同时停在秋秋身前。坐在轮椅上的顾岑气质儒雅, 看向秋秋的目光透着几分和蔼，手掌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散发着宁静平和的气息。 　　站在他身后的楚慕遥半垂着眼帘，脸上神色莫测，只有搭在顾岑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动，稍稍露出了男生深藏的几分心思。 　　秋秋不由得惊讶地瞪圆了眼，纤长的睫羽扑扇，小脸上写满讶异。 　　顾岑看着楚慕遥沉默的模样，不禁有几分着急，偷偷伸手往后戳了戳，十足地恨铁不成钢。 　　得了顾岑的暗示，楚慕遥轻咳一声，开口向秋秋说道：“晚上去吃饭？” 　　“我……”秋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手指忐忑地攥紧衣角，这样直面长辈，让她有种被抓包的窘然。 　　她嘴唇翕动，想要编出借口，但是秋秋从来没有撒过谎，这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理由都想不出来。 　　刚好顾岑浅笑道：“恰好我知道附近有家徽菜馆不错，去年来帝都的时候去过，这次带你们过去尝尝。” 　　他是土生土长的徽州人，虽然离乡多年，顾岑还是心心念念家乡的味道。帝都各式菜馆遍地都是，但想要找到一家正宗的徽菜馆，还是要费些功夫。 　　长辈开了口，秋秋更加不好推拒了，只能微红着脸，虽然是面对顾岑，但是眼睛却是瞥着楚慕遥，小声道：“谢谢叔叔，劳烦您等一会儿，我去准备一下。” 　　她还穿着西装，脸上覆着妆容，不适合出去吃饭。 　　顾岑只当女孩子想要好好打扮一番，自然体贴周到地说道：“你去吧，我和慕遥正好逛逛学校。” 　　秋秋连忙应下，忙不迭地从大厅里跑了出去。 　　等她手忙脚乱地在室友的帮助下将自己打理好，从宿舍楼下来的时候，楚慕遥正领着顾岑看楼前的一片柿子树。 　　这个时候，正是柿子渐渐成熟的时候，散发着馥郁浓烈的清香，秋秋每每在宿舍楼都能闻到。 　　只是有一点不好，总有熟透了的柿子从树上掉落，砸在地上有些难看，清理校园的阿姨特别忙。 　　此时父子两个正停留在树下，两人双双抬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楚慕遥还是一贯的冷静镇定，看不出来情绪。 　　而顾岑则是嘴角微扬，显然是谈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秋秋在楼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只看着父子两个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陌生的温暖从心尖涌了上来，让她触碰到某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在顾叔叔面前的楚慕遥，和在她面前的楚慕遥，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两人从高二相识，一直到现在，秋秋都觉得楚慕遥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男生，只要有他在，自己做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是在顾岑面前，秋秋好像窥见了楚慕遥的另一面。 　　她见过几次男生和楚蔓荷相处的画面，与其说是母子，更不如说是仇敌。但是与顾岑相处，男生似乎将自己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沉默寡言的楚慕遥，竟然显得有几分乖巧。 　　秋秋没想过这种词汇会和楚慕遥联系在一起，一时间不禁被自己脑海中的联想逗笑了，噗嗤一声。 　　笑声刚出，站在树下的男生就立刻听出了她的声音，转头过来，向她招手。 　　与此同时还有顾岑投来的和善目光。 　　秋秋面上有些羞赧，迈着小步子走过去，乖乖糯糯地叫了句“叔叔。” 　　然后便楚慕遥身边贴了贴，隐约感受到男生身上的清冽气息，不由得心里一松，好像有了底气。 　　楚慕遥直接驱车，将两人带到了顾岑所说的徽菜馆，这里确实离学校很近，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餐厅内装潢精致，仿造徽州景象，白墙黛瓦作为墙壁，随处可见或精致，或古朴的雕塑。厅内设一室内流水风车，水流叮咚，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落座时，男生似是无意地挑了大厅最靠里的一张桌子。他们两人坐一边，而只能坐顾岑在过道上。秋秋知道，这是为了方便顾叔叔坐轮椅吃饭，不会被太多人看到。 　　可是…… 　　她心里疑惑，楚慕遥才不是那种觉得顾叔叔会让他丢脸的人呢？为什么要选这张桌子，外面明明还有很多空座的？顾叔叔会不会伤心啊？ 　　秋秋向来是藏不住心思的，心里怎么想，脸上就露出七八分来，楚慕遥只要轻轻看她一眼，就知道小姑娘在纠结什么了。 　　顾岑也注意到秋秋的坐立不安，心下了然，微微笑了笑，垂眸去看桌上的菜单。 　　心里不禁想：倒是个善良体贴的孩子，就是脸上藏不住事儿，以后肯定会被他儿子吃的死死的。 　　顾岑忍不住有些同情小姑娘，但是事关自己儿子的幸福，他是绝对不会说一句楚慕遥的坏话的。 　　楚慕遥趁着顾岑看菜单的空隙，抓住秋秋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打消了小姑娘的疑虑。 　　秋秋听完他的话，先是为自己刚才无用的担忧窘迫了一瞬，原来顾叔叔每次出来吃饭的时候，都会选择不影响别人走动的桌位。毕竟他的轮椅停在过道上，会占据不少空间。 　　自己只想到了表面一层，却没有考虑内情，还傻乎乎地埋怨楚慕遥。 　　真是好蠢啊！秋秋紧张地抿了抿嘴，连忙从男生掌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顾岑看两个人这副举动，便知道肯定是楚慕遥告诉了小姑娘缘由，这倒是个乖巧规矩的女孩子，不像他儿子，就知道秀恩爱！ 　　他将手里的菜单递给秋秋，说道：“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叔叔请客，随便点。” 　　小姑娘诚惶诚恐地接过，翻开一看，前面的菜式她都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这家餐馆同样以糕点出名，南方的点心甜而不腻，花样众多，正对秋秋的胃口。 　　为了让自己显得矜持一点，秋秋忍耐着心动只勾选了两样，结果下一秒楚慕遥就将菜单拿过去，哗哗哗选了好几道，正是秋秋想要尝试的。 　　她眼睛顿时一亮，克制又惊喜地凝视着楚慕遥。男生神色未动，却伸手在她手背上碰了碰，当着顾岑的面捏起秋秋软嫩的手心。 　　突兀的咳嗽声猛地响起，秋秋面红耳赤地抽手看过去，原来是顾叔叔坐在轮椅上掩唇咳嗽，面上带着些许尴尬，眼神游移，就是不看他们两个。 　　小姑娘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立即并手坐好，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楚慕遥不满地瞥了顾岑一眼。 　　吃饭的时候，终于到了秋秋最忐忑的“盘问”环节。 　　“秋秋是哪里人啊？”顾岑浅浅地笑，温和可亲。 　　小姑娘夹菜的动作一顿，含糊其辞道：“我和慕遥都是清阳高中的。” 　　“清阳的？那秋秋也是天河市本地人？” 　　秋秋只好点点头，她是正经的“土生土长”天河本地人。 　　这倒是让顾岑有些意外之喜了。原本认为楚慕遥是上大学才开的窍，没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家儿子是高中同学，那两个人不就是从高中就开始了吗？ 　　身为老父亲的他心里十分好奇，但是为了不吓到小姑娘，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八卦心理，继续闲谈道：“那秋秋的父母也是天河人吧？说不定我和他们还认识呢？” 　　他暗暗思忖着，秋秋乖巧安静，善良单纯，可见家里人将她教得很好，也保护的很好，这样的小白花配自己那个心思深沉的儿子，倒是刚刚好。 　　若是能结识对方父母，他也能帮楚慕遥拉近两家的关系。 　　但是没想到这问题一出，小姑娘脸色微变，莹润的小脸猛地有些苍白。 　　秋秋捏紧了手里的木筷，露出青白纤瘦的指节，可见其十分用力。她咬紧下唇，眼睫止不住地颤动，像是振翅欲飞的羽蝶，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干净苍白得像是纯净的瓷釉。 　　“叔叔，我……我是”秋秋艰难地张开唇瓣。 　　正当此时，旁边的男生开口，声音好似厅内流水般凛冽，说道：“秋秋没有亲人。” 　　小姑娘顿时紧紧闭上嘴，忐忑窘迫地低下头，鹌鹑似的不敢看顾岑的表情。 　　楚慕遥说的话很是微妙，落在不知内情的顾岑耳里，只会将这句话理解成秋秋是个孤儿。但是楚慕遥并没有直接这么说，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暗指秋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缘相连的亲人，哪怕连亡故的亲人都没有。 　　秋秋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自从改掉之前的名字后，她就换回了属于自己的姓名，可是这也就意味着，身边再没有一个与她有合法联系的亲属。每每在学校里面填表时，秋秋所填的紧急联系人都是班主任。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个快要退休的老教授，对于秋秋这种情况的学生极为怜爱，为她争取了很多学校的扶持政策，一应事项大小也都乐意为秋秋解决。 　　可是到了顾岑面前，秋秋就忍不住想，顾叔叔会不会嫌弃她的家庭背景，又或者，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身份的异样，怀疑自己的来历？ 　　秋秋攥紧了手心，触到满满的黏湿汗水。 　　她大可以将安秋筠的身份告诉顾岑，这样的话，她也是有亲人的，可是秋秋不愿意欺骗长辈，在顾岑眠琴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餐桌上的气氛一度安静，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只能听到旁边桌上人交谈欢笑的声音。 　　秋秋的心越来越沉，随着顾岑的静默，逐渐落入了谷底，像是被临头浇上一泼冷水，整个人都冰冻了起来。 　　其实顾岑并没有如秋秋想象的那样不能接受这件事，他之所以安静，只是因为惊讶，还带有那么一点点无措。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孤儿，生怕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妥，伤到了小姑娘的心。 　　所以忐忑了几瞬，不停地向楚慕遥使眼色。男生眼神沉凝地看向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无声地用嘴型告诉顾岑几个字。 　　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温和男人像是突然获得了鼓励似的，轻咳两声，开口道：“谁说没有亲人的？你和慕遥有这层关系，以后就把叔叔当亲人。他的爸爸以后就是，就是你的家人！” 　　顾岑到底没有厚脸皮地直接让秋秋将自己视作父亲，可千万别把小姑娘吓跑了！他反复咀嚼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没什么出错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他也是第一次见儿子的小对象，心里也是很忐忑的好不好？！顾岑摸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的话打破了餐桌上的寂静，沉默的小姑娘抬起头来，水润的杏眸偷偷打量着顾岑的表情，发现他刚才说的话确实是真情实感，没有一丝虚情假意。 　　秋秋心里顿时一暖，任凭身旁的楚慕遥抓紧自己的手，感受到男生炙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此时，秋秋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混乱的念头有些可笑。她尚未接触过顾叔叔，又怎么能直接将他往不好的方面想呢？ 　　秋秋思及此处，不由得轻松地绽开一抹微笑，眸里写满真挚带着几分孺慕之情，殷切地看向顾岑，颊边梨涡浅浅，笑道：“谢谢叔叔。” 　　身边的楚慕遥捏住她的手心，低声伏在耳畔，问了一句：“开心吗？” 　　秋秋转过头来，眼里布满星辰：“开心。” 　　男生也浅浅地笑了起来。他方才明白，原来秋秋担心的事情，是顾岑不能接受她的家庭背景。或许在某些人的眼里，秋秋的家世会让他们看不起，但是对于自家老头，楚慕遥知道他只会同情心大发，心疼小姑娘来不及呢！ 　　果不其然，在晚上告别的时候，顾岑偷偷将楚慕遥拉到一边，细细叮嘱了一番，让他在学校多多照顾秋秋。 　　“她一个女孩子，没有爸妈在身边，是要吃不少苦头的。你既然是她的男朋友，就要担起照顾她保护她的责任，别让人家小姑娘在外面受了气。” 　　楚慕遥眉毛轻轻一挑，闭上嘴唇沉默不言。 　　“还有，你也不能欺负人家！”顾岑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姑娘没有家人做依靠，你可不能乘人之危欺负她，要是被我知道了，可有你好看！” 　　楚慕遥嘴唇轻抿，压下嘴角的笑意。 　　他早就将秋秋里里外外欺负透了，哪里还轮得上顾岑警告他？ 　　只是这种事情楚慕遥绝对不会对外人讲，顾岑也就认为他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小情侣关系。 　　第二天，他心满意足地跟着参观团返回天河市，临走时还说要给两个孩子寄特产。 　　秋秋和楚慕遥将他送到机场，挥手告别的时候，小姑娘没来由地有些伤感。 　　看着顾叔叔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秋秋突然转身，将头牢牢埋在楚慕遥怀里。 　　男生拥住她纤薄的背脊，感受到小姑娘身体微颤，无奈地轻笑：“怎么哭了？” 　　秋秋抽噎半晌不说话，十来分钟后才从楚慕遥怀里将头抬起来，唇瓣微动，眼眶红红：“我就是有点感触，没有哭。” 　　她只是突然觉得，多了一个关心她的长辈，对方还是和楚慕遥有着浓烈血缘的亲人，猛地发觉自己和楚慕遥的关系更加紧密，心里多了某种陌生而又温暖的情愫。 　　男生垂眸看见她眼尾晶莹的泪珠，眼帘微敛，没有戳破小姑娘的话。 　　秋秋攥紧他胸口的顺滑布料，眼神凶凶的，说道：“顾叔叔可说过了，要是你欺负我，我就可以去和他告状！” 　　“不会的。”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楚慕遥将秋秋带到停车场，驱车往市中心驶去。 　　半个小时后，小姑娘看到窗外的景色，饶是有些路痴的她也猛然发现——“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乖！今天下午没课，我们不回学校。”男生轻声哄道。 　　秋秋发现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这里有一栋她和男生的小家。 　　楚慕遥最喜欢把她带到这里了！ 　　嘤嘤嘤……秋秋皱着精致的小脸想，现在去追飞机还来得及吗？楚慕遥又要欺负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弄了一个小小的抽奖，祝全订的小可爱们中奖哈 62、番外7 　　楚傲天的日记本—— 　　日期：今天天气：好大好大的太阳, 没有云心情：开心得要蹦起来！ 　　我，楚傲天，已经是幼儿园中班的学生了！之所以我叫这个名字, 是因为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看到来我们家玩的褚叔叔, 盯着亮晶晶的手机屏幕咧嘴笑。 　　笑的好傻好傻, 像是傻狍子。 　　我把自己的小篮球踢到他脚边, 成功吸引了傻狍子的注意力。 　　“你在笑什么？” 　　我叉着腰问他。 　　褚叔叔“哈哈”地指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告诉我他正在看一个吐槽视频。 　　我不懂什么是吐槽视频，很想凑过去偷偷看几眼, 但是秋秋不让我接触太长时间的电子屏幕。如果我看了傻狍子的视频, 那一天的动画片就没有啦！ 　　所以我决定审问褚叔叔：“视频里有什么？” 　　“up主在讲一个人的故事, 他叫龙傲天，是世界上最最厉害最最牛逼的人。” 　　“我不信！”我睁大了和爸爸完全相同的眼睛, “这世界上, 没有人比我爸，不对，比我还厉害！” 　　褚叔叔不相信地笑笑：“那我把耳机给你听。” 　　然后, 他就把蓝牙耳机拿了下来，往我的耳朵里塞, 那个耳机有点大，咯得我有点疼。但是为了让他明白谁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我只能随他塞了。 　　耳机里的那个声音特别奇怪, 我只能听懂几个词。不过就这么几个词, 也足以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瞪大了眼睛，小嘴张得圆圆，震惊地看着褚叔叔：“这是真的吗？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褚叔叔笑得神秘：“地球上没有, 其他世界说不定存在龙傲天哦！” 　　我紧张地抿抿唇，感觉自己的小身体里面突然涌上一阵强大的力量，快要冲破血脉的束缚，好像下一秒，我就要变成视频里的那个龙傲天了。 　　傻狍子叔叔说了，地球上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人，那我就要做第一个龙傲天！ 　　“爪爪，爪爪，”我突然听到了秋秋的声音，她站在厨房里朝客厅这里喊，声音温柔又好听，“来帮妈妈端水果。” 　　我立刻抛下了褚叔叔，趿拉着小拖鞋跑去厨房，秋秋递给我一小盘粉粉的草莓，上面沾满了白色的小芝麻。 　　她穿着白白软软的连衣裙，对着我温柔地笑：“端去和妹妹吃吧。” 　　“可是我还要陪客人。”我跟她说道，表情十分严肃。褚叔叔还在客厅里坐着呢，作为家里的小主人，我要招待好他。 　　幼儿园的毛毛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我才不要和那个小娃娃一起吃草莓。 　　秋秋听了我的话，噗嗤笑了出来，抬手捏住我的脸，说道：“辛苦爪爪啦，不过等会爸爸就回来了，他会招待好褚叔叔的。” 　　我只好苦闷地皱皱眉，既然那个男人要回来了，这个家也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唉……只能捧着小草莓去找那个小娃娃。 　　对，我们家除了我这个小宝贝，还有另外一个更小的小宝贝。 　　她的名字叫瓜瓜。 　　听爸爸说，我出生的时候很不乖。原本在秋秋的肚子里睡得好好的，快要出来的时候突然翻了个跟头，两只小手先伸了出来，差点导致难产。 　　所以爸爸就给我取个小名叫爪爪，要我永远记住秋秋生下我时有多么艰难。 　　每当爸爸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都特别特别伤心，想把当时还在秋秋肚子里的我揪出来打一顿！为什么要翻跟头呢？等出来之后再翻不好吗？哪怕多翻半圈，也不让秋秋那么难受了…… 　　不过这种时候，秋秋就会拦住爸爸不让他说话，然后把我抱起来，轻轻柔柔地亲我的脸，好像是要把我脸上的伤心都赶走。 　　“爪爪不要自责哦，这不是你的错。” 　　我哭哭啼啼得不像个男子汉，抓住秋秋的衣领问她：“那是谁的错？” 　　“是爸爸。”秋秋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觉得这是秋秋哄我的话，明明是我翻了跟头，怎么会是爸爸的错呢？虽然我经常看那个男人不顺眼，但还是不得不偷偷承认，他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秋秋难受呢？ 　　不过……他虽然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公，但却是世界上最可恶最可恶的爸爸！ 　　只有我那个傻妹妹，才会在他每天回家的时候，口水耷拉着扑上去叫他“答答”。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还必须依靠学步车才能站稳的小女孩，是我的妹妹。 　　因为她比我小三岁，来得比我迟了一点，所以我就给她取名叫瓜瓜。我翻遍了我床头的画本，才终于在一本认图识字里找到了这个字。 　　我特别喜欢“瓜”这个字。因为它可以是西瓜，也可以是香瓜，还有甜甜脆脆的哈密瓜…… 　　啊！“瓜”真是一个美好的汉字。 　　所以，从我把这个汉字送给我妹妹当小名的时候，可以看出我一开始也是很喜欢她的。 　　她比我小，比我软，秋秋说过，以后瓜瓜还会跟着我后面叫哥哥。一想到那种场景，我就更喜欢她了。 　　不过日子久了，我就发现她好像不大聪明的亚子。 　　如今的瓜瓜已经一岁多了，可是说话还是不清楚，像是时时刻刻含着一块棉花糖。 　　她只会喊我“多多”，不会喊“哥哥”。面对那个男人，就不停叫着“答答”。 　　只有对着秋秋，瓜瓜才能口齿清晰地喊出“妈妈”两个字，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学我，对着秋秋喊“啾啾”。 　　像只刚出笼的小鸟似的。 　　每当这种时候，爸爸就会把我拽过去，眼里黑得吓人，像是堆着层层的乌云，下一秒就能在我头顶降下瓢泼大雨。 　　他声音平稳，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不能直呼你妈妈的名字。” 　　“为什么？名字就是给人喊的呀。”我虽然有些怕他，但是还想和他吵上几句。秋秋自己都不介意的，凭什么他不让我喊！ 　　我站直了小身板，虽然只刚刚到爸爸的膝盖，但是输人不输阵，我绝对不能让他看清了我！ 　　“哼——”从鼻子里喷气，就像牛魔王那样，刚好表示出我的不屑与轻蔑。 　　爸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那是我老婆的名字，你不能喊，在这个家里，只有我能喊她的名字。” 　　我觉得他这样像暴君，就是电视里面那种说一不二，只知道坑害忠臣的皇帝，心里觉得爸爸这样的行为非常无理，无理到不像个男人！ 　　但是他很快就把我打败了，展示了属于真正男人的、雷厉风行的、横行霸道的手段—— 　　“下次再被我听到，每周的冰激凌取消。” 　　爸爸头也不回地走了，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我的泪眼中，无情又冷漠。 　　他怎么能这样呢？秋秋本来就不允许我吃太多冰激凌，每周只能吃两次，如果他在秋秋面前吹枕头风，那我为数不多的两根冰激凌也要没有了…… 　　我有点伤心，心里对于爸爸严厉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等我以后有了老婆，我要把她的名字藏起来，谁也不告诉，到时候在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我老婆的名字，她也只能和我说话，哈哈哈，想想就开心。 　　不过关于娶老婆这件事，爸爸曾经狠狠地嘲笑过我。 　　我和他说过，我以后的老婆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女孩子。 　　爸爸不信，他说秋秋才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女孩子。 　　作为秋秋的宝贝儿子，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好看，不过我还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因为我觉得自己长得就很帅，见过我的叔叔阿姨都说我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我不愿意他帅，但是也不能抹黑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他和我差不多帅的事实了。 　　这样才华横溢帅气逼人的我，当然要找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女孩子啦，不然她怎么能配得上我？ 　　听了我的想法，爸爸就坐在餐桌旁边冷笑。 　　他说：“隔壁小月亮都比你帅。” 　　隔壁小月亮是个牙还没长齐的小男孩，每天只会傻呵呵地笑，哪里比我帅了！ 　　我很生气，气得像个河豚。 　　秋秋就靠在爸爸身上笑，她的笑容和爸爸是不一样的。她会眼眸弯弯，露出和瓜瓜相似的梨涡，比餐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茉莉花还要好看。 　　她嗔怪地看着爸爸，说：“爪爪才多大，怎么会想到这件事，一定是你在他面前瞎说。” 　　爸爸只会冷冷地笑：“他人小主意多，整天不知道想什么。” 　　秋秋又转过头来问我：“那爪爪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喜欢的女孩子，不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难道你就不喜欢她了吗？” 　　我原本还在生气，可是听到秋秋这个问题后，突然就被问住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爸爸像是扳回一城，挑眉睨着我。 　　让我心里猛地涌上一股战意，对，龙傲天都是打不败的，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一定能想出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 　　餐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在毛毯上乱爬乱摸的瓜瓜都顿在原地，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朝我看过来。 　　她手里拿着从我房间搜刮来的水彩笔，嘴里含糊地喊着：“多多，嗦发……” 　　我看到她手里的水彩笔，突然眼睛一亮，唰地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对着爸爸还有秋秋，兴奋地宣布：“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找个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儿媳妇！” 　　秋秋并不怎么相信地“哦”了一声。 　　我挥了挥手里的水彩笔，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如果她不好看的话，我可以把她画的好看点。现在不是有什么‘换头术’吗，我可以去学，我不会嫌弃她的。” 　　说完这番话，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绘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我未来的老婆知道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会不会让自己长得好看点儿，到时候我画起来也更轻松？ 　　可是不知道我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爸爸突然勾了勾唇，脸上露出几分罕有的笑意。 　　他意味深长地说：“确实要好好学，不然就没有好看的老婆了。” 　　我瞪着他，暗暗吐槽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已经有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婆了，才不会知道我正伤心着呢！ 　　如果他老婆的颜值也要让他自己动手搞定，爸爸肯定比我还要着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被白天的对话搅乱了思绪，躺在床上好久都睡不着，嘴巴有些发干，就爬下床去找水喝。 　　路过爸爸和秋秋的房间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对话。 　　“还好我小时候学了点素描，秋秋才能长得这么好看。” 　　“……那我长得丑，你就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接着，是奇奇怪怪的水声，然后有男人的声音翁翁地从被子里面传来，“这里我可没动手画，怎么也能发育得这么好？” 　　“疼啊……你轻点……” 　　我拿着手里的玻璃杯，无奈地撇撇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睡得有点迟，导致我第二天赖床了。 　　没想到爸爸居然没有骂我？！ 　　因为他和秋秋也还没起床，房门紧闭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哎，只有我，这个不辞辛劳的哥哥，担起了家庭的重任，转身去了厨房，给瓜瓜冲奶粉。 63、番外 全文完结 　　楚傲天的日记本—— 　　日期：还有十天就放寒假了天气：好冷啊, 不过我戴了大围巾（秋秋亲手给我带上的） 　　心情：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今天，毛毛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任务——画出自己最喜欢的人。 　　我背着小书包回家，找到站在温暖花房里的秋秋。 　　“妈妈, 妈妈，你过来。”我向她招手。 　　秋秋手里拿着剪刀, 看到我, 剪下一朵黄色的小花, 别在我的口袋里。 　　她问我：“爪爪有什么事情吗？” 　　我一只手背在身后, 另一只手握成小拳头放在嘴边，故作高深地咳嗽两声。 　　“咳, 咳。”十足的威严庄重。 　　但是秋秋并没有被我的气势所感染, 而是立刻着急地摸我的头。她的手温暖而柔和, 就像春天时天上飘的白云。 　　“爪爪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给你量体温。”她一脸关切，把我往屋子里带。 　　我没想到秋秋会这么想, 连忙把她拽住, 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不冷，你看！” 　　我把脖子上的围巾展示给她看, 这是秋秋亲手织成的，今天早上也是她亲手给我戴上的。 　　“我一整天都戴着围巾呢, 一点也不冷。”反而心里暖暖的，像抱着个大火炉，我想。 　　如果秋秋只给我一人织围巾, 那我肯定就能暖和得像抱着个大火山。但是不幸的是, 这样的围巾，瓜瓜有，那个可恶的男人也有！ 　　早上出门的时候, 他一个快跟房门差不多高的大男人，居然就像断了手一样，压迫秋秋给他戴围巾，最后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还偷偷亲秋秋！ 　　不要以为我矮就看不到，哼！ 　　但是在秋秋面前，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小矮子，因为她每次都会弯下腰，或者蹲下来和我说话，我们就是世界上最最亲密的朋友。 　　就像今天，她听到我的话，放心地笑了笑，蹲下来帮我整理好被我拽乱的围巾。 　　我趁机和她说明了我的来意。 　　“妈妈，我想为你画张画。” 　　秋秋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好啊。” 　　她并没有太惊喜的样子，因为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精心备上一份礼物，去年送给秋秋的就是一副画，她到现在还珍藏在书房里。 　　哪怕是刚刚一岁多的瓜瓜，也会在秋秋生日上给她哼生日快乐歌，虽然她每个音都不在调上。 　　大概秋秋认为，我今天给她画画，只是想送她一个礼物吧？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幅画背后的意义，等毛毛老师告诉她，秋秋一定会被我的事迹打动的。 　　我可是把她当作我最喜欢的人哦！勉强比我未来的老婆差一点。 　　不行不行，秋秋要是被我感动哭了怎么办，她可是个看电视剧都会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子，每次都会窝在爸爸的怀里抹眼泪。 　　我可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看到秋秋的眼泪，我一定会手足无措的。 　　瞅瞅面前秋秋的脸，尽管已经看过很多遍，我也不得不感叹我的妈妈真漂亮，要是秋秋的眼睛流下眼泪，那得多让人心碎啊！ 　　我突然不想画秋秋了，唉…… 　　“妈妈，等会你忙吗？” 　　如果秋秋有空的话，我就邀请她做我的模特，如果她很忙的话，那我就勉强换个人。 　　秋秋听到我的问话，脸上有些迟疑，说道：“唔，妈妈等会有个视频会议，晚饭之后还有一点小事情。爪爪有什么事情要和妈妈说吗？我努力抽出时间。” 　　她抿着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里面带着歉疚。 　　我心下有些失望，但还是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一点小事，我自己也能搞定。” 　　秋秋听了更内疚了，懊丧地垂下头，就像花房角落凋零的小白花。 　　我有点慌，不知道怎么哄她才好。 　　唉……秋秋只是有点伤心，我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要是她哭了，我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光从这一点来看，那个男人好像确实比我厉害一点，有他在，秋秋很少会哭，就算哭了，转眼就会被哄好。 　　下次我要偷偷学两招，如果我未来的老婆也是个爱哭的，我就可以使出各式花招让她开心起来。 　　“好啦好啦，”我拍拍秋秋的肩膀，“没事啦没事啦，你去开会吧。” 　　“真的没事吗？” 　　我往后蹦了一大步，指着客厅里正扶着茶几转圈圈的瓜瓜：“我要陪瓜瓜练习走路了哦，你要是再不去开会，我就把瓜瓜交给你带。” 　　秋秋好像是被我的话吓到了，乖乖地走去书房。 　　瓜瓜正小腿打颤地站在茶几旁边，软乎乎的小胖手扶住茶几，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我一把冲过去抱住她。 　　她好小好小，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个大玩偶。 　　不过这个玩偶会咯咯咯，露出无齿的笑容。 　　“多多。”她叫我。 　　“是哥哥。”我坚持不懈地纠正她。 　　“多多。”她还是笑，屡次犯错，丝毫不改。 　　“哼！”我从鼻子里出气，以表示我的愤怒，但是在瓜瓜看来，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想把手指往我鼻孔里塞，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被我及时地阻止了。 　　我今天有求于她，勉强原谅了她这番举动，找来四个大抱枕，把她围在客厅地板铺的毛毯上。 　　瓜瓜或许是走累了，认我随便摆弄，乖乖地坐在抱枕里面，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就好似镶嵌了两颗黑亮的圆葡萄。 　　“坐好，”我严肃地命令她，“不准动。” 　　瓜瓜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嘴里含糊地“嗯嗯”两声。 　　她这副乖巧的样子有几分可爱，让我这个哥哥有点安慰。 　　接着，我拿出了自己珍藏的120色水彩笔，打开画本，准备对着瓜瓜，给她画个肖像画。 　　是的，在我放弃画秋秋之后，我决定选择瓜瓜做我的绘画模特。 　　我喜欢她的程度比喜欢秋秋少一点，不过瓜瓜是家里最悠闲的人，她可以给我当好几个小时的模特，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雕琢这幅画。 　　我现在纸上用铅笔画个草稿。瓜瓜特别好画，她全是都是圆滚滚的。 　　圆滚滚的头，圆滚滚的身体，像个小圆球一样在抱枕中央坐着。 　　我深深觉得自己的画技大幅提高，简简单单几个圆圈，就画出了瓜瓜的神韵。 　　正当我拿起水彩笔，准备给纸上这些小圆圈涂颜色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一只肉嘟嘟胖乎乎的恶魔之手搭上了我的胳膊，伴随着瓜瓜“咯咯哒哒”的笑声，她小手一推，就把我手里握着的水彩笔打到了地上。 　　黄色的笔尖在纸面上划出长长的一条，从画面的这一头贯穿到另一头，正好盖住纸上小女孩的眉毛。 　　“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大叫，“瓜瓜你完蛋了！” 　　我气成了一只河豚，怒发冲冠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笑得无齿的瓜瓜。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抱枕圈出的地方爬了出来，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我的画，小包子一样的脸上露出惊讶般的好奇，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这纸上的人是她。 　　然后瓜瓜伸出手，抓住我的彩笔，在纸上胡乱画一通，好好的白纸被她涂成了五颜六色的毛线团。 　　我好生气啊！我得让她知道厉害！ 　　所以，我马上伸手，把瓜瓜按在地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去挠她的痒痒。 　　她最怕痒了，每次都会忍不住笑，笑完之后又忍不住哭。 　　可是现在的瓜瓜已经不是三四个月大的瓜瓜了，她居然学会了反抗！ 　　她连滚带爬地从我面前逃走，就在她脱离我魔爪的那一刻，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心下一凉，想着：完蛋了，那个男人回来了。 　　瓜瓜却很高兴，她已经知道爸爸回来的时间，每次爸爸下班回家的时候，她都像个小狗腿一样抱上去，笑得比谁都开心。 　　可是今天，她脸上还残存着被我挠痒痒挠出来的眼泪，要是被那个男人看到了，我就完蛋了。 　　果不其然，爸爸推开门，抱起他的小宝贝，立即就看见了瓜瓜脸上的泪花。 　　客厅里只有我和瓜瓜，所以他的眼睛瞬间凝在我身上，黑沉沉得吓死人。 　　“怎么回事？”爸爸问。 　　瓜瓜嘴里呜呜地说不清，只知道拿手指着我告状。 　　我不能被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小娃娃抢了先机，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向爸爸说：“她毁了我的画，我才挠她痒痒的。” 　　爸爸沉默不语，我瞅准时机又加了一句：“不能因为她年龄小就纵容她，小孩子不能溺爱。” 　　爸爸微微挑眉，脸上看不出来情绪，瓜瓜还是趴在他肩头，一抽一抽地哭。 　　唉……我觉得我这个哥哥真是操透了心，不仅要给她冲奶粉，还要关心瓜瓜的身心成长，不能让她在爸爸和秋秋的溺爱中长歪。 　　谁又能想到我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为何人生的重担已经压在了我的肩上？ 　　爸爸并不知道我正在自我感动，他直接从我的话中挑出了重点：“你在瓜瓜面前画画，就应该想到这种结果。”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怼他。 　　其实，类似于今天这种场景，以前是发生过的。那时候的瓜瓜还只会爬，连扶着秋秋走路都不会。 　　有一天，我把她带到我房间玩，过了一会儿之后就教她画画，但是没有想到，平常乖巧的瓜瓜看到水彩笔后，就像激发了体内的艺术之魂一样。她那天把我的画本全部画满了，每个边角都不放过。 　　那天之后，我再也不让瓜瓜接触到我的画本，只会把用到没水的水彩笔给她当玩具，她也会玩得很开心。 　　结果今天一时大意，没想到让她再次接触到了我的画本，酿成了如今的惨剧。 　　我看着那张被涂得面目全非的画纸，不由得悲从中来。 　　爸爸将瓜瓜放了下来，走过来拿起我的画纸，端详了几分钟。 　　他皱着凌厉的眉：“你画的是瓜瓜？” 　　我一惊，紧接着心里涌上浓烈的喜悦，没想到我的画技已经精湛到了这种级别，爸爸都能从一堆杂线中看到我画的瓜瓜。 　　“怎么看出来的？”我激动地注视着他。 　　爸爸弯下腰，在我的面前指着那几个被我用铅笔勾勒出的圆圈，说道：“家里只有瓜瓜才能长得这么圆。”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在家里，秋秋是绝对不能听到胖这个字的，同样地，她也不允许旁人说瓜瓜长得胖。照秋秋的话来讲，瓜瓜只是吃的有些多，早晚会抽条的。 　　没想到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和我看法相同。这个平常只会夸老婆漂亮女儿可爱的男人，竟然也觉得瓜瓜长得圆，哈哈哈，我不禁在心里大笑。 　　爸爸并不知道我在心里笑话他，沉着脸给我出主意：“如果你想要给瓜瓜画肖像，我可以给你一张她的照片，房门关上偷偷地画。” 　　我拒绝了他的建议：“这是毛毛老师布置的作业，要让我们画出自己最喜欢的人，必须是要对着人画，不能对着照片。” 　　不然我就将秋秋的照片拿出来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哦？”爸爸挑眉，说道，“我还以为你最喜欢你妈妈。” 　　“是的，我最喜欢妈妈了，但是她今天很忙，没有时间给我当模特。” 　　而且在给瓜瓜画过之后，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绘画的技术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超。除了圆圈，其他的形状对于我来说还有些困难。 　　秋秋长得那么好看，要是我画的太丑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苦恼。 　　爸爸并不知道我心里的苦闷，他帮我收好了散乱在地上的水彩笔，用一种极其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今天晚上，我的工作不算多。” 　　“真的吗？”我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那爸爸可以做红烧肉吗？” 　　我最喜欢吃爸爸做的红烧肉，但是他很少有闲暇时间，几乎每天都在看文件开会议，根本腾不出空去做酥酥烂烂的红烧肉。 　　爸爸顿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李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了。” 　　李阿姨是我们家请的临时工阿姨。因为爸爸不喜欢生人住进家里，所以李阿姨只会白天来，帮秋秋解决掉家务，再做两顿饭。 　　这样秋秋就不会太累了，她学校里还有好几个研究生等着呢，秋秋有时改论文都要改到凌晨。 　　但是…… 　　李阿姨做的饭没有爸爸做的好吃，尤其是爸爸做的红烧肉，每次都能让我口水直流三千尺。 　　“爸爸，我真的很想吃红烧肉。”我难得地服了软，在爸爸面前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学着瓜瓜的动作，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希望爸爸能答应我的要求。 　　他沉默片刻，眼睛瞥到我的画本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突然轻轻扬起。 　　“好，爸爸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烧肉。”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可是我总感觉他把其中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在可以提醒着我什么。 　　是什么呢？ 　　我晃了晃脑袋，看着爸爸走进厨房的身影，怎么也想不出来。 　　算了，不想了，红烧肉要紧。 　　吃完饭的时候，我果然看到了油汪汪的红烧肉，心里对爸爸大大地感激。 　　秋秋也很是惊讶，问爸爸：“你今天居然下厨了” 　　爸爸没有回答，我直接帮他说了出来：“是我向爸爸要求的哦！” 　　所以这红烧肉还有我的一半功劳。 　　秋秋大概是听出了我的话外音，直接笑出了声。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明天爸爸就要来了吧？我要让李阿姨多买些菜。” 　　爸爸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听见他们的对话，咬着筷子沉思。看样子，明天爷爷就要来家里了。我很喜欢和爷爷在一起，他特别聪明，总是能给我讲好多稀奇古怪的故事，等爷爷来了，我就要邀请他和我睡同一张床，我有好多话要和他讲。 　　对了，我还可以邀请爷爷做我的绘画模特！ 　　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绝佳的主意。毛毛老师布置的作业三天之后要交，我明天给爷爷画肖像绝对来得及！ 　　我真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 　　哈哈哈哈，吃着爸爸做的红烧肉，我不禁偷偷笑出了声，惹来秋秋看了我好几眼。 　　爸爸好像也偷偷看了我，不过没有被我抓到，只能感觉到那个方向似乎有人一直盯着我，冰冷的视线让我背脊一凉。 　　今天的爸爸好奇怪啊，我摇了摇头，专心吃面前美味的红烧肉。 　　第二天，爷爷果然坐着他两个轮子的小车过来了，他给我和瓜瓜带了好多礼物。瓜瓜只会看着他傻笑，嘴角会挂着晶莹的口水，我只能礼貌地向爷爷表示感谢，顺便帮不会说话的瓜瓜说了一句。 　　爷爷被我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拍着扶手笑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乖了？爷爷都不习惯了。”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难道我以前不乖吗？难道我不是世界上最听话的乖小孩吗？ 　　不过想到我还要让爷爷做我的绘画模特，我只能在心里沉默地呐喊，一边凑上和爷爷交待明白我要完成的作业。 　　爷爷听完很开心，说道：“原来爪爪最喜欢的人是爷爷啊！” 　　我看着他笑得像朵花的模样，没有告诉他，我原本是要画秋秋的。 　　“好啊好啊，”爷爷激动地说道，“你和你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懂，只是画张画，爷爷怎么也能扯到我爸爸？ 　　“哪里像？”我冷着脸，十分严肃地问。 　　爷爷眯起了眼睛看向远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良久之后才说道：“你爸爸小时候，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让他写自己最喜欢的人。然后他就偷偷溜了出来，跑到我工作的研究所。” 　　“为什么爸爸要跑过去？”我有点疑惑。写作文又不用对着人写，在书桌上就能写啊。 　　爷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说，他想把我写到作文里，但是好长时间没见我，都忘记我的模样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涩涩的，好像里面翻涌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爷爷接着说：“没想到爪爪会愿意画爷爷，这种作业，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画你的妈妈，或者爸爸呢？”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难道我要告诉爷爷，我只想过去给秋秋画画，从来没有想过画爸爸吗？在我的认知里，好像从来没有把爸爸当做我喜欢的人。 　　爷爷看到我的神情，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低叹一声，温热的大掌抚上我的头顶：“你爸爸是爱你的，他喜欢你，就像喜欢瓜瓜一样。” 　　我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涨，喉咙发痒，嘴硬道：“才没有，他才不喜欢我，至少不像喜欢瓜瓜一样喜欢我。” 　　“他只是，”爷爷猛地顿住了，“唉……” 　　他长叹一声，不再和我说话，只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我鼓了鼓嘴，噔噔噔地跑走了。 　　路过厨房的时候，秋秋突然叫住了我：“爪爪，帮妈妈一个忙好不好？” 　　我很乐意帮她干活，连忙跑了过去。 　　“什么事”我仰起头看她。 　　秋秋递给我一碗温热的小米粥，上面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 　　“爸爸昨天晚上又熬夜了，你帮妈妈把这碗粥端给爸爸好不好？他就在书房。” 　　“怎么可能”我惊讶道，“爸爸昨天说，他晚上很闲的，没有工作。” 　　秋秋摸摸我的头：“爸爸每天都很忙的，怎么可能没有工作要忙” 　　我惊呆了，懵懵地捧着小米粥往书房走，心里有点愧疚。如果知道爸爸很忙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他花两个小时做红烧肉的。 　　想着想着，我就走进了书房。爸爸正坐在书桌前，眼睛专注地看着电脑。 　　“爸爸，你是不是很忙呀？”我想要从他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爸爸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好像是没有听到，接过我手里的小米粥，然后继续把目光放到电脑屏幕上。 　　我眼尖地瞥见爸爸眼底的青灰色，无声地退出了书房。 　　快要关门的时候，我往里面深深地看了一眼。 　　半个小时后，爸爸认真工作的景象出现在我的画本上。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啦，开心开心抓住最后宣传一下我的预收《穿进娱乐圈文里当团宠》，希望各位收藏吖！ 　　如果有全订的小可爱，还请在文章详情页面右下角给个五星评分吧，ballball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