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温柔刀 作者:梦筱二   作品简评:   黎筝二十二岁那年喜欢上傅成凛,但在他眼里只有事业和生意。黎筝偷偷暗恋着傅成凛,经常写暗恋日记,发只有自己可见的朋友圈。生日那天,她发朋友圈时翻车,黎筝鼓起勇气去表白,结果傅成凛拒绝了她。黎筝从此收起感情,只专注自己的记者工作,在调查新闻真相这条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没放弃过。傅成凛见证了黎筝的成长,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黎筝的感情。本文文笔细腻,语言生动幽默。女主乐观洒脱,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最终收获了自己的事业和爱情。 ========= 第一章   《温柔刀》   文/梦筱二   2020.8.25   晨光洒下。   黎筝还没起,难得工作日能睡到自然醒。摸过手机看眼时间,七点半。黎筝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白衬衫,衣袖挽到臂弯。   这是傅成凛的衣服。   她转脸,傅成凛也醒了。   “早。”她浅笑。   傅成凛‘嗯’了声。   灯没开,房间光线不足,黎筝看不清傅成凛脸上表情。她翻个身翻到了傅成凛怀里,瞬间被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包围。   这才看清他轮廓,冷峻,深邃。   傅成凛望着她,“今天不是要早起?”   黎筝双手勾住他脖子,“你亲我一下我就起。”   对视几秒,傅成凛单手箍住她腰,侧过身,一半重量压在她身上。他低头,无声看着她,唇一点点靠近她。   她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   ‘嗡-嗡-嗡’   脑袋被振得发懵。   她还在等傅成凛亲她,突然耳边嘈杂起来。   “黎筝,你实习报告写了没?”   “黎筝,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CBD那边现场。”   卧室亲吻的场景不知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黎筝将醒未醒,但她知道,和傅成凛清晨的亲吻是场梦。各种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是梦醒的前奏。   然后嘈杂的声音也没了。   这个梦彻底被毁。   ‘嗡-嗡-嗡’   声音响个不停。   黎筝缓缓睁开眼,不情不愿。   回过神。   这是楼下客厅。   晚上加班回来太累,趴在沙发上看热点新闻,后来枕着手机迷糊睡着。做了一个春梦,跟傅成凛同床共枕,马上就要接吻。   脑袋下的手机还在震,不依不饶。   黎筝扒拉过手机倏地爬坐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江小楠名字。她跟江小楠不怎么熟,要是换成小叔,她分分钟碾压死他,再按地上摩擦三百回。   黎筝把长发拢上去,顺顺气,接听。   江小楠有气无力:“还在加班呢?”   “没。在接吻,接到一半被你给打断。你看着办吧。”   “......”   江小楠纳闷,黎筝中午那会儿还没男友。   茶几上有打火机,黎筝倾身捞过来,“你说你就不能晚两分钟再打来?你一个电话不要紧,梦被你吵醒,男人也没了。”   江小楠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原来黎筝做了花痴梦。她笑:“我手指头这么贱的嘛,等明天让它写检讨,太不像话。”   黎筝靠沙发里,思绪还是混乱,脑子里一遍遍回放梦里的场景,傅成凛看她的那个眼神,即将要亲她时的气息。   一切都那么真实。   ‘噗嗤’。   火机打着。   她不抽烟也不点蜡烛,打火机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但它是傅成凛的。   她轻吹一下,火苗乱晃。   “哎,你春梦对象是谁?”   江小楠靠八卦转移生理痛。   下意识的,黎筝没说实话:“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就被你吵醒。”她没提傅成凛。   黎筝跟江小楠是大学同班同学,交情不深。暑假前,江小楠想去财经杂志社实习,她正好认识那边的人,把江小楠推荐过去。   不过她的家庭和感情私事从没跟江小楠提过,两人现在的交情仅限于讨论工作和各种行业潜规则。   关于梦里的那个男人,黎筝又添一句:“个子高,身材就更不用说。”   “难怪你要跟我急。”江小楠安慰她:“说不定一会儿还能做连续梦。”   “嗯。最好这样,不然饶不了你。”黎筝半开玩笑打岔过去,聊起旁的:“你还在加班?”   江小楠:“爬床上了,姨妈痛。”   “好点没?多喝热水。”   “不碍事。”江小楠这才进入正题,黎筝给她介绍了实习的地方,她想表示感谢。下周末就是黎筝生日,到时她肯定跟家人一起过。她想提前请黎筝吃饭,再送份生日礼物。   “你这周末有空没?我找你逛街吃饭。”   黎筝不确定:“我休息时间大概率要跟着我老师走,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放假还不好说。”   见面时间暂时没敲定,又闲聊几句,互道晚安后收线。   黎筝看着手里的打火机,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出不来。   也不想出来。   --   春梦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   黎筝跟老师何熠采访完回台里已经是中午,顾不上休息,她开始忙着写稿,何熠只告诉了她思路,让她试着独立完成。   何熠刚坐下,有电话进来,频道魏总监。   不是要紧事情魏总不会亲自打电话。   何熠交代黎筝:“你写好了直接发给主编,我出去一趟。”他拿上手机往外走。   稿子完成,何熠还没回来。   黎筝把新闻稿内容检查了两遍,确保没问题才打包发到主编邮箱。   她去茶水间倒了杯咖啡。   不等她喝两口咖啡歇歇,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主编办公室穿透到她们记者办公区来:   “黎筝啊,你自己的新闻稿,记者署名那栏不是该填你名字吗,你填傅成凛干什么?”   傅成凛是金融大亨,无人不知。   整个办公区安静了不到两秒,突然一阵爆笑。   黎筝:“......”   内心瞬间长出一堆茂盛的草出来。   刚才只检查了内容,把这个细节给疏忽。   “咱们栏目组也雇不起傅成凛给我们报道新闻呀。”打趣完,主编言归正传:“一会儿别忘了改过来。”   “好,谢谢主编。”   主编平常言辞犀利,大概看她是实习生,给了几分面子,没有训她。   黎筝迅速打开刚才发过去的新闻稿,记者那栏赫然写着:何熠,傅成凛(实习)   原本她该写成:何熠,黎筝(实习)。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她把自己名字打成了傅成凛。   同事们全当黎筝是花痴,没人当真。   毕竟傅成凛离她们的生活太遥远,触不可及。   --   ‘叮咚’,邮箱有新邮件进来。   黎筝打开,之前发给主编的那个新闻稿过稿,她得去机房剪片子。   “黎筝,你姐找你。”何熠从外面回来了。   “?”   黎筝正打算备份今天拍摄的采访内容,缓缓抬头,“我......姐?”   “嗯。她说姓黎。”   黎筝一头雾水,她随母姓,舅舅家都是男孩,她没有黎姓的姐姐。   何熠下巴对着门口那个方向微微一扬,“赶紧去吧,我来剪片子。”   黎筝满心疑惑,猜不到谁来找她。   备份好,她把存储卡给何熠。   何熠看完稿子,很满意,超出他预期。   得到老师肯定,黎筝拿上手机快步往外走。   外厅,《都市晚六点》栏目标识下,立着一个倩影,正微微仰头看墙面上的栏目组介绍。   黎筝看到人,脚步顿了顿,“妈。”想到何熠刚才说是她姐来找她,这声妈喊出来时不由降了分呗。   闻声,黎新禾倏地转身。   黎筝加快步子。   看到女儿,黎新禾嘴角笑意加深。   不等女儿问,她解释道:“朋友过来跟电视台谈合作,我跟着一起,顺道看看你。”   很默契的,两人移步到没人经过的窗边。   黎新禾把女儿工作证带子理好,上下打量女儿,心疼:“怎么瘦了?”   黎筝:“......妈,你心里作用。”她懒洋洋往窗台一靠,“我才实习不到一星期,就是吃减肥药都不会瘦这么快。”   母亲俨然把她当成了被第一天送去幼儿园的小朋友。   她看着母亲,“你怎么跟我老师说你是我姐?”   黎新禾把女儿长发又整理一番:“一个称呼而已,无所谓。我要说我是你妈妈,别人也不信。”   这倒是。   母亲向来对自己的身材和皮肤管理严格,整个人的状态也就三十多岁,怎么看也不会是有她这么大女儿的母亲。   “刚才进去的那个记者,就是带你实习的老师?”黎新禾问女儿。   黎筝点头,“嗯,叫何熠。不光是我们频道还是我们台里的颜值担当,很厉害的一个新闻记者。”敢于揭露真相,暗访报道过不少行业黑.幕。   后半句她没跟母亲说,母亲本来就不赞同她跑新闻。   黎筝聊起别的:“妈,你今天不忙?”   “还行。”黎新禾绕回之前那个话题,“你换个频道实习行不行?换到财经频道去,那边能锻炼你业务能力,你在新闻......”   黎筝做个打住的手势,她不想跟母亲争执职业规划问题。   黎新禾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那就不聊这个,聊点开心的。你不趁着青春的尾巴谈场恋爱?”   黎筝:“......”   这哪开心了,明明很扎心。   她强调:“妈,我二十二岁生日都还没到,怎么就叫青春的尾巴了?”   “也快到你生日。我二十二时已经跟你爸爸恋爱好几年,都开始计划着要生你。”   “我们跟你们那会儿不一样,我们现在都是鼓励晚婚晚育。”   黎新禾:“......”   总有那么多理由。   她怕耽搁女儿工作,没往下说,拿出几张存储卡递给女儿,“多放几张在包里备着用。”   这是她们记者天天要用到的数码存储卡。唠叨归唠叨,母亲还是关心她的实习。   黎筝收起卡,抱抱母亲,“等不加班我回家陪你。”   她现在搬出来一个人住,公寓离电视台很近,省去路上堵车时间。   黎新禾摆摆手,“去忙吧,妈妈回去了。”   黎筝没急着进去,目送母亲。母亲脚步轻盈,背影婀娜,经过她旁边的人不由侧目。结婚二十多年来,母亲把那句‘只负责貌美如花’诠释得淋漓尽致。   手机振动。   黎筝收回视线。   还是江小楠的电话。   “你今天采访结束没?”   “早回台里。”黎筝边说边走去办公区。她问江小楠什么事。   “八卦。”江小楠忙不迭道:“你放下手头的活儿,我跟你聊几分钟。今天热搜你看了没?”   “一直忙,还没来得及看。”说着,黎筝坐到电脑前打开热搜。   #向舒新恋情#   #向舒圈外男友疑似曝光#   黎筝打开向舒的第一个热搜,看了向舒几张照片。   向舒这两年成了一线明星,肤白貌美气质佳,被称为360度无死角美女。演技能打,三观正,性格飒,颇有路人缘。   自从红了,她的恋情隔三差五被议论上热搜。   网传,她男朋友是圈外人,两人感情稳定。   电话那头,江小楠的话音一直没停:“我现在在金融峰会现场,下午场还没开始。”   不等黎筝说话,江小楠压低声音:“上午看到好多金融大佬,还听来不少八卦。”   黎筝配合江小楠的八卦心,“嗯,听来了什么?”   “傅成凛你知道吧?”   能不知道么。   春梦男主角。   她暗恋许久、至今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得到的男人。   黎筝淡定道:“傅成凛怎么了?”   “今天热搜上不是说向舒恋爱了嘛,听同行说,傅成凛就是向舒圈外男友,两人前些天还被狗仔拍到同框,当初是傅成凛主动追求向舒。有记者好奇,准备等峰会散场时去跟傅成凛求证。”   黎筝:“......”   吃瓜时自家房子塌了。    第二章   网上关于向舒恋爱的消息铺天盖地,向舒跟一个男人前几天同框吃饭的照片被扒出来,照片里男人背对镜头,向舒坐在男人对面。   那个男人挺阔的背影,黎筝一眼就认出。   是傅成凛。   评论里也有人认出来。   关掉网页。   黎筝摸过化妆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马上就快酸成一颗柠檬精。   再深加工一下,就是一杯莫吉托。   收起化妆镜,黎筝去机房找何熠,他正剪片子。   闻声,何熠转脸,“没跟你姐多聊会儿?”   “她还有事要忙。”黎筝在何熠旁边坐下,关于‘姐姐’她不想多聊,撒谎实在是件煎熬的事。   “老师,我剪吧。”   何熠把位子让给她,换成他坐旁边看。   “这水平赶上我了。”   “老师您过奖。”   何熠看了会儿,完全放心黎筝一个人剪片子,这是他带过最省心的实习生,不管干什么他只要稍微点拨,黎筝立即领会。   “以后打算朝哪个方向就业?”   他跟黎筝闲聊。   黎筝指指电脑屏幕上他们栏目组的标识,“努力提升专业素养,争取应聘进来。”   何熠笑笑:“怕你实习几个月后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想法。”   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交代黎筝几句离开机房。   片子剪好,发到配音室排队等配音。   期间,黎筝去了趟洗手间。同办公室几个同事也在,正聊向舒。“我见过向舒真人,比镜头里漂亮。”   “比小黎还好看?”   “皮肤没黎筝白。”   黎筝正好进来,她们打住话头,对黎筝笑着点点头。   有个同事开口:“小黎啊,有没有男朋友?”可能是感觉这么唐突问出来不妥当,忙解释道:“今天中午你去食堂吃饭,下午就有好几个其他栏目组的男同事跟我打听你,还问我要你微信,我不清楚你感情状况就没随意给。”   黎筝只好扯谎:“我有男朋友。”   同事也是好心:“等下次聚餐带上你男朋友,不然接下来几个月有你烦的。”   黎筝感谢。   带男朋友参加聚餐就难了。   --   晚上八点半,黎筝才下班,她跟何熠一道下楼。   “这两天怎么样?适不适应这个节奏?”何熠摁着电梯键,让黎筝先进。   黎筝浅笑,“还行。”   到了电视台楼下,黎筝跟何熠挥手道别。   何熠提出:“住哪?我捎你一段路。”   黎筝没说住哪,她现在住在小叔公寓,最奢华的地段,寸土寸金。   何熠的好意,她婉拒:“谢谢老师,不用,不算远,正好走走。”公寓就在这附近,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她平常都走着上下班。   何熠没再客气,恰好手机响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最终摁断,直接把手机揣兜里。   何熠像个大家长不忘叮嘱黎筝:“到家早点休息,少熬夜。”   黎筝嘴上应着,挥挥手,“老师再见。”   何熠刚走几步又突然想起来,他回头跟黎筝道:“明天我轮休,你也休一天吧。手机保持畅通,干我们这行的,没有绝对的休息时间,说不定一个线索就得去跑现场。”   也没别的要说,他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   黎筝望着何熠,他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今天吃饭时她听了不少八卦,原来何熠跟女朋友前段时间已经分手。他前女友是她们栏目里另一个记者,经常在新闻里出镜,颜值不错。   前女友好像嫌何熠没什么钱,职业也没前途,分了后很快就跟一个有钱男人在一起了。   这几天那个记者出差,还没回来。   黎筝往公寓走,这才有空看手机。   半小时前江小楠给她发来一段视频,紧跟着又发来:【傅成凛回应了。】   黎筝点开视频,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颀长笔挺的男人,被不少财经记者围着,争先恐后采访跟今天金融峰会有关的几个热点问题。   人群里他最显眼,比身边的人高出大半个头。   即便隔着屏幕,她还是能感受到跟他名字一样的凛冽气场。   有个记者追问他跟向舒什么关系,傅成凛只有简单两个字:“朋友。”之后在几个保镖护送下离开会场。   视频结束。   娱乐圈被爆出来的绯闻,最后十有七八是真,尤其是作为绯闻主角没有直接否认绯闻而是以‘朋友关系’回应时。   黎筝考虑几秒,给小叔发消息:【你朋友傅成凛,有女朋友了?】   几分钟过去小叔也没回,大概在忙。   --   从电视台到公寓这段路不长,黎筝慢慢悠悠晃了半小时才到公寓楼下。半路去面包店买明天的早饭,耽搁十来分钟。   有辆车从身边过去,她光顾着低头看手机,没注意。   车里,傅成凛看到了黎筝,她穿一袭黑色长裙,透着凌厉。   坐在副驾的曾助理也看到了黎筝,没想到她住这边,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当初老板跟黎筝小叔一块买了房子。   同楼层,邻居。   公寓买了好几年,一直空着。   要不是老板常住的地方被狗仔蹲点,不会搬过来住。   狗仔之前拍到了老板跟向舒一块吃饭的画面,然后各种揣测。   跟向舒的关系,即便老板傍晚已经澄清只是朋友,但狗仔队依旧热情不减。仿佛非要老板跟向舒坐实绯闻才是真相。   就连现在坐的这辆车也是蒋总的。   蒋城聿,黎筝小叔。   今天峰会晚宴结束后,怕被狗仔跟拍,蒋城聿把车借给老板。   汽车停下,傅成凛转脸开车门,隔着车玻璃,与黎筝妖娆的眸光猝不及防撞上。   不过黎筝看不见他。   下一秒,‘叩叩叩’。   黎筝敲车窗,以为车里的人是蒋城聿,“小叔。”   车门从里面推出,黎筝往边上挪几步,让出足够的空间。   随着长腿迈出,在梦里出现的那个轮廓映入眼帘,黎筝怔住,到了嘴边原本要跟小叔撒娇的那些话硬生生被吞下去。   她和傅成凛隔得不远,淡淡的红酒醇香味扑鼻,夹杂着他身上的清洌荷尔蒙气息。   上次见傅成凛还是一个月前,她去找小叔,傅成凛正巧在小叔办公室。   之后就没碰过面。   昨晚是唯一一次梦到他。   现在看到他本人,那个春梦的所有画面都钻了出来,在梦里她穿了他白衬衫,现在他身上这件衬衫就是白色。   他突然出现在这,她怎么都没料到。   很快,黎筝反应过来,傅成凛跟小叔都去参加金融峰会,晚宴结束一道回来,应该还要赶别的场子。   她若无其事打招呼:“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傅成凛颔首,问了句:“刚下班?”   “嗯。”黎筝往车里看,疑惑小叔怎么还不下来。   傅成凛关上车门,“你小叔没过来,我借了他的车。”   黎筝点点头,傅成凛今晚借小叔的车应该是躲避狗仔。刚才小叔回了她消息,说傅成凛没女朋友。   小叔还问她怎么突然关心这些,她谎称是她一个同学八卦想知道。   车尾那边,曾助理把傅成凛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拎出来。   黎筝知道傅成凛在这栋公寓有房子,看来他暂时要住这边。   昨晚那个被江小楠打断的梦,续集在这里。   他成了她的邻居。   傅成凛过去拿行李箱,一共两个箱子。   黎筝上前几步,帮忙推了一个。   傅成凛伸手:“我自己来。”   黎筝没松开箱子,她一脸真诚却目的不纯:“以后就是邻居,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曾助理见状,没再打扰老板,快步上车去,让司机开走。   黎筝推着行李箱跟傅成凛并肩走向公寓楼,她偏头看他。正巧,傅成凛也转过脸要跟她说话,视线再次撞一块。   他眼眸漆黑深邃,看不到底。   “在哪实习?”傅成凛开口。   黎筝详细告知在哪个频道,连实习老师是谁都说给他。   傅成凛基本不看电视,没时间。她实习的那档新闻节目他知道,但没看过。“怎么当了新闻记者?”   几乎认识她的每个人都有这样困惑,他们以为她会做个财经记者。   黎筝为了让傅成凛感同身受,反问他:“你和我小叔前几年怎么经常去户外徒手攀岩?那个很危险。”   傅成凛明白了,她就是单纯喜欢现在这个职业。   至于徒手攀岩这项极限运动,他跟蒋城聿这两年没再碰,省得家里担心。   到了公寓大厅,保安已经帮忙摁好电梯。   两人进去后电梯门缓缓合上,把外面所有声音隔绝。   电梯间幽闭,弥漫着他身上的红酒味。   黎筝跟傅成凛之间隔着两个行李箱,就隔着距离,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高给她带来的压迫感。电梯门上,她隐约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他在这能住多长时间。   很快,电梯停靠。   傅成凛摁着开门键让黎筝先下去,两人一前一后步出电梯。   到了门口,黎筝把行李箱给傅成凛,“晚安。”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晃晃手里的面包袋,“给你一半吧,这附近没有早餐店,你明早将就吃。”   傅成凛没要:“不用。厨师明早过来。”   黎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有厨师过来,那她可以去他家蹭丰盛的早餐。她笑笑:“我小叔家没有厨师。”   傅成凛理解成了字面意思,接过话:“你小叔比我会过日子。”   黎筝:“......”   蹭饭失败。    第三章   到家,黎筝泡了个热水澡。   明天不用上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浴缸紧挨落地窗,外面流光璀璨。公寓位于高层,CBD最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黎筝从浴缸里捻一朵玫瑰花瓣贴在鼻尖,沁人的香。   要是有瓶红酒就好了。   百无聊赖,黎筝扯过毛巾擦擦手,拿过台子上的手机打发时间。   向舒恋爱的绯闻持续发酵,越演越烈,不知道是有意炒作还是被人恶搞,这会儿已经演成了三角恋。   就连靳峯都被牵扯进来。   #南峯集团少东家靳峯夜会美女#   靳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前几年靳峯因为跟某个女星传出恋情第一次登上热搜时,网友还以为他是刚出道的演员。   就是那次热搜,靳峯靠身材和好看的皮囊俘获了一波网友的芳心。   今天的热搜里靳峯被拍到一个背影,怀里揽着女人。至于女人是谁,长什么样,光凭几张照片根本辨不清。   然后有些网友就盲猜,靳峯怀里的女人是向舒。   不过向舒粉丝否定了这个说法,她们女神肤白腿长,照片里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向舒。   争论了一晚,热度高居不下,当事人谁都没回应。   黎筝吃了会儿瓜,关上手机。   鼻尖那片花瓣滑落,漂在水面。   不知道傅成凛现在在干嘛。   离得近了,想念就会具体。   置物台上还放着那个打火机,只要她在家,打火机如影随形。   黎筝拿过打火机,打着。关上浴室的灯,橘黄的光照满屋子,落地窗玻璃上映着影影绰绰的自己。   熄了火。   再次打着。   来回好几次。   泡澡时间差不多。   黎筝搁下打火机从浴缸起来,抄过浴袍裹好,将浴袍带子在腰间随意打个结。   护肤后,她去楼下煮了咖啡,期间刷了刷朋友圈。   晚上十点半,朋友圈大多都在晒夜生活。只有江小楠一个小时前po了几张在输液大厅打点滴的自拍。   黎筝给江小楠发消息:【怎么又疼了?下午在金融峰会现场不是还好好的?在哪家医院?我过去陪你。】   江小楠刚回到出租屋,【我到家了。下午是死撑活捱,好不容易有机会去金融峰会现场,再疼也得忍着。再说我刚实习一个星期不好意思开口请假,给人印象不好。】   黎筝:【那也得悠着点,身体要紧。】   江小楠趴在床上,【今晚上的瓜你吃了没?】   黎筝:“......”都疼得去医院打点滴,她还有心情看八卦。   江小楠自顾自道:【我今晚就靠这几个瓜撑过来的,不然非疼死我。向舒也是厉害,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一下子让金融圈两大男神跟她传绯闻,今天傅成凛那个辟谣跟没说差不多,让人浮想联翩。还有靳峯,据说真人比照片更有男人味。带我的实习老师跟靳峯约过专访,说他和网上传得不太一样,不过不好说话倒是真。】   【对了,我还要投稿,刚才在医院打针遇到的,被狠狠感动了一把。】   黎筝顺着话问道:【遇到了什么感动的事?】   江小楠:【我已经在便签里写好,马上发给你。】   黎筝倒了一杯咖啡端上楼,坐到书桌前打开平板,点开微博。   从大一开始,她专注打理这个‘横看成你侧成我’的账号,算是一个新闻博主,现有粉丝三十多万。   期间因为话题热度还上过几次热搜。   平时有不少网友投稿。   每条动态的配图都是她手绘。   微博简介选自赫尔曼·黑塞的一句--‘我学会了看,世界变美了。’   江小楠的消息已经发过来,很长一段。   【今天在输液大厅输液时遇到一对情侣,离我很近。女生感冒了来打点滴,她男朋友下班后才过来陪她。   女生一边打针还一边看书。(小哥哥和小姐姐都长得好好(星星眼)   一开始我疼得厉害,没注意他们聊什么,后来是女生哭了我才注意。   听他们聊天内容,这个女生白天跟家里又吵架了。家里让她上班,她坚持考研,去年考过一次,没考上,她没放弃。   她男朋友就安慰她,等你病好了挑个你喜欢的日子,我们去证领,结婚后,不管是工作还是考研叔叔阿姨就管不着你,你想考几年就考几年,直到你考上你一心想去的学校。   那个女生眼泪掉得更凶。护士还过来问她是不是哪不舒服。   她说是高兴的,护士一脸莫名其妙。   她男朋友还逗她开心,两手挤她脑袋,说婚前把脑袋里的水都挤出来,结婚后脑子里就没水了。   你不知道我当时多羡慕,也想找个这样的男朋友,不管我做什么都理解我支持我。我又做梦了。】   江小楠:【语言不是很精炼,你就凑活看吧,实在没力气再修改。】   黎筝把那段看了两遍。   江小楠又发来:【我睡了,你慢慢看。晚安。】   黎筝:【我想配两幅图,大概要明天或后天才能画好更博。晚安。】   道了晚安还是一点不困,想着投稿里那对情侣。   然后又想到那个荒唐的梦。   黎筝摸过手机,给小叔发了条信息:【蒋总,还在忙呢?】   蒋城聿秒回:【现在都几点了,你还不睡?】   黎筝给蒋城聿直接打去电话,“我明天休息,你忙不忙?不忙的话陪我去攀岩馆。”   蒋城聿对侄女基本有求必应,他查看了一下明天的日程安排,能挤出半天时间陪她,“下午吧。”   --   次日一早,黎筝起来后给那条投稿配图,画了两幅抽象的情侣画。   忙活完快中午。   黎筝把投稿截屏,打码头像,连并画好的两幅插图一起发了动态。   眨眼的功夫,点赞和留言上百条。   马上要去攀岩,黎筝合上电脑。   还不等她跟小叔联系,蒋城聿的电话打了进来。   蒋城聿暂时去不了攀岩馆,临时有洽谈,三点后才能赶过去。   黎筝理解小叔工作忙,“我自己过去就行。”   蒋城聿不放心,早就安排好:“傅成凛下午要去俱乐部,你先坐他的车过去,我这边忙完就去找你。”   “傅成凛也去?”   “他去那边是跟人约了谈事,不是玩。”   黎筝常去的那家攀岩馆在城郊俱乐部,离她住的地方要两个小时车程。   小叔并不知道她喜欢傅成凛。   黎筝委婉问小叔:“会不会很麻烦他?”   “坐个顺风车能有什么麻烦的,你一点钟过去找他。”   还有一个半钟头,时间还算宽裕,黎筝简单应付了午饭。   十二点五十八分,黎筝出门,从她这边到傅成凛家门口也不过十几秒时间。   ‘叩叩’,很轻的两下。   门从里面打开。   黎筝假客气一番:“麻烦了。”   傅成凛看了黎筝一眼,垂眸接着戴手表,“顺路的事。”   黎筝的视线落在傅成凛手上,那双手几近完美,修长,力量感,还有一点性感的味道。   去攀岩馆路上,车里一直安静。   傅成凛是不可能没话找话跟黎筝说,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想着投资上的事。   黎筝肆无忌惮打量着傅成凛,他的下颌,他的喉结,都跟那晚梦里的情景重合。   然后她目光落在傅成凛手上。   她最喜欢看他的手。   江小楠之前闲聊时说过,男人最有魅力的瞬间就是虔诚戴上婚戒时。   不知道傅成凛一生的承诺会给谁。   “傅成凛。”黎筝直呼他名字。   傅成凛:“别没大没小。”以前她会称呼他傅总。   他问道:“什么事?”   黎筝暂时没跟他计较‘别没大没小’这五个字,但她记在了小本子上。“听小叔说你钢琴弹得不错。”   傅成凛姿势没变,始终眯着眼,“凑合。”   黎筝接过话:“有机会听你弹弹。”   傅成凛从不把这种客套话当真。   车里再次静下来。   傅成凛睁开眼,问黎筝:“要不要听歌?”   黎筝瞅着他,话里带笑,“你唱给我听吗?你唱的话我肯定捧场。”   “听原唱。”   就没指望他能唱,黎筝没为难他。   她对司机说了首她想听的歌,又补充道:“单曲循环。”   傅成凛没听过这个歌名,歌曲前奏响起,他还是没丝毫印象。   他跟黎筝不仅有年龄差,连平时听的歌都差了好几个代沟。   黎筝跟着节奏小声哼着,期间突然唱出两句‘我好想你,在起风的夜里。我好想你,在人群的缝隙’。   之后,她又改成哼唱。   傅成凛转脸看她。   黎筝手托腮,正看窗外。   --   半路上,黎筝接到父亲电话,父亲这段时间出差,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   “忙不忙?”蒋慕钧低沉又温润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今天不上班。在去攀岩馆路上。”   蒋慕钧:“跟你小叔一起?”   黎筝瞥一眼傅成凛,敷衍地嗯了声,“爸爸,你出差哪天回来?马上就到我生日了。”   蒋慕钧翻看日历:“那天肯定会赶回去。说不定还能提前两天。”顿了顿,“你妈妈跟我说,你决定做新闻记者?”   “嗯。”   “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做新闻记者?”   黎筝纠正:“不是突然,从大一到现在,我想法就没变过。”   蒋慕钧拿下金边眼镜捏捏鼻梁,女儿最近长大不少,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这次去电视台实习是她自己联系,还搬去了蒋城聿公寓一个人住,早晚饭也是自己解决。   “等回北京我过去陪你两天,到时我们好好聊聊。你把手机给你小叔,我跟他说两句。”   黎筝差点没接住话,“小叔不在这辆车,正忙呢。我在傅总车上。”   蒋慕钧一点都不奇怪女儿会坐傅成凛的车,傅成凛跟蒋城聿两人就爱攀岩,“傅成凛这会儿不忙吧?”   “不忙。”   “那我先挂了,找他说个事儿。”   黎筝切断通话,对傅成凛说:“我爸要找你聊工作上的事。”   话音刚落,傅成凛手机震动。他随着蒋城聿称呼了一声,“大哥。”而后淡笑着问:“什么指示?”   黎筝听不到手机里说什么,她指尖在车窗上无声轻敲,傅成凛喊她爸爸大哥,‘大哥’跟‘岳父’之间实在很难划上等号。    第四章   到了俱乐部,傅成凛没急着去高尔夫球场,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他先送黎筝去攀岩馆。   中午蒋城聿给他打电话是这么说的:下午有空没?帮我遛几小时娃。   他以为是蒋城聿哪个亲戚家的孩子,没想到是黎筝。   黎筝最近几个月才玩室内攀岩,用蒋城聿的话说,她有被迫害妄想症,没安全感,不放心馆里的安全员,必须要蒋城聿当她的安全员。   现在蒋城聿没空,这个重担就落他身上。   今天不是周末,馆里的人不多,零星几个。显得空荡。   蒋城聿之前跟馆里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他们早就给傅成凛准备好了保护绳索。   黎筝见傅成凛开始脱手表,疑惑:“你也要攀岩?”他不是约了人谈事?   傅成凛:“陪你玩半小时。”   “当我安全员?”   “嗯。”   傅成凛示意她去做热身运动。   黎筝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谢谢。”   她没走远,就在傅成凛旁边象征性做做热身。傅成凛把手表和手机交给随行人员时,她也跟着过去。   傅成凛看着她,“有事?”   “没什么。”黎筝这么解释:“刚把你当成我小叔了。”   她爱黏着蒋城聿,像个小尾巴,这是傅成凛知道的。   所有准备工作做好,黎筝挑战了一条最高难度的线路攀爬。傅成凛拿过保护绳,一头卡在自己腰间的安全带上,保护绳另一头连着黎筝的安全带。   黎筝拽拽绳子,莫名想到一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   傅成凛示意她:“可以爬了。”   黎筝以前从来没爬过这个难度级别,第一次攀爬很吃力,也毫无技巧可言。爬到三分之二时,她转脸,“傅叔叔。”   傅成凛不由蹙眉,这声傅叔叔咋听很不习惯。黎筝喊他叔叔时似乎带着情绪。   “不用害怕。我拽着你,掉不下来。”   傅成凛磁性的声音在空旷的攀岩馆里回荡。   黎筝并不担心,只是回头看他一眼,喊他一声。   傅成凛那番话落下后,她明显感觉到他双手的力道通过保护绳传到了她腰间的安全带上,她整个人轻松不少。   终于到了岩顶。   黎筝稍作喘息,再次转脸往下看,“傅叔叔,好了,可以放我下来。”   傅成凛还是不适应这个称呼,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被这么大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叫叔叔,很不习惯。   黎筝见他没反应,以为是她声音不够大:“傅叔叔?放我下来。”   傅成凛‘嗯’了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他慢慢松放手里的保护绳。   黎筝缓缓降落,在空中半旋转时她还会蹬一脚岩壁。保护绳松到尾,她落在安全垫上,离傅成凛两三米。   中间休息,工作人员端来茶和果汁,黎筝没要,傅成凛要了杯茶,刚才黎筝攀爬时他用劲拽着她,耗得体力比她多。   黎筝把玩保护绳,绳子另一头还连在傅成凛腰间的安全带上。她往前几步,伸手抓住了傅成凛腰间的安全带,手指扣住安全锁。   从远处看,她就在他怀里,格外亲昵。   傅成凛面色沉静,他不知道黎筝要干什么,没出声也没阻止。他微微仰头,喝了几口茶,余光还在看黎筝。   黎筝忽然莞尔:“今天麻烦你了,耽误你不少时间。”随后一声‘咔哒’,他腰间的安全卡扣开了。   保护绳跟他的安全带脱离。   又是一声‘咔哒’,黎筝那边的保护绳也解开,她转身去了休息区。   刚才她撩人于无形,仿佛就是一场幻觉。   “不爬了?”傅成凛问。   黎筝:“歇歇再爬,手上没劲儿。”她问服务人员要了一杯果汁。   傅成凛解下保护装置,跟黎筝招呼一声:“你在这等蒋城聿,我过去了。”   黎筝还没来得及回应,手机响起,何熠的电话。   这个时候接到何熠电话,不是去台里加班就是要跑现场。   电话接通。   何熠的声音传来:“在家吧?刚才接到一个当事人电话,约了六点钟见面,你跟我一块过去。你把住址说给我,我现在去接你。”   “我不在家,跟一个长辈在外面。”说着,黎筝看向傅成凛。果不其然,傅成凛意味深长的眼神正好投过来。   黎筝假装看不懂傅成凛那个眼神,她若无其事跟何熠接着讲电话:“老师你把见面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   “好。”   “对了,是哪个方面的采访?”临挂电话前,黎筝又多问了句,打算在路上做做功课。   “劳动仲裁,当事人是GR资本前员工,离职后签了竞业限制合同,这个员工违反了合同,GR资本知道后把他告了,仲裁结果是这人要赔偿275万给GR。”   安静几秒。   “要赔这么多?”   “嗯。当事人不满仲裁结果,说是GR资本一手遮天,故意整他。具体情况要等见面聊了才知道。”   黎筝再次看向傅成凛,他就是GR资本的老板。   何熠又想起来,“当事人现在供职公司是南峯集团。你路上要是有空把南峯集团跟GR资本做个了解,到时我们可能还要去这两家公司采访,也不能光听当事人一面之词。”   南峯集团的少东家靳峯这会儿还搁热搜上挂着,全网都在热议他跟向舒还有傅成凛之间的三角恋。   现在又牵扯到这个官司。   黎筝收起手机,拿上果汁去追傅成凛。刚才她喊他叔叔,称呼他为长辈,看得出他不是很乐意,甚至是排斥。   “傅叔叔。”她要多喊几次。   傅成凛快到门口,转身,“怎么了?”   “麻烦你让司机送我去最近的地铁站,我得赶回市区。”黎筝快步追上。   傅成凛一下午都在俱乐部,“让司机送你回去,我暂时不用车。”   两人并肩走去停车场,傅成凛要去车里拿份文件。   黎筝略微歪头,“傅叔叔,你......”   话说一半被傅成凛打断:“叫我名字吧。”再傅叔叔的喊下去,他感觉自己快五十岁。   黎筝得了便宜还卖乖:“直接叫名字不好吧?”   傅成凛侧目,她这是典型的锱铢必较。之前他说她没大没小,现在他要自己拆自己的台。“没什么,一个称呼而已。”   终于可以喊他傅成凛,目的达到√   --   黎筝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那家咖啡馆,卡座上只有何熠,当事人还没到。何熠嘴里咬着一根烟,没点着,盯着桌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筝不自觉放轻脚步,快到那张桌子前时,何熠正好抬头,他拿下嘴里的烟,笑笑:“这么快。”   “今天运气不错,路上不是太堵。”黎筝先在对面入座。   何熠说起当事人:“被堵路上了,估计还要有一阵。”   他刚要喊服务员过来给黎筝点咖啡,黎筝出声阻止:“不用了。”她看着何熠,“老师,今天这个采访我可能没法参与。”   何熠不明所以,示意她往下说。   黎筝在来的路上才想到她这个情况大概率要回避,“当事人跟GR现在的矛盾挺尖锐,毕竟涉及到了将近三百万的赔偿,后续可能还要走司法程序。”   何熠点头,就是因为情况复杂,这个新闻能做出深度,他才想黎筝参与进来。   黎筝如实道:“我小叔持有GR资本的股份,具体多少我没关注,不过肯定不是小股东。而且GR的老板...”她天天想拐床上去。“我也见过。”   不管怎样,她跟GR有了间接利益关系,就算她在报道时能做到公正,可旁人未必会这么想。   要是哪天别人知道了她跟GR的千丝万缕,说不定就要从中做文章。   到时还会连累何熠。   何熠显然没想到黎筝跟GR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他感谢黎筝的坦诚,更加欣赏她的职业素养了。   “本来还想让你多些见识,那下次的吧。”   略有思考。   “等明天到台里,我让其他记者先带你两天。”   就这么定下来。   黎筝先行离开咖啡馆。   --   难得休一天,结果泡汤一半。   从咖啡馆出来,黎筝顺道在附近逛街,马上就到二十二岁生日,打算买个礼物犒劳自己。   一个多小时转下来,没看到心仪的东西。   蒋城聿打来电话,问她在哪。   黎筝说了路标,“你忙完了?”   “嗯。你到路边等着,我十分钟到。”   蒋城聿很少失约黎筝,今天下午情况特殊,实在抽不开身陪她攀岩,后来她中途有事离开,他就没去攀岩馆。   不管什么原因,他爽约在先,于是过来看看她。   没到十分钟,汽车在路边停靠。   黎筝快步过来,坐到后排。   “小叔。”   “嗯。”   车里冷气足,蒋城聿把西装递给她盖一下,他瞅着她上下打量一番,“是瘦了不少。”   黎筝无语,“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她把西装反穿,挡住胳膊。   蒋城聿今天先后接到大哥大嫂电话,说黎筝累,再加上不好好吃饭,肉眼可见的瘦了。   大嫂让他想法子,让黎筝多吃点。   黎筝从小就不正经吃饭,挑食严重。现在长大爱美了,明明已经很瘦却天天喊着减肥,荤腥不吃,早饭就啃点面包。   大嫂担心长期下去不利于身体健康,还会厌食。   他之前要请做饭的阿姨,黎筝不让,还振振有词,让他别白花钱,做了她也不吃,浪费。   黎筝看看外面,是回公寓那条路,“小叔,你晚饭没吃吧?”   “没。”   “那你在外面吃吧,家里一口吃的也没有。”   “用不着,去傅成凛家吃。”   顿了下。   蒋城聿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我过去跟他说一声,以后你到他那边吃。你不是不爱吃饭吗,让他看着你吃。”   还有这样的好事?   黎筝掩饰好内心的雀跃。她面色如常,以退为进:“小叔,你就省省吧。谁都看不住我。”   蒋城聿不知道黎筝的内心活动,“我对你再严你也不怕了,傅成凛要是板起脸瞅你一眼,你不敢不吃,一粒米你都不敢剩。不信你试试。”   黎筝转过身,不爱搭理蒋城聿。   蒋城聿看不见的是,她嘴角快要翘上天。    第五章   黎筝的嘴角已经弯成了一枚挂钩,承重在十公斤这样。   她手托腮,还在看窗外。   几分钟过去,车里始终沉默。   蒋城聿看着侄女挺直的背影,以为她在闹脾气。   “长不大了是不是?吃个饭你都能跟我闹。”蒋城聿长臂伸过来,拿手敲敲侄女的脑袋。“凡事都要有个度,细水才能长流,像你这样报复性减肥法不可取,身体垮了有你哭的。”   要是换成以前,蒋城聿见侄女不高兴,立马心软,她想上天上天想入地入地,不想吃饭就不吃。   现在不行了。   大哥大嫂都特意给他打了电话,事关她健康。   他不能再一味纵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以后早晚饭按时去傅成凛家吃。二,不去也行。明天就可能是你最后一天在新闻频道实习。”   黎筝:“......”   竟然拿她工作来威胁她。   她从来没觉得小叔这么帅过。   蒋城聿知道侄女是多想做新闻记者,他不着急,给她选择考虑的时间。   这会儿正堵,车流绵延成不见尾的长龙。城市的光五彩斑斓,汇入黎筝眼底,流光溢彩。   她看到的仿佛是一整个世界。   不知道傅成凛在干嘛。   这个想法又冒了出来。   路边楼体巨幅LED屏上正播放一款饮料广告,广告词此时此刻也很应景——‘一见倾心’。   广告画面切换,屏幕瞬间绽放出一片幽蓝,强势的将附近道路映衬成一片蔚蓝的海洋。   蓝光晃眼,黎筝猛然想起,广告上的饮料就是傅氏集团旗下的饮料公司生产。   不过傅成凛并不在自家集团任职。   傅成凛还有个弟弟叫傅既沉,比他小一岁。因为姓傅,排行老二,小叔他们称呼傅既沉为负二。   傅氏集团现在由傅既沉管理,而傅成凛平时忙于他一手创办的GR资本。   很快,汽车驶过这一段,前面再拐弯就到公寓楼。   黎筝缓缓转身:“前面水果店停一下。”   蒋城聿正看手机,抬头,“去水果店买什么?”   黎筝:“买肉。”   蒋城聿被噎,知道她心里不爽,他哄着她:“要吃什么水果?我下去给你买。”   黎筝怕过犹不及,语气正常起来,“我上哪知道傅成凛爱吃什么水果,随意买,总不能空着手。既然你说傅成凛厉害,我就挑战一下,看谁怕谁。”   蒋城聿松口气,这个小祖宗总算妥协。“去他那吃饭就是给他面子,什么都不用带。”   黎筝就是想给傅成凛买点水果吃,“他是你朋友,不是我朋友,我跟他不熟。等成了饭友之后,可能关系就更紧张。我也不想白吃他的饭,礼尚往来吧。”   蒋城聿随便她,让司机停过去。   黎筝没让小叔下车,她推开车门下来,快步进入水果店。   ‘搞好邻里关系,互助友爱’自从傅成凛搬来那晚起,就晋级成了黎筝新的人生座右铭。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帮傅成凛推行李箱,主动把自己的面包分他一半,虽然他也没看上有点寒碜的早饭。   不过一点都不影响黎筝给他挑水果。   --   蒋城聿趁黎筝去水果店的功夫给傅成凛打电话,把计划提前告知傅成凛,免得到时他不知道配合。   傅成凛蹙眉,像在听天方夜谭。“我看着她吃饭?”   “嗯。”蒋城聿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他闲着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车窗,“筝筝现在节食严重,饥一顿饱一顿,我们一家都管不了。”   傅成凛想说,不是管不了,是舍不得管。他提醒蒋城聿:“黎筝21了,不是21个月,吃个饭还得别人管着。”   “行,打住。别跟我扯这些大道理。你没孩子,说了你也不懂。筝筝就在自家人面前任性,在外人跟前她知道分寸,你一句话说不定顶上我们一百句,事半功倍的事,不然不会让你帮这个忙。”蒋城聿侧身,往水果店看,黎筝正在收银台那边排队等结账。   难得朋友正儿八经有求于他,傅成凛没推脱。   挂了电话,傅成凛看看餐桌上做好的菜,没一样是黎筝爱吃的。刚才电话里蒋城聿把黎筝忌口不爱吃的都说给他。   桌上一共五菜一汤,全中招。   现炒来不及,新鲜食材也没了。   没多久,家里门铃响了。   傅成凛过去开门,入目的是蒋城聿,黎筝在他后面,只露出裤腿一角。   “饭好了吧?”蒋城聿跟在自己家一样,换了鞋径直走去餐厅。   黎筝这才进来,看一眼傅成凛,把手里几个印着某某水果连锁店的袋子递给傅成凛:“给你买的。”   这话听上去说不出的暧昧。   不过黎筝有本事让这个暧昧活不过三秒,紧跟着她又小声来了句:“希望傅老板一会手下留情,别逼着我吃饭。合作愉快。”   话音落,她表情也配合的到位,微笑着,却假的很。   原来是贿赂他,还极不情愿。   傅成凛从她手里接过水果袋,期间两人的手有碰触。   她的手柔软,泛着凉。   他的手有力,透着暖。   黎筝没多停留,从他身前越过,去找小叔。   傅成凛看看袋子,一共四样水果。两个苹果,一个梨子,六个百香果,还有半个西瓜。   看上去很高冷的样子。   他把水果交给家里阿姨。   落座吃饭。   黎筝跟小叔并排,她斜对面是傅成凛,只要稍稍抬眸,他就在她视线里,就算垂着眼,也能看到他大致的轮廓。   吃饭期间蒋城聿跟傅成凛闲聊,没刻意把注意力放在黎筝吃饭上。   蒋城聿问起:“杨麟那边怎么处理的?”   黎筝不熟悉这个名字,低头默默吃菜。   傅成凛:“仲裁结果是他赔偿270多万给公司,后续我没关注,这两天事多。”   黎筝微微抬眼皮,原来打电话给何熠的当事人叫杨麟。看来事情挺复杂,连小叔都关注了。   “我看靳峯事闲的没事干了。”蒋城聿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偏头看黎筝,她碗里就一小根青菜,吃到现在只少了一半。   他夹了菜要放黎筝碗里放。   黎筝以前在家庭群抢红包练就了手速,在小叔筷子伸过来之前她赶紧捂住了碗。   “不用,我自己夹。”   毕竟在暗恋的人家里做客,她又加了句:“谢谢小叔。”   其实她什么德行,凡是熟悉蒋城聿的人,都一心数。   加菜失败。   蒋城聿没勉强,他朝傅成凛使个眼色。   傅成凛随即领会,却佯装不懂,夹菜那是最亲密的人才做的事,他跟黎筝不是这类关系。   面对傅成凛的不配合,蒋城聿不动声色,他跟傅成凛的交情比黎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都长,自有办法对付他。   刚才要夹给黎筝的菜,蒋城聿的筷子拐个弯朝着傅成凛那边去。   傅成凛:“......”   他搬过来住就是人生最大的失误。   不得已。   傅成凛看向黎筝,问道:“菜怎么样?”   黎筝抬头,全然不知道小叔跟傅成凛之间的争锋相对,“味道不错。”   傅成凛:“嗯。那就多吃点。不用拘束。”   说着,他拿出主人热情招待客人的架势,给黎筝夹了一大筷子青菜。   黎筝受宠若惊,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刚才她已经拒绝过小叔的好意,这突然差别对待,小叔会怀疑。   口是心非道:“不要再夹了,我吃不完。”   等菜到了碗里,她才拿手装模作样遮了一下碗。   黎筝跟傅成凛的眼神有短暂的交汇,短到还没来得及回味。   傅成凛低头,慢条斯理吃自己的饭。   黎筝看着眼前的碗,好像装的不是菜,是爱情。   蒋城聿余光扫到侄女对着碗里的菜凝神,以为她在愁着怎么吃下去。   一顿饭结束时,黎筝碗里的菜丁点没剩。   这是蒋城聿想要的效果。   女孩都会在外人面前注意形象,不会到人家吃饭还会剩一半在碗里。   黎筝也不例外。   这一招棋他走对了。   饭后,阿姨把刚才黎筝买来的西瓜榨汁,他们每人一杯。   蒋城聿圆满完成了大哥大嫂交代的任务,连喝西瓜汁都比平时甜了几分。   黎筝看腕表,八点半。   她喝完西瓜汁,起身告辞,“小叔,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蒋城聿不忘提醒她:“明早六点半准时过来吃早饭,不来你知道后果的。”   黎筝:“......”   傅成凛:“......”   他揉揉眉心。   --   到家,黎筝没顾得上洗澡,去衣帽间把明早要穿去傅成凛家的裙子找出来,耐着性子试了十几套,最后选了七套,够一个星期穿。   这才天黑没多久,她就开始盼着第二天清晨早点到来。   次日。   黎筝睡到自然醒,睁眼后吓一跳,以为自己完美错过了闹铃时间,赶紧摸过手机,还不到六点钟。   放在以前即使到了七点钟,也是好几个闹铃才闹醒。   手机上有未读消息,母亲昨晚发来的。   那时十一点半,她早睡了。   是一段视频,母亲的声音传来:“筝筝,想想又到你房间找你了,你不在这几天,它到了晚上就在你房门口守着。”   想想是她和母亲养的宠物狗,乖巧听话。   看完视频,她也想念想想。   黎筝回母亲:【等我熟悉了工作,就带想想过来住几天。】   手机震动,六点的闹铃响了。   黎筝起床,换衣服化妆。   不能让傅成凛感觉她太积极,于是踩着时间点,她敲响了他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阿姨,亲切道:“筝筝,进来。”   黎筝笑着:“阿姨,早。”她看了眼客厅,没见到傅成凛人,“大哥呢?”   她对傅成凛的称呼随时切换。   “马上就下楼。”   刚说着,楼上有脚步声。   黎筝看过去,傅成凛下来了,头发半湿,衬衫领口敞开一颗纽扣,依旧是白色衬衫。   傅成凛看了眼她的着装,冷艳高贵。   “早。”她主动打招呼。   傅成凛点头。   与昨晚不同,今天早上就她跟傅成凛两人在餐桌前,相对坐下。   黎筝拿出手机,“我拍照传给我小叔,不然他不信。”   傅成凛领教过蒋城聿的变态,示意黎筝随意拍。   黎筝发给小叔只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想记录跟傅成凛每个一起吃饭的早晨才是真。   她把左手伸到镜头下,对准上面的时间和日期,连同盘子里的早餐拍了一张,之后微微竖起手机,一同进入画面的还有傅成凛,她轻摁拍摄键。   第一次一块吃早饭,谁都不适应,傅成凛寡言,黎筝也没刻意找话说,两人严格执行‘食不言’。   早饭简单,一刻钟就结束。   黎筝没有表现出有任何对他的留恋,“谢谢傅老板。我上班去了。”   傅成凛起身,“我也去公司。”   GR跟电视台是两个方向,各走各的。   黎筝从傅成凛家出来直接回家去了,她身上的裙子不适合穿上班,今天还要出去跑新闻,穿衬衫长裤最合适,简单又大方。   七点半,黎筝才慢悠悠出门。   像有感应一样,对面那扇门也开了,四目相对。   他不是早去公司了吗?   她已经换上了长裤衬衫,而早上吃饭打扮的那么隆重,她这个司马昭之心也太过明显。   黎筝还算淡定,“你也是半路又折回来?”   傅成凛:“没。接了个电话,时间有点久。”   短短时间里,黎筝已经给自己换装找好了理由:“我都快到台里,接到老师电话,今天采访让我上镜,对着装有要求,只好回来换。”   傅成凛见她说的那么详细,而第一次上镜主持采访意义又非同一般,鼓励她:“不用紧张。你们节目几点播?等我晚上回来看重播。”   黎筝:“......”    第六章   去电视台的这一路上,也不过十来分钟时间,黎筝已经是第二百五十次后悔,她就不该扯什么上镜采访。   照片还能P了蒙混过关。   但采访,她没法把自己P进电视里去。   在她们栏目组,有固定几个上镜记者。她要强行要求上镜,破坏了职场规则。以后不好混。   手机震动。   江小楠:【亲爱的,起来了没?】   黎筝:【早起了,马上到台里。】   江小楠:【我在地铁上。对了,昨晚的大瓜你吃没吃?今天爆了。】   黎筝:“......”   接触多了,她对江小楠有了大致了解,不是在吃瓜就是在吃瓜路上等着瓜。   因为今天要早起去傅成凛那吃早饭,黎筝昨晚不到十一点就睡了,睡前也没刷热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点开热搜。   满屏都跟向舒有关,还有靳峯。   江小楠:【新瓜。你赶紧吃。】   昨晚十点半左右,在市区某路段发生了一起车祸,三车相撞,其中有辆电动车。车上人员均有不同程度受伤,伤势不算严重。   骑电动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跟她同方向的那辆车是向舒开的,事故发生时向舒的车停在路边,迎面撞上来的那辆车的车主是靳峯。   那条路不算宽,双向两车道。   事故发生后造成交通堵塞,不少人下来围观,才发现当事人是最近闹绯闻的向舒和靳峯。   据当时围观路人说,靳峯不是酒架,他下车后身上没丁点酒味,而把车停在路边的向舒也没有饮酒。   那个骑电动车摔倒的小姑娘,是被无辜连累。   接下来便是网友的各种脑补和猜测。   靳峯作为南峯集团少东家,平时司机和保镖从不离身,自己基本不驾车。国民女神就更不会自己一人出行。   一看就是两人私下约好,结果谈崩了。   就有了后来的撞车事件。   当时车速不快,靳峯那辆车在撞上来时刹了车,撞击并不惨烈,由此看来靳峯并没有想伤害向舒的意思,只是想吓唬她,或是自己伤心之下的冲动之举。   原因就是:向舒跟傅成凛在一起,靳峯不甘心。   黎筝大概了解了热搜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肯定不是网友猜测的那样。   江小楠的消息又进来:【这也太巧了,我刚才看评论,有个网友贴出来她自己拍的几张照片,那个骑电动车摔倒的女生竟然就是我之前投稿给你,在医院打针考研的小姐姐。】   黎筝:【伤的严重吗?】   江小楠:【电动车撞到了路牙石上,车子摔倒,她自己能站起来,骨头没事,应该就是皮外伤。不过也够疼的。】   黎筝:【人没大碍就好。】   八卦间,黎筝进了电视台大楼。   电梯从负层上来,缓缓停靠,里面只有一人,是何熠。   “老师,早。”   何熠点头,说起她的实习安排,“这两天你跟着徐畅,她人比较好处。我昨晚跟她打过电话。”   “谢谢老师。”   徐畅就是那天在洗手间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那个记者,三十多岁,已经结婚有孩子,性格挺随和。   可能是自己做了妈妈的缘故,母爱泛滥,对比她小的女同事都会操着一颗妈妈的心。   徐畅是跑口记者,每天的工作量相对轻松些。   八点半时,主编给她们开早会。   会议室里,同事们陆续进来。   徐畅浅笑着对黎筝招手,“小黎,坐这边。”她把今天的工作安排提前跟黎筝说了说:“有几个社区联合开展普法活动,到时我们过去做个报道。”   黎筝应着。这样的报道用不着记者出镜。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当个社区志愿者,强行闯入采访镜头,也算上了电视。   --   人到齐,主编简短说了几句,分派好工作就散会。   黎筝跟着徐畅前往要举办普法宣传活动的那个社区,那片都是老小区,路窄,交通拥堵。   到了活动现场,社区志愿者早在那忙活。   六月底的天,太阳炙烤,没多会儿就汗流浃背。   徐畅先拍了一些自己需要的镜头,接下来的采访都是事先安排好。   采访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黎筝跟徐畅打道回台里。   汽车停的地方离活动现场还有段距离,两人走过去。   徐畅用纸巾轻轻擦额头的汗,生怕弄花了妆。“记者这工作,跟你在学校时想的不一样吧?”她看着后背都湿透的黎筝,笑着道。   黎筝一手提着拍摄机器,另一手拿广告宣传单页当扇子,“区别挺大。”   徐畅:“等实习几个月你就会感觉更大。”   何熠也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   回去时是徐畅开车,黎筝这才有时间看手机。   向舒跟靳峯撞车那件事有了反转。   靳峯发了简短的声明,最后一句是重点:我私下并不认识向舒女士。   还附了视频,来自他自己的行车记录议。   早上吃瓜群众以为,是靳峯有意撞向舒,看了视频后发现脑补过了头。   视频里,靳峯正常行驶,一路往南。   忽然另一方向车道上有辆电动车斜插到他这个道上,眼看着他就要撞到电动车,他猛打方向盘,躲过了那辆电动车。   但撞到了另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汽车门开着。   网友看明白了,是向舒在路边停车,疏于观察猛地开车门,导致后面骑电动车那个女生没反应过来要刹车,车头一拐,冲到了路中间去。   还好靳峯反应快,不然女生肯定会被撞到。   反转之后,网友开始责怪向舒,怎么能开车门不看后边有没有人呢。   黎筝没再往下看,关了手机。   望着窗外,她还在惆怅自己上电视的事情。纠结再三,她找出傅成凛微信,还是决定提前说一声。   【傅老板,我没有上镜成功。】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挣扎着甩锅,在心里也鄙视了一番自己。   紧接着又发过去一条:【因为看上去不够成熟稳重。】   傅成凛的手机连着震动两下,他现在在医院病房。向舒车祸住院,他早上从新闻上看到,开过会就赶了过来。   他回黎筝:【嗯,知道了。】   “经纪人已经托了关系联系他秘书,想私了,把热搜往下压。结果他根本就不睬,谁面子都不给,现在来这么一个操作,嘶。”   向舒说话时不由激动,牵扯着心口挫伤的地方疼。   她伤得不重,可伤的地方多,脑袋疼,踝骨骨裂,手腕被车门刮伤。   傅成凛退出聊天框,“从靳峯立场,他那么做无可厚非,他跟你无亲无故用不着替你考虑。”   顿了下。   “那个女生怎么说?”   向舒轻靠在床头,“还能怎么说,天黑,路灯光线也不怎么样,她骑到汽车跟前就看到了我打开的车门,想往左边躲,对面来了汽车,就是靳峯开那辆。”   她摁着心口,放慢语速:“我不是一下猛地打开车门,是一点点打开的,看到后面有电动车过来,我就没急着下去,想等电动车过去。”   但现在没有监控能证明她注意观察了后面的情况。   她停车的地方是监控半盲区。   而靳峯的行车记录仪上拍到的画面就是她车门开着,她有嘴说不清。   傅成凛:“别想那么多了,怎么开门不重要,只要开了就是你的责任,那女生没事就是万幸。”   “能不多想嘛,搁普通人身上,这就是一起交通事故,全责都没问题,走保险赔偿就行。”说着,向舒微微叹气。   可她不行。那么多人盯着,一点错都会被千倍万倍放大。   “现在的媒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吸引眼球,还管什么真相不真相。”   想到这些,向舒的胸更闷了,“不聊这些了,爱咋咋地吧。”她侧脸,“听说你搬家了,改天有空约几个朋友去玩玩,祝贺你乔迁之喜。”   傅成凛:“不欢迎。家是个人隐私的地方,惹不起你们这些公众人物。”   向舒笑,“领教到狗仔的厉害了吧。”   傅成凛起身,“你好好养伤,我回去了。”   从医院出来,傅成凛吩咐司机,去某家眼镜旗舰店。   --   【嗯,知道了。】   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黎筝怎么看都觉得傅成凛极其敷衍。也许,他早上那句话只是随便一说,压根就没放心上。   就她自己当真了。   到了台里,开始忙起来。   黎筝没时间体会失落。暗恋久了,各种滋味都品过,快凑成一桌满汉全席,也算习以为常。   今晚破天荒不用加班。   黎筝收拾好桌子,回家。   夏天六点多太阳还没落,空气闷热。天色还早,傅成凛那样的工作狂肯定不会早早下班,说不定还有应酬。   去他家吃晚饭,基本上要吃个寂寞。   黎筝路过面包店顺便买了全麦面包当晚饭,她给傅成凛发消息:【晚上我就不去你那吃了,我自己觅食,去撸串。】   傅成凛:【吃的时候录个视频给我。】   黎筝:【?】   傅成凛:【备查。你小叔要不定时抽查你吃饭情况。】   黎筝:“......”   她看看手里的面包,更不想一个人撸串,【那我还是过去吃吧。】   【你几点下班?】   傅成凛:【六点半到家。】   黎筝到公寓时,傅成凛比她早了几分钟。   她先把面包放回自家,将身上湿了的衬衫换下,找了另一件白衬衫换上,这才去中国好邻居家蹭饭。   阿姨给她开了门,傅成凛正在客厅接电话,黎筝进来,他正好结束,把手机搁一边,“没选上上镜,连晚饭也不吃了?”   这误会大了。黎筝将错就错:“没不吃。”   傅成凛指指茶几上一个小小手提袋,“送你的。”   黎筝微怔,送她礼物?   她打开来,手提袋里是眼镜盒。   还以为是墨镜,结果是一副细细的金丝边框眼镜。   她抬头看傅成凛:“我不近视。”   傅成凛:“平光镜片。采访时戴,看上去会成熟稳重一些,说不定以后能争取到上镜机会。”    第七章   黎筝看着手里的眼镜,一时间喜忧参半。   这就是说谎带来的后遗症,不知道傅成凛是真的送礼物来鼓励她,还是发现了她的小把戏,借此点到为止。   “谢谢傅老板。”   黎筝慢慢冷静下来,“眼镜多少钱?我转给你。在你这吃饭就够麻烦你的了,不能再收你礼物。”   傅成凛:“没多少钱。”   他打开手机看起来。   黎筝把各种揣测的思绪收了回来,就当这副眼镜是傅成凛送给她的一份实习礼物。   她拿出来试戴,没镜子,不知道美丑。   “傅成凛。”   她最喜欢喊他名字,这样没有丝毫距离感。   傅成凛募地抬头,愣了半秒。细细的镜架搭在她精致漂亮的鼻梁上,像定做的一样合适。   她穿着白衬衫,戴上眼镜的样子,让他无端想到想一个词,斯文败类。   “怎么样?合不合适?”黎筝嘴角挂着一丝笑。   傅成凛点头,“挺好。”   黎筝还等着他点评,结果就俩字。他跟她说话向来惜字如金。   也许,小学时做缩写句子做多了。   餐厅那边,阿姨已经把厨师做好的菜端上桌,傅成凛起身过去。   “吃饭了。”   他喊她一声。   黎筝戴着眼镜过去,咋戴眼镜有些不习惯,不自觉就想扶一下镜框,生怕掉下来。   餐桌桌角有个打火机,做工精美。   “这个打火机很特别。好看。”她顺口夸了句。   傅成凛还记得:“你之前拿走我一个打火机。”他抬眸看她:“什么时候用完?”   黎筝:“......”   这辈子都用不完。   她把汤碗放跟前,低头抿了一口。   傅成凛:“那个是别人送的。”   黎筝瞬间觉得菌汤不香了。   合着这么久,她对打火机的感情错付了。   她咽下汤,“你早说呀,要是知道那个打火机对你有特别意义,我就不拿了,一会儿还你。”   “没什么特别意义,不知道哪个朋友送的。”   每次过生日,一群发小和朋友都会随手准备一样礼物,小到几块钱一袋的辣条,大到几百块的打火机。   辣条就是蒋城聿送的。   不管便宜还是贵重,朋友送他的礼物,没有再转手送人的道理。   黎筝又抿一口汤,味觉回来了,清香爽口。   她下巴对着桌角那个墨蓝色的打火机微扬,“这也是你朋友送的?眼光不错。”   傅成凛:“我自己买的。”   黎筝缓缓点头,多看了几眼那个打火机。   黎筝是行动派,吃过饭就急匆匆回家把那个错付感情的打火机拿来还给傅成凛,不舍还是有一点的。   傅成凛问道:“你平常用打火机干什么?”   黎筝瞎诌:“点蜡烛,补光。我录视频有时需要那种怀旧风格的镜头,烛光有那种感觉。”   她指尖戳戳那个墨蓝色打火机,“那这个就暂时给我用吧。等我买了打火机就还你。”   自己买的这个打火机,才是有特别意义的。   傅成凛沉默了须臾,最后颔首。   黎筝把打火机揣兜里,看着他:“谢谢。”   她眼角的笑从镜片里细细碎碎的溢出来。   波光流转。   “晚安。”   黎筝提上那个盛眼镜的手提袋从中国好邻居家告辞。   回到家,黎筝开始忙她的暗恋事业。   她调好光线,给眼镜和打火机拍了大片,连带着早上吃早饭时拍到的傅成凛的照片,一起发了个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还写了一段文字。   来纪念和傅成凛做饭友的第一天。   --   次日中午。   向舒和靳峯撞车的新闻再次转移焦点,那个骑电动车女生的家庭情况不知道被谁掀个底朝天。   女生在重组家庭长大,有个刚上幼儿园的弟弟,是后妈所生。女生想要考研,家里不给,让她赶紧上班嫁人。   女生那晚之所以出车祸,是兼职刚下班。不仅要考研,还要赚钱补贴家里,即便这样还是不受后妈待见。   父亲也不喜欢她。   女生后妈上班的公司甚至是上一段不如意的婚姻也被爆了出来。   跟这个女生有关的热搜好几个,话题热度空前。   吃瓜网友也没了功夫关注向舒跟靳峯。   “喝杯我自制的冰镇柠檬茶。”徐畅跟黎筝刚结束今天的采访回到办公室,背后湿了的衣服还没干透。   黎筝双手接过柠檬茶,“谢谢徐老师。”   徐畅瞅到了黎筝手机屏上的热搜,“语音采访掐头去尾就留个几十秒,再带一波节奏,不管是不是事实,女生家里日子不好过了。”   黎筝没予置评,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稿子过审后,黎筝去机房剪片子,走到门口迎面遇上何熠,他从外头刚回来,步子迈得大,气息稍有不稳。   “忙完跟我出去一趟,去医院做个采访。”   黎筝顿步,“医院?”   “嗯。”何熠刚才在楼底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女生,向他寻求帮助,“热搜你看了吧,那个骑电动车被撞的女生,在电话里哭了,说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网上传的那样。”   具体什么情况,女生并没多言,问何熠有没有时间当面聊。   --   去医院的路上堵车,何熠单手握着方向盘,盯着前车车尾,在想那个劳动仲裁案的采访,没顾得上跟黎筝聊天。   他连着跑了两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管是南峯集团还是GR资本,拒绝接受采访。   今天中午时,当事人杨麟给他打电话,说南峯集团人资那边通知他去解除劳动合同。   他被辞退了。   没有一分钱补偿,而他说不定还要面临赔偿。   理由是隐瞒之前跟GR资本签的竞业限制合同。   杨麟说,当初入职南峯,明明人资和管理层知道这回事,现在竟然矢口否认。   如今杨麟不仅要赔偿原公司GR资本,还可能赔偿南峯集团。   黎筝侧脸想跟何熠说话,发现他正凝神看前方,到了嘴边的话又原路返回去。   那个女生住的是VIP病房,都是由向舒安排,住院期间,向舒经纪人来看了她好几回,包括后续的赔偿已经提前给了。   就等着过两天出院。   哪知道会节外生枝。   热搜后,不少媒体都要来采访,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她和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女生全部回绝。   她怕采访时再发生那种断章取义的事。还是男朋友跟她说,要不联系一个比较有名的新闻记者,何熠。   VIP病房管理严格,没有门禁卡进不来。   何熠跟黎筝在一楼电梯口等着女生家人来接,他们先做了登记。   这时大楼门口传来嘈杂声,黎筝下意识侧脸看过去,浩浩荡荡一群人,有男有女,走在中间那位无论身高还是气质都格外显眼。   穿着病号服,外面罩了件西装。   黎筝第一反应,这人穿这么多,不热?   这才后知后觉的眼熟,是靳峯。   那群人往电梯口这边走来,靳峯看到何熠时,眉心微蹙。   身边的秘书小声回他:“是那天要采访我们公司的记者,姓何。”   靳峯点点头,打量的视线继而从黎筝身上掠过,目光在她手里的设备上停了几秒。   黎筝感觉得出,靳峯的目光并不是很友好。   手机震动,她点开屏幕。   靳峯几个保镖大步走过来,“不好意思。”以为她要偷拍,长臂一伸,就要拿过她手机。   黎筝的手速一般人比不过,她躲了过去,眸光像一把刀子,锋利无比:“你们干什么!大白天的就开始明抢了?”   “还有啊,别太自恋。”   医院值班的保安也出声:“人家是电台记者,正规单位,有预约来采访。”   何熠把黎筝往自己身边拉过来。   秘书把保镖喊了回去,“对人家小美女客气点。”   一行人进了电梯。   这时另一部电梯的门开了,是女生的父亲,客气打过招呼后,连忙请何熠跟黎筝进去。   病房里还有客人,下午时向舒经纪人又带着鲜花过来探望,听说有记者来,她告辞离开,叮嘱女生好好养伤,住院费不用担心。   女生跟家人连连感谢。   走廊上,经纪人跟何熠和黎筝擦肩过去,经纪人多看了一眼来人,刚才女生说今天来采访的记者是《都市晚六点》栏目组的记者。   来到病房,女生家里人主动回避,关了门离开。   女生眼睛通红,刚哭过。   何熠缓和女生情绪,“别着急,慢慢说。”   女生眼泪唰一下又掉了下来,黎筝赶紧递过纸巾。   “谢谢,不好意思啊。”   她吁口气,“不知道舆论怎么变成这样。我妈把自己关房间里不吃不喝,说上班以后没脸见人了,一点隐私都没有了。网上那些评论说得多难听,你们应该也看过了吧?”   等女生平复好,何熠才问。   女生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特别详细,“我有个比我小19岁的弟弟,本来不应该小那么多的,我妈,就是我继母,一直等到我高考完,她跟我商量,说想要个孩子,问我什么意见。我才知道不是她生不了,是怕影响我成绩,从六年级到高中这七年就一直没打算要。我上学这些年,都是我妈接送,她特别喜欢小孩,上一段婚姻也没生,我们家条件还行,也养得起,我没反对。”   说着,她拿出手机,给何熠看她们一家四口出游的照片和视频。   “那小家伙就喜欢黏着我,全家就只有我能管得了。”   “我考研这件事跟我家里的确有分歧,考了一次没考上,他们就给我找了工作,但我还是想考,我高考时没考进那所大学,一直遗憾。”   “我爸说我矫情,我妈也希望我上班,安定下来赶紧跟男朋友领证,二战考研不一定考得上不说,考上了后还得上几年,跟我男朋友就没共同话题,她很看好我朋友,说以后碰不到这么好的男孩子了。”   “我跟他们吵架,只是子女跟父母之间意见不合,就跟其他所有孩子跟父母之间有分歧一样。我嫌他们控制欲太强,不尊重我。”   “家里有矛盾有争吵不是很正常嘛,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网上传得那样。”   “我兼职是我自己找的,家教,跟家里吵架后,我想搬出来自己住,靠自己养活自己。”   “哦,对了,房子是我自己的,我上大学时,就是他们生二胎前,怕我没安全感,给我买了一套,贷款已经还清。”   ......   从医院出来时,天色不早。   回到台里,不少同事还在加班,主编也没走。   “何熠,过来一下。”   黎筝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水,等她回来时,何熠刚好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她问道:“老师,写稿思路您要不要给我个参考?”   何熠:“不用写了。”   黎筝一愣:“啊?”   何熠把手机丢桌上,“选题不合适,写了也白搭,过不了审。”   黎筝一头雾水,“采访之前,主编不是说可以的吗?”   这才几个小时过去,就直接被毙。   何熠倒了支烟咬嘴里,半晌才道:“魏总监的意思。好像是GR老板秘书亲自找了魏总监,担心我们的报道也不实,最后又闹得全网都关注,给各方都造成伤害,没必要。”   黎筝明白了。GR老板就是傅成凛,向舒想让这件事热度下去,不希望再有媒体报道。   何熠:“下班回家吧,今晚不用加班。”    第八章   今天的天气就跟现在的心情一样,阴沉闷热,树梢纹丝不动。路灯依次亮起了,有点像她蜡烛的光。   黎筝沿着熙攘的人行道,淹没在人群。   女生给她发来消息,试探着问道:【黎记者,节目是明晚播出吧?我到时准时收看。】   【我妈晚饭还是没吃。也不知道是哪家媒体采访了她前夫家,他们一家回踩,说我妈离婚为了房子,坑了他们家一套房。明明是她前夫出轨,两套房子也是婚后两人赚钱买的。唉,现在一边倒说她是报应。】   黎筝不知道怎么回。   隔了会儿,手机再次震动。   这回是傅成凛:【加班?】   黎筝:【没】   傅成凛:【还要多长时间到家?】   黎筝抬头看看公寓楼:【快了。】   难得他主动发消息给她。   黎筝上楼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洗澡换衣服,清爽不少,只把头发吹了半干,素面朝天去找傅成凛。   今天傅成凛穿了居家棉质衬衫,灰色,透着矜贵,这个颜色衬得他比平时温和了几分。   衣袖随意挽了几道,露出结实的手臂。   等她进来,他顺手关上门。   黎筝跟他一齐走去餐厅,“今天跑了两趟采访,走回来的,衣服都湿了。”   简短解释了她今天为何晚到家,还又为什么先洗澡再来吃饭。   “怎么不开车?”   “我的车比我们台长的都贵。”   黎筝在他旁边位子上坐下来,“反正也不远,走路正好锻炼身体。”   傅成凛转头看她,“坐对面去。”那么大餐桌,两人并排坐,对面空空的,有点奇怪。   黎筝:“不去。”   她拿筷子夹了菜里的一小块菠萝放嘴里,“不想看到你。”   傅成凛:“......”   黎筝低头靠在碗边,像小孩子那样往嘴里扒拉一口饭。   傅成凛终于知道蒋城聿为什么一直称呼她娃了。他猜测着她突然任性可能是因为今天上班太累。   饭吃到一半,黎筝开始给傅成凛夹菜,第一筷子还有点心虚,想到他压了她采访,心虚化成气愤。   她把桌上的每样菜都给他夹了一些。   她一反常态,傅成凛盯着她看,“怎么了?”   黎筝:“工作上受了委屈,想找你给我撑腰。”   她歪头,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傅老板,一日两餐你把我当小孩照顾,我也就很实在很不见外的把你当大人依赖了。”   所以,要不要给她撑腰,自己看着办。   傅成凛:“到底怎么回事?”   他余光扫了眼碗里,他从不吃别人夹的菜。   黎筝早就打好腹稿,“下午去采访的那个新闻,原本选题通过,谁知道采访回来就被领导给否决。不是选题有问题,是影响了一些人利益。”   “什么样的选题?”   “最近热搜也不知道你看没看,跟那个有关。我们频道魏总监的意思。”说完,她没看傅成凛,开始盛汤。   傅成凛倏地侧目,“当时去采访的是你?”   “嗯。”   傅成凛明白她今晚为什么反常,“你知道是我关照了魏总监?”   “我假装不知道。”黎筝把盛好的汤给他,她嘴角勾着笑,“要不然得多伤心呀,您说呢,傅老板?”   “你就给我句痛快话,要不要给我撑腰?”   傅成凛答非所问:“向舒是我朋友,傍晚时找到我,这几天因为车祸事件来回反转,热度不降,影响了她的代言和工作安排。我让曾助理转达给魏总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采访的也没法保证就是事实,或只是片面之词,没必要为了收视率再报道,对当事人又会造成新一轮舆论伤害。”   黎筝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心不在焉嘬两口。   他说起跟她有关的就进入缩写句子模式,一说起旁人的,自然而然开启了扩写句子状态。   她都有点不想爱他了。   傅成凛还等着黎筝说话,结果她慢条斯理喝起汤来,没催她,他看了碗里半晌,夹了一块虾肉放嘴里。   安静了片刻。   黎筝再度抬头:“我理解向舒,作为明星,她不想再有负面新闻,影响了她形象,就等于影响了她近期吸金的机会。可谁又去理解那个女生,理解她继母被网暴带来的恐惧和绝望?”   傅成凛把她夹给他的菜都吃完了,放下筷子。   “我当时考虑了那个女生,新闻没了热度后,就没人再关注,她们一家自然就会清静。”   稍顿。   “解释了没人信。我解释过,结果你不是看到了?除了给人娱乐,没别的。”   黎筝语气轻缓,却字字珠玑:“你那‘朋友’两个字也叫解释?我看你是有心想把水搅得更浑。”   傅成凛:“......”   他看着她气鼓鼓又翻白眼的样子,兀自失笑。   黎筝没闲心跟他斗嘴,换在平时,她会牢牢记住并心动这一刻,因为他很少笑,还是对着她笑。   “傅老板,你别推己及人。情况不一样,报道的记者不一样,最后的效果自然就不同。”   傅成凛:“那你说说。”   黎筝放下汤碗,半起身抽张纸巾,“按照你的说法,等没人关注就雨过天晴了,那是向舒一个人的晴天。女生一家人尤其是她继母,一辈子的阴影,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网络能造神。也能毁了一个人。”   傅成凛说了句:“她继母对她怎么样,这些年,她家人亲戚都看在眼里,不用那么在意陌生人在网络上的议论。自寻烦恼。”   黎筝一直歪头跟他说话,脖子酸,她起身坐到他对面去,“可继母的同事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定力,大多数人都会被舆论带偏,以为继母平时的好是装出来的,无形中就会疏远她,背后闲来无事再议论两句。”   “还有那个弟弟,他同学的家长肯定看了新闻,就会叮嘱孩子不要跟这样家庭的孩子玩。”   “继母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没有傅老板您这样强大的心里去抗压解压,她跟我们一样,在意着别人的眼光,甚至为别人的眼光而活着。当然,”   她话锋一转。   “傅老板你肯定不理解,因为你并不Care那些不喜欢你的人。可我们大多数人不行,因为我们很俗啊。”   傅成凛安静看着黎筝,没插话。   黎筝把玩着手里的纸巾,卷成长条绕在手指上,“我再阴谋论一点,为什么她们家突然上了热搜?还了解的这么详细。她们上热搜后替谁转移了网友的关注?”   傅成凛还是一言未发。   黎筝:“我实习之前,我们系主任问过我一个问题,你之前也问过的,为什么就到了新闻频道,做个民生记者。”   餐巾纸紧紧缠在手指上,勒的指头泛着紫红。   “我当时跟我们系主任说,因为我不缺钱,这份工作我能坚持下去,而且我想发声的新闻没人会压。”   说着,黎筝抬眸跟傅成凛对望,“结果现实教做人,我之前是大言不惭。傅老板,你要不要帮我撑腰?”   这是一个艰难又矛盾的决定。   傅成凛反问她:“你怎么没找你小叔给你撑腰?找你爸爸的话更是一句话的事。”   黎筝微笑:“像你这样的老板,都是说一不二,你不是让人压我采访吗,那我就要让你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再一个字一个字吃回去,这样更解气。”   傅成凛:“......”   黎筝沉默一瞬,又道:“然后,我就没那么难过了。”   傅成凛把她刚才喝剩下的半碗汤端给她,“吃饭吧。”   黎筝两手端着汤碗,贴着碗边吮一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   可能是要下雨,外面空气沉闷还泛着潮气。   傅成凛靠着露台,点了一支烟,找出魏总监号码打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打自己脸。   电话很简短,三分钟就结束。   傅成凛:【跟你道个歉。】   黎筝:【你也是好心,只不过办了坏事。知道自己错了就行,我原谅你。下次你要是再把手伸那么长,别怪我挥刀砍你。】   傅成凛笑笑,轻轻吐出烟雾。   黎筝等了片刻,傅成凛没再回过来。   她开始写今天的暗恋小作文,因为心情不佳,也没拍照片,她手绘了一幅傅成凛穿灰色衬衫的速写。   【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呢?   江小楠说,暗恋是条不归路。我就做个梦吧,希望有一天我能抓着你的手踏上归途。   今晚你吃了我夹的菜,今夜就属于我的人。   晚安。】   --   翌日清早。   天阴的像傍晚,整座城都被厚厚的云层罩住。天气预报说昨天就有雨,堆积到现在都没下。   何熠早早到了办公室,昨晚接到魏总监电话,说话内容格外艺术:   ‘你们主编没领会我意思,不是不让你们报道。我是说关注度这么高的新闻,你跟黎筝要谨慎再谨慎。毕竟咱们是新闻节目,播出去后要是后续有反转,这就等于自毁招牌,失去了观众信任。’   黎筝只是个实习生,连栏目组的领导都叫不出她名字,现在魏总监却知道,看来是黎筝找了关系。   而且这层关系在傅成凛之上。   “老师,早。”黎筝来了。   “早。”何熠见她心情不错,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揣测,“昨天的采访,你可以着手写稿。我沾你的光。”   说着,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何熠安排她:“你就留在台里写稿,后续我这边要是采访到有价值的镜头再补进去。”   黎筝:“您还要去医院?”   “不是。”何熠把手机揣兜里,拿上车钥匙,“我跟女生父亲昨晚约好,到他们家给女生母亲做做心理疏通,热搜挂到现在还没撤,搁一普通人身上谁都受不了。我们节目还要到晚上才播。”   黎筝做了个OK的手势。她放下包打开窗户通风,黑云压得比刚才更低。   大雨终于在午后到来,‘哗啦’,倾盆而下,狂风大作,裹着雨水砸得玻璃‘噼里啪啦’。   天连着雨,雨连着地,白茫茫一片。   一直下到五点半,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小楠已经下班,被大雨拦着走不了,办公室不少同事有人接。她手托腮望着窗外叹气,给黎筝发消息:【单身狗,互相取暖啊。】   黎筝:【八卦取暖?】   江小楠笑,发了一张‘还是你懂我’的图片。【我想谈恋爱了,这样下雨天就有人关心我。】   黎筝看着这行字,她也想。梦里都想跟傅成凛恋爱。   又有消息进来,傅成凛:【雨太大了,过去接你。】    第九章   大雨瓢泼,主城的交通几近瘫痪。傅成凛六点钟从公司出来,现在快七点,才过了两个路口而已。   他给黎筝打去电话,让她别急。   黎筝望着窗外,她怎么能不急,万一他还堵在半路,结果雨停了,他可能就不会来接她。   “路上有积水吧?”   傅成凛反问:“这么大的雨,你说呢?”   黎筝:“那我一会儿在脚上套两个塑料袋,从大楼走到路边还要几十米,新买的鞋子,舍不得弄脏。”   她的话外音,就算雨停了,你最好也来接我。   不过傅成凛get不到她的点。   傅成凛提醒她:“走路时当心点,塑料袋容易打滑。”   黎筝:“......”   她发现有时候他比稀薄的空气还要让人窒息。   对他的想念因为这句没感情的话淡了0.01。   “你到哪了?”   傅成凛看路边,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一会把定位发你。”刚说着,又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是向舒。   他跟黎筝道:“先挂了。”   随即切断,把向舒电话接进来。   傅成凛扫眼腕表,距《都市晚六点》节目播出已经二十五分钟,向舒肯定看到了那个新闻报道。   “傅总,你这关系不到位啊,中午我还在经纪人跟前吹了一通牛皮,这晚上就啪啪被打脸。”向舒半开玩笑,却明显在声讨他办事不给力,搞得新闻播出后,她很被动。   “我这段时间接二连二被各种负.面消息缠得喘不过气,以为终于能松口气,谁知在你这掉链子了。”   看这情形,她又要随着那个女生一家上回热搜。   没完没了。   “我脑壳现在还疼。”   傅成凛跟向舒之间从来没那么多拐弯抹角,心里疑惑的地方他直接问了:“那个女生之前都没媒体关注,怎么突然成了焦点?”   “我还想知道呢。”向舒在病房,烟瘾上来了没发抽,只能把烟放鼻尖过过瘾。   “就因为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热搜,我才觉得不正常,想赶紧把热度给压下去。也不想给那个女生惹麻烦。”   她侧身,换个姿势躺着,哪哪都疼,“不然我也不劳烦你啊。”   “应该是我平常得罪了谁,正好看我不顺眼,趁机整我一把。把女生家里搞得一团糟,再带节奏陷害给我,见怪不怪。这种事就是想查都无从下手。”   病房还开着电视,打电话时便显得吵。   向舒关上,把遥控随手丢一边。   傅成凛手肘撑在车窗上,思忖半刻,“说不定没人陷害你,就是你们自己经纪公司搞的,单纯转移网友视线,只不过瞒着你了。”   艺人与经纪公司,相爱时又伴着相杀。   向舒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公司层面的决定,特别是不太光彩的手段,很多时候直接越过艺人。   对她来说,偶尔的负.面消息也没什么,要的是个热度,可持续的负面就会影响公司的一些安排还有股价稳定。   事已至此,再讨论这些也没意义,无从查证。   向舒格外好奇的是:“傅总,是谁驳了你的面子?那个小记者来头不小?”一共俩记者,何熠这人,她听经纪人提过。   何熠来自普通家庭,之前调查企业黑.幕还受过伤。   那只有一个可能,实习记者不一般。   傅成凛:“我自己驳了自己面子。”   向舒没明白,“什么意思?”   说完才又反应过来,“那个实习记者跟你什么关系?”   “最近带的一个娃。”   “?”   向舒猜测:“你家亲戚?”只有他家亲戚,才能解释得通他为什么答应了帮忙又出尔反尔。   “不是。蒋城聿侄女。”   难怪。   向舒没见过蒋城聿侄女,不过关于他侄女的传闻,一箩筐又一箩筐,而蒋城聿也是出了名的超级‘奶爸’。   傅成凛扫了眼手表,“改天请你吃饭。”   这时汽车停了下来,他以为前面堵车,发现司机熄了火。   他朝外看,电视台大楼就在眼前。   向舒咬着烟丝,笑道:“你这种半路回踩的行为,你好意思拿一顿饭来敷衍?再说,吃饭对我来说是折磨,只能看不能吃,不然上镜脸圆。”   “不吃就算。”傅成凛把手机拿远,吩咐司机,“车开进去。”   司机应声,发动引擎。   向舒听到了他那边动静,“你先忙。”   傅成凛挂了电话,交代司机:“和保安说,接新闻频道《都市晚六点》的记者黎筝,她家里人。”   今天大雨,他们不是第一波进来接人的车。保安登记后放行,汽车走员工通道一路驶入地下停车场。   傅成凛把定位发给黎筝:【下来吧。】   黎筝正站在窗口惆怅中,眼瞅着雨越来越小,傅成凛要是再不来,她真要套着塑料袋走回家了。   手机震动。   看完消息,心里顿时升起一轮小太阳,隐约还有一道彩虹。   黎筝快步走到工位,抄起背包就往外走,像一阵风一样往电梯口刮,迎面遇到了她们栏目组的另一个记者冯璨。   就是何熠前女友。   她只见过照片。   冯璨风尘仆仆,刚出差回来,冒着大雨赶到台里跟领导汇报工作。冯璨觉得小姑娘漂亮,多看了眼。   随后,擦肩过去。   黎筝摁了电梯键,下意识转身去看冯璨,人早已拐弯。她无法想象,前男女友在一个地方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难捱。   --   傅成凛的车停在电梯附近,黎筝下来后东张西望,没人经过,她几乎小跑着钻进傅成凛车里。   傅成凛瞧着她:“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黎筝关好车门,转过脸,微微一笑,“主要是不想跟你传绯闻。”   “......”   傅成凛无言。   司机发动车子。   对于他开到地下停车场来接她,没让她淋一点雨,黎筝还是很感激:“谢谢来接我。省我洗鞋子了。”   话落,傅成凛看向她脚上的鞋,某个品牌的黑白经典款板鞋。他还清楚记得:“你去年不就穿过这双鞋?”   诶?   黎筝已经顾不上谎言被拆穿后的尴尬,反倒惊喜他竟然这么关注跟她有关的小细节。   这双鞋子虽然是去年的,不过只穿过几次,跟全新的也无差。   “你还记得?”   傅成凛点头:“当时你踩着我了。”   黎筝:“......”   之前在微信里,她还说是新鞋子。傅成凛问:“所以你对新是怎么定义的?”   黎筝反应足够快:“两年之内都算新。”   这回换成傅成凛无语。   黎筝忽然笑出声。   傅成凛盯着她看了几秒,她眼里写着顽劣。   汽车行至马路上,雨小了,路两旁的建筑清晰入目,厚厚的云层淡去,天空变得开阔。   傅成凛言归正传,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黎筝想都没想:“香辣小龙虾,再来两罐黑啤。”   “好好说话。”   “我晚上想吃香辣小龙虾,还想喝一点啤酒,两灌黑啤。”   “......”   傅成凛刚才以为黎筝要吃小龙虾是纯粹开玩笑,“你能吃辣?”   黎筝认真回答:“能啊,我两岁半就开始吃辣条,我小叔每次吃的时候就塞一点在我嘴里。”   傅成凛揉揉眉心,不吱声了。   他给曾助理发消息,让曾助理看看附近哪家店的香辣小龙虾味道好,订一份外卖送到公寓。   路过便利店时,傅成凛下车去给黎筝买黑啤,怕她以后还要喝,索性一次多买了几罐。   结账时,手机跳出来信息。   负二:【这周父亲节,那天一块回家吃饭?】   傅成凛先付款才回复这个二胎弟弟:【行,中午回去。】   负二:【要不晚上?中午我去我岳父那边。反正你现在没岳父,时间好调整。】   傅成凛:“......”   他这个弟弟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显摆自己有媳妇了,法律意义上还不算媳妇,因为人家女方根本就没有跟他领证的打算。   女方是不婚主义,他这个弟弟一直倒贴。   【也行,我随意。】   他又故意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领证?】   好几分钟过去,一直到傅成凛上车,负二也没爱回过来。   --   香辣小龙虾在八点半才送到,晚饭吃成了宵夜。   黎筝拍了几张发给江小楠,让江小楠过过眼瘾。之前她不够义气,单身狗互相取暖时中途退场,决定请江小楠吃饭补偿,她让江小楠随便点外卖。   江小楠在生理期,不能吃辣:“我还是回家煮粥吃,你晚上要是吃大餐拍几张照片发我,云吃就行。”   看着黎筝发来的小龙虾照片,江小楠被刺激得味蕾大开:【我先跟你绝交几天,下次有大瓜之时,就是我跟你和好之日。】   黎筝笑,她发觉江小楠特别好玩。   “笑什么?”傅成凛洗了手过来。   黎筝退出聊天框,把手机放桌上,“没什么,跟同学在聊天。”   “男同学?”   “女同学。”   傅成凛‘嗯’了声,他打开啤酒递给黎筝,“只能喝一罐。”   黎筝也就是一罐的酒量,喝多了撑。她先抿一口,刚才在冰箱放了会儿,现在口感正好。   香中透着丝丝甜味,入口清凉。   她拿着啤酒紧挨着傅成凛坐。   傅成凛依旧不习惯跟她并排坐,以为她还在气他压了她新闻,不想跟他对面坐。“你这气打算什么时候消?”   黎筝手托腮:“吃完这顿小龙虾可能就差不多。”   她歪头看他:“傅老板,我忘了跟你说,这么多年都是我小叔给我剥虾。”   傅成凛听明白了,剥龙虾今晚是他的活。他戴上手套,平时他从来不吃龙虾,偶尔在饭店有朋友点,也都是专业剥虾工作人员剥好。   他半天才剥好一个,结果黎筝几秒就吃完。   就算戴了两副一次性手套,傅成凛手上还是被辣油浸湿,“你小叔活到现在不容易。”   黎筝笑着:“可他获得的幸福感也跟别人不一样啊。”   傅成凛瞅她,真看不出她哪里能给人带来幸福感。   剥了十来只后,他实在没了耐心,把手套脱下来扔垃圾桶,对着厨房那边:“阿姨。”   阿姨快步出来,“来啦。怎么了?”   傅成凛问:“冰箱有水晶虾仁吧?”   阿姨点头:“有。”   傅成凛:“您把虾仁加热,给黎筝蘸着龙虾的辣汤吃,跟龙虾一个味。”   黎筝:“......”    第十章   黎筝的血压飙升到一百八后,还是吃到了小龙虾,阿姨帮忙剥了虾壳。   阿姨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是傅成凛不愿剥,不过她给足了傅成凛面子:“小龙虾口感肯定比不上虾仁,但咱不能浪费。”   她转脸看黎筝,商量的语气:“筝筝,明晚阿姨给你做虾仁吃好不好?”   黎筝嘴甜:“阿姨,其实我就是想吃您剥的小龙虾,肉多。”她觑着傅成凛:“不像大哥,一个龙虾他只能剥出一粒芝麻大的肉。”   奉承时不忘踩一脚傅成凛。   傅成凛有错在先,被她恶意抹黑也没澄清。   不过这声大哥,他还是头一次听她当面喊。   黎筝一边享用小龙虾一边望着傅成凛,她借着他的错来满足自己光明正大多看他几眼的私心。   他今天到家没换家居服,身上这件是深蓝色暗条纹衬衫,透着清冷的锋芒,只是一件衣服就将他跟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不像之前灰色衬衫那样温和。   黎筝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不时还会跟他对视几秒,他看过来时,她也没躲。   不光是阿姨,就连傅成凛自己也以为她盯着他看,只是借题发挥来声讨他,在表达他不给她剥小龙虾的不满。   傅成凛败阵,给她夹菜:“好好吃饭。”   --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不负责任’,没照顾好她,今晚临走时,傅成凛把黎筝送到门口,平时都是她自己带上门离开。   黎筝穿平底鞋,要仰头才看到他的脸,“傅老板。”她欲言又止。   傅成凛的手搭在把手上,正准备关门,“怎么了?”   黎筝:“我吃撑了。”   傅成凛:“......”   就不该让她喝那么大罐的啤酒。   黎筝仰着脖子,“我要到楼下散步消食,你呢?要不要一块去?”   想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又突然想到犯错的人没话语权。   半晌,傅成凛点点头。   “我换套衣服。”他转身回屋。   大门敞开着。   黎筝靠在门框上,看今天的热搜。   按理说,离她们台那条新闻播出已经三个多小时,之前何熠也联系了其他媒体同行朋友,让关注一下。   但到现在,热搜上连那条新闻的影子都没有。   “走吧。”傅成凛换上了运动装出来。   黎筝把手机装兜里,跟他一起下楼。   刚下过雨的空气夹杂着独特的清新,夜空是蓝的,头顶上大片云随风飘过。路上有水汪,映着路边的繁华。   黎筝跟傅成凛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正好感受他的存在。   走了没多远,傅成凛就把她甩在了后头,他显然不习惯她慢慢悠悠的步调。   “傅老板。”   傅成凛转身,“你要跟不上就走慢点,我到前边等你。”   这片是最热闹的街区,车来人往,就是到了半夜人行道上也是行人不断,不存在她害怕的问题。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留黎筝一人在后面。   黎筝没勉强他等她。   他连给她剥小龙虾都没耐心,就更别说情侣式轧马路。   她拿出手机,对着他背影拍了几张。   迎面来了几个女生,跟傅成凛擦肩过后,一步三回头,还不时窃窃私语,一看就是在花痴八卦。   她们见黎筝拿手机拍,也都拿出手机对着那个笔挺的身影拍起来。   黎筝:“......”   手机有消息进来,是受采访的那个女生:【黎老师,万分感谢您。我妈现在好多了,她们公司有人看了新闻,当时没来得及录下来,还专门看了回放录视频发到群里,替我妈打抱不平。我妈在的不少群里都在讨论这事,她心里这关总算过去。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们。您跟何老师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黎筝看着老师和恩人这样的字眼,不敢当。虽然网上那么多媒体都不再关注这个反转,但现在好像也无关紧要。   “黎筝,走路就好好走,看什么手机。”   黎筝猛地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成凛又折了回来。   她回复了女生才跟傅成凛说话,“人家感谢我,我当然得看。”   傅成凛猜到了:“那个受访女生?”   “嗯。”黎筝几步追上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前边路面积水还没下去,”他瞅着她脚上:“你鞋子是新的。”   黎筝:“......”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   “女生家里的麻烦解决了?”傅成凛接着刚才的话说到,示意她转弯往另一条路上走。   黎筝:“算是圆满解决了。不过在网上没掀起一点水花。”   傅成凛一遍遍提醒自己走慢点,这才跟她同步调,“之前没有核实情况就带节奏的媒体现在集体哑声,不是常态?”   黎筝无奈笑笑。   他们并肩拐上另一条路,这边是风口,黎筝长发被吹乱。   又一阵风过来,黎筝的头发肆意的往一个方向胡乱扬起,发梢扫在傅成凛胳膊上,他穿黑色运动短袖,头发蹭得他手臂微微发痒。   傅成凛下意识垂眸看了眼黎筝,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半步。   --   快到凌晨,黎筝胃里才舒坦。她在露台趴了一会儿,不知道隔壁的傅成凛睡没睡,也可能在忙。   远处,万家灯火。   城市到了半夜还没安歇。   黎筝拍了张夜景回书房,继续写睡前暗恋日记。今天不用手绘傅成凛的样子,晚上散步时偷拍了好几张。   【今天你来接我,还给我买了小龙虾。   我知道你这么照顾我只是看在我小叔面上,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在那儿天马行空的瞎想。   江小楠说,暗恋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我们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爱情的样子来幻想,还真是这样。   你接上我之后,从电视台到家里这段只有十几分钟的路上,我脑补了我们的一辈子。   你今天给我剥了十只龙虾,第十一只你已经拿到手里又扔了回去。本来我还盼着能一生一世,但十全十美也行。   最遗憾的可能就是下去走路,一开始你离我很远,不过也有好处,你走在我前面时,我能肆无忌惮看着你,然后想你。   你看,我总能给你找到借口原谅你。   我单方面宣布,今晚,你属于我。不接受反驳!   晚安。】   --   次日,周五。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人到齐后晨会开始。   黎筝不经意抬头时就看到了斜对面的冯璨,而冯璨的视线落在她这个方向,但目标是何熠。   可能是过于专注,冯璨没注意到她在看她。   黎筝随即收回目光,认真听主编说注意事项。   散会后。   何熠没急着走,将签字笔别在笔记本内页,啪一下合上。   老师不走,黎筝就安静坐一旁等着。   冯璨随着其他同事走出会议室,何熠这才起身。   会议室还有三两个同事在说事,徐畅接了通电话,挂了后对着黎筝道:“小黎啊,今天还是跟着姐姐混吧,姐带你见识一下渣男的嘴脸。”说着,她看向何熠,“你这个老师没意见吧?”   何熠笑了笑:“感激不尽,哪来意见。”他正好要去跟进那个劳动仲裁案,没法带上黎筝。   “麻烦你了。”   “这就见外了。”徐畅收拾会议桌上东西,挽着黎筝一道离开。   自从她跟黎筝去过社区采访普法活动,就对黎筝有了亲妈眼。黎筝话不多,不该问的绝不问,需要做的一点不偷懒。   最主要的是,去采访路上的无聊时间,有人陪着打发。   黎筝问道:“徐老师,今天我们去哪采访?”   徐畅:“派出所。”   她详细说给黎筝:“男的出轨,女的昨晚知道后没发飙,说时间太晚影响邻居休息,早上起来把家里那些古董花瓶之类的全砸了,那个男的估计心都在流血,也不敢拦,只好报了警,女的正好想一次性解决,就打电话过来让去采访。”   “对了,那个女的在南峯集团上班,是靳峯的行政秘书。”   黎筝:“......”   徐畅对那个秘书有所了解:“能力超强,很A的一个女人。带你去看看她怎么手刃渣男。”   黎筝跟这个女秘书有过一面之缘,那晚去医院采访女生,在住院部一楼遇到靳峯,秘书也在场。   当时靳峯保镖来夺她手机,那个秘书说了句:对人家小美女客气点。   接警的辖区派出所离电视台不远,不到两公里。但那边是出了名的堵,停车位难找。   黎筝跟徐畅打了出租车,上班早高峰还没过去,汽车陷在车海里,走走停停。   前面还有出租车司机,不方便聊工作,徐畅又开始母爱泛滥,“等下个月防暑降温费发了,主编说凑凑聚餐,可以带家属,到时候带上你男朋友一块啊,我们都好奇什么样的男生赢得了我们小美女的芳心。”   黎筝:“......”   她到哪去找男朋友来临时充场。   就在她又得被迫撒谎时,徐畅有电话进来,聊天被打断。   黎筝手机震动,小叔发来一张图片,是日历的截图,周末父亲节那天,小叔专门用红笔标出来。   小叔在无声提醒她,别忘了那天给他买礼物。   莫名的,她也想给傅成凛买一份礼物。   可那天的节日实在不合适,不知道要怎么送出去。    第十一章   黎筝和徐畅赶到派出所时,调解室那边传来争吵声。   “赵佟,你发什么神经!谁出轨了!啊?”   话音落,‘啪’一巴掌扇上去。   男人懵了。   调解室突然安静下来。   世界都仿佛静止。   “小佟啊,你有话你好好说。”老太太心脏一紧,扇在儿子脸上的这一巴掌像落在了她自己脸上。   她两手不由攥紧,忍了又忍,“警察同志啊,您说句话,这...这不能打人呀。”   负责调解的是位女民警,她象征性说了两句,让赵佟别激动。   赵佟看着刚打过人的右手,又疼又麻。跟绞痛的心比,这点疼又算不上什么。   调解室里不少人,他母亲,还有家里好几个亲戚。男人强忍着没发作,揉了揉脸,“一大早你又打又砸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知道你工作压力大,可你心情再不好你也不能诬赖我...”   话没说完就被赵佟打断,她一字一顿,“劝你想好了再说,你要是再嘴硬不讲实话,我巴掌可不长眼。”   男人突然憋气。   “小佟啊,咱有什么事回家好好说,在这还耽误人家警察上班,给人添麻烦。”这时,调解室另一位长辈开口。   这是男人的姑姑,赵佟在电话里通知了丈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过来。   “那已经不是家了,怎么回?”赵佟语气平静,“来都来了,不解决好的话,等回去打起来还得再来。”   众人:“......”   男人看记者也来了,不想闹大,闹大了影响他在公司的前途,不划算。   他低声下气:“老婆,你说怎么解决,听你的。是我不对,我昨晚应酬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半夜吵着你睡不着。”   赵佟忽然笑了声,就两个字:“离婚。”   男人猛地坐直,“不可能。”   家里亲戚也七嘴八舌起来,劝他们消消气,哪能离婚。   “赵佟,咱吵架也有个度好不好?”男人薅一把自己头发,“你是不是嫌弃我赚得没你多,你...”   赵佟心力交瘁,懒得再多言,从手边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直接砸到男人脸上,“你还要脸吗!”   太过用力,不少照片直接滑出来掉地上。   ‘唰’一下,男人脸色惨白。   黎筝站在调解室靠门口,目光一直在赵佟身上,赵佟眼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彻夜没休息。   屋里明明很凉快,她却感觉闷得喘不过气。   徐畅关上摄像机,靠近黎筝小声道:“赵秘书老公是某个房企的高管,不过那家公司跟南峯集团可就没法比了。”   ‘叩叩’,身后有动静,调解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黎筝转身看去,猝不及防,跟靳峯冷幽的眸光撞上。他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裤,旁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士。   她从靳峯表情就能看出,他显然很惊讶怎么哪哪都能碰到她。   靳峯上下打量着黎筝,视线在她手里的采访话筒上停顿了下。   坐在里面的赵佟看到了自己老板,错愕不已,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她赶紧掏出手机,调解之前她关了静音,这才看到老板打了好几通电话,她没接到。   还有一条消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赵佟一早跟靳峯请了假,不过没具体说理由,只说家里有事。   她又跟助理交代了工作,助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在派出所,等回公司再细说。   谁知道老板亲自过来,还带了集团的法律顾问。   “靳总,等我这边处理好就赶回公司。”赵佟脑子乱哄哄,尴尬地挤出一句话。   “不着急。”靳峯来之前以为赵佟跟别人起了冲突,没想到是夫妻矛盾。下属的私事,他这个当老板的留在这不合适。   交代律师几句,让律师暂时在这等着。   如果赵佟走法律程序离婚,需要律师代理。   说完,他大步跨出调解室。   靳峯上午约了人谈事,原本走这边是要带上赵佟一块前往去洽谈,看赵佟的情况,就算调节结束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状态。   出了调解室,靳峯给另一个秘书打电话,让秘书赶到洽谈的地方。   走廊上,再一次,他跟黎筝狭路相逢。   屋里人多,黎筝出来透气,抬头就对上他不友好的眼神。她不甘示弱,眼神回击过去。   靳峯挂了电话,他不知道黎筝是赵佟专程叫过来采访,“你们台的记者现在是无孔不入。该报道的不报道,为了赚眼球,不该你们管的非要上来插一脚。”   说着,他特意放慢语调,像是警告:“伤口上撒盐这种事,你们少干。”   没给黎筝说话的机会,他抬步就走。   很快,转弯下楼去。   --   一个多小时后,所有人从派出所出来。   赵佟在知道丈夫出轨那刻就决定了离婚,这场调解自然不会有结果。   “今天麻烦你们了,这么热的天让你们来回跑。”赵佟刚才吵多了,声音沙哑。   徐畅:“客气了,这是我们本职工作。”她还想安慰赵佟两句,谨慎措辞后又感觉都是废话。   “你能开车吗?要不给你叫代驾?”   赵佟勉强弯了弯嘴角,“没事儿。”   她双手抱臂,反应比平时慢好几拍,“等拿到离婚证,我调整得差不多,再给你们我好好生活的后续反馈,不然你们今天这个采访也没立意,大概没法播。”   徐畅心里不是滋味,“没关系,我每天都出去采编新闻,不是采编了就能播,你别放心上。”   赵佟站在那,眼神无光,发了几秒的呆,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跟徐畅和黎筝摆摆手,再次道谢,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停车位走。   黎筝一直目送赵佟,直到她上车,关了车门。   徐畅拍拍黎筝肩膀,“走啦。”她瞅瞅天空,又阴了,云层比来的那会儿厚。“看样子下午还要下雨。”   黎筝收回视线:“预报上这一周都是雷阵雨。”   傍晚快下班时,雷雨如期而至。   傅成凛刚从外面回来,今天在蒋城聿牵线下,跟南峯集团的董事长还有靳董事长的儿子靳峯,进行了合作洽谈。   GR资本有意向跟南峯旗下的汽车公司进行战略合作,南峯控股的汽车公司的无人驾驶车再有几个月就能实地路测。   他看不惯靳峯的行事风格,但不妨碍合作赚钱。   今天一整天在外面,堆了不少工作在那没处理。   傅成凛望望窗外,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他给黎筝发消息:【今天让司机过去接你。】   黎筝:【不用了,谢谢。我妈妈路过这边,顺道把我带回去。】   傅成凛刚打了拼音‘en’,还没选择‘嗯’,黎筝的电话进来,他直接划开接听键。   “什么事?”   “你今晚是不是要很晚才回去?”   傅成凛:“差不多。怎么了?”   黎筝靠在窗边看雨,心道,你晚回去,就没法跟你一块吃饭了。   “没什么。作为邻居,下这么大雨,你都想着让司机来接我,我也得礼尚往来表示一下关心,雨大,让司机开慢点。”   有那么一瞬,傅成凛感觉电话那头好像变了一个人。“好。”   “你忙吧。”黎筝听到了他声音,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今天的工作都忙完了,她刚才得闲想了想要送什么礼物给傅成凛。   以前她都送小叔小礼品,几百块甚至几十块。今年打算买个迷你小风扇给小叔,夏季送清凉。   但迷你小风扇不适合送给傅成凛,看上去就不成熟。   她想送女人送男人的那种礼物。   比如,领带。   可这样的礼物又太过司马昭之心。   手机响了,母亲打来电话,她到了电视台楼下。   黎筝跟还没走的同事打声招呼,背上包下楼。   黎新禾不是路过这边,她专程把宠物狗送来给女儿看一眼,女儿还说想逛街买礼物,她给女儿当参谋。   黎筝小跑着过来,黎新禾从里面打开车门,“慢点,你跑什么呀。”   “我不是想快点见到想想嘛。”黎筝抱起狗狗。   想想一身纯白色的毛,聪明可爱,特别听话。   黎新禾把女儿散下来的长发拨在身后,“要买什么礼物?给你爸爸和小叔买?”   黎筝拿玩具逗着想想,点头,“嗯。”   黎新禾盯着女儿的脸看,发现比上次见面时好看不少,之前太瘦,一点美感也没有。   看来在傅成凛那吃饭还是蛮有效果。   商场离电视台很近,十多分钟车程。   黎筝拿了几个玩具给想想,让它待在车上。想想跟司机不陌生,它安静玩着玩具。   黎筝给父亲买了新款剃须刀,送给小叔的小风扇她在网上买好了,明天就能到。   黎新禾问:“给你小叔买什么?要不也买个剃须刀。”   黎筝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想给小叔买条领带。”   黎新禾清楚记得:“你不是说领带袖扣手表一类的,都留给你小叔女朋友自己送,怎么又改主意了?”   黎筝早就想好了理由:“他不是还没复合成功嘛,万一人家就铁了心的不要他了呢?”   黎新禾:“......”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   蒋城聿自己把女人给作丢了,现在天天求复合,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买领带时,黎筝没让母亲帮忙选花色,她按照自己的眼光精心挑选了一条,用她的奖学金付款。   --   这场雨一直到九点半才慢慢停,不时淅淅沥沥。   傅成凛到家时,黎筝还在那没回去。   闻声,黎筝放下手里的领带,“大哥。”   傅成凛似有若无地应了声,“等我的?”   “嗯。”黎筝道:“找你帮忙。”   傅成凛把西装挂起来,将衬衫衣袖撸上去,“什么忙?”   走到客厅他才看到茶几上放着相机、蜡烛还有他那个墨蓝色的打火机。   黎筝指指领带,语气淡定:“想录个视频传到我账号上,我一个人完不成了,之前在家自己拍了一段,效果不太好。”   傅成凛拿起相机,“拍什么?”   黎筝把新买的玫瑰红黑条纹领带平放在茶几上,“我要尝试领带的玫瑰花系法,网上有教学视频,我学了挺久,又琢磨了一点新创意加进去。”   傅成凛看到了旁边的领带包装,“专门买了领带?”   黎筝点点头,“这个颜色最像玫瑰。”   傅成凛没有丝毫怀疑,他早就听蒋城聿说过,黎筝是个博主,所有视屏是自己剪辑,配图也是她手绘。   黎筝做好准备工作,光线调好,“我这边好啦,我说三二一,你开始录。”   傅成凛找到最佳拍摄角度,既能拍到她怎么折玫瑰花又将她垂眸时的样子完美展现。   黎筝边折玫瑰边讲解,可能是因为傅成凛站在跟前,她说话声音比平时听上去更温柔。   短短两分钟,玫瑰花领带完成。   黎筝看回放,“比我拍得好多了,谢谢。”   她把道具都收起来,唯有那朵‘玫瑰花’还躺在茶几上。   “傅老板,你的酬劳。”她看似随意的指指领带,“我拿回去也用不着,你要不嫌弃就送你了,说不定下次还要麻烦你替我掌镜。”   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番话时,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傅成凛看着那条领带:“你拿回去送你小叔。”   黎筝背上相机,拎着背包,“标签都剪了,小叔又要说我是从哪捡来的给他,嫌弃这嫌弃那,不够烦的。”   她挥挥手,“我回去了,晚安。”   生怕他拿着领带要追上来给她一样,她不由加快步子。   傅成凛没过来,她关上他家大门,深深舒了口气。   回到家,黎筝迫不及待又打开相机看起来。这段视频她没打算发到网上,这是傅成凛给她拍的,玫瑰花领带也是为他而折。   她要自己珍藏。    第十二章   黎筝回去了,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连阿姨都说,黎筝不在时,家里冷冷清清。她笑着:“可能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   “成凛,要不要喝果汁?黎筝上回买的百香果还在冰箱,放久了不好。”   傅成凛对百香果无感,“太晚,不喝了。”   他拿上手机去了楼上书房,接着加班刷资料。南峯汽车的所有尽调报告,他详细研究。   期间曾助理打来电话,去汽车试验场的行程安排好,下周一的航班,五天。   傅成凛翻着资料,“南峯集团那边谁去?”   曾助理:“靳峯。”   靳董事长原本要亲自陪同,又觉着年轻人之间对无人驾驶车更聊得来,临时决定让靳峯过去。   --   隔壁,黎筝还没睡,把那段视频拷贝了好几份。她想着傅成凛打领带的样子,将画面画了下来。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给你买了领带,千挑万选,想象你收到领带时会跟我一样开心。   知道你肯定不会打那条领带。   不过我会假装你是舍不得。   傅老板,你收下了我的礼物,今天夜里要不要做我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晚安。】   --   父亲节那天,黎筝照常上班。   买给小叔的小电风扇昨天到了,一早她先打车把礼物送到小叔公司,打算给他上班时一个惊喜。   路上耽搁不少时间,到台里时同事快到齐。   今天办公室气氛沉闷又诡异。   徐畅轮休,工位上空空荡荡。黎筝无从打听,不知道在她没来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熠人不在,包和车钥匙在桌上。   黎筝拿着杯子去茶水间倒水,正巧遇到两位女同事。   “冯璨真订婚啦?”   “不知道,但男的肯定求婚了。那么大钻戒,以何熠的工资就是五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唉。”   “徐畅看过冯璨现在这个男朋友,人长得不怎么样。比何熠差远了。”   “嘘,你小点声。”   两人窃窃私语,勾着头凑一块,边说边回办公室。   黎筝总算明白怎么回事儿,冯璨戴着钻戒,同事们替何熠这个前男友尴尬。她倒了一杯白水,又拿出一个纸杯泡了一杯咖啡。   回到办公室,何熠已经在位子上。   “老师,给。”黎筝把咖啡放在何熠桌上,靠得近,她闻到一缕很淡的烟草味。   她猜到何熠刚才出去干什么了。   “谢谢。”何熠看着咖啡,笑了笑,“我没事儿。”   黎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失恋这种事,再多安慰都无济于事,这一点她感同身受。   因为暗恋=一天失恋好几次   那种难过的滋味,不是别人安慰两句就能散去。   手机响了,徐畅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到赵佟家里拍一些镜头,“小黎子,麻烦你啦,我带娃在外面玩,赶不过去。我这就把赵佟家地址发给你。”   赵佟老公那边被赵佟闹得吃不消,答应离婚。公寓里之前被赵佟打砸得乱七八糟,还没收拾。   黎筝挂了电话,收拾包。   “要出去?”何熠问。   黎筝:“嗯,徐老师那边的一个新闻。”   赵佟家跟何熠要去采访的地方顺路,何熠站起来,端上咖啡:“正好捎你过去。”   --   可能是过节的原因,路上的车比平时多。   何熠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搭在车窗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黎筝没刻意找话说,低头刷手机。   “劳动仲裁案的采访有进展,过两天就能结束,到时你就不用跟着徐畅出去跑新闻。”   黎筝:“当事人还要赔偿那么多给GR资本?”   何熠点点头,“我咨询了律师,仲裁结果没问题。两百多万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可思议,不过当事人年薪也高。”   当然,对这个采访调查的结果,当事人很不满意。当事人原本想借助媒体把事情搞大,在舆论上占上风。   不管是GR资本还是南峯集团肯定不喜欢负.面新闻,为了息事宁人,就会让他少赔偿。   “我运气不错,昨天早上去GR资本,在一楼遇到了GR的老板傅成凛,不然采访不会那么顺。”   原本保安拦着不让进,傅成凛问了他是哪个台的记者,之后安排了人资和法务上的负责人跟他详细聊了仲裁案的经过。   “傅成凛这个老板不错。”何熠客观评价道。   黎筝心道,我爱上的男人肯定不错呀。   只要跟傅成凛有关的,她嘴角永远都是四十五度上扬。   --   花了半个钟头才到赵佟家,黎筝来之前事先跟赵佟联系过,顺利进入小区。   黎筝之前有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不由惊愕,屋里一片狼藉,原本奢华的客厅和餐厅面目全非。   地上全是碎片,无从下脚。   赵佟不忘叮嘱她:“你小心点,别被绊着。”   黎筝打开摄像机,角角落落都拍了。   “砸自家东西不犯法。只有砸成这样,他才会报警,不然他家里人还以为离婚都是我作。”赵佟断断续续说了几句。   赵佟去了卧室,很快,她拎着一个箱子出来。   黎筝拍得差不多,关上摄像机,“赵秘书,我这边好了,谢谢。”   “不客气,是我麻烦你们。”   “要出差?”   赵佟笑笑,“万一我是离开北京呢。”   黎筝:“你不是会选择逃避的那类人。”   “这话我爱听。”赵佟拿上手机,“还真是出差。”早上接到老板靳峯的电话,要提前两天走,先去分公司开会,之后赶去汽车试验场。   黎筝和赵佟一道下楼。   小区门口,一辆高调的黑色轿车在那等着。   司机见人出来,下车帮忙拎行李。   黎筝扫了一眼汽车,车窗紧闭,她看不到里面是谁。   赵佟问道:“你车停在哪?”   黎筝:“我打车回去。”   赵佟一会儿要路过电视台门前那条路,可车是老板的,老板也在车上,她不好自作主张带上黎筝,再三感谢后,“等出差回来请你跟徐老师喝咖啡,到时把我这边情况好好跟你们聊聊。”   黎筝挥挥手,大步从车尾走过去。   靳峯坐在后座,看到了车外的人,也知道自己之前误解了黎筝。汽车经过黎筝身边时,他吩咐司机停下,降下车窗。   黎筝转脸,看到了那张扫兴的脸。   靳峯是不可能主动道歉,说了句:“上来吧,正好路过电视台。”   黎筝面无表情:“谢谢。不想坐。”   靳峯在心里冷嗤,这个小记者还真够狂的。   --   黎筝并未把靳峯这个小插曲放心上,回到台里就忙起来。   短短的茶歇时间,她还能抽出几分钟用来想傅成凛。   今天下班早,黎筝去了地铁站,她要去的终点站是GR资本大厦。   十分钟之前,阿姨发消息给她,问她晚上几点到家,想吃什么,还说傅成凛今晚不回去吃。   他不在家,她也没什么胃口,就让阿姨歇歇,编了个理由说晚上正好跟同学约了饭局。   她打算到GR大厦楼下晃悠一圈,然后走回公寓。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就是想把傅成凛每天走过的路走一遍。   江小楠说,暗恋的疯,只有暗恋的人懂。   想到江小楠,黎筝给她发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和好?】   江小楠秒回:【我也捉急呀,最近一直在等瓜(狗头)】   黎筝:【你在干嘛?要不要出来逛街?】   江小楠:【(心碎)(心碎)我这个社畜正在加班,十点前估计结束不了。】   黎筝表示同情后,【那你快忙。】   江小楠:【不急这两分钟,顶多是十点十分回家跟十点零五回家的区别。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瓜,给我一块续命。】   黎筝:“......”   江小楠:【哈哈,我忙了。明晚要是不加班,我找你玩。】   没多会儿,到站。   黎筝随着人流下去,腿上像装了小马达,走起来一点不觉得累。   GR大厦进出的人不断,即便是周末,加班的人不少。   “傅总,那好像是黎筝。”曾助理语毕,司机降下车速。   傅成凛正看投资合同,顺着曾助理示意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她。黎筝背对他这个方向,正仰头看GR大楼。   他降下车窗,“筝筝。”   曾助理微怔,这个称呼从老板嘴里喊出来,出乎意料。   黎筝还以为幻听,猛地回头,眨了眨眼,而后笑了。   她鼻梁上架着的正是他买给她的那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电风扇对着脸吹。   傅成凛把合同递给曾助理,“你们先上楼。”他推门下车。   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黎筝快步走过来,“大哥。”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傅成凛往她那边迎上去。   黎筝松口气,还好,他没问她来干什么,是不是找他。那样的话,太尴尬了。   “阿姨说你晚上有应酬,不回家,我以为你不在公司。”   傅成凛下巴微扬,示意她进大厦,“约了人谈事,刚回来。”   “你在这附近采访?”他问。   “嗯。”黎筝心虚,没再多说。   从进大楼就被GR员工一路注视,终于进了电梯。   傅成凛按了办公室所在楼层,他侧脸看黎筝,她手里的小风扇还在工作,“这么小,有风?”   “有啊。”黎筝把小风扇举到他额头,“我给我小叔也买了一个。”   “凉不凉快?”她把小风扇移个位置,对准他鼻子,嘴巴,然后是下巴。   傅成凛:“还没有广告纸扇得凉快。”   黎筝:“......”她立即收回来,不给他扇了。   傅成凛笑笑。视线不由地再次落在她眼镜上,她戴眼镜的样子跟她折的那朵玫瑰一样,高贵冷艳。   黎筝以前跟小叔来过傅成凛办公室,对这并不陌生。   傅成凛脱了西装,打开电脑,他有点工作要处理,六点半还要赶去傅家老宅吃饭。“想喝什么你自己倒。”   黎筝:“我不渴。”   她靠在他办公桌沿,看他工作。   傅成凛撑着下巴正看电脑,忽然握着鼠标的那只手一阵凉风扑来。   他侧脸,黎筝正拿着她的宝贝小风扇对着他的手在吹。   两人对视,黎筝浅笑,有足够的理由:“手握着鼠标时间长了容易出汗。”   傅成凛没管她,随她玩闹。   黎筝手机震动,蒋城聿打来电话,他现在在家里,刚才跟家人说起黎筝送的礼物,“筝筝,你早上到我公司,放了几个手提袋在前台?”   “就一个。怎么啦?”   “大嫂说你专程给我买了一条玫瑰颜色的领带,手提袋里没有,只有小电风扇。”   “......”   蒋城聿见电话里沉默,他以为:“你是不是要等晚上给我惊喜?是的话我现在就当不知道。我吃过饭到你那,你把惊喜给我。”   “......”    第十三章   办公室里空调开着,冷气十足,甚至还有点微冷。黎筝挂了蒋城聿电话后额头发热,她赶紧把小风扇对准自己脑门扇,感觉要出汗。   傅成凛指尖突然没了凉风,他抬头看黎筝,“蒋城聿电话?”   “...嗯。”黎筝心虚,又觉得她跟傅成凛这个距离,他应该听不到她手机里说话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小叔?”   她看似漫不经心把小风扇在他手上乱晃几下。   傅成凛:“从头到尾你就说了一句,还直接挂电话,不是他还有谁?”她只在蒋城聿跟前肆意的任性。   “我小叔正闲得没事干。”黎筝笑着岔开话题,“这点我随我小叔,你看我也很闲得慌。”   说完,她趴在桌上,手托腮,开始认真给他的手扇风。   凉风习习,清凉顺着指尖往上倒回。   傅成凛瞅着黎筝,她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从他这个角度看黎筝,金丝眼镜后的那双漂亮眼眸微微垂着,正盯着他的手看,不时睫毛扑闪两下,睫毛纤长浓密,似乎要刮到镜片。   她拿着小风扇一会儿靠他手近,一会儿又往后撤。   来来回回。   贪玩,孩子气。   可她身上的气质却又是成熟的。   傅成凛定了定神,注意力转到电脑屏幕上。他滑动鼠标时,黎筝就将小风扇靠近他食指。   有那么一刹那,像有一股电流触到指尖,酥酥麻麻。   “帮忙倒杯水。”他把自己杯子递过去,借此支开她。   黎筝摇头,“我不渴。”   傅成凛:“倒给我喝。”   黎筝还是一动不动,“谁渴了谁倒。”   傅成凛:“......”   黎筝抬头,冲他笑了。   那一笑,格外欠揍,却也生动。   傅成凛移开目光,只好自己起身。   黎筝把小风扇关了,留点电等回去路上给自己扇。   她看着手机,惆怅不已。   小叔非要来拿领带,可她又不能再给小叔买一条一样色系和花色的。   手机又震动。   黎筝吓一跳,以为还是小叔,看到徐畅的名字她松口气。   徐畅正在跟几个同事小聚,另外一个频道的记者,有男有女。   “小黎子,嘛呢?”   黎筝:“在外面。徐老师,什么事?”   徐畅也是无奈,刚才他们聊到黎筝,非让她给黎筝打电话,她知道,有个同事请他们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黎筝不仅在她们频道出名,都串台了。   “我跟几个同事在吃饭,你要没事过来啊?”   黎筝听出,徐畅在说同事时刻意加重语调,还停顿了下,她立即领会,“不好意思啊,徐老师,我跟男朋友在一块,就不过去了,等下次我请你们。”   傅成凛倒了水过来,‘男朋友’三个字像从立体音响里钻出来,绕着办公室飘荡,迟迟不散去。   黎筝已经挂了电话,解释道:“电视台有同事可能要追我,我之前说了有男朋友,他们好像都没放心上。只能再拒绝一遍。”   她靠在桌角,桌上有今天的财经报纸。她拿起来仔细对折,当成扇子对着自己胡乱扇了两下,还挺凉快。   黎筝岔开话题,“你工作还有不少?”   “快了。”傅成凛坐到电脑前。   黎筝往他那边挪了几步,她双脚自然交叠,靠在桌边,有丝慵懒。她居高临下看傅成凛,用手里的报纸给他扇风。   “这个风比风扇的风要大,更凉快。”   凉风从他喉结上一阵阵吹过。   傅成凛微微仰头喝水,喉结顺势跟着滑动几下。   他看黎筝:“等会儿再闹,我回几个邮件。”   黎筝听话,收起报纸,离他远了几步。   傅成凛还没收拢思绪,家庭群有消息。   负二@他:【到哪了?】   傅成凛:【路上。】   负二:【怎么还在路上?你这是打算等明年父亲节再到家?】   傅成凛:“......”   他瞥向电脑右下角,已经六点四十。   “我晚上到爷爷家吃饭。你怎么回去?”   他问黎筝。   黎筝回神:“坐地铁。”   傅成凛关电脑,打算路上处理邮件。   他拿上西装搭在臂弯,关上灯跟黎筝一道离开。   黎筝走在傅成凛侧后边,不穿高跟鞋刚到他肩头。她不由踮起脚尖走路,看他的肩膀。   傅成凛募的转脸,“晚上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做。”   黎筝悄悄放下脚掌,“没有想吃的。”   傅成凛看着她的眼:“又开始不自觉了。等我回去看着你吃。”   哇哦。   等你回来。   黎筝嘴上却是:“你回来时我早就睡了。”   傅成凛:“尽量早回。”   --   挤上地铁,黎筝一路都在想着要怎么应对小叔。到站时,小叔发来:【我到公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黎筝欲哭无泪,他还真的千里迢迢来拿惊喜了。   蒋城聿一人在公寓闲着没事,他把家里找个遍,没有红酒,冰箱里空空的,连瓶饮料都没有。   他去隔壁傅成凛那借了一瓶。   阿姨不懂酒,让蒋城聿随意挑。   蒋城聿趁傅成凛不在家,毫不客气拿了一瓶最贵的红酒。   半杯红酒见底,黎筝还没回来。   蒋城聿搁下酒杯,点开手机打了两个字:【棠棠。】   很快,黎筝回过来:【你发错了。】   蒋城聿:【不发错你也不回我呀。到哪儿了?】   门口传来‘叮铃’一声,指纹锁打开。   蒋城聿倾身看过去,黎筝关上门,趿拉着拖鞋进来。   “加班到现在?”   “没加班。”   “那你干什么去了?”   “躲你。”   蒋城聿被噎,添上半杯红酒坐到沙发上,“我领带呢,拿给我看看。”   黎筝去厨房倒了水把蒋城聿的红酒换下来,“少喝点。”   “别打岔。”   “没了。”   “什么没了?”蒋城聿纠结一下,还是放弃红酒端起那杯白水。   黎筝瞅着他,“领带没了。”她拿下眼镜,“我送人了。”   蒋城聿点点头,“我很伤心,也很难过。”停顿两秒,他感觉时间差不多,“现在能给我惊喜了吗?”   黎筝:“......”   她一脸认真,“小叔,我没跟你开玩笑。本来我想买条差不多的糊弄你,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意思,反正你也不缺一条领带。有件事,我也不想骗你。”   蒋城聿一瞬不瞬瞅着侄女,“说说吧,什么情况。”   黎筝一点点给小叔做心理建设,“先说说我今晚在外面干什么去了,不是为了躲你。”   蒋城聿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真躲他,早上他拿到礼物,前台说是黎筝送来,因为出租车还在门口等着,黎筝没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他问:“是不是领带丢出租车上找不回了?”   “没丢。等等再告诉你领带去哪儿了。”黎筝看着蒋城聿,“小叔,我想跟你聊聊感情上的事儿,很迷茫,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跟你说说,想从你那里找点精神支持。”   蒋城聿手上动作一滞,随即开心道:“我很荣幸。”连大嫂都没有这个待遇。晚上在老宅吃饭,期间大嫂说起黎筝不小了,恋爱都不谈,不管她问黎筝什么,黎筝总是三句话敷衍过去。   他应该是黎筝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黎筝如实道:“要不是您现在相信爱情,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我可能就不会跟你说。”   蒋城聿关心道:“恋爱了?”他竟然莫名生出失落感。女大不中留,大概就是现在他这样的心情。   黎筝缓缓摇头,“暗恋一个人。他...应该不喜欢我。”   蒋城聿护短:“眼光不咋地的人,你暗恋他做什么?”   他又怕侄女伤心,迂回道:“你什么时候变谦虚了?都没表白呢,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不喜欢你?你同学?”   “不是同学。”   蒋城聿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带你的那个老师,何熠?”   他微微蹙眉,“何熠好像比你大七八岁吧,你先搞清楚你对他是男女的喜欢,还是类似那种忘年交的欣赏。”   ‘忘年交’三个字让黎筝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叔,喜欢和欣赏我还是能分得清。”她澄清:“不是何熠,我对何熠只有欣赏,没别的。”   既然不是何熠,蒋城聿就猜不到是谁。   这是侄女第一次遇到感情困惑,他能给的意见也没多少,毕竟他自己是感情上的loser。   他语重心长道:“小叔信你的眼光,你要觉得他人品不错,特别喜欢,你就试着去表白争取。就算表白失败对方拒绝你了也没什么丢人的。你再好看,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美。同样,不是他拒绝了你就代表你不够好。能让你暗恋的,应该不差,你要再犹豫就成别人的了。”   他表态:“我是支持你表白。”   “谢谢小叔。”黎筝心里还是特别感动的,可小叔却不知道她喜欢的这个人是他的发小。   蒋城聿见侄女低头沉默,静静陪着她。   黎筝花了大半分钟组织语言,“小叔,接下来说说领带。”她将那条领带的去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蒋城聿愣怔半晌,“你送给傅成凛干什么?”他其实已经猜到,只不过心里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我喜欢他。”   “你再说一遍。”   “我暗恋他。”   蒋城聿痛心疾首,“筝筝,你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傻白甜?你在他那吃了几顿饭,就把你哄走了?”   黎筝纠正:“是我暗恋他。”   蒋城聿摁着太阳穴,“我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来拿什么惊喜。   “筝筝,首先你得搞明白,你不是白吃他的饭,就你那小鸡啄米的食量,在他家吃的饭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块钱,你是带了水果去的。”   黎筝:“......”   蒋城聿越说越心梗,语无伦次:“现在水果多贵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筝:“......”    第十四章   蒋城聿心口窝着一团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黎筝早做好心理准备自己坦诚后小叔会是什么反应,她小心翼翼挪到小叔旁边,给小叔轻轻垂后背。   “筝筝,”蒋城聿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还好手里有杯水,他慢慢喝着,让自己尽量看上去没那么失态。   他也知道,自己早已毫无形象可言。   “小叔,我不是这几天才喜欢上他。”   蒋城聿忽然觉得杯子里的白水也有味道了,齁咸。他勉为其难把水咽下去,“那从什么时候?”   他偏头看侄女,“之前你专门问我傅成凛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还说是你同学八卦想知道,你就是给你自己打听的是吧?”   蒋城聿刚才愤怒离家的理智在二环狂奔了一圈后,终于回来。   “嗯。那天看到热搜,”黎筝对着蒋城聿笑笑,“挺难过的。其实问你之前我犹豫了一下午,我不敢问,就怕是真的。”   “突然对室内攀岩感兴趣,也是因为傅成凛?”   “因为你。”   “行了,别哄我开心,这点情商我还是有的。”   黎筝笑出来,摇了摇蒋城聿胳膊。   “筝筝,你并不了解傅成凛。”   “你了解啊,你们从幼儿园就是同学。”   蒋城聿把那杯‘盐水’放桌上,还是换回了红酒。“那不代表我的朋友就人品过关,我知道你要说近朱者赤,但我跟傅成凛是近墨者黑,因为我也不是好人,不是吗?”   黎筝无言以对。   也难得他有自知之明。   在黎筝二十一年人生里,蒋城聿从不说教,从不勉强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对她除了纵容就是宠溺,唯一做过一件强势的事情就是拜托傅成凛看着黎筝吃早晚饭。   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跟黎筝严肃起来。   他跟傅成凛一样,不想结婚不想被女人束缚,更不想花心思哄女人。这点,他得让侄女知道。   “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好儿子,好弟弟,好叔叔,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好的朋友,但绝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黎筝小声提醒他:“爷爷奶奶说,他们很后悔生你。”所以好儿子这一条可以划掉。   蒋城聿正好抿了一口酒,被呛到。   黎筝赶紧抱住他胳膊,“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叔叔,我最爱的人,真的。”   一句话,一旦结尾加了‘真的’,往往看上去就很假。   蒋城聿把她的手扒拉开,“在我身上捅一刀,然后扔个创口贴给我,有你这样的吗。还是最便宜的那种创口贴。”   黎筝像个弹簧,被压回去后立马跳回来,小爪子牢牢抓住蒋城聿,“那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女人托付,为什么还要去祸害棠棠?”   “我在改。”   “傅成凛也可以改变。”   蒋城聿理解侄女的执着甚至是执念,“他愿不愿改变谁知道,就是愿意改,你有那个坚持去等吗?”   “有。”   蒋城聿伸手揉揉侄女的脑袋,不忍心再泼冷水,“先别跟大哥大嫂说,在你爸眼里,我跟傅成凛就是不靠谱的存在。”   黎筝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有了小叔支持,她就不用总撒谎。   蒋城聿这边却是空前的压力,担心侄女受挫难过。他揉揉鼻梁,这都是什么事儿。   “小叔,你该高兴才对。”黎筝给蒋城聿宽心,“要是我跟傅成凛在一起,他就得喊你小叔。”   这是唯一能让蒋城聿支持这段感情的理由了。   蒋城聿杯子里的酒没了,口感不错,他打算再来半杯,刚站起来,“小叔,不许再喝。”黎筝制止,眼睛半眯。   蒋城聿瞥她一眼:“不是倒酒。”   “那你要干什么?”   “洗杯子。”   “......”   黎筝噌地站起来,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蒋城聿只好去厨房,打开水龙头装模作样洗杯子,挽了一道的黑色衬衫衣袖松下来,溅了几滴水。   黎筝忙给他往上撸,“小叔。”   “又要干什么?”   “陪我走路。”她想在楼下等傅成凛回来。   蒋城聿漫不经心道:“走路?”   “嗯,锻炼,晚上睡得好。”   “行啊。”蒋城聿把洗好的杯子倒放在沥水架上,擦擦手,大步走去健身房。黎筝紧跟过去,以为小叔要找东西。   蒋城聿打开跑步机,示意黎筝:“上来走吧。”他双手抄兜靠在窗边。   黎筝无语,这就是陪她走路?   她关上跑步机,“去楼下走,空气好。”   蒋城聿想了想,颔首,“走吧,顺便带你去水果店。”到现在他不忘替自己挽尊:“让你看下价格,现在水果真的很贵。”   “......”   --   此时,傅家。   厨房里一片兵荒马乱,油锅冒烟,‘滋-滋’叫嚣着,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菜烧糊的焦味。   傅成凛跨进别墅,弟弟和弟媳妇已经过来。   客厅里,傅既沉和俞倾紧挨在沙发上,俞倾拿着傅既沉的手把玩,摩挲着他指尖,还跟他十指紧扣。   傅既沉则低头看手机,不时看俞倾一眼。   不知怎么的,傅成凛想到黎筝在办公室给他手扇风那幕。   俞倾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门口的人,她笑着打招呼:“大哥。”   傅成凛点头,“你们早回来了?”   “到了没多会儿。”   傅成凛看向负二:“怎么不去炒菜?”   他们家难得聚一块,平时不是这个出差就是那个有应酬,前些日子爷爷提出,以后回家吃饭自己做,好不好吃是其次,要有家庭仪式感。   这个提议难倒了所有人,因为做菜都不怎么好吃。   傅既沉退出手机,言语间颇为得意,“早做好了。”   傅成凛好心提醒:“爷爷说过不许你再做番茄炒蛋。”每次都是那道菜,没人想吃。   “知道。这回我做了两道菜,算上俞倾的一份。”   傅成凛半信半疑,他这个二胎弟弟的厨艺水平已经洼到了盆地,竟然短短几周里学会了两道菜。   带着疑惑,他去了餐厅一探究竟。   餐桌上躺着两盘菜,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西红柿。   傅成凛无语凝结。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厨房里,爷爷奶奶还有父母正在炒菜,手忙脚乱,吵吵声不断。   奶奶先看到了傅成凛,她隔着玻璃对孙子招招手,示意他过去把他的任务完成。   傅成凛进了厨房,被油烟味呛到,幸好要把开放式厨房改造成现在这样,不然整个屋里都是人间烟火味。   父亲正在做红烧鱼,什么都不懂的母亲搁一边指挥,“对对,就是这样,按我说得来肯定没错。”   厨师站旁边,眉毛都快拧一起了也不敢吱声。   奶奶问:“成凛,你做什么菜,什么食材都有。”   傅成凛卷袖子,“菠萝咕咾肉。”   奶奶压根就没当真,“别为难自己,你就把菠萝切成块放盘子里,淋上番茄酱,我不嫌弃。”   傅成凛:“奶奶,我真的做,一会儿您尝尝我的厨艺。”   他喊来厨师,虚心请教。   叶瑾桦指挥完老公怎么做红烧鱼,踱步到傅成凛旁边,得知儿子要做菠萝咕咾肉,她快速在网上搜索这道菜的做法,“妈妈待会儿帮你。”   傅成凛:“...妈,您去外面待着,这里油烟重。”   “没事儿。”叶瑾桦微笑:“我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傅既沉推门进来,捏了一块菠萝放嘴里,他瞧着傅成凛:“你能不能有点做饭的样子,围裙不穿,还戴手表。”   傅成凛头也没抬:“我衣服多,脏了就换。”   傅既沉:“......”   叶瑾桦把傅既沉拉到旁边,这两人到一块就互掐,“别嘚瑟,不然你哥又要打击你。”   傅既沉长臂一伸,越过母亲又拿了块菠萝吃。   叶瑾桦把傅既沉推出去,“去陪俞倾,争取早点拿到结婚证,加油。”   傅既沉被狠狠扎了一刀。   --   家宴一直到十点半才结束,主要是傅成凛那道菜耗力耗时,吃饭时间往后推了一个多小时。   从爷爷家出来,傅成凛给黎筝发消息:【我到家得十一点多,你先睡吧,要是饿了就吃泡面。】   黎筝手机没带,她跟小叔还在压马路,公寓门前这条路她已经走了五个来回。   蒋城聿即便有足够的耐心,也不想再绕圈子,他把手表举到黎筝眼前,“你看几点了?”   黎筝:“我看不见。”   蒋城聿点点她脑袋,“在等傅成凛?”   “嗯。”黎筝大方承认,她望着马路上傅成凛回来的方向,“想看看他。他明天一早五点的飞机,要好几天才回来。”   蒋城聿没再长篇大论,她想等,那就等。   两人又走了一个来回,还没等来傅成凛。   傅成凛被堵在了前边那个路口,路中间围了不少人,占据了两股车道,过往车辆增多,慢慢堵起来。   两车相撞,司机没受伤,不过现场相对惨烈。   被撞的其中一辆是豪车,保险杠撞裂。   另一辆车不知道什么品牌,是辆贴了伪装膜的测试车,测试车发动机下沉,从某个角度看就是被撞掉地上了。   看测试车的线条,是辆D级车。   围观的人群里没几人真的懂车,都在议论:“这个车可不能买,撞一下发动机都能撞掉。”   即便素不相识,这会儿也不影响热烈附和:“对的,太吓人了,这样的车要是上市,多坑人。测试车都这个质量,那批量生产的还得了。”   “看这车型,感觉是南峯汽车的新款。”   “这不好说,贴成这样看不出来,也有可能是其他品牌的新款。”   众人七嘴八舌。   测试车驾驶员想私了,但开豪车的那人只是司机,不是车主,做不了主,毕竟修理费就是天价,他还是报了警。   一直等交警过来,交通才恢复。   傅成凛到了公寓楼下,远远看到两个熟悉身影,蒋城聿跟黎筝不疾不徐朝这边走。   傅成凛下车,倚在车门上等他们。   走近,黎筝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这么晚。”今晚她走了快两万步,打破了记录。   傅成凛解释了句:“前边路口堵车,测试车撞了。”   黎筝疑惑:“测试车怎么出现在这条路上?这里应该不会批路线给他们测试的吧?”   傅成凛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手续。”   他这才问:“你们这是干嘛的?”   蒋城聿接过话:“陪筝筝散步,聊聊她职业规划。”   黎筝默默看了小叔一眼,说谎都不眨眼。   傅成凛看到了蒋城聿手里的小风扇,“黎筝送你那个?”   “嗯,父亲节礼物。”   蒋城聿看向侄女,“我回了,你跟傅成凛一块上去,早点睡觉,不许熬夜。最后把我大嫂的唠叨带到,说你不小了,追你男生那么多,该谈恋就谈恋爱,别成天只顾着跑你的新闻。”   他余光扫了下傅成凛,接着跟侄女说:“要找个孝顺我的男朋友,听到没?”    第十五章   黎筝感叹小叔的神转折,她来不及犟嘴,推着心有不甘的蒋城聿往停车场走,“你喝醉了是不是?”   “你就当我醉了。”   蒋城聿口头上占了便宜,找补回一点平衡,他跟侄女说:“以后我清醒的时间大概不多,你好好珍惜。”   黎筝打他一巴掌,跟他挥手,“晚安。”   傅成凛先行朝公寓楼走,难得,他步子不快。   黎筝送走小叔很快从后面赶上来,两人并肩。   傅成凛耳朵边还在回响蒋城聿的各种唠叨,他同情黎筝:“你小叔跟你一起时都这么话唠?”   当然不是,那些话都是说给你听的。   黎筝面色如常:“还好,就今天话多。可能觉得今天你在,他说教我我不会当面拆他台。”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   “你出差的航班怎么那么早。”   进了电梯,黎筝找话说。   傅成凛:“到那边赶着开一个会。”   原本今晚过去时间就宽裕多了,正好赶上了父亲节。   他还没走,黎筝就开始数着他出差回来的日子。   下了电梯,再见他就得五天后。   “你出差我能解放几天。”她言不由衷说着,却小心翼翼往他那边挪了一脚的距离,离他进了几公分。   进了家门,黎筝看到吧台上的男士手包,是小叔的,他竟然忘了拿。   她去找手机给小叔打电话,问他有没有重要东西在里面,要是有她明早给他送到公司去。   还不等号码拨出去,门铃响。   “筝筝。”   蒋城聿的声音传来。   黎筝抓过包去开门,“你连包都能忘。”直接塞给他。   蒋城聿没忘,且一直记得他包在楼上,“你等了傅成凛一晚,不就是想跟他单独待几分钟?”   “你早点睡。”他关上门离开。   黎筝对着门板看了会儿,坐回吧台前,打开手机编辑文字。   【今天很幸运,早知道去买张彩票。   傍晚在你公司楼下,回头就是你,我想足够我记一辈子。   在你办公室给你的手扇风时,我在想,被你牵着被你抱着会是什么样的体验和感受。   大概会幸福得死过去。   我还顺便脑补了三十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狗血剧。   晚上我告诉了小叔,我喜欢你,其实从他的反应,我能猜得到,我跟你是没有结果的。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点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许个愿望:希望你出差时,能想起我。】   --   忙碌的周一,天是晴的。   黎筝快到电视台大楼时,被汽车鸣笛声吓一跳,她下意识转脸看去,非机动车道上停了一辆蓝色越野车,张扬又霸道。   车里的男人,眼熟。   “黎--筝,是吧?”   男人在喊她名字时还特意停顿了下,透着咬牙切齿。   黎筝想起来这个有点好看的皮囊的男人是谁,那天在派出所调解室有过一面之缘,赵佟老公。   林肖宇是来堵徐畅,等了半天没见着人,现在遇到这个叫黎筝的实习小记者,也不算白来一趟。   虽然嘴上答应了赵佟离婚,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离。   即便那天赵佟当众扇他耳光,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铁了心的不跟他过,他还是不想放手。   六年的感情,哪是说放就能放得下。   林肖宇冷眼看黎筝,“今天来是给你们友情提个醒,别瞎掺和我们家的家务事。我跟赵佟就没打算离婚,真要被你们搞砸了,谁都不好过。”   黎筝淡淡勾了勾嘴角。   没吱声。   也不屑跟这样的人争辩。   林肖宇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朋友的号码,他直接挂断,还想继续给黎筝上课,结果对方不依不饶,反手又打了过来。   应该是要紧的事。   他接听。   对方直奔主题,“晚上把时间腾出来,一起吃个饭。”   林肖宇还当什么屁事,他现在没心思去吃喝玩乐,“没空。”   “地暖公司一个兄弟请客。”   林肖宇领会,他们公司新开发的楼盘有八栋楼是精装修,地暖外包,虽说是招标,也不是没空间可操作。   “行啊,晚上见面说。”   他匆匆挂了电话。   黎筝早就走出几米远。   林肖宇发动车子,赶上黎筝,他看向人行道,“你把话带给徐畅,让她心里有数。还有你,别不知道天高地厚。”   话音落,徐畅的车子正好驶过来,林肖宇嗓门不小,他的话一字不落落在了徐畅耳朵里。   林肖宇还想着地暖公司的事,没注意到徐畅的车牌,会车时还避让了一下,两车错过去后,他一脚油门,汽车窜了出去。   徐畅摇下车窗,“小黎子。”她招招手。   黎筝快步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上去。   “那男人是赵佟老公?”   “你怎么知道?”   按理说,徐畅的车跟林肖宇的车迎面,她看不清车里的人。   徐畅:“听声音像,有辨识度。”她问:“什么情况?来警告威胁我们俩的?”   黎筝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给徐畅,“不用搭理。”   “草,这么不要脸呀!还敢来台里威胁。这种男人从来不反思自己错在了哪,出了问题都怪别人身上。”   徐畅摇摇头,无fuck可言。   --   开过早会,黎筝跟在何熠后边走出会议室,主编安排他们今天去采访防汛方面的工作。   这几天连着大雨,各河道水位都超过了警戒线,连公园的湖里都水满为患。   今天采访任务轻松,提前跟相关部门联系过。   不过采访路程不近,去得地方又多,估摸着要傍晚才能回来。   “老师,我去拿包。”黎筝指指办公室。   何熠点头,“我到楼下等你。”   黎筝拿上包又去了洗手间,迎面遇到冯璨。   冯璨在接电话,两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招呼。   黎筝以前从来不八卦,可能因为冯璨是自己老师喜欢的女人,她不自觉就看了眼冯璨拿着手机的手。   钻戒耀眼。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冯璨脚下一顿,原本要回办公室的方向,冯璨转个弯去了安全通道口,那边基本没人经过。   “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不好直接问同事打算哪天播。”冯璨单手环臂,靠在楼梯扶手上。   “你上点心问问,杨麟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再不解决,他马上就得赔偿了,将近三百万,他一下上哪找。”   冯璨咬咬唇,电话那边的人是她未婚夫,杨麟是未婚夫家一个亲戚。   杨麟因为不满劳动仲裁要赔偿GR资本两百多万,打算找媒体曝光,知道她是记者就找她帮忙。   她在这样关系的新闻里得避嫌,就让杨麟去找何熠。   据她对何熠的了解,何熠要是报道这则新闻,切入点肯定是个人和雇佣单位之间根本就不公平的竞业限制合同。   一旦曝光有了热度,舆论偏向的是个人。   杨麟说不定就不用赔偿那么多。   可事情走向并不是她预想的那样,一向不跟媒体打交道的GR资本,竟然安排了人资和法务两个部门的负责人接受采访。   到现在她都百思不得其解,何熠怎么就说通了GR的管理层接受采访。   --   明明早上还是晴天,黎等筝跟何熠到了采访目的地,云层挡住了太阳。   “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吗?”黎筝关上车门。   何熠背上摄像机,锁车,笑着说:“你再更新一下天气预报。”   17-18点之间有雨,还是中雨。   果不其然。   黎筝在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回台里的路上,大雨‘哗啦’盖下来。   雨天视线不好,何熠专注开车没法跟黎筝闲聊。   黎筝托着下巴望窗外,不知道傅成凛在干什么,忙不忙,那边有没有下雨。   她打开手机对着瓢泼的大雨录了段小视频,然后发了一条所有人都可见的朋友圈。   江小楠第一个点赞。   黎筝不禁怀疑江小楠就长期住在朋友圈,不管什么八卦和动态,江小楠永远不会缺席。   要是哪天没在第一时间点赞,那肯定是手机没电了。   很快,江小楠的留言来了:【谁在开车?我闻到了什么?(狗头)】   黎筝:【你不能因为你是单身狗就看什么都是狗粮。】   江小楠还擅长一件事,就是话题能从南极直接跳到北极去,她问黎筝:【今晚不见不散啊?逛街去。】   黎筝:【这么大的雨,你确定要去逛街?】   江小楠:【对啊,人少,比较好谈价。】   江小楠不是非要逛街,她想请黎筝吃饭,眼瞅着就要到黎筝生日,难得今晚不加班,不能再耽搁。   她还给黎筝买了礼物,要抓紧送出去。   同样在想着给黎筝准备生日礼物的还有南峯集团的靳董事长,蒋城聿帮他们南峯集团牵线GR,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谢意,蒋城聿什么都不缺,那就送份心意给他侄女。   靳董事长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把差事交给了儿子。   靳峯一会儿还有个会议,南峯集团跟GR资本合作后的第一次讨论会,就安排在度假村的会议室。   他提前了二十分钟过来。   听完父亲的安排,靳峯一头雾水:“爸,您等等挂电话,黎筝是谁?为什么要我给她买生日礼物?”   话音落,会议室里几道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投向门口。   傅成凛突然想起,黎筝生日是六月下旬。   曾助理反应这么大是因为,老板最近在照顾黎筝的日常生活。   因为嫌剥虾壳麻烦而从来不吃小龙虾的老板,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去照顾人家一日两餐。   靳峯正好走到会议室门口,看到里面的人不由一怔,没想到傅成凛比他到的还早,他略微点头打招呼。   花了几秒的时间把所有记忆搜了个遍,靳峯确定不认识一个叫黎筝的。   靳董事长叹气,前几天刚跟儿子说过蒋城聿侄女,这转脸就忘,“要是玩儿,你一个顶好几个。”   屋里还有傅成凛,靳峯没跟父亲争执,难得好脾气解释道:“最近事多。”   靳董事长:“蒋城聿侄女。”   靳峯知道蒋城聿宝贝他侄女,只是没留心叫什么。“行啊,我知道了,到时我亲自给送过去。”   傅成凛再次看向靳峯,而曾助理看向自家老板。    第十六章   黎筝和江小楠约好了见面的地方,风雨无阻。   何熠顺路,送黎筝过去。   江小楠早早在路边等着,没有太阳,她还戴着帽子。   说来都是血泪史,前几天烫了羊毛卷,她高估了自己打理头发的能力,昨晚洗澡没吹干就睡着,早上起来时头顶是个鸡窝,发梢被压变形,张牙舞爪。   来不及洗头发,只好戴上休闲遮阳帽,下面再扎起来,看上去还挺小清新。   谁知今天天气不给力,偏偏下雨。   看到黎筝从车上下来,江小楠撑着伞踮着脚尖一路小碎步跑过去接人。   从开车门到关上不过短短几秒时间,很快,汽车驶离。   “那是你老师?”   “嗯。”   “比你说的还要帅点。”江小楠只看到了何熠硬朗的侧脸,五官分明立体。她挽上黎筝,伞往黎筝那边倾斜,“跟这样的老师一块采访,累吐血我也愿意。”   她话锋一转,八卦道:“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瓜吃?”   黎筝:“有。凉拌苦瓜,待会儿给你点一份。”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人群。   她们选了一家火锅店,江小楠说,吃饱了才有劲逛街。   点好菜,江小楠摘下帽子,拿手抓抓卷毛,“我这叫凌乱美。”她自我调侃。   黎筝拿了一块水果吃,看着她发型,“挺随你性格的,连头发丝都伸长脖子等八卦。”   “哈哈。”江小楠伸手作势要打黎筝,奈何手臂不够长。她也啃起西瓜,“诶,你老师结婚没?”   “没,未婚。”   “那有女朋友了吧?这样的极品男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追。”   黎筝摇头,“女朋友跟他分了。”   “啊?”不止江小楠本人,连她头上的卷毛听到这个消息也跟着主人一块瞪起吃瓜的大眼,“不会吧,这样的男人也舍得踹?”   黎筝没说何熠跟女朋友之间令人唏嘘的感情,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瓜给江小楠。   --   火锅吃到一半,黎筝接到何熠电话。   何熠让她明早不用去台里,直接去某家医院,“我要是没到你就在门口等我。”临了他又说了句:“测试车引起的零接触事故。”   说到测试车,黎筝联想到了父亲节当晚,傅成凛回来晚了就是因为一辆测试车跟豪车相撞,不过没听说有人受伤。   江小楠以为她要去跑现场,“没事,你赶紧去。”   黎筝搁下手机,“明早过去。”   “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老师没说,大概他也不了解。”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黎筝到了医院门口跟何熠汇合后,采访了躺在病床上的谷大爷,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   半个月前晚上十点一刻左右,谷大爷锻炼后骑自行车回家,迎面疾驰的汽车闪着大灯,车速飞快,几乎是贴着谷大爷过去。   谷大爷想往边上躲,因为年纪大了反应跟不上,加上被吓,连人带车摔了下去。   汽车一溜烟不见了。   谷大爷摔倒在地当时没爬起来,还是路过的几个年轻人帮忙扶起。   路人建议谷大爷报警,谷大爷歇了会儿感觉还行,脑袋没伤着,只有胳膊肘着地时蹭破了。   时间太晚,他也嫌麻烦,就推着车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谷大爷才感觉不对,躺床上起不来。家人打了120把谷大爷送到医院,原来是伤着骨头了。   家人当天报警,直到现在也没结果。   甚至谷大爷一家都不知道那辆车当时的司机是谁,又是哪家公司的测试车。说是牵扯到测试车特殊性要保密。   住院至今,所有费用都是他们自行垫付,后续的治疗费用还不知道要多少,对于没有多少存款的普通家庭来说,根本无法承受。   谷大爷儿子表示:“我们也不是讹人,该怎么赔怎么赔,这么多天过去还是没个说法。听说前两天晚上测试车又出事故,撞的还是辆豪车。”   也正是在朋友圈刷到了测试车的车祸,谷大爷儿子才决定找记者,趁着热度曝光一下这样目无法律的行为。   了解过情况后,何熠跟黎筝离开病房,去事故处理大队核实。   黎筝系上安全带,转脸看向何熠:“就算核实过了全部属实,也采访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何熠点头,毕竟测试车身后是一个有财力有实力的汽车集团。“说说你的看法。”   黎筝已经有思路:“确定测试车当时经过的路是不是批准的路线。”其实不用想也是测试车司机在交警下班后擅自开到繁华路段。   “以这个为切入口报道,给相关部门和汽车公司施加压力。”   这个想法跟何熠的不谋而合。   --   辗转大半天,黎筝和何熠结束采访回到台里。   经过了解,半个月前吓到谷大爷的那辆测试车跟前几天和豪车相撞的并不是同一辆测试车。   但具体是哪家公司的新款车,无从得知。   今天的稿子,何熠交给黎筝完成,事先也没给她任何思路,培养她的新闻敏感度,“写完给我看。”   他倒了杯冰饮坐在旁边整理其他资料。   何熠手机震动,进来一条消息:   冯璨:【能不能出去聊几句?】   何熠下意识偏头,冯璨坐在自己工位上也在看他这边,还没看清冯璨的眼神,他已经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将消息删除,接着看电脑。   黎筝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写好这则稿子,“老师,您给修改一下吧。”   映入眼帘的是标题‘新型马路杀手——穿着伪装膜的测试车’,何熠评价:“这标题够刚。”   黎筝:“就怕刚不过那些人。”   何熠对稿子满意,只有几处用词做了修改,他直接发给主编。   很快,稿子通过。   还要剪片子配音,赶不上今天播,主编说放在明晚播。   忙了一天,黎筝终于得闲看手机。   由于许久没营业,昨天发的那条朋友圈,直到现在还有人点赞留言。   几百个赞里,没有一个是傅成凛的。   今天是傅成凛出差的第二天,没有联系,想念跟早春的雨一样,细细密密地落下,一点点渗透到心里。   黎筝看着电脑页面,手指无意识在手机屏幕上乱敲,心里想着傅成凛现在在干什么。   等回神,她看到跟小叔的聊天框不知什么时候点开了,她还发了一串【可怕可怕啦555555555】   她试着撤回,还好没超时。   没多会儿,蒋城聿回过来:【怎么撤回了?】   黎筝:【发错了。】   蒋城聿紧跟着又问:【发了什么?】   黎筝:【不记得。】   蒋城聿:【怎么可能。】   黎筝:“......”【真不记得了,没注意按到的。】她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有空跟我闲扯?】   蒋城聿:【劳逸结合。】   他又回到之前那条撤回的消息上,关心侄女:【确定不是心情不好?】   黎筝:【怎么会。】   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点想念某人。   --   远在千里之外的傅成凛正往汽车试验场赶,这边白天下了一天雨,傍晚才停。   靳峯的车在前面带路,这条路的终点就是试验场,当初专门铺设。   赵佟接了一通电话,听着对方的汇报不由皱眉,切线后赶紧汇报给靳峯:“靳总,我们九月份要发布的一款轿跑车的测试车在北京城区出了交通事故。”   靳峯正闭目养神,忽然睁开来,“怎么跑到市区了?那边有测试路段?”   赵佟:“没有。违规了,是测试车司机的一个朋友图新鲜,晚上十点多开出去兜风,结果撞上了一辆豪车。”   她屏息,预感到这个二世祖要发火。   “让他们经理,部门负责人,还有那个司机,把公司对测试车的管理规定一字不落手抄十遍,发现代抄,立马滚蛋。其他处罚,等我回去再说。”   “好。”赵佟立马把老板的意思传达下去。   靳峯又吩咐:“让公关部那边长点心,别上什么热搜新闻。”   赵佟应下,紧跟着发邮件。   试验场到了,司机缓缓将车停在车位上。   傅成凛的车紧随其后。   试验场的负责人早就等在那迎接,贴心准备好了一次性防水鞋套。   这边是全路况试验场,还有一条山路跑道,泥泞坎坷,老板感兴趣的就是那条跑道。   傅成凛套上鞋套,忽然转身问负责人:“这里最小码的鞋套是多少?”   负责人一愣,心想,你的脚也穿不到最小码呀,他赶忙笑着回答:“有时会有女士过来,最小准备了36码。”   众人都看着傅成凛,惊讶他清奇的问题。   傅成凛考虑片刻,“麻烦你把36-38码的装几套,我回去时带走。”   所有人:“......”   鞋套不是这里的特产呀,用不着带回去留纪念。   傅成凛没管别人异样的眼光。   --   夜色深了,黎筝才慢悠悠晃到家。   傅成凛不在,这栋楼都没了灵魂。   她没让阿姨做饭,买了个面包回来,靠在沙发里盯着手机看,不时啃一口面包。   黎筝想给傅成凛发条信息,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转着手机,绞尽脑汁想话题。手机都快要被她转晕,还是没一点头绪。   就在山穷水尽时,黎筝突然想到下午错发给小叔的那条消息,当时还跟小叔聊了不少。虽然错发消息这个借口特别拙劣,但好歹能开个话头聊几句。   黎筝随便打了几个字母,点击发送。   隔了几分钟,傅成凛回过来:【?】   黎筝:【哦没什么,刚不小按到了。】   傅成凛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黎筝狠狠咬了一大口面包下去。    第十七章   之后的几天里,黎筝忍着没再联系傅成凛,一直捱到他出差回来那天。她跟何熠负责报道的测试车新闻,经过不少媒体转发,在网上掀起热度。   网友纷纷猜测,测试车是南峯系。   迫于舆论压力,事情有了进展。   一早谷大爷的儿子给何熠打电话,说事故处理大队那边联系他了,当然说辞很委婉,不是拖着不处理,只是汽车公司那边内部正在核实,情况复杂,让他们放心,肯定会解决好。   黎筝跟何熠又去了趟交巡警支队,跟进关于测试车的管理问题。采访结束回到台里临近中午,烈日当头,沥青路上泛着热气。   黎筝突然想到江小楠的帽子,要是今天戴,还能遮阳。   何熠让黎筝先上楼,他停好车去附近咖啡店买冰咖啡,顺便给黎筝带了一杯缤纷果茶。   等电梯时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冯璨。   即便分道扬镳,在工作场合,何熠还是会点头打个招呼。   冯璨多看了眼他手里的两杯饮品,其中一杯应该是给黎筝,还没分手时他总会买一杯她喜欢的。   “前几天给你发消息,是想跟你聊个新闻,你别误会。”   何熠依旧点头,任何言语都多余。   冯璨抿唇,等不到他来问她,她只好自己提及:“杨麟那个仲裁案采访,你能不能考虑别播了?”   “不能。”   冯璨以为他会问她,杨麟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事。结果电梯来了也没等到他只言片语。   杨麟的意思再去找别的媒体曝光,不指望何熠,也不想让何熠再掺和这事。   可何熠眼下这个态度,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再缠着他追问就是自讨没趣,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关心她。跟他分手那刻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电梯门打开,两人进去,何熠靠在最边上站着。   冯璨视线再次落到那杯冰粉果茶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脱口而出一句:“你应该找个对你好的,黎筝不适合你。”   何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他眉心紧蹙,觉得冯璨莫名其妙,忽然想到他拎着两杯饮料。   这一次,他不吝啬言语,“你要是带一个徒弟,你就买一杯自己喝,让别人看着你喝?”   冯璨一噎,无言以对。   电梯停靠,何熠率先走下去。   --   对黎筝来说,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完成稿子,捧一杯茶饮,看着电脑屏幕想傅成凛。   还有两小时下班,她开始倒计时。   此时,城市另一边,傅成凛跟靳峯的航班刚落地。   傅成凛刷到了测试车出事故的新闻,几个小时飞行下来,靳峯这个大网红也上了热搜。   话题是他名字,里面内容却是测试车相关链接和讨论。   这个暗示太过明显,差点就直接说测试车是南峯集团旗下的新款车。   傅成凛觑着靳峯,“你上热搜了。”   靳峯心道,我眼不瞎。   傅成凛提醒靳峯,“赶紧处理,别影响股价。”   他的车到了,坐上去离开。   靳峯也在看新闻,截屏的新闻画面上没有显示报道的记者是谁,他问秘书,“哪个记者?”   赵佟下意识就隐瞒了黎筝,感觉老板对黎筝意见很大,反正黎筝也只是实习,她只说了一个记者名字:“何熠。”   靳峯对何熠有印象,在医院打过照面。这个何熠还跟他刚上了,“那个小记者呢?这回没她的份儿?”   隐瞒和欺骗是两码事,赵佟只能对老板实话实说:“她跟何熠一起采访的。”   靳峯点点头。小记者天天往他枪口上撞,上次还对他翻白眼。   --   漫长的两小时终于在煎熬中过去,黎筝去问何熠要不要加班。   何熠笑笑,“我要是再让你加班,你不得跟我起义啊。”   黎筝:“......”   原来她盯着手表看,没逃过老师锐利的眼睛。   何熠摆摆手:“约会去吧。”   他们都以为她有男朋友,黎筝将错就错,背上包一个箭步冲出办公室。   今天没下雨,晚霞绚烂迷人,像泼了油彩。   黎筝拍了一段小视频发朋友圈,这几天的营业次数赶上了以往半年的量,然而傅成凛没点赞。   这回她没抱希望,发完就收起手机。   走了没有十米远,她又摸出手机,还是不死心打开朋友圈。   最新一条留言是江小楠:【什么情况?怎么天天发动态?手动发出吃瓜的声音(狗头)】   黎筝刚要回复,竟然在几排点赞里看到了傅成凛的头像,嘴角不自觉间成了一轮弯月。   扫兴的是,没法回复点赞的人。   眼珠快速转了几圈,她自己给自己留言一条:【谢谢(心)(心)(心)】   傅成凛点赞过,自然就收到了这条朋友圈的所有相关动态。   黎筝低头走着,手指在傅成凛的对话框里犹豫。   太过沉入,忽然撞到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对面是一个小姑娘,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对不起啊。”   “不好意思啊。”   其实是那个小姑娘在拍晚霞,不小心撞到了她。   屏幕暗下去。   黎筝滑开,打了几个字:【你回来啦?】这四个字饱含了五天的想念。   傅成凛:【嗯,刚到。】   黎筝:【那我晚上等你吃饭。】   傅成凛看看桌上成堆的等着要手签的文件,【不用等我,还不知道几点回。】   没关系的,等到天亮都行。   黎筝:【我也在加班,说不定还没你早到家。】   人群里,黎筝走着走着就无声笑出来。   她不时看一眼西半边天的晚霞,今天的北京,从来没这么美过。   --   黎筝一路哼着喜欢的歌,心情好时总是惊喜连连。   刚到公寓楼下,一只白色的小狗狗往她这边狂奔。   黎筝一愣,是想想。   她赶紧蹲下来迎接这个小可爱,等它跑近,她一把抄进怀里。   不远处的车里,蒋慕钧推车门下来,戴着墨镜。   “爸爸!”   黎筝抱着想想往那边跑过去。   “慢点。”蒋慕钧大步走过来抱抱女儿,“今天下班挺早。”   “心有灵犀,知道你要来看我。”黎筝一手抱着想想,一手挽着父亲往公寓楼走,“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要是我加班你得等好几个小时。”   “不能影响你工作。”蒋慕钧侧目,打量着女儿,“嗯,没那么瘦了。这样正好,再瘦就要出问题。”   心里盘算着改天有空请傅成凛吃饭,帮了他们家一个大忙。   “爸爸,你这次能休息多久?”   “能在北京待段时间,休息没有。”蒋慕钧保证:“你生日那天,我中午肯定回家吃饭。”   父亲一向很忙,黎筝理解,“我们一会儿组队打游戏。好长时间没打,我手都生了。”   蒋慕钧对着女儿歉意道:“爸爸九点就得回去,你妈妈晚上有饭局,我去接她,她也挺长时间没看到我了。”   黎筝格外好说话,“没事儿没事儿,爸爸你八点半就过去吧。”   蒋慕钧:“......”   --   八点半,闹铃准时响起。   蒋慕钧问女儿,“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   “不是。”黎筝顺手关掉闹铃,“你该去接妈妈了,要是迟到了多不好,毕竟小别胜新婚嘛。”   蒋慕钧拍拍女儿脑袋,又说不出的失落,总感觉女儿长大的太快,竟然定闹铃‘赶’他。   “要不把想想留在你住两天?等生日那天你再送回家。”他问女儿。   “我正想跟你说呢。”   蒋慕钧离开后,黎筝抱着想想去了邻居家,只有阿姨在,傅成凛还没回,她陪阿姨闲聊。   阿姨想起来,“筝筝,阿姨给你榨百香果汁喝吧,上回你买的百香果还在冰箱,成凛他很少吃水果。”   “好。”   阿姨去了厨房。   黎筝打开电视找到一部动画片打开来,把想想放沙发上,“宝贝儿,看会儿电视,我去厨房帮忙,乖点哦。”   想想在黎筝手上蹭蹭,然后乖巧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全神贯注。   家里门开了,傅成凛回来。   他把行李箱放客厅,西装顺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黎筝跟阿姨在厨房忙活着榨汁,傅成凛没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他瞅着屏幕,想不明白黎筝为什么会看这样幼稚的动画片。   无意间转脸,傅成凛看到了旁边的想想,想想一动不动盯着电视,他以为是个白色的‘毛绒玩具狗’。   毛发柔顺,像真的一样。   他伸手揉揉想想耳朵。   谁知道下一秒,那个‘毛绒玩具狗’幽幽转过脸,眨着眼看他。   傅成凛赶紧缩回手,后知后觉,这不是玩具,是真的狗。   黎筝早就听到了开门声,也看到他人回来,好不容易在厨房多待了几分钟,阿姨还在榨汁,她端了一小碗洗好的提子吃。   从厨房出来,她若无其事道:“傅老板。”   傅成凛指指小狗:“这是谁家的?”   “我的。”黎筝示意想想,“想想,跟傅老板打声招呼,请傅老板以后多多关照。把你玩具拿给傅老板看看。”   想想有点害怕傅成凛,不过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小玩具叼过来放到傅成凛手边,赶紧撤回到安全距离。   傅成凛把玩具还回去,他见黎筝拿着小碗,“吃的什么?”   “提子。”黎筝靠在沙发扶手上,紧挨着他,把小碗递到他跟前,“要不要吃?”   傅成凛:“等会儿吃,还没洗手。”   黎筝大着胆子,“我给你拿。”说罢,她拿了一粒塞在傅成凛嘴里。   手指碰到了他的唇。   那一瞬,她呼吸停滞。   傅成凛还算淡定:“味道不错。”   他起身去厨房洗手。   阿姨榨好果汁,傅成凛顺带端给黎筝,“给你带了点东西。”   黎筝不敢置信,看他走向行李箱,她喜出望外:“带了什么?”   傅成凛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手提袋,“看看哪个尺码合适,这个跟鞋子的尺码不一样。”   黎筝赶紧放下小碗,迫不及待打开来一看,是防水鞋套。   她:“......”   嘴里还含着提子,忘了嚼就咽下去。   差点噎死。   不管怎样,她还是很喜欢,至少他当时想起她来了。   “谢谢。特别喜欢。”   傅成凛拉上箱子拉链,“不嫌弃就行,下雨天你出去跑新闻穿。我等会儿下来吃饭。”   他提着箱子上楼。   黎筝紧攥着鞋套,目送他背影。   她一厢情愿的将这几副不是全都合适的鞋套,当做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送了礼物,她是不是要请他吃饭?   不然多不礼貌。   好不容易盼到了周末那天。   清早,黎筝正常上班。   去电视台路上,她琢磨着要怎么给傅成凛发消息。中午她跟家里人一起庆祝,晚上她有的是时间。   【傅老板,今晚请你吃饭。你看你都送了我鞋套,我怎么着也要请你吃碗手擀面~】   傅成凛:【不在外面吃,我回家做。生日快乐。】    第十八章   他要亲自下厨给她庆生。   如果说之前对傅成凛的感情只是浮于爱情表面的迷恋, 他这条消息让她彻底爱上他。   自此沦陷。   黎筝恨不得一步跨到晚上六点钟,可现在是早上七点四十一,也许零52秒。   相思难熬。   她把这段对话截屏保存。   黎筝:【你知道我生日是今天?】问了一句废话。   傅成凛的回答也差不多是废话:【知道。】   黎筝:【我小叔说的?】   傅成凛:【嗯。】   黎筝眼里都带着笑, 【谢谢。】   傅成凛:【没什么。】   黎筝迎着晨光,头发上有一层浅浅的金黄。她不禁撒娇:【傅老板, 我想吃你做的手擀面。】   傅成凛:【尽量。不一定会做。】   就这样尬聊了一路, 黎筝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到了办公室, 黎筝还没从傅成凛给的惊喜中抽身。   她还在想着他那句‘生日快乐’。   从对方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言语里,用显微镜去分析里面是不是藏着一点爱意,然后自我满足, 自我感动到昏天黑地。   这是暗恋的人唯一的幸福。   她也加入了苦中作乐的大军中。   办公桌上放着一束鲜花。   黎筝微怔, 脑子里竟然冒出一个自作多情的想法,傅成凛送给她的?   “生日快乐。”徐畅笑着说,“栏目组送的, 每个职工过生日都有一束花,还有蛋糕卡。”   “...哦, 谢谢。”   黎筝捧起花, 似有若无的香气弥漫。   何熠也是早上来了才知道今天是黎筝生日,作为老师, 给了黎筝一个小福利,放她半天假, 下午不用上班。   “正好周末,跟家里聚聚。”   黎筝放下花, 双手合十, 格外感激。   收收心思,她一秒进入工作状态:“老师,今天选题是什么?”   选题倒没有, 何熠:“再去趟医院,看谷大爷那边后续处理得怎么样。”   他们正说着,那边主编喊他们过去分派工作,简单将求助情况说了说,“今天人手不够,何熠你带着黎筝去跑一趟吧。”   原来是姜小姐用了某个大品牌的化妆品,出现过敏,情况严重,在医院打了五天消炎针才慢慢渐好。   期间一周多没能上班,影响很大,之前谈好的单子也丢了。   姜小姐到化妆品专柜要求对方给个说法,专柜以化妆品没问题,只是姜小姐个人皮肤原因导致的过敏为由,拒绝赔偿。   姜小姐坚持,一直用她们家化妆品两年,从来没出现过过敏情况,这个系列的之前也用过,偏偏这次出了问题,肯定是化妆品质量问题。   姜小姐打了投诉电话,依旧是扯皮,最后到电视台求助。   黎筝了解这个品牌的化妆品,代言人是向舒。   姜小姐现在在商场柜台那等着,何熠跟黎筝直奔商场。   黎筝聊起:“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姜小姐拿着她用过的那瓶化妆品去权威机构检测鉴定,真要是化妆品质量问题,她才有可能得到赔偿。不然的话,专柜也只会给她作折价退货处理。”   何熠接过话:“工作上的损失,估计很难得到赔偿。”   今天周末,商场正好又搞活动,人山人海,光是找停车位就花了四十多分钟。   他们到那儿时,姜小姐正跟柜姐争执。   姜小姐年纪不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见记者来了,柜姐拿手掩面,“别拍别拍,我不想上电视。”何熠没拍人,调个角度对准柜台。   姜小姐无所谓,愿意入镜,只要播出时打上马赛克就行,她把事情经过详述一番,从自己手机里找出过敏时和去医院打针时所有的照片和视频。   在黎筝调解下,姜小姐愿意去权威机构做质量鉴定。   专柜也同意,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讨论后续解决方案。   姜小姐表明,今天不是来无理取闹,“我是个社畜,忙得要命,累得要死,谁没事来这里浪费时间啊。省吃俭用买这个化妆品,就是因为天天跑客户,怕脸上出油浮粉卡粉,结果...”   全是无奈。   她叹口气,“谢谢你们啊。”给黎筝留下联系方式,拎上化妆品走了。   出了商场,何熠问黎筝:“什么叫浮粉卡粉?”   黎筝半开玩笑:“善用度娘。”   何熠笑了,“回去就查,不然稿子都不好写。”   --   黎筝跟何熠在商场门口分开,何熠去医院跟进测试车的后续报道,黎筝直接去找蒋城聿,蹭他的车一块回家。   蒋城聿公司就在附近,坐了三站路公交。   冤家路窄,在大厦楼下,黎筝遇到了靳峯。   靳峯今天过来把生日礼物送到蒋城聿办公室,聊了会儿就告辞,没想到在这都能遇到这个又狂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记者。   他不知道小记者名字,示意司机按了几下喇叭。   黎筝循声转头,对着靳峯那张脸,她只有呵呵两字。   司机甩了好几把方向,才将车慢慢倒到黎筝身侧。   靳峯手肘抵在车窗上,审视着黎筝的那道目光耐人寻味,“还真是哪都有你,又来这报道什么?”   黎筝皮笑肉不笑,“靳总到这里是干什么的呢?”   靳峯笑了声,“跟你有关系?”   黎筝:“这句话正好是我想对你说的。”   靳峯眼睛眯了眯,这小记者伶牙俐齿,不是善茬。   他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报道,给南峯集团带来多大影响?全网开始内涵南峯的车,九月份的新车发布会,出了篓子,你担得起?”   黎筝反问:“谷大爷要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他余生的健康你担得起吗?你知不知道交通事故入院的所有治疗费医保没法报销?在你眼里十万几十万就是一件衣服的钱,对他们来说可能要辛苦攒很多年。没钱的时候连借都借不到。凭什么谷大爷身体上受了罪,还要弄得倾家荡产?他们一家找谁说理去?”   一连几个反问,怼得靳峯哑口无言。   黎筝大步离开,留下一道带着锋芒的身影。   靳峯正望着黎筝背影若有所思时,手机响了。   还不等赵秘书说话,他先问:“跟何熠一起的那个小记者叫什么?”   “黎筝。”   “黎-筝?”   “是的,靳总。”   靳峯转脸看向大厦,那个身影早就不见。   黎筝到了蒋城聿办公室才知道,靳峯是来给她送礼物,一套保值的首饰。“你帮我收着吧,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蒋城聿没勉强侄女,他拿上车钥匙,“今天给公主庆生,我亲自开车。”   他揉揉她脑袋,“走吧。”   “傅成凛出差回来你就不发朋友圈了是吧?”蒋城聿拆穿侄女的小心思。   黎筝睨他,不解气,又拿手肘撞他。   她伸手,“我的礼物呢?”   蒋城聿揍了她两下,“今年送你个特别的。”   “什么?”   “GR公司的股份。”   黎筝立马跟小叔和好如初,替他拿着一点都不重的车钥匙,“不准拿我寻开心,确定要送GR的股份给我?”   蒋城聿反问:“我说话不算数过?”   --   整个下午,黎筝都沉浸在无以言表的幸福里。   在爷爷奶奶家待到傍晚,她借口要加班,顺利溜出去。   不知道傅成凛在干什么。   路过GR大厦时,黎筝也没进去打扰。   今天她自己开车,黑色越野车,粗犷霸气。   从后视镜里,黎筝看着慢慢往后退的GR大厦。堵车时,她拿手机拍了几张后视镜。   傅成凛发来消息:【你好像不吃蛋糕吧?】   黎筝:【嗯,热量太高。】   傅成凛:【那生日蛋糕我不买了。你不吃,买了浪费。】   黎筝:“......”   比直尺打出来的直线还要直的男人。   黎筝这会儿反应过来:【你在哪?】   傅成凛:【刚路过蛋糕店,马上到家。】   ‘嗖’一下,黎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集中所有注意力开车,琢磨着从哪边抄近道能省时间。   她恨不得在车上插对小翅膀,直接飞到家门口。   公寓楼停车位上,邻居家的车已经回来,黎筝把车倒进隔壁停车位,一点点调整,争取两车停得一样齐。   从傅成凛车尾绕过,地上落了一小段西芹,上头有三片叶子,看上去还很新鲜。   落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傅成凛从后备箱拿东西时,西芹折断了一小截从袋子里掉出来。   他自己去买菜?   黎筝给傅成凛发消息:【你买了西芹?】   傅成凛很快回过来:【你怎么知道?】   黎筝:【猜的,大概是心有灵心吧。】她弯腰捡起那一小段西芹叶,散发着特殊的香气,清新扑鼻。   傅成凛不知道怎么接话,【下班了?】   黎筝:【还没。】   她拿着西芹上楼,先回家换衣服打扮。   回到家第一件事,黎筝去厨房把西芹叶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又找了个玻璃杯装上半杯水,把叶子当成花放在杯子里。   不知道西芹适不适合水培。   黎筝指尖蘸着水,洒了几滴在鲜嫩的叶子上,这才回卧室换衣服。   把所有裙子都拿到床上铺开来,一条条试穿。   最后,黎筝还是选了一条黑色的裁剪合身的长裙。傅成凛应该不喜欢不是很成熟的女生。   化好妆,黎筝配上唯一的一件装饰品,傅成凛送她的那副金边眼镜。   天黑了,她的Happy之夜正式开始。   黎筝没刻意搭配手包,单肩背上她平时上班用的双肩包,拿上可以缓解尴尬的神器——小电风扇,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阿姨在和面准备做手擀面条,手上都是面粉,傅成凛擦擦手过去开门。   今天戴着眼镜的黎筝,是禁欲系斯文败类。   傅成凛:“周末还那么忙?”   他语气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嗯,去采访了。”黎筝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今天真热。”她拿着小风扇对着脖子对着心口胡乱吹着。   傅成凛转脸时视线从黎筝身上掠过,她皮肤被黑色裙子衬得更白皙。   “看会儿电视吧,菜没好。”   他过去切菠萝。   这一刀切得有失水准,菠萝块大小不一。   黎筝对电视不感兴趣,溜达到厨房,看傅成凛切菜。这是她爱吃的一道菜,最喜欢里面的菠萝。   “你会做菠萝咕咾肉?”   “试过一次,凑合。”   “做给谁吃的?”   她捏了一块菠萝含嘴里,眼睛盯着他看。   傅成凛:“家里人。”   不是其他女人就行。   忙了两个多小时,一荤三素做好。   傅成凛厨艺有限,只会做这几道菜。   于黎筝而言,哪怕他就做一道菜,她也觉得是山珍海味,胜过满汉全席。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吃到他买的蛋糕。   不过有阿姨亲手做的长寿面,弥补了遗憾。   傅成凛从冰箱拿了一罐黑啤,上次给她买的还没喝完。“借给你那个打火机在不在包里?”   他看向黎筝。   黎筝摇头,“在家。怎么了?”   傅成凛没说要干什么:“回去拿一下。”   黎筝拿了打火机回来,傅成凛站在餐桌边对着自己手掌看,右手拿一支蓝色马克笔。   “傅老板,你在干嘛?”   傅成凛答非所问:“你先坐下。”他在手里画起来,“喜欢什么颜色蛋糕?”   黎筝一头雾水,“彩色。”说着,她又站起来,凑过去看他在手心里神神秘秘地画什么。   他几笔勾下去,一个双层蛋糕跃然他手上。   紧跟着在蛋糕上写了几个字:22寸彩虹蛋糕   “打火机给我。”   黎筝差点看出神,动作慢了半拍,将墨蓝色打火机递给他。   傅成凛打着,“你把打火机当成蜡烛。”   黎筝看看打火机,又看看他。这是她收到的最特别的一个生日蛋糕。   傅成凛望着她,声音磁性温和:“许个愿。”    第十九章   黎筝双手交握轻抵下巴, 虔诚地眯上眼。   傅成凛看了眼她的眼镜,睫毛扇了几下。她还真像小孩那样,认真许起愿来。   甜蜜的愿望许好, 黎筝睁眼想去吹打火机。   傅成凛松开,火自己熄灭。   黎筝声讨他:“我还没吹呢。”   傅成凛把打火机还她, “防风的, 不使劲儿吹不灭。”   “......”   傅成凛轻轻拉过椅子, “你坐下来先吃。”他手上的‘蛋糕’要洗下来,刚转身朝厨房走了两步。   “你等一下。”黎筝一把抓住他手,滑脱了, 最后只抓到他几根手指, “那个蛋糕,我想拍下来。”   生怕小心思暴露,她忙解释, “挺有意思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假蛋糕庆生。”   她还紧抓着他手没放。   傅成凛没看她, 下巴一扬, “去拿手机。”   黎筝这才松手,手心发潮。   她双唇紧抿, 生怕狂跳不止的心脏蹦出嗓子眼。   往前走了几步,脑子混混沌沌, 不知道要干什么,等想起来是要拿手机拍照, 竟然一时忘了手机在哪。   黎筝眯了眯眼, 太没出息。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把背包翻个遍。   “在这。”傅成凛指指餐桌桌角。   黎筝转身,“我这什么记性, 被盘子挡住了刚没看到。”她暗暗调整呼吸,再次走到傅成凛身边时,平复得差不多。   连着拍了三张。   黎筝调整角度,悄悄把两人的脚尖也拍在镜头里。   大半分钟过去,傅成凛问:“好了吧?”   黎筝点头,傅成凛转身去了厨房,她看着他背影,真想跟他手掌相贴,把那个蛋糕印在她手心。   --   一顿简单的生日饭,黎筝吃出了爱情甜蜜的味道。   “傅老板,谢谢你的盛情招待。”她试探着问:“我请你看电影吧,不然你又是礼物又是生日饭,我过意不去。”   她吸溜了一根面条,等回答时,忘了嚼。   傅成凛几乎没有思考:“不用,没想看的电影。”   黎筝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又合适他的‘约会’方式,只好暂时放弃。   “傅成凛。”   她突然叫他名字,他不是很习惯。   “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小叔今年送了GR的股份给我当礼物,这事你知道吧?”   傅成凛颔首,“你小叔提前跟我说过。”   黎筝咨询他:“最快的话,大概多久能办理好股权转让手续?”   “这么着急?”   “对啊。”黎筝语气轻快,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表露,“股份到手后,我就可以潜规则你。”   傅成凛差点被长寿面噎着。   “潜规则GR的老板,多有成就感。大股东跟老板之间出现意见不合时,很多时候老板只能向股东妥协。”   “黎筝,”他得让她知道一个事实:“你目前只持有GR0.1%的股份,在话语权方面,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黎筝:“......”   小叔才给她这么点股份啊。   她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依旧抱有幻想:“那我能参加股东大会吗?”   傅成凛认真思考片刻才说:“你这点股份,一般不在我们邀请范围内。你要实在想参加,我给你发邀请函,到时你别觉得枯燥就行。”   黎筝掩饰着雀跃:“怎么会?”   沉默几秒。   傅成凛实话实说:“因为你有可能听不懂开会时说的是什么。”   黎筝气得把眼镜拿下来,哭笑不得。她又无力反驳,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她对私募投资一窍不通。   傅成凛放下筷子:“不是让你别气?隔行如隔山,让我去采访写新闻稿,我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伸长胳膊,把眼镜给她戴上。   “抱歉,没有要打击你的意思。”   原本要喷发的火山,在戴上眼镜后瞬间温柔下来。   黎筝推推眼镜,真想让他再给她戴一次。   “傅老板,想问你求一份生日礼物。”   傅成凛还在为刚才那句话抱歉,变得格外好说话,“什么礼物?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   黎筝想说,要你,给不给?   这个最容易做到,还不用花一分钱也不用花一点心思。   她又不敢说,连开玩笑都不敢。   “等到明年GR股东大会,你写份邀请函给我。”   她不用听得懂他说什么,只要能听他说话就行,看看他在工作状态时散发魅力的那一面。   傅成凛答应她:“明年三月份,我提前一个月给你写。”   “不要格式版本,你要自己写。”   “行。”   黎筝就暂且把那封邀请函当做未来的一封情书,突然间食欲大增,“再来一碗面。”她把碗递过去。   傅成凛怕她撑着,只给她盛了小半碗,“差不多就行,别像上回那样,吃撑着难受。”   “已经撑了。”   “那你还吃?”   “阿姨做的面好吃,这个菜也好吃。没事儿,吃完下去走路。”黎筝一点不吃亏,蹭饭后再顺带着拐来一个饭后散步。   傅成凛没多想,她没让他陪,他以为她自己下去走。   饭后,他去了楼上书房忙。   黎筝坐在沙发上翻看之前拍的照片,不时会往楼梯上瞅,等着傅成凛下来陪她去散步。   二十分钟过去,照片来回看了五遍。   还不见他身影。   可能公司有什么紧急事情要他解决。   黎筝没打扰,吃瓜看新闻。   #发动机一撞就掉的车你敢买吗#   配图是那天晚上测试车撞到豪车,发动机掉‘地上’的照片。   黎筝以为评论里大多会讨论这款车的安全性,结果全歪了,都在猜这是南峯集团今年要发布上市的一款新车。   懂车的那些博主的评论都被压在了最下面,上面清一色:谁敢开这个车,简直坑人。   黎筝也是博主,翻看了不少评论就知道,这是被人恶意带了节奏。应该是南峯汽车的竞争对手。   其实,汽车碰撞后,发动机下沉,是为了安全性考虑,这样就能最大程度上保护司机不被方向盘顶到。   然而大多网友不知道,先入为主,看了后自然会受影响,对南峯汽车销量肯定不利。   黎筝搜了下南峯官博,暂时还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时候,回应了就等于默认了撞车的那辆测试车是他们公司的,舆论还会持续发酵。   可要是不回应,这个被摁在头上的锅,甩不掉。   黎筝思忖许久,给赵佟发消息:【赵秘书,你好,今天跟你说的是公事。我没有靳总的联系方式,只能麻烦你转告靳总,如果你们集团要回应网上的质疑,公关前,能不能简单告诉我,你们的公关方向?也许,我能给点小建议。就当感谢他给我的生日礼物。】   赵佟从最后一句话里确定了黎筝身份,之前还以为实习记者跟蒋城聿侄女重名,【我这就汇报给靳总。】   没两分钟,靳峯添加她微信。   黎筝点击通过,靳峯只发了三个字:【用不着。】   这人毛病,既然用不着她给点小建议,就直接让赵秘书回绝她得了,需得着这样大费周章添加联系方式?   黎筝没搭理这条消息,看在小叔面上,她没把他拉入黑名单。   被这条热搜分散了注意力,黎筝再看时间,离傅成凛上楼已经过去五十六分钟,他要是再不下来,她吃的东西就快消化完了。   黎筝退出微信,上楼找傅成凛。   还没踏上二楼,就听到了傅成凛低沉的声音。   “他又有什么喜事?”   半分钟前,傅成凛母亲打来电话。   叶瑾桦让大儿子明晚回家,给负二庆祝一下。   “既沉跟俞倾明天领证,就在刚刚,他们俩求婚了。”   傅成凛刚洗过澡,单手在扣纽扣,边听电话边往书房走,听到负二要领证,他手上动作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   “负二求婚成功了?”   “差不多吧,是俞倾跟你弟弟求婚。”叶瑾桦叮嘱傅成凛:“记得把明晚时间腾出来,别忙忘了。”   “行啊。”   楼梯那边,拐上来一个身影。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   黎筝赶紧拿手遮脸,“我...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她指间漏了一条缝,他的腹肌一览无余,还看到了人鱼线。   傅成凛挂了电话,两手一起扣扣子,“散步回来了?”   “没,一直在客厅等你下去,没等到我就上来看看。”谁知道看到了活色生香的一幕。   也算没白来。   她别过脸,眼神无处释放。   “还要出去?”傅成凛整理好衣服。   黎筝当然想,不过考虑到他已经洗过澡,“我自己到下面走走,你忙吧。”   “十点多了,别走远。”傅成凛说完又改主意,“跟你一块下去,你要丢了,你小叔得剁了我。”   傅成凛换上运动装,陪她下楼。   黎筝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安静走在旁边,也无比满足。   这个生日,她像做了一场美梦。   从头甜到尾。   零点过去,她二十二岁了。   黎筝散步回来后困意全无,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   坐在吧台前,回味跟傅成凛度过的这个生日。   【我还没睡,又想你了。   当时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买了西芹,其实是我在你后备箱下面捡了一小段西芹叶,我养起来了,希望它能活很久。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给我画的那个蛋糕。   我给它取名,手心里的蛋糕。   你写的那个22寸,是我的年龄,对吧?   我对你的爱又多了很多,不过原本就是无穷的,多的那些又显得没那么多。   今晚我对着打火机许的愿望是:以后你能陪我过每一个生日。你只为我一个人做生日大餐,只为我一个人画画。   也...只喜欢我一个人。   我喝了点红酒,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了。   You are mine.   晚安。】   黎筝点击发表,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饮下,拿着手机回卧室洗澡。   睡前,黎筝习惯性刷朋友圈,看到上百条点赞和留言的提醒,可她这几天都没发朋友圈。   洗澡前,她只发了自己可见的暗恋小作文。   江小楠接连轰炸:【握草】   【什么情况?】   【你竟然脱单了!】   【老实交代,那个男人是谁?我认不认识?还给你亲自下厨做饭,我慕了(酸柠檬)】   蒋城聿:【。。。你这是...】   黎新禾:【宝贝儿,从这个月开始,生活费翻倍,给你约会基金~对了,那个男生帅不帅?大你几岁?】   黎筝预感不妙,来不及擦头发,赶紧点开朋友圈,闯入眼帘的就是自己那篇暗恋小作文,醒目地混在其他朋友的动态中间。   ‘嗡’地一声,她脑袋炸开来。   刚才脑子锈了,竟然忘记设置自己可见,直接手欠发到了朋友圈。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不知道傅成凛看没看到。   她内心才是:我屮艸芔茻!!    第二十章   四肢百骸的血都冲进大脑, 那一瞬眼前发黑,不知道要干什么,两手也不听使唤了。   黎筝眯了眯眼, 连做两个深呼吸。耳边传来一道虚荣的声音:‘这条动态不能删除,不然所有人都知道你翻车了。’   她把那篇小作文从头读一遍, 还好, 只是肉麻了一点, 没那么羞耻,也不是很像她暗恋日记。   配的几张照片里,勉强能说明她跟对方是双箭头。   一张是她拍了傅成凛手心里的蛋糕, 还有一张是他做的生日大餐。   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丝上的水珠, 从肩头顺着手臂滑落,搭在后背的长发湿了睡裙。   黎筝丝毫没感觉,根本就顾不上湿哒哒的难受。   她一边担心傅成凛有没有看到, 一边还要想着怎么替自己在朋友圈挽尊。   垂死挣扎的半分钟里,又有人留言。同事徐畅这么晚了还没睡, 【哇, 男朋友这么浪漫的嘛。】   不能再磨叽了。   黎筝用残存的理智打开微信设置,把傅成凛添加到‘不让他(她)看’朋友圈。   她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三天后她就把傅成凛放出来。   她查看留言, 也有同学疑惑:【什么情况?手欠翻车了?】   黎筝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小骄傲掉地上,她倔强补救, 来了一个统一回复:【因为我不吃蛋糕,所以就画了一个。晚安啦。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   证明她看到了他们的留言和点赞。   证明她不是手误发了这个动态。   她要让这条朋友圈坚强活过三天。   就是不删。   就在她回复后, 留言的画风变成这样:   【原来这是生日官宣, 原谅牡丹狗没见过世面,我想知道把你拐走的男人是谁,我们校草吗(笑而不语)】   【giao! 原来是狗粮!大半夜的, 你还有人性吗~~】   【你男朋友的手怎么那么好看】   【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人能让你这个大美女这么爱】   【为什么没有人给我画蛋糕,没有人陪我过生日(大哭)】   【有谁有校草微信,赶紧通知他来认领是不是他画的蛋糕,我要目睹他失恋被戳心戳肺的全过程!】   【已经让他们班女生通知了】   【还有班长,班长人呢,来看一下看一下,哈哈哈(手动加个狂笑两百声)】   ......   分分钟,她动态底下成了班级群和校友群聊天基地,被疯狂刷屏。   之前有人以为她不小心翻车了,尬的差点抠脚趾,没好意留言。现在一看是官宣,都从空调被的被窝里钻出来,龇着牙在那起哄。   这大概是史上最成功的有关尴尬操作的公关。她给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这样正好也挡去了所有桃花,好的,烂的。   省了不少麻烦。   刚才暂时丢掉的脸,从地上捡了回来。   可...傅成凛到底看没看到?   黎筝关了灯,趴在床上抠床单。   内心天人交战,各种矛盾交缠,缠得她呼吸渐渐困难。感情上,她希望傅成凛能看到,知道她那么喜欢他。   但理智上,她又不想他看到。因为一旦他对她没感觉或是不打算跟她有什么,她跟他就会形同陌路。   两股情绪撕扯,快把她这个人给撕裂。   黎筝翻来覆去,从床这边翻到那边,差点滚床下去,她一个激灵,又滚了回来。   再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湿了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捂干。   手机震动,黎新禾发来:【宝贝,妈妈激动地醒了。】   黎筝想说,大概是跟爸爸在那聊她,一直都没睡。   黎新禾:【那个男生单从你的叙述里,挑不出一点毛病,最难得的是,他给你的生日礼物用钱买不到。他是你同学还是同事或是你的师兄啊学长啊?】   竟然没猜是傅成凛,大概觉得傅成凛跟小叔一样,不可能亲自下厨做菜,也没那个耐心给画手心蛋糕。   黎筝:【妈,早点睡。我小叔见过他,偶尔碰到了,小叔支持我恋爱。现在才刚开始,以后怎样谁知道。你们这么关注,我压力很大。符合我的审美不一定符合你跟爸爸的要求,到时大家意见不一致,会心塞。你不是让我享受恋情吗?如果到了谈婚论嫁阶段,肯定跟你们沟通。】   黎新禾一看是蒋城聿知道的人,还见过,心放回了肚子里。   【妈妈不是为你高兴嘛,早点睡,晚安。祝你生日愿望都如愿(心)】   --   黎筝不知道几点才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就是无尽的梦里。   她又去攀岩馆攀岩,安全员还是傅成凛。只是爬到一半时,等她再回头,傅成凛不知去了哪。   安全绳另一头系在一块蛋糕上。   她生怕蛋糕撑不住她的重量。   捱了好一会儿,她艰难又小心翼翼往上爬,两手尽量紧抓岩点。   再次回头时,那个碍眼的靳峯竟然坐在蛋糕旁,姿态慵懒,拿着勺子,一勺勺挖蛋糕吃。   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眼看蛋糕快被他吃了一半,她担心绳子从蛋糕上脱落,大声示意靳峯,不许吃蛋糕。   “傅成凛!”   她急了,大喊他名字。   伴随着的是闹铃振动声。   黎筝紧紧抓了抓枕头,又是梦。   这是她第二次梦到傅成凛。   她眯着眼一通乱摸,拿过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好几下,闹铃关上。   现在是六点钟,她睡了三个小时?   或许还不到。   黎筝几次三番挣扎,好不容易爬坐起来。   傅成凛到底看没看到她的告白?   这个问题再次纠结纠缠着她。   他那么忙,昨晚陪她散步回去肯定还要看邮件,没时间刷朋友圈,再说,她以前五天里发的朋友圈,他只刷到了一次。   就这个频率而言,昨晚他肯定没看到。   自我安慰一番,黎筝起床洗漱。   敷了面膜,认真化了眼部妆,出门前再戴上眼镜,昨晚失眠的痕迹没那么重了,不盯着看几乎看不出。   今天耽搁了十多分钟。   平常这个点,她早坐在傅成凛家里吃饭。   敲门前,黎筝屏住呼吸。   来开门的是傅成凛,“今天怎么晚了?”他言语没有任何异常。   黎筝判定,他肯定没看到那条朋友圈。现在她设置屏蔽了他,只要小叔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而小叔不可能跟他说。   紧绷的神经终于回到原本的状态。   “昨晚睡晚了。”她拿捏好说话的语气,尽量自然些,就怕一不留神暴露了小心思。   黎筝径直去了餐厅,在傅成凛对面坐下,她这会儿才注意到傅成凛今天穿了白衬衫,袖扣也佩戴好。   “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可能是心虚,她看他时也不敢把视线多停留。   傅成凛:“晚上回家,负二今天领证。”   真不容易,黎筝恭喜,“代我转达祝福。”   她‘尴尬操作’后的第一顿早饭,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结束。开始时黎筝依旧不自在,喝了最后一口牛奶,彻底放松。   “傅老板。”   “怎么了?”傅成凛抽了两张纸巾,递一张给她。   没怎么。   就是能继续跟你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特别好。   她随意扯了一句:“我最近有点忙,股权转让的一些手续,要到下个月才有空办理,不然等我开学后。”   傅成凛戴上手表,“行,等你方便时跟曾助理联系。”   今天两人一块下楼。   黎筝色胆又恢复如初,电梯里,她紧挨着傅成凛站,“傅老板,你昨晚画蛋糕的手给我看一下,上面还有没有痕迹了?”   傅成凛有半秒的迟疑,还是把左手伸过去。   手心干干净净,指根上有几道还没洗掉的淡蓝。   “知道你手心的蛋糕去哪儿了吗?”   黎筝嘴角挂着笑,“在这,你看。”她一点点打开自己的左手,一个蓝色的看似立体的蛋糕赫然入目。   就像真的迷你蛋糕,捧在手心。   黎筝举起手,慢慢靠近他,“这是魔法蛋糕。”   傅成凛知道她画工了得,今天第一次见识到,“画了多长时间?”   “没看时间,挺长吧。所以今早起晚了。”黎筝来回握拳、松手,那个蛋糕忽隐忽现。   昨晚她趴床上睡不着,床单都快被她抠出一个窟窿,想着他画的那个蛋糕,她索性起来画画转移这种焦躁和郁闷。   画完了没舍得洗,就这样攥了一夜。   可能夜里做梦梦到傅成凛把安全绳一头系在蛋糕上,就是这个原因。   早上洗漱时,她更是小心再三,生怕这个蛋糕被洗掉。   “想不想吃?给你一块?”黎筝逗他。   傅成凛跟她对望,她眼神里又装满了独属于她的顽劣,还有点孩子气。他不动声色转脸,看电梯到了哪层。   “到一楼了。”   他摁着开门键,等她下去。   “晚上见。”黎筝跟他摆手,又给他看了眼那个蛋糕,她笑着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下去。   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   出了公寓大厦,又是一个大晴天,刺眼的阳光让人无法直视。   傅成凛的汽车缓缓驶出停车场,他坐在后排,望着窗外凝神时,那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黎筝没走远,站在人行道上,两手掌罩在前额,仰头看天空,还原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   直到汽车驶上马路,黎筝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傅成凛也没想明白,她刚才是在干什么。   黎筝观察了一圈,哪个方向都是万里无云,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她从包里拿出一次性防水鞋套,郁闷不已。   怎么还不下雨,她可是带了鞋套的。   自从傅成凛送了她鞋套,连着五天都是大晴天。几分钟前,她刚更新了天气预报,接下来十五天也没有雨。    第二十一章   今天是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 太阳像个火球悬在城市上空。   何熠要去趟郊区的施工现场,小姑娘家要是在工地待一阵,说不定就中暑, 他没让黎筝跟着去,“你在办公室自学。”   走了几步他又想起来, “姜小姐那边鉴定结果要是出来了, 你过去跑一趟。”   “好, 没问题。”黎筝打开点电脑,找出何熠以前采访的没剪辑的视频,看完自己找角度写稿子, 写完再跟何熠的稿子做对比, 找差距。   “看以前的新闻?”   随着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一缕清甜的香水味,淡淡的,萦绕在鼻尖。   黎筝全神贯注看视频,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   她猛地抬头,冯璨在旁边顿足。   黎筝指指视频, “在学习。”   “没跟何老师出去?”冯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站在那聊起来。   黎筝像个没感情的小机器人,冯璨问什么, 她答什么,多一个字都没有。   冯璨:“你先看, 我去找主编。”   黎筝望着冯璨背影,来回滑动鼠标, 细细琢磨冯璨为什么突然自来熟跟她打招呼, 还跟她‘报备’要干什么。   半天没理出头绪。   黎筝接着看视频,抄过笔,边看边记录关键词。   “黎筝。”柔软的声音再次响起。   黎筝想了一半的思路被打断, 等她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职业化微笑,“冯老师,什么事?”   冯璨背上了摄像机,“你在办公室也没事,跟我出去采访吧,这个选题不错,我跟主编说过了,带上你一块。”   黎筝从来都不会觉得拒绝是负担、难以启齿。   “不好意思啊,冯老师,我要等一个当事人电话。”   冯璨:“我这个采访简单,很快就结束,你那边要是接到电话,我还能开车送你过去。”   “谢谢冯老师。”黎筝点了点电脑,“我还要把前期采访的视频再看几遍,不然接到当事人电话我都不知道要采访什么。”   再次拒绝了冯璨。   冯璨嘴角弯了弯,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那你忙。”   她拿上摄像机离开。   办公室不少双视线落在黎筝身上,她感觉到了,没放心上。   她猜不透冯璨的意图,后来懒得想。   --   十点多时,黎筝接到赵佟消息,问她下班后忙不忙,想请她跟徐畅喝咖啡,她离婚这事一波三折后又出了变数。   【比电视剧都精彩,给你们后续反馈。】   约好后,赵佟拉了一个三人小群,【那我们下班见,你们不用着急,什么时候到都行。】   写了快两小时稿子,黎筝休息片刻,拿上杯子去茶水间。只要闲下来,哪怕有一秒时间,她就会想起傅成凛。   倒上咖啡,黎筝在窗边远眺。   天空没云,淡淡的蓝,开阔辽远。   此时,GR大厦。   傅成凛正在落地窗前接电话,看着同一片天。   “没空。”   “那时间你定,”向舒出院了,调养那么长时间滴酒不沾,在病房里烟也不能抽,差点闷死她。   早几天几个朋友提出聚聚,拖到今天才有空。   哪知道傅大老板没时间。   向舒看了看出院后的工作安排,经纪人还算良心,最近一周的工作不算密集,能喘口气。   “除了这周六那天不行,我要参加一个化妆品的活动,其他都成。”   傅成凛:“我就周六有空。”   “......不是,你这人吧...”向舒认识傅成凛多年,了解他什么性格,不会轻易开玩笑,说出来的话没有回旋余地。   他说那天有空,那就只能在那天。   向舒只好倒腾自己时间,“那周六晚上吧,到时去你家聚,你们公寓管理严,外人进不去,不然被狗仔拍到,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我最近想低调。”   傅成凛还是之前那句话:“家是私人空间,不欢迎。你们自己安排聚餐地方,订好了把地址发给我。”   “行啊,你是老大,你说的都对。”向舒问道:“对了,你那边几个人过来?我让助理订餐位。”   傅成凛被问的莫名其妙:“你说几个人?”   向舒:“你不是最近还在照顾一个小孩子嘛,不带来?要不带来玩玩吧,正好周末,人多热闹。”   “她不过去。”傅成凛想都没想就拒绝。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左手,手指上那几条淡蓝色隐约可见。   向舒无所谓:“不带来就不带来吧,不然也够刺激我的,把我催老了。”说着,她认真想了想,“我上次见到她,我好像刚出道,那会儿她十岁还是十一岁?跟在我身后要跟我合影。我的妈呀,我今年竟然三十一了。”   傅成凛没有闲情逸致听向舒回忆年轻时,他打断她,“你要没事,我忙了。”   “诶,等等,”向舒有点难以启齿,“你再给我两分钟,多一秒都不耽误你。就是...我最近挺迷茫的,不知道跟谁说,反正你的嘴跟焊起来的差不多,跟你吐槽我放心。”   傅成凛看手表,“两分钟,我开始计时了。”   草。   向舒梳理一番,“我前几个月不是拍了一部戏吗?你还记得吧?”   “不记得。说重点。”   “拍戏时,有次跟投资方吃饭,投资方带了个朋友家的儿子一起,那个男生帅气又干净,身材没的说,气质也好。”   “提醒你一下,一分钟快过去了。”   “......”   向舒知道他会准秒掐断电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后来我们加了微信,就隔三差五聊着,他对我特别好,杀青后,我们也有联系。上次我出车祸,除了家人和你们几个朋友,真正关心我受没受伤,哪里疼不疼的,就只有他。我喜欢上他了。我知道不能的,又管不住自己。他小我六岁,今年才25。我怎么办?我日,我最近魂不守舍的。”   傅成凛:“你跟我说,我也给不了你任何意见。”顿了顿,“你要实在没地方倾诉,不知道怎么办,你注册个小号投稿,问问网友意见。”   “投稿?”向舒揉揉脑门,白说那么多了。   “嗯,我知道有个博主不错。”   “......”   向舒差点惊掉下巴,“你认识感情博主?”   “不认识。世交家一个小妹妹跟我提过,她失恋后经常投稿诉苦。”傅成凛再次看手表,“早就超时了,十分钟后我还要开会。”   向舒好奇是什么博主能让傅成凛称赞不错,“叫什么名?推荐给我吧。说不定我能解解相思。”   傅成凛:“‘横看成你侧成我’。”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家庭群里,负二又发来消息,让晚上都回家。其实就是提醒他的,他故意道:【我暂时还不确定,尽量。】   很快,负二回过来:【除非今晚你喜欢的女人要跟别人订婚,你要去抢亲,不然你实在没理由不回去。】   傅成凛:“......”   这个诅咒狠。   父亲也说话了:【你别刺激你哥。你说的事,马上就要发生在他身上。】   傅成凛不知道父亲何出此言,但很多时候,父亲说过的话总是一语成谶,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父亲:【爸,您不觉得您现在就是在刺激我?把消息撤回。】   父亲撤回后,私发给他:【你要是再不主动追向舒,向舒真有可能跟别人订婚,毕竟她也不小了。我跟你妈妈不希望你等到她订婚时你再后悔。】   傅成凛:【爸,您跟妈误会了,我和向舒只是朋友。】   父亲:【那就好。我再多问一句,你真不打算结婚?】   傅成凛:【嗯。】   --   今天又是黎筝准时下班的一天,没接到姜小姐的电话,大概化妆品的检测结果还没出来。   徐畅也收拾好,今晚不打算加班,跟黎筝一块前往和赵佟约好的那家咖啡馆。   “小黎子,你男朋友是你同学?”徐畅昨晚被那个表白信齁到,一下子回到了她自己年轻刚恋爱那会儿。   她理解黎筝在感动后的真情流露,摁都摁不住,就想让他,让所有人知道她那一刻的心情。   黎筝答非所问:“别提了,多不好意思。昨晚喝得有点多。”   徐畅感慨:“年轻真好。”   她募然想起,“对了,听说今天冯璨喊你出去跑新闻,你没搭理?”   黎筝:“我跟她不熟,中间又夹着我老师。”   “嗯,是挺尴尬。”徐畅对冯璨这个人怎么样没过多评价,都是同事,她无意诋毁 ,更不想背后对人品头论足。   她跟黎筝说了句:“反正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也不要轻易接受别人对你的好,除非你有能力还这份人情。”   黎筝刚要说什么,手机有消息进来。   蒋城聿:【忙不忙?】   黎筝:【在同事车上,约了人采访。怎么了?】   蒋城聿本要打电话给侄女,一看同事在旁边,便作罢。【你跟傅成凛现在怎么样了?情况乐不乐观?】   【要是被拒了,以后咱不去他那吃饭,小叔去学做菜,以后亲自下厨给你做饭,他那个菜看着也不怎么样。】   黎筝明白小叔指的什么,【运气不错,傅成凛没看到我那条朋友圈,我后来把他给屏蔽了~】   蒋城聿沉默了会儿,【筝筝,其实,傅成凛看到了你的朋友圈。】   黎筝心头猛地一跳,【怎么可能!你这么确定?】   蒋城聿从来没一次打过那么多字解释:【昨晚你发那条朋友圈,几分钟后我就刷到了,我留言你没回,就给你打语音电话,怕你是手欠误发,想提醒你赶紧删除。结果你不接我语聊,打了两遍你也没回应,那时离你发朋友圈过去不到十分钟,你平时入睡又慢,肯定没睡着。我以为你是故意不接我电话,借着误发向傅成凛表白。之前我的确不支持你表白,但看了你写的那封表白信,说实话,我很难受,也被感动了。我怕傅成凛看不到,还专门截图发给他,问他知不知道你昨晚跟谁在一起庆生...后来我看你在朋友圈回复了,动态也没删,我意识到我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原谅我吧(很小声)】   黎筝:“......!!”    第二十二章   谎言大厦塌了, 她来不及躲,被砸在下边。   还是自诩世上最爱她的人,亲手把她埋在楼底。   那篇表白小作文在千回百转后, 回到了它最终的宿命——被傅成凛知道。   黎筝手指来回滑动小叔那条长得还要翻页的‘悔过书’,眼神虚虚地落在手机屏上, 不知道在看什么。   满脑子都是——   傅成凛知道了。   早上去他家吃饭时, 他就已经知道她喜欢他。   “小黎子, 我们...”徐畅在开车,趁前边儿堵,回头跟黎筝说话, 说到一半自己住了嘴, 她发现小姑娘魂丢了。   眼神空洞。   眼一眨不眨盯着手机。   徐畅是过来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跟男朋友置气呢。她年轻那会儿,这一秒还跟男朋友恩爱, 下一秒就能抡起手想掴下去。   热恋里的小姑娘,最容易得的一种病就是患得患失。   她收了视线, 好好开车。   黎筝慢慢回过味来, 傅成凛知道了,只是假装一切没发生。   蒋城聿得不到只言片语, 心里不踏实,真怕就此失去这个小侄女的信任。【筝筝, 你要是原谅我呢,你回个句号, 要是暂时还不怎么想原谅, 你回个逗号。】   黎筝动了动手指,还能打字,选了一个‘, ’发出去。   蒋城聿这么多年的浪荡寡情人生里,连爱情还没搞透彻,更别说能明白暗恋是什么滋味。   唯有的共鸣就是,昨晚看到小侄女写的那段暗恋独白。   从地上捡了一小段芹菜叶,当宝贝一样回家养起来。   看着这个小小的逗号,蒋城聿知道,侄女连开玩笑的能力都没了。   缓了缓。   黎筝撤回逗号,给蒋城聿发了一个:【。】   蒋城聿:【你不用那么快原谅我。】   黎筝没有真的怪小叔,谈不上原不原谅。【傅成凛既然知道了,那我就能大胆没负担地去撩他。】   暗恋大概就是,即使浑身是伤,只要还没死透,那就继续恋着。   因为舍不得他。   蒋城聿还是不放心:【真的想通了,不难过了?】   黎筝:【想通了≠不难过】车窗外光线突然暗了不少,她往外瞅瞅,汽车拐进地下停车场。   【到地儿了,有空再跟你闲扯。】   蒋城聿:【我今晚航班出差,GR那边的事,等回来我找你聊。】   “这边我以前没来过,停车场挺大。”黎筝把手机胡乱塞包里,换了一副轻松面容跟徐畅聊起来,刚才的伤心仿佛是错觉。   “我来的也不多。”徐畅余光扫了眼黎筝,不禁再次感慨,年轻就是好,刚才还冷战,这才多大功夫,已经和好如初。   --   咖啡馆里,赵佟比她们提前了一点时间,服务员刚把她点的咖啡送过来,徐畅和黎筝一前一后朝这边走。   黎筝腿长个高,从她进门,一路经过的地方,总能吸引到目光如影随形。   落座后,徐畅再次抱歉:“我七点就得走,去辅导班接孩子。到时要是讲不完,你跟小黎子说,她会整理给我。”   “不好意思的是我,还要占用你们下班时间。”赵佟给她们点了饮品,“那就开始吧。”   工作上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习惯,即使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满目苍夷的婚姻,她也没丝毫拖泥带水。   抿了一口咖啡,赵佟娓娓道来,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里面所有的负面情绪,她都留给自己去消化。   赵佟语速不快,她是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徐畅离开她有别的事要跟黎筝聊。   原本不用到七点就能结束,硬是往后拖了一刻钟。   徐畅定了闹铃,时间一到就匆忙去接孩子。   黎筝续了一杯咖啡,耐心听赵佟倾诉。   “聊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是废话,”赵佟适时结束她自己的话题,“今天找你,还要请你帮个忙,测试车舆论公关,你有什么建议?”   黎筝正搅咖啡,勺子不由一顿。   她笑笑:“你们靳总答复我了,他没跟你提?”   当时靳峯只有三个字:用不着。   赵佟尴尬不已:“靳总那天可能喝多了,言不由衷,你别放心上。”她给老板搭了一个简易台阶下。   就在今天中午,老板突然一改之前对黎筝的不屑一顾,让她约黎筝聊聊,之前说的要给点公关建议的那句话,还算不算数了。   老板当初亲口拒绝了黎筝的好意,如今实在拉不下脸,就让她先探口风,要是黎筝不计前嫌,他亲自接待。   靳峯现在就在楼上商务会所,诚心致歉的态度还算有几分。   黎筝在被拒后还愿意帮忙不是为了靳峯,是因为傅成凛。GR投资了南峯集团,南峯的股价稳定自然关系到GR的营收。   不过,她也不是谁都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没空上楼,让靳总下来吧。”   赵佟:“......”   那个二世祖平时嚣张的不可一世,大概不会让一个女人呼来唤去。   她要是把原话转给老板,他不得当场把自己给气炸。   黎筝没有要为难赵佟这个秘书的意思,她跟赵佟挥挥手,“下次有空约,我待会儿自己跟靳总联系。”   赵佟松口气。   --   外头,天色暗下来。   卡座就只剩黎筝,咖啡馆里安静地好像与世隔绝。她想了一会儿傅成凛,然后才给靳峯发消息:【下来吧。咖啡厅,六号,给你五分钟时间。】   靳峯冷笑一声,这小记者,给个梯.子她就想上天。   没爱回。   十分钟过去,那边也没动静。   他揉灭了烟,拎上西装坐电梯到二楼。   咖啡馆六号座,空无一人。   黎筝站在楼底,先确认了东西南北,打开导航,顺着人行道往前走,她打算走回家。   这样有大把时间来考虑,她跟傅成凛之间的终点在哪。   【在干嘛?】黎筝走在熙攘的街头,突然就特别想傅成凛。   从昨晚到现在,情绪经历了一百八十遍过山车一样的起伏,傅成凛那句晚上要回家给负二庆祝领证的话,像雁过无痕。   她忘了他现在在爷爷家。   傅成凛:【有事?】   黎筝看了下步数,已经走了1556步。   她驻足,盯着这两个字看。   她没有事。   两分钟过去了。   黎筝把【在干嘛】撤回,【我发错了。】   她把手机塞口袋,接着往前走。   黎筝想了想,要是换成傅成凛问她在干嘛,她一定会说:我跟人约了采访,刚结束,在回去路上。你呢?   然而她不是傅成凛。   傅成凛也不是她。   夜里十一点钟,30885步。   黎筝拖着快要断掉的两条腿,瘫坐在公寓楼前花坛旁的长椅上。   看了一路的人,望了一路的车,就在快要被累死的那个临界点,她走到了。   黎筝倚在椅背上,歇了几分钟,小腿又热又麻。   夜深了,浮躁的空气安静下来。   不时就会有风从脸上拂过,有丝凉快,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灌木丛旁蚊子多。   公寓保安认出是业主,见黎筝没有要上楼的意思,点好蚊香送过来。   黎筝连连感谢,这是今晚仅有的一点幸福感。   “不客气,应该的。”保安放好蚊香,没再打扰业主。   没了蚊子叮咬,黎筝不急着上楼。   她拿下背包放腿上,找出水杯晃了晃,还有几口水,她仰着头才勉强喝到。   椅子旁不远就有盏路灯,仰着头才看到灯罩下围满了不知名小飞虫,一个劲儿地往上撞。   伴随着‘噼噼啪啪’细微的声响。   小小的身体,撞得不疼吗?   黎筝喝完最后一口水,还是不解渴。   她慢慢收回目光,坐直,压上杯盖,拉开包把水杯放进去。   闲着无事,黎筝整理包。   她背包就是个万能胶囊,什么都有,化妆品,鞋套,伞。   还有那个墨蓝色的打火机。   她怕哪天傅成凛需要用到,装包里随身带着。   包里还有逗想想玩的遥控汽车。   昨天回爷爷家,只把想想留在那,玩具忘了拿下来,当时一心想着回家跟傅成凛过生日。   黎筝拿出遥控汽车,遥控器很特别,不是常见的手柄,外形像椭圆的恐龙蛋,淡蓝色,看着圆头圆脑。   迷你小汽车就装在这个遥控器肚子里。   黎筝打开来拿出小汽车,车子精致小巧,不到五公分长,车尾还有一根细细的天线,特别能跑。   她平时就用小车逗想想玩。   今天想想不在,她是有多无聊,玩狗狗的玩具。   黎筝操作遥控器,让小汽车绕着花坛跑,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是自己太投入还是在走神,有人到跟前了她都没注意到,探着脖子在追踪小汽车。   “几点了,你还在这玩?”   黎筝嗖地转头,傅成凛和她只有几步之遥,可惜她的小汽车没有大灯,不然非闪他眼睛不行。   她坐着,他站着。   他影子落在她身上,把她罩个严严实实。   黎筝挺直脊背,傅成凛背着光,五官在夜色下更深邃,给她的压迫感比任何时候都强势。   他喝酒了,跟他第一晚搬过来时身上的味道一样。   风从他那边往她这里刮,他的气息从她身边绕了一圈才散。   “回来啦。”黎筝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   傅成凛‘嗯’了声。可能是迎着光的缘故,她眼底汇聚了城市的流光,璀璨夺目。   沉默悄然在两人之间散开来。   手上的蛋形遥控器成了掩饰尴尬的神器,黎筝把小车从他那边往回倒。   傅成凛刚要抬步,突然那个往后倒的小汽车停了下来,然后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朝他撞来。   小汽车想爬到他鞋面上碾压他,结果撞到鞋头翻车了。   傅成凛弯腰捡起小汽车,比划了下,还没他拇指长。   他把小汽车开关关上,“走吧。”   他以为她在等他回来。   并不是。   她只是走到虚脱,想歇歇,想吹吹风,什么都不用烦。   就算她刻意在这等他,她也不打算认领。   黎筝从他手里拿过小汽车,“你上去吧,我再缓会儿。”她随意编个借口:“今晚走了几万步,脚扭着了,等不疼了就上楼。”   怕他不信,她拿出手机找步数给他看。   这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走那么远的路。   傅成凛没怀疑她说的话,她脸上的疲惫装也装不出来。他瞅着她脚上的平底鞋,“没穿高跟鞋怎么也扭着了?”   黎筝这回没说谎:“路过广场时没注意台阶,踏空了。”   傅成凛看着她脚:“疼不疼?”   黎筝轻声反问:“你说呢?”   傅成凛没接话,走到她边上,“哪只脚扭着了?我扶你上楼。”   黎筝有一下没一下摁遥控器,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她仰头看他,“两只脚都扭着了,不然我早单脚跳回家了。”    第二十三章   黎筝脖子仰得发酸, 她拿手捏捏,顺便掩饰局促。等待傅成凛回答的十几秒里,漫长到足够她再走三万步。   傅成凛没回避她眼神, 径直看她。   她不傻,再疲惫脑子还能动, 瞧出了他的意思, 他看似在思考要怎么办才能让她上楼, 其实是另一种不动声的拒绝。   黎筝脑补了一下,就算她两条腿真断了,大概傅成凛也不会心生怜悯背她。   至于公主抱, 梦里才会有。   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黎筝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补面子,“你上楼吧,我又不是骨折没法动弹。”   她手指在汽车遥控器上抠了下, 周围太静了,除了旁边小飞虫撞路灯的微弱声音, 只有她指甲划过遥控器发出的声响。   傅成凛这才开口:“要疼得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黎筝忙摇头, “没事儿,我没那么矫情。走了三万步回来, 累的。这会儿比刚才要好多了。”   她嘴角勾着笑,摆摆手, 催他上楼。   傅成凛看向二十米外的公寓楼,大厅里有值守的保安, 门口也有, 这里的安保措施排得上前几,她就是在这坐到天亮,也不用担心。   即便如此, 他还是给司机发消息,在黎筝上楼前,负责她安全。   安排好,傅成凛转过来看她。   黎筝弯腰把小汽车又放在了地上,拨过开关。   “我回家还要看几份计划书,那边急等回复,”傅成凛不忘叮嘱她:“你脚不疼了给我打电话。”   黎筝扭头冲他笑笑,“我脚不疼了就用不着给你打电话了吧,脚不疼就能走回家了呀。”   傅成凛说不过她:“那你到家跟我说一声。”   黎筝点了点头,没吱声,开始玩遥控车。   傅成凛又站了半刻,几次欲言又止,转身往公寓走。   脚步声越来越远,黎筝没回头看他,她的遥控小汽车在花坛中间的这条小道上孤单往前开着。   --   傅成凛在电脑前坐了足足一刻钟,还没进入工作状态,鼠标停留在计划书扉页,他掐灭抽了一半的烟去浴室冲澡。   晚上家里来了不少亲戚,都是给负二庆祝领证。   他多喝了两杯。   没醉,有点上头。   等从浴室出来,黎筝给他发了消息:【我到家了,晚安。】   傅成凛:【早点睡。】   他算算时间,离他上来才过去三十六分钟,她的脚就不疼能走路了。   【你是不是跟黎筝说了什么?】傅成凛问蒋城聿。   蒋城聿打算视而不见的,权当睡着,可就算睡着也总有个醒的时候,明天照样得回复。   【在开会。】   傅成凛差点就信了,【你又不是出国出差,大半夜的你跟谁开会?】   蒋城聿:【跟没睡觉的人开会。】   躲是躲不过了,蒋城聿坦诚:【我跟筝筝说,你看到了她朋友圈表白。我不能让她傻兮兮的以为,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傅成凛打了一段话,后来又逐字逐字删去。   蒋城聿不是不赞同傅成凛的冷处理方式,只不过他以为长痛不如短痛,不然侄女陷得更深。   傅成凛打算等黎筝这几天敏感期过去,他搬回原来住的地方,离得远了,没有交集,黎筝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有想法。   【筝筝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给她点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傅成凛:【嗯。】   没完成的工作还得接着处理,刚走到书房门口,向舒电话进来,他蹙眉,转身去露台接听,正好透透气。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向舒怼他:“不管几点钟,反正你也没睡。”   傅成凛手肘支在护栏上,漫不经心往楼下看。   现在是后半夜,公寓门前那片休闲广场基本没人经过,随着城市一起安静下来。   要不是傅成凛下意识去看之前黎筝坐过的那个长椅,也不会从那么高的楼层注意到底下还有个身影。   正是黎筝。   隐约可见一闪一闪的一个小红点,应该是遥控小汽车尾灯信号。   她不是说已经回来了?   “你二十岁时送给自己的那个打火机,是你花钱定制的吧?”过去十多年了,向舒记不太清楚。   傅成凛还在看楼下,心不在焉道:“嗯。怎么了?”   既然是定制款,那细节上便是独一无二的。   “你今天不是推荐了一个博主给我嘛,我小号关注了,觉得她视频和配图都很有意思,看了一晚,在一个视频里发现了你那个打火机出镜,不是特意拍打火机,在旁边无意被拍到。”   那个墨蓝色打火机的图案很特别,她一眼就认出。   向舒很少八卦,她自己就处于八卦中心,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看久了觉得没意思。   今天这个小瓜她吃了会儿感觉不过瘾,必须得向当事人求证才能睡得着觉。   “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傅成凛听到打火机和女朋友,注意力才回来一点,“你没看错?”打火机在黎筝那,黎筝经营微博,那个‘横看成你侧成我’是黎筝?   “你那个打火机谁不认识?露馅了是不是?”向舒很满意自己吃到的瓜,“行啦,再装可就没意思了,你这个大老板连我天天安利给你的剧你都记不住剧名,偏偏记得一个博主的微博号。”   “横看成你,”她一字一字品着,“这不是化用了一句诗么,‘横看成岭侧成峰’,成岭,成凛。横看是你侧看是她,你中有她她中有你。啧啧,满满的狗粮呀。”   不等傅成凛解释,向舒毫不客气道:“让你女朋友赶紧看看我投稿,太不像话,光忙着恋爱,也不顾我们单身狗死活。”   “应该不是我认识的吧?”她自问自答,“应该不是,没发现蛛丝马迹。改天带来介绍给我们认识。”   “对了,你女朋友从昨天到现在两天没更博了,知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更博续命?你一把年纪了,悠着点呀。”   在大笑中,向舒挂了电话。   傅成凛搜索‘横看成你侧成我’,随手点开最近拍摄的视频,刚看了一个开头,他就确定是黎筝。   视频里的茶几和花瓶,是蒋城聿公寓的。   向舒调侃声还在耳边回荡,‘成岭,成凛’。   傅成凛再度看楼下,那个身影还在。   红色小指示灯,闪闪停停。   她这是打算坐到天亮?   --   “您好,打扰了,要不要给您准备一些水或是水果?”之前那个送蚊香来的保安时隔一个多小时后又过来了。   不知道这位业主遇到了什么坎,迟迟在这不上楼,他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   黎筝满脸倦色,还真有点渴,“给我来瓶苏打水吧,谢谢。麻烦您啦。”   “不客气,应该的。”保安又问道:“常温还是冰的?”   “冰的吧。”   保安:“好,马上给您送来。”   一盘蚊香,一瓶苏打水,这是她今晚收获的两大温暖。   保安回去从冷藏柜里取了三瓶苏打水,每个业主对品牌要求不一样,他每样拿一瓶,让业主自己选。   刚走了几步,遇到从楼上下来的傅成凛。   保安打招呼:“傅先生,晚上好。”   傅成凛点点头,见保安拿着水往外走,“给外边那个小姑娘的?”   保安:“对。”   “我带过去。”傅成凛伸手拿了一瓶,他知道黎筝喜欢哪个牌子的口感。   长椅旁,蚊香燃了外圈一半,烟灰一截一截落在底盘里。   有脚步声靠近,黎筝转脸,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定定神,她又咽了下去,“傅老板,忙完了?”   她故作轻松,嘴角挂着一抹淡笑。   傅成凛拧开苏打水递给她,“不是说回家了?”   黎筝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家里闷,还是觉得这里吹风舒服,又下来了。”   她现在撒谎信手拈来,脸不红心不跳。   傅成凛拿她没辙,“什么时候上去?”   黎筝摇摇头,“不知道。”   不想上去。   至于原因,说不清道不明。   就想坐在看前边那条最繁华路段,在凌晨时的样子。   从生日那晚到这一刻,就像是开启了慢镜头的一个梦,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滋味凑齐。   她把剩了半瓶的水递给傅成凛拧上。   接着玩遥控器。   小汽车的电耗尽,像陷入泥坑的越野车,发动机不服气地发出嘶吼,嗓子都快喊破,拼了命挣扎就是动不了。   “没电了。”   “嗯。想去的地方没法去了。”   傅成凛不理解她这句话指什么,他握着瓶子,目光从小汽车身上回来。   “不困?”他问道。   “有点。”说着,黎筝打个哈欠。   没料到他会去而复返,只能收拾收拾上楼。   她不想给他增加心理负担,在他做了选择一人上楼时,她就放弃了曾经很多的想法。   所以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她已经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   她仰头看公寓楼,她们那个楼层,真不容易发现花坛边还有个人。   目标很小,又不明显。   傅成凛也下意识撒谎:“去车里拿个东西。”   他的车今晚停在了露天停车坪,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黎筝并不打算耽搁他时间,“那你拿了东西赶紧上楼吧。我歇得差不多就回家,放心,还有那么多新闻等着我发声,我...”   她搜肠刮肚找了一句话,“不会因为一时的挫折,就不往前走。”   “再歇半个钟头,必须上楼。”   傅成凛看了眼时间,给她计时。   黎筝做个‘OK’的手势回应他,怕他不放心,“回家我敲你门。”她下巴微扬,“你回吧。”   傅成凛这次没走,在长椅另一端坐下,顺手把苏打水瓶放椅子上,拿出手机登录邮箱。   黎筝歪头打量他,他回家这段时间里洗了澡,头发还没干透,下楼时他又换了新的衬衫和西裤。   可能是嫌热,衣袖撸到了臂弯,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她丈量她跟他之间的距离,至少得八十公分。   太远了。   一张长椅,两人各占一边。   黎筝起身,揉揉两个膝盖,趿拉着鞋子,往前迈了两步,捡起地上那个没了电的小汽车。   退回来时,她往傅成凛那边挪,靠着他坐下。   “傅老板,在看什么?”   在这些小动作打掩护下,她成功离他仅有一瓶苏打水的距离。   她身上有清香味,扰乱了静静流动的空气。   傅成凛头也没抬:“看邮件。”   “那你忙。”黎筝把那瓶苏打水放包里,靠他又近了两厘米,“傅老板,你左手给我看看,我看那个蛋糕痕迹还在不在。”   说着,她拿过他手。   她觊觎他这双手很久了,把他手翻过来手心向上。一天下来,他可能洗了好几次手,指根部几道蓝色几乎淡得看不见。   “傅成凛,我以前梦到过你。”   傅成凛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略沉默,“梦到我在干什么?”   “忘了。”   远处的马路,不时有辆汽车疾驰而过。   隔了一会儿。   “可能再过几年,我连你叫什么,还要去想一下。”黎筝转过身拍拍他肩膀,“我困了,半小时后你叫我。让我睡会儿吧。”   傅成凛明白她拍他肩膀的意思,要借用。“黎筝,...”顿了好久,他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因为她已经靠在他肩头。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姓黎?”   “为什么?”   黎筝眯上眼,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没有之一。   她心情好,给他说点轻松的事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爸妈编了哄我开心的。”   关于她为什么姓黎,妈妈说是石头剪刀布决定的。   黎新禾在生女儿前跟蒋慕钧商量,来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孩子跟谁姓,蒋慕钧同意了。   只是还不等游戏开始,黎新禾跟蒋慕钧说:我出剪刀,老公你出什么?   蒋慕钧不敢出石头,所以输了。   黎筝又讲了几个冷笑话给傅成凛听,说到最后那个笑话,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一半时,彻底没了声。   傅成凛肩膀上忽然一沉,黎筝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朋友圈翻车那夜没睡好,今天晚上走了那么远,身心俱疲,又是靠在傅成凛身上,黎筝毫无压力睡着了。   傅成凛反手轻拍她肩膀,“黎筝,醒醒,回家再睡。”   半晌,黎筝含糊不清地‘嗯’一声。   傅成凛正想着要怎么喊她起来,低头时就看到了黎筝一只脚上的鞋子半脱,鞋后跟被她踩脚下。   他打开手机电筒照在她脚上,脚踝那个地上明显肿了。   傅成凛关了电筒,没再喊她。   这时黎筝左手在他跟前一阵乱抓,什么都没抓到,最后落在他小腹上。   紧跟着她那只没伤的左脚也不安分地往上抬,没使上劲,小腿在他膝盖上蹭了几下,又滑下去。   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睡觉习惯。   傅成凛给司机发消息,让司机过来帮着拿黎筝的包,他小心翼翼扶着黎筝,在她跟前半蹲下,“我背你上去。”   “哦。”   黎筝两手紧紧扒着他脖子,生怕摔下来。   傅成凛走得很慢,怕她那只趿拉的鞋子会掉。   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耳后,一阵一阵。   到了家门口,傅成凛腾出一只手,拿着黎筝手指输入指纹,“到家了。”   “嗯。”黎筝应着,在他脖子里蹭了下。   她这个动作来得猝不及防,傅成凛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进家门。   蒋城聿的公寓户型跟他家的户型一样,傅成凛直接把黎筝背到主卧放床上。   他帮忙把她鞋子给解下来。   “谢谢。”   傅成凛现在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睡。   黎筝翻个身,又像在楼下那样抬起左手开始扒拉,床上有只跟人差不多长的独角兽公仔,她扒拉到了后,拽过来。   然后手脚并用,整个人斜压在独角兽身上。   傅成凛总算知道她在楼下一会儿抬手一会儿抬脚是什么意思,她把他当成了独角兽,想把他压在身下。    第二十四章   黎筝不确定傅成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背她上来时她是假睡,从扭到的脚踝到有点乱的头发丝都清醒着。   傅成凛肩膀挺阔,肌肉硬邦邦, 颈肩的清冽气息让人安神。她不知道被什么蛊惑了,一时色胆包天, 在他脖子里蹭了下。   只有轻微一下。   他反应很大, 下意识挺直脊背, 差点忘记他背上还有她。   她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猜不准。   后来也懒得再挖空心思去脑补。   傅成凛把她放在床上后,很快就离开了,但没关灯。   睡意和疲惫席卷, 她沾到枕头就睡着。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傅成凛好像又回来了,当时她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他在床边站了片刻,问她要不要喝水, 她忘了她是怎么回答他。   可能摇了摇头?   这一觉睡得很沉,累到连梦都没做。   再醒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   黎筝到床头柜上摸手机看时间, 不知道扒拉掉了什么,‘砰’一声, 被碰掉的东西滚到地板上。   她趴在床沿,打开手机屏照亮。   鞋子旁躺着一瓶喷剂, 专治跌打损伤。   原来不是梦,傅成凛第二次回来是为了给她送喷剂。   黎筝看看时间, 现在是清晨五点零一分。   她躺下来, 关上刺眼的手机屏,胳膊搭在脑门上走神。   深度睡眠后,不管是心情还是身体, 放松不少,甚至有种脱胎换骨的错觉。   再睡也睡不着,黎筝开灯起床。   扭到的脚踝还没消肿,落地时一阵针扎般刺疼。走了几步就接受了这样的疼,比昨晚好多了。   她拿着药瓶对准扭伤的地方喷了好几下。   夏天五点多,天际已经亮白,清早的空气隐隐透着湿润的清凉。黎筝简单洗漱过,在露台待了会儿。   今天是没更博的第三天,不少私信也没来得及看。   黎筝去了书房,捣腾了近四十分钟,赶在六点钟时更了一条。   合上平板,黎筝陷在转椅里,慢慢悠悠三百六十度旋转,她在认真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要不要再去隔壁邻居家蹭饭。   还有,哪天搬走。   【我最近打算搬家,提前跟你说一声。房子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找。】她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蒋城聿常年的生物钟习惯,这会儿他已经在酒店的露天泳池游泳。   五分钟后才看到消息,他拿浴巾擦把脸,【不用搬。】   事已至此,他也用不着再隐瞒,【傅成凛下个月就搬回原来住的地方,你继续住你的。】   这条消息就跟昨晚傅成凛决定一个人上楼时一样,黎筝看完后,心里某角,透着荒凉。   【他不用搬,我搬。】   蒋城聿不解,搬家都还要争着抢着,【谁搬不一样?】   黎筝:【当然不一样,傅成凛搬了后,我每天回家就会很难过,俗称触景生情,懂吗?我要是搬了,傅成凛无所谓,他该吃吃该喝喝。这哪能一样?】   蒋城聿勉强理解,【那我让人收拾房子,你想住哪边自己挑。】   黎筝:【不住你房子,我自己找。】   蒋城聿误解了:【还生我气呢?】   黎筝:【我又不是小孩,还跟你置气。你房子都太大,没人情味,我一个人住冷清。】   她自己的房子离电视台有段距离,不开车的话出入不方便。   【我打算租套小点的自己喜欢的,最好一刻钟内能走到台里。】   关于租房,大概江小楠比较有心得,她当时为了租套合适的房子还不知道看了多少家。   【起来没?想租房,你附近有没有合适的?】   江小楠秒回:【有啊,我正好缺个合租室友(狗头)】   黎筝没心思开玩笑,【我认真的。】   江小楠:【我也认真的。】   江小楠现在租住的房子离电视台不远,二十分钟左右能走到,基本上符合黎筝要求。   房东是一位四十岁的女律师,这套房子原先是她父母住,两居室,房龄有些年头,律师又买了套三居室给父母改善居住条件。   房子虽然老了些,不过老人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管是墙面还是地板都有几分新。   家具齐全,看上去温馨舒适。   女律师的父母在老房子里住了几十年,对房子有感情,一开始舍不得出租,女律师不缺钱,也就随着父母。   老两口搬到新家后,适应了几个月,觉得那边住着也不错,又觉得原来的两居室一直空着浪费。   纠结之后,这才让女儿对外出租。   江小楠现在实习的财经杂志跟女律师的律所有业务往来,女律师偶然得知江小楠在找房子,就便宜了一点租给了江小楠。   律师主要图认识的人,能对房子和家具爱惜一点。等以后父母过了自己心里那关,无所谓租给谁。   江小楠:【除了房子老一点,小区环境...称不上小区,就是靠路边几栋楼,考验汽车拐进来时司机的车技,其他挺好。再说,咱俩也没车(龇牙)对了,楼下就是各种小吃,省了送餐费~~】   黎筝对吃无所谓,一听说房子里温馨舒适,还是跟江小楠合租,比较心动,暗恋失败的人最怕一个人待着。   【那你跟房东联系,抽空我们见个面。】   江小楠:【放心,给你办得妥妥儿的。】   --   六点四十五了。   黎筝考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邻居家吃早饭,搬家前她就安安稳稳把这几顿早晚饭吃了。   今天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傅成凛过来开门时穿戴整齐,连手表也戴好了。   “傅老板,早。”   这声轻快的招呼,看上去没心没肺,就好像昨晚靠在他肩头睡觉、她在脖子里蹭了下不存在一样。   “早。”傅成凛的声音平静无波,他瞅了眼她脚踝,“怎么样了?”   “还行,没什么感觉了。”黎筝径自走去餐厅,傅成凛平常坐的那个位子上,餐具用过,透明的牛奶杯里,杯底似乎有几滴乳白色。   她转脸,“你吃过了?”   傅成凛点了下头,“你慢慢吃,我去公司了。”   她迟了会儿,他也没刻意等她。   黎筝挥挥手,“拜拜。”她端着自己那杯牛奶去了厨房,“阿姨,有方糖吗?我加点在牛奶里。”   “有,什么糖都有。”阿姨找出平常用来配咖啡的糖,拿了几条给她,“够不够?不够这里多着呢。”   “足够。谢谢阿姨。”黎筝撕了三条加进去,拿了只咖啡勺,边搅动边嘬了一口,又香又甜。   阿姨把厨师做好的营养早餐端出来,她只是顺口说了句:“怎么在牛奶里加糖了?”   黎筝接过早餐,莞尔:“因为生活不够甜。”   阿姨听不出话外音,笑着:“你们这些年轻孩子,嘴吧太会说了,加个糖都说得这么艺术。”   黎筝刚要说话,被手机消息打断,江小楠这回会儿正在地铁上看八卦,【你竟然改微博昵称了?!】   嗯,她早上把昵称改了。   傅成凛也看到了,去公司路上他像往常那样打开手机浏览新闻,有消息推送,关注的博主有新动态。   ‘横看是少年侧看是我’,他蹙眉,但头像还是之前那个。   她把成这个字去掉了。   置顶的那条微博是今早六点整更新:   【少年回来了,从今晚开始,更新正常。   改昵称了,原因在视频里。】   配了一段几十秒视频。   傅成凛找出耳机插上,点开视频。   是一段黎筝的清唱,歌词只有两句:“换种生活,让自己变得快乐,放弃执着,天气就会变得不错。”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她声音特别有质感,明明是清唱像自带了环绕音响效果。   这是他第二次听她唱歌,第一次是去攀岩馆路上,她忽然跟着车载音乐唱了几句。   傅成凛又把置顶的那条动态看了遍,她改了昵称,那个少年是指她自己,然后唱了鼓励自己的一首歌,又决定从今晚开始正常更博。   应该算是调整好了心态。   他手指在她微博页面的右下角顿了几秒,还是按了下去,然后弹出来一行小字‘确定不再关注?’   他摁了‘确定’键。   取关成功。   --   今天是再不平常不过的一天,要说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黎筝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到台里。   她跨进办公室已经快到上班时间,同事到齐了,每人倒杯咖啡在早会开始前,不是聊家常就是说说八卦。   “小黎子,今天咋这么晚?”徐畅刚从茶水间回来,顺带她给带了一杯咖啡。   “谢谢徐老师。”黎筝放下包,“昨晚我走回家的,累得今早爬不起来。”   徐畅也是无精打采,“我昨晚辅导娃写作业气得心肝脾脏肾都疼,下半夜还没睡着。”   说着,她又摁了下心口,仿佛穿到了昨晚。   “对了,昨晚我走了之后,赵佟那边没有什么要紧的补充了吧?”   “没有。又聊了十几分钟,咖啡喝完就散了。”   徐畅靠在她桌沿,小声道:“昨晚我从咖啡馆离开,在停车场看到了赵佟老公的车,不知道是不是跟赵佟约了,你碰到他没?没找你茬吧?”   黎筝摇头,“没看见。”   “那就好,就怕那个男人发神经。咖啡趁热喝,冷了就不是那个味。”徐畅哈欠连篇回了自己位子上。   黎筝看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漫不经心搅动,搅了半天才想来不知道咖啡加没加糖。   何熠过来安排黎筝工作,他今天要留在台里值班,让黎筝把他昨天采访的测试车相关内容汇总,做个后续报道。   测试车的两起事故已经处理完,谷大爷那边的赔偿正在走流程。网上相关新闻的热度也降下来。   黎筝总觉得这事儿还没算完,毕竟网上那些舆论是针对南峯集团,之前那波热搜只是预热,九月份南峯新车发布,说不定那才是高潮。   思来想去,她给靳峯发了条消息:【测试车的新闻,只是暂时消停了,多留心点吧。】   靳峯:【勉强接受你的良心发现。】   黎筝无语:【靳总,你这样的气度,是怎么当上南峯集团总裁的?】   靳峯:【拼爹。】   黎筝:“......”   不要脸到清新脱俗。   --   【亲爱的,我跟房东说过了,约了明晚见面,不过具体几点还定不下来,房东不知道明晚能不能准时下班。要不你下班后先到房子这,我请你吃大餐,顺便等房东。】   江小楠在中午时把事情给搞定,房东听说合租的是她同学,还是电台记者,当即答应,房租跟她的一样,每月便宜了好几百。   黎筝正在把玩那个墨蓝色打火机,打算今天还给傅成凛,她回江小楠:【就等你的大餐了。】   江小楠:【我看了下黄历,这周末宜搬家~~】   黎筝笑了,【那今天宜什么?】   过了半分钟,江小楠发来:【诸事不宜。】   黎筝:“......”   不管宜不宜,她还是决定去找傅成凛。   下班时,黎筝给阿姨打了电话,问傅成凛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阿姨:成凛晚上要加班,在公司吃。筝筝你想吃什么?   “我就是要跟你说一声,我也不回去,跟同学约了。”   黎筝叫了出租车,背上包下楼。   每走一步,脚踝疼一下,心也跟着紧张。   她今天不光是要还打火机,还想跟傅成凛当面表白一回。   她就是成千上万只小飞虫中的一只,撞破了头还不甘心,非得撞死。   至于为什么还想亲口说给他听,直到坐上了出租车往GR大厦开去,她也没弄个明白。   离GR越来越近,心脏离喉咙仿佛也是越来越近。   黎筝差点忘了跟傅成凛招呼一声,拿出手机,对着空白的对话框,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傅总,在公司吗?我过去一趟。】   傅成凛在开会,瞥了眼屏幕,看到是黎筝名字,打开来。   这是黎筝第一次正儿八经称呼他,客气,隔着该有的距离。她平常喊傅老板总有点撒娇的意思在里面。   【是来弄股权转让手续?我安排曾助理带你过去。】   黎筝:【不是。去找你的。】   傅成凛:【我还在开会,来早了你就先在办公室等着。】   黎筝吁口气,紧张地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也很刺眼,没法直视,她又赶紧转过来。   这段路堵车时要四十分钟,今天也是堵车,可感觉还没有眨眼的功夫,司机就将车停在了GR大厦楼下。   黎筝和傅成凛前后脚到了办公室,黎筝敲门进去时,傅成凛刚倒了水在电脑前坐下。   “看样子我来得正好。”黎筝带上门。   傅成凛还如从前,“在这附近采访?”   “没,专程来的。”黎筝没像上次那样绕到他旁边,就在他对面坐下来,显得正式又拘谨。   傅成凛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希望是错觉。   黎筝手里拿着他的打火机,没舍得在表白前还给他,潜意识里还想放手里再多攥会儿。   她支着脑袋,看似放松的模样。   “傅老板,你接着忙。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闲聊。”   傅成凛目光落在电脑屏上,哪还看得下去。   “你还要不要小风扇吹风?”她没话找话说。   傅成凛看她一眼,“不用。”   一句小风扇,好像回到了她上次来他办公室。   那时是另一种气氛,她可以趴在他旁边,对着他手指吹。   “脚怎么样了?”在短暂的安静后,傅成凛主动关心道。   黎筝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没敢停留,“你买的那个药药效很快,基本没感觉了。”   傅成凛点着鼠标,“那就好。”   又没什么话可说。   其实到了这一步,不管怎么缓和气氛,依旧是尴尬的,沉默的,黎筝索性放弃了闲扯。   “傅老板,我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我以前梦到过你。”黎筝心里百转千回,绕到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来的一句话。   来的路上想了那么长时间的告白词,等要说出口时,才发现千头万绪。   傅成凛昨晚没得到答案的一个问题,今天接上了,他顺着她的话问:“想起来梦到我在干什么了?”   黎筝点头,用了所有力气轻轻说了句:“梦里边,我跟你在一起了。”   傅成凛:“......”   半晌没组织好一句完整的话回应她。   也无从回应。   黎筝抠着打火机,“梦是反的。”   傅成凛‘嗯’了声。   “傅老板,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傅成凛不敢问了。   黎筝笑笑,知道他顾忌什么,怕她胡说八道。   她自说自答:“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我很开心的时候,下一场大雨,穿你送给我的防水鞋套。以后再穿肯定就不是那个心情了。”    第二十五章   黎筝那段内心剖白后, 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手心出汗了,连带打火机被她攥得也发潮,还好包里有小风扇, 她打开来对着手心吹,不时在脖子里扫两下。   ‘咕噜’后背有一串汗珠滚下来。   黎筝望眼窗外, 打破尴尬:“今天晚霞这么好看, 看来明天还是没有雨。”   “嗯, 明天晴天。”傅成凛干巴巴接了一句。他从没这么被动过,被动到连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这么多年,喜欢他的, 追他的, 各种主动示好的女人,还有投怀送抱的,多到他连名字都记不住。   他不会给谁一个专门的机会, 对着他倾诉感情。   纯粹浪费时间。   “傅老板,你这有冰水吗?”   “有。”傅成凛放下鼠标去冰箱给她拿。   被久握的鼠标有一层淡淡的水汽。   黎筝自顾不暇, 没注意看鼠标, 她趁着傅成凛起身,擦了下脖子里的汗, 额头也渗了一层。   傅成凛拿了两瓶冰水,拧开一瓶给黎筝, 走到她旁边给她水时瞥到她背后的连衣裙湿了一小块。   他回到位子上,自己也开了一瓶。   黎筝看了眼他手边的水杯, 里边还有半杯水。   他略微抬起下颌, 心不在焉喝了口冰水,好像在想什么事,过了几秒才咽下去, 喉结跟着上下滑动。   “筝筝,”傅成凛把瓶盖轻轻拧上,“你的遗憾,没法弥补给你了,晚上我请你顿饭。”   “哦,不用。”黎筝挤出一丝笑,“我晚上减肥,不吃大餐。”   “谢谢。”过了几秒,她又补了一句客套话。   “傅成凛,”在短暂的沉默后,黎筝艰难开口:“我喜欢你挺长时间了。”终于在绕行十八个弯之后,直白说出她此行目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呼吸困难。   她心口微微起伏,直直看着傅成凛的眼。   盼着他回应。   也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异样,比如,他也是喜欢她的。   傅成凛在波诡云谲的资本市场待久了,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处变不惊,不动声色早成为一种本能。   连朋友都笑骂过:你他妈你什么时候能失态一回。我死之前还有机会看到吗?   傅成凛看着黎筝,沉静的目光看进了她眼底,他低声道:“谢谢。”   这声谢谢是对她喜欢他的回应。   她心如刀割,又如释重负。   黎筝忽然浅浅一笑,维护最后那点体面:“不客气。”   被拒绝,是她这场暗恋的宿命。   她早知道这个结果。   现在被他当面拒绝,好像尘埃落定,她再无心思。   “傅老板,”黎筝跟很多暗恋的人一样,总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傅成凛没说话。   黎筝喝了几口苏打水,举着瓶子看了看,“这个牌子的水好喝。”   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被一带而过。   问了后她也觉得是句废话。   他要真说了他喜欢谁,她不得更伤心。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去,绚丽的晚霞也不见。   傅成凛把衬衫袖子往上又卷了几道,强行将注意力回到电脑上。   “我回去了,打扰你这么长时间。”黎筝把小风扇放包里,慢慢背上。后背湿了的那一小块被背包遮住。   傅成凛站起来,“让司机送你回去。”   黎筝拒绝了:“不用麻烦。”   傅成凛送她出去,提到GR的股权:“等有空,你直接找曾助理。”   黎筝停下步子,转过来跟他面对面,“GR的股权,我不要了。”   傅成凛顿了下,最后点点头,表示知道。   “当时小叔送给我时我激动得要命是因为,能借着股东身份来公司找你,还想参加股东大会,看你在会上发言是什么样。”   黎筝扯了下包带。   “也许...等明年股东大会时,我们都有了喜欢的人。股份要不要的,也没什么意义。”   她跟他对视片刻,“傅老板,你低头,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傅成凛迟疑一瞬,这里只有他们俩,没什么悄悄话非要凑那么近才能说。考虑到她现在心情不好,他依言俯下身,“要跟我说什么?”   黎筝顺势两手扣住他脖子,用力拉他,想靠近点。   傅成凛差点没站稳,被她带着往前迈了半步,他猛抬起右手越过她头顶撑在门上,重心才稳下来。   “筝筝。”他左手反握着黎筝手臂,出声制止她。   黎筝没有进一步越界动作,贴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我跟你提过两遍的梦,其实所有细节我都记着。在梦里,”   她湿热的呼吸喷在他耳边,这样的姿势两人几乎是拥抱在一块,傅成凛难耐地往旁边转了转脸,想离她远点。   黎筝威胁他:“你要再动,我就亲你。”   “......”傅成凛第一次被人威胁。   他无奈妥协:“有话赶紧说。”   两人这样暧昧的姿势,令人煎熬。   黎筝暗暗呼口气,她自己也紧张不已,“在梦里,”她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你马上就要亲我,可惜还没亲到被电话给打断,梦就醒了。”   她声音更轻,“傅老板,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梦到你,欠你的那个吻,大概是还不上。我把你在梦里的遗憾今天给弥补上。”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傅成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来不及阻止,她头偏过来,贴上他的下唇,随即含在了嘴里。   这个亲吻就像六月午后的雷雨天,电闪雷鸣,在黑压压的乌云里撕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嘶...’傅成凛发出一声闷疼,还没结束,黎筝又亲了他的上唇,用力咬时,她眯了眯眼。   血腥味在两人口腔漫延。   他疼,她更疼。   对他的所有爱与念,尽于此。   傅成凛扣着她手腕,想拉开她又作罢,任由她发泄心里的难过。   黎筝没舍得再咬,再咬下去说不定能把他嘴唇给咬下来一块,她慢慢松口,舍不得放开,又轻轻亲了下。   都是咸味。   两人眼眸对上。   ‘叩叩叩’,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急促响了几下。   震动感从门板传到傅成凛撑在门上的那只手。   黎筝慌忙放开傅成凛。   “傅总?”是曾助理的声音。   黎筝过来时曾助理看见了,她要是躲起来反倒证明她心里有鬼,此地无银,来不及多想,她踮起脚尖就往接待区沙发那边跑。   她稍作喘息,“曾助理,马上。”   黎筝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嘴,眼神示意傅成凛去里面休息间,他嘴唇现在还在出血,没法见人。   电闪雷鸣后,就是大雨倾盆,挡都挡不住。   傅成凛从没这么狼狈过,快步去了休息间。   黎筝从包里薅出化妆镜,看了看,脸上没有哪里不妥,一把将镜子塞回包里,这才走去开门。   门打开,除了曾助理,还有靳峯那张很欠的脸。   黎筝跟曾助理解释:“傅总在休息间接电话,进去有会儿了。”   曾助理不找傅成凛,是靳峯要回去,过来跟老板打声招呼。   今天下午GR和南峯集团两家公司的高管开了个会,临近尾声时,傅成凛先行回来,其他人继续。   十分钟前会议结束,本着一块赚钱暂且不撕破脸皮的宗旨,靳峯过来跟看不惯的傅成凛客气一下。   结果碰到小记者。   这小记者撒谎时,眼也不眨。   “还真是在哪都能碰到你。”   黎筝假笑:“我也觉得自己运气差。”她看他手里拿着跑车钥匙,看样子又是自己开。   像他这样的总裁一般都是司机开车,他是个另类小清新,上次跟向舒还有骑电瓶车小姑娘那个车祸,他就是自己驾车。   “你怎么老自己开车?”   她给休息间里处理伤口的傅成凛争取时间,开始没话找话说。   靳峯:“因为我车技好。”   黎筝无语。   曾助理觉察出靳峯跟黎筝之间气氛不对,应该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他借口要忙,识趣回避。   身后有脚步声,黎筝转身看去。   傅成凛拿纸巾捂着嘴巴从休息室出来了,他另一手里空空的,根本没拿手机。   手机在电脑旁,靳峯那个角度正好看到。   所以靳峯知道黎筝刚才撒谎了。   没有外人,靳峯也懒得假惺惺,看傅成凛这个样子,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傅总,你这是伤着了?”   傅成凛语气冷淡:“没什么。”   血还在往外渗,纸巾被浸染。   靳峯一副关心的语气:“还是注意点好。要不要给你叫个医生瞧瞧?”   黎筝:“......”   她把背包重新背好,“我回去了。”   傅成凛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回?”   不等黎筝说话,靳峯自来熟,目光落在黎筝身上,“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专程送你一趟。”   黎筝无力吐槽,主动给他发个消息提醒他注意测试车的舆论,在他那就成了知错能改。   “傅总,你忙,我送黎筝回去。”靳峯恢复了总裁的正经样。   黎筝到了门口又没忍住回头看傅成凛一眼,没想到傅成凛正好在目送她,视线撞上。   千言万语最后化为无声。   她跟傅成凛挥挥手,把门带上。   傅成凛揉揉手里的纸巾,上面都是血,他直接扔进垃圾桶。   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傅成凛多抽了几张面纸掩唇,不等他说请进,门从外面推开,是去而复返的黎筝。   她手里拿着墨蓝色打火机,“我差点忘了。”   傅成凛不知道她是忘了什么。   黎筝把打火机放在他办公桌上,“今天主要是来还打火机,谢谢,现在物归原主。”   她没逗留,拔腿就走,急匆匆小跑出去。   这一次,她没回头看他。    第二十六章   在黎筝和靳峯告辞后, 曾助理过来跟傅成凛汇报工作,把老板缺席的二十分钟会议内容详述。   傅成凛拿手遮掩口鼻,不时‘嗯’两声。   这个动作不算怪异, 他本来就惜字如金,曾助理没发现异常。   曾助理打开一份文件平铺在傅成凛面前, 对于这个投资计划, 他把自己的想法形成了书面意见已经发到老板邮箱。   不知道老板什么意思。   “傅总, 您过目。”   这回傅成凛总不好再用‘嗯’来敷衍。   “打回去,风控部的意见,他们是没看见还是怎么了?”他蹙着眉心把这句话给说完。   曾助理这才感觉到老板说话好像不利索, 嘴里头像含着咖啡没咽下去, 来不及多想,他忙收起计划书:“好。”   傅成凛苦不堪言,上下嘴皮子碰到一块, 灼痛不已。刚才咬着牙把那话说完整,刺疼一阵一阵。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 嘴唇开始慢慢肿起来。   黎筝咬他时嘴下没留情, 上下唇被她咬个遍。   还不知道哪天能消肿。   “帮我去买几个口罩。”   傅成凛豁出了面子,吩咐曾助理。   说完, 他拿下了半遮面的那只手。   曾助理看到老板嘴唇的惨状,目瞪口呆, 这是他作为助理以来头一次在老板面前失态,还是因为‘吃了老板的瓜’。   “傅总, 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吃惊之余, 他迅速恢复了助理素养。   傅成凛摇头,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曾助理意会,拿上文件夹快步离开, 去办老板交代的事。   门合上,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接下来几天没法见人,傅成凛给向舒发消息,取消这周六聚餐:【你们聚,我去不了。】   向舒:【你这人吧,真扫兴,不是说了只有那天有空?】   傅成凛:【出差。】   这两个字是最好的挡箭牌和借口。   向舒:【看来我没白去:)】   傅成凛看着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什么没白去?】   向舒:【我在去你公司路上,五分钟后到,记得让曾助理给我摁下电梯。】   她也不是专程去找傅成凛,下午在一个朋友家玩了会儿,也不是玩,聊了聊马上要接的一个剧本。   回家路过GR大厦,打算拎点水果去看看傅成凛。   她预感,他跟他那个博主女友分手了。   刚才在路上闲来无事,想看看那个‘横看成你侧成我’更博没,发现博主改名字了,改的名字再也看不出傅成凛的影子。   而那两句歌词,寓意明显。   以女人对女人的了解,应该是情变后,博主挥刀斩情丝,不给自己留一点念想,连用了几年的昵称也改掉。   向舒:【放心,我今天用了我爸的车,不会有狗仔偷拍。】   傅成凛现在没功夫没心情见任何人:【不用过来,来了也白跑。】   向舒问:【你不在公司?】不应该呀,他从来不会那么早下班,【今晚有应酬?】   傅成凛直接干脆:【在公司,没应酬。】   以往他再忙,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   向舒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分手了,心情不好?】   傅成凛:【你哪来那么多话。】   向舒打了几个字:【被踹了?】   发送时不禁犹豫,又删去。   她平时敢大着胆子调侃他几句,前提是他心情不错时,这个时候再招惹他,基本就是自讨没趣。   “一会儿经过GR时不用停。”向舒吩咐司机。   她特别好奇,那个博主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到达傅成凛的心里,还能拿走他打火机。   --   “你到底要去哪?”靳峯最后的那点耐心终于被拥堵的车流给耗尽榨干,关键是,身边这位自打上车,一声不吭,只顾看窗外。   路两旁除了人就是店铺,有什么好看的。   黎筝依旧背对着他,“随便转。”   靳峯瞥她一眼,“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你不是自诩车技好?给你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呵。”   靳峯支着头,刷了刷新闻,身前那个方向盘,半天才需得着摸一下。   “跟傅成凛表白失败了?”   他如此肯定。   黎筝这才有反应,立马转过脸,匪夷所思看着他:“你从哪听来的?”   靳峯头也没抬,指指自己眼睛。   他顺手把手机丢在控制台上,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知道为什么突然我改变主意,想参考你对公关测试车舆论的意见吗?”   “洗耳恭听。”   前车终于挪动了,靳峯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前面的路,“你朋友圈那个表白信,是你手误,结果你力挽狂澜硬是把一场笑话变成了秀恩爱。面子、虚荣心,你大赚一笔。”   他转脸,“要不是你这个大小姐难伺候,我真打算高薪聘请你到我们集团,不用你干别的,就负责危机公关。”   被人揭了老底,黎筝非但没恼羞成怒,而是关心:“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猜的?”   靳峯反问:“我听谁说?”   黎筝靠在座椅里,没搭腔。   这会儿筋疲力尽,心里还空了一块地方。   马上就要到路口,靳峯问:“去哪?”   黎筝也不知道,现在不想回家,“哪个地方方便停车,你放我下来就行。”   “不就是被拒,这么想不开?”   “我是那样的人?”   “既然这样,”靳峯上了左转的道,“今晚我没约女人,陪你这个情场失意的小记者吃顿饭。”   黎筝坐直,打起精神,“我晚上不吃。”   “真难伺候,你......”靳峯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捞过手机看一眼,是父亲电话。   不接也不行。   “喂,爸。”   “不是说了今晚回家吃饭?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全家人都等着你!”   靳峯早忘了这茬,也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所谓的一家人吃饭,基本是所有人的嘴都长他身上。   “你们先吃吧,我在GR遇到了蒋城聿侄女,顺便送她回家,还堵在路上。要是赶不上我就不回去了。”   这句话的后六个字才是重点。   他已经做好了被父亲训斥的准备,结果父亲来了句:“送人要紧。”痛快挂上了电话。   靳峯:“?”   蒋城聿侄女这几个字这么好使?   “真没有什么想吃的?”他今天心情好,“托你的福,今晚我不用回家被唠叨,说吧,想吃什么?你就是要吃上海那边的特色,我也连夜给你买回来。”   黎筝没胃口,不过也确实饿了,“给我买点面包就行。”   靳峯盯着她看了半晌,传说中她吃的菜喝的水都得空运最新鲜的。一袋面包就打发了?   转念一想,可能这面包也不是普通面包,“在国内买得到吗?”   黎筝看他表情不像调侃,就没怼他,“一家普通面包店。”   确实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面包店,现烤的全麦吐司,价格不贵。今天会员日搞活动,第二袋半价。   靳峯考虑了下,决定自己也买一袋尝尝。   结账时,他才发现自己享受不到第二袋半价的优惠,因为他不是会员。   回到车里,靳峯给黎筝一袋,自己留一袋,“你要是不想回家,我就带你兜风,失恋者最大,只要要求不过分,我都能满足你。”   黎筝拆开面包袋,叼了一片吃。   她摇摇头,“不耽误你时间,我回家还有事。”早上六点钟时她可是立了flag,要恢复更博,总不好第一天就放鸽子。   “那我约会去了。”靳峯发动引擎,“小姑娘,听叔叔一声劝,谈什么都行,别谈情说爱,累的是你自己。”   --   一连三天,傅成凛没看到黎筝,她也没再过来吃早晚饭。   今天周六,他没去公司,在家加班。   被黎筝咬破的嘴唇,慢慢结痂,还没脱落,不知道哪天才能彻底好。这几天除了睡觉吃饭,他不管去哪都带着口罩。   偏偏这几天会多,一天两三个。   公司高管问他怎么了,他只好说谎,感冒。   被咬的第二天,饭没法吃,水不敢喝,水浸到嘴唇钝钝发疼。   蒋城聿发来消息,他出差还没回,【你在不在家?】   傅成凛回神,眼前的电脑已经是休眠状态。   【在家。有事?】   蒋城聿:【那你看筝筝在不在家,我打筝筝电话没人接,从早上打到现在,她今天轮休。】   傅成凛猜测:【可能还没起。】   他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一点半。   蒋城聿担心:【这都中午了,她从来都没睡懒觉习惯。我怕她昨晚喝酒。】只好坦白交代:【上次我在你那顺了一瓶酒,后劲大。】   傅成凛暂且没找蒋城聿算账,换了衣服下楼。   今天给阿姨和厨师放了假,只有他一人在家。   傅成凛刚走到玄关,就听门外走道上有嘈杂声。   他三步并作两步拉开门,黎筝那边的大门敞开,屋里有说话声。   “黎筝。”人没走过去,傅成凛的声音先到了。   黎筝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走了下神,继续跟司机说:“这里边是摄像器材还有数码产品,一会儿您拎下去时小心点。”   “好。”   “黎筝。”声音近了。   黎筝猛然转身,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站在她家玄关处。   花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他的出现像巨石,掀起水波。   他嘴上被她咬破的地方,惨不忍睹。   “傅总,你今天没上班?”   傅成凛的视线从屋里那个中年男人身上收回,看向黎筝,“怎么不接你小叔电话?”   黎筝忙着收拾行李,手机还在楼上,可能是调成震动,没听到。“我一会儿回过去。”   “那我把箱子拎下去了。”司机出声,又问:“就这两个箱子?”   黎筝:“楼上还有两个。”她拎不动,脚踝扭伤的地方用力时还有点疼,她不敢硬撑。   司机有数,先把客厅的这两个箱子拎到车里。   等司机走远,傅成凛才问出心里的疑惑,“刚刚那位是?”   “我妈妈司机,过来帮我搬家。”黎筝对上他视线,“我以后不在这住了。”顿了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傅成凛一怔,半晌,他点了点头,“搬回家住?”   “不是,我自己租了房子。”安静了几秒,黎筝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你忙吧,我一会儿回我小叔,你跟他说一声也行。”   她转身朝餐厅走,那边还有个手提袋,她去拎过来,怕一会儿忘了。   傅成凛看着她背影,没接话。彼此心知肚明为什么搬走,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她走路深一脚浅一脚,扭伤的地方应该还疼,她不敢用力。   他走了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黎筝听到脚步声回头,他人已经走到客厅。   她最想见的人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他。   黎筝笑笑,“我今天没戴眼镜,斯文两个字肯定跟我没关系了,说不定还会像上次在你办公室那样,野性大发。你确定你要进来?”   傅成凛:“......”    第二十七章   傅成凛没理会黎筝的威胁, 上次她能咬到他,是他低头配合她所谓的‘悄悄话’,不然她够不着他的唇。   他径直走过去, 帮她拎手提袋,袋子不轻, 里边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还有几个杯子。   “傅成凛, 以后你就不要出现在我跟前了。”黎筝意识到这话不妥,“我的意思是,像今天这样, 完全可以避开的情况, 就...不要再出现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一出现不要紧,你说过的话, 做过的事,可能你回到家转脸就忘了, 也压根不会往心里去。”   傅成凛把手提袋放客厅茶几上, 静静看着她。   “但我不行,”黎筝靠在餐桌边, 让自己显得自然些,“我要花很久很久才能忘掉。”   甚至, 根本就忘不了。   “以后我会注意。”傅成凛原地又站了几秒,“以后应该也没什么交集。”   即便他跟蒋城聿隔三差五就联系, 不过蒋城聿从来不带黎筝到他们圈子里玩, 这两年他跟黎筝见面频繁,是蒋城聿私下会带黎筝去公司找他,不时他们小聚, 也带上黎筝。   现在这种情形,蒋城聿自然不会再带黎筝跟他见面。   临走时,傅成凛说了句:“抱歉。”   不知道他是为今天不合时宜的出现道歉,还是为没能回应她的表白而道歉。   不过都不重要了。   黎筝扬了扬嘴角,“没什么。”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慢慢就能调整过来,”她故作轻松,“等我再喊你傅叔叔的时候,我就差不多放下你了。”   傅成凛凝视她几秒,“别忘了给你小叔回电话。”转身往外走。   黎筝看着他后背,那句‘你嘴唇还疼不疼了?’卡在喉咙里。   --   今天是江小楠最忙的一天,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分钟没停歇,把家里里里外外大扫除一番,连平时懒得弄的卫生死角也没放过。   阳台的绿萝也浇了水,家里还有两个空花瓶,她去楼下一家门面不大的鲜花店里买了几把满天花插花瓶里。   最近没什么节日,玫瑰花不贵。   江小楠纠结半分钟,临结账时又让老板给她拿四朵玫瑰。   到家,江小楠找了两个矿泉水瓶,装上半瓶水,每个瓶子里各插两朵,一瓶放在自己床头柜上,另一瓶放在黎筝即将要住的那间卧室。   黎筝表白失败了,那次所谓的朋友圈秀恩爱是操作失误。   这是签租房合同那晚,黎筝跟她说的。   她没问那个男人是谁,她应该不认识。   她有过一样的经历,所以特别理解黎筝心情。她高中就开始暗恋那个男生,考到北京来也是因为那个男生在北京。   男生到了大学后就有了女朋友。   她的那场暗恋,无疾而终。   门外有拉杆箱的声音,江小楠忙去开门。   “欢迎来到新家。”她接过黎筝手上的箱子。   她们住三楼,老式楼房没有电梯,司机又下去拎其他箱子。   房子太小,没有独立玄关,一眼就能把家里看个遍,黎筝之前来过一趟,“你还专门打扫了?”   “对啊,祝贺你乔迁之喜。”   江小楠把箱子放在客厅沙发边,应该叫多功能厅,沙发旁是餐桌,平时吃饭也在这里。   黎筝换上鞋,把背包放到自己那屋,床头的玫瑰花格外显眼,她走过去低头闻了闻,心情瞬间被治愈不少。   她搬来住是对的。   “谢谢啦。”   她对着外面喊了声。   “咱俩谁跟谁呀。”江小楠拿上遮阳伞准备再次出门,“今天没买菜,中午咱俩吃点好的,我去给你买寿司,这边有家寿司好吃价格又亲民。”   ‘砰’一声,门关上。   门有些年头,不使劲关不紧。   司机来回跑了四趟才把箱子都提上来,黎筝开始铺床,往衣柜里放衣服。忙着忙着就不由走神,站在衣柜前手里还拿着衣架,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江小楠买了寿司回来,黎筝才收拾好一个箱子。   “小黎子你过来吃饭吧,反正下午有的是时间,到时我帮你一块收拾。”   黎筝拿着手机出去,折叠餐桌上放了一大盒寿司,还有酸奶,切成块的西瓜,一碗提子,“这么丰盛。”   “必须的,这叫两个单身狗的快乐生活。”江小楠把一次性手套递给她,“寿司四个口味,芥末酱要不要?”   黎筝摇头,捏了一个青提放嘴里,她以前喂过傅成凛吃提子,想到这,嘴里甜甜的提子也变酸了。   她及时打住胡思乱想。   桌上手机震动,是何熠电话。   “忙不忙?”   “在家。老师,什么事?”   何熠直奔主题:“姜小姐又给我打电话,化妆品专柜那边各种理由推卸责任,她打电话投诉到化妆品华北事业部,也没能给个答复,姜小姐现在在商场,我们过去做个后续报道。”   “好。我这就过去。”   放下手机,黎筝拿了一个寿司咬一口,“我带着路上吃吧,来不及了。”   “又要去跑新闻?”说着,江小楠拿袋子给她打包装起来。   “嗯,”黎筝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个女生用了化妆品过敏,做了检测是这个批次的化妆品不合格,有样东西含量超标,专柜那边突然改口,说这个鉴定是不是真的她们也没法辨别,事业部也不理会。”   鉴定报告前两天出来了,姜小姐以为能顺利得到补偿,结果不管是专柜还是事业部都推三阻四。   --   黎筝到了商场时,何熠已经在那等她。   何熠带实习生比一般人有耐心,有报道价值的新闻,他总是会带上实习生一起。   “今天的休息又泡汤了。”他把话筒递给黎筝。   “没事儿。”   两人去找姜小姐。   即便是在他们陪同下,姜小姐得到的回答跟她之前一个人过来时差不多,专柜说到时事业部那边有专人负责。   然而事业部那边的电话,十有九次打不通。   姜小姐情绪激动:“检测我做了,你们转脸不认账。我花了小半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整套,现在放在那不能用,你们不给退,我过敏的医药费误工费,好不容易跑下来的单子也丢了,你们能不能讲点理!”   今天来专柜买化妆品的顾客不少,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围观。   专柜工作人员:“是我们的问题自然就给你解决了,”   怕影响生意,声音小了一点,“我跟你一样,只是打工。有问题你去投诉,走流程解决,你们都堵在这影响我们正常营业。”   姜小姐:“我要是投诉有用,我至于一遍遍往你们这里跑?我就是在你们这买的东西,我不到这里讨说法,我去哪讨?”   专柜工作人员打了电话,这时商场保安来了,请他们离开。   拍摄的素材差不多,何熠示意黎筝去外面再说。   三人到了外面一处安静的地方,姜小姐叹气,“她们都是商量好的,这样的大公司,我们个人维权太难了。”这还是在记者帮助下,要是没记者,他们不知道要怎么踢皮球。   何熠把摄像机给黎筝,他问姜小姐要了事业部那边的电话,用他自己手机拨过去,很快电话接通。   何熠开了外放。   “你好,哪位?”   何熠自报家门:“您好,我是《都市晚六点》栏目记者,顾客姜小姐...”   “不好意思,在开会。”对方打断何熠,直接挂了电话。   黎筝跟何熠已经习以为常被挂电话,姜小姐又叹了口气。   拍摄好,黎筝收了摄像机。   何熠宽慰姜小姐几句,“等新闻播了,再看看那边什么解决方案。”   也只能这样了。   姜小姐再次感谢何熠和黎筝,大热天的,让他们跑了好几次,上次到检测机构也是何熠帮忙。   她实在过意不去,“我请你们去喝杯冰咖啡。”   何熠婉拒:“不用客气,我们回去还有事。”他跟黎筝离开。   到了车上,黎筝分析:“他们不会承认自己产品有问题,这个后果谁也担不起。每次化妆品抽检,不合格的不在少数,没抽检的那些,有不少幸运躲了过去,这都是行业里心照不宣的。”   只不过姜小姐皮肤敏感,出现了过敏情况,大多数人不会有感觉,某种物质含量超标,对皮肤甚至健康是一个慢性危害,肉眼不可见。   “他们刚才那个反应,应该知道了上次我们陪同姜小姐过去,一点无所谓。”   何熠:“他们笃定我们这条新闻播不了。”   黎筝接过话:“是因为他们在我们电视台打了不少广告?不管这些,我回去就写稿,今天来不及了,看看明天能不能播。”   --   第二天上午,黎筝把稿子再三修改,给何熠过目后发给主编。   很快,主编给了回复,顺利通过。   过稿也不代表什么,就算出现在串联单上也有临时被撤下来的风险,只有播出了才算稳。   黎筝去了机房剪片子,何熠没什么事,也跟过去坐在旁边指导她。   此时,频道魏总监刚挂了化妆品华北事业部负责人的电话,他点了支烟,细细斟酌。   化妆品过敏这条新闻,还是何熠跟黎筝负责。   上次傅成凛想压黎筝新闻,最后自己打了自己脸。   连傅成凛都要给面子的人,他猜不透黎筝来头到底有多大,但肯定比他想的还要大。   他揉揉太阳穴,头疼。   五点四十五,串联单出来了。   冯璨之前没注意,这才看到跟化妆品过敏维权有关的那条新闻竟然在上面,不是说压着不播了吗?   来不及多想,她去了外面楼梯口,给未婚夫打电话。   未婚夫是化妆品华北事业部负责人,“怎么了?”   冯璨把情况三言两语一说,“你是不是再确定一下?”   “没必要,上了串联单不是还能撤?”   冯璨‘嗯’了声,心里隐隐不安,还是感觉这样不妥。   收线后,她心不在焉往办公室走,迎面来了人她也没在意看,到了面前,她一抬头,是黎筝。   黎筝去茶水间倒水,冯璨当她像空气一样,目不斜视从她旁边经过,她也懒得打招呼。   她不知道冯璨一直是这种性格,还是跟何熠分手后才这样绵里藏针。   六点十一分,那条新闻没从串联单上被撤下,而是正常播出了。   黎筝收拾包,关了电脑下班。   今天是搬到新家的第二天,她出了电视台应该往南走,那是出租屋的方向,却习惯性拐向北边那条路。   走到常去的那家面包店门口,黎筝恍然驻足。   她走错了。   站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公寓楼。   回过神,来都来了,她进了面包店,顺便给江小楠带点面包。   推开店门,黎筝看到正在排队等出炉面包的那个人,愣怔。   靳峯戏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真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到哪都能遇到你,阴魂不散。”   “你才阴魂不散。”   黎筝走到他旁边,上下打量他:“你怎么在这?”   靳峯一本正经道:“过来办张会员卡,那天回家越想越亏,第二袋没享受到半价。”   黎筝:“......”   靳峯推了推墨镜,笑了,这才说人话:“正好路过这里,晚上有饭局,那帮孙子还不得把我往死里灌,先喝点牛奶吃点面包,免得把自己喝得胃出血给喝死。”   他瞧着黎筝,“你不是搬家了?怎么,又搬回来了?”   黎筝面色如常:“过来买面包。”   靳峯刚才看到她在路边发愣,一看就是走错了方向,他也没揭穿她。   两人选了面包,黎筝一块把账结了。   从店里出来,黎筝疑惑:“你这种没耐心的拼爹总裁,怎么还自己在这排队买面包?”   靳峯:“跟狐朋狗友的饭局,还不知喝到几点结束。”没带司机。“晚上要是无聊,跟我去混?说不定还能挖掘到好新闻。”   黎筝没有那兴致:“回家还要整理东西。”   靳峯跟她不顺路,连要送她回去的客气话都省了,径自拉开车门坐上车。   黑色越野车跟他这个人一样,有点没礼貌,混进了车流。   趁着堵车,靳峯开始吃喝,还发了条朋友圈。   靳峯不经常发朋友圈,偶尔半夜发神经会发一条。   今天太阳还没落下,竟然发了新动态。   傅成凛不经常看朋友圈,偶尔闲来无事会看两眼。   今天他还在公司没走,抽烟的片刻,他随手翻看了下。   靳峯两分钟前刚更新的动态在第一条。   【公主推荐的面包,值得打卡。】   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面包店门头的照片,另一张是他在车里正吃着的面包。   傅成凛认得那家店的面包袋,他搬去公寓那晚,黎筝手里拎得就是这个面包,还问他吃不吃。   他轻轻吐出烟雾,这是他嘴唇伤了以来,抽的第一支烟。   蒋城聿出差回来了,【晚上过来喝酒?】   傅成凛现在还得戴口罩,这周推了所有应酬,自然也不可能去见蒋城聿:【没空。】   蒋城聿:【是觉得没脸见我?】    第二十八章   傅成凛跟靳峯有不少共同朋友, 他们的留言,他自然也看得见。   朋友:【我就想知道,这是哪个女人, 竟然能让你俯首称臣。】   靳峯回复:【一个能降得住我爸和我妈的公主。】   另一个朋友:【公主推荐的面包不得是皇家面包?多少钱一袋?】   靳峯一边吃着面包,一边颇有耐心得认真回复:【不知道, 公主买的, 她有会员卡能打折, 回头我问问多少钱。】   朋友调侃:【你今天怎么这么活泼?活跃得像个假号,是你本人吗?来,给爷看一眼。】   靳峯:【滚一边儿去!】   傅成凛摁灭了烟, 退出朋友圈。   那边, 蒋城聿的消息又进来:【真不过来喝酒?】   傅成凛还是那句话:【没空,不去。】   蒋城聿借此想赖个账:【欠你的红酒,不要了是不是?】   傅成凛:【快递给我。】   敲门声响, 得到应答,曾助理推门进来, 十分钟前他犯了一个错, 向舒给他打电话,她有朋友想投资私募基金, 让他给个推荐。   他跟向舒说:马上要去老板那汇报工作,等晚上回家他再给她回电话。   向舒惊讶:你们没出差啊?   他才意识到口误, 应该是老板以出差为由回绝了向舒什么事情,他连忙改为:临时有事, 改签明天一早的航班。   傅成凛听后, “没什么,你去忙吧。”又加了句:“今天他们聚餐。”   曾助理领会,老板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肯定不会赴约。   一直加班到九点钟,傅成凛才回去。   半路上,接到向舒电话。   “既然没出差,要不要过来?主宾位子还给你留着呢。”   傅成凛支着头,漫不经心道:“你们聚。”   向舒这通电话不是为了请他过去,他做了的决定就不会改,“想咨询你一个投资上的事儿,之前给曾助理打了电话,既然你没出差,那我还是问你本人吧。”   傅成凛从曾助理那听说了一点,是向舒一个朋友要投资私募基金,“我把基金经理电话给你。”   向舒还是坚持:“你不是更专业吗?”   傅成凛毫不留情道:“我没时间。”   向舒追问:“能让你这个大老板亲自接待的客户,投资金额得多少起步?几百万应该不够,几千万?”   傅成凛:“几个亿。”   向舒差点无语凝结,“傅总,你别抬杠呀。”   “没其他事我挂了。”   “几千万行不行啊?”赶在他收线前,向舒急忙补一句。   “不行。”   随后通话中断。   走廊上,‘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走近。   向舒侧脸,是她好友关梓园。   关梓园浅笑着走过来,“找你半天。”   向舒晃晃手机,“还不是因为你想要投资私募,我厚着脸皮给傅成凛打电话。”   “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哪有那个耐心,真要投资几个亿,说不定他眼皮能抬一下。”   关梓园挽着向舒胳膊回包间,“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说话没顾忌,也好意思拒绝你。等有机会碰到,我亲自找他咨询,他应该会给点面子。”   --   傅成凛的车行至公寓大厦楼下时,司机慢慢停下,没直接进地下停车场,“傅总,蒋先生的车。”   傅成凛转头,蒋城聿的车横在大门口,他人靠在车门上打电话。   蒋城聿对着手机道:“我看到你哥了,活着,还戴口罩。”   傅成凛下车,只听到‘活着,还戴口罩’几个字,他觑着蒋城聿:“人话也不会说了?”   蒋城聿挂了电话,“在跟你那个二胎弟弟汇报你情况,他担心你伤得重不重,说这几天让你回家你总是找借口。”   他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水果还有点流质营养品,“我跟负二的一点心意,好好养伤。”   傅成凛没爱接,面无表情:“谁跟你们说的?”   蒋城聿从袋子里拿出个橘子剥开吃,“靳峯,说你嘴伤着了,让我跟负二来看望看望你。”   他吃了一瓣橘子,“现在就橘子最便宜,其他水果都贵。”   傅成凛:“...带着你水果,赶紧滚。”   蒋城聿皱着眉头把那瓣橘子咽下去,太酸了,他没爱搭理傅成凛,在群里发了一条转让二斤橘子的消息。   他把剩下的橘子又塞回袋子里,“我今天来也不是特意看你。”说着,又把那些东西放回后备箱。   “筝筝把你咬成这样,她当时心里得多难受。”   他心疼的是侄女。   提到黎筝,傅成凛沉默不语。   蒋城聿终于说了句人话,“伤得还不轻?”   傅成凛的语气跟着正常了,“好差不多了。”   蒋城聿就没再多提,不管怎样,都是自家侄女咬伤了人,“明晚聚聚吧,负二、靳峯,反正他们都知道你怎么回事,正好聊聊我这回出差的情况。”   傅成凛:“我也不能喝酒,你们聚吧,到时挑重要的跟我说说就行。”   “不喝酒,聊正事。”蒋城聿拉开车门坐上去,“到时我把饭店发给你。”   随后,汽车扬长而去。   --   黎筝已经洗过澡躺床上了,小叔给她打电话,说在她出租屋楼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傍晚。”   黎筝爬起来,“小叔,我室友在家,还在客厅看电视,你进来不方便。你等一下,我下楼找你。”   “不用那么麻烦,你到阳台上。”   黎筝找件衣服穿上,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楼下,蒋城聿对她挥挥手,“筝筝,在这。”   黎筝看到了小叔,心里暖暖的,就像小时候第一天去幼儿园,好不容易盼到下午放学,在门口看到了小叔,当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很高兴,却不知道怎么了,瞬间又有数不尽的委屈往外涌出。   黎筝冲蒋城聿摆摆手,又笑笑,但隔得有点远,光线又暗,他不一定看得见。   蒋城聿不放心侄女状态,从傅成凛那离开直接来了这边。   他在电话里问:“这才十点多,怎么睡那么早?”   黎筝只是早早躺在床上,关了灯,但没睡。   江小楠真情实感在追剧,她没从头看,找不到感觉,手机也不想刷,就躺在那盯着白色屋顶看。   她不想让小叔担心,“明早要早起去采访。要是不早睡,白天一天没精神。”   不管她是真采访还是假采访,反正蒋城聿一个字也没信,“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听说你不要了。”   黎筝没吱声,小叔肯定明白她什么意思,她不想要GR的股份,合情合理。   蒋城聿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黎筝也不知道,看着楼下,她突然小声对着手机说道:“想要听傅成凛弹首曲子,两首。还不能让他知道是我要听他弹,你现场直播给我。”   她解释:“不是越陷越深,只是一个小小的遗憾,早就想听。”   这可把蒋城聿难着了,让傅成凛给别人演奏,这个梦想实现的难度不亚于在上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人有座。   “筝筝,其实我也会弹钢琴,这两年我受棠棠熏陶,水平还行。”   黎筝:“你就留着弹给我未来小婶听吧。”   她给小叔宽心:“你也不用着急去找他弹,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走出来了,可能他就是想弹给我听,我也不一定想听了。”   只不过现在,是最想他的时候。   --   第二天,黎筝被江小楠叫醒。   昨晚小叔离开后,她在阳台待了好一会儿。   江小楠已经洗漱好换上衣服准备出门,她瞅一眼黎筝,“你不是昨晚早早就睡了吗,怎么还无精打采?”   黎筝:“新换了地方还没适应。”   她拿上背包跟江小楠一道下楼。   楼下有早餐店,两人打包一份,边走边吃。   江小楠上班的地方走路要半小时,她每天都是走着上下班,路上看看景听听音乐,比挤公交舒服多了。   现在黎筝搬过来住,两人能同行一段路。   “诶,对了,你跟你老师报道的那条新闻上热搜了。”   黎筝起床后没来得及刷手机,“这么快?”   江小楠吸着牛奶,“这么大品牌,又是向舒代言,媒体就喜欢这样的劲爆新闻,况且是你们电视台先爆出来,不用担心真实度。”   “黎筝。”   有道男声插进来。   黎筝跟江小楠齐齐转身,何熠的车缓缓靠边停,“上车,省得再走过去。”他认识跟黎筝在一块的女生,那次下大雨,这女生从他车上接了黎筝去吃饭。   “你朋友上班的地方跟电视台顺不顺路?”   他问黎筝。   黎筝点头,“正好从我们电视台门口那条路经过。”   何熠示意她们上车。   这边没法久停,黎筝拍拍江小楠肩膀,“赶紧上去。”   江小楠关上车门后,下意识抿抿唇,应该没有牛奶或是早饭屑沾嘴上。   她先是感谢,然后自我介绍,“何老师,您好,我是黎筝大学同学,我叫江小楠,长江的江,大小的小,楠木的楠。”   何熠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你好。”   然后他问黎筝:“你搬家了?之前记得你不是住这个方向。”每次加班要送她,她都没让,说是不顺路。   黎筝:“嗯,跟我同学住一块互相有个照应,还能一起上班。”   何熠点点头,私下里他话本来就不多,开始专注开车。   黎筝不经意看江小楠时,发现她慢条斯理在吃蒸饺,一个小蒸饺她咬了三口还没吃完。   平时她恨不得一口塞两个蒸饺进去。   江小楠感觉有目光注视,募地转脸,跟黎筝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上,黎筝笑,她抬脚踢了一下黎筝。   驾驶座的何熠不知道后排座的这些小动作。   --   到了电视台附近,何熠把江小楠放下,他这才跟黎筝说起昨天报道的那条新闻,“要是化妆品事业部那边有人打你电话,你就说不清楚,让他们找我,你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   黎筝点点头。   一整天下来,她也没接到陌生电话,不过却接到了冯璨的电话,冯璨早上没来台里,应该是直接采访去了。   冯璨在电话里就说了一句:昨晚那条新闻言辞犀利,后生可畏,恭喜啊。   然而却不是恭喜的语气,夹杂着说不出的敌意。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化妆品华北事业部的负责人,是冯璨未婚夫。   这次她算把冯璨彻底得罪了。   快下班时,主编通知,晚上临时加班,要很晚。   今晚是全市集中开展查酒驾专项整治行动,电视台过去采访。   主编提醒她们:“不要发朋友圈,不要在你们那些群里走漏风声,要是谁没管住嘴被查到了,这事说大可大。”   黎筝跟何熠一组,查酒驾从九点钟开始,他们提前到那等着。   九点一刻,设卡的路段就堵成了长龙。   今晚是多警种联合执法,一旦进入设卡路段,退都退不出去。   “前面是不是查酒驾了?”傅成凛远远看到了停在路边不断闪烁的警灯。   今晚他开车,副驾驶坐着他的二胎弟弟傅既沉。   傅既沉这个角度看不见,车半天不动,他推门下去看了眼,“嗯,前面设卡了,估计早着了,慢慢等吧。”   傅成凛想到待会儿要吹酒精探测棒,那就要摘口罩,他转脸跟傅既沉商量,“你过来开吧。”   傅既沉靠在椅背里,显然没有要去开车的意思:“我中午喝了酒,谁知道现在酒精含量有多少。万一够标准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我还要回家陪俞倾。”   傅成凛听说负二中午喝了酒,不敢冒险,只好作罢。   今晚四个人聚餐,另外两人是靳峯和蒋城聿。他们后边是靳峯的车,靳峯没喝酒,也没带司机,蒋城聿有司机,但他的车还不知道被挤在哪里。   傅既沉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不就是吹个酒精探测棒,也不是要你命,你把口罩拿下来吹一下就行了,又没人拍照。”   傅成凛想了想,也对。   然而,事与愿违。   不仅有拍照的,还是摄像机录下来。   等他们的车靠近,傅成凛看到了站在交警旁边的黎筝,她扛着摄像机,对着接受检查的每辆车拍摄。   傅成凛今晚开的是负二的车,黎筝不熟悉这个车牌,没注意。直到车窗缓缓降下,四目相对,她愣了下。   靳峯也看到了黎筝,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从自己车里跑下来,交警还以为他要弃车而逃,“你干什么呢?”   靳峯态度特别好:“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开车绝不喝酒,喝酒绝不开车。”他指指前面,“我来排队等吹酒精探测棒。”   他走到黎筝身边,双手抄兜,小声说:“你对准他的脸拍。”   黎筝:“......”    第二十九章   傅成凛口罩还没摘, 交警不知道他纠结什么,只觉得奇怪,在自己车里怎么还戴口罩。   黎筝没听靳峯的, 知道他在那瞎起哄,她悄悄关了摄像机。   傅成凛在吹酒精探测棒之前看向黎筝, “筝筝, 你把摄像机关了。”   交警愣了下, 合着车主跟记者还认识。   这声筝筝太过久违,像穿越时空而来。   黎筝:“早就关了。”   傅成凛多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这才摘口罩。   交警认出傅成凛的同时, 也震惊一个人的嘴唇怎么会破得那么惨不忍睹,上下唇几乎都是结痂。   酒精探测棒没反应,交警放行, 示意傅成凛可以开走。   而在看热闹一线的靳峯,没排队等吹探测棒, 他回到车里, 将车开到了路边,停在警车后面。   “你车停那干什么?”有个交警跟了过去。   靳峯下车, “我是她家里人。”他指着黎筝说道。   “你们不得半夜下班?我等着接她。”靳峯过去自觉吹了酒精探测棒。   傅成凛没关车窗,缓缓开动汽车。   黎筝转脸目送车子, 被身边的交警给挡住视线,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跟交警错开来。   傅成凛看倒车镜时, 看到了黎筝。   “诶,公主殿下,我在车里等你。”靳峯拍了下黎筝肩膀。   黎筝猛转身, 缓缓神,“不用,你回去吧。”   靳峯没听她的,径直走去车里。   他也不是刻意等黎筝,做回顺水人情。   因为查酒驾,这段路堵得水泄不通,他没那个耐心被消耗,还不如躺座椅里睡一觉,养精蓄锐晚上好加班。   他这个总裁偶尔也会务正业。   --   傅成凛回到家,家里灯亮着,阿姨正在厨房忙活。   因为被咬伤,他给阿姨和厨师都放了假,让他们多休息休息,过段时间再上班,阿姨说在家闲着也难受,提前回来。   听到动静,阿姨走了出来,边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见傅成凛还戴着口罩,“感冒怎么还没好?没去找医生看看?总这么拖着也不行。”   傅成凛摘了口罩,“没事,好差不多了。”   “这...这,”阿姨看着傅成凛嘴上的结痂,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看你内火多大,嘴上都冲泡了,这么严重你还说没事。”   “吃药了没?”   “吃了。”傅成凛把车钥匙扔茶几上。   “我马上给你熬点清热解毒的汤,你这孩子,早不说,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小感冒,没什么呢。”   茶几上有个透明玻璃杯,杯子里装满了五六公分高的植物绿茎,剪得差不多齐,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   土褐色根须浸泡在水里,傅成凛一时没认出是什么,“阿姨,杯子里水培了什么新品种绿植?”   “哦,是西芹根茎。”   “西芹?”   “嗯,筝筝前几天跟我说,西芹能水培,特意让我帮她找点西芹根,菜场卖的西芹都是事先去根整理干净的,这还是我让菜摊老板专门帮忙找了带根须的西芹。”阿姨细细说着。   “今天晚上我去菜市场,老板说给我留了好几天了,再不去就蔫儿了。一晚上我敲了好几遍筝筝家的门,应该是加班还没回来。”   傅成凛这才跟阿姨说:“筝筝搬家了。”   “啊?”阿姨一愣,“好端端怎么搬走了?是不是开学了?”问出来后又感觉不妥,这才七月初,暑假刚开始没多长时间。   “我老糊涂了。”   “筝筝搬哪儿去了?”   傅成凛也不清楚,“没问。”   阿姨点了点头,看看茶几上那一杯西芹根,“等改天筝筝有空,我给她送去。”   傅成凛:“不用送,她现在不需要了。”   阿姨应着,大概年轻人就是一时兴起想养芹菜,过了新鲜念头,自然就没什么兴趣。   “那我一会儿就收拾扔了。”   她先忙着去给傅成凛煮一些清热解毒的汤。   傅成凛看着杯子里的西芹根,跟阿姨说了声,他拿着杯子上楼去。   --   晚上十点半,黎筝才收工回去。   靳峯在车里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满满。   车窗开着,夜风不时拂面。   “我说公主,你放着公寓不住,在外头租房子住,你小叔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连夜在心脏里塞个支架?”   黎筝支着脑袋,一路上打了不下十个哈欠,站了一晚,这会儿眯上眼就能睡着,她心不在焉道:“我小叔知道我住这。”   蒋城聿跟她父母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纵容她所有的决定,只要她愿意,他什么都支持。   靳峯瞅着车外,“女孩子家租房住,多注意安全。”   “没有比这附近还安全的。”黎筝指指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就是辖区派出所,离我租的房子两百多米。”   “那就好。”靳峯对前边路况不熟悉,把车停在路边。   黎筝下车,“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等我下,我送你到家门口。”   “用不着,这附近有几家店二十四时开着,凌晨三四点都有过来吃烧烤的人,没事。”   黎筝拖着疲惫的步子往里面走。   靳峯还是不放心,把车倒到不碍事的地方,下车去追黎筝。   黎筝两手插在防晒服的兜里,想着晚上看到傅成凛那幕。   路上人不多,偶尔三两结伴经过。   旁边的花坛上有两只流浪猫,一只狸花,一只身上纯白、脑袋上有点橘色和黑色,台子上有好心人投喂的猫粮,还剩了一点,稀稀拉拉散落在那。   两只猫满足地在舔爪子。   楼栋之间纵横拉着一把把电线,交错穿过,昏暗的路灯下,投了浅浅的网状的影子在地上。   花坛另一头,两个年轻男人在抽烟,地上一堆烟头。   年轻男人中等身材,大晚上戴着墨镜。   看到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扔掉烟头,用脚尖碾了下。   “黎筝--记者,是吧?”   黎筝正在神游,脚下一顿。   两个男人往她这边走,不慌不忙,在离她一米多的地方停下。   黎筝迅速判断自己是否处在危险里,这两人知道她名字,重点是记者,她搬来两天,他们能精准找到她住的地方。   这边是几栋楼的必经之路,不是犄角旮旯,楼上的住户大多没睡,灯还亮着。   所以,她暂时很安全。   就算跑,她也跑不过两个男人。   “有何贵干?”黎筝依旧是双手抄兜的姿势,一瞬不瞬打量着这两个男人,虽然看不见眼,但脸部轮廓不是她熟悉的。   她应该没见过。   “一个实习小记者,不该趟的浑水别乱趟,不该报道的别乱报道,你转告那个何什么记者,你的安全他是不是能负得起?明天要是还有后续报道,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记住了。”   那人又重复一遍,“明天要是还有报道,你自己想想你还能不能安安稳稳下去。”   黎筝明白了,他们来威胁她不要再继续报道那个化妆品过敏的新闻,今天她跟何熠确实采访了有关监管部门,打算明天播。   他们是谁找来的?   化妆品厂方,华北事业部,还是北京这边的总代理?这三方在这次舆论里都有损失。   他们到她楼下来威胁她,是警告她,连她住的地方都摸清楚了,悠着点。   何熠早前经常调查一些行业黑.幕,被打过几次,有次伤得很严重,他们可能感觉威胁何熠不管用,就用她来威胁何熠。   靳峯从后面走了过来,两个男人威胁黎筝的话他听个大概。   两个年轻男人见黎筝一动不动,以为她被吓破了胆。   他们刚要走,其中一人就被疾步过来的靳峯一把箍住脖子转过身,“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敢骚扰我女朋友!”   仗着身高优势,他对着那人腿弯连踹几脚。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撂倒在地上。   ‘噌’一下,两只猫吓得窜进灌木丛里。   靳峯拎起那人,接着打。   另一人见同伴被打,不管是不是打得过,直接冲了上来。   有路过的人,远远在那围观,不敢上前。   黎筝头脑懵了两秒,拔腿就跑,跑出了安全距离,拿出手机报警。   刚才靳峯打他们就是给她报警的时间和理由,不然查不出那两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几分钟后,警察就到了现场。   两个年轻男人愣了,在心里骂了句草。   想跑也跑不了了,靳峯把其中一个踩在地上,逮住一个就够了。   靳峯脸上也挂了彩,嘴角被打了一拳。   黎筝当着警察面,趁那个年轻男人不备,一脚踹下去,那个男人一个踉跄,捂着肚子龇着牙往后退了几步。   警察倒也没说什么,看着黎筝,“你报警的?”   黎筝点头,“就是他们俩。”   靳峯打伤了人,自然也得去做笔录。   到了派出所,一切就都清楚了。   那两个男人做笔录时对为什么在小区等那么晚,找黎筝做什么,两人回答出入很大。   最后只能老实交代。   他们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只是替朋友的朋友过来吓唬一下黎筝。   朋友的朋友就是化妆品华北事业部的负责人,也就是冯璨未婚夫。   知道了那两人是谁,也有了报警记录,靳峯就不怕对方再有什么出格行为,黎筝安全上有了保证。   只不过他先打人,还把人给打伤了,要赔医药费。   而对方因为威胁恐吓黎筝,不过情节不严重,也受到了罚款处罚。主使人冯璨的未婚夫现在不在北京,不过也被警方传唤。   傅成凛到了派出所时,他们正在接受调解。   二十分钟前,他接到蒋城聿电话,让他先赶到派出所看看什么情况,说黎筝被人威胁了,靳峯因此打了人,好像打得很严重。   蒋城聿的别墅离这不近,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   调解室的门开了,黎筝转脸就看到了傅成凛,一晚上的心有余悸和懊糟,在看到他时,烟消云散。   晚上查酒驾时,他穿的是墨蓝色衬衫,现在穿了件灰色,是他在家里穿的那件家居服。   他没换衣服就赶了过来。   傅成凛在黎筝旁边坐下,小声问她:“伤没伤着?”   黎筝摇头,“我没事。”   调解结束,他们从派出所出来。   傅成凛问黎筝,“是不是最近报道的新闻惹了什么人?”   黎筝:“嗯,一个化妆品过敏的新闻。他们威胁我,不让后续报道。”   傅成凛说了句:“没事,你报道你的。”   黎筝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靳峯故意从他们中间走过去,还蹭到了傅成凛肩膀,他对着那两个年轻男人说道:“今晚你们运气好,我没带司机和保镖,不然你们这会儿早在医院躺着了。下次怕你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   两人一声没吭。   这才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   蒋城聿这会儿才赶过来,要不是他到家后给黎筝打电话,还不知道这事,黎筝估计不可能跟他说,直接瞒着他。   在电话里他听到了黎筝旁边有男人的嘈杂声,不知道谁说到了做笔录这个字眼,黎筝才不得不说实话。   当时,他魂都吓没了。   “有没有被吓到?”蒋城聿摸摸黎筝脑袋。   “没,还行。”黎筝指指靳峯,“他被打了,我一会儿陪他去医院做个检查。”几人混战中,他肯定也被打得不轻。   靳峯摆摆手,“没事。上学那会儿经常打架。”   他身上没伤着,他会打架,那两人不是他对手,就是把一人摁地上时,有点大意,嘴角被另一人打了一拳。   他拿手遮着。   傅成凛看着靳峯,“我车里有口罩,无偿赞助你一个。”   靳峯笑笑:“谢谢了,你留着自己用,估计你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口罩。”他转头跟黎筝说:“公主殿下,我好歹护驾有功,去给我买个口罩。”    第三十章   路对面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 黎筝过马路去给靳峯买口罩。   蒋城聿被吓出了心理阴影,就算药店在视线范围里,他依旧不放心, 大步流星要跟过去。   “我去吧。”靳峯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原地等。   傅成凛目送黎筝过马路, 期间有往来的汽车, 靳峯还拉了她一下让她走慢点。   “你身上有烟没?给我一支压压惊。”蒋城聿手伸了过来, 因为棠棠,他戒烟了,现在情况特殊, 他需要给自己回回神。   傅成凛穿的是家居服, 出门就带了个手机。   他车停在旁边,拿了两瓶水,给蒋城聿一瓶。   蒋城聿单手叉腰, 一口气都喝光了,他用力捏着瓶子, ‘啪啪’作响, “筝筝真要被吓出毛病,我家老爷子直接能把我剁了埋了。”   傅成凛搭他一眼, “我搬到原来的公寓,你让筝筝搬回去。”   蒋城聿又捏了下瓶子, “用不着。你就是搬走了,她也不会再搬回去住。”侄女的性格, 他了解。   不过以后不能再由着她。她不喜欢身边跟着人, 他这段时间就放松了对她安全的考虑。   他还有个不情之请,“暑假结束前,我大哥可能还会去看筝筝, 他不知道筝筝自己租房子住,要是哪天我大哥在公寓楼那边等筝筝,你知会筝筝一声。”   傅成凛点点头,又看向路那边。   黎筝买了口罩从药店出来,怕一包不够,买了两包给靳峯。   大晚上,没人盯着他脸看,靳峯没拆口罩,直接塞兜里。   口袋被撑得鼓鼓囊囊,之前因为打架衬衫衣摆被拽出来,不修边幅地耷拉出一半在裤子外。   一点都不符合他二世祖总裁的身份。   过了马路,傅成凛把手里的那瓶水拧开递给黎筝,“喝点水。”   靳峯瞅着傅成凛手里,就这一瓶,“我也渴了。”   傅成凛:“......”   黎筝顺手把水给了靳峯,“我不渴。”   “谢谢。”靳峯一点都不客气接过来,水碰到嘴角的伤口时,他疼得倒抽口冷气,不过水照喝不误。   靳峯的车停在出租屋那个巷子口,蒋城聿自然要亲眼看见侄女进家门才放心,几人一块往那边走。   蒋城聿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跟傅成凛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不着急。”傅成凛已经跟了上来。   原本傅成凛就没什么特别充分的理由送黎筝回去,加之有蒋城聿和靳峯,他过去也实属多余。   不过跟上来也就跟上来了,蒋城聿将他这么做的原因归结为,是他拒绝了黎筝的表白,才有了黎筝搬过来住。   大概他心存内疚。   如果黎筝要是还住在公寓,他们想威胁恐吓她,都要掂量一下公寓那边的安保措施,不敢轻易胡来。   黎筝停了下来,她跟傅成凛挥挥手,示意他止步,“谢谢,你回吧。”   其他的不想多说,她拉着蒋城聿往出租屋走。   傅成凛回到车里,没急着开走,给曾助理发消息,让他查一下那个品牌化妆品华北事业部负责人情况。   中间隔了几秒,他补了一条:【查到后直接发给蒋城聿吧。】   曾助理不知道老板为什么在这句话后面还要加个语气词‘吧’,像是纠结之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的,傅总。】   傅成凛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再次看向窗外。   人行道尽头,靳峯去取车了,跟他们俩分开。   黎筝跟蒋城聿往巷子里拐,她不自觉地身体后倾,扭着头想看傅成凛的车还在不在。   隔着一段很长的路,隔着夜色,那边好像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傅成凛转脸看车外时,正好把拐弯处那叔侄俩的身影收入眼底。   --   蒋城聿余光扫到了侄女的小动作,她越过他身后看向刚才过来的那个方向,好几分钟过去,傅成凛肯定早就离开,不知道她怎么会想起来回头看。   他没拆穿。   又一次路过那个花坛,两只流浪猫还在那转悠,可能是之前受到了惊吓,一见到人,立马躲到一边。   蒋城聿昨晚过来只在楼底,今天一直将侄女送到家门口。公共走道上,每家每户门口都放着鞋架,鞋柜。   还有的住户门前,有自行车斜靠在墙上。   黎筝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套内面积小,实在没地方放鞋柜。”换了鞋,她又到包里摸钥匙。   蒋城聿揉揉她脑袋,“当时害不害怕?”   黎筝摇头,害怕也没用。   时间太晚,其他的,蒋城聿没多说,“等靳峯嘴上的伤好了,请他吃个饭,感谢一下。”   黎筝心里有数,就算小叔不叮嘱,她也会考虑怎么感谢。   蒋城聿下巴微扬,“赶紧进去睡觉,不用瞎想,也用不着害怕。”   黎筝开门,小心翼翼推开,生怕弄出声响吵醒江小楠,哪知道客厅灯亮着,电视也没关。   “回来啦。”江小楠听到动静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黎筝关门,用肩膀用力顶了下才关紧。   “你怎么还不睡?”她顺手把包搁沙发扶手上。   江小楠:“给我看看你怎么样了,没伤着吧?”她把黎筝转个圈,确定人没事才放下心来。   不等黎筝问出心里疑惑,她自顾自道:“警察来了后,动静还不小,我在阳台上看不到那边到底怎么了,就赶紧换了衣服跑过去。”   “你看到我了?”黎筝洗了手,在毛巾上荡了一下。   “嗯。”江小楠跑到那边时,黎筝正好走到警车边坐上去,她就跟周围看热闹的人打听,怎么回事。   那个人说,可能遇到找事儿的,被堵女生的男朋友跟两个男的打了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   “我不知道你手机会不会交到警察那,听说做笔录时不能带手机,我就不敢随便给你打电话,可急死我了。”   江小楠猜测:“是不是今晚查酒驾,查到了醉驾,你给人家拍了下来,人家家属跟着你找了过来?”   “不是,化妆品那个新闻。”   “卧槽!那些人真不要脸,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想着解决自己产品问题,倒是威胁起记者了。”   黎筝去倒水喝,江小楠快她一步,将她杯子递给她,“早给你倒好了,还放了小冰块。”   “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黎筝喝着水,来不及回答,点头回应。   “那就好。”江小楠好奇,“你哪来男朋友?是你同事还是何老师?”   “我小叔朋友,查酒驾时遇到,顺道送我回来。”   江小楠说起:“花坛那边正好是监控盲区,幸亏是两个人,要是一个人的话,他嘴硬什么都不承认,还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黎筝放下杯子,“别说,他们一开始还真什么都不承认,问题就出在两个人做笔录时回答问题出入太大。”   江小楠:“当时没目击证人吧?”   “他们俩堵我时,还真没有。”黎筝笑着,“只有两只猫。”说起猫,“估计也被吓了一下。”   “我就说我给的猫粮怎么还没吃完。”江小楠买了串子回来,经过花坛时,还有散落的猫粮,不过两只猫不知道去了哪里。   搁平时,猫粮一粒都不会剩。   黎筝一怔,“是你投喂的?”   “嗯,怕它们饿着,我就省吃俭用省出猫粮的钱。”江小楠来这边住了多久就喂了多久,之前它们在垃圾桶那转悠,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吃的。   黎筝拿出手机,“那我再下单点好吃的补偿它们。”   江小楠指指厨房,“第二个柜子里有两袋猫粮,暂时不用买。”   黎筝已经打开了APP,“买点猫罐头给它们改善伙食。”   江小楠不停打哈欠,她伸懒腰,“我睡了,你也早点洗澡睡觉。”她关了电视,边打着哈欠回了自己那屋。   黎筝应着,开始挑选猫罐头。   她很少网购,还不等缺什么家里就给她准备好,上次网购还是父亲节给小叔买小风扇。   下单后忘了改地址,默认是公寓那边。   --   第二天一早,黎筝刚到电视台楼下,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对方自称是化妆品华北事业部负责人,姓姚。   黎筝自然不会有好态度对他,“什么事,说吧。”   男人的好脾气好语气也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他现在正被化妆品过敏一事愁得焦头烂额,“我是要跟你道歉,特别抱歉,我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怕事情越闹越大,这才一时糊涂,还请你谅解。”   黎筝走到了电梯前,“没必要谅解,像你这样的行为不值得被谅解。要不是昨晚我运气好,知道是你们威胁我,等新闻报道了,我被打可能都是轻的了,您说呢,姚先生?”   男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反应这么大,“黎小姐,你这样是不是咄咄逼人了?我是真心实意来跟你道歉。”   “那可能是我没见识,一通电话就叫真心实意道歉。”黎筝反问:“谁规定道歉就要被谅解的?”   “还有,我就是不想谅解就叫咄咄逼人了?那您昨晚威胁我的行为得算什么了?”   男人再次强调:“我说了,是我当时在气头上,这件事弄不好我直接砸了饭碗,能不着急吗?”   “那姜小姐呢?她饭碗已经被你们的产品给砸了,你那时候同情过她吗?”   “你们想过她脸肿得没法见人,在医院挂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跑的订单丢了,是多无助吗?”   “她第一次跟你们沟通时,诉求那么简单,你们理会了吗?”   男人没吭声。   “你们不过是觉得姜小姐一个普通打工者闹不起什么水花,根本就没把她的诉求放眼里。”   “就是在检测鉴定结果来后,姜小姐依旧不想把事情闹大,先找你们商量,结果你们还是推三阻四。”   “我们也给你打过电话,想寻求一个解决方案,结果你直接挂断,觉得自己很牛,可以只手遮天,觉得这条新闻我们曝光不了。”   “被曝光了,第一件事是想着威胁我。从头至尾,你哪件事是在认真处理问题了?你砸了饭碗不是很正常吗?”   男人被怼得半天没说出话。   进了电梯,黎筝直接挂了电话。   黎筝今天到办公室早,冯璨比她来的还早,看到她时,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被威胁这事,她没跟何熠说。   后续的报道晚上正常播出,因为监管部门的介入,那个批次不合格的化妆品全面下架。   --   之后的一周里,一切进入正轨,风平浪静。   黎筝自那之后就没见到靳峯,期间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说在忙,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买的猫罐头早到了,只不过当时忘了改地址,寄到了公寓那边,她还要抽空去拿。   “小黎子,开会啦。”徐畅嘴里含了一块巧克力,路过黎筝旁边时拍拍她的肩膀。   黎筝正在看以前的新闻视频,看一下电脑上时间,还有五分钟到开会时间,她关上屏幕,顺手拿了一个本子。   徐畅等她一块走,“你能不能喝酒?”   黎筝:“一杯醉。”   徐畅特仗义,“那你晚上坐我边上,有人敬你酒,我给你挡挡,晚上我老公也来,他说他不喝酒,我喝醉了也没事儿。”   今晚他们栏目组聚餐,上个月的防暑降温费发了,主编说凑一起要是还不够,差额有制片人买单,尽管点。   夏天里聚餐,最配的就是麻辣小龙虾和啤酒。   有家做小龙虾特出名的私房菜馆,过去吃饭都要提前好几天约会,主编认识领班,早早给订好了一个大套间。   里外两大桌,适合部门聚餐。   聚餐可以带家属,不过今晚是周五,不少家属自己也有事,有的不喜欢热闹,只有一小部分能过来。   黎筝就属于‘男朋友’有事的那一类,之前牛都吹出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男朋友实习要加班,实在请不了假。   为此,徐畅遗憾了好几天,到现在还在念叨,她对黎筝是亲妈眼,就怕未来‘女婿’颜值不行。   今天的会议算是年中总结会,一晃今年都过去了一半还多。   他们栏目组领导都不喜欢长篇大论,把几个问题一针见血指出来后,再给他们上上紧箍咒,该表扬的表扬,该批评的批评,一个多小时,总结会就结束了。   制片人不参加聚餐,他气场大,平时不苟言笑,年龄上也有代沟。制片人自我调侃,说要是去了,影响大家食欲。   他在朋友圈里云吃就行,还让大家今晚发朋友圈时,不要屏蔽他。   会议室一阵哄笑。   主编把聚餐地址发到了工作群里,再三叮嘱,“今晚上就不要开车去饭店了,肯定都喝酒,你们拼车去。”   散会,三五成群聊着晚上聚餐,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黎筝跟徐畅走在后边,正聊着,就听前边的同事突然激动道:“我的妈,那是不是靳峯?他怎么在这?”   人群里,看到霸道总裁帅哥后,一阵骚动。   “公主。”   黎筝猛地抬头,内心一片凌乱。   他怎么突然来台里找她?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认识他,还公主!   今天靳峯穿得人模人样,白衬衫平整地塞在黑色西裤里,嘴角温和的表情恰到好处。   网上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   不过不管风评怎么样,他给人的感觉都是冷冷的霸道总裁范儿,只有熟悉的他的私下跟他相处过的人知道,他有时候挺贱的,还很浪。   特别是在打击傅成凛时。   那副好看的皮囊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收获了她们栏目组一半以上女人的友好目光。   主编走在最前面,她在网上看过靳峯的照片,不过照片跟本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一时间,她也没把眼前的温文尔雅的年轻小伙子跟南峯集团的二世祖联系到一块。   今天是可以带家属的聚餐,她以为是黎筝男朋友呢。   “黎筝,你男朋友?”   她又确认了一番。   还不等黎筝说话,靳峯走了过来,抢先道:“领导您好,我叫靳峯。”   主编的气质确实一看就是领导,不过主编在听到靳峯这两个字时,还是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拍,随即笑笑,“你好,来接黎筝的是吧?”   黎筝想掐死靳峯的心都有了。   靳峯这句话在《都市晚六点》栏目组掀起了十多米高的巨浪,把所有人卷到八卦的漩涡里。   等到所有窃窃私语的同事进了办公室,黎筝这才把靳峯拉到一边去,“你有病?你那天不是嘴被打了吗?怎么脑子坏了?”   靳峯懒洋洋往窗台上一靠,“我说公主,你别诅咒我呀。”   他言归正传,小声道:“你的身份,谁都查不到,还以为你是普通单亲家庭。那个姓姚的在你这吃了亏,从区域一把手直接将为一个主管,奖金什么的都没了,他女朋友又是你同事,你以后日子不好过。我要是不来给你撑场子,以后的糟心事你凑上脚趾都不够数的。”   “还顺便给你解决了被人追的烦恼,一箭双雕。”   “是你小叔让我给你撑场子。”   黎筝瞪了他一眼,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靳峯:“你快去拿包,你小叔说你们今晚聚餐,我正好蹭吃去。”   他手机震动,有朋友问他:【晚上吃小龙虾,来不来?】   靳峯:【没空,陪公主呢。】   朋友到现在都没见过公主真容,【带过来聚聚呗。】   靳峯:【有饭局,你们吃吧,我买单。】   朋友:【有人买单。】   靳峯顺口问了句:【平时你们抠得要死,我一不去就有人买单了,谁买单?】   朋友:【傅成凛过来,自然是他请客。所以才问你来不来蹭吃蹭喝。今晚不少人,还有向舒跟她朋友。】    第三十一章   黎筝一回到办公室, 包还没来得及拿就被同事们围起来,不宽敞的工位间的过道里挤满了人。   “小黎子,你男朋友真是靳峯?”   直到现在, 还是有人不敢置信。   “你们在一块多长时间了啊?瞒得够严实呀。”   “就是。要换我,我肯定没出息, 恨不得在脑门上贴张纸, 向全世界宣告, 我男朋友是靳峯。”   欢笑声不断。   徐畅突然想到黎筝过生日那晚发的朋友圈,“靳峯厨艺好像不错,给我们小黎子下厨庆生, 还在手心里画生日蛋糕。”   她现在似乎更理解黎筝当时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放在普通男人身上,下厨什么的不足为奇,就是一起吃顿家常饭庆祝个小生日, 比在外面饭店吃还省钱。   可靳峯这样的有钱男人,不缺的就是钱, 不管什么惊喜和浪漫, 不管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有钱就能办到。   难能可贵的是他愿意走下神坛走进烟火气息的厨房, 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做顿生日饭。   “难怪上次靳峯跟向舒传绯闻,他还特意弄了个声明, 说跟向舒私下不认识。原来是怕我们小美女不高兴。”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当时热搜照片上靳峯搂着个女的, 猜了半天没猜出是哪个明星。原来就在我们眼前。”   大家七嘴八舌,把黎筝灌了一头脑。   平常她们没这么八卦,今天可能是因为靳峯突然出现, 碰到了她们那根八卦的神经。   黎筝无奈笑笑,脑仁疼。   “你们都不走了是吧?”   “这都几点了啊?还吃不吃了?八卦能管饱?”   主编在她办公室门口喊了两句。   她们这才不舍地散开。   --   靳峯今天没自己开车,不仅有司机还多了个保镖,被打后戴了一星期口罩,这回彻底长记性。   他替黎筝拉开车门,等她坐上去他才从车尾绕到另一侧车门。   “我小叔给了你多少好处?”黎筝偏头看他。   明明欠人情的是她,现在鞍前马后的却是他。   靳峯双腿交叠,寻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座椅里,这才说道:“一分钱没给,我是拿钱就能收买的?”   至于为什么他给蒋城聿面子,“南峯跟GR的合作,就是你小叔从中牵线撮合,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个月。”   南峯之前到了发展的瓶颈期,靳董事长也犯愁,后来GR资本入驻,两家达成了战略合作,摸索新的发展模式。   欠蒋城聿的人情,自然不是在黎筝生日时准备一套限量版可收藏的首饰就能扯平的。   “不认识你时,我都能屈尊降贵给你送生日礼物。”靳峯笑着,“更别说现在认识了,况且你还是个小可怜。不帮你,于心不忍。”   黎筝‘呵呵’两声,“别会两个成语就到处显摆。”   现在冷静下来,她还是有点顾虑,“你这个花心大萝卜,下次再跟谁传绯闻,或是找女朋友上了热搜,你不是让我脸上挂不住吗?我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放心吧,”靳峯给她吃颗定心丸:“就是找,我也会低调点。再说,你以后结婚的人肯定也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知道我只是为你这个公主保驾护航,不影响你恋爱婚嫁。”   至于她的同学圈和同事圈里,他略作思考,正儿八经的语气:“我打算借着你洗白一下自己,树立个深情好男人的人设。以后决不会再跟花边新闻搭上边儿,等你找到男朋友时,你可以公开了‘踹’我。”   黎筝无语。   --   今晚聚餐的私房菜馆离电视台不算远,那一片地方闹中取静。   路有点绕,七拐八拐后才到。   要是换成她开车,不开导航还找不到。   “这饭店老板是谁?”黎筝望着院子里的景色,问靳峯。   饭店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院子里有上了年岁的几棵老槐树,这个季节正是花期茂盛,一串串米白色槐花随风飘着。   缕缕清香在院子里蔓延开。   夕阳的余晖还没收,落了一层金黄在院子里。   靳峯开了车门下去,黎筝也下车。   隔着车顶,他说:“这饭店的老板是负二老婆的姐姐。”   有点拗口,黎筝知道是谁了。不过说起负二,她就莫名想傅成凛,跟他沾一点边的人和事,她都能想到他。   靳峯关上车门,“圈子里有两大传说,你知不知道?”   黎筝上哪去知道,“什么传说?”   靳峯:“传说这位老板大小姐,出差住酒店都要自带厨师。”   “另一个呢?”   “传说蒋城聿侄女吃的菜喝的水,每天都得空运最新鲜的,纯绿色。”   “......”   黎筝瞅着靳峯,“这是谁瞎编的?我天天在学校吃食堂,实习后连早饭都是啃面包。”   靳峯:“谁编的不要紧,反正大家愿意听就行了。”   黎筝想到包间里一屋的同事等着逮她八卦,脑壳开始疼,“我在院子里透透气再进去。”   靳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那我先过去了,你喷点香水什么的,这里树多,蚊子也多。”   黎筝指了指院子南边角落的一处儿童游乐场所,“我去那边坐坐,旁边点了蚊香。”   靳峯随她,抬步进了饭店。   聚餐的大包间在一楼,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主编和徐畅都在,她们见到靳峯客气招呼入座,还问黎筝怎么没进来。   靳峯一贯的距离感在黎筝同事面前全部收了起来,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样也不见影踪。   他提起黎筝时,声音也跟着温和:“说院子里景好看,在那拍照。”   刚才她们聊到了黎筝生日那天,靳峯下厨做菜,主编四十多岁,儿子上大学了,别说做菜,儿子长这么大连厨房几乎都没进去过。   她看靳峯那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复杂心情,不禁叹气:“真是不能比,你妈妈是怎么把你教育得这么优秀。”   “主编您过奖了,我平时也不怎么下厨。”靳峯心虚,毕竟那些菜是傅成凛做的,手心蛋糕也是傅成凛画的,他直接摘人家成果,貌似不怎么地道,虽然也毫不愧疚之言。   靳峯坐的这张桌子,冯璨也在,她在斜对面,正心不在焉嗑瓜子,不时跟边上同事说两句。   偶尔,她会瞄两眼靳峯,眼神很淡。   靳峯今天过来跟她们闲聊,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正好借着生日下厨做饭这个话题,他暗示了一下,“不下厨也不行,没其他礼物送公主,一般的礼物没意义,她喜欢的东西,我爸妈抢先送了。”   话音落,包间突然安静了几秒。   冯璨猛地抬头,黎筝已经见过靳峯家长了?   包间里的闲聊又继续开来。   不止冯璨,之前连主编都觉得,靳峯跟黎筝也不会太长久,她们看得太多,这种富家子弟的爱情保鲜期,比昙花长不了多久。   可见过家长的就不一样了。   --   院子里的黎筝,还不知道这位二世祖又口嗨了。   不过靳峯也不算说谎,那套首饰的确是他父母出钱,而且价格昂贵。   黎筝在儿童游乐场地玩了会儿积木,这个小小的纯木质的游乐小场所是店老板给自家儿子打造。   小家伙今天在店里,看到自己领地被陌生人占领,摇摇晃晃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磨牙饼干,后面跟了好几个带他的人。   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黎筝侧脸。   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眨着眼睛看她,看在她漂亮份上,他把玩具暂时借给她玩一玩。   黎筝冲他笑笑,柔声问道:“小朋友,你几岁?”   男孩竖了一个食指,小小的手指有点竖不直。   黎筝看着漂亮的小孩子,孩子跟他妈妈长得很像,“你叫什么呀?”   小男孩用力咽下磨牙饼干,奶声奶气道:“宝宝。”   黎筝逗他玩,“宝宝你好呀,我也叫宝宝。”   宝宝突然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黎筝,好像在说,怎么回事,怎么跟我一样名字?   黎筝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孩,不由想起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白日梦。   她幻想过不止一次,以后要是跟傅成凛生个孩子,小名就叫富豪。   现在连白日梦都被打进深渊。   黎筝嘴角的笑一点点淡去。   “叔叔!”宝宝眼睛一亮,看到了熟人,但也没跑过去,他还没弄明白眼前这个姐姐为什么跟自己叫一样的名字。   黎筝不知道孩子喊谁,转过身看一眼,傅成凛站在停车坪的汽车旁,她跟他中间隔了五六米的样子。   天色还没黑,她看得清他脸上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表情,他向来不喜形于色,就算在这见到她感觉很惊讶,那种惊讶也不会在他脸上停留超过一秒钟。   黎筝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来接着玩积木。   小孩子就是好,房子塌了可以再重新搭建,只要想,可以建很多个城堡,塌了也不怕。   宝宝也蹲下来跟黎筝一块搭积木,他自己没搭过这么高这么好看的房子,于是给黎筝当小帮手,他把手里的积木递给黎筝。   停车坪那边,傅成凛想要过去的脚步又止住了。   一个二十二岁的和一个一周岁多的孩子在一起玩,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傅成凛走到饭店门口,前脚踏上了一阶台阶又折回去。   他身上没带烟,本来就没烟瘾,这段时间嘴唇伤了不能吸,也就慢慢算是戒了。   不管是司机还是负责他安全的人,都不抽烟。   傅成凛走到院子门口问值班保安借烟,保安有点局促,常来的人他都认识,“傅先生,您抽什么烟我去给您买一包,我的烟您抽不惯。”   “没事。”   保安找出烟,十来块钱一包,傅成凛拿了一支,打火机他自己有。那个墨蓝色打火机,一直在包里。   槐树旁有个专门供抽烟的垃圾桶,傅成凛走过去点着烟。   烟抽到三分之一时,黎筝不经意间转脸,忽而一怔。暮色下,点点的猩红,一阵阵白色烟雾,还有那个男人单手插兜的挺拔背影。   趁他背对她,黎筝多看了好几眼。   院子里又有车进来,黎筝没注意。   向舒和关梓园一前一后下车,她们也没特意关注陪孩子玩的黎筝,只看到一个蹲着的背影,还以为是专门给店老板带孩子的人。   “哟,今天受宠若惊,我们傅总亲自在门口迎接。”向舒卡上墨镜,怕一会儿进了饭店楼里有人认出。   傅成凛掸掸烟灰,嘴里还有烟雾,没接话。   关梓园跟傅成凛认识,不像向舒那样熟悉,说话不能跟向舒一样随心所欲,她莞尔:“好久不见。大忙人,见一面不容易。”   傅成凛偏头,慢慢吐出烟雾,示意她们先进去。   另一边,宝宝使劲往黎筝手里塞积木。   黎筝所有注意力都在不远处那三人身上,直到宝宝用力拉了下她衣袖,黎筝回神,“谢谢。”   她接过一个圆柱体,却不知道放在那个位置合适。   靳峯打来电话催她:“公主,还没玩够啊?人来差不多了,快点进来。”   “好,马上。”她在外头待了快二十分钟,再不进去不像话。   黎筝跟宝宝告别,宝宝还送了临别礼物给她。   一根磨牙饼干。   黎筝欣然收下,嚼了一口,拖着不情愿的步子往店里走。   傅成凛还在那边抽烟,他抽烟的地方是她必经之路,就这么大院子,她也没路可绕。   黎筝想大步从傅成凛旁边走过去,“跟同学过来吃饭?”傅成凛转身,先出声问她。   黎筝停下脚步,“同事聚餐。”   她把剩下半根磨牙饼干放嘴里,没吃出饼干什么味,可能孩子吃的东西原本就没有味道。   “你跟朋友过来吃饭?”她发现问出来的都是废话。   傅成凛‘嗯’了声,“同事没为难你吧?”   黎筝迟疑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冯璨,她摇头,“谢谢。”   没别的话好说,她挥挥手。   傅成凛灭了烟,直接扔进垃圾桶,随其后进了饭店里。   黎筝聚餐的那个包间靠门不远,没几步就走到了,推开门,里面嘈杂声一哄而出,她没转头看傅成凛,反手将门关紧。   所有声音被隔绝,饭店走道上瞬间静悄悄。   傅成凛直接上了三楼,他去的那个包间相对安静多了,早到的人组了牌局,偶尔有笑骂声。   见傅成凛来了,让位置给他打。   傅成凛没什么兴致,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牌。   向舒拿了点水果吃,边吃边点头,问傅成凛要不要,“我好久没吃过这么甜的提子了,你来点?”   说到提子,傅成凛想到了什么,他拿了一粒。   “好吃吧?”向舒又把果盘递到他面前。   傅成凛没觉得甜,味道也一般,没再要。   “梓园,”向舒又吃了一粒提子,“你怎么还打,到底是打牌重要还是赚钱重要?你不是要当面咨询一下我们傅总投资问题的吗?趁他现在有空你赶紧问,别吃完饭才想起来。”   关梓园抬头,看向傅成凛。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傅成凛说道:“你接着打,不影响。有什么你问基金经理,我给你推荐几人,他们比我专业。”   既然都这么说了,关梓园顺着台阶下,“行啊,到时去你们那多了解一下,顺道开个户。”   这时服务员进来,上菜还要往后延五分钟,麻辣小龙虾还没好。   “没问题。”向舒已经习惯了这家私房菜馆上菜有多慢,这边所有食材都是当天现准备。   傅成凛喝了口水,“你又点了小龙虾?”   “对啊,点了两份,你不吃还不许别人吃啊。”   傅成凛不吃是因为,不喜欢剥。   同样因为要亲自动手剥小龙虾而糟心的还有靳峯,他们包间的菜上的快,几盆小龙虾已经端上来,麻辣香味弥漫了整个包间。   他瞅了半天,包间里没有剥虾工。   “自己剥?”他小声问黎筝。   黎筝反问:“不然呢?请剥虾工还要另外花钱,剥虾花的钱足够再点两份小龙虾,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她挑了一只龙虾在盘子里,用嘴巴吮吸上面的味道,打算用嘴巴剥,能吃到多少肉算多少。   靳峯看她那个窝窝囊囊啃龙虾的样子,决定牺牲一下手指,戴上一次性手套在那么多同事面前上演了暖男一幕。   靳峯用着不太娴熟的剥虾手法,半个多小时过去,他别的没做,就只顾着给黎筝剥龙虾,手指快被戳烂了。   黎筝有点不好意思,“差不多了。”   靳峯脱下手套,低声说,“你就是再想吃我也不剥了。”   手机有消息进来,是之前发消息给他的朋友,晒图小龙虾,【要不要吃,给你打包点?】   靳峯:【哪个包间?】   朋友没多想,直接发了包间名字,发过去后又感觉不对,【几个意思?你还要过来不成?你不陪你家那位公主了?】   靳峯没回,又拿了一副新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在盘子里的龙虾壳上摸了几把,透明手套上瞬间沾满了黄色的辣油。   “你干嘛去?”黎筝抬头看他。   靳峯:“出去抽支烟,马上回来。”   三楼包间正在说笑,忽然门从外面推开。   所有人齐齐看过去。   “卧槽,你还真来了呀!”   向舒跟靳峯有点小恩怨,之前撞车,她托人找关系想跟靳峯私下和解,结果他理都不理,还直接打她脸发了声明。   她耷拉着眼皮,没搭理靳峯。   “你也在这边吃饭?”朋友这会儿脑回路才正常,不然没到三分钟就出现,就是飞来也没那么快。   “你怎么也戴手套?”朋友不敢相信,“你不会自己剥的吧?”   桌子上还有一个空位,靳峯一点不客气直接坐下来,“陪公主聚餐,剥了一晚上小龙虾给她吃,手都快废了。”   傅成凛正喝酒,直直看过去。   朋友:“既然都在这边吃饭,你把公主带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去酒吧玩,人多热闹。”   正好看看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靳峯又拿了一个小龙虾慢条斯理剥起来,“公主是要觐见的,哪是你想见就见?”   其他人安静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除了傅成凛,他们也好奇公主到底是谁,能让靳峯这么维护,而且甘愿俯首称臣。   朋友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你越说我越好奇,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靳峯抬了抬眼皮,“公主肯定是最好看的女人啊,高贵冷艳,没人比得过她。”   “拉倒吧你,你那些女朋友,哪个高贵冷艳了?你就那审美,我看悬。”   朋友想了下,“不过能让你又是吃面包又是剥小龙虾,应该长得比以前那些要好看一点。”又不太肯定:“不好说,说不定是个另类。”   靳峯:“你没见过那么好看的。”   朋友喝着酒,说了句没过脑子的话,“比我们向影后还好看?”   向舒分分钟被拉进了无硝烟的战场。   靳峯笑而不语,直到他剥好了手里的小龙虾,塞到嘴里,这才吱声:“当着向影后面,贸然对她外貌评头论足,不礼貌,没涵养。”   “我的妈,酸死了。”朋友一摆手,“还涵养,你涵养过吗?”   向舒被称为民国女神,颜值在娱乐圈里属于顶尖能打的那类。她不介意别人拿她跟其他人比。   但靳峯那个语气,实在让人不爽。   不过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有共同朋友圈,她皮笑肉不笑,大方道:“没什么。”   就算是没什么,靳峯也懒得把黎筝跟她比。   “也可能我看公主好看是因为眼睛自带滤镜,”说着,靳峯看向傅成凛,然后话锋一转,“傅总也见过公主本人,让他说说,公主到底好不好看。”    第三十二章   让傅成凛评价一个女人好不好看, 堪比让他连手套都不戴去剥小龙虾,那是门都没有的事。   傅成凛没搭理靳峯的无端起哄,拿起手边一罐啤酒往杯子里倒, 麦黄色冰啤里的小泡泡无声地咕噜咕噜一串串往上钻。   朋友等不及想知道:“哥,真有靳峯说的那么夸张?还有啊, 为什么叫公主?”他看向傅成凛。   不止朋友, 向舒和关梓园也好奇, 那个所谓的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向舒拿湿毛巾擦擦手指,跟着朋友一块凑热闹,催促傅成凛:“诶, 说说呀, 属于哪种类型?”   靳峯又拿了一只小龙虾,依旧不紧不慢剥着,从没有过的耐心:“傅总好好组织一下怎么说, 等回头我跟公主说说你客观公正的评价。”   随后,他笑了笑, “不说也行, 我就默认你觉得一般。”   傅成凛锋利的眼神直戳靳峯,都说吃人的嘴软, 他现在吃着他请客的小龙虾,也不见他少说两句。   “诶诶, 啤酒!”随着向舒惊呼一声,傅成凛赶紧收住还在倒啤酒的手。   已经来不及, 玻璃杯里的啤酒早满了, 扑了出来,淌到桌子上,顺着桌沿‘哗哗’往下流。   关梓园眼尖手快, 抄起手边的毛巾,猛地站直,一手撑着桌面,隔着向舒,把傅成凛手机救到一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的一汪啤酒擦干净。   这是傅成凛反应最慢的一次,忙起身往后站。   不可避免的,膝盖上湿了一大块,鞋子上也被溅了星星点点。   “你当心你裙子蹭到我餐盘上,别弄脏了,都是龙虾辣油,不好洗。”向舒拿手给关梓园挡裙子。   刚才她只顾鬼喊,都不知道要拿东西擦干啤酒。   只有靳峯安稳得像泰山,不管包间发生了什么,哪怕桌子塌了,一点都不耽误他吃。   朋友去洗手间找了拖把过来,地上还有一滩啤酒。   他们吃饭向来不让服务员在包间,想到什么说什么,既能畅所欲言又不会被断章取义。   特别是饭局上有向舒时,就更不会有不熟悉的人在场。   她天天在镜头前要照着台本念,好不容易有个私下放松的时间,哪还会再让自己被一个人设给束缚了。   这会儿只能自己收拾‘残局’。   啤酒有糖分,黏黏的,仿佛还有丝甜味飘出来。   关梓园去洗手间把刚才吸了满满啤酒的毛巾拧干,又用清水不断冲洗。   “多亏了你,不然我也跟着遭殃。”向舒过来洗手。   她坐傅成凛旁边,啤酒擦得不及时的话,肯定最后也要流到她那边去,她这套衣服可是第一次穿。   “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今天是第一回 洗抹布吧?”她从镜子里看着关梓园。   关梓园笑笑:“没办法,谁让你这个影后不想旁人在包间。”她拿着干净毛巾出去。   包间收拾得差不多,地上用干湿拖把各拖了一遍,桌子上也擦好。   傅成凛手机还忘了擦,关梓园拿过来将手机壳用潮毛巾擦拭一遍,又用抽纸把水汽吸干。   傅成凛推开包间的门进来,两边衣袖推到臂弯,手臂上还挂了几滴水珠。   刚才包间那个洗手间被关梓园跟向舒占用,他去了外面的洗手间,把裤子上鞋上的酒渍清理一番。   关梓园把手机给他:“擦干净了。”   “谢谢。”傅成凛接过来,顺手又放在了桌上。   关梓园笑了笑,“不客气。”她不知道一向沉稳冷静的傅老板今天怎么回事,状态不在线,竟然当众失态。   可能,被靳峯给气的。   兵荒马乱之后,各自入座。   靳峯趁他们忙活的时间里,已经剥了一小盘龙虾壳,吃得心满意足。   “你们慢慢吃,我回去了,不然公主一会儿得着急。”他懒懒散散站起来,“谢谢傅总的招待。”   向舒的八卦心还在,她推一下傅成凛胳膊,“别以为洒了酒你就能搪塞过去,说说你的审美。”   傅成凛搭一眼靳峯,靳峯若无其事拿湿毛巾擦嘴,皮笑肉不笑,就等着回去跟黎筝瞎编乱造。   向舒重新戴了手套,用胳膊肘又推傅成凛一下,“说说呀。”   “说什么?”傅成凛端起那杯啤酒抿了口,“说你在滤镜前才能跟她比一下?”   “咳咳咳...”向舒不知道是被傅成凛的话给呛着了,还是被小龙虾的香辣汁给呛到了嗓子。   连咳不停。   关梓园赶紧给向舒递纸巾,又给她轻拍后背。   她微微侧脸,看了下傅成凛。   他刚才那句话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向舒。连向舒这样的美女都要加滤镜才能跟那位公主相当。   那得美成什么样。   向舒平复下来,喝了水缓缓,她瞪一眼傅成凛,敢怒不敢言。刚才那些啤酒,就该换成小龙虾汤汁流到他身上。   --   楼下包间,黎筝快喝完一杯啤酒,还不见靳峯回来,她刚解锁手机,旁边的黑影压过来,她抬头,靳峯回来了。   “你一支烟抽这么长时间?”黎筝把手机又塞回包里。   靳峯拿公筷给黎筝夹菜,压低声音:“串了个场子。”   黎筝盯着他看,“你到...”傅成凛那三个字她没说,“那个饭局去了?”   “嗯。”靳峯把她盘子夹满,换成自己筷子吃菜,忙了一晚,他自己没顾得上正经吃。   “聊到你好不好看这个话题。”他余光瞥黎筝,“你猜某人怎么说?”   黎筝:“他没那么无聊。”   “今天他还真无聊了一回,说别人加上滤镜才能跟你比。”靳峯把啤酒罐里她倒剩的啤酒直接拿过来对嘴饮。   黎筝握着微凉的冰啤酒杯,另只手的指尖在温毛巾上蹭蹭,对于傅成凛的评价,她这么说:“眼神还算正常。”   “公主,咱谦虚点。”靳峯说起之后的安排:“我等吃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去哪儿逛?”   “酒吧。”   聚餐一直到十点一刻才结束,除了冯璨外,其他人都尽兴而回。   何熠坐在隔壁桌,同事之间变着花样灌酒,因为分手带来的压抑和不快在酒精麻醉下,也淡了许多。   甚至没时间去想起这些糟心事。   黎筝跟何熠打声招呼道别,她跟靳峯还要转场去酒吧玩会儿。   刚走没几步,江小楠给她打电话。   “亲爱的,你啥时候回来呀?”   倒霉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黎筝忙问:“怎么了?”   江小楠叹气,“别提了,傻逼了一次。”   “?”   江小楠趿拉着拖鞋站在门口过道上,“我出来把刷好的鞋子放鞋柜里,谁知道穿堂风还不小,门被一阵风给吹关上了,钥匙还在屋里,我进不去。”   她挠挠那一头卷毛,“你不用着急,我就是问你几点回,心里有数。我现在去门口那边便利店蹭空调蹭网。”   黎筝今晚还真不知道几点能回去,不过先给她送钥匙:“我差不多四十分钟到家,你买杯饮料喝等着我。”   挂了电话,黎筝把情况简单跟靳峯一说。   靳峯看看手表,酒吧跟黎筝的出租屋正好反方向,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耽误玩。“钥匙给我,我让人打车送过去。”   还好有先见之明,他今晚带了保镖来。   何熠在他们后边走,听到了他们说什么,“黎筝,”他几步追上来,“我开了车过来,叫了代价,正好顺路,省得打车。”   何熠住的地方还在出租屋南边,必经她们那条路。   因为是钥匙,他不好擅作主张替人捎带,换成其他物品,都不用保镖去,他直接捎过去。   黎筝感谢一番,把钥匙交给保镖,搭了何熠的顺风车离开。   “黎筝啊,等等。”主编迈着急促的步子从饭店里出来,刚才她去结账,结果收银员告诉她,一位先生结过了。   “主编,什么吩咐?”   主编走得急,到了跟前呼吸有点不稳,“今天是我们栏目组聚餐,怎么能让你跟靳总破费呢。”   黎筝一头雾水,看向靳峯。   靳峯:“我跟店老板认识,能给我打折。”   在主编面前,他一改高姿态,不管言辞还是表情让人如沐春风,“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黎筝的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   “应该的应该的,没什么麻烦,黎筝这个孩子悟性高。”主编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们也没有额外对黎筝关注。   已经结账,她也不能执意要把钱转给黎筝,这样驳了靳峯面子。“那我就替她们谢谢靳总的款待。”   寒暄之后,主编先行离开,她在群里把靳峯买单的事情说了。   栏目组今晚迎来了第二波八卦高潮。   同事们陆续走出院子去打车,很快,别致的小院安静下来。   靳峯拿出烟盒在黎筝跟前晃晃,“等两分钟再走,我抽支烟,一晚上没抽了。”   黎筝站到上风口,说起他今晚给她们聚餐买单,“你还挺会收买人心。”   “我这还不是把戏给演得逼真一点?”靳峯咬住了烟嘴,又拿下来,“像我这样的,没有长辈不喜欢,争着让我当女婿。”   黎筝无力吐槽。   简直不要脸。   饭店门口传来欢笑声,黎筝转脸,一行七八人,有男有女,她认出了向舒和她朋友。   再往后看,傅成凛从门内跨了出来,他走在最后。   越过那么多人,她眼里只盛着他。   “诶,快看那边,应该就是靳峯说的那个公主。”关梓园挽着向舒,小声提醒她。   向舒顺着关梓园示意的方向望过去,那个女人貌似比她还要高一点,隔着一段距离,路灯昏黄,看不太清长相。   其他几人看到靳峯都忙着过去打招呼,其实不是想看靳峯这个贱人,主要是找借口看公主。   向舒和关梓园也没能被矜持挡住步子,随波逐流了一回,也想离得近了看看傅成凛口中向舒要加滤镜才能赶得上的女人,到底是有多惊艳。   随着走近,向舒看清了黎筝的五官,只觉得眉眼间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跟靳峯说的一样,高贵冷艳,皮肤白得发光。   虽然说是公主,却有女王的气场。   朋友看向靳峯,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介绍一下?   靳峯直截了当:“蒋城聿侄女,黎筝。”   怪不得。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冒出来的三个字。   怪不得能让靳峯跑前跑后。   向舒还是在十几年前见过黎筝一次,那时黎筝十来岁,之后再没碰到,女大十八变,几乎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   她跟黎筝之间算是有点不愉快,之前三车相撞,黎筝非要给那个骑电动车的女生报道,导致她那段时间被全网黑。   还有这次的化妆品过敏事件,间接牵扯到她。   有些网友跑她微博留言,骂她什么黑心钱都赚,连这样的广告也接。   靳峯的烟抽了一半,被这么多人围着,也没了兴致,直接掐灭了扔掉。   他一一给黎筝介绍了几人,直接略过向舒跟关梓园。   用朋友的话说,他一点涵养都没有,对没好感的人,敷衍都懒得敷衍。   傅成凛也过来了,视线落在黎筝身上,“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如此熟稔的口气,不过谁听了都没觉得大惊小怪,以傅成凛跟蒋城聿的关系,肯定跟侄女不是一般熟悉。   说不定偶尔还会帮着蒋城聿带孩子。   黎筝可以光明正大跟他对视:“还要去酒吧玩会儿。”   傅成凛的眸光从靳峯脸上绕了一圈,再次回到黎筝那:“你小叔知道你去酒吧玩?”   黎筝强调:“我不是十七岁,干什么还得家长同意。我跟靳峯一块去,不要紧。”   傅成凛直接忽略她跟谁去,接着说教:“就算是二十二,那么晚了去哪里也要跟家里说一声。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关梓园看着傅成凛,原来他也有话多的时候。   黎筝没搭腔,她不喜欢他多事,这样会让她多情。她瞅着他:“傅老板,你今晚吃小龙虾没?”   这声‘傅老板’不自觉就喊了出来。   傅成凛一时没揣摩透她这话什么意思,“没。”   黎筝紧跟着问:“点没点这道菜?”   “点了。”   “点都点了,那你为什么不吃?”   两人之间的对话,旁若无人。   其他人无声对望几眼,这公主的脾气一般人伺候不了。   傅成凛耐着性子回答:“不想剥。”   黎筝还在不依不饶:“为什么不想剥?因为懒?”   在场的人都是:“......”   靳峯没憋住,笑了声。   傅成凛无奈:“筝筝。”   黎筝没再杠下去,“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问你的话都是废话?毕竟你吃不吃,剥不剥,跟我有什么关系?偏偏我就想问,你说我多么爱管闲事。”   傅成凛明白了,她在内涵他。他让她早点回家,去酒吧要跟蒋城聿说一声,在她那是他多管闲事。   他说了她两句,她就生气了。   ‘啪-啪-啪’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向舒那传来。   原本尴尬诡异的气氛被掌声打破。   所有人循声看去。   尤其是傅成凛冷冽的眼神,足以将人劈开来。   向舒讪讪一笑,最后又‘啪’了下,才不情不愿垂下手。   看着傅成凛被怼得哑口无言,好爽。   虽然她对黎筝没啥好感,但敢杠傅成凛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好人,必须得掌声相送。   靳峯这才出声拉弯子:“我心里有数,凌晨两点前送她回去。”他拍拍黎筝肩膀,“走吧,跟各位叔叔阿姨再见。”   黎筝:“......”   她直接踹了一下靳峯,示意他别瞎说。   黎筝跟其他几人客气道别,无视了傅成凛,转身和靳峯并肩走去停车坪。   向舒一行人也要去消遣,目的地应该跟靳峯一样。她跟傅成凛挥挥手,“你好像说你不去的吧?”   她记得饭前他说过饭局散了就要回家。   “你还是别去了,万一要被狗仔拍到,到时我跟你的绯闻又是满天飞,我下周就要进剧组,接下来几个月都没时间浪,今晚好好玩玩,你就别去了。”   关梓园接了句:“那个酒吧应该没狗仔,去也不要紧。”   向舒没多想:“还是小心点好,上次吃饭都被拍了。”   傅成凛没同行,从私房菜馆院子出来直接回家。   公寓楼保安趁这会儿有时间开始整理这两天没来取走的快递,这栋楼所有业主的快递都由他们代收保管。   还好他们基本不怎么网购,包裹量不多。   “傅先生,晚上好。”保安看到人进来,打声招呼。   傅成凛点点头,回应一声。   保安接着整理统计,对另一个保安说:“2002的包裹还没取走,黎小姐说了要来,到现在也没来,明天再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傅成凛驻足,“黎筝的包裹?”   保安:“对,到好几天了。”   傅成凛走过去,“给我吧,我送给她。”不是本人签收,他在登记簿上签了自己名字。   一个中号箱子,沉甸甸的。   进了电梯里,傅成凛才看快递单,原来是猫罐头。   她不是养了条宠物狗?   叫想想。   晚上吃饭时,包间里吵吵了一晚上,直到在跑步机上跑了几公里,冲过澡,脑子里才安静下来。   傅成凛去楼下冰箱拿冰水,里边还有两罐黑啤,当初他给黎筝买的,没喝完她就搬走了,他一个人在家从来不喝啤酒。   他拿了水,关上冰箱。   那箱猫罐头还在客厅。   傅成凛漫不经心喝着冰水,盯着猫罐头看。   黎筝算是比较有分寸,但今天晚上当众怼他,一点情面不留,言语间带着怨气。   他当时就不该当着那么多人面数落她。   傅成凛喝了半瓶水,拧好放桌上。到厨房找个塑料袋把冰箱里两罐黑啤装进去,抱着那箱猫罐头下楼。    第三十三章   到了酒吧, 靳峯寸步不离跟着黎筝,生怕有个闪失他担待不起。   黎筝今晚兴致不高,好心情被傅成凛的多管闲事给破坏殆尽, 哪怕从私房菜馆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那种扫兴还在持续中。   靳峯给她点了杯鸡尾酒, 喝到现在三分之一还没下去。   “管着你不是好事儿?”靳峯跟她碰杯, 难得他说句宽心的话。   黎筝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 “你不懂。”她跟傅成凛之间没结果,傅成凛现在对她的每一寸好,像是一把利刀伤着她两寸。   等以后他有了喜欢的人, 他的关心就是别人的了, 他对她的那些好,之于她就是万劫不复,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黎筝搁下杯子, “我去下洗手间。”   靳峯随之站起来,他的第二杯酒还没喝完, 拿着酒杯跟黎筝一起朝外走。   走了几米远, 黎筝才后知后觉靳峯是要陪她出去,“用不着, 我又没喝多,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 迷不了路。”   她摆摆手,“你回吧。”   去个洗手间都被人跟着, 不自在。   靳峯:“我出去透透气。”   黎筝反问:“去洗手间门口透气?”   靳峯嘴角噙着笑, “对啊,洗手间门口都是檀香味。”   看来他执意要去,黎筝没爱管他。   在声色犬马之地, 靳峯不敢大意。   负责她安全这原本是保镖的活儿,保镖去给江小楠送钥匙还在回来路上,他只好屈尊降贵陪黎筝去洗手间。   这辈子就没干过这样的差事。   去洗手间这段路上,人来人往。   靳峯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他猛回头,还真有人。   身后的男人明显一滞,不过还算淡定,他对着还在拍摄状态的手机屏幕说了句:“怎么还不出来?快点啊。”   然后关了视频录制,也没往前走,就靠在窗边刷手机。   “怎么了?”黎筝回头。   靳峯看了眼那个男人,“没什么。”   倚在窗边的杨麟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什么,他被开除前在南峯集团上了半年班,不过从来没跟靳峯打过照面。   他认识靳峯,靳峯不知道他是谁。   而那个实习小记者,更不认识他。   当初劳动仲裁案,他找了何熠,还以为借着舆论压力,能少赔一点给GR,结果何熠报道出来的新闻,对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要赔偿两百多万将近三百万,他手头一时凑不到那么多现金,亲戚帮忙周转了几十万。   谁知道前些日子,亲戚工作上也出了纰漏。   亲戚是某化妆品华北事业部负责人,化妆品过敏事件,亲戚被降职降薪,还被罚了不少。   晚上他约亲戚喝酒,这才听说,原来那个实习小记者跟靳峯是男女朋友,难怪何熠那个报道有意偏向南峯集团和GR。   流年不利,他跟亲戚倒霉到了家。   如果不是那个何熠和黎筝,他们也不至于混那么惨。   亲戚跟何熠之间是新仇旧恨,之前因为冯璨,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现在工作受牵连,何熠功不可没。   杨麟望了眼洗手间那边,假装在等人。   正好有个年轻姑娘出来,他走过去,声音很小却格外客气,“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头一回来,转了半天没找到下去的电梯在哪。”   年轻姑娘热情指路:“你走错方向了,要从酒吧前门出去,右拐就是。”   杨麟感谢:“麻烦您了。”   那边,靳峯止步在盥洗池前,“我在过道那边等你。”   黎筝背对着他做了个手势,转弯进了女洗手间。   过道宽敞,一边是墙一边是窗,靠墙摆了一排绿植,中间还夹杂着几盆鲜花,开得正好。   花香跟檀香混合。   过道灯光昏暗,跟酒吧里的格调差不多。   酒吧位于高层,站在窗边能欣赏繁华夜景,星星点点,璀璨耀眼。   靳峯看似漫不经心扭头望了一眼,那个男人等到了他同伴,一位年轻女性。   看来也是陪女人来洗手间。   两人边聊着进了酒吧里。   可能刚才是他疑心病犯了,还以为那个男人偷拍他和黎筝。   也不能怪他自作多情,毕竟经常被狗仔跟踪偷拍。   靳峯收回视线,这才放心嘬了一口酒。   --   杨麟到了楼下汽车里,先给某个媒体的记者发消息,确认对方还没睡,他打去电话。   “胡记者,您好。”   对方似有些不耐烦:“杨先生,不是我不报道,《都市晚六点》已经把劳动仲裁的前因后果都报了,就算我给你再报道也不可能翻盘,而且确实是你违约在先,给GR带来不小损失。”   杨麟:“不是让您报道,给你提供个新闻线索,跟何熠有关。”   对方一怔:“何熠的新闻?什么新闻?”   杨麟:“何熠报道我的那个新闻,一看也偏心,他能采访到GR和南峯集团的部门负责人,是因为他被南峯给收买了,专门替他们说好话。”   “你有证据?没证据可别瞎说。”   “何熠带的那个小徒弟跟靳峯是情人关系,靳峯跟何熠也认识,这种关系来报道我的新闻,他能公平吗?”   胡记者跟何熠有点恩怨,前几年他报道的一则新闻,最后被何熠暗.访出来的报道内容打脸,他被网友痛骂。   还被领导训了一顿,季度奖也打了水漂。   “把证据给我看看。”   杨麟挂了电话,将今晚拍到的照片和视频整理好,打包发给胡记者,【视频里那个女的就是何熠徒弟。】   胡记者仔细看了视频和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在一个饭店院子里,靳峯、黎筝还有何熠同框,三人站一起在说话。   杨麟:【看到了吧?我可没有瞎说,就算何熠不是被收买,一看他们关系也不一般,这种情况下,报道的新闻能客观公正?我不知道你们记者行业是什么规定,有没有回避这个说法,反正我们金融业有回避制度。】   胡记者没顾得上看消息,还在看照片。   单是一张照片,就能看图编出精彩绝伦的故事。   而何熠那则新闻才报道没两天,这一到了周末就跟南峯的太子爷聚餐。要说不是事成之后表示感谢,都没人信。   不管何熠心不心虚,不管是不是客观报道了‘劳动仲裁案’的新闻,这回他也是有口难辩。   杨麟又叮嘱:【你要发出来的话尽量给那个小记者打码,不然对方说不定以你网暴她来找你茬。】   至于靳峯跟何熠的照片无所谓,他们早就是‘网络红人’。   --   黎筝在窗边看了会儿夜景,这里的空气确实比酒吧里好。   靳峯鼻梁上架着墨镜,“公主,看够没?夜景有什么好看的?你住你小叔那边时不是天天看?”   他杯子里的酒早就见底,站在这实在无聊。   黎筝这才回神,“走吧。”   一进了酒吧,像踏进另一个世界。   凌晨两点半,黎筝和靳峯才离开。   在楼下停车场还遇到了向舒跟关梓园,不过谁都没打招呼。   坐上车,关梓园好奇道:“靳峯跟黎筝到底是朋友,还是在一起了?”她转脸又看了眼靳峯的车。   向舒正在照镜子,“不知道。”半晌又说一句:“不关心。”   关梓园转过来,“我发现好像谁都让着黎筝,没想到连傅成凛都妥协退让,被她给噎成那样也不生气。”   “他活该,”向舒凑近镜子,看看有没有黑头,想到晚上傅成凛说她要加滤镜才能跟黎筝比一下,气就不打一处来,“贱人自有天收。”   关梓园:“......”   她看看手机,傅成凛也没把推荐的基金经理名片发过来。   “我是不是要提醒他一下?别转脸就给忘了。”   “他跟我们不一样,不是夜猫子,这会儿早睡了。”向舒合上化妆镜,心塞不已,天天疯到那么晚睡,皮肤状态还真堪忧。   “你明天再发。”   关梓园退出手机,跟她聊起傅成凛:“他好像都不跟你们到夜场玩。”   向舒打个哈欠,抽过抱枕抱怀里,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嗯,玩得不多,他要去会所玩一般都是跟蒋城聿他们,边玩边聊生意,跟我们就是纯粹吃吃喝喝,他没那个兴致玩。”   晚上喝了不少酒,酒精上头后话也多起来。   “他就是跟蒋城聿出去也不会玩通宵。他们傅家从傅爷爷到傅伯伯,再到傅成凛跟负二,作息很规律,一般都十一点来钟睡,第二天五点多起,中午还要睡个午觉。让他熬夜到现在,跟要他命差不多。”   然而现在快凌晨三点,作息规律的某人,还在出租屋楼下等着。   汽车停在花坛边,两只流浪猫都睡醒一觉。   傅成凛晚上喝了一罐啤酒,这会儿酒气早散去,他让司机回去了,一个人在车里等到现在。   来之前问蒋城聿要了出租屋具体地址,蒋城聿问他抽什么风。   他说了句:把黎筝数落生气了。   手机震动,傅成凛看了眼时间,三点零九分,他滑开接听键。   “你从筝筝那回去了吧?”   “筝筝到现在还没回。”   “这都几点了,她怎么还没回去?”蒋城聿刚结束周末的夜生活,在回家路上,不知道侄女的气消了没。   “你还在等?”   “嗯。”傅成凛看向住宅楼,一到六楼只有一楼有一户的灯亮着,之前没有亮光,大概是人家已经起来了。   蒋城聿不知道傅成凛到底是怎么数落黎筝的,能让他半夜三更主动去道歉,还等了好几个小时,应该情况挺严重。   不知道是不是侄女脑子一热又再次去表白了。   他没多问,问了是他这个做叔叔的尴尬。   “那祝你好运。回去时跟我一声。”   三点十一分,靳峯送黎筝回来。   “你看那谁的车。”靳峯先看到路边熟悉的车牌号。   黎筝定睛看去,那五个数字她早就烂记于心。   傅成凛推车门下来,‘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一个字一个字吞下去。   “我就送到这了。”靳峯破天荒没去调侃傅成凛。   黎筝跟他挥挥手,“谢谢。”   等她转过身,傅成凛已经到了她跟前。   其实他不用过来,反正她回出租屋要经过他汽车旁边。   傅成凛嘴上没质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但放在了行动上。   他把左手伸到黎筝眼前,用力戳了好几下表盘,让她自己看现在几点了。   黎筝敷衍地扫了两下,“我看到了,你收起来吧,知道你有钱,买的手表都是定制款。”   傅成凛:“......”   被气得说不出话,他抬手想要敲敲她脑袋,手举到了她头顶,突然又无处安放,最后隔空敲了下。   “筝筝,现在三点多,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天亮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心脏受得了?”   黎筝抬头看他,“我明天休息。”   傅成凛无言以对。   黎筝肆无忌惮打量着他,他现在穿的这件衬衫跟晚上吃饭时不一样,她很少见他穿黑色。   再往上看,他下巴处格外干净,脸上也清爽,来时应该洗过澡刮过胡子,没有因为等她到半夜而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你过来干嘛?”黎筝语气冷淡。   “给你送猫罐头。”傅成凛转身走向汽车后备箱。   黎筝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抬步跟过去。   傅成凛把箱子搬出来,上面还有个塑料袋。道歉的话没有,不过也表明了态度:“以后不会当别人面说你。”   黎筝看着他的眼,一吐为快:“傅老板你得搞清楚,就是没别人时,你也没立场说我,你不是我小叔,你只不过是我小叔朋友。”   傅成凛没吱声,两人无声对视,她眼里的气还没消。   直到有人骑着自行车从他们旁边经过,频频回头看他们,傅成凛打断沉默,“赶紧上楼。”   黎筝指指箱子上的塑料袋,“这里边什么?”   猫罐头是整箱,就算有赠品也不会单独再发一个包裹。   傅成凛:“黑啤,之前给你买的你没喝完。”   黎筝拎起袋子扔回后备箱里,“要喝我自己买。”可能也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太粗暴,“无功不受禄,你半夜帮我把猫罐头送来,已经感激不尽。”   后备箱缓缓自动关上,傅成凛又看了眼那个塑料袋。   他抱着猫罐头,“你走前边。”   黎筝想让他止步,又作罢。   上次经历了被人堵,就算她不让他送上楼,傅成凛也不可能听她的。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人还没走到跟前,脚步声惊醒了灯泡。   窄窄的楼梯间,叠着两个人的影子。   傅成凛一直将黎筝送到家门口,等她开了门,他站在门外,长臂一伸,把猫罐头放在门里靠墙边,没让她动手抱。   客厅黑着,不过从一间卧室里透出一片橘黄的光,暖暖的。那是江小楠睡前把黎筝房间的床头灯开了一盏。   怕影响到她室友,傅成凛压着嗓子说了句:“早点睡。”   只有她能听得见。   黎筝还是道了句:“晚安。”然后关门,一点点关,不舍得,还想再多看他几眼。   走道上的灯光打在她脸上,随着门关上,灯光被门缝切成一束,那束光越来越窄,最后是一条线。   门彻底关紧。   傅成凛听到了反锁门的声音,这才离开。   黎筝贴在门板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小心翼翼拧开门锁,扒着门框探出头,长长的公共走道上,傅成凛快走到头。   她只看了不到两秒,他转弯下楼。   黎筝关上门,锁好,踮着脚尖回到自己那屋,快步走到阳台上,没多会儿,傅成凛从楼里出来,她又目送了他一段。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   傅成凛回到车里,没急着开走,趁蒋城聿还没睡,他打了电话过去。   蒋城聿刚到家,“筝筝回来了?”   傅成凛发动车子,反手拉上安全带,“嗯,把她送到楼上了。挂了。”   “诶,等等。”蒋城聿关心道:“她气消了没?”   ‘咔哒’,傅成凛系上安全带,“没。”送她的那两瓶黑啤,估计当时她想扔地上的心都有了,后来手下留情扔进后备箱。   他不明白她火气怎么还那么大。   蒋城聿像百抓挠心,问了又怕丢人,可不问又憋得难受。他了解侄女,她再任性只是在他跟前,在外人那里,她向来有分寸感。   “你跟筝筝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做了什么你数落她的?”   傅成凛:“没什么。晚上吃饭碰到了,靳峯要带她去酒吧,我让她早点回去,她没听,我多说了她两句。”   “就这?”   “嗯。”   蒋城聿松口气,还以为是下刀子了。   他莫名其妙,这点事值当半夜登门去道歉?   不知道是傅成凛小题大做,就是想去道歉。还是侄女借题发挥,一点小事儿而已,她非要故意找傅成凛的茬。   不管谁对谁错,他决定要趁火打劫。   前些日子,侄女跟他换了生日礼物,想要听傅成凛弹钢琴,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好法子让傅成凛弹奏两首。   现在就有个机会。   “筝筝其实也挺好哄,你没找对方法。”   傅成凛顺口问了句:“什么方法?”   “不知道对你管不管用,我用着奏效。”蒋城聿煞有其事说道:“我以前不小心惹了她,买礼物给她她都不爱抬眼皮,只要给她弹几首钢琴曲,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大嫂说,可能是筝筝胎教时天天给她听钢琴曲的缘故。”   蒋城聿说着都惭愧,连胎教都扯上了。   他接着给傅成凛挖坑:“要不你试试?说不定筝筝就消气了,反正这个法子也不费时又不费钱。我有多护短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你惹了筝筝,我也会不客气。要不是你大半夜还等着筝筝跟她道歉,我不可能多这个嘴跟你透露。”   电话那头,傅成凛一直没出声。   蒋城聿估摸着,傅成凛应该快上当了。    第三十四章   傅成凛还是一言未发, 把手机开了外音放在控制台上,看着倒车镜,慢慢往后倒车。   电话里, 蒋城聿又扯了几句,句句‘真情流露’, 全是为了他这个发小着想。   “你真要弹的话, 曲子好好选一下。”   傅成凛猛打一把方向, 顺利拐到马路上。   他对着手机:“说完了?”   没什么感情的三个字一出口,蒋城聿知道,自己白费了那么长时间口舌。弹钢琴哄人开心这种事, 比让傅成凛不睡觉更要命。   “差不多就这样, 要想起来其他的什么细节我再跟你说。”怕露馅,蒋城聿此地无银来了句:“我今晚喝了不少酒,脑子不怎么听使唤。”   “你脑子确实进了酒。”   “......”   傅成凛说:“钢琴曲哪里听不到?她真要想听, 钢琴家的专辑不比我这个业余弹得好?”   蒋城聿也不好再强求,免得弄巧成拙, 到时侄女怪他。   他迂回道:“这个方法也是她小时候我试过, 她大了后我就什么都随着她,没惹过她不高兴。你要觉得行不通, 那你自己想想怎么办。挂了。”   临了因为心虚又关心一句:“开车注意点。”   通话结束。   凌晨三点半,路上没多少车。   傅成凛的车在夜色下穿梭, 一路畅通到公寓楼下。   耳朵边,蒋城聿让他弹钢琴的魔性劝说还没散去。   之前带黎筝去攀岩路上, 黎筝说过, 想听他弹钢琴。   停好车,熄了火,车灯暗下去。傅成凛在车里坐了几分钟, 拎上那两罐被嫌弃的黑啤上楼。   夏天四点多天就蒙蒙亮了,过了最困的那个时间段,傅成凛非但不困,大脑皮层异常亢奋。   他游了泳,跑过步,所有运动做下来已经快六点。   天亮了,今天阴天。   傅成凛给阿姨留了字条,拉上卧室遮光帘,手机调成静音,这才躺床上去。   --   远在出租屋的黎筝,也还没睡。   翻过来侧过去,满脑子都是傅成凛。   老房子的隔音不好,窗外楼下传来说话声,正商量早上是吃豆汁儿油条还是包子炒肝儿。   声音越来越远。   黎筝看眼窗口,布窗帘不遮光,原来天亮了。   她从床头柜找了副眼罩戴上,逼着自己赶紧睡,这样下去心脏迟早出毛病。   黎筝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梦一个接一个,恍惚中又感觉自己知道在做梦,梦里场景混乱。   “小黎子,赶紧起来啦,出事儿了出事儿了!”门外,江小楠边喊边敲门,“黎筝!”   黎筝‘噌’地坐起来,“怎么了?”   她有对着门外:“门没锁,你进来。”   江小楠穿着睡衣也是一脸没睡醒,顶着个鸡窝头,“你上热搜了,还是跟靳峯一块。”   她把手机递给黎筝:“你自己看,这新闻一看就是针对何老师。”   热搜的照片里黎筝被打码,不过江小楠一眼就认出那是黎筝,裙子很特别,还是她陪黎筝逛街买的。   新闻里特别说明,小记者是何熠徒弟,是黎筝没跑了。   江小楠并不奇怪黎筝怎么会认识靳峯,黎筝的家庭背景,她隐约能感觉出一点,当初她想去财经杂志实习,黎筝直接把她给推荐过去,到了那边总监安排了一个资深记者带她。   黎筝好像还有个很厉害的小叔。   她好奇的是:“你暗恋那个人是靳峯?”   黎筝摇头,顾不上说话,一目十行把新闻给看完。   江小楠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这条新闻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何老师,一点都不友好,解释也只会越抹越黑。”   黎筝虽然脸上被打了码,可皮肤和身材绝对能打。   年轻貌美的实习小记者、花花公子靳峯、正面报道了南峯集团新闻的何熠,然后三人一道吃饭,画面气氛融洽。   美女,金钱,私下利益交换。   就算巧舌如簧,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黎筝定定神,把手机还给江小楠,她掀被子下床,“靳峯是我小叔朋友。”   “哦。”江小楠眨了眨眼,意料之中的事,她现在担心,“你跟何老师,怎么跟台里领导解释?”   肯定有水军,不然不会一溜地带节奏。   黎筝换上衣服,“我一会儿去找何老师。”她小跑着去洗手间洗漱。   江小楠站在黎筝房门口,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她昨晚也失眠了,就因为何熠来给她送钥匙。   --   黎筝给何熠打了电话,何熠正要去台里,顺道过来带上她。   江小楠要给黎筝做早饭,黎筝摆摆手,“吃不下。”她从冰箱拿了一盒酸奶,抄起背包匆匆下楼。   起风了,还飘起零星小雨,砸在黎筝脸上。   何熠的车停在巷子口,黎筝看到车大步流星过去。   “好不容易休息,又被我给弄泡汤,这得是什么运气。”何熠从里面给她推开车门。   黎筝笑笑:“可不是嘛,从实习开始,没有一次能安安稳稳休一天。”她瞧了瞧何熠,他状态还不错,貌似没受网上新闻影响。   黎筝言归正传,“领导让你过去的?”   何熠点头,转弯拐向马路上。   “不用担心,什么事有我。”何熠宽慰她。   黎筝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她怕何熠会被牵连,“我跟你一起去领导办公室,要不是我跟靳峯...”   “不用。”何熠打断她:“你去了说什么?”   他余光看她一眼,“要是我没猜错,你小叔是蒋城聿,GR的第二大股东,你说你怎么能把自己摘干净?当初你确实是避嫌了,除了我,谁信你?”   黎筝惊诧地看向何熠,没想到他猜那么准,毕竟GR的股东又不是蒋城聿一个。   何熠接着分析给她听:“我报道这条新闻本来就是站一个局外人角度,我问心无愧,可别人不这么想。一个员工就因为违反了‘竞业禁止合同’就要赔偿原单位将近三百万,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天价,可能要十几二十年甚至忙活一辈子才能赚这么多。他们理解不了,舆论的天枰自然偏向杨麟,到最后大家就不再关注杨麟犯了什么错,而是讨伐GR,声讨我这个记者昧良心。”   “巧的是,一向不跟媒体打交道的GR资本,这次一改低调的做派,竟然接受了我的采访,还是两个部门负责人。要说我跟他们没关系,不是替他们说话,没人会信。”   何熠笑着摇摇头,“当时应该是傅成凛知道你在我那实习,这才破例让我采访,谁知道今天这个点正好被有心人利用。”   “还好,别人不知道你是蒋城聿侄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是靠自己争取到了实习名额,也是主编随机分给我带,但到了别有用心的人那里,分分钟就反转成,到底是家里有背景,能让何熠带着实习,还利用工作便利替家里的公司打压离职的员工。”   “黎筝,你自己是记者,该知道舆论有时有多恐怖。没人能只手遮天,因为谁都有对家,多了是看不惯你想要落井下石的人。”   他说自己,“就像这次的热搜,肯定是我以前得罪的人找个机会拿我泄愤,说不定化妆品公司也背后再踩一脚,反正雇水军也花不了多少钱。”   黎筝偏头,“老师,您说这么多,是决定要背这个锅吗?”   何熠没接话,专注开车。   这个时候的沉默等于默认。   “老师,你信不信我能把这个所谓的黑料给公关下来?”   何熠笑了,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你是担心网友没瓜吃是吗?”   公关的话,自然得有另一波瓜,这个瓜还得甜,让网友吃得心满意足。   他说:“没必要。”   沉默片刻,何熠说:“你一旦公关失败,最后还要牵连到制片人,主编,甚至还有魏总监。”   他从来没跟黎筝说过这些:“台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我前几年报道的那些新闻得罪了不少人利益,制片人跟主编一直力挺我,魏总监也帮忙说了不少话,这才消停。”   他说起这次的化妆品过敏事件,“他们的化妆品在我们频道没有广告投入,但在其他频道有,还不少。这次事情弄得很不愉快。台里不是只有一个领导。”   顿了顿,他又看一眼黎筝:“你懂吧?”   黎筝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怎么会不懂。这次何熠被爆出来所谓的被南峯集团收买,其实只是个导.火索。   不知不觉,汽车驶入电视台地下停车场。   如预料的那样,台里领导大发雷霆。   不分青红皂白,先把频道总监和制片人骂了一顿,主编也没能幸免,最后一个挨骂。   知道他们昨晚聚餐,是靳峯请客后,骂的话就更难听了。   热搜上,先是电视台名字,然后是什么频道,最后才是某某栏目组的记者,何熠。   台里领导最不喜欢单位因为这种事情上热搜,因为‘万能’的网友总是能顺藤摸瓜,扒出一些没在太阳底下晒晒的瓜。   对待这个热搜,真相次要,何熠是不是被冤枉不重要,要紧的是赶紧息事宁人。   何熠直接去了领导办公室,黎筝在办公室煎熬等待。   两个多小时过去,何熠还没回来。   --   而此时,傅成凛才刚起来。   只要不出差,周六是傅成凛雷打不动的休息日,除非有特殊情况曾助理才会打扰老板。   这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多,傅成凛拉开窗帘,外面下雨了。窗玻璃上扫满了雨水,一串串往下淌,视线模糊。   窗边玻璃杯里的西芹,长势还不错,十多天的时间,高了不少,有几根茎长满了嫩绿的叶子,薄薄的,很柔软。   靠近了闻有淡淡的芹菜香。   傅成凛把一些被泡烂的根茎挑出来,当初是满满一杯,这些天下来死掉了一半,只有少数一些根茎发芽,叶子繁茂。   挑出腐烂的西芹根,傅成凛端着杯子去洗手间换水。   卧室床头柜上,手机屏又亮起,这是曾助理第二次打电话过来,直到响铃结束,还是没人接。   十分钟后,傅成凛才看手机。   他穿戴整齐,下楼去,边走边看。   有不少消息和未接来电,傅成凛逐一回复。   关梓园在九点钟时发来一条:【大忙人,别忘了把基金经理名片分享给我。】   傅成凛随手发过去,这才给曾助理回电话。   曾助理在接电话前,秘书确定了热搜上那个实习记者身份,“曾助,是黎筝。”   “好。”曾助理滑开接听键,“傅总,打扰您了。”   “什么事?”傅成凛到了餐厅,阿姨见他下来,开始给他准备午饭,考虑到他早饭也没吃,中饭就以清淡为主。   曾助理把今天上热搜的新闻汇报给傅成凛,“杨麟那个‘劳动仲裁案’,起先在电视台报了,现在杨麟又找了其他媒体。”   傅成凛倒了杯温水喝:“这样的小事用不着跟我说,你们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用再给杨麟面子。”   杨麟是GR的老员工,见证了GR的风雨不易,在GR遭遇危机那年,他跟其他老员工不离不弃。   就因为这事,傅成凛念旧情,即便后来杨麟自我膨胀贪心不足,做了吃里扒外的事让公司损失不小,傅成凛也没再计较,一笔勾销。   离职时,公司跟杨麟签了竞业禁止合同,他心存侥幸,总以为公司会念在过去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接连两次损害了公司利益,每次都造成了损失,法务部将他起诉。   杨麟不服仲裁结果,找记者想闹事,结果何熠根本没听他一面之词,将事情前因后果弄明白才报道。   杨麟没办法,在支付违约金最后期限内,支付了两百多万给GR,因此他怀恨在心。   还没消停几天,又把这事捅给其他媒体。   曾助理之所以把这件在老板眼里只是小事的事情汇报,因为里边牵扯到了靳峯和黎筝。   “是个不知名的媒体爆出来,说何熠被南峯集团和GR收买,专门替我们说好话。新闻里还说,靳峯的女朋友就是何熠徒弟。我核实过,《都市晚六点》整个栏目组昨晚聚餐,是靳峯买单,在一家私房菜馆,那家店可是出了名的贵。买单这种事情就凭一张嘴说,找茬的人能说成是靳峯收买了这个栏目组所有人,到时解释就是掩饰,百口莫辩。”   傅成凛刚喝了一口水,慢慢咽了下去,在咽水的间隙他临时改了决定,“你给杨麟打电话,让他下午三点钟到我办公室。”   曾助理应声挂了电话。   简单吃了中饭,傅成凛出门。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他从电梯里下来没走几步,‘滴滴’,汽车鸣笛几声。   傅成凛闻声看过去,一辆白色轿跑车车门往外推,下来的人是关梓园。   “这得多巧,公寓楼地下停车场都能遇到。”关梓园浅笑着走过来,“有朋友住这?”   傅成凛:“我住这边。”   关梓园有点惊讶的样子,“我记得你住的地方离向舒家挺近,没想到成了邻居。”她指指楼上,“我住22楼。”   傅成凛略一颔首,没说自己住哪,“我还有事,失陪。”   关梓园:“我也要去公司。”她跟他摆摆手。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地下停车场,滂沱大雨,视线不好,没多会儿,两辆车被车流分开。   --   杨麟接到曾助理电话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昨晚跟那个胡记者商量半宿,凌晨四点钟才睡,脑子短路了几秒。   “傅成凛找我干什么?”   曾助理:“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是傅总了?”   杨麟:“......”   既然是去老板办公室,应该是找他和解,说不定把几百万赔偿再还给他。看来昨晚那些视频和照片没白拍,也不枉费他提心吊胆跟踪靳峯那么长时间。   “我准时到。”   来不及各种幻想,赶紧起床找衣服。   今天下大雨,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乌龟爬的都比他汽车开得快。   杨麟迟到了,到傅成凛办公室已经三点一刻。   歉意一番,在傅成凛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傅成凛保存了文件,面无表情瞧着他,“有完没完了?”   杨麟一愣,这个走向完全不在计划内。   傅成凛把桌角那个档案袋扔到他面前:“这里头是你当初吃里扒外,泄露公司机密的证据。当初我不是没有证据,只是网开一面。我不追究,那就只是自家员工犯了点错,引咎辞职完事。追究了,你这是犯法。”   杨麟惴惴不安打开来,本来还心存侥幸,可看到那些交易记录的复印件,他脸上瞬间唰白,喉咙动了动,紧张地咽了下唾液。   傅成凛:“赔偿个两百多万觉得要了你的命是不是?当初你拿黑心钱时怎么就那么爽快了?”   他揉揉太阳穴,上午就算补了一觉,还是头疼。   “这件事到此,你要还是想找茬,保证你以后找不到工作。”   杨麟一时间六神无主,他硬撑着给自己找了点说话的气势,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害怕:“傅总,你威胁我?”   傅成凛:“是。”   他指指大门:“不送。”   杨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傅成凛办公室的,到了电梯口,他扶了把墙,手心冒了一层冷汗。   茬他是不敢再找,可胡记者也不可能听他的,再把发出去的新闻撤下来,说是自己瞎编乱造。   --   杨麟离开,办公室安静得只有外面的雨声。   傅成凛找出黎筝号码,犹豫了几秒,拨了出去。   “在哪?”电话接通话,他问道。   “台里。”黎筝在窗边远眺,雨太大,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事?”   “网上那些,对你有没有影响?”   “我不在乎那些。傅老板,你打电话就为这个事?你这个老板当得挺闲呀,还有时间在线吃瓜。”   电话里沉默一瞬。   “你别跟我赌气。”傅成凛言语间有丝无奈。   “傅成凛,我没跟你赌气,就是不想跟你说话。这件事也不怪你,当初报道‘劳动仲裁案’这个新闻,是杨麟的诉求,跟GR没关系。”   傅成凛:“嗯,以后你就这样说话,平和点,别跟个刺猬似的。”   黎筝直接挂了电话。   雨下了一下午,四点半时还没停。   黎筝站在何熠桌子前,“老师,台里让你辞职是吗?”   何熠拉了把椅子让她坐,黎筝摇头。   “没那么重,写个检讨,奖金没了。是我自己要辞职,”何熠怕她自责,解释道:“早就想换个地方,跟冯璨分手后,我就想跳槽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后来你来实习,我寻思着等夏天过了再换单位。跟你没关系,早晚要走。”   这是何熠第一次在她跟前提起冯璨,也许,他早有打算离职,可离职跟现在的离开意义不一样。   黎筝坚持,“你要信我,我能......”   何熠知道她要说什么,做了个让她打住的手势:“跟靳峯沾上边的,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上热搜。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看我不顺眼的人也不在少数,这次我们还得罪了化妆品公司,不管你说什么,怎么解释,最后都是徒劳,说不定还会火上浇油。要学会冷静。”   如果黎筝公关,到时有人就会抓住黎筝跟RG的关系不放,再扒出来蒋城聿是她小叔,那就热闹了。   黎筝虚空看着窗外,眼前是一个白色的点。   --   新闻在三天后才消停,何熠办理了离职手续,那天黎筝也过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   何熠离职了,虽然台里对她没有明确处罚,但她在这继续待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们是上午过来,同事大多出去采访。   简单跟主编道别后,何熠和黎筝一道下楼。   何熠想到了上个月在机房,黎筝指着栏目组的标识说,以后争取在这上班,“以后还想不想干这行了?无意中就得罪了人,谁在背后给你穿小鞋你都不知道。被威胁是常有的事儿。”   黎筝嘴角弯了弯:“这点小挫折还不至于让我怀疑人生,总有人需要我们,也有人相信我们。”   何熠驻足,“等我找到了下家,你要想去实习,跟我说一声就行。”   黎筝终于笑了,“誓死追随。”   回到家,黎筝正打算好好睡一觉,接到靳峯电话。   靳峯这几天给她打了不下十通电话,“我说公主,就一个实习工作,你还当真了啊?跟我说说,是不是哭鼻子了?”   “滚一边儿去!”黎筝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我正好歇两天。就是有点对不起我老师,我给他惹了那么多麻烦。”   “这样说的话,我岂不是罪魁祸首?我要不去找你,不跟你去聚餐,哪来这么多事儿?”   靳峯喝着咖啡,“何熠离职也是为了你,就怕多事的人起底你家庭背景。这个人情我记着了。”   他看看日历,“暑假还有一个半月,你闲着也没事干,要不来给我打工?给你开三千块一个月,听说你在电视台实习一分钱没有。”   黎筝没当真,全当闲聊天了:“你那有什么工作适合我的?”   靳峯:“公关部顾问,以你新闻工作者的专业角度给我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还有把关新车的新闻发布会。”   他抿了口咖啡,嫌不够甜,又兑了点牛奶在里头,“福利的话,就是让你见识到社会形形色色的那一面,让你知道人性有多复杂,以后你报道新闻就能从多方面切入。”   难得能从他嘴里听到句正经话,现在再找实习单位也来不及,黎筝决定去打发时间:“三千块一个月太少了。”   靳峯:“三千五,再多不可能。”    第三十五章   三千五百块, 刚够她一个月房租。   对她这样的暑期实习生来说,能有点工资已经算不错。   黎筝打算再争取一下:“还是有点少。靳总,是你请我去, 不是我非要到你那里实习。”   靳峯喝着牛奶比咖啡还要多的一杯咖啡,有点像巧克力味牛奶, 刚才手抖, 牛奶倒多了。   “这样吧, 我个人掏腰包给你每天加十块钱防暑降温费,你是买冰饮喝还是买雪糕吃随你。”   他再度看向日历:“对了,你实习期间是双休, 不用加班, 朝九晚五,不比你在电视台实习强?”   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你一个月上22天的班,就是在三千五基础上再加两百二, 没错吧?”   一天补贴十块钱,还要精准到一个月22天, 黎筝被拼爹富二代彻底打败了, 无语喝着苏打水。   电话里安静一瞬。   “公主?”   “靳总,你就是这么发家致富的吗?”   “没办法呀, 没本事赚钱,就得有本事省钱。”   靳峯自己笑了出来, 静等黎筝答复。   看来在铁公鸡身上薅不到多少钱,黎筝还是决定过去实习。   吸引她过去的是九月初的新车发布会, 之前‘测试车’埋下来的那个雷, 估计要暴。   就这么定了下来,工资三千七百块左右浮动,下周一去上班。   靳峯想了下她从出租屋到南峯集团的路线, 走路的话要半小时,估计她不乐意,“要不我给你安排辆车?”   “谢了,不用。”黎筝去南峯集团就不用再顾虑车是不是很贵不合适开。“我有车。”   靳峯便随她,收线后开始安排她实习的事儿。   黎筝抱一个抱枕陷在沙发里,对着没开的电视走神。   三伏天里的工作日,别人忙着上班,她在家吹着空调闲得难受。   腿边传来一阵震动。   黎筝摸过手机,母亲给她发来消息:【在家没?】   她不在电视台实习的事情跟父母说过,怕哪天母亲再去看她,找不到她人,不过父母一直不知道她租了房子。   黎筝:【没,在台里交接工作。妈,你找我啥事?】   黎新禾:【你的车好久没保养了,我让司机开去保养,又给你买了些水果零食还有衣服什么的,顺带给你送过去。你忙吧,我给你送过去就得去接人。】   到底是母女,心有灵犀,知道她马上用车。黎筝:【妈,你接谁?应酬?】   黎新禾:【不是,接我老公~~~~~】   黎筝受不了那一小排波浪线,从小到大都在吃狗粮。   黎新禾不忘安慰女儿:【不实习了正好,趁着假期好好玩玩,这是你学生时代最后一个可以肆意挥霍的暑假,等明年毕业你就再也没暑假。】   黎新禾的担心是多余的,黎筝这会儿已经没那么失落,开始盼着去南峯集团实习。   --   今天是江小楠到家最早的一天,踩着下班的点关电脑,挤了公交回来,在楼下打包一份串子,一步跨两个台阶上楼。   早上到了公司她跟黎筝联系过一次,何熠辞职,黎筝也不干了。   听到门孔转钥匙声音,黎筝醒了,本来就睡得不深,趴在沙发上刷手机刷累了就眯了会儿。   “小黎子?”   “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黎筝瞅一眼窗外,太阳还高高挂着。   江小楠关上门进来,“我不是担心你嘛。”她把串子放桌上去洗手,“何老师怎么就辞职了呀?”   “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怕牵连到我,还有点私人原因。”黎筝被烧烤味馋得爬起来。   江小楠在洗手间擦手,探出脑袋,“什么私人原因?”   黎筝:“他前女友是我们栏目组记者,跟他分手找了个有钱的,未婚夫就是化妆品华北事业部负责人。”   江小楠花了大半分钟才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他应该很喜欢他前女友吧。   来不及失落,然后下一秒,她竟然莫名觉得,辞职辞得好。   好像有点不厚道。   黎筝见她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你要同情何熠一番。”   江小楠挂上毛巾坐过来,拿了一串烤肉大口啃,“这没什么同情的,人得往前看,总有对的那个人在前边等你。”   黎筝用水杯敬了江小楠一杯,希望自己也能往前看。   可她每天还是会想傅成凛。   两个人各怀心思吃着烧烤,谁都没发现谁走神。   有电话进来,黎筝和江小楠都吓了一跳。   回过神,黎筝接电话。   徐畅回到台里才知道黎筝也不干了,她是实习生,没什么要交接的,收拾东西就能走。   “小黎子,你说你怎么,唉……”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叹了口气。   “徐老师,你下班了啊?我本来想等晚上跟你说的,怕你忙着采访上午就没跟你说,我没事儿,不在那实习了不影响我们私下聚啊。”黎筝语气轻松。   事已至此,宽慰的话最没用。   “等周末我休息,找你跟何熠吃饭,要不到我家烧烤也行,我妈住郊区,独家独院,你们正好去散散心。”   “行啊,去哪你跟何老师定,我只管吃。”   “那就去烧烤,我家院子大,去多少人都有地方坐,你可以带上你朋友啊,你男朋友啊一块儿过去。”徐畅笑了,其实男朋友是重点。   黎筝没客气,说要带大学同学兼室友过去。   至于靳峯,谁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又愿不愿意跟他们一块聚。   江小楠听说要跟何熠一起吃烧烤,恨不得明天就到周末。   两人吃完串子,太阳快落下去。   黎筝换了外出的衣服,背上包。   江小楠抱着平板从卧室出来,正打算跟黎筝一块吃瓜,“你还要出去?”   “嗯,我妈送了水果跟零食到我小叔公寓,我去拿过来。”黎筝戴上金丝框眼镜,傅成凛给她买的那副。   江小楠放下平板,“我跟你一块去,还能帮你拎一点。”   黎筝没让:“不用,要是东西多的话我就打车,外面热死了,你在家里吃你的瓜吧。”   江小楠看看窗外,“要不你等太阳落了再去,晚上去也行,现在这个时间你出去就一身汗。”   “没事儿,出汗排毒减肥,刚才吃了不少烧烤,罪过。”黎筝摆摆手,拿上伞出门。   --   傅成凛刚刚知道黎筝从电视台辞了实习工作,何熠也离职。   他以为只是一份检讨或是一个月奖金的处罚,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筝筝怎么样了?”他问蒋城聿。   蒋城聿晚上跟人约了饭局,时间还早,路过GR时上来讨杯咖啡喝。   “还行吧,难受是免不了的。她自己的实习无所谓,连累到了何熠,她肯定心里过意不去。这段时间她本来就不在状态。”   跟黎筝有关的话题,现在聊起来总是有点说不出的微妙。傅成凛没再多问,打算等黎筝气消了,他再去看看她。   “你认不认识蔬菜培育方面的专家?”   “不认识,没接触过。”蒋城聿多问了句:“怎么,你有进军农副产品这个领域的打算?”   傅成凛若无其事道:“没有。私事。”   既然是私事,蒋城聿没什么兴致打听。   咖啡喝完,他告辞。   傅成凛在家庭群里发了一条求助消息:【谁认识蔬菜培育方面的专家?】   负二秒回:【我不认识。】   傅成凛:【不认识就少说两句。】   爷爷问:【你找蔬菜专家干什么?】   傅成凛:【水培的芹菜出问题了,想咨询一下怎么办。】   爷爷感觉新鲜:【你还水培芹菜?】   很少在群里说话的叶瑾桦也冒泡:【儿子,你恋爱了?这个水培芹菜是定情信物?】   傅成凛:“......”   他@爷爷:【计划投资这个领域。】要是不撒谎,家里会问个没完没了。   叶瑾桦一看是投资,就默默把自己之前那条消息撤回。   爷爷:【水培的话,肯定会烂根,你要是每天就换换水,其他不管,迟早全烂了,换水时有腐臭味吧?】   傅成凛:【嗯,一天换两回也不行,叶子发蔫儿,茎发黄。】   爷爷:【我经常水培绿植,有点经验,你拿来我给你看看。】   傅成凛:【我今晚就去您那边。】   交代曾助理几句,傅成凛提前离开公司。   在GR停车场,傅成凛遇到了今天来咨询私募基金投资事宜的关梓园,关梓园已经系上了安全带,又忙松开。   “傅总,这么巧。下班了?”她站在车门里侧,两手搭在门上,大方又淡定。   傅成凛点了点头,礼节性问了句:“了解过了吧?”   “嗯。”对他推荐的那个基金经理,关梓园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伏经理既专业又有耐心,给我讲解了好几个小时,我不懂的地方他连着讲了好几遍。”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等我发财了,请你吃饭。”   傅成凛:“客气,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寒暄几句,傅成凛坐上车。   关梓园发动车子,紧随其车驶出停车场。   正值高峰期,GR前面那条路是有名的堵点之一。   关梓园车技还不错,这次跟上了傅成凛的车。上回下大雨,两辆车依次开出没多远,就被其他车插进来。   有电话进来,是向舒。   “你几点来找我?”   她进组了,在北京这边拍摄一个多月再转场其他城市,下午关梓园给她留言,说晚上去探班,找她吃饭。   她刚收工,卸了妆,就等关梓园过来吃火锅。   关梓园看着前面的车牌,这个方向是回公寓。   她回向舒:“还要一会儿,我回去换套衣服。”   向舒:“又不是跟男人约会,就咱俩,你就是打扮成天仙也没人看呀。”   关梓园随意扯了个理由:“我衣服上溅了咖啡,白色裙子,太显眼。”   衣服脏了那是得换,向舒让她不用着急,她在酒店刷会微博等她。   关梓园考虑片刻:“你晚上有没有夜戏?”   向舒:“今晚没有,怎么了?你还要看我拍戏?”   关梓园:“没有的话,你到我家来吧,在外面吃饭说话也不方便,你就住我这,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剧组。”   向舒早上六点多就要拍戏,不想去,关梓园住的地方离剧组太远,她四点多就得起,要她命。   她拒绝了关梓园的好意。   关梓园这才说:“我搬家了。”   她把公寓地址说给向舒。   向舒一听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剧组不远。   她惊讶:“你什么时候搬家了?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怎么着我也给你送盆鲜花去,祝贺你乔迁之喜呀。”   “搬好几天了。”关梓园还要跟着前面的车,跟向舒聊了几句,让向舒早点过来,便匆匆挂了电话。   RG大厦到公寓楼,一条道不用拐弯。   一黑一白两车前后回到地下停车场。   “嗯,知道了,我回来了,拜拜。”黎筝挂了电话。   刚才在接电话,没注意到傅成凛的车。   母亲让她试穿一下新买的裙子,不合适的话拿去换。   黎筝进了公寓楼,几部电梯都有人使用,有部从负一楼上楼,她摁了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边有人在说话,女人的声音温柔还带着笑意,“我昨晚还做了个一夜暴富的梦,你推荐的基金我入手后赚翻了。”   看清电梯里的人,黎筝抬起的步子又落下,脸上的表情僵住,她看看傅成凛又看看关梓园,一时间语塞。   没想到傅成凛这么早回来,她还特意在太阳没落下之前赶来把水果拿走,就是避免跟他遇到。可越是怕遇到,就偏偏撞个正着。   关梓园也愣怔,又一想,蒋城聿在这边好像有房子,所以黎筝出现在这不足为奇。   傅成凛摁着电梯开门键,等黎筝进来。   黎筝好像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两人下了班一道回家。   也可能是她误会了。   但不管怎样,她在不确定他们怎么会一起回来时,她不能跟他们同电梯上去,万一他们真要是那种关系,她看着他们俩一起进家门得多难过。   在傅成凛面前,她有时免不了任性一下,呛他,甚至挂他电话,可现在他跟关梓园站一起,她就算心里再酸,再难受,也还勉强能维持自己的体面。   她不知道是怎么挤出那一丝笑,“我不上楼,到停车场去开车,跟同学约了出去玩。”   说完,黎筝还挥挥手。   傅成凛从黎筝脸上看出,她误会了他跟关梓园。他一只手始终摁住电梯键,往前跨了半步,伸手把黎筝给拽了进来。   猝不及防,黎筝被他那么大力道拉扯得没站稳,条件反射般两手撑在他身前,还撞了他一下。   傅成凛自然不可能当着关梓园面去解释,你误会我跟关梓园了。   他垂眸看黎筝,低声拆穿她:“你车位上没有车,你开什么?”   黎筝:“......”   她的车被司机开去保养了,可能还没送回来。   她偏头,没看他,也没接话。   傅成凛的眼神始终在她脸上,“怕我当面再数落你,就索性撒谎不跟我一块坐电梯?那天说了你一句让你别像个刺猬,你就直接挂电话,知不知道自己脾气现在有多大?”   黎筝靠他太近,被他气息给包围,脑子短路中,一时没找到话回他。   关梓园不由看向傅成凛手上的动作,他还攥着黎筝手腕,电梯门都关上了,黎筝想跑也跑不了,不用手握手说教吧?   电梯数字键跳到了十五楼。   黎筝这才抬头看他。   眼镜片后面的那双漂亮眸子里,满是委屈。   傅成凛突然没了脾气,她刚才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眼镜有点歪,他抬手给她往鼻梁上轻轻推了推。    第三十六章   黎筝对傅成凛温和时的样子没有一点抵抗力, 她随之安静下来,不由挣了挣手腕,傅成凛才意识到自己还攥着她, 立即松开。   二十楼到了。   黎筝站在门边,率先出了电梯。   傅成凛对着关梓园点点头, 长腿迈出去。   关梓园多看了几眼那个颀长的背影, 电梯门合上。   黎筝回头, 只有傅成凛一人,电梯继续往上。   原来关梓园只是住这里。   傅成凛看出她在想什么:“她住楼上。”   黎筝‘嗯’了声,之前在电梯里脑子不够用, 没注意看数字键。   她揉揉手腕, 刚才被傅成凛攥太紧,有点发红。   傅成凛看向她手腕,勒痕还不浅, 攥疼她了,她也不知道吱一声。   “过来拿东西?”他问。   黎筝因为他推眼镜那个动作, 说话平和不少:“嗯, 我妈给我送来不少水果,我拿到租的房子去。”   说话间, 到了家门口。   黎筝跟他挥手,欲言又止。   傅成凛没往自己家走, 在她旁边驻足,“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去。本来想等你气消了, 过去看看你。”   ‘叮铃’, 指纹锁开了。   黎筝推开门没急着进去,转过身,“我之前都让你不要出现在我跟前, 还呛你,扔你啤酒,又挂你电话,你怎么还敢去看我?不怕我让你吃闭门羹?”   傅成凛:“你就是个小孩儿,我跟你一般见识干什么?”   黎筝握着门把手,笑了下,看似口无遮拦道:“可这个孩子却处心积虑想得到你,连梦里都是。”   傅成凛没接话,别过脸去看着门缝里玄关的一角。   “开个玩笑。”黎筝推开门,“进来吧。”   “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她换了鞋,玄关旁的酒柜里还有半瓶红酒,是小叔带来,没喝完,过生日那晚她喝了半杯。   “给你来点?”她拿了两只高脚杯出来。   傅成凛:“不喝,一会儿要开车。”   “那我给你拿水。”黎筝走到客厅才看到一箱水果一大包零食,还有好几个手提袋,里边都是衣服。   母亲生怕她没吃的没穿的。   冰箱里还有几瓶苏打水水和红茶,苏打水都不是傅成凛平时喝的牌子,黎筝就拿了一瓶红茶。   傅成凛坐在把台前的高脚凳上,给黎筝倒酒,“喝少点吧。”   黎筝拿了水过来,直白道:“随便,我本来也没酒瘾,你说教我时,要是尴尬了还能拿酒杯挡一下。”   “没人说教你。”傅成凛就给她倒了杯底一点,这瓶红酒是一个朋友送给他,他没舍得喝,结果被蒋城聿给顺来。   黎筝拧开瓶盖,给他倒茶:“聊人生也是在说教范畴。”   傅成凛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聊人生,自己不喜欢的自然就不会强加给黎筝。   黎筝没坐,靠在吧台边,这样还能比他稍高那么一点,不至于被他气场给压迫。“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不成熟。说吧,我听着。”   她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傅成凛转着高脚杯,红茶的颜色倒有点像红酒。“你现在愿意跟我心平气和说话,已经改变不少,总不能让你一夜就长大。”   黎筝看着酒杯,“我处理事情,尤其是感情上,很孩子气是吗?被你拒绝后就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傅成凛:“以你的年龄阅历还有家庭,那样做很正常。我不会拿我三十多岁在商场上磨砺出来的冷静去要求你成熟理智。”   黎筝看他一眼,所以他不跟她计较?   “傅老板,你是对每个被你拒绝的追求者都那么有耐心?被你拒绝后你还想着要过去安慰一下?”   问完,她自我调侃,“这个问题一看就是很不成熟的人才会问。”   手里的红酒这时派上用场,充当了抵挡尴尬的道具,她喝了一小口。   傅成凛坦诚:“不是。”   那意思就是只对她愧疚?“谢谢。”黎筝有自知之明:“我沾了我小叔的光。”   傅成凛喝着红茶,“何熠那件事,我跟你小叔都以为你会不遗余力去公关,替何熠澄清。”   “我想这么做的,何老师不同意。他说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自损八百,最后可能都没法收场。何老师说要学会冷静。”   黎筝听进去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妥协。   今天从台里离开,何老师一直将她送到出租屋楼下,临别时送她一句话:‘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傅成凛跟她碰杯:“长大了一点,恭喜。”   黎筝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她只是长大了一点。   不过在他眼里,也总算是长了一点。   “希望我在真正的长大之前,你还是一个人,说不定你会慢慢喜欢上我。”好像异想天开了。   她微微抿了下唇,“也许到那时我就不喜欢你了呢。”   黎筝把杯底不多的红酒一口喝了。   喝得着急了,差点被呛着。   “傅老板,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吗,那些都要带回去,麻烦你了。”她指指客厅那边的水果零食还有几袋衣服。   下楼时,黎筝只拿了几件衣服,一箱水果和一大包零食由傅成凛抱着。   “关梓园喜欢你。”   她语气如此肯定。   傅成凛跟她对视着:“嗯。”   “你知道?”   “你都看出来了,我还看不出来?”   “......”   黎筝忍住了没再多说关梓园,不然显得她小气又柠檬精。   今天傅成凛自己开车,黎筝坐上副驾驶。   晚高峰还没过,她希望越堵越好,这样就能跟他多待一会儿。   她低头看自己手腕,被傅成凛攥红的印痕早消了。   “傅老板,你今天在电梯里勒了我手腕,你没忘吧?”   傅成凛看她一眼:“被勒骨折了?”   “...这倒不至于,我没那么矫情。”黎筝拿下眼镜收起来,她不想看上去太斯文。   “要不是经历了何老师离职这件事,我成长了反思了,可能我今天晚上又会给你甩脸色。”   她偏头,“你攥我手腕这件事,我打算用你们成熟理智的人的思维方式解决。”   傅成凛不知道这种事还有什么要解决的,“什么方式?”   黎筝:“再给攥回去。”   傅成凛手指敲了下方向盘,被气得无奈一笑。   放在以前,黎筝说到做到,肯定要攥他手腕,说不定趁机还要撩他一下,这回没有。   到了巷子口,黎筝解下安全带,傅成凛停下车她就推门下去,“你不用下来,天刚黑,人多,说不定有人能认出你。”   她去开后备箱,把零食袋挂一个臂弯,衣服手提袋挂另一臂弯,俯身搬起那箱水果。   差点没搬起来,没想到这么沉,母亲大概把水果店有的品种都买了。   傅成凛停好车下来,“箱子太重了,我给你送上来。”   “还好。”黎筝微笑着:“耽误你不少时间,快回去吧,再见。”   傅成凛的手伸了过来,“给我。”   黎筝没松手,“要是被邻居看到了是你,又要八卦。我天天拿着摄像机习惯了,臂力早就练出来。”   “不跟你说了,得保存点体力。”   她大步往前走,三步并作两步。   傅成凛不放心,等她走远了,他跟在后面,要确认她进了家门。   老房子的公共走道在北面,一层楼住了不少户。   傅成凛走到楼的北边,正好能看到每层的走道。   很快,黎筝的身影从楼梯拐上来。   到了家门口时,黎筝像有感应般忽然转脸往楼下看,她脚下一顿,路灯下的身影她一眼就认出。   她发现她还是最喜欢他穿白衬衫,这样跟她做的那个花痴梦重合。   腾不出手打招呼,也不好大呼小叫,黎筝对着傅成凛那个方向吹了一记口哨。   傅成凛:“......”   “来啦来啦。”江小楠从猫眼里看到是黎筝,还以为口哨是对她吹的。   --   傅成凛回家路上接到爷爷电话,问他到哪了,“还等着你一块吃饭呢。”   “有点事耽误了,爷爷您跟奶奶先吃,我还有会儿到。”他看下时间,还要回家拿西芹,到爷爷家至少要一个小时。   向舒跟傅成凛差不多时间到公寓楼下,她不熟悉这边,车停在露天停车坪,等关梓园下楼来接她。   傅成凛的车牌显眼,向舒看到了他的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关梓园跟傅成凛在一起了?   这个荒谬的想法‘嗖’地闯入脑海。   不应该呀。   要是在一起了,她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而且关梓园不会瞒着她。   向舒出神时,有人敲窗户,关梓园隔着玻璃对她笑着勾手指头。   关梓园拉开车门,“叫的火锅外卖到了,调料我都调好,就等你来了开吃。”   向舒今晚要住这里,随身用品都准备在了一个小箱子里,关梓园替她推着箱子,“明天几点到剧组?”   她挽着向舒往公寓走。   向舒见她跟平时无异,否定了之前那个荒唐的想法。   她回关梓园:“五点半往那边赶就行。”   两人边走边聊。   一直到楼上,向舒也没看到傅成凛的影子。   她打量一番公寓,“这边没有你别墅宽敞,别墅院子里还有花花草草,看了心情舒畅。”   关梓园:“这个视野开阔,看看夜景心情更好。”   她指指那边,“还有火锅吃。”   向舒放下包,去露台。   关梓园今天点的菜全是向舒爱吃的,她特意让人将餐桌抬到了露台上,吃着火锅,吹着夜风,看CBD夜景。   “你的两份酱料。”她把碟子放在向舒面前。   “谢谢亲爱的。”向舒现在拿不准关梓园到底知不知道傅成凛住这边,她没主动聊这个话题。   “对了,”关梓园像刚想起来的样子,“我今天回来坐电梯时遇到了傅成凛,没想到他住这里,住20楼。”   “啊?他住这儿?”向舒故作惊讶,“靠,这么有缘!我之前问他住哪,他没说,我也懒得问。”   关梓园自己动手下虾滑,“是挺有缘,以后你过来玩还能蹭两家的饭,在我吃完了再去他那蹭宵夜。”   向舒捏了片水果吃,关梓园这段时间又是找傅成凛投资,又是搬到这边住,那天在饭局上擦啤酒快准稳,还主动洗抹布,今晚又非要她来这边吃火锅。   她演了那么多青春都市剧,要再觉得这个是巧合,就是傻白甜了。   “我可不去他那,他不可能给我开门。”   关梓园手上动作一顿,接着舀虾滑放锅里,“为什么不开门?第一次听说这么对朋友的。”   向舒逮个机会往死里损傅成凛,“哪有为什么,丧心病狂呗。说什么家是他的私人空间,不欢迎我。”   她夹了几片菜叶放锅里,晚上不敢吃荤的只能吃片菜叶子。   “能去他家的只有蒋城聿,其他人就在梦里去去。”   关梓园若无其事道:“还挺有原则的,用你的话说是丧心病狂。”   “你那边漏勺里的虾滑差不多好了,你吃一个,放心,胖不死你。”   向舒败在了酱料下,吃了不止一个。   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她真心实意对关梓园,而关梓园却防着她,连实话都不愿跟她说。   一顿火锅吃完了,她也没想通关梓园为什么骗她。   看来这所谓的友情,也比塑料强不到哪儿去。   --   而此时,傅成凛刚到爷爷家,连口茶还没来得及喝。   来时怕杯子里水洒出来,他就将水都倒了。   “成凛,你去厨房干什么?”奶奶好奇问道。   傅成凛边着挽衣袖边往厨房去,“装点水。”   他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小,把西芹根茎放在细细的水流下小心翼翼冲洗,一股腐烂味扑鼻。   早上清理过一遍,一天下来又泡烂不少。   前几天叶子还嫩绿柔软,现在无精打采。   傅成凛把玻璃杯里里外外洗好,装上少许水。   “这就是你培育的?”傅老爷子端起玻璃杯打量起没有丝毫美感的几片稀稀疏疏的营养不良的芹菜叶。   他还以为是在一个讲究的器皿里,就一个盛水的杯子。   奶奶也坐过来,以为傅成凛真要投资农副产品,“投资前应该做调查,你怎么还亲自培育起来了?你成天忙工作哪有时间再照顾这些。”   傅爷爷口气耐人寻味,“自己培育了才有意义,别人培育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成凛听得出话外音,原来爷爷早知道他不是为了什么投资,那天在群里也没拆穿他。   这都无所谓,也瞒不过爷爷。   “你们俩先吃饭,边吃边聊。”奶奶起身去了餐厅。   傅成凛应着,没急着过去。   他现在关心的是:“爷爷,这个还有救吗?”   傅老爷子放下玻璃杯,拿下老花镜,小声说:“芹菜有没有救我不确定,尽力吧。但你肯定是没救了。”   傅成凛:“......”    第三十七章   傅成凛从爷爷家离开时, 爷爷送他到院子里。   他拉开车门却没上去,“爷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没什么要说的。”傅老爷子有些感慨而已:“你上了高中后, 好像就没让家里帮过你什么。”   这些年来第一次寻求帮助,是几根快要死掉的芹菜。   傅老爷子挥挥手, 催他上车:“慢点开。”   傅成凛懂爷爷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不是感性的人, 煽情的话说不出,“爷爷您进屋吧。”他驱车缓缓驶出院子。   傅老爷子一直目送车子的尾灯不见。   傅成凛回到公寓快凌晨,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向舒运气好, 他刚下车, 向舒被关梓园架着从电梯出来。   向舒弯腰,身体重量几乎靠关梓园撑着,她眉头快皱在一起, 捂着肚子,“我的妈,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关梓园也急得后背都出了汗, “忍着点,实在不行我给你打120。”   向舒吁口气才能吐出话, “不要不要,等120来要十几分钟, 说不定还要更久。”她实在忍不了。   今天喝凉水都塞牙缝。   半小时前,她都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 靠床头刷手机时肚子开始翻滚着绞痛。   关梓园刚搬过来没几天, 家里什么药都没有。   她等不了关梓园去药店买药,吃药一时也止不住疼,她明天还得拍戏, 不能耽误了拍摄进度,决定去医院打针。   关梓园先看到傅成凛,“傅总,刚回来?”   “嗯。”傅成凛关上车门,看着向舒,“你这是怎么了?”   向舒的腰直不起来,扫了一眼傅成凛,“疼死我了,胃疼。”   傅成凛看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关梓园架着向舒走向汽车后门,向舒摆摆手,她让关梓园坐,她扶着车身绕到副驾驶座。   她可不敢让这位傅大爷当司机。   傅成凛发动车子,“怎么回事?”   向舒疼到不想说话,“别提了。”深深叹口气。   她头靠在车玻璃上,不管怎么调整坐姿都难受,疼得她想哼哼。   都怪她贪嘴,蔬菜放在了辣锅里涮,酱料里也有辣椒。   平时为了上镜她不敢多吃,哪怕是菜叶也不会不顾分量,今晚可能是有点郁闷,不知不觉吃多了。   冰饮,水果,辣椒。   肠胃受不了了。   “怪我,早知道拦着你不让你吃那么多。”关梓园自责道,她点了两份虾滑,几乎都是向舒吃的。   她当时还调侃向舒,吃那么多,是不是第二天不想拍戏了。   向舒眯着眼:“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非要吃。”   关梓园坐直,身体往前靠,紧挨着副驾驶座,把向舒头发抄到身后,“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前面红灯,车停下。   傅成凛左手搭在车外,单手扶着方向盘,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梓园看信号灯时,顺带瞄了一下傅成凛,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近在眼前,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   向舒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车里显得沉闷。   傅成凛随手开了车载音乐,声音出来时吓向舒一跳,她倏地睁眼,“你什么时候改听这么年轻的歌?”   傅成凛:“筝筝听的。”   车载音乐自上次攀岩后,就一直没开过,歌曲还是当初设置的单曲循环。   说到黎筝,关梓园的目光再次从傅成凛侧脸掠过。   好不容易捱到了医院,向舒快要被疼死。   关梓园包揽了跑腿的活儿,去给向舒挂急诊号。   向舒怕被别人认出,下车时戴了口罩,她坐在椅子上等着关梓园挂号。   傅成凛站一旁,关梓园不在边上他才问道:“不是进组了?怎么半夜跑到了关梓园家里?”   向舒有气无力:“没夜戏,过来吃火锅,谁知道你住这。”她知道他刚才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放心,我不会带别人去你那。”   很快,关梓园挂了号过来。   傅成凛没陪着向舒进医生办公室,在外面走廊上等着。   向舒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开了消炎针。   傅成凛:“我回去了。”   向舒点点头,难得客客气气跟他说句话:“今晚麻烦你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马上凌晨一点,傅成凛离开医院。   折腾了一晚,暂时消停下来。   --   第二天,晴天。   干燥闷热,响了一夜的空调外机还在‘轰隆轰隆’,噪音不停。   不知道是谁家的空调,应该有些年头了。   楼下,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飘过。   黎筝醒了,她待业在家,不用早起,昨晚睡觉前关了闹铃。   一看时间,才五点五十一。   睡不着,黎筝起床,简单洗漱后下楼买早饭。   路过花坛边,昨晚给猫加的一顿宵夜,一罐猫罐头,早就被两只猫吃干净,她把罐头盒收到垃圾桶。   江小楠爱吃油条,黎筝排队等刚出锅的油条,长长的一条队,从头到尾,所有人动作神同步,低头刷手机。   她站在队尾,保持队形,自觉加入低头族。   微博首页,有条推送过来的动态,黎筝看到了‘傅成凛’三个字,还没看清什么内容,她手快滑动了更新。   想细看到底什么新闻,那条推送不知道去了哪。   班级群里,班长把每天的打卡红包又按时发到了群里。   从暑假第一天起,班长每早都会在群里发个50块钱的红包,红包个数20,他们班级25人,有几个是抢不到的。   班长说,暑期基本都在实习,领了小红包,天天心情好,他作为班长也只能做这么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有男生起哄,问班长能不能发个两百块,这样心情会更好。   黎筝从来没抢过红包,江小楠一次不落,还专门定了闹铃抢,抢完再睡几分钟回笼觉。   江小楠每次手气都不佳,最高一次抢了1.64,跟她身高一样多。   班长群发了一条:【下周有空的话,聚个餐?我请客,聊聊你们实习心得。】   “姑娘,要几根油条?”店老板问道。   黎筝抬头,店老板在问她。   刷手机时时间过得飞快,这么快就到她了。   买了油条和豆浆,黎筝没顾得上看班级群里刷屏的消息,快步上楼去。   江小楠起来了,洗漱过后坐在餐桌前等早饭,黎筝下楼时给她在餐桌上留了个字条。   今天早上她抢了1.05元红包。   班长又在群里@所有人,去哪吃你们商量好了直接跟我说就行,我赶着去公司,不陪聊了。   这是她们研究生的班群,她们专业每级就只有一个班,因为导师不一样,除了上公共课时间,其他基本上见不到面。   研一开学大半个学期过去,她才勉强叫出所有人名字。   不像本科时,大一还要上早读,晚自习也上过。   要不是班长的红包影响,群里也没那么热闹。   她跟黎筝从本科那会儿就是同班同学,班长是隔壁班。   保研后,班长跟她们俩成了一个班同学。   从大二那会儿,就听说班长喜欢黎筝,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被人给起哄,一直传了这么多年。   班长脾气性格都好,不管别人怎么调侃,他都不生气。   就像上次黎筝在朋友圈里高调晒了表白信,大家在那条动态底下留言几百条,班长还跟着自我调侃了几句。   还有传闻,班长跟校草从情敌变成了球友。   当初他们的‘battle’成了各个女生宿舍卧谈会的必备压轴节目。   大学四年,她跟黎筝不熟,不是一个宿舍,除了上课平时没什么交集。   那时女生宿舍除了聊男生,聊得最多的就是黎筝。   黎筝比她们小,听说是小学跳级了。   新生开学典礼上,黎筝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她的长相惊艳了所有人,包括她。   因为气质高冷,一开始大家以为黎筝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好相处,后来发觉她有沙雕属性。   自那,路人缘颇佳。   后来才知道,黎筝的分数跟她长相一样,在她们那一届新生里最高。   两年后,她们大三时,法学院新生里有个颜值在学校范围内都出名的学弟,当时迎新的学姐们花痴到挪不开眼。   校草从此成了那个法学男生的代号。   ‘砰’一声,关门的声音,黎筝拎着早饭回来。   “哇,我喜欢吃的。”江小楠放下手机,去厨房拿了碗盛豆浆,“好不容易歇几天,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黎筝:“睡不着,习惯了那个点起床。”   江小楠把筷子递给黎筝,说起班级群里的消息,“你看到没?”   黎筝点头,“说是要聚餐,其他还没来得及看。”   “都在讨论去哪吃,我无所谓,有的吃就行,反正你也有时间。”   江小楠边啃油条边上网吃瓜,她嘴里有油条,含糊不清冒了句:“我靠!”   “怎么了?”黎筝见她两眼圆凳,也跟着好奇。   江小楠把手机递到黎筝跟前,生怕黎筝看不见一样,手指着热搜标题念道:“傅成凛半夜陪向舒去医院看妇产科。”   黎筝:“......”   原来一早被她刷新过去的推送,就是这一条。   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已经上了热搜。   傅老板很忙呀,昨晚送她回来又半夜去医院。   视频里,向舒坐在医院走道长椅上,戴着口罩,正抬头跟傅成凛正说话,她一手放在小腹上,不断轻轻摸着。   他们身后走道上挂着的LED数字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今天凌晨十二点三十五。   不少网友又把之前向舒跟傅成凛吃饭的照片找出来,按时间推算,怀孕有两个月了。   早上的时间太匆忙,江小楠赶着上班,说等下班后再跟黎筝好好吃这个瓜,她抓了背包就走。   黎筝自然不信什么妇产科和怀孕,不过还是醋了一把。   碗里的豆浆冷掉了,她还没喝完。   蒋城聿发来消息:【起来没?】其实他是想问侄女,看到那些八卦没。   黎筝:【早起了。】   蒋城聿:【在干嘛?】   黎筝没直接回答,到卧室找了纸笔开始画画。   二十多分钟才画好,拍下来发给蒋城聿。   蒋城聿看了后,把对话截图,直接转给傅成凛。   傅成凛在去公司路上,曾助理看到热搜就开始头大,这算是老板私事,他征求老板意见,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冷处理。   傅成凛:“你跟向舒说,让她的团队自己回应,处理不好的话,她知道我会怎么办。”   曾助理很少见老板这么严肃的表情对待这种八卦新闻,他应下,立刻联系向舒。   傅成凛点开蒋城聿的消息,这张截图里有黎筝的简笔画,画得是Q版的她自己,两手抱着一个瓶子,那个瓶身比她整个身体还大。   她仰头,嘴对着瓶子喝。   瓶身上有行字:老陈醋,生产日期:1982年。   傅成凛看着画,兀自失笑。   曾助理从副驾驶转脸,想跟老板汇报一声,他已经把意思转达给向舒,不料回头就看到老板嘴角挂着一丝淡笑。   他没敢破坏气氛,默默转了回来。   傅成凛回蒋城聿:【你把原图给我。】   他朝窗外看了会儿,找出黎筝号码打过去。   黎筝趴在桌上,正在描简笔画上‘醋’那个字。   手机震动,她立马坐起来。   “傅老板,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傅成凛开门见山:“你那幅画我看了。”   黎筝眯了眯眼,蒋城聿真是手欠。   “你不是知道我跟向舒只是朋友?”   “知道又怎样,我不是还没长大嘛。”黎筝在他跟前也不用再掖着藏着自己的小心眼,反正他已经看到那幅画。   “傅老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年轻人暗恋一个人时,别说那个男生陪异性半夜去医院,就是他给异性点个赞,我们都会酸好几天,能脑补出好几集狗血剧情。”   电话里安静了好半晌。   黎筝知道,她这个半调侃的话,他没法接。   傅成凛问她:“在家?”   黎筝在纸上用铅笔胡乱写着,“嗯,待业小青年。闲得发慌,以醋为伴,爱钻牛角尖。”   傅成凛把她的话当真了:“我给你介绍实习单位。”   黎筝刚才一直在乱写,看了眼纸上,她下意识写的是‘凛’这个字。   她拒绝了傅成凛的好意:“谢谢傅老板,不用,我不缺实习的地方。我在等何老师找到下家,继续跟他组成师徒二人组。”   傅成凛顿了下才说:“你要实在无聊,就到GR来,中午在食堂吃饭。”   黎筝附和着:“你们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傅成凛:“螃蟹,1982年的。把你胃里的醋给中和一下。”    第三十八章   前面再过个路口就是GR大厦, 傅成凛望一眼路边,“我上午有个会,你来了直接到我办公室去。”   螃蟹和醋, 连年份都一样,是很配。   要是换做以前, 黎筝求之不得。   她把手机放耳朵边, 缩着肩膀夹住, 腾出手摁住那幅简笔画,拿起橡皮将刚才乱写的有些潦草的‘凛’擦去。   擦得干干净净,凑近了也只能看见几道铅笔痕, 猜不出是什么字。   “我还挺喜欢吃螃蟹, 不过我只吃我男朋友请我的螃蟹。”她对着纸上轻轻一吹,橡皮屑滚到了一边去。   “外头那么热,我还是宅在家吹空调吧。不过有你刚才那句话, 我胃里的醋中和差不多了。”   傅成凛握着手机,反应过来, 她问他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是随声附和,压根就没打算过去。   她说不打扰他了, 她要再睡个回笼觉,就挂了电话。   傅成凛点开蒋城聿对话框, 简笔画原图还没发过来。   他没催,耐心等着。   十几分钟后, 蒋城聿才有空看手机消息, 刚才秘书来找他签字,紧跟着侄女的电话又进来。   幸好秘书来找他,不然他就把简笔画发给傅成凛了, 侄女还不得跟他急。   【原图就不给你了。】   傅成凛:【怎么了?】   蒋城聿实话实说:【筝筝不让给。】   傅成凛消化了几秒,一张简笔画,他没让蒋城聿为难。   蒋城聿又发来:【对了,筝筝还让我转达几句话给你,传话会变味,我把她发给我的原话截给你看。】   蛮长的一段话,傅成凛逐字逐句看。   【小叔,等你有空了,你就当闲聊一样跟傅成凛说,让他不用那么委曲求全刻意在乎我的心情。这段时间给他带来这么多烦恼,我很抱歉。要不是那次朋友圈翻车,我可能就一直暗恋下去,不会跟他表白。   我突然表白,负气搬走,把你给我的生日礼物也退了回去,还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又因为搬家被人半夜威胁,他压力肯定很大。   让他放心,我不会因为他拒绝了我,我就跟你胡搅蛮缠,影响你们的关系跟合作,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我还是拎得清的。   今天我吃醋,让他不用放在心上,没表白前他传点绯闻什么的,我也吃醋呀,差点成了柠檬精。这是我一个人的欢喜,也是我没法控制的。   要是脑子能管得住心里想什么该多好。   我宁愿我没喜欢过他。   可这又不现实。   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也忙起来,就没空去想他。   慢慢也就淡了。   我昨晚回公寓拿我妈买的水果,正好在电梯遇到他,他在公寓说的那些话我全听进去了,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非要刻意跟他断掉一切联系,但也不会再主动联系,要是以后在什么场合遇到他,我还是会跟他打招呼。   就像你说的,又不是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好几年,哪有那么深的感情,不是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   也的确是这样。   他昨晚替我抱着水果,我很轻松,但后来我也能一个人把那么重一箱水果搬回家。】   蒋城聿:【这事就翻篇了。我之前截图她那副简笔画给你,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宽慰她,是想跟你说她吃个醋都那么幽默,应该是没事了,让你不用担心。】   哪知道,弄巧成拙。   更没想到,傅成凛那么快就给筝筝打了电话。   傅成凛:【我忙了。】   汽车驶入GR停车场。   九点钟有会,傅成凛到了办公室就忙起来,跟向舒那个热搜,他连看都没点进去看。   曾助理发现老板好像不在状态,开会时一直盯着笔记本屏幕上看,鼠标没动,那么长时间过去还是同个页面。   直到会议尾声,那页文档也没翻过去。   今天上会讨论的是一个生物科技投资项目,散会前,傅成凛发话:“你们每人把对投资这个项目的意见和建议形成报告,最迟后天下班前发给黎筝。”   话音落,整个会议室针落可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黎筝是谁。   傅成凛见状,意识到刚才口误了。   曾助理急中生智,“这样,你们先发给我,我统一打包给黎经理。”   至于这个黎经理是谁,大家一头雾水,他们内部资料要给外人过目?   回到办公室,曾助理给傅成凛倒了一杯冰咖啡。   刚才老板在会议上的失误,史上头一回。   他原本还有件老板的私事要提醒老板,这个节骨眼,有点不合时宜。   傅成凛看着电脑上的日期,他记得那事,当时黎筝跟他表白后他就做的决定,“上个月跟你说过,今天我搬回原来的地方住。”   曾助理:“好,我以后去那边跟您汇报工作。”   傅成凛拿了份文件打开,示意曾助理去忙。   曾助理瞥了眼文件,那不是早上已经签过字的?他没吭声,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退出办公室。   午饭后,傅成凛没像平时那样去里面休息室午睡,他双腿交叠,靠在沙发里支着头,闭目养神。   今早的绯闻,他鬼使神差给黎筝打去电话,间接解释澄清,还让黎筝来RG吃饭,跟中了邪一样。   生意上,他能将利益算计到小数点后几位,唯独黎筝,他始终没去算跟她之间的合适距离。   对她有求必应。   以至于现在没原则的陷入。   爷爷昨晚说,他肯定是没救了。   夸大其词了。   傅成凛起身,到办公桌上拿了手机给蒋城聿打电话。   “我搬回去了,以后有事到那边找我。”   蒋城聿刚午睡,还没睡熟就被电话吵醒,“筝筝都不在那住了,你还多此一举干什么?”   傅成凛靠在桌边,点了支烟,“趁一切还可控,回到正轨上。”   “?”   蒋城聿好像懂了,也没挑破。   换做他是傅成凛,他除非想不开了才会招惹发小的侄女,这个侄女比自己小那么多,又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要么就不开始。   一旦恋爱了,恋情顺利还好,要是不顺利最后闹分手,还真影响两家的合作。   可能他今天发的那个简笔画是导.火索,傅成凛在冷静和反思后,自然还是理智绝情的。   情感上一时的脱轨,还不至于让傅成凛放弃目前的生活状态,而选择被一个女人、一段感情束缚住自由。   --   当天晚上,傅成凛按照原计划,搬回之前的住处。   他比往常提前了一个钟头回家,行李不多,都是些常穿的衣服。   衣柜里有一格专门放领带,只有正式商务场合他偶尔佩戴,有些日子没用到,最外面那条是黎筝送给他的系成玫瑰花的领带。   傅成凛拿过那条领带看了看,当天他负责拍视频,她每个动作他都看了,还是没记住要怎么折成玫瑰花的样子。   所有行李收拾好,那些领带他一条没带走,都留在了这边公寓。   他搬家很简单,一共两个箱子,跟出了趟差差不多。   阿姨在楼下还没整理好,冰箱里的东西要带走,留在这时间久了容易过期。大多是零食和饮料,当初是给黎筝买的。   她还给黎筝一直留在那,结果这孩子搬走了就没回来吃过饭。   阿姨收拾了一大袋零食,“成凛,筝筝是不是很忙啊?这些零食你不爱吃,我是不敢吃,都是高糖的,要不你抽空给她送去?过期了浪费。”   傅成凛:“她不缺。您送人好了。”   阿姨还想说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那好。”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孩怎么了,住得好好的,一个个都要搬走。   --   黎筝在家躺了一天,吃了睡睡了吃,醒来后就刷刷热搜榜。   向舒澄清了,把医生的诊断证明PO上去。   还有一小段行车记录仪,里面是三个人朝急诊大楼走,有个女士一直搀着向舒,而傅成凛跟在后边,保持着一定距离。   在澄清后,那条所谓的深夜看妇产科热搜,快要从热搜榜上掉下去。   走神时,母亲的司机给她打来电话。   昨天司机把她的车开去保养,今天开回来了,已经给她送到公寓的停车场,司机以为她失业在家,让她给摁一下电梯,把车钥匙给她。   黎筝从沙发上坐起来,扒拉一下凌乱的长发,“我还在外面呢,您把车钥匙交给保安吧。”   司机迟疑一瞬:“好。”   黎筝:“你一会儿把手机给保安,我跟他们说一声。”   司机就在公寓一楼大厅,值班台在电梯不远处。   巧了,傅成凛从电梯出来。   司机认识傅成凛,打了声招呼,“傅总。”   傅成凛微微颔首,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印象,还以为是物业工作人员。   司机大步去了前台,傅成凛也过去,他将家里门禁卡交给物业的管家,让他们按时打扫公寓。   以前这些都是曾助理办妥,今天他没让曾助理过来。“是不是还要签个委托协议?”   傅成凛问保安。   “是的,傅先生,您交给我们的门禁卡我们也要登记,您不在这住的期间,有没有需要我们照顾的绿植,这些我们都会详细备注。您稍等。”   傅成凛和保安的对话,黎筝通过司机的手机听得一清二楚,他要搬走了,应该今晚就不住那儿。   “黎小姐,您好。”   过了几秒。   “黎小姐?”   黎筝回神,司机将手机给了另一个保安,保安在电话里喊了黎筝好几遍,还以为是信号不好的问题。   “黎小姐,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现在听到了。”黎筝怕保安一会儿说漏了嘴,她提前交代,“您好,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我搬走了,麻烦你们帮我车钥匙先收下,我改天过去拿。谢谢。”   “客气,我们分内的事。”   黎筝把手机随手放在茶几上,自己沉沉地躺下去。   外头,暮色四合。   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就像她做的一个荒唐的美梦,梦醒了,她跟傅成凛回到各自的生活里。   要不是预谋见面,以后大概很少能碰到。   --   周五那晚,快十点钟,傅成凛还在公司没走。   曾助理把之前会上傅成凛要求的报告整理好,电子版发到老板邮箱,打印了一份送到老板办公室。   几天过去,大家不时还会八卦一句,问黎筝黎经理是哪位。   他只能笑笑敷衍。   傅老爷子打来电话,傅成凛一年到头也接不到几次爷爷的电话,基本有事都在家庭群里说。   “爷爷,那么晚了您还没睡?”   傅老爷子答非所问,“成凛,爷爷很抱歉,你那个芹菜,我没能给救回来。”   安静好一会儿,傅成凛:“好,我知道了。”   临了,他才想起来宽慰老爷子:“爷爷,没事的。”    第三十九章   傅老爷子了解自家孙子, 除了钱,其他没什么事能让他陷入沉默。死了几根芹菜跟丢了几个亿的生意似的。   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煽情的安慰,他叮嘱傅成凛别熬夜太晚, 便挂了电话。   今晚傅既沉来看望爷爷奶奶,这会儿还没走, 他把烂掉的软塌塌的叶子捞出来扔垃圾桶, 用清洗剂把玻璃杯刷了两遍。   这个水晶玻璃杯还是定制款, 好几千块一个。   “爷爷,这杯子我拿回家了,放您这里也没用。”   “......”   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勤快, 还主动去洗杯子。   傅老爷子:“你缺杯子呀?”   傅既沉拿毛巾把杯子里外的水迹擦干, “缺这么贵的。”深褐色玻璃杯的设计独一无二,放在办公桌上看着养眼。   令人赏心悦目。   “我拿回去水培绿萝,放在俞倾办公桌上。”   傅老爷子没那个审美, 几千块的杯子在他眼里就一个普通玻璃杯,跟在超市十块钱买的没多大区别。   “你拿回去行, 别到你哥跟前嘚瑟, 说你养了绿萝。”   他又看了眼垃圾桶,还是觉得可惜。   傅既沉看出爷爷郁闷, 芹菜本身没什么,烂掉就烂掉了, 关键就是几根菜根子被大哥郑重其事拿回来,意义就变得不一样。   也不好意思光拿玻璃杯, 他决定送傅成凛一杯芹菜, “爷爷,这事我给您办妥。”   傅老爷子摆摆手,“自己水培芹菜根本就活不了几天, 你就别瞎费那个功夫。时间不早,你回去吧。”   傅既沉自然不会动手水培,他把想法发给了秘书。   --   十点半,傅成凛从GR出来。   路上行人车辆依旧不少,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向舒打来电话,几天过去,之前那些舆论平息,她身体也恢复,剧组的戏份一天没耽误。   今晚有夜戏,趁着休息的间隙,给傅成凛打个电话。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又搬家啦?”   傅成凛不答反问:“你天天这么闲?”   “你就不能好好说句话?”向舒揉着太阳穴,每次跟他通话都是一种心理折磨,要不是受人所托,她才不会自讨没趣。   “我听关梓园说的。”   向舒八卦:“你是为了躲关梓园才搬的?”   傅成凛:“你要不提,我想不起来关梓园住哪。”   看来跟关梓园无关,不过搬家也直接影响到了关梓园‘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心思,计划落空。   既然他不想说为什么搬,向舒识趣,没刨根究底。   傅成凛边接电话边看报告书,在办公室看了十来份,还有几份没来得及看。   “听说你最近对AI医疗感兴趣,有投资的打算。”   傅成凛在看的报告就是跟投资生物科技有关,他翻了一页,专注看着,漫不经心回向舒,“关梓园跟你说的?”   “嗯。”向舒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不然我这个只知道拍戏的外行怎么知道你资本入驻哪里,AI医疗我只是刷新闻时看到,具体是什么一窍不通。”   关梓园家有生物科技公司,叫关力生物,好像专攻AI医疗影像技术,还有辅助诊疗产品什么的。   之前关梓园在电话里说了不少,奈何她脑容量有限,记不得专业术语,对那些名词不感冒。   “她们家A轮融资1.6个亿呢,马上要进行B轮融资。”   傅成凛‘嗯’了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向舒还等着他说两句,手机里哑了半分钟,一点声都没有。   “你也不问问B轮融资是从哪里融?”   傅成凛:“没人投给关力生物,我问什么?”   向舒:“......”   一针见血。   听关梓园的意思,有投资公司感兴趣,不过条件苛刻,关力生物还在犹豫中,也在积极寻找投资合作伙伴。   “反正你的目的就是赚钱,至于投资哪家企业都一样,要是关力生物有投资的潜力和价值,你们GR不妨考虑考虑。”   傅成凛提醒她:“关梓园在利用你,你倒是真情实感了。”   “我知道她利用我,那晚吃火锅吃多了不就是因为这事儿嘛,郁闷了好两天。”向舒靠在躺椅里,习惯性拿手指绕头发玩,结果扒拉个空,没有摸到头发。   她长发剪了。   今天剪的,为了剧情需要。   “我想通了,做不成朋友就当人脉关系处着呗,这点得跟你学习,虚与委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傅成凛没搭理她。   向舒没把傅成凛当外人,什么都说:“我只是帮她们公司牵个线,成不成她都欠我人情。她有个表姐是时尚杂志的主编,给我安排新年第一期封面,内外封,还有时尚大片。我除非傻了,不然有资源为什么不用?”   傅成凛有其他电话进来,是蒋城聿,他跟向舒说:“挂了。”   “诶,你这人,我话还没说...”完呢。   傅成凛把蒋城聿电话切进来,蒋城聿被三秒内接电话,受宠若惊,“你这是拿着手机等电话?”   “在看报告。”   蒋城聿瞥了眼手表,这都几点了还在看资料。“投资生物科技那些报告?”   “嗯。”   “有哪几家公司在拟投资名单里?”   傅成凛说了三家,“还有关力生物。”   关力的尽调还没完成,估计下周差不多。   所以刚才向舒问他要不要考虑关力,他没多言。要是他说了有意向投资,那关梓园肯定着手把一些数据做得很漂亮。   他要的是真实的市场反馈回来的数据。   蒋城聿见他忙,便长话短说:“明天周六,你到我家来吃个中午饭,我大哥大嫂都过来。”   傅成凛不假思索:“我就不过去了。”   蒋城聿知道他顾虑什么:“筝筝不去,她跟同事要去郊区烧烤。”   傅成凛没吱声,合上手里的报告书。   蒋城聿在吃寿司,侄女知道他没吃晚饭,二话没说给他叫了外卖,一盒平价寿司,吃着口感倒也不错。   “我大哥点名了让你过去,估摸着有什么事找你聊。”   傅成凛没再拒绝,“我十一点半左右到。”   蒋慕钧以前也经常请他跟蒋城聿吃饭,那时他和蒋城聿痴迷户外徒手攀岩,蒋慕钧每次吃饭时三句话不离户外攀岩的危险。   后来蒋城聿跟棠棠在一块了,就再也没碰过徒手攀岩。   不知道蒋慕钧这次请客是为了什么。   --   夜深了,黎筝和江小楠还没睡。   黎筝趴在沙发上,哈欠一个接一个。她拿个抱枕放在头下面,侧脸看着还在臭美的江小楠。   “亲爱的,你要试到明天早上?”   江小楠换了今晚第五套衣服,“那这件呢?跟刚才比,哪件效果更好点?”她站在穿衣镜跟前,还不等黎筝点评,自顾自道:“好像显得腿短,不行,我再换一条裙摆短的。”   黎筝不理解:“就是吃个烧烤,你怎么患上选择困难症了?真不需要打扮这么隆重,舒适就好。”   她明天就打算穿长裤短袖,干活方便,不管是蹲着还是有风时不用担心走光。   江小楠根本听不进去,把新入手的裙子全拿出来。这几天晚上她跟黎筝撒谎说在公司加班,其实不是。   她偷偷逛街去买裙子了。   怕黎筝知道了会调侃她,买了裙子她在路上就把标签给剪掉,回来家过了几遍水,也看不出新旧。   江小楠换了条真丝裙,她振振有词:“我这不是给你长脸嘛,毕竟你那些同事我也头一回见,穿得大方得体一点显得尊重他们。”   她在镜子前转个圈,裙子很飘逸。   “这条呢?”   黎筝认真点评:“很有小女人味。这裙子一看也不便宜,明天是去吃烧烤,所有食材都得自己动手准备,不小心弄脏了或是刮着碰了,你不得肉疼?”   江小楠嘴角不由上扬,喜欢黎筝的第一句话。   “我会小心点的,那就这条。”   黎筝终于完成任务,她撑着坐起来,“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江小楠站在镜子跟前没动,纠结着:“小黎子,你说我这条裙子配什么样的脚指甲油?”   黎筝:“......”   她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盯着江小楠看,“你...到底什么情况?”   江小楠装死,“哦,买的指甲油放了快两个月,平时没时间涂,明天不上班,涂着玩玩呗,不然也干了。”   黎筝:“你指甲油的快递不是今天傍晚才到?”   江小楠笑出来,“你怎么那么讨厌。”她挠挠额头,既然被看穿,也什么好再隐瞒的。   “时隔三年,我又重拾我的暗恋老本行。”   “有点自卑吧,也不好意思跟你说,你应该知道是谁了。我没别的想法,从没想过要追,就是突然觉得有个喜欢的人,生活都变得不一样,天天想打扮自己,每天也有了盼头,想着想着都开心。”   黎筝明白了,江小楠喜欢何熠。何熠在冯璨那里受伤不轻,短期内愿不愿再谈,真不好说。   而且追何熠的美女不少。   她拍拍江小楠脑袋,“好梦。”   江小楠笑笑,感激黎筝没有多问。   黎筝早就洗过澡,回屋关了灯歪到床上。   深耕半夜,拼爹富二代又发朋友圈了。   【皇家寿司,值得打卡,公主推荐的东西,永远不会错。】   黎筝闲得无聊,点个赞。   靳峯私发她:【那个寿司还不错。明天我没什么事,带你先去公司看看你接下来要上班的地方?】   黎筝:【没空,我明天要去烧烤。】   靳峯:【不耽误你吃,我请你。怎么说也是吃了你几十块钱一份的寿司。】   黎筝:【还真耽误我,我一早就要赶过去,跟同事在郊区烧烤,自己动手准备食材,没时间去公司。】   靳峯看了看明天的安排,晚上没应酬,【这个也能带家属吧?我过去不白吃,烧烤我还挺拿手。】   黎筝揶揄他:【还有什么是你不拿手的?】   靳峯笑着:【恋爱不拿手。天真小白一个。】   黎筝差点没喘上气,直接关了手机睡觉。   --   次日,阴天。   一直到中午,云层还是很厚,没有散去的迹象。   天气预报上显示,晚上九点钟有雨。   傅成凛上午在家没闲着,把所有投资意见又看一遍。   快中午时,他去赴约。   蒋慕钧和黎新禾早早到了,蒋城聿最怕大哥大嫂说教他,找个借口要去外面院子里给花花草草浇水。   蒋慕钧一眼看穿蒋城聿心思,“马上就下雨,你浇什么水?”   蒋城聿看一眼窗外,天阴沉地快要滴雨点,只好老实坐在那。他怕大哥聊跟他有关的,就先抛出话题:“怎么还非要傅成凛过来?”   蒋慕钧:“表示一下感谢,筝筝现在不仅吃饭正常,就连处理事情也有了分寸,不像以前,不管什么事非要分出个胜负。”   院子里有汽车声,傅成凛来了。   蒋慕钧说起女儿,“筝筝最近跟靳峯好像走得很近。”   他直觉女儿之前在朋友圈那个表白信就是给靳峯的,也不好直接问,就算问了,女儿未必跟他们说实话。   “筝筝今天跟同事去烧烤,也把靳峯给带去了。”   蒋城聿玩着烟盒,“多个朋友不是挺好,总比宅在家强。”   正聊着,傅成凛进来。   寒暄两句,他在蒋城聿旁边坐下来,跟蒋慕钧面对面。   黎新禾今天心情不错,亲自煮了茶,夹了一小杯放在傅成凛面前,“成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傅成凛:“好,谢谢大...嫂。”   中间不自觉顿了下,喊起来有点别扭。   以前也是称呼大嫂,今天可能是心里作用,莫名觉得哪里不顺。   蒋城聿注意到了傅成凛刚才的尴尬,他递了支烟给傅成凛。   傅成凛没要,“我喝茶。”   蒋慕钧接着说黎筝跟靳峯,“我对靳峯不了解,网上传得那些也不能当真,不知道靳峯私下怎么样。”   蒋城聿接过话:“大哥,你是不是考虑太多了,又不处男女朋友,你管人家私生活干什么,对朋友够意思就行。”   蒋慕钧自然有想法:“要是筝筝觉得靳峯不错,交个男女朋友也不是不行,他们差个六岁,年龄差勉强在我和你大嫂接受范围内。”   他看向正在喝茶的傅成凛,“成凛,你跟南峯集团有合作,私下和靳峯接触的也多,你觉得靳峯怎么样?跟筝筝合不合适?”   ‘噗嗤’一声,蒋城聿笑了出来。   他手肘支着沙发扶手,拿手遮着额头,笑得肩膀颤了下。   蒋慕钧一头雾水,“不是,你笑什么?”   蒋城聿:“没什么。”然后不厚道地又笑了,“大哥,你老是问一些考验灵魂跟人品的问题,你让人怎么回答?”   傅成凛默默喝着茶,真想把热茶泼蒋城聿身上。    第四十章   蒋慕钧没朝别处想, 以为蒋城聿那句话的意思是在暗示傅成凛跟靳峯在工作上有矛盾,不好评价。   “这没什么,又不是外人, 成凛不管怎么说靳峯,我们也不会往外说。”   看来躲不过。   傅成凛惜字如金:“还不错。”   男人评价男人自然不会长篇大论, 简单三个字, 也符合傅成凛一贯的寡言少语。   蒋慕钧还是信得过傅成凛, 既然他说靳峯还不错,那应该错不了。“筝筝昨天跟我说,她下周就去南峯集团实习, 要在那实习一个半月。”   傅成凛募地抬头, 没插话。   蒋城聿还不知道这事,侄女应该是忘了跟他说,“她去南峯集团实什么习?哪有岗位合适她?”   蒋慕钧把喝光的茶杯递给老婆, 让她再加上,“所以我才觉得不正常, 筝筝八成借着实习去跟靳峯谈恋爱了。”   黎新禾:“别管那么多, 孩子的事让她自己做主,她可能觉得南峯那边有适合她做的事情。”   一直到入座吃饭, 傅成凛都没怎么参与聊天,偶尔附和两句。   --   今天的天气适合烧烤, 没太阳,不时还有一阵风吹过。   徐畅家院子大, 餐桌和烧烤架都摆了出来。   院子里有不少果树, 还搭了葡萄架。   江小楠拿着手机在葡萄架下自拍,不料一阵风差点掀翻了真丝裙,她忙不迭拿手挡着, 裙摆太过飘逸,都不知道压那个地方好。   后悔没听黎筝的话,穿个短裤也比现在强。   “失策失策,就不该穿裙子。”   她尴尬笑笑。   徐畅:“没事儿,这风一阵一阵。”   何熠朝她招招手,“过来干活。”他递了一条长围裙给她。   “谢谢何老师。”穿上围裙就好多了,不怕再有风。   江小楠耳根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裙摆被掀还是因为他贴心又不让她难为情的举动。   江小楠站在何熠身边,也不知道要帮什么忙,“老师,你经常自己烧烤是不是?一看动作就很娴熟。”   “嗯,以前经常跟,”何熠突然顿了下,“朋友喜欢烧烤,有空会去自助烧烤。”   冯璨喜欢吃烧烤,时间长了他就练出了技巧。   他大学就跟冯璨在一起了,快七年。   江小楠心细,觉察出何熠刚才表情细微的变化,他说的那个朋友,应该是他前女友吧。   “何老师,我给你打下手,你尽管吩咐。”   她缓和气氛。   何熠:“你把孜然粉递给我。”   院子另一边,靳峯在串韭菜,黎筝非说韭菜烤了好吃,韭菜太细,他手指快被烧烤签戳破,一串还没串好。   “公主,你能不能吃点正常的?”   黎筝坐在旁边看他串韭菜,“韭菜在你眼里是不正常的东西?”   “嘶...”靳峯吹吹手指,又戳到了。   “嗨,哥哥,要不要来支老冰棒?”徐畅家调皮的儿子晃了过来。   靳峯拿签子隔空作势抽了他两下,“小屁孩,喊叔叔。”   “我已经很成熟了,不是小孩子,再开学上二年级。”小屁孩给黎筝一盒冰淇淋,“美女姐姐,这是你的。”   靳峯:“不喊我叔叔也行,喊声姐夫给我听听。”   小屁孩嘴甜:“姐夫。”   等小孩走远,黎筝无语觑他。   靳峯有了老冰棒,正好有理由放下手里的韭菜。   他看看冰棒包装纸,“我小时候就有这个牌子,好些年没吃过了,以为厂子早就倒了呢。”   剥下包装纸,他咬了一口,还是小时候那个味。   靳峯跟黎筝闲聊:“自打认识你,感觉生活还真有点不一样,之前一直生活在首都。”   “现在呢?”   “生活在北京。”   黎筝突然想起来,她见傅成凛第一面时的情景。那时她才六七岁,也可能七八岁,具体记不得。   反正很小,小到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有天她正在爷爷家院子里玩,小叔带了一个同学回来。   小叔抱起她,让她跟傅成凛打招呼,她顽劣不堪,学着大人的调调来了句:“吃了么您内?”   想到那句话,黎筝失笑。   “一盒冰淇淋看把你乐的。”   黎筝回神,“我这叫知足的快乐,你懂什么。”   她咬了口冰淇淋,还在想着傅成凛少年时的样子。   靳峯吃着老冰棒,四处望着,周边已经开发出来,高楼林立,徐畅家这一片估计用不了几年也要拆迁。   “你看什么呢?”黎筝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有几百米远,正在开发的一个小区,全是高层。   刚才来时路过那边,是一家叫千向的房地产公司开发。   一期已经开始装修,二期还在施工。   靳峯:“那个小区是千向开发的,赵佟老公就在那边上班。”   不提赵佟,黎筝差点忘了:“对了,赵佟离婚没?”这些日子她自顾不暇,没顾得上问问赵佟。   靳峯收回视线,“不知道,我一个老板总不好盯着秘书问人家离没离婚。让人误会我居心不良。”   黎筝记仇,“你得跟我道歉,当时赵佟打砸她家里古董,她老公报警,赵佟打电话让我们去采访,你在派出所看到我还内涵我。”   靳峯失忆了,似笑不笑,“还有这事?”   他晃晃手里的老冰棒,“回到儿时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你。”   “韭菜串好了没?何老师让我拿过去烤。”江小楠人未到跟前声先至。   靳峯把串了半串的韭菜递过去,“麻烦你了。”   “不客气。”江小楠可不敢跟靳峯开玩笑,找个小凳子,麻溜地开始串韭菜。   有这条长围裙就是好,不管坐什么凳子都不怕走光。   黎筝帮忙把韭菜一根根递过去,“你有没有专访的任务什么的,别跟他客气,你帮他串了韭菜,随便提个要求。”   江小楠肯定想专访,不过她有分寸,她跟着黎筝来蹭饭,就不能不顾靳峯感受,上赶着要专访,会让靳峯左右为难。   靳峯好说话,“先欠着,随时都行。”   江小楠连连感谢,串韭菜都有了劲儿。   “黎筝,靳总,你们先过来吃,何老师跟小江烤好了不少,冷了就不好吃了。”徐畅老公热情招呼他们。   江小楠端起韭菜篮子,“边吃边串。”   各种肉串,还有烤馒头。   徐畅父亲昨天就准备好了冰啤,徐母又做了一些拿手小菜,桌上摆得满满的。   靳峯先拿了手机录视频,拍照。   黎筝凑过来,“又要发朋友圈?”   “现在不发,留着哪天半夜无聊了再发。”   “......”   他是有多无聊。   就差徐母没入座,徐畅到屋里找,没人。   她对着楼上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爸,我妈呢?”   刚刚还看到的,转脸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屁孩咬着油滋滋的鸡翅,指指门外,“姥姥好像在外面,跟邻居奶奶聊天呢。”   徐畅无奈,出去找母亲,果不其然,母亲正在门口花坛边跟邻居家聊得停不下来,表情还有点激动。   “妈,吃饭啦。”   她歉意地对邻居笑笑,“家里还有客人。”   邻居让徐母先回家,“吃完了到我家来。”   徐畅挽着母亲:“妈,您怎么跟小孩儿一样,家里还有这么多客人,你就出去聊开了。”   徐母:“我不是担心我们买的房子嘛。”   徐畅不解:“不是,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烂尾,等交房时验房就好了,现在一期外立面都差不多了。”   这边房子听说快拆了,徐畅要给父母在市区买一套,父母不想过去,说空气不如这里好,哪哪都堵。   这边都是老邻居,能一起块儿跳广场舞。   徐畅只好在附近小区给母亲买了一套三居室精装房,明年初就能交房。   徐母洗了手坐到桌前,“我听人说,这边铺设的地暖不行,糊弄人,可我们又进不去,总不能以后交了房子再扒开来验房吧,不合格那得多糟心,连地板都得扒了。”   何熠接过话头:“阿姨,您可别想着偷偷溜进施工现场,不安全。我之前也接到过反应电话,等我上班了,着手调查这个事儿。”   徐母放心了,“你要去调查,阿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畅叮嘱母亲:“调查暗访这事儿,妈您不要跟别人提。”   徐母:“妈妈还没老糊涂。”   黎筝问何熠:“老师,你找好下家了?”   何熠点头:“差不多,在谈薪资待遇。”   黎筝举手,“调查时带上我。”   靳峯拿了一串烤馒头塞给她,“女孩子去什么工地,危险。”   黎筝没理会,咬了一口馒头,“这个好吃。”   徐母笑着,“这是我自己蒸的馒头,喜欢吃下回再来。”   黎筝一点都不客气,说哪天徐畅休息跟着一块过来玩儿。   她啃着撒了椒盐的香喷喷的馒头片,想着千向房产地暖的事。   --   周一,黎筝去南峯集团上班的第一天。   她穿了条简单的白色长裙,长发也扎起来。   靳峯一早打来打电话,提醒她别忘了报道。   “我现在在公司,你来了打我电话,我到楼下接你。”   黎筝不想那么高调:“我直接去公关部找经理报道。”   靳峯从不强人所难,“随你,你工作应该很轻松,要是无聊就看看GR马上要上市的几款新车,最近在请代言人,你可以给点意见,看哪个明星合适。”   “先不聊了,我在吃饭。”黎筝在挂电话前又多问了句:“这才几点你就得公司了?”   靳峯在煮咖啡:“我就住公司,办公室有休息室,懒得回家住。”他笑:“住这里就再也不用担心迟到了。”   黎筝无语,差点被面包给噎着。   南峯集团跟江小楠的财经杂志社不顺路,黎筝跟江小楠在楼下道别,驱车前往南峯。   车流里,开几米就要停一下。   此时,GR大厦。   傅成凛刚到公司,办公桌上放着一杯茂盛的芹菜,不过杯子换了,这次是一个普通的玻璃杯,一点设计感都没有。   杯子边上还有个小喷瓶,里面是略浑浊的绿色液体。   曾助理敲门进来,“傅总,这是傅氏集团那边送来的。”   不用想,只有傅既沉才会这么无聊。   傅成凛给负二打去电话,“你送芹菜来干什么?”   傅既沉:“没什么,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要水培几根芹菜,没必要纠结那几根烂掉的。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提前送了。对了,给你那杯是观赏芹菜,俗称塑料芹菜,怎么泡都不会烂,看着像真的是不是?”   芹菜插在水杯里,杯子里有水,傅成凛刚才没细看,还以为是真的。   傅既沉:“你要是觉得没芹菜味,我给你榨了一小瓶芹菜汁,你往上面喷一下就行了。”   傅成凛:“......”    第四十一章   傅成凛把塑料芹菜从杯子里拿出来放桌面晾干, 杯子里的水直接倒了,那个杯子他打算再还给负二。   曾助理这次猜错了老板的心思:“傅总,是要换个玻璃杯?”   “不用。”傅成凛抽了几张纸把芹菜根上的水擦擦, 这几棵远看能以假乱真的芹菜放在桌上也能当个观赏盆栽。   不过现在没必要了。   他对任何事都没有什么情结,就算是那个二十岁时定制的墨蓝色打火机, 也是因为用习惯了, 价格也不便宜。   至于其他人和事, 没有能让他挂心的。   所向舒经常奚落他,说他薄情寡义。   傅成凛擦干水,拉开抽屉把芹菜放进去。   他问傅既沉:【我的水晶玻璃杯在你那?】   几分钟过去, 负二也没回。   曾助理没再跟着纠结为什么老板要把东西束之高阁, 而这个假芹菜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傅总,关力生物的尽调接近尾声,确实有不少问题, 他们之前投放在各大医院的辅助诊疗产品,使用率...基本没有。”   “成了摆设?”傅成凛把那个抽屉又关紧了一下。   曾助理把调查到的相关数据放到傅成凛跟前, “虽然他们关力的产品随处可见, 各科室都摆放了,可门诊的医生基本没有用的, 他们门诊量在那,喝水上厕所的时间基本都没有, 根本没心思再去借助辅助诊疗产品。”   “用他们的话说,有这个时间我都给好几个病人看完了。还有一点, 辅助诊疗在对病情的精准判断上还是要打疑问的。”   “使用推广上出现了僵局。”   傅成凛看了下问题分析报告, “这个AI产品这么贵,买了没人用,医院怎么还会继续买?说不通。”   曾助理:“得到的消息, 关力生物在供应其他医疗设备时,将辅助诊疗产品一起打包,采取只收取押金形式,免费提供到医院。”   现在AI医疗竞争激烈,大多产品又都不成熟,关力生物采用这种破釜沉舟的法子先占领市场。   最主要,是让医生乃至病患对这个品牌的产品先入为主,等技术成熟了,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品牌。   傅成凛翻看数据分析,“关力这两年的AI产品没有任何营收,只出不进,哪有钱搞研发?”   曾助理:“嗯,这是个恶性循环,光想着占市场,把产品免费送出去,没了钱研发。”   傅成凛合上调查报告,“技术不过关,占了市场又怎么样?被竞争对手给干掉是早晚的事。本末倒置,也不知道管理层一个个怎么想的。”   对于关梓园和关力生物的高管,曾助理没予置评,他现在不确定关力生物到底跟医院签了什么样的协议,得到的消息也是听某科室医生的吐槽,具体怎样,还得跟当时经办和签订协议的院方负责人求证。   “傅总,我这边还没有这个人脉。”   傅成凛:“我亲自去趟医院。”   手机正好响了,GR的谷副总。   谷副总是投资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GR入驻南峯集团后,指派了谷副总出任南峯的董事。   “傅总,今天南峯集团那边有个重要的会,我要过去一趟。”谷副总请示:“南峯汽车新换代言人,今天要上会讨论,向舒在代言人备选名单里。”   傅成凛考虑两秒,“要是投票决定,你投她吧。”   “好。”   --   实习第一天,黎筝就有幸参加了部门的一个讨论会。   她在公关部有独立格子间,在办公区最里面,靠窗。她这个位置上班刷剧最方便,不用担心领导从后面过来。   公司给她配备了一台新的笔记本,办公用品一应俱全。   桌上好多盆多肉,有两盆她叫不上名字的绿植,还有一盆快要开花的仙人球。   能参加讨论会是因为靳峯给她挂了一个公关部顾问的头衔。   部门讨论会在一个小型会议室里,加上公关部经理,一共九人与会。   “你们一会儿仔细看一下评分标准,三个代言备选人,逐个打分,有什么建议的话也可以在方框里提。”   公关经理边说,她的小助理把打分表发下来,人手一份。   黎筝打开笔,排在第一位的是向舒,上面有每个明星以往的广告代言,影响力,口碑,等等。   经理又发话:“我们的评分只是给领导层做决策时一个参考。”   黎筝明白,她们坐这里打分不过是走个过场,企业选代言人肯定不会听她们这些小罗罗的意见。   最后选出的那个代言人,一定是最具资本实力的。   到时决定最终由谁代言时,管理层内部肯定也是一番明争暗斗,这看似只是个代言,有时候是各种利益输送。   毕竟拿了一天一百块的工资还有一天十块钱防暑降温费补贴,黎筝认认真真给评起分来。   半小时后,其他人陆续把评分表送到经理那边。   这是不记名评分,不过递上来时经理瞅一眼就心理有数了,向舒的得分还不错。   经理看一眼黎筝,她还在那埋头写。   这位是老板亲自安排来实习的,明明只有二十出头,都没毕业,非要挂个顾问头衔。   还要她亲自伺候着。   黎筝像对待期末考试一样,写完了又从头至尾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选项遗漏,总计分数没有算错,这才合上笔盖。   其他人百无聊赖,有人坐在位子上刷手机,有人转笔。   对她这么真情实感手写建议,很是不解。   黎筝起身把三页表格送给会议桌头的经理,“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其实也就比别人晚交了两分钟。   经理:“没关系的。”   她把黎筝的评分表放在最上面,字体漂亮,落笔有利。   “散会吧。”   其他人拿上笔记本起身,小声讨论八卦,陆续走出会议室。   经理最后一个离开,翻看了黎筝评分表的下面两页评分,黎筝给向舒的评分在三位明星里最低。   十分制,她只给向舒8.1分。   --   下午两点,集团管理层会议。   今天上会讨论的内容不少,确定汽车代言人是最后一项。   靳董事长的秘书把上午公关部的九份评分表投放在会议室大屏上,一份一份单独过一遍。   “这是公关部以专业的市场角度给予的客观评分。”   原本黎筝的评分表在第一份,秘书见这份的字漂亮,而且后面还有手写的建议,便存了点私心,放在了最后来展示。   算是压轴出场。   上午公关部评分是走过场,下午管理层看这些评分更是走过场,虽然都盯着大屏看,但至于评分表上给几位明星打了几分,没人关注,没人在意。   他们早就决定好了选谁。   秘书看着大屏,“这是最后一份。”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突然异口同声:   “这个字漂亮。”   “字不错。”   只是夸字好看,评了几分,后面提了什么建议,几乎心照不宣地忽略了,谁都没兴趣看。   靳峯靠在椅背里,盯着那份评分表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滤镜,他觉得这份肯定是黎筝的。   专业评分看完了,靳董事长让各自说说看法。   他问谷副总:“谷总什么高见?”   谷副总虽然来自GR,而且大家都知道向舒跟GR老板傅成凛的交情匪浅,他一点都不避嫌,“向舒不错,个人气质还有名气都都符合南峯汽车的定位。”   挨到靳峯发表意见,他倾向的是另一个女星,也就是黎筝打分最高的那位。   其他人没看评分表,只有他认真看了,包括黎筝最后写的那一段建议,他一字不落读了一遍。   会议桌上的人各抒己见,意见不统一是早就预料到的,投票决定是唯一能解决僵局的方式。   在靳董事长投票前,得票数是3;3;2   向舒和靳峯投的那位女星都得了三票。   靳董事长那票成了胜负的关键。   所有人都看向他。   靳峯指尖转着笔,视线也落在父亲脸上,其实这一刻他也不确定父亲到底会做什么决定。   他不了解父亲,好像从来也没了解过。   靳董事长淡定道:“我倾向于向舒。”   向舒以四票胜出。   散会了。   靳峯不紧不慢喝起茶,没急着离开。   靳董事长看出儿子有话找他说,他整理手头文件时放慢了速度,没多会儿,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三人。   秘书快步走出会议室,把门关上,他自己就在门口等着。   靳峯拧上杯盖,“爸,您真没必要顾及着傅成凛面子,违心投向舒的票。”   靳董事长把钢笔别在文件上,“以后跟GR合作的领域还多着呢,一个广告代言而已,就当一个顺水人情好了,没必要上纲上线。”   靳峯却不以为然,跟父亲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拿上杯子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来记事本没拿。   --   向舒第一时间接到了自己代言南峯新款汽车的消息,她还在拍戏,经纪人挂了电话就赶紧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当初为了争取到这个广告代言,经纪人也费了不少功夫,后来知道还有其他两个明星也在跟南峯洽谈代言,她都不怎么抱期望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花落她们家。   “应该是傅成凛出了不少力。”   经纪人说起今天的评分,“挺悬的,你分数并不高,那个黎筝,跟你犯冲,部门打分时给了你最低分。”   她把黎筝评分表的图片点开来给向舒看,“故意针对你呢,其他两人,一个9.0分,一个9.2分。十分制,差一分很要命的。”   经纪人愤愤不平道:“听说她是靳峯带过去实习的,她的意见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靳峯的意见,说不定还影响到靳董事长最后的决定。”   说着,她松口气,“还好,有GR给你撑腰,不然肯定就泡汤了。”   向舒把手机还给经纪人,“她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两天了。”   这场戏结束,收工后,向舒才给傅成凛打去电话,表示感谢,“这个人情我都没法还。”   傅成凛:“举手之劳。”   向舒今晚没有夜戏,“忙不忙?不忙请你吃饭,地点你选。”   “没空。约了人。”   向舒今天格外好说话:“那等你有空的。”   她坐上保姆车,提起今天差点没争取到这个代言,“黎筝对我的意见还真不小,她是看不惯你呢连带着不待见我,还是怎么了?”   傅成凛没听明白,“你拿不拿的到代言,跟她有什么关系。”   向舒将评分这事一五一十告诉傅成凛,评分多少也说了,“这不是明显对我不满吗?”   傅成凛:“不是对你不满,她只是对你没好感。”   “......”向舒被这个奇葩逻辑给噎到说不出话。   傅成凛的话比平时多了不少:“8.1分算是客观打分,你比别人少的那一分是好感分,给不给自然得根据她自己心情来。”   “你心也太偏了点儿。”   傅成凛没接话,他正忙着,没时间听向舒吐苦水,匆匆收了线。   --   五点零一分了,黎筝收拾下班。   平平淡淡的一天,除了参加了个讨论会,其余时间都在看汽车资料,经理没给她安排事情做,让她先熟悉工作环境。   听说代言人定下来了,是向舒。   没什么奇怪的,跟她也没关系,她就在这实习一个半月,谁代言肯定都是事先内定好了的。   夏天的五点钟,太阳高高挂着,外面又热又闷。   黎筝不习惯这么早下班,总感觉蹉跎了生命。甚至有点怀念在电视台实习时,几乎每晚都要披星戴月往家赶。   回家没事,她给江小楠打电话,“我去接你下班。”   “你赶紧来吧,我快要死掉了,终于把稿子忙完了。”江小楠的声音快虚脱。   “怎么了?中暑了?”   “一月一度的姨妈痛。”   “没吃药吗?”   “吃了,没啥用,不吃还不得疼得晕过去。”   “那你先喝点热水,我送你去医院。”   张扬又霸道的越野车汇入车流。   江小楠提前完成工作,带她的老师见她疼成那样,让她早早下班了。   从南峯集团到杂志社,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   黎筝到那边时,江小楠已经在路边等着,疼得厉害,她索性蹲在路边。   “你每个月都疼成这样?”黎筝下来扶着江小楠。   江小楠疼得脸煞白,话也不想说,她点点头。   黎筝把她扶上车,给她系好安全带。江小楠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下午一直在喝水,口红都淡了没痕迹。   等红灯时,黎筝揉揉江小楠脑袋,“再忍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听说生了孩子就没那么疼了,不知道真假。”   江小楠:“等我生了孩子,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黎筝笑笑,“少说话吧。”   江小楠瘫在座椅里,不时动来动去,怎么动都不舒服。   “有瓜吃吗?”她侧脸问黎筝。   “...吃了瓜你就不疼了是不是?”   “能好一点吧。”   “瓜没有,不过何老师八月初过生日,到时肯定请我和徐畅吃饭,也不多你一个人。”黎筝挑了江小楠感兴趣的事说了说。   江小楠倏地坐直,“那不是快了吗?我得把头发再重新搞搞,还要美甲,来个夏日小清新。对了,你到时陪我再去买条裙子。”   她眉飞色舞幻想着下个月的生日聚餐。   这一剂爱情麻醉药,暂时缓解了江小楠的疼痛。   有黎筝帮忙,江小楠少受了不少折腾,排队挂号,缴费,都是黎筝跑腿,打上点滴后,已经快八点。   暮色沉了下来。   黎筝背上包,“我给你去买点吃的,再买杯热饮,你先睡会儿。”   江小楠哪睡得着,“我刷手机,把何老师以前报道的新闻看一遍。”这些日子她看了何止一遍。   医院门口有不少便利店,过了马路就是。   黎筝买了江小楠爱吃的肉松面包,又买了一杯热饮一杯冷饮,结了账,疾步往医院走。   医院门口有车拐进来,她还特意往边上让了让。   陌生车牌,她无意识扫了眼。   车里的傅成凛看着另一侧窗外,没看到黎筝。   他过来拜访周院长,侧面了解一下关力生物的辅助诊疗产品使用情况。   黎筝吸着冷饮,去急诊大楼要经过露天停车场。   傅成凛正好从车里下来,即便隔着夜色,两人还是看到了对方。   黎筝明显一怔,那一瞬间各种滋味涌上来,感觉好像有很多年很多年都没看到他了。   傅成凛凝视那边,关上了车门。   她安静站在那,没像以前那样有点调皮地喊他一声‘傅老板’。   黎筝没打算过去跟他打招呼,只是笑了笑。   光线一般,隔得不近,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傅成凛大步走过去,担心道:“怎么在医院?哪儿不舒服?”   黎筝停下脚步,这一刻好像回到了她暗恋他那会儿,他一句不经意的关心,她都能够开心好半天。   “不是我。我同学生理痛,我陪她来打点滴。”   傅成凛看似点了下头,不由问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黎筝眨了眨眼,“啊?”男同学有生理痛?   ‘生理痛’这三个字这会儿才慢慢悠悠传到傅成凛大脑,虽然失态了,他还是不动声色挽尊一把尊:“听成了生长痛。”   黎筝自我感觉普通话还算标准,她也礼节性问了句:“你是过来自己看医生还是看朋友?”   傅成凛:“约了个长辈。”   “哦,那不耽误你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有点干巴巴的,还透着说不出的刻意的客气和疏离。   傅成凛问起:“来打点滴的是你室友?”   黎筝:“嗯。”   傅成凛下巴微扬,“快过去吧。”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转身去了行政办公楼。   没忍住,黎筝又回头看他一眼。    第四十二章   黎筝确定傅成凛不会像她一样转身看, 她安心目送他背影。有段路宽阔,后面没车来,她倒着走了几米。   黎筝经常在晚上看到锻炼的老人倒着走路, 听说治失眠。   那道笔挺的身影越来越远,凡是从傅成凛身边经过的人都不由侧目。   到了路头, 他拐过去。   黎筝回身, 迈着正常步子往前走。   冷饮杯子里的吸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给咬扁了, 细细的一道道牙印。她转下杯子,换个方向把吸管给咬回来。   江小楠的点滴下去了小半瓶。   “热饮排队?”江小楠双手接过来,捂在手心。   黎筝似有若无地‘嗯’一声, 没说是她路上花痴被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小楠插上吸管, “你出去买饮料时班长给我打了电话,说这周六聚餐,问你有空没。”   原本定了上周六, 跟她们去徐畅家烧烤冲突了,班长临时决定改时间, 怕到时她们再有别的安排, 这才周一就早早来跟她们约饭局。   黎筝现在是双休的人,无所谓哪天, 她点头。   药水作用下,江小楠的疼痛缓解不少, 现在有劲八卦了,“刚有推送, 说向舒即将成为南峯汽车代言人, 这些营销号为了博眼球什么都靠一张嘴。靳峯怎么可能找向舒代言。”   江小楠把手机放膝盖上,喝着热饮,另一手有针头不能动, 即便这样也不影响她刷八卦,“这才多长时间,窜到热搜十八了。”   黎筝把自己的魂从停车场那边收回来,“什么十八了?”   江小楠点进去看评论,“有小道消息,说向舒马上要代言南峯汽车,假的不能再假了。”   自从她跟靳峯吃了一顿烧烤后,了解到靳峯不是不认识向舒,只是懒得说自己认识,一看就是私下气场不对付。   黎筝:“消息是真的。”   “啊?”   “资本的较量。”   江小楠秒懂,“她背后的资本是谁?”   黎筝:“傅成凛。”   江小楠见黎筝这么肯定,那之前有些消息就不是捕风捉影,“我同事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傅成凛跟向舒隐婚,照你这么说大差不离。”   “没。傅成凛单身。”   “这个你也知道啊?”   正好借这个机会,黎筝把自己那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告诉江小楠,“我之前暗恋的男人就是他。我小叔朋友。”   “握草!”江小楠爆脏话是因为她忘了饮料是烫的,直接吸了一口。   --   很快,江小楠第一袋药水打完,还有一小袋。   才八点一刻。   傅成凛从周院长办公室告辞,侧面了解到关力生物AI辅助诊疗产品的使用情况,跟曾助理汇报的一样,是免费。   司机看到老板,发动引擎,把车子开到前面宽敞点的地方让老板上车。   傅成凛在司机跟前没避讳,“筝筝走了没?”   司机:“抱歉傅总,没注意。”   不过当时有个小插曲他看到了,委婉说出来:“黎筝小姐还跟小时候差不多,走路喜欢倒着走。”   这个暗示已经不能再明显,倒着走,可不就是在看他离开的那个方向。   傅成凛装作理解成了字面意思,附和了司机一句:“嗯,跟小时候一样皮。”   点到为止,司机专注开车。   傅成凛看着车外,路旁的树,熙攘的行人,一间间店铺,缓缓往后倒退。   一直到公寓楼下,他也没记得自己看过什么。   “我看一下今晚的行车记录议。”等车停下,傅成凛跟司机说道。   “好的。”司机心神领会,知道老板要看哪一段,把模式调好,解了安全带下车。   傅成凛扶着车门 ,今晚没有其他应酬:“你下班吧。”   司机开了另一辆车回家。   傅成凛从他下车的那段开始看,跟黎筝打过招呼后,他就去找周院长,黎筝走了两三步,好似纠结了下,才转身往后望。   之后倒着走。   几十秒后,她走出记录仪拍摄范围。   傅成凛看了两遍,关上。   熄了火,灯也跟着黑了。   他在车里坐了会儿。   --   向舒代言南峯汽车传了将近一星期,双方都没有就此回应。   就在吃瓜的网友觉得是向舒捆绑南峯汽车炒作时,南峯集团官博和向舒工作室同步发博,官宣合作。   江小楠躺床上看了几十条评论,催她起床的闹铃再次闹起来。   今天周六,社畜的她还要加班。   这几天经期痛,编辑对她格外照顾,她不好意思周末懒在家里。   黎筝是双休的闲人,生物钟习惯,江小楠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时,她早就买了早饭回来。   两份豆腐脑,她吃咸的,江小楠爱吃甜的。   “班长发在群里的聚餐地址你看到了吧?”江小楠今天抢了2.50,历史上最佳手气,就是数字有点傻。   “还没看。”黎筝说着,点开班群消息,聚餐那家饭店靠江小楠实习的财经杂志社很近,只有一条马路之隔,走路五分钟到。   江小楠吃着豆腐脑,甜甜的,爱情的滋味。   “那边停车可难了,你还是打车过去吧,到我们公司楼下我跟你一块过去。”   黎筝也没打算开那么贵的车去聚餐,“你几点过去?”   江小楠趁着吃早饭的间隙都不忘刷新一下热搜,“随便,班长说六点,七点能到齐就不错,还有个同学从天津赶过来。”   吃了早饭,江小楠一阵风一样跑下楼,她每天都期待着在上班路上能偶遇何熠一回,虽然影子都没看到过,不过丝毫不影响她心情。   家里安静下来,黎筝无事可做,开始刷剧。   电视剧看了就停不下来,中午叫了外卖,边吃边看。   男女主的亲吻镜头被插进来的电话打断,何熠打来的。   “忙不忙?”   “不忙。”黎筝放下筷子,“老师什么事?”   何熠反手系上安全带,把墨镜卡鼻梁上,“下午我去千向售楼处一趟,找他们负责人。你要没事我捎你过去。”   黎筝一听去千向房产,“没事没事,刷了一上午剧,闲得难受。”   何熠家离出租屋不远,黎筝关了视频,胡乱扒了几口饭,找出合适的运动装换上,鞋子也换了运动鞋。   她不知道要不要去工地,穿裙子和凉鞋不方便。   出门前,黎筝戴上傅成凛给她买的那副眼镜,这样看上去没有攻击性,显得很斯文。   接上黎筝,何熠倒车调头。   “老师,什么情况?”坐上车,黎筝迫不及待问道。   何熠:“我前两天暗中调查了,徐畅母亲说的情况属实,应该说更糟糕,我相机里有几张照片,看完你删了。”   黎筝转身,从后排拿过来。   何熠找到了下家,时边新闻。   打开相机,一共七张照片,黎筝看完不由咋舌。   她还记着老师的叮嘱,看完删掉,免得一会儿去采访时节外生枝,机器被人强行拿去看了。   “他们怎么这么黑心?这个地暖铺设的,已经不能说是偷工减料了吧?以次充好,还铺成这样。”   何熠:“不然黑心钱哪儿来?”   “老师,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黎筝关上相机,“你一个人去了工地?”   何熠语气轻松:“不是工地,一期已经开始室内装修,院子里绿树都弄差不多。我假装是橱柜厂家的,过去实地量尺寸。”   “他们就信了?”   “几包烟的事。”   去千向走的路就是去徐畅母亲家那条,周末堵车,两个多小时才到。   “他们办公地方在售楼处?”黎筝问。   何熠停好车,“嗯,三楼是他们办公区。”   黎筝背上包下车,四处看了看,一期还有配套的商业体,倒计时大牌上写着,距开业还有65天。   周围有镇上的居民,旁边还有几个早就成熟入住的小区,这个综合商业体开了后人气应该不错。   何熠把话筒交给黎筝,“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接到线索过来求证一下是否属实。”   黎筝谨记。   两人并肩朝售楼处走。   今天周末,来看房的人不少,等着三期开盘摇号。   “林总,那橱柜厂家经理是不是找你的?”   林肖宇顺着手下人示意的方向看去,“沃日!”他灭了手里的烟,转身回到车里,砰一下关车门。   “林总,怎么了?”助理一头雾水,也赶紧上车。   林肖宇盯着何熠跟黎筝,“什么橱柜厂家经理?”   助理把那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记得着的都说给林肖宇,“巧了,我那天去楼上找个人拿东西,听干活的人说,他跟其他人说您下班了,就先过来量量,等第二天到您办公室找您。”   这段时间,私下找林总送回扣的人太多,他也不会傻到上前问人家叫什么,是哪个厂的。   林肖宇气得额头青筋突爆,这个节骨眼上又不好破口大骂,“现在在铺设地暖,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外人进去?他有出入证吗?啊?”   他尽量压着自己暴怒的脾气。   “那人是电视台记者!你平时不看新闻的是不是!”   助理就算看了也忘差不多,谁没事专门记住一个男人长什么样,再说新闻上的人要不是天天出现,偶尔看个一次两次,那跟实际看到的还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事情严重了,“林总,怎么办?”   林肖宇揉着眉心:“他们肯定是找我核实情况,我要是不好好解决,指不定是什么后果等着我们!他们手里早有地暖铺设的视频!”   手机响了,他摁了静音。   商业体马上就要消防验收,他现在没时间去跟他们啰嗦,晚上他还有个饭局,不去不行。   实在走不开。   他咬肌紧绷,焦头烂额。   “你找几个人把他们先诓到楼上样板间里,动点脑子把他们两人分开关,手机给收了关机,就说是怕他们私下偷怕录音,别跟他们有肢体冲突。你们用好茶水招待着,锁上门就走,到时候就说实在太忙,把他们给忘了。先晾着他们,让他们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等我吃了饭回来我再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   那个偷拍的视频,他必须得想法子拿回来销毁。   这些小记者,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说不定那个叫何熠的就是来讹钱的。   要钱好说。   --   还不到六点,班长就给江小楠打电话,问她几点到,“我已经在包间了,你们随时过来。”   江小楠:“我这就给黎筝打电话问她到哪了,我等她一块过去。”   哪知道,黎筝手机关机。   江小楠以为手机信号一时不好,接着打。   打了三遍,还是关机。   她换了座机打,那边传来的声音依旧。   可能是刷剧把电用光了。   江小楠没往别处想,今天的工作完成,她刷着八卦等黎筝。   六点半,班长第二次打来电话。   江小楠接着呼叫黎筝,心想半个多小时过去,充电也充差不多了,然而还是提示关机。   她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安,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   快七点钟,江小楠还没联系上黎筝,杂志社楼下,也没有黎筝身影。   不得已,她只好先去包间应付一下。   包间里聊得热火朝天,见到江小楠,班长第一句话就是:“黎筝呢?”   江小楠也难为情,“可能公司加班,她手机又没电了。不着急,她肯定来,你还不知道她嘛,答应的事从来不爽约。”   江小楠在班长旁边坐下,其他同学接着聊,打牌的也继续。他们说不饿,等黎筝来了再吃。   班长小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江小楠摇头,“我不知道呀,我也着急。”   她把拨打记录翻给班长看,“你看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一直关机,她今天不加班,中午时我还推荐了她外卖,给她订了一份。”   班长跟黎筝是一个导师,平时接触不少,她不是那种一声不吭就放人鸽子的人,“你给她家里人打电话问问。”   江小楠摇头,“我没她家里人号码。”   她找出何熠手机号,还好烧烤那天厚着脸皮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打了何熠的手机,她心就凉了,同样是关机。   “糟了。”   班长看她脸色都不对,“别慌,怎么了?”   江小楠张张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她突然想起,在徐畅家吃烧烤那天,他们说要调查千向,黎筝还跟何熠说要一起过去。   “对不起,我想回家看一下,不知道黎筝在不在家,我实在不放心,我在这也吃不下。”   “实在对不起。”   她连连道歉。   班长:“我陪你去,你别急。”   他跟包间的人说了一声,拿上车钥匙就走。   江小楠打了徐畅电话,让徐畅帮忙联系靳峯,问靳峯知不知道黎筝在哪。   “都没法报警。”   班长:“都是成年人,手机关机几个小时,报了警也没用。”   江小楠做个深呼吸,接着打黎筝手机,还是一样的回应。   --   靳峯挂了徐畅电话,确定了何熠的车牌后,让朋友帮忙调出行车轨迹,他紧跟着给蒋城聿打电话。   蒋城聿晚上有饭局,桌上还有傅成凛。   “你说什么?”蒋城聿宁愿相信是靳峯跟他开玩笑,直到靳峯把原话一字不落重复一遍,他才听清。   “我这就过去。”   “不好意思,你们吃,我侄女有点事,我去找她。”   席间有人敬傅成凛酒,傅成凛根本就顾不上看那个人,着急道:“筝筝怎么了?”   蒋城聿:“可能是跟何熠去采访了,人找不到了,手机关机。”   话音落,他人已经跑到了门口,连西装都忘了拿,出门时差点撞到服务员。   有那么一瞬,傅成凛大脑突然空白,他定定神,顾不上跟桌上的人说一句,拿上手机就走,起身时带倒了椅子。    第四十三章   蒋城聿和傅成凛都跑了出去, 包间里的人凌乱几秒。   “改天再聚。到时我安排,找人要紧。”今晚组了这个饭局的人站起来:“你们都帮着打听一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能把蒋城聿急成那样, 应该事不小。   “到底什么情况?”   “你他妈才喝两杯酒就开始醉了,没听蒋城聿说他侄女不见了。”   “我不聋。”他不解的是:“不就是手机关机了吗, 现在这些小屁孩会玩着呢, 说不定跑哪玩不方便接电话, 就直接关机,到时找个借口说不小心弄成了飞行模式。都是我们年轻那会儿玩剩下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玩起来连自己爹妈都不认识。”   “......”   包间里还在七嘴八舌。   “快点吧, 别扯了。”   每人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撤, 盘子里的菜没来得及吃,刚点上的烟才吸了一口,直接用茶水浇灭。   “蒋哥着急他侄女, 担心侄女安全我理解,-1他那么激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心头肉找不到了。”   本来嘈杂的一行人, 突然安静了两秒。   “一看也是替蒋哥着急。”有人帮着傅成凛解释了句。   其他人迟疑着点点头。   对于傅成凛的紧张, 大家暂时归为他跟蒋城聿的发小情,而侄女是蒋城聿的命, 傅成凛替发小着急,情理之中。   可刚才傅成凛有点失态, 感觉下一秒天就要塌下来的样子,好像拿‘友情’这个理由解释不通。   顾不上想那么多, 他们匆忙下楼。   --   这时, 私房菜馆院子里,三辆车依次开出去。   傅成凛没坐自己的车,刚才从楼上下来时直接拉了蒋城聿车门坐上去。   “谁给你打的电话?”   蒋城聿在看手机, “靳峯。”   他收到了靳峯发来的何熠汽车的定位,现在就在郊区千向房产开发的小区附近。   蒋城聿把具体地址告知司机,“看看有没有近路走。”   他焦急拨打侄女电话,还是那个机械的回应。   傅成凛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打开喝,一口气闷了半瓶。   他知道他是个外人,蒋家的事情轮不到他指手划脚,可火气还是没压住,“上次筝筝被人半夜威胁,你不应该给她请个保镖吗?你心怎么就这么大?蒋城聿你成天在忙什么!你能不能把你心思放在筝筝身上一点!”   司机赶紧降下挡板,敢对老板发火的,除了黎筝,傅成凛是第二人。   傅成凛的指责,蒋城聿照单全收,毕竟担心的是他侄女。   他解释道:“之前安排了,她去了南峯实习后,也不去采访调查,每天两点一线,最多去接接江小楠,她可能感觉有人跟着她,跟我说挺不自由的,我就把人撤回来了。”   说这些,他也不是替自己开脱,“我失职。”   谁能知道她又跟着何熠去采访。   现在他也懊悔不已。   车里陷入沉默,汽车在夜色下疾驰。   傅成凛握着手机,隔几分钟就拨一次,他知道黎筝根本就接不到,手机不在她那,还是一遍又一遍不间断拨出去。   找不到的是黎筝,被困住的是他跟蒋城聿。   出了城,靳峯的车跟蒋城聿的车行至同一条路,两车之间离得不算远。   靳峯带了赵佟一块过去,在关键时刻,能劝住林肖宇的大概只有赵佟。   他转脸看赵佟,车厢里光线不稳,外面的路灯被两旁的树挡了一半,车里忽明忽暗,他也看不清她侧脸表情,“你跟他离婚了没?”   赵佟望着窗外夜色发怔,没听到靳峯说什么。   “赵佟?”   赵佟突然惊了下,猛地转身,二世祖从没叫过她名字,都是称呼赵秘书,她刚刚差点没反应过来。   靳峯看她两眼迷茫,一看也是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   他耐着性子,“你跟林肖宇离婚没?”   赵佟坐直,瞬间回到工作状态:“还没。等开庭。”林肖宇拖着不离,说没有她活不下去。   她受够了,就起诉离婚。   靳峯支着头,眯着眼养神:“一会儿我可能要打林肖宇,你就在车里别下来。打他一顿说不定他离婚也能痛快点。”   赵佟:“......”   --   九点半了。   黎筝已经喝了三杯冷茶,样板房的电闸拉了,屋里黑漆漆一片。   露台没封,她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这个样板房在六楼,是三期已经封顶的一栋楼。   考虑到全天光照,千向就把实体样板房选在了这层,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来看房,室内光线都格外充足。   楼体下面脚手架和安全防护网还没拆,她研究了好几个小时,还是没找到绝对安全的方式从六楼阳台逃出去。   这栋楼前后几栋都已经封顶,很快就要摇号的几栋还在后面。   到了晚上,这几栋楼扔个棍子都砸不到人。   没夜景可看,只有远处零星几家灯火。   一路之隔也是个新开发的小区,在打桩。   以前感觉打桩是噪音,突然觉得打桩也是有节奏感的,让她感觉周围不是只有她一人。   恐惧少了一点。   不知道何老师现在被关在哪里。   黎筝把下午到现在的事情又在脑子里好好捋了一遍,确定自己安不安全,是不是要在这栋三十几层只有她一个人的楼里过夜。   下午她跟何熠进了售楼处,那里有人客气接待了他们,把她跟何熠带上三楼会议室,说今天商业体那边要消防验收,林总走不开,恐怕要多等一会儿。   至于消防验收什么时候结束,这个谁也说不准。   工作人员见他们拿着摄像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不是要采访一下我们商业体招商情况?”   何熠笑了笑,没置是否。   工作人员滔滔不绝起来:“刚招商那会儿也有电视台记者来采访,现在基本招得差不多了,不少大品牌入驻。他们品牌方主要看中了这边的潜力,用不了十年,这片肯定起来。”   “这里有我们商业体介绍。”   她拿了一些宣传手册过来。   何熠对这些不感兴趣,不过也不好驳了面子,认真翻看起来。   工作人员给他们添了两次茶水,怕他们闲着无聊,还从楼下拿了不少瓜子和零食给黎筝打发时间。   “实在抱歉啊,验收的领导还没走。”她笑着道:“林总说你们要是嫌闷得慌就到外面转转,顺便给我们九月份开业的商业体打个广告。”   一直到天色不早,售楼处没了客户看房,工作人员说林总在三期那边的样板房里,因为接下来要招标三期的室内装修,有不少厂家的人在实地看户型,后期好报价。   听说跟室内装修有关,何熠跟她就过去了。   哪知道是个坑,就等着天快黑了,把他们给诓过去......   黎筝望着外面,今天阴天,月亮都没有。   不知道江小楠找没找她,说不定班长以为她临阵脱逃。   要命的是,她饿了。   饿得胃疼。   那半壶茶水也不撑肚子。   中午江小楠给她订的外卖,她只扒拉了几口就匆匆下楼等何熠,早知道晚上会挨饿,她当时就多吃几口。   这个时候她想小叔,也想傅成凛。   黎筝收收思绪,唉声叹气也没用,刚才她贴在门板上听动静,门外好像没人。   她呼口气,开始唱歌,也是给自己壮壮胆。   怕他们能听懂,她用英文唱,曲子选了个熟悉的,自己填词。   “老师老师,我在2046,0和4呀要颠倒呀要颠倒,那你呢?那你呢?听得见我吗?”   她连着唱了好几遍,声音也越唱越大。   要是那边有人过来,她就哭着说自己害怕才会唱歌。   过了会儿,确定没人过来阻止,黎筝接着唱了两遍。   又等了几分钟,“黎筝,我在中间户,这个户型不太好,不通透。应该没你边户的户型好。”   何熠也是用英文回她。   原来都在六楼,只不过中间隔了几家。   黎筝听说户型不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害不害怕?”   “现在不怕了,老师,我没事儿。林肖宇可能去喝酒了。”   “别怕,等他回来我跟他谈,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   九点四十五了。   蒋城聿跟靳峯分两路,一行人去了工地,靳峯确定了林肖宇饭局的地方,直接杀过去。   林肖宇感觉今天喝凉水都塞了牙缝,在消防验收时,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记者凑热闹,砸场子。   好几天没应酬了,这一喝酒,赵佟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要找他聊聊。   自从那次在派出所不欢而散后,赵佟再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有什么事让他找她代理律师。   今晚她语气不错,他猜测着她肯定也想他,奈何要在这里伺候一帮祖宗,他做东,还不能提前离场。   “我真的有事走不开,老婆,这样,我明天一早绝对出现在你跟前。”   赵佟直接挂了电话。   “他现在在饭店,肯定没跟黎筝他们在一起。”   她转脸跟靳峯汇报。   靳峯让蒋城聿先去工地找,他直接去堵林肖宇。   蒋城聿和傅成凛到了售楼处停车场,他下了车望一眼售楼处,除了一楼玻璃上的亮化灯,楼上乌漆墨黑,售楼处玻璃大门闭紧,就连临时停车场的保安也早早下班。   门前这条路刚修好,偶尔有辆汽车经过。   傅成凛跑着往工地正门去,随行的几个人紧跟其后。   “你去哪边?”蒋城聿追了上来。   傅成凛边跑着不时回头一下,“筝筝肯定不在售楼处,这里只有三层,关不住她跟何熠,她们俩顺着窗户都能想办法下来。”   蒋城聿手机响了,朋友给他打来电话,治安监控显示,黎筝跟何熠进了千向售楼处后,就没再出来。   “可以报警了。”   蒋城聿边跑边说,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这边归镇上派出所管,他们警力有限,等值班民警过来再查清,我早找到人了,需要时肯定报,谢了。”   傅成凛已经到了工地门口,大门关着,保安室灯亮着,里头坐着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在闲聊。   傅成凛脚下一顿,他看到了指示牌上‘向飞集团’这几个字,之前蒋城聿在车上说了一次千向房产,他当时心思根本就不在上面。   “这是向飞旗下的地产公司开发的小区?”   蒋城聿:“应该是了。”   隐约记得以前听过向飞旗下房地产子公司是千向房产,刚才没往一块联想。   向飞集团董事长就是向舒的大伯,向舒父亲也是向飞的大股东之一。   傅成凛打了向舒父亲的电话,没人接。   他直接打给向舒,向舒今晚有夜戏,手机在助理那里。   电话没打通,傅成凛直接推开保安室的门,保安刚才只顾说话,没注意大门口有人。   这个地方暂时有点偏,小区还没交付,到了晚上除了工地上的工人,根本就没人过来。   两个保安一愣,缓缓站了起来,“找谁?”   傅成凛让人把他们手机先拿过来,免得他们通风报信。   “查一下这几个小时大门口的监控。”他又吩咐随行的保镖。   两个保安下意识就向前拦着,被旁边的人按了回来。   “我先进去找。”蒋城聿已经带着人进去了。   刚才朋友说,监控里没有再看到何熠跟黎筝从售楼处出来,售楼处还有个后门,平时锁着,后门拐个弯就到了三期工地的正门口。   傅成凛等不到找监控,说不定还要有会儿,他看着保安:“傍晚或天黑时,你们这边有人带了一男一女进来,他们现在人在哪?”   保安眨了眨眼,明显心虚,“不知道你们说什么,这是工地,外面人不给进。”   傅成凛锋利的眼神几乎都能将人直接劈开来,他控制着脾气,不跟这两个有点年纪的人动手,“知道你们不知情,只是替老板干活,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们人在哪。”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里都透着寒意。   两个保安被交代过,谁来问都说不知道,一旦说漏嘴,工作也就没了。   他们还是摇头,说不清楚。   “傅总,查到了,黎小姐跟何先生是19:02分从这边大门过去的,当时她跟何熠边走边聊,两人还戴了安全帽,他们前面有个工作人员带路,应该是被骗进来的。”   傅成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黎筝跟何熠为什么会主动过来?肯定不是到工地上采访。   他们过来是为了调查精装房的地暖问题。   只有一个可能,工作人员跟他们说,林肖宇在这边工地。甲方的负责人,不会没事撑着到工地转悠。   “这边有实体样板房是不是?在哪栋几楼?”   他凛冽的眼神猛地扎向保安。   保安不是不想说,怕工作不保,“不知道,我们就是个看大门的,上哪去知道那么多,也不关心样板房不样板房。”   傅成凛忍无可忍,没踹人,一脚对着保安室的桌子踹下去。   ‘呲--’桌腿划过水泥地,尖锐刺耳,差点刺穿耳膜。长条桌撞到了墙上,一脚踹下去差点散架。   桌上的东西东倒西歪,玻璃杯也倒了,满满一杯茶全淌了出来,‘砰’一声,杯子滚到了地上。   摔得稀碎。   一堆玻璃碴子混在茶水里。   保安咽了下唾液,紧张地脸上的肉不由抖了下。   “在...在24栋,六楼。”   --   蒋城聿带着几个人一栋楼一栋楼过,观察哪栋楼哪层上有亮光。   这个小区太大,横跨了一个街区。   他们不敢大声喊黎筝名字,怕林肖宇还派了人守着他们,到时对他们会大大出手。   “老师,我看到左手边两栋楼间好像有人影。”   他们怕是林肖宇的人,赶紧打住了闲聊。   打桩的声音将他们的对话声淹没。   那些人正是蒋城聿他们。   “筝筝!”   “筝筝!”   一连两声。   黎筝一愣,她应该是被饿晕了,竟然听到傅成凛的声音。   傅成凛在确定这里只有黎筝跟何熠后,大声喊了出来,“不用怕,我马上就到了。”   紧跟着是蒋城聿的说话声,“筝筝,是我,我马上就到六楼,别害怕。”   黎筝把脑袋探出阳台,对着何熠那边的中户阳台,“何老师,我没听错吧?”   何熠:“没,是他们。”   “小叔!我饿了!”她对着楼下吼了一嗓子,声音都劈了。   傅成凛带着人先坐了电梯上来,蒋城聿在隔壁那栋楼之间,没傅成凛来得快。   终于有电了。   黎筝开灯,仔细看了看这房子的通透性,确实还不错。   “嗡——”她听到了好像是切割机的声音,门震动了。   踹门耗时耗力,这种指纹锁一时半会儿打不开,最快的办法就是用电锯把锁的部分锯开来,直接破门。   “筝筝,马上就好了。”   傅成凛略沙哑的声音被电锯覆盖,他抹了把额头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   黎筝赶紧打开包拿出化妆镜,看自己是不是很狼狈。   她补了点口红,把长发重新扎了一下。   她刚把口红塞进包里,‘砰’一下,门被踹开来。   黎筝距门口就一步之遥,傅成凛一步跨进来,长臂一揽,将她轻轻环在怀里,像对自己说的,“没事了没事了。”   黎筝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之前三个小时太恐惧了,需要安慰,还是因为太饿没了抬手的力气。   反正她没推开他。   她把额头轻轻靠在他胸口,他心跳剧烈。   这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短暂地属于她。   “傅老板,我没事。”   傅成凛心有余悸,忘了放开她。   随行人员拔下插排,赶紧去给何熠那边破锁。   蒋城聿到了,进门就看到相拥的两人。   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倒着退出去。   到了走廊上,“筝筝,筝筝。”   他装作人还没到,先给他们提个醒。   傅成凛回神,立马松开她,摸摸她头,把她眼镜给推了下。   “小叔!”黎筝差点喜极而泣,张开手。   蒋城聿紧紧抱了抱她,“吓死我了,你以后去哪采访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啊?整栋楼好几个小时没电没人,害不害怕?”   黎筝摇头,“不怕,我胆子大。”   她试了下小叔后背,衬衫湿透了。   傅成凛站在这里多余,“我到何熠那边看看。”   他边走边给靳峯打电话,报个平安。   接电话的是秘书赵佟,“傅总,您好,靳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他在医院里包扎,跟林肖宇起了冲突,三个人受伤,还好,不算严重。”   赵佟顿了下,“当时打起来时包间有人报警,靳总打了人,一会儿还要去派出所做笔录。”   “......”   电话里靳峯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们买点补血的营养品来看看我。”    第四十四章   靳峯在镇上的医院包扎, 他们驱车前往。   黎筝坐在后排中间,一边是小叔,另一边是傅成凛。   她拿出手机, 整个人往后贴在椅背上,把手机举在眼前, 这样不管是小叔还是傅成凛, 就看不到她在干什么。   蒋城聿在朋友群里报平安, 感谢他们帮忙,回消息间隙,他瞅了眼侄女, 问她想吃什么, 前面到了镇上超市给她买一点。   结果就看到她恨不得钻手机里去,“你正常看行不行?手机靠眼这么近,看时间长了眼就瞎了。”   黎筝根本不理会蒋城聿, 还是靠那么近,她不紧不慢道:“我眼本来就瞎。”   一语双关。   傅成凛也听懂了, 余光扫了一眼黎筝。   蒋城聿拍拍她脑袋, 倒也没再多说,“想吃什么?”   “随便, 饥不择食,有的吃就行。”黎筝想了想, “要不来点甜的饼干什么的,压压惊。”   她开始打字:   【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写跟你有关的心情日记。   现在, 你离我很近, 就在我边上。   而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不管如何,我都特别感恩, 感激,感动,在我最想看到你的时候,你出现了。   傅老板,我还想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可能是被你那个怀抱给蛊惑了,也可能是伤疤好了,暂时忘了被你第一次拒绝时的疼。   可就算给了机会,我也没那么多勇气再去追你了,万一你对我没那个意思,今晚你紧张我只是出于一个朋友的本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那就尴尬了,还会给你带来困扰。   你要是喜欢我,你来追我吧。   你要主动追我的话,我第二天就答应你。   你能不能早点来找我,别让我等太久。】   有了上次翻车的心理阴影,黎筝发表时特意检查了一番,确认设置了私密状态,才摁了发表键。   “蒋总,前面有家便利店。”司机缓缓将车靠边停。   傅成凛触了下门锁,“我下去买。”   黎筝一把抓住他没让他下去,“不用麻烦你了,让我小叔买。”她赶紧回头跟蒋城聿说:“小叔,给我买夹心饼干,再要一盒酸奶。”   蒋城聿怕饿着侄女,他忙推了车门下去。   黎筝松开傅成凛,她指尖还有他手腕上的温度。“今天谢谢你来找我。”   傅成凛:“这话你说好几遍了。”   不然还能聊什么?   黎筝也不想一直重复,趁小叔不在,她问傅成凛:“傅老板,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家,谁在食物链顶端,谁在末端?”   傅成凛一时没琢磨透她怎么突然聊起这个:“谁在食物链顶端这还用说?你小叔在末端。”   黎筝点头,“嗯,所以以后不管谁...”跟我在一起,都不会受罪。   话说一半,被他电话给打断。   傅成凛歉意地点下头,接了电话。   向舒夜戏才拍完,“什么事?”   她顾不上卸妆,先回他。   没十分火急的事,傅成凛不会给她打电话。   傅成凛直言:“千向的林肖宇,拿地暖厂家的回扣,以次充好,扣留记者,还把靳峯给打伤了。”   向舒一愣,她只知道千向是她家公司的,林肖宇是谁她不清楚,公司的事,她也从来不感兴趣。   “那你直接找我爸,你找我不等于没找?”   说完她反应过来,“没打通我爸电话是不是?他晚上的航班回北京,估计快下飞机了吧,你等等,他看到了肯定回你。”   “记者怎么样了?”   她后知后觉,“不会又是黎筝跟那个何熠吧?”   傅成凛‘嗯’了声,“现在没什么了,人找到了。”   一听说是黎筝,向舒胸闷气短,这还没完没了了,她实在想不通哪里得罪了黎筝,她要处处针对她,现在直接盯上了她家公司。   “靳峯伤得怎么样?”   这个拼爹二代更难伺候,跟黎筝可真是天生一对。   傅成凛:“我还没到医院,不知道。”   向舒问他,在哪家医院。   那边,蒋城聿买了饼干回来,黎筝拿过来撕开,自己没吃,塞了一块在傅成凛嘴里。   刚才黎筝的手突然伸过来,傅成凛吓一跳,嘴里有饼干,说话都不好说,他只好先嚼了咽下去。   向舒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声响,“你在吃东西?”   “嗯。”   “什么好东西?”她自己也饿了,就顺口问了句。   “饼干。”   “......”   向舒震惊:“你不是从小就不吃饼干的吗!”   傅成凛没吱声,咽了下去。   他把医院告知向舒,挂了电话。   黎筝还在想着被打断的那句话,愤愤吃着饼干。   蒋城聿也伸手过去捏了一块,他还以为侄女能主动给他,等半天没等来,傅成凛有饼干,他没有。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虽然,他也不爱吃饼干。   --   到了医院,靳峯在病房里正在打点滴。   脑袋被啤酒瓶伤着了,林肖宇那个助理喝得半醉,有点冲动,抡起酒瓶就朝靳峯砸去,靳峯当时在打林肖宇,没注意边上的助理,酒瓶砸到了头上,碎了,脑袋直流血。   胳膊也被玻璃渣割破了。   后来靳峯的司机停了车进来,一人对付好几个。   包间乱成了一锅粥,一片狼藉。   靳峯看到黎筝的第一句话,“我头发被剪了不少下来,影响形象。”   黎筝:“......我给你买个棒球帽。”   靳峯靠在枕头上,“帽子不用。”他指指头,“有点脑震荡,本来就靠拼爹上去的,脑子再不好使了,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本来伤感的氛围,黎筝没忍住笑了声。   靳峯幽幽道:“真要傻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负责。”   赵佟站在边上,沉默不语。   林肖宇和助理还在另一个病房打消炎针,没伤着骨头,都是被碎了的啤酒瓶伤着了。   赵佟又看一眼靳峯,一个多月里,二世祖进了两次派出所。   何熠也到了医院,他跟靳峯表达了谢意和歉意。   靳峯摆摆手,“没事,你和黎筝想想怎么跟警察说,林肖宇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做过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狡辩。”   一次性说了这么多,他吐口气,牵扯着头上伤口疼。   黎筝刚才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杯红豆奶茶,插上吸管给他,“先凑合补点血。”   傅成凛和蒋城聿不约而同看着那杯奶茶。   靳峯缓了缓,看向傅成凛:“向董事长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刚下飞机,要来医院看我,你跟他说的?”   傅成凛的视线从那杯奶茶上收回:“嗯,事情闹这么大,千向管理层也给不出满意的解决方案。”   靳峯悠悠嘬着奶茶,“来了也好,我能收点营养费。”   “......”   “我现在也没事儿了,你们都回去吧。”靳峯嘴上客气了两句。   黎筝和何熠不可能走,靳峯挂了水还要去做笔录,这件事牵扯到他们去采访,他们是当事人之一。   蒋城聿更不会一走了之,靳峯是为他侄女受伤。   傅成凛在沙发上坐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黎筝放下包,“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赵佟快步跟上去,杵在病床边上她也难受。   去洗手间要路过隔壁林肖宇那个病房,赵佟脚步都没有顿一下,见他被靳峯打成那样,她心里还是有点触动的。   已经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爱?恨?   也可能两者都不是。   黎筝见她走神,戳了戳她肩头。   赵佟莞尔,“我没事儿。就是挺感慨的,他以前在学校不是这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油腻世故。   嘴里早已没有半点真话。   她不知道是替自己不值,还是替曾经那个林肖宇惋惜。社会这个大染缸把他彻底染成了灰黑色。   “没伤着你吧?”赵佟脑子不够用,这才想起来关心黎筝。   黎筝摇头:“没,我都没跟他碰到面,只是把我跟何老师关了起来。”   前边拐弯就是洗手间,赵佟在走廊窗口等黎筝。   她双手抱臂,望着远处一眼看不到底的黑。   --   凌晨一点钟,靳峯的药水还剩一瓶,向董事长一行人匆匆赶到了医院。   向舒也来了,还买了一束百合花。   已经跟南峯集团签了代言合同,知道二老板伤了,还是被自家公司员工打伤,于情于理,她也得来一趟。   不过气了一路。   因为黎筝。   向董事长到了病房,打了声招呼,便给靳峯致歉,把责任全都揽了过去。   靳峯表示理解,毕竟这是林肖宇的错过,看在他半夜亲自跑来的份上,没打算斤斤计较。   说了几句场面话。   向董事长看向黎筝,“丫头,没吓着吧?”   黎筝客气笑了下,“还行。”   道歉,关心,一样没少,接下来十多分钟里都在自责,说公司内部管理不善,让她受了惊吓。   之后向董事长的话题回到靳峯身上,“明天一早我给你转院,这里条件不如市区,今晚委屈你先将就着。”   黎筝等了片刻,始终没等到向董事长跟何熠说句话。   向董事长能半夜马不停蹄从机场赶到医院,是因为靳峯是他们向飞集团得罪不起的人。   跟她道歉,不是因为她长得讨人喜欢,因为她身后是小叔,是蒋家。   可何熠呢,他进来后明明介绍给他了,他后来连个眼皮都没抬。   黎筝打断向董事长跟靳峯的聊天,“向董,您今天过来是不是代表千向公司?”   向董事长笑笑,“那必须的,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我也是来的路上才刚知道怎么回事儿,等明天董事会肯定会讨论怎么处理林肖宇,到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黎筝下巴朝何熠那个方向点了下,“我老师也被关起来了。”   向董事长脸色僵了下,而后笑笑,冲何熠微微颔首,“让你们受惊吓了。”   向舒看向黎筝,她头一次见识到黎筝的嚣张。   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扒了台阶。   黎筝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一勺一勺吃着酸奶。   蒋城聿知道侄女这个脾气,视而不见。   他习惯了被侄女冷暴力,觉得向董被驳面子也实属正常。   傅成凛就更见怪不怪了,没有她怕的人。   有时候,谁都不在她眼里。   赵佟打破了尴尬,给他们每人拿了一瓶水。   没顾得上烧水泡茶,就只能拿苏打水将就。   又寒暄了几句,向董事长起身,让靳峯好好休息,“我在这说个不停也打扰你,本来你就头疼,我跟成凛都楼下抽根烟,再了解一下今晚工地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   向董事长和向舒先行离开,傅成凛跟蒋城聿说了几句,也离开病房。   蒋城聿要去隔壁会会那个林肖宇,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再打人,赵佟陪他一块过去。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靳峯的脑仁被吵吵得疼,他放下奶茶,不敢多喝,不然还得起来上洗手间,麻烦。   何熠再三跟靳峯道歉,他实在过意不去。以前都是别人欠他人情,他第一次欠人这样的大人情。   靳峯手一摆:“打住打住,可不是因为你,打林肖宇是因为他欠打。”   黎筝晃到病床边,看他头破血流,心软了,“反正不管怎样,我跟何老师都欠你的,下次再吃小龙虾,我给你剥,你吃多少我剥多少。”   靳峯不敢置信:“说话算话?”   黎筝:“哪小王八蛋骗你。”   何熠笑着接过话:“到时我请客。”他又想起江小楠,后来打通了他电话竟然哭了,问黎筝怎么样?   要不是江小楠,他跟黎筝今晚八成要在那边过夜。   黎筝又舀了一勺酸奶放嘴里,“欠你越来越多,都快还不完了。”   “你还年轻,慢慢还。”靳峯单手枕在脑后,“也别放在心上,打林肖宇一半是因为你,用不着内疚。”   黎筝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那另一半为谁?”   何熠半开玩笑接话,“反正不是因为我。”   靳峯没吱声,抽出手臂又把桌上那半杯红豆补血奶茶拿过来喝,有点凉了,口感没有刚才好。   黎筝瞅着他,“你跟林肖宇有过节?”   靳峯顿了下,“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单纯看他那样的人不顺眼。”   他忽然‘嘶’了声,头上缝了几针,刚才牵了一下,疼得倒抽冷气。   一盒酸奶喝完,傅成凛回来了。   黎筝下意识往他身后看,没有向董事长跟向舒。   傅成凛关上了病房的门,径直走到了病床前。   他双手抄兜,靠在床尾。   “向董回去了?”黎筝问了句。   傅成凛:“没,还在楼下。”他看了看何熠,又看向黎筝:“向董让我下去是商量这事怎么解决。”   “嗯,商量出来了?”黎筝的语气不咸不淡。   傅成凛把向董的意思转达:“向董希望这事能私下解决,问题地暖重新返工,保证业主的权益,林肖宇的所作所为,他们绝不会纵容。”   黎筝听明白了,是想大事化小,让他们不要报道,不要去投诉。她把酸奶盒子扔进垃圾桶,定定看着傅成凛:“我凭什么相信他?”   她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擦擦手,“他说返工就一定返工?谁有那个时间盯着他们一家家返工?傅总,你吗?”   傅成凛无言以对。   黎筝揉着手里的纸,“我也不强人所难,如果傅总要是能一家家监工,保证他们之前铺设的问题地暖全部返工,换成合同里签订的标准,我OK。”   靳峯吸溜一口,吸了几颗红小豆到嘴里,齁甜齁甜的。   他愉快咽了下去。   傅成凛觑他一眼。   黎筝把纸团成了团,“要是你监工,不报道就报道,本来我和何老师报道的目的就是替那六百多家住户维权。权益得到维护了,方式不重要,现在重点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出来的解决方法,我怎么信啊?”   傅成凛:“到时肯定会有具体返工方案,弄成这样,不是千向的本意。”   “我知道不是千向的本意,更不是向董的本意,”黎筝把那团纸也扔了,“可是,傅老板,你算没算过,六百多家地暖要返工,要多少钱?”   她开始一笔笔给他算,“瓷砖早就铺好了,还做了美缝,现在需要重新扒了再铺,这可不是人家瓷砖厂的问题,要重新返工,就意味要另外支付人工费,人工费多少你想过吗?再加上要把之前不符合标准的地暖全换了,一来一回,好几千万呢。”   “这钱谁出?”   “他们愿意出吗?”   黎筝跟傅成凛对望,“他们肯定就返工几家,拍个照片什么的走个形式,不会真的全部返工。傅总,这事没得商量。”   对于接下来的做法,她没有丝毫隐瞒,“谁都没精力盯着那么多家返工,除了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人。”   “我现在这边证据都有,肯定会向主管部门和监管部门投诉。”   何熠也想听听黎筝的思路,之前他们没讨论过后续。   黎筝:“当然,我不会到区里投诉,我直接去市局,等到他们处理好了,我再做个后续报道。”   “我想,监管部门很乐意我在他们处理结果的基础上报道,也是给他们工作的一个肯定。”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傻缺。我觉得值就行。”   她走到病房门口,把门拉开来。   “傅老板,请吧。”   傅成凛站在那没动,“筝筝,好好说话。”   黎筝到他旁边,拖着他胳膊往门口拽。   “筝筝。”   傅成凛也不敢用力掰她手,轻轻碰了下她手背。   “你在这打扰病人休息了。之前你要压我采访那个电动车女生的报道时,我就警告过你,你要是再把手伸那么长多管闲事,我直接挥刀砍你,没跟你开玩笑。”   她把他用力推到门外,‘砰’一下,门关上,还从里面给反锁了。    第四十五章   夜深了, 凉风习习。   住院部楼下,花园长廊里空无一人。   “爸,我们过去坐着等傅成凛。”向舒双手抱着父亲胳膊。   向董心疼女儿, “在车里凉快,那边灌木丛多, 有蚊子。”   “车里闷。”   向董拿了本杂志, 陪女儿过去。   明天下午还有戏, 他劝女儿先回剧组。   向舒摇头,“来的路上睡了两个小时,不困。”   父女俩坐在长廊木椅上, 花园里开满了月季, 香气阵阵。   向舒拿手掩面,轻轻打个哈欠,她靠在父亲肩头。   向董怕有蚊子叮女儿, 用杂志当扇子一直给女儿扇风。   向舒仰头往楼上看,“爸, 不是我泼你凉水, 黎筝那个性子肯定不会轻易罢手,她跟靳峯可不一样, 靳峯心里头再不高兴,他还会给你几分面子。刚才在病房, 你不是也看到了黎筝什么脾气吗?当面都不买账,你还真指望她能背后给你个台阶下?”   向董自有打算, 毕竟地暖这事, 他们有错在先,林肖宇那个没脑子的又把两个记者扣留,还跟靳峯打了起来闹得派出所都知道了。   既然错了, 就要拿出点态度。   不管是道歉还是关心,他自诩做得足够到位,也给足了靳峯和黎筝面子。   换其他集团,完全可以让千向总经理过来,哪需得着他这个集团一把手。   诚意有了,也提出解决方案,只是希望别曝光。曝光了就要影响股价,不管放在哪个老板身上,这个时候都会为自己公司着想。   无可厚非。   也无可指摘。   向董:“我都主动提出解决方案,要是黎筝那个小姑娘再不识好歹,胡搅蛮缠非要曝光,到时夹在中间为难的是傅成凛跟蒋城聿。蒋城聿再疼侄女,但他是个生意人,自然理解我要替公司争取利益。那时候我再压他侄女报道,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我是对事不对人。”   向舒对父亲的做法,没置可否。   住院部大门口,还是没人出来。   向舒拿过爸爸手腕,看了眼时间,傅成凛上楼二十多分钟了,估摸着没谈拢。   “爸爸,我有个想法。”   向董还在给女儿扇风赶蚊子,“嗯,说说看。”   向舒刚才已经打了腹稿,“由集团出面,将所有责任揽下来,然后把对林肖宇还有相关负责人和经办人的处理决定告知六百多户业主。”   向董认真听着,即便不赞同也没打断女儿。   向舒:“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我们集团损失最大,把姿态放低点,主动道歉,承诺返工,业主不会闹的。每家返工时,安排业主到现场亲眼看一下我们是真的把瓷砖扒了,将地暖重换,等铺好了,再让他们确认。”   向董最终没忍住,摇了摇头。   向舒知道父亲担心什么,成本,返工要几千万。生意人能花几千万去潇洒,但绝不会做亏一分钱的买卖。   “爸,您听我说完。”   难得女儿能关心集团的事,向董就没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好,你说,爸爸会认真考虑的。”   向舒继续:“这个地暖问题,地暖厂家那边的经理要负一半责任,林肖宇吃进去的回扣还要吐出来,他给公司带来的损失肯定是要赔偿的,到时重新采购的地暖再跟他们厂家压压价。”   她拿出手机把计算的数字给父亲看。   “我粗略算了下,真正需要我们集团拿出来返工的钱可能就在两千万这样,最多不会超过三千万。”   向舒看着父亲:“爸,这钱我出。”   向董笑了,拍拍女儿脑袋,格外欣慰。   不过,他怎么可能用女儿的钱。   向舒知道父亲的想法:“我知道,这样的解决方式不符合你们商人的原则,哪有做亏本的买卖,但我能出口气。”   向董不解:“你出什么气?”   “我就是不给黎筝报道的机会,灭灭她那个嚣张的气焰。别说花个三千万,花五千万我也乐意。”   向董刚才也生气,不过他看得开,“算了,置气不值当的。她是被家里惯大,活在象牙塔里,没经过社会毒打。”   向舒也没再多提黎筝,说了扫兴。   她打算全部返工,还有个原因:“傅成凛这些年给我拉了多少资源啊,人情都数不清,这回南峯汽车的代言也是他给我争取过来的。”   “南峯汽车现在换你代言了?”   “对啊。爸,您看您多不关心您闺女。”   向董一直在国外,没关注这些消息。   打趣过后,向舒说正事:“我现在花几千万解决傅成凛跟蒋城聿之间可能要出现的小分歧,那是一万个值。”   向舒抽过父亲手里的杂志,换成她给父亲扇风,“要是这事解决了,傅成凛和蒋城聿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不管怎么说,蒋城聿再是商人,关键时候他还是心疼他侄女。”   “爸,”向舒试着说服父亲,“我们大度点,把事情给先给解决了,到时亏欠人情的可就是蒋城聿,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合作呢。他介绍个项目给你,何止赚个几千万,他那个圈子,不是有钱就能进得去。”   向董沉默着。   让他什么事都顺着黎筝的想法来,去忍气吞声讨好一个小辈,他做不来。   向舒给父亲捶背,“爸,我知道您作为长辈,今晚来医院,还亲自道歉,就已经已经拉下了面子。”   父亲把面子看的重,在小辈面前,父亲肯定不想一让再让,更不愿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我说,这钱我来出,您就当是给我个面子。给自己女儿面子,这不丢人。”   向董考虑半天,最终妥协退让了。   女儿想用自己的方式来维持人脉关系,作为父亲,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   “筝筝?”   紧跟着,敲门声响。   蒋城聿的声音,他从林肖宇那个病房回来了。   “筝筝?怎么锁门了?”蒋城聿握着门把,怎么都推不开。   黎筝坐在沙发上,充耳不闻。   她什么都没做,盯着茶几上一瓶苏打水看。   靳峯跟何熠大眼瞪小眼,没敢擅自去开门。   “公主,是蒋城聿。”靳峯拉个弯子,气大伤身,不值。   黎筝回神,吁口气,起去开门。   “真生气了?”蒋城聿盯着黎筝打量,见她面无表情,连跟他说句话的欲望都没有,开了门扭头就走了进去。   他轻轻合上门,跟在黎筝身后进来。   蒋城聿在侄女旁边坐下,还没等他张口,病房的门再次开了,进来的人是傅成凛,刚才他在楼道尽头冷静片刻,又接了一个电话。   傅成凛在叔侄俩对面坐下,拿过那瓶苏打水拧开,放到黎筝跟前。   黎筝眼皮也没抬,蒋城聿把水送到她嘴边,另一手揽着她,握着她肩头,轻轻晃了下,“好啦,别小孩子气了。”   他说起关于地暖问题的解决方案,“刚才向舒给我打电话,千向会通知六百多户业主,到时一家家解决,每家返工时让他们亲自验收。这个解决方案是向舒提出来的,返工的费用她出。”   黎筝侧脸,“然后呢?”   蒋城聿:“他们已经退让,该解决的事情也解决了,你就当是给我个面子,这事到此,别再报道了,好不好?”   黎筝盯着小叔看了几秒,她把那瓶苏打水往旁边推了下,又直直看向傅成凛,看进他眼里去。   他眼底深邃,一眼望不穿,看不到底。   傅成凛没回避,跟她对视。   何熠安静看着那边,傅成凛的强势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也就只有黎筝了,能面不改色。   “向舒也给你打过电话了,是吗?”她终于开口。   傅成凛:“嗯。”   黎筝把蒋城聿胳膊晃掉,拿下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缓了下才说话:“你和我小叔,你们刚才在外面商量好了要怎么跟我说是不是?”   蒋城聿揉着眉心,“谁说都一样,就那么几句话,哪还用商量。”   黎筝从包里拿出眼镜盒,把眼镜塞进去,“因为我只给你面子,所以你来跟我说,效果要好。”   她把眼镜盒砸进包里,‘砰’一声,眼镜盒碰到了杯子声。   “向舒为了不让我报道,真是用心良苦啊。”   蒋城聿最不能看到的就是侄女生气,他接着哄侄女,“你跟自己生什么气,有气冲我来。”   他给侄女说了说道理,“弄成这样,不是向董本意,他今晚来也来了,年龄那么大了,又亲自道歉,也拿出解决方案,到现在还在楼下等着,咱别差不多就好了,行不行?”   黎筝倏地转脸,“他代表的是千向,跟年龄无关,他不是为了道歉而来,是为了利益。再说句矫情点的,错的是他们,提出解决方案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我没必要感恩戴德!我连声谢谢都不需要说!”   蒋城聿见她真生气了,赶紧给她捋后背顺气。   黎筝声音忽然低下来,“行,我不投诉,也不报道了。”   她平复了下心情,“谁让我欠你的呢。”   “筝筝。”蒋城聿特别无奈。   黎筝拉上背包,目光再次看向傅成凛,“傅总,以后不管我发生了什么危险,别多管闲事,我一点儿都不需要你这种帮助。你帮了我,我总感觉欠你的,好像我执意再去报道,就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了。”   “我再说一遍,”她暗暗调整了下呼吸,“我的生死跟你没关系,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   后面那句话,她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   “筝筝,”蒋城聿把她肩膀扳过来,“有脾气你冲我来。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   “你没错,有钱人都是对的。”   蒋城聿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黎筝把他手拿下来,“我知道,你其实从来没从心里边儿支持过我选这个专业,选这个行业。”   “你可以给那个什么向舒回话了,如她所愿。我也祝愿她们千向开发的这个楼盘越来越好,永远不出问题。”   她指指门口,“你们先走吧,今晚这个人情,两清了。”   这句话,她是说给傅成凛听的。   蒋城聿怎么可能一个人先走,“明天周末,公司没什么事,我在这陪着你。”他偏头跟傅成凛说,“我留在这边,你回去吧。”   傅成凛头也没抬,医院没法抽烟,他在把玩打火机。   打着了熄灭,熄了再打。   安静到连自己呼吸都能听见的病房里,‘咔哒’‘咔哒’的声音格外清晰。   黎筝想安静会儿,“小叔,我现在是好好跟你说话,你回去吧,你在这里除了让我添堵,没别的。”   “筝筝,”蒋城聿强力洗白自己:“其实你说错了,我一直都支持你做记者的,不然早就拦着你了。”   黎筝拆穿他:“口是心非,墙头草。”   蒋城聿顺着她的话,“我确实是墙头草,你在哪边,我就往哪边倒。”   黎筝瞪他一眼,连话也不想说。   她头疼,心也疼。   “我保证,不报道了。新闻多的是,没必要死磕一家,我也想通了,有命在,还能多替几个诉求无门的人说说话。”   黎筝扔下包,起身就往门口走。   “筝筝你去哪?”蒋城聿连忙站起来。   黎筝拉开门,“你们要是不走,我走。”她威胁命令的口气,“真要闹翻了,蒋城聿,以后我就不会再喊你小叔。”   蒋城聿叹气,“我就在这边酒店开个房间,你气消了我再来接你。”   他看一眼傅成凛:“走吧。”   傅成凛收起打火机,跟靳峯和何熠点头告别,经过黎筝旁边时,他停下脚步,“我陪你下去走走。”   黎筝摇头,她自嘲,“我这种不成熟没脑子的小孩,跟你这个叱咤商场的金融大亨,聊不到一块。我今晚认清了自己,也知道该给自己怎样定位。”   她停顿了好久。   “所以,不再奢望。”   不再奢望什么,他们心照不宣。   黎筝平静了下来,“圆滑世故、虚与委蛇、做事滴水不露,我还真不擅长。没怪你们,你和我小叔是商人,考虑问题肯定跟我不一样。”   她视线落在他脸上,“也不会让我们迁就我,我一点也不喜欢欠人人情,特别是工作上。”   没别的话要说。   黎筝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蒋城聿过来了,揉揉她脑袋,“困了就先在病房沙发上眯一会儿,三点钟我来接你,我先去酒店开房间。”   黎筝跟他挥挥手,把他跟傅成凛关在门外。   刚才何熠和靳峯一直没出声,“到这边来坐。”靳峯对她招招手,他点滴打完了,那只手能动弹,倾身把一个凳子拉到床边。   “脾气还真不小。”靳峯床头有瓶水,打开来给她,宽慰道:“问题算是解决了,虽然不是很圆满,你就别愁眉苦脸了。”   黎筝接过水喝了几口,没吱声。   何熠知道她为什么沉默,“黎筝,我冒险去施工现场拍的那些视频,就是为了给那些业主解决问题,它们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用不着自责,就算我报道了,效果也不一定有现在好。”   黎筝:“肯定比现在好。”   “别跟自己较劲儿。”何熠给她宽心,“今天你进步了不少,至少知道要先去投诉,再报道的效果要好点。”   黎筝把瓶盖拧上,趴在床边,脸埋进胳膊里。   一刻钟过去,黎筝一动未动。   靳峯拽拽她马尾,“你当初为什么要做个记者?”   黎筝动了一下,“改天再跟你说,今天累了。”   靳峯只好作罢,把病房灯关了,只留了洗手间那边一展。   此时,楼下。   傅成凛没去酒店,他跟蒋城聿说:“你先过去。”   蒋城聿:“你还要上楼?”   傅成凛:“不去,三点钟时,我去接她。”    第四十六章   黎筝趴在那没睡, 只是身心疲倦,一句话也不想说。   时间不早,何熠问黎筝, “我回酒店,带你一块回去?”   不等黎筝说话, 靳峯接过话头:“她要想回去早就回了, 病床给她睡, 我到沙发上。”   他撑着起来,“这床板太硬了,硌得浑身疼。”   何熠绕到黎筝那边, 拍拍她肩膀, “到床上睡,趴时间长了颈椎受不了。”   黎筝的反应慢了好几拍,刚才何熠跟靳峯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听见了, 到了这会儿才传送到脑子里。   她坐好,眼睛花了, 眼前一条条波浪线。   “我到沙发上。”   靳峯已经躺了过去, “别跟我抢,还是这个沙发舒服。”   黎筝两手揉着太阳穴, “哪有陪护睡床上的道理。”   不说起陪护,他们差点忘记, 外面那间里还有个陪护床。   靳峯住的这间病房是VIP套房,比起他上次住院住的病房差了点, 也算将就。   黎筝找了洗漱用品, 简单刷牙洗脸,等她从洗手间出来,何熠已经回去, 靳峯靠在床头打游戏,开着语音。   “你还不睡?”   靳峯:“不困。”   头疼,睡不着。   黎筝这会儿才想起来,“赵秘书呢?”   一局结束,靳峯退出来,“在她前夫那边,点滴还没打完。”   黎筝一听前夫:“离了?”   “快了。”靳峯把手机扔一边,怕影响黎筝休息,他关了灯躺下来,“公主,你赶紧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病房暗下来,那些人的声音还没散去。   黎筝也睡不着,不时小心翼翼翻个身,两张床也就隔了六七米,中间那扇门没关,再细小的悉悉索索的动静,靳峯也听得到。   “你要实在睡不着,我们卧谈会?”   “......”   “等我头上纱布拆了,我第一顿饭就要出去吃小龙虾,点两盆,还要在朋友圈直播怎么吃。”   “看来脑震荡不轻。”   靳峯笑了声,突然捂住额头,笑时牵动了伤口。   黎筝侧卧,望着窗口,遮光帘拉上了,什么都看不见。   “心里还不舒服?”靳峯转移伤口疼,找她聊天。   黎筝没搭腔,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觉得对不起何熠?”   黎筝轻轻叹口气,靳峯听到了这声无奈叹息,“你不是自己也说,又不是只有这一条新闻,何必死磕。”   他手枕在脑后,“我也经常被人情给牵着被迫妥协。”   “靳总,我快睡着了。”   “好。晚安。这大概是史上最短卧谈会。”   黎筝嘴角弯了弯 ,眯上眼。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黎筝翻身十二次。   靳峯闲得无聊,一直在计数,“马上第十三回 翻身。”   “......”黎筝无语,“你还没睡?”   他胳膊疼,头疼,哪睡得着。   “别翻来翻去了,这床单质量没你想的那么好,别等明天出院结账时还要付个床单费。”   黎筝无声笑了笑,尽量侧躺着不动。   靳峯看看手表,马上就要到三点。   “你心里实在难受的话,跟我说说。”   黎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很累,但又睡不着。   靳峯点开手机,找了首钢琴曲循环播放。   --   踩着时间点,傅成凛到了病房所在楼层,他没有门禁卡进不来,还像之前那样敲敲玻璃门,让护士站的护士给他从里面开个门。   即便只见过一面,护士也认识他,那张脸让人过目不忘。   她纠结着,遗憾地对他摇摇头。   那意思,太晚了,明天再探望吧。   不是她不近人情,是靳峯特意叮嘱过她们,半夜休息时间,不许放任何人到他病房来。   傅成凛猜到了怎么回事,没再为难护士。   回到酒店,蒋城聿在楼下抽烟。   见他一人回来,蒋城聿并不奇怪。   “跟你说了,除了我谁也带不回来,你还不信。”   他扔了烟头,“我爸我妈要是知道他们孙女被关了好几个小时,还又受了委屈,能直接挖个坑把我埋进去。”   两人边聊着,进酒店。   “向董他们回去了?”   “嗯。向舒既然承诺了全部返工,肯定会做到。”进了电梯里,傅成凛摁了电梯键,“明天我好好跟筝筝说,今晚她又累又吓,有点情绪正常。”   蒋城聿:“她不好哄,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   傅成凛从来没哄过人,不会哄,更确切说,是不想费那个心思去哄谁。   与他而言,一段舒适的男女关系里,必定是势均力敌,不是成天谁哄着谁。   凌晨三点半,傅成凛冲过澡,他住的套房在酒店顶层,站在阳台上,能看到一公里外的医院。   傅成凛开了窗,凝视医院那个方向。   夜里的空气不像不白天那么浮躁,多了一丝安静和清凉。   他拿过手机打了一行字发出去,【筝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没有谁能真的随心所欲。你小叔是,我也是。】   --   次日早上,傅成凛睡到八点才起,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他很少做梦,昨晚一个接一个,梦里场景混乱,黎筝拼命往前跑,他想去拽住,伸手抓了个空。   蒋城聿快天亮时才睡,这会儿还没起,傅成凛一人先去医院。   去医院路上,傅成凛给黎筝买了早饭。   一杯红豆粥,一个茶叶蛋。   黎筝喜欢吃茶叶蛋,在他公寓吃饭那段日子,阿姨每天早早起来给她煮,厨房里现在还有不少煮茶叶蛋的调料包。   医院病房里,黎筝睡得很沉,感觉到周围有人,就是睁不开眼。   傅成凛拿了一把椅子过来,紧挨着床坐。   黎筝和衣而卧,满脸倦色。   可能在做梦,不知道梦了什么,突然她不由打个颤。   傅成凛抬手轻按住她肩膀,很快,她安静下来。   黎筝睡眠敏感,搁以前,身边要有人,早就醒了,今天连呼吸都透着疲惫。   直到医生查房,黎筝醒来。   傅成凛低声问她:“还睡不睡了?”   黎筝愣了几秒,没吱声,转过去背对着他。   她动作幅度很小,抠抠眼角,还好,没有分泌物。   “别生气了,给你买了早饭。”傅成凛放低姿态。   黎筝就当没听到,掀开被子起床,运动短袖在这个时候显示了优越性,穿着睡了一夜,一丝褶皱没有。   她穿上鞋,默默去了洗手间。   快速刷牙洗脸,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电吹风舒适的风吹在头皮上,黎筝昏沉的脑袋轻松不少。   吹干了头发出来,一股茶叶蛋的香气飘过来。   傅成凛正在给她剥茶叶蛋,衣袖没挽上去,袖口处是一副黑色袖扣。他不管什么时候哪怕一夜没睡都不会不修边幅。   黎筝站在洗手间门口,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就停在了那。   傅成凛抬头看她一眼,“过来吃早饭。”   黎筝不饿,从包里拿了水杯去倒水喝。   靳峯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吊瓶,可能是舒服了点,他睡着了。   赵佟坐在床边,累得撑不住,支着额头打盹。   一夜没睡,心力交瘁。   黎筝手搭在赵佟肩上:“赵秘书,我让人换床单,你到床上睡会儿。”她指指吊瓶,“我看着。”   赵佟坐直,“没事儿,十一点还要去做笔录。”   她余光示意傅成凛那个方向,压低嗓音道:“你去忙,他来一个多小时了,一直坐在你床边。”   她反手握了下黎筝放在她肩头的手,千言万语都尽在了这个动作里。   黎筝笑笑,“那我出去会儿。”   赵佟摆摆手,“这里我看着。”   那份早餐,黎筝没吃。   她背上包,“去楼下吧,别影响了靳峯休息。”   傅成凛刚才剥茶叶蛋,手上都是酱油色的汁儿,他洗了手,抽了几张纸边擦边走,快步追上黎筝。   “我连累你们所有人都很累。”到了电梯里,黎筝才跟傅成凛说话。   “但你们让我更累。”   她摁了数字‘1’。   “直到这一刻,”她抬手腕看时间,“九点五十四分,你还是觉得我不懂事,觉得我胡搅蛮缠。”   “傅老板,你今天来跟我...道歉?不知道这个词合不合适,也许你只是来安慰安慰我。”   “因为我家里人从来都不让我受委屈,所以你过来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或是目的过来,但绝不会是你意识到自己错了。”   黎筝看他,“昨晚你那条消息我看到了。我理解你,知道你们很不容易,特别是像向董那样的大老板,半夜来给我道歉,屈尊纡贵了。”   “筝筝。”傅成凛也万般无奈,“我跟你小叔,不是因为要给向舒面子才压着你不给报道。我不是无原则偏袒向舒,”   说着,他停顿了几秒。   “要是昨天换成其他房地产公司,你是不是就会那么生气了?”   黎筝眨了眨眼,每个字都说得很轻,“你什么意思?”   ‘叮’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外有人,对话暂时中断。   黎筝手里拿着水杯,仰着头喝了几口,心气才顺了一点。   花园长廊里,坐着个老人,旁边长椅上有个塑料袋,里面装了满满一袋不知道是什么。   老人不时伸着脖子往路头看,好像在等什么人。   黎筝沿着长廊往里走,找了处没人经过的地方。   傅成凛弯腰,顾不上洁癖,用手把椅子浮灰擦去,“坐这。”   黎筝没过去,直接在旁边坐下。   她从包里拿了片湿纸巾扔给他,“委屈你了。”   傅成凛没搭腔,他还不至于跟她打嘴仗。   “你刚才在电梯里的意思,我是因为嫉妒向舒,想出口气才非要报道千向是不是?”   傅成凛:“我刚才表达不准确。”   黎筝自嘲地笑笑,“我昨晚就说了,我不报道是因为我小叔,不是因为你。你还没那个魅力让我公报私仇。你还没重要到让我放弃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傅成凛撕开湿纸巾包装纸,慢条斯理擦着手。现在跟她说话,都要一个字一个字斟酌,不知道就踩到了她的雷。   黎筝的目光从傅成凛肩膀掠过去,看着他身后花园里的灌木。   “我能为我家人委屈我自己,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傅成凛,你只是我喜欢的一个男人。等再过两年,就得这样说,你只是我喜欢过的男人里,其中一个,而已。”   傅成凛揉着那片湿纸巾,这样的话没法接。   空气瞬间变得沉默。   “你跟我小叔,明知道我现在在南峯集团实习,明知道这个新闻是何熠花了时间冒着危险去调查取证,你们明知道这个新闻不是我的,你们不好意思让何熠不报道,就当着他的面来跟我施压,搞得这是我的新闻一样,何熠为了不让我为难,肯定不会再报道了呀。”   “你跟我小叔打了一手好算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要顾及你跟向舒的关系,是不是我跟何熠的朋友关系就可有可无?”   “你想过何老师心里怎么想的吗?”   “凭什么你们觉得不需要报道就不用报道了?”   “那是他的工作呀。”   “何老师要报道也是因为嫉妒你对向舒好?”   傅成凛在黎筝跟前从来都是哑口无言的那一个,说多了又怕她难过,“筝筝,你别激动。”   “你们把人饭碗都要砸了,逼着人家放弃一些原则,我怎么能不激动?”   黎筝抿抿唇,控制着情绪。   “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问题地暖不是都解决了吗,再报道干什么,影响了千向的股价。”   傅成凛小心翼翼措辞,“筝筝,你现在还...”   黎筝打断他:“别跟我说我不谙世事,傅总,我懂得不比你少,只是我良心尚存。”   傅成凛瞅着眼前的女孩儿,欲言又止。   黎筝索性一吐为快,“我今天就跟你掰扯掰扯。我妈总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去做个财经新闻记者。”   她抠着背包带,“因为那才是真的难。”   “除了专访,要是报道点行业黑.幕,我不管报道什么,都会踩到你们的雷点。资本行业的潜规则,一个愿打愿挨,我没必要去管那些,我也没那个本事管,免得我一个人把我小叔关系网都得罪了。”   “我其实也俗不可耐,唯一比你们多的一点就是,我良心还没坏透。”   “我只是个小小的民生记者,不是调查记者,我自以为我没那个能力,没那个魄力,我能做的就是跟家长里短打交道。我跟何老师调节过邻里矛盾,去报道过汛期河水水位,也去走个过场拍社区一些宣传活动,连查酒驾都去报道。”   “只有别人打电话求助时,我们才去采访调查,我没有天天找你们事儿,不是鸡蛋里挑骨头。”   “向董为什么一开始知道了自己地暖有问题,还是不愿返工更换?”   黎筝自问自答。   “因为他觉得他能压下来那条新闻,他宁愿把钱花在公关压新闻上,也不愿把钱拿来返工。”   “拿钱压新闻能把钱送到一些人手里,能维持人脉关系,返工了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向董觉得在那个小区买房子的人,都是社畜,不然谁有钱不在市区买套房子?谁不想让孩子接受更优质的教育,谁想每天花四五个小时在通勤路上?”   “向董算准了,这些人就算闹起来,也掀不起风浪。”   “如果地暖问题出现在你跟我小叔住的那个楼盘,你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他不得挨个登门拜访去道歉呀?”   傅成凛今天过来就是想给她宽心,“筝筝,地暖问题我保证会处理好。我担保,你就别压在心里了。”   “何老师肯定不会再报道了,我还压什么心里。你不懂我在说什么,你总觉得我之前想要报道是得理不饶人,不对,在你们眼里我是咄咄逼人。”   “傅老板,报道新闻是为了更好的以儆效尤,罚一儆百,是为了引起监管部门的重视,这样才能维护更多人的权益,不只是这六百多户业主。”   “不是单纯为了曝光谁或是某个企业。不是...”黎筝说着说着自己打住了,“反正我不管说什么,你们就是觉得我借题发挥。”   “你跟我小叔总觉得我胡闹,总把我还没长大挂嘴边。”   “做记者是我考虑很久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不是体验新鲜感。我要只是对这个行业感觉新鲜,我实习体验一下就行了,至于在你们眼里上纲上线?”   “再退一步,要是想找个工作来打发时间,我做个跑口记者就行,工作轻松,新闻量稳定,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你没看过那些老实又没多少本事的人维权有多难。”黎筝自顾自说着,“我看过。”   她目光虚虚地落在花园里,不知道看的是哪朵花。   “我们现在享受的很多很多好处,都是别人曾经拿命去维权换来的,没人记得他们是谁,所有难过和痛苦都是他们家人的...”   她突然想想到了十年前那个画面。   哽咽了下。   没忍住,眼泪滑了下来。   黎筝赶紧别过脸去。   当初被他拒绝,她也没哭。   突然觉得没意思。   黎筝起身就走了。   今天北京郊外的天很蓝,蓝得沁人心脾,能把眼里肺里的污浊给洗一洗。   --   傅成凛没去追黎筝,知道她想一个人静静,他也需要冷静。   原处坐了会儿,他离开医院去找蒋城聿。   黎筝没上楼,到了电梯里发现眼睛通红,回病房又得让他们担心,她去而复返,在长廊坐下。   刚才在长廊坐着等人的那个老人还没走,他见黎筝哭红了眼,能在医院里哭的,肯定是家里人情况不太好。   他打开旁边的塑料袋,从里面拿了两个大桃子。   “姑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妹妹之前也在这抢救,现在已经好了,明天就能出院。”   老人把桃子递给黎筝,“别嫌弃,这是自家桃树结的,又脆又甜。”   “谢谢爷爷。”黎筝没有拒绝老人的一番心意,双手接过桃子。   “甭客气。”老人回到自己那边。   没多会儿,老人儿子的车来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气场凛然。   “爸,您怎么提这么多桃子。”男人快步迎过去。   “给你带回家去吃,一早我刚从树上摘的。”   “二姑今天怎么样了?”   “电话里说不错,你妈妈先上去了,我这不是在楼底下等着你呢么。”   说话声远去。   黎筝情绪缓得差不多,她拿着桃子往住院部走去。   靳峯从里面出来,手里也拿着两个桃子。   两人对望半天。   靳峯发现,“你桃子好像比我的要大一点。”   “......”   靳峯走过来,“这老头儿,见谁都送桃。”   黎筝问:“刚那个爷爷,你认识?”   “我不认识那个罗爷爷,认识他儿子。”靳峯告诉她,罗总是某报业集团一把手,家里一个姑姑前几天晕倒了在这抢救,罗总今天出差刚回来,过来看望老人。   靳峯把手里那个小点的桃子给黎筝,拿了她一个大的.   黎筝无语,把几个桃子都塞他怀里。   “去派出所做笔录?”   “嗯。看看一年内能不能集齐所有派出所的笔录。”   “......”   --   傍晚时,黎筝终于回到市区。   这一天一夜,漫长得感觉有一辈子。   靳峯转院到市区,她打算回家洗个澡,换了衣服再去医院陪护。   蒋城聿吃着桃子,不时看两眼侄女,从坐上车到现在一句话没跟他说,他吃了她桃子,她也不睬他。   “筝筝,你说说你怎么才能原谅?”   黎筝头也没回,“不生你的气。都过去了,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事儿。也禁止在我跟前提不相关的任何人。”    第四十七章   八月初, 傅成凛和蒋城聿在会所打了一个照面,这段时间两人都忙,电话联系过一次, 还是为投资的事。   “筝筝最近怎么样?”   “不清楚。每次跟她打电话,她敷衍两句就挂了。”   两人碰了下酒杯, 心不在焉喝着。   蒋城聿喝的是烈酒, 傅成凛昨晚有应酬喝了不少, 胃烧了一夜,到现在都不怎么舒服,就要了杯饮料。   傅成凛本来还有不少问题想问, 那些话随着冰饮一起咽了下去。   蒋城聿郁闷, “筝筝跟我越走越远了,拉都拉不住。这事儿之前,筝筝什么都跟我说, 包括她当初暗恋你。”   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那晚在病房, 出现了裂痕,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那句冷冰冰的‘谁让我欠你的呢’。   她小时候他是她全世界,现在不是了。   “她嘴上说着原谅我, 不生气了,其实她是懒得再跟我说话, 现在一通电话不会超过两分钟。”   蒋城聿把酒杯递给旁边的调酒师,让再加点冰块。   傅成凛晃着酒杯, 他杯子里的冰块还有不少。   琥珀色液体将透明冰块衬得像水晶。   这些天他不忙时也会反思一下, “那天我们应该先问问筝筝是怎么想的。”   蒋城聿:“不提了。”   事到如今,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傅成凛放下酒杯,给向舒打去电话。   接通后开门见山, “问题地暖处理怎么样了?”   向舒答非所问,“傅总,你这是打算云监工?”   其实她也不知道处理怎么样了,反正解决方案她说给了父亲,都是父亲安排给千向的管理层。   “回答重点。”   向舒实话实说:“重点就是,我也不清楚。我天天拍戏,又不是千向负责人。放心吧,我爸答应我的事儿,不会食言。”   向舒在背台词,一会儿还有场重头戏。   台词的情感部分她把握得不太好,还得再好好琢磨一下,没时间闲扯。   “我不是找借口要挂你电话,我在拍戏,等收工了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吩咐千向那边把返工进度整理汇报给你。”   她商量的语气:“傅总,你看这样行不行?”   傅成凛:“我不是千向的股东,用不着跟我汇报,看进度表也看不出什么,形式上的东西没意义。我跟黎筝保证过,问题地暖会解决好,保证所有业主满意。”   向舒拿台词本扇扇风,黎筝这个名字就像三伏天大中午毒辣的阳光,让人着急上火。   “她现在是不是还盯着不放?又催你了?”   “她没那个闲情逸致盯着谁。我承诺过的,用不着谁催。”   向舒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知道你夹在中间为难,我爸心里也有数,不会敷衍了事。”   傅成凛挂了电话,“你知不知道筝筝当初为什么要读新闻专业?”   他偏头看向蒋城聿。   “她说想当记者,家里人以为她看了关于记者的电视剧,一时心血来潮。”   后来填志愿时,黎筝还没改变主意,一心要填新闻专业,家里都惯着她,她想填也就填了。   傅成凛一直都没想明白一件事,“那天早上我去给筝筝送早饭,跟她在楼下聊了会儿,她哭了。”   “什么?”蒋城聿震惊到忘了喝酒。   傅成凛认识黎筝不是一年半载了,从来没听说她哭过,那天她当着他面掉眼泪,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蒋城聿听到侄女哭了,闷了一大口烈酒。   她得受多大委屈,才会在傅成凛跟前哭。   “筝筝当时为什么哭?”   傅成凛摇头:“说到老实又没本事的人维权有多难,她说她看到过。还有人走投无路拿命去维权。我不知道她所说的看到是实习时看到的,还是之前,她后来哭着就走了。”   蒋城聿怔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跟十年前那件事有关。”   他也从来没朝那方面去想。   傅成凛看向他,“什么事?”   蒋城聿回神,“还是十来年前了,正好暑假,筝筝每天要去画室,那天放学时正好遇到一个中年女人跳楼,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听接筝筝的司机说,那个女人是从楼顶跳的,二十多层,筝筝画室就在旁边裙楼里。跳下来人就没了,那女的跳之前有人报警,但没等到警察来。筝筝当时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辅导。”   傅成凛:“那件事情后来呢?”   蒋城聿:“不知道了。”   他当时在国外读书,每天只能靠电话关心侄女情况,后来家里所有人都避开那件事,还给她换了画室。   --   “当时你多大?”   “十二岁,刚过完十二岁生日没几天。”   靳峯开上了主路,打开车窗,盛夏的风把头发都吹乱了。   黎筝手撑在车门扶手上,托着腮看车外夜景。她发现北京的夜景很神奇,高兴时,夜景璀璨迷人。   难过时,灯光也跟着落寞。   江小楠把这称作归属感。   靳峯看一眼黎筝,“所以你当时就决定做个记者?”   黎筝摇了摇头,“那时还小,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记者有时候还能帮着维权。”   “就是...我长到十二岁,第一次知道悲伤是什么,真的很难过。”   时隔十年,她第一次跟人提及。   “那个阿姨跳之前还冲楼下喊了一嗓子,让别人让一下,她怕跳下来吓着别人,砸着别人。”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楼顶有人,还劝她。然后那个阿姨就跳下来了。”   “她就死在我面前,顶多有六七米远。”   靳峯单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另一只手伸过去揉揉她脑袋,什么都没说。   黎筝:“没事。”   她趴在车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是外地人,丈夫在这边打工时遇到车祸,她实在没钱了,能借的亲戚也都借了。”   “情况就跟当时你们南峯的测试车撞到了谷大爷差不多,只不过谷大爷没严重到危及生命,他家还是本地,孩子都能帮得上忙。”   说到谷大爷,靳峯有印象。   没钱看病,就求助媒体,当时是何熠跟黎筝报道了这个新闻。   “那个阿姨就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丈夫,人生地不熟,没钱,天天去问丈夫车祸的处理情况,等不到希望,也没钱给丈夫交住院费,她跑去肇事者家里的公司,肯定也没人理会。”   “可能就那一瞬间,看不到希望,也彻底绝望,就用极端的方式,给自己和丈夫讨个说法。”   “我要不是亲眼看到,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能为了几十万,把自己个命都搭进去。”   “后来,那件事被报道出来了,我没看到,是我们画室比我大的哥哥姐姐聊天时我听到。那个阿姨有个儿子,那年高三刚毕业,高考考得很不错,分数才出来几天。”   “他再也没有妈了。”   “我不知道那个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父亲是否还健在。”   靳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你是不是真要替我剥小龙虾?”他从倒车镜看一看之前缝针的地方,一丝头发都没有,“听说多吃小龙虾,头发长得快。”   黎筝:“......”   破涕而笑。   这种人,再悲伤的气氛也能被他一秒破功。   何熠打来电话,问她跟靳峯什么时候到饭店。   黎筝收起多余情绪,看眼路标,“还得二十分钟这样,老师,你跟江小楠已经跟到了?”   “还没,应该比你们快几分钟。”   今晚何熠请客,兑现之前的承诺,请靳峯吃小龙虾。他下周一生日,也提前到今天一起庆祝。   江小楠晚上加班,何熠走那边将她带了过来。   徐畅早早到了,在包间里吹着空调吃着瓜子等他们。   何熠以为能比黎筝提前几分钟到,谁知道路口堵了会儿,黎筝和靳峯比他们早到饭店停车场。   江小楠看到了黎筝,降下车窗喊她。   黎筝跟靳峯齐齐回头,看到人后,他们往路边站了站,等他们一块进去。   何熠停好车,江小楠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何老师,生日快乐。一个小礼物,一点小心意。”   说这话时,心脏都快跳出来。   何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好,“黎筝应该跟你说了,我们同事之间过生日不兴送礼物,吃个饭庆祝一下就行,来就是给面子。”   江小楠:“以后等熟悉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明年肯定不准备。”   何熠接过来,“谢谢。”   “不嫌弃就好。”她不知道自己耳朵红没红,推开车门,“我先去找黎筝。”关上门一溜烟跑了。   何熠打开礼物,一张他们记者专用的存储卡,这种礼物最实用也最贴心,不过有点贵,几千块。   那边,江小楠跑过去揽住了黎筝,惯性把黎筝带出去半米远。   黎筝上下打量着江小楠,仙女裙,裙子她早上看到江小楠穿的,不过发型跟早上不一样了,一看也是专门打理过。   小清新美甲。   精致的生活妆。   “你这个班,加得很充实呀。”黎筝坏笑着打趣她。   江小楠撞她一下,跟着黎筝一起笑。   她今晚所谓的加班,还真是跑出去做头发了,顺便做了个美甲。   靳峯特意放慢脚步,等着何熠。   四人前后走进饭店。   人到齐,徐畅打开蛋糕插蜡烛。   蛋糕是她下班买的,六寸,晚上不敢吃甜的,意思一下。   “来,许个愿。”靳峯拿出打火机点上蜡烛。   黎筝突然想到了自己生日那晚,还不等思绪脱缰,她立马拉了回来。   何熠从来不信这些,不过还是许了,他直接说出来,“希望你们都健康平安,希望我爸身体硬朗。”   他吹了蜡烛。   江小楠站在旁边等着亲手切蛋糕,“何老师,你还没给自己许一个呢。”   何熠笑了笑:“我挺满足现在的生活。”   江小楠在心里给他补了一个心愿:早点找到媳妇儿,姓江,名小楠。   她欢欢快快切蛋糕,切了一小块,又挑了些水果,第一份递给寿星,“何老师,生日快乐,越来越帅气。”   黎筝跟徐畅对个眼神,笑而不语。   江小楠自己都不知道,她早已司马昭之心,无人不知。   席间,没人提工作上的事,有靳峯在,这段饭吃的格外轻松。   他今晚只动筷子,不用动手,别人边剥小龙虾边聊。   黎筝已经换了第三副手套,她剜一眼靳峯,“你吃点别的菜不行吗?”   靳峯拿着手机在拍她怎么剥小龙虾,“不行,心里阴影必须得小龙虾补偿,不然怕是要跟一辈子。”   徐畅突然提起赵佟,“赵秘书跟我说,她今天离婚了,下午去民政局拿了离婚证。终于脱离苦海。”   靳峯倏地抬头,“离了?”   黎筝幽幽道:“你秘书不在公司,你不知道?”   靳峯:“还以为开庭了。”   黎筝剥好一个小龙虾,刚想自己尝一个,还没送到嘴边就被靳峯给夹过去。   黎筝拿过一只,也没剥,直接放在嘴里嘬味道,“今晚开始,剥小龙虾排到我最害怕的事情之首。”   江小楠闲聊,“那最害怕的第二件事呢?”   黎筝:“一个人在2046,还没跟何老师对上暗号时,屋里太黑,吓得衣服都湿透了,我两手扒着阳台,不敢回头,感觉一回头就有手把我给拽走。那几个小时太难熬了。”   靳峯保存这小段视频,PO个朋友圈。   他吃了口蛋糕,隔了几分钟,他又发了今晚的第二条朋友圈,只有两个单词:   How nice!   很快有狐朋友狗友留言:   【你们去玩密室逃脱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玩过,听说很恐怖。】   【你怎么光对着小龙虾拍,不拍公主?】   【这个声音好听,不做主持人可惜了。】   那条只有单词的动态下:   【今晚有什么喜事?】   【要跟公主成亲了?】   靳峯一条也没回,放下手机,套上手套对黎筝说:“看来你也是有心里阴影的人,我来剥给你吃。”   --   “吓得衣服都湿透了,我两手扒着阳台,不敢回头...”会所酒吧有点吵,傅成凛放在耳边听了两遍。   2046,其实是2406,就是那晚黎筝被关的样板房。   当时他把她抱怀里时,她额头已经没了汗,可能那时候早就跟何熠对上暗号,湿透的速干运动短袖早就被风吹干。   把何熠救出来后,他们一道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黎筝还唱了几遍她自编的那首英文歌,他跟蒋城聿一直以为她和何熠早就知道彼此在哪。   蒋城聿还问她,怕不怕。   她摇头,说很刺激。   他们以为她真的没那么害怕。   蒋城聿闷了最后一口酒,这是今晚的第四杯。   “不能再喝了。”傅成凛把他杯子拿到一边去。   蒋城聿原本也不打算再喝,“你到楼上包间吧,我不过去了。”   傅成凛看手表,“这才九点半,你就回去了?”   “我去看筝筝。”   “我送你过去。”   蒋城聿摆摆手,“我有司机。再说,筝筝不想看到你,她这次没开玩笑,现在连我也不想理了。”   傅成凛拿上西装起身,“我在车上不下来。”   开了蒋城聿的车过去,傅成凛没喝酒,他充当了司机。   蒋城聿虽然喝了不少酒,酒量还不到醉的程度,两人一路上聊了不少关于投资生物科技的细节。   到了出租屋楼下,三楼那个阳台黑漆漆的,两个窗口都没丁点亮光,黎筝和江小楠还没回来。   花坛旁,两只流浪猫慵懒地躺在那里,今天台子上没有猫粮,不知道是吃完了还是没人投喂。   蒋城聿没敢给侄女打电话,怕她烦,他就在楼下等她回来。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车里闷,他下来透气。   傅成凛怕黎筝突然回来,没下车,降下车窗,跟蒋城聿接着聊工作。   话说一半被向舒的电话给打断,傅成凛以为她是告诉他问题地暖返工的进度,便接通了。   向舒声音略显焦急,“你认不认识报业集团的罗总?”   “认识,不熟,怎么了?”   “千向地暖的问题还是被报道了,听说是今晚采访的,那肯定赶不上明天的报纸报道,要是后天的报纸,明晚就要排版定版。”   一旦被纸质报纸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   傅成凛:“你们不是早就开始解决这个问题了吗,怎么还有人找记者要曝光?”   “这我上哪知道,我也是在家庭群里看到的,我爸跟罗总没打过交道,报业集团也不是一般的新闻媒体,我还以为你熟悉呢。”   向舒在心里默默叹气,“那你帮我问一下,看有没有人熟悉。”   傅成凛‘嗯’了声,挂了电话。   要说跟罗总熟悉的,那就是蒋慕钧,黎筝爸爸。   他把手机扔到控制台上。   蒋城聿一直看路口那边,没注意刚才傅成凛说什么。   两分钟后,有辆骚气的越野车拐进来,靳峯常开的那辆车。   蒋城聿回头对着车里的傅成凛说了句:“筝筝来了。”他绕过车头去等着接黎筝下车。   靳峯余光瞄了眼黑色轿车的驾驶座,有车膜,路灯下反光,他看不见司机是谁,不过能让蒋城聿站在车外聊天的,肯定不是一般司机。   “公主,你小皇叔来了。”   “啊?”   黎筝在跟江小楠说悄悄话,没听清靳峯说什么。   “蒋城聿的车,他人也在。”   江小楠头探到窗外,“小黎子,你说你什么命,怎么有这么帅的小叔,换成我有这么个有钱小叔,我成天就混吃等死了。”   靳峯停下车,后座两位姑娘下来,他也下车跟蒋城聿打招呼。不过没急着过去,到后备箱里找了顶棒球帽卡头上。   黎筝再不高兴,当着江小楠的面她还是正常对待蒋城聿,“小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蒋城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刚到。”   他轻轻抱了下侄女,心疼道:“怎么瘦了。”   黎筝:“没,还胖了呢。”   蒋城聿见侄女跟江小楠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罐东西,“什么好吃的?”   “猫罐头,今晚是个好日子,给猫咪加餐。”   蒋城聿点点头,也跟着走去花坛边。   两只猫认识黎筝跟江小楠,见到人忙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毛,跳下台子,在两人脚边蹭着。   不时,还喵两声。   黎筝打开猫罐头,蹲下来,“咪咪,过来吃了,生日快乐。”   江小楠刚才在路上说,还不知道猫咪的生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傅成凛一瞬不瞬,从后视镜里看着喂猫咪的黎筝,突然镜子里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来靳峯把自己的棒球帽挂在了倒车镜上。    第四十八章   傅成凛把车窗开了一道缝, 足够外面的人看见他,结果靳峯两手叉腰慢慢悠悠往黎筝那边走,根本不看车里。   不知道靳峯是根据什么判断, 他坐在驾驶座。   傅成凛把车玻璃又往下降降,长臂伸出去把帽子一把扯下来, 扔到汽车后座。   还是看不到黎筝, 倒车镜里只有靳峯穿着粉色衬衫的背影, 他把黎筝给挡得严严实实。   傅成凛关了车窗,给曾助理打电话,吩咐曾助理查实一下报业集团曝光千向的是什么事情。   刚挂了曾助理电话, 向舒的又进来。   “我爸找朋友打听过了, 这事儿还不好办,据说线索是罗总亲自提供给下面的主编,主编安排了手下的记者过去, 那个主编家里有点背景,性格拽, 除了对自己领导, 对其他人都爱理不睬。”   说着,向舒叹气。   这条新闻要是没罗总松口, 不可能撤稿。   父亲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和位置,除了要好的几个朋友, 他抹不开面子到处去求人办事。   人家给了面子还好,要是不给面子, 有种把脸伸出去给人打的感觉。   这些事情原本轮不到父亲操心, 有执行总裁,还有千向的负责人。   要不是靳峯当初被牵扯进来,还被林肖宇给打住院, 父亲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半夜从机场赶到郊区医院。   一旦过问了,父亲现在也做不到坐视不管,毕竟是自家子公司,最后影响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刚刚她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说父亲被气得头疼。   向舒:“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傅成凛:“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他们要曝光千向什么问题。”   边说着,他又看一眼倒车镜。   黎筝喂过猫站了起来,白色长裙摆不时被风吹着微微扬起。   向舒知道的并不多,“听说占了一页报纸的二分之一版面,千向何德何能能占那么大篇幅?”   傅成凛还在看车窗外,“具体内容。”   “具体内容那么多,谁能背下来。”   向舒越想越糟心,“反正有部分是跟何熠和黎筝被关有关,说千向报复那两个记者,事后威胁,句句尖锐讽刺。”   她愤愤不平:“他们言过其实了,根本就是刻意打击千向。”   “我爸被气得一晚上没缓过来,说不管了,报道就报道,无非是被罚款,补偿业主,大不了再损失个几千万,无所谓。”   “当初是我决定要返工,事情闹成这样,我也闹心。”   向舒刚回到酒店,妆还没来得及卸,助理给她买来宵夜,她摆摆手,哪还有心思再吃东西,被气都气饱了。   倒车镜里,黎筝又弯下腰逗猫。   她白色长裙跟靳峯的淡粉色衬衫,在昏暗的路灯下,好像一个颜色,远看像情侣装。   向舒听不到一点声,看看手机,通话在继续中,“傅成凛?”   傅成凛视线还落在倒车镜上,“在听,你说。”   向舒心道,我都说完了呀,还说什么说?   “我头一回掺和公司的事,结果一地鸡毛。我脑子不够用,也不想烦我爸了,你见得多,给我点建议吧。”   傅成凛:“给不了。在医院那天晚上,该给你们的建议都给了,你跟向董都不听,我还能说什么?”   向舒抿抿唇,一时语塞。   那晚在楼下,父亲跟傅成凛商量,看看能不能让黎筝别报道了,到时千向会把问题地暖给妥善处理。   傅成凛的意思:报了也没什么,本来就是林肖宇个人行为导致,你们发现了及时补救,不管是业主还是网友,不会紧追不放,解决好了对千向也是一个积极的宣传,其实是变相做了回广告。   父亲斟酌后,还是决定不报道,不想节外生枝。怕到时别有用心的业主闹起来,没完没了。而且一旦曝光,就要被罚款,责令整改。   父亲说:反正报道也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我们私下把问题给解决了,那还有报道的必要吗?   小事化了吧。   傅成凛当时没再多言,尊重了他们的意思。   向舒陷在沙发里,一筹莫展。   当时她同意父亲的做法,也是有顾虑的,“我不是跟黎筝不熟么,我又不了解她什么为人。”   最关键一点,“再说,黎筝本来就对我不满,那个南峯代言的打分,你不是也知道?”   “我怎么能保证她会客观实在报道?一个人哪能做到真正的公私分明?有时一篇报道里的一个措辞都要人命。”   向舒揪着自己头发,脑壳疼。   “我也不敢拿公司随便开玩笑。”   她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报道新闻又不是个人专访,采访之前还有提纲什么的,定稿前还会发过来确认一遍。他们这种新闻记者写了稿子是他们主编审核,有冲突才有看点,索然无味的新闻谁看?”   傅成凛更正:“筝筝不是对你不满,她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向舒兀自失笑,“不是...傅总,这有区别?”   “喜欢你的是你粉丝,不喜欢你的只是个路人。筝筝不追星,追了肯定也不是你,没必要喜欢你。网友那么多,你粉丝七八千万...”   向舒打断傅成凛:“是一个亿还要多点儿。”   “也没多大区别。”傅成凛接着之前的话:“你粉丝一个亿,可能一大部分还是买的什么什么粉,除了这些人,你总不能说不喜欢你的网友就是对你不满,对你有意见。”   “......”向舒被气得肺疼,“傅成凛,你怎么...你这有点抬杠了你,杠...”精吧你!   后几个字她又硬生生吃下去,怕他生气。   “不提了不提了。”向舒拿过水杯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下去,有时能不给他打电话就不打了,一句话能把人给噎死。   “我的错,我检讨。黎筝是你最好的发小的侄女,我说她不好,让你夹在蒋城聿跟我之间也为难。”   “以后我再也不提她一个字,行了吧?”   傅成凛:“跟蒋城聿没关系。”   向舒没明白:“什么意思?那你处处维护黎筝,是为什么?”   “没什么。”傅成凛岔开:“你要再扯闲篇,我挂了。”   向舒心口窝着一团火,“我没扯闲篇。我现在有点着急上火,千向那个事到底要怎么办?一旦曝光,又得几千万砸上去。”   “我不是向飞集团的股东,也不是千向的总裁,怎么办你去问他们。”   “我爸都没找到关系,还指望他们?”   向舒赶紧把话题给绕回来,她感觉今晚傅成凛已经是耐心十足,打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不耐烦,搁以前她说这么多他早就挂电话。   “你之前不是说帮着我问问,有没有谁跟罗总熟悉的吗?”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直接问他。   倒车镜里,突然看不到黎筝,她逗着猫跑到了路边去。   傅成凛调整倒车镜角度,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进入视线。   “傅总?你听得到吗?”   “你直接说就行。”   说你妹!   向舒忍气吞声,还好这些年也习惯了他什么脾气,不然能活活被气死。   “你在忙?”   “不忙。”   没过几秒钟,黎筝又不在镜子范围里。   傅成凛发动引擎,把车子慢慢往后倒。   黎筝对着汽车那边喊道:“叔叔,别倒了,小猫没地方玩了!”   她以为车里的人是蒋城聿司机。   傅成凛停下,向舒在电话里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你之前不是说帮着我问问,有没有谁跟罗总熟悉的吗?”   傅成凛:“我都不知道千向这次被曝光的是哪方面问题,是上一次那个问题地暖,还是后续返工问题,我问什么?”   向舒突然哑声。   隔了几秒。向舒试探着:“说不定还是问题地暖,跟黎筝要报道的那个一样,那就真没必要再报道,我们都已经在处理。这样你就能帮我问了吧?”   傅成凛反问:“如果要是返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呢?”   挂电话前,向舒提醒他,“那你尽量帮忙问问,几千万呢,要不又得打水漂。”   “真要被曝光,你就当交学费了。”   “......”   向舒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只好挂了电话。   车外,两只猫追着几个小球玩,这会儿小球滚到了汽车驾驶座旁边。   黎筝也跟了过来,还拿手机拍视频。   她面对着车窗,跟他两米之隔。   傅成凛还没来得及看两眼,突然一个挺阔的身影倚在车窗上。   靳峯两手抄兜,慵懒地往车窗一靠,不时伸长腿帮小猫挡住球,免得球跑进车底。   蒋城聿算是看明白了,靳峯这是诚心给傅成凛添堵。   挺好。   蒋城聿看了眼手表,“筝筝,让小猫歇着吧,我送你上楼。”   黎筝有点不舍,不过也还算听话。   她捡起球,拿湿纸巾擦了擦塞进包里。   黎筝跟靳峯挥挥手,“开车慢点。”   三人往出租屋走。   靳峯打开汽车后座,精准捞过自己棒球帽,就当没看到驾驶座的傅成凛,吹着口哨,迈着长腿走向自己的越野车。   傅成凛听出了口哨吹的是什么曲子,以前黎筝在自己微博账号上清唱过几句,《少年》。   --   回去时,傅成凛坐了自己的车。   他让司机坐到后排,他开。   司机哪好意思让老板当司机,他坐在了副驾驶。   行至半路,司机发现不是回公寓方向,以为老板有其他应酬,直到离他自家小区越来越近。   “傅总,您这是?”   “先送您回去,我要用车。”   司机:“我回家也没事,我开其他车跟着您。”   傅成凛把车靠边停:“不用。”   等司机下车,他掉转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傅成凛开上二环。   已经很多年,他没专门开上环路看看夜景。   平时堵在高架上,他不是看邮件就是闭目养神,早就没了欣赏夜景的那份闲情逸致。   他打开音乐,播放那首《少年》。   早没了简单的心境,他循环听了五遍,才能慢慢找到点歌词里想要表达的那个心情。   傅成凛想了想,他跟少年感唯一有联系的就是那个打火机,二十岁时一直用到现在。   前几年,跟少年感沾还点边儿的只剩徒手攀岩。   后来,他跟蒋城聿的生活里除了利益,没别的。   十几岁刚拿到驾照时,也曾跟蒋城聿还有负二,偷开着家里的车半夜出来飙车。   曾助理打来了电话。   傅成凛接听,风呼呼对穿,他把一侧车窗关上。   “傅总,报业那边爆出了千向不少问题,问题地暖,扣留威胁记者,后续返工跟业主发生冲突,还言语上威胁业主。”   曾助理征询老板:“傅总,接下来怎么办?”   傅成凛:“不怎么办。”   通话切断,音乐声继续。   凌晨一点半,傅成凛回到公寓。   今天阿姨可能去逛花卉市场了,家里多了不少盆栽,阿姨最喜欢养绿萝,这回又买了几盆回来。   傅成凛看着苍翠的绿萝,去厨房找了个水晶玻璃杯,这个杯子和被负二拿去的那个是对杯。   他从茂盛的绿萝盆里剪了几小段绿萝,放在杯子里,加上半杯水。   绿萝比芹菜适合水培。    第四十九章   傅成凛端着杯子去楼上书房, 窗帘没拉,一眼就看到路对面的繁华夜景。   楼体广告大屏上,正在播放傅氏集团旗下一个饮料公司的广告, 广告词‘一见倾心’。   饮料公司是负二当初一手创办,听说这个广告词是负二跟俞倾的恋爱宣言, 不知道真假。   傅成凛点开手机对着广告大屏拍了张, 发给负二:【你跟俞倾当时是一见钟情?】   负二还没睡:【嗯, 怎么了?】   【你不会对谁也一进钟情了吧?那个死掉的水培芹菜就是要送给你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他认识黎筝那会儿,她才几岁大,哪来的一见钟情。   到现在, 他还记得她当年魔性的打招呼‘吃了么您内?’   傅成凛想了想, 他对黎筝有男女主之情,应该是始于她在他办公室拿着她的小风扇给他的手扇风。   那个时候,他并没往深了想。   可鬼使神差的, 在父亲节那晚回爷爷家,他做了一道菠萝咕咾肉。   因为筝筝喜欢吃。   他在爷爷家做的那次, 拿来练手了。   感觉第一次做的味道不错, 他在她生日时给她做了那道菜。   傅成凛又看了眼负二的消息,直接略过, 【那个杯子,你什么时候还我?】   负二没回。   --   下半夜, 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这几天都是夜里下雨,第二早就晴了。   今天也是。   蓝天白云, 像动漫里的天。   靳峯拍了一张发朋友圈, 还是那句:How nice!   茶歇时间,他给黎筝发消息:【到我办公室汇报你最近的工作情况。】   黎筝闲得无聊,正在点赞朋友圈, 正好点到他刚才的那个风景照。   她回:【我没什么工作需要跟你汇报,除了刷手机就是刷手机。】   靳峯:【那你随便拿个文件夹上来,装还不会装吗?】   黎筝:【不去,以后非工作不能再跟你瞎混,我得避嫌。How nice!】   靳峯:【误会了,上来。】   黎筝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但他喜欢赵佟,她不可能误会。   她找了个文件夹,过去一探究竟。   在南峯集团,除了赵佟和靳董事长,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靳峯上不了台面的小情人。   她就算拿了个文件夹,也是掩耳盗铃。   靳峯上午只有一个会,这会儿难得有空,还碰上天气这么好,就让她上来看看白天的北京。   赵佟知道黎筝喜欢什么口味咖啡,提前泡好了。   黎筝跟二世祖一个喜好,恨不得把半斤糖都撒咖啡里。   “我误会什么了?”黎筝关上门,把文件夹随手丢在沙发上。   靳峯正捧着咖啡杯,靠在桌角看窗外,他招招手,“过来。”   黎筝搅着自己的咖啡,踱过去。   靳峯起身,把她拽到刚才他靠着的地方,“这个角度看外面最佳,我刚才找了一圈,这边最好。”   黎筝懒洋洋倚着桌沿,眼前开阔,半个CBD都在眼底。   靳峯:“怎么样?”   “不错。”   黎筝扭头,“你还没回答我,我误会你什么了?”   她就没跟靳峯打哑谜,“赵秘书离婚了,你有追求她的权利,她也有享受下一份恋情的权利,谁也管不着,用不着在乎其他人怎么看。”   靳峯拉过自己转椅,靠在里面,“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蛛丝马迹的?”   黎筝嘬了一口咖啡,甜的齁嗓子。   “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医院,你跟电动车女生还有向舒撞车那次,当时你保镖以为我偷拍你,过来警告我,赵佟让保镖对我态度好点。一般秘书不会自作主张管老板的保镖。”   “所以?”   “所以,你给了她很大权力,她无意识中就能替代你决定一些小事情。”   “还有呢?”   黎筝:“第二次我们遇到是在派出所,没有哪个老板亲自带着律师给秘书解决私事,你还警告了我,那个警告是为赵佟,你以为我要瞎写赵佟的婚姻状况。”   “第三次,我去赵佟家拍一些镜头,你们要去出差,你去接赵佟,很少见到老板将就着秘书的时间。”   “后来,我们到徐畅家烧烤那天,你当时吃着老冰棒,跟我说对面那个小区是千向开发的,赵佟老公在那上班。没有哪个老板会对秘书老公在哪个项目组这么清楚。”   “打林肖宇,你说一半为我,那另一半就是为赵佟。”   “昨晚你听了徐畅说赵佟离婚了,你说How nice!”   靳峯抿了口咖啡,笑笑,“小记者还算合格。”   黎筝不解:“那你还说我误会了,误会你什么?”   靳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追赵佟,所以你误会了。我喜欢过她,那还是她结婚前,我不成熟的一点小暗恋。”   他支着脑袋,“确切说,是对她的依赖吧,没到爱的程度。”   “赵佟比我大两岁,做我秘书四年半了。我第一次碰到她是在一个饭局,那时她刚研究生毕业,在一家公司做助理。”   黎筝:“你挖来的?”   靳峯摇头,“刚毕业一个职场小白,哪值得我挖人。”   黎筝喝着咖啡,等他往下说。   “你可能还没经历过,有些饭局,怎么说呢,男人有恶趣味,喜欢灌女人酒,趁机占点便宜,说不定有看中的女人,当晚还要出去开个房。不缺你情我愿的,但赵佟不是,她很排斥应酬,又应付不来那个场面,差点被人灌酒灌哭了,我就做了个好人,给她挡了酒,后来我问她要不要到南峯来,不过工作很累,但不用遭受职场的一些骚扰。”   “我对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妈又哭又闹非让我来锻炼,赵佟替我分担了一半还要多的工作,不属于她的她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我也兑现了我的承诺,没让她在饭局上喝过一次白酒,红酒也是意思一下,没人敢拿她开玩笑。”   “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我...住的地方离她家不远,顺路带她上班,后来她男朋友来接她下班,就是林肖宇,我就放下了那点执念,也搬走了。”   黎筝看着他,“赵佟没觉察出你喜欢她?”   “我风流韵事那么多,她天天替我给别的女人订花定餐位,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而且,他和赵佟没聊过半句工作以外的事。   可能是他做贼心虚,感觉多问了就会被她察觉。   “四年多,她现在在工作上能独挡一面,只要我不辞掉她,以她的性格,会在南峯干一辈子。我习惯了跟她搭档,很轻松。”   黎筝明白了:“你怕你跟赵佟坦诚感情后,她说不定有压力就会辞职?你得不偿失?”   “也不是,四年半,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中间夹的东西太多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感觉。”靳峯喝着甜甜的咖啡,想着曾经自己的小暗恋。   说苦涩吧,还是有点的。   “再说,她现在离婚了,又比我大,还是我秘书,我爸妈不会同意,到时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而且赵佟知道我在感情上什么德性,她就不可能找我这样的男人结婚。门不当户不对的,她自己收入现在也不低,日子过得滋润,她不会想不开嫁到我们家来受窝囊气。”   黎筝还是感觉很惋惜,“看你发了两遍How nice,以为你要追她了呢。”   靳峯:“从情分上,我还是希望她过得好好的,毕竟我年轻时真情实意喜欢过她。她现在脱离苦海了,我肯定高兴啊。”   至于发朋友圈,“我就是看不惯林肖宇那样。我们做人也不能太装,幸灾乐祸了用不着违心。”   黎筝笑,“嫉妒就直说,毕竟当初娶了你女神。”   靳峯睨她,起身去添了半杯咖啡,又加了不少牛奶在里面。   黎筝望着外面水洗的天,“你天天万花丛总过,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想以后干嘛?现在都流行贷款幸福,谁吃饱了撑得去透支悲伤。”靳峯端着杯子坐回来,“不过我妈最近就跟念经一样,我回家就催我。”   “我以后要找,也要找个你这样的。”   黎筝:“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你心里有人,不用我哄,我们各有各的生活,你不查我岗,我有自由。在一起能应付家里,又能搭伙进入婚姻的坟墓,不挺好?”   靳峯看着黎筝,若有所思,“说不定你有可能把我从我妈的唠叨里拯救出来。”   “我怎么救你?”   靳峯认真道:“你哪天要想不开了,可以考虑跟我试试,我们说不定能处到一块去。我绝对支持你工作,没事带你打卡所有皇家产品。”   黎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我还没毕业呢,没想过要结婚。”   靳峯刚才只是那么一说:“我暂时也没那么着急,先跟你预约一下。”   黎筝把空杯子递到靳峯面前,靳峯给她倒了半杯,又加了半杯糖,“再给你加点牛奶?”   “随便。”   黎筝转脸望着他,“诶,你当年暗恋,多久走出来的?”   靳峯:“都是年轻时的事儿了,谁还专门记那个,你一个人半夜闲下来又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时候,就走出来了。”   兑好咖啡,靳峯让她拿着下楼,“茶歇时间差不多,回去吧,省得别人以为你到我这来是做坏事的。”   “你下次记得把杯子带给我,都被你拿下去五个了。”   黎筝刚回到公关部,还没走到工位上,经理来找她。   经理浅笑着:“黎顾问,你明早不用来公司,直接去广告拍片现场,明天一整天在户外拍摄向舒代言的那款新车广告。具体事项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黎筝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五十章   下班时, 黎筝接到靳峯电话。   明天周六,他晚上要带她出去玩。   “不去了,明早还要早起加班。”   “你上班时都没多少事干, 怎么周六还要加班?”靳峯突然想到,“你不会又要跟何熠去跑新闻吧?”   黎筝把东西装进包里, 关电脑, “明天向舒拍汽车代言广告, 我要到现场。”   靳峯奇怪,“怎么还让你过去?”   “谁知道呢。”黎筝也不知道经理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她实习以来, 经理对她一直不咸不淡, 因为公司都传她是二世祖的小情人。   包养的那种。   说不定过几天就散了,跟以前那些女人差不多。   平时经理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一顾,明天那种跟向舒这个大明星零距离接触的难得机会竟然花落她家。   “不聊了, 我这就去坐电梯。”   靳峯已经在电梯里,他是专梯, 马上就要到楼底, “那晚上一块吃饭吧,我就不去找别人陪我了。”   黎筝背上包, 不紧不慢走去电梯口,“我还要买副眼镜。”   “我记得你有一副。”   “那是傅成凛买的。”   靳峯明白什么意思了, “那我先陪你去买眼镜。”   靳峯原本要去地下停车场,改停在一楼, 他给司机打电话, 让司机下班,他坐黎筝的车。   今天的晚霞也美,他像站在巨幅油画下, 西边的天空都是粉色的。   “靳峯,你干嘛呢?”   一辆黑色的奢华轿车从停车场开出来,缓缓停在靳峯旁边。   靳峯回头,是父亲。   靳董事长降下车窗,他打量着儿子的穿着,儿子今天穿了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晚上有应酬?”   靳峯:“没有,跟黎筝出去吃饭。”   靳董事长略微颔首,不禁有点惊讶,穿这么正式原来不是应酬。   这段时间,儿子的着装正常了不少。   不像以前,只有在正要场合,他才收起性子,其余时间像脱了缰的野马,什么颜色都穿,红的,紫的,粉的,蓝的,差点就能凑出个彩虹。   现在稳重了。   “你跟黎筝现在一星期得有五天一块吃饭。”   靳峯不知道父亲又想要唠叨什么,他顺着父亲的话:“对啊,感情好,一天不见就想得慌。”   靳董事长:“......”   他还想说什么的,被儿子这么肉麻的话给噎得忘了。   靳董事长吩咐司机,“开车吧。”   同时关上了车窗。   黎筝的车过来了,靳峯坐上副驾驶,刚才在电话里的话题才聊一半,“明天周末,你要不想早起,我就跟公关部说一声。再说你去了片场也是凑热闹,向舒没用十八层滤镜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过,何必过去给自己添堵。”   黎筝没让他行驶二世祖特权,“这是工作,经理怎么安排了就怎么来,你这样老插手,说实话,让经理心里也挺不爽。”   “行,听你的。”靳峯扣上安全带,“千向地暖那个新闻是明早的报纸,到时向舒肯定有怨气,不过她不敢得罪你,顶多看到你时皮笑肉不笑,在心里骂你个十九遍。”   “看我不爽不是正常嘛。”黎筝认真看路,“别跟我说话了,我要开车。”   靳峯很少有坐在副驾驶的机会,平常不是自己开车,就是坐在后排。   太阳落下去了,晚霞比刚才更绚丽。   靳峯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   最近他发朋友圈都没有了固定时间,以前是三更半夜无聊时,现在不分时候。   【皇家马车上的风景。】   没多会儿,不少朋友留言:   【公主的座驾?】   【你到底是将军呢还是驸马?】   【这才几点你就下班了?】   靳峯回复:【早点下班能节省电费。】   就在他扯闲篇的功夫里,黎筝驶进了商场停车场。   她对眼镜没什么研究,也没那么讲究,打算买一副备用,戴着眼镜能让她气质变得柔和一些。   靳峯还是个网红,怕被人一眼就认出,下车前他戴了墨镜。   黎筝刚锁了车,母亲打来电话。   黎新禾有段日子没跟女儿吃饭逛街,问女儿晚上有没有时间。   “妈,我明晚陪你吧。今晚我跟靳峯约了吃饭。”   黎新禾一听是靳峯,什么话都好说,“那你们玩儿,妈妈是怕你周末了没人陪会无聊,有小伙伴儿就行,周末愉快。”   还不等黎筝再说两句,母亲已经切断通话。   随后,母亲给她发来消息:【你现在算是半公开恋情了,那妈妈就能大方送个祝福,恋爱快乐~】   【明天你回家,妈妈给你约会基金。】   【妈妈还是那句话,他给你的生日礼物,都是钱买不到的。像靳峯那样的,都是从小被伺候惯了,饭来张口,能让他下厨,还做了像模像样的几道菜,不容易。好好珍惜吧。】   【恭喜我家宝贝,长大咯。】   给她那些生日礼物的是傅成凛,可物是人非。   黎筝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母亲一直以为,她生日当晚翻车的朋友圈,是在向靳峯表白。   万一以后她没遇到合适的,那还不如跟靳峯在一块,至少知根知底。她就没急着否认跟靳峯之间所谓的情侣关系。   【谢谢妈妈。】   其实不谈感情的话,靳峯很适合做男朋友,尊重她,也理解她,说话幽默风趣,做事贴心周到。   不管是颜值身材还是家世,都是万里挑一。   “你盯着我干什么?”靳峯摁电梯,回头找黎筝,发现她还站在汽车旁,正瞅着他看。   黎筝走过去,“刚才给你评了个分,觉得你适合做男朋友。”   靳峯挽着衣袖,“我还适合做老公。”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衫,没有淡粉色衬衫顺眼。   “我后天想去摘桃子吃,你要不要去?”   黎筝也对之前那个爷爷送的桃子念念不忘,又脆又甜。   郊外有桃园,品种应该跟罗爷爷自己院子里种的差不多,顾客可以进到桃园里采摘。   “行啊,上午摘桃,下午我想去攀岩馆。”   --   进了眼镜店,黎筝和靳峯就成了焦点。   这会儿店里顾客不多,三三两两,还没店员多。   靳峯认真给黎筝选眼镜,他建议:“你还是选个金框的吧,适合你气质。”   “无所谓,款式不一样就行。”黎筝从他手里接过一副试戴。   她微微垂眸照镜子,边征求靳峯意见,“怎么样?”   靳峯快速点开手机抓拍到她垂眸的瞬间,他拍到的是一个侧脸,用现在最流行的话叫侧颜杀。   “你自己看。”   他把手机递给她,“没开美颜。”他也从来没用过美颜,但拍出来的皮肤效果就像用了三十六层滤镜。   黎筝转发给了自己,“那就这副吧。”   靳峯:“我发个朋友圈。”   他po了黎筝那张侧脸照,配上一句:How nice!   直到结账离开店里,黎筝才看到靳峯的动态。   她还给自己的照片点了个赞,看到那两个英文单词,“你是不是感觉之前那几条幸灾乐祸的朋友圈不妥,怕被她看出来,你又开始拿我当挡箭牌?”   靳峯给她拎着眼镜手提袋:“都过去了,就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黎筝:“我今天感觉赵秘书状态不是太好,听说离婚就跟脱了层皮一样,那种疼只有自己知道。”   “去哪吃饭?”她问靳峯。   “随便,麻辣烫也行啊。听说现在麻辣烫也很贵。”   “......”   --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去片场,黎筝跟靳峯简单吃了晚饭就回到出租屋。   江小楠今晚不在家,她父母过来看她,她带着父母夜游北京了。   家里少了江小楠,格外冷清。   黎筝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眼睛适应了黑暗,屋里就显得亮堂。   她拿过手机编辑:   【靳峯说,等到半夜闲下来时,再也想不起来你,我就能彻底走出来。   今天还没走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留恋什么。   今天我去买了副新眼镜,还是金丝边的,不过款式不一样。   我们之间越来越远了。   挺好的吧。   晚安。】   夜深了,黎筝才迷迷糊糊睡去。   今天夜里没下雨,还能看见几颗星。   傅成凛看着靳峯朋友圈,他点了支烟,最近跟着蒋城聿学,戒烟了。家里没有,他又到楼下买了一包。   只抽了一口,他就捻灭。   照片里,黎筝戴的眼镜不是他买的那副。   那晚在郊区医院,她把眼镜拿下来塞进眼镜盒,用力砸进自己包里那一幕,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傅成凛给蒋城聿打电话,“明晚我去你家吃饭。不是你那个别墅。”   蒋城聿一头雾水,“我爸妈那边有什么菜是你家厨师做不出来的?”   傅成凛答非所问:“筝筝不是许愿,以后每个生日我都能陪她过么,这个愿望也只有我能帮她实现。”   蒋城聿一时琢磨不透傅成凛这话的潜台词,静等他说。   傅成凛拿着那个墨蓝色打火机在烟盒上无意识敲着,“筝筝这个愿望对我来说,也同样很困难。我决定试一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做到。”   “...你没喝多?”   “刚开完视频会。”   蒋城聿不敢置信,半夜说出来的话总是少了一点稳重和信任度,“傅成凛,你不是脑子一时短路吧?”   傅成凛难得解释:“昨晚从她出租屋回来,我考虑了很长时间,今天白天也冷静下来又想了一遍,我是不是做事冲动的人,你又不是不了解。”   也对。   傅成凛:“筝筝想要的爱情,和我能给她的,也许根本就不一样。我先从心理上感受一下。”   “所以你去我家?”   “嗯,先去你家适应一下,我喊你爸妈喊了几十年伯伯伯母。”傅成凛点到为止。   蒋城聿忽然笑了声,随即就被傅成凛挂了电话。    第五十一章   次日天还没亮, 黎筝匆匆起床,拿了一盒酸奶就赶往拍片场地。   片场在郊外的汽车试验场,驱车要几个小时。   出了城, 趁着等红灯间隙,黎筝开始喝酸奶, 这是早饭。   江小楠不在家, 她连早餐都懒得买。   昨晚江小楠跟父母住在外面, 今晚还不回来。   黎筝开车没法看新闻,她打开广播调频到本地早新闻。   巧的是,正在播千向房产的问题地暖。   新闻里提到千向项目组负责人扣留威胁记者, 把记者关在空无一人的住宅楼里, 切断了所有电源。   她跟何熠的名字被打码化名。   不止报纸和广播里,报业APP,还有报业集团的官博同步报道了这条新闻。   大多数人还在周末的睡梦里, 千向就登上了各平台热搜。   “别看了,影响心情。”经纪人把向舒手机拿过来, 关了屏幕。“你眯一会儿, 到试验场还早。”   向舒哪有心思睡觉,她面无表情看车外。   天刚蒙蒙亮, 吹进车里的风裹了一丝清凉。   地暖问题最终还是被爆了出来,傅成凛没帮着她找关系。   她理解, 他要权衡利弊。   昨晚父亲打电话安慰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集团会公关, 把责任都推在林肖宇那。   股价肯定有波动,但应该不会太大。   至于被罚款,还有补偿业主, 再算上整改要耽误的工期,损失个两千多万,也不算多。   父亲说:“你就当是少买几件珠宝和高定,少换一次车。别放心上。”   原本她怕父亲心里堵得慌,没想到父亲反过来开解她。   她不在乎那点钱,只是觉得糟心。   经纪人递给她一盒牛奶,一片全麦面包,“今天不能多吃,拍广告时穿的裙子是修身的。”   一片面包,向舒吃了一刻钟,牛奶喝了不到三分之一。早上六点十分,她把一个上午的食物给吃了下去。   吃完更饿了。   经纪人问向舒要不要睡一会儿,把靠枕递给她。   向舒摇头,插上耳机打算听音乐。   经纪人见状,跟她聊起年底要拍的一部剧,女主是投资圈的新人,经历了不少项目才成长起来。   “等手头这部剧杀青,你差不多有一个月调整期,趁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去GR体验一下投资圈的日常工作?我觉得有助于你之后拍戏能更好的揣摩和代入女主的心路历程。”   向舒听到GR就脑袋大,她去那边体验,肯定要看傅成凛脸色。不过为了更好地进入角色,只能委屈自己。   --   八点零一分,黎筝到了试验场。   导演和拍摄团队早在那取景。   黎筝停好车,一辆保姆车也开进停车场。   她余光扫了眼车牌,是向舒的车。拍摄计划表上,九点钟开拍。向舒提前了近一小时,预留了足够的化妆时间。   对待工作的态度,向舒确实没的说,出道至今,即便现在大红大紫,她依旧兢兢业业,从不耍大牌。   黎筝跟向舒八字犯冲,她拿上遮阳伞下车,大步走去片场去找经理。   保姆车上,向舒的手刚触到门把,被经纪人给摁住,“等等再下去。”   向舒不明所以,“怎么了?化妆师还没来?”   “来了。”经纪人对着窗外努努嘴,“你看那谁。”   向舒早就看到了黎筝,扫兴。   离市区上百里了,都还能碰到。   “我怕她干什么。”   经纪人:“那也等等。”   向舒误以为经纪人怕她下车后跟黎筝起冲突,那条新闻的火气,她到现在都还没消下去,不过她再生气,理智尚存,还不至于傻到要去得罪蒋城聿侄女,也没有蠢到当着拍摄团队的面,去跟一个实习生撕逼。   要是被爆出去,她脸没地儿搁。   经纪人盯着黎筝背影看了几秒,“我去给你拿双高跟鞋,你换了鞋再下车。黎筝比你高个几公分,气势上被压下去了。”   向舒:“......”   原来经纪人担心的是这个。   经纪人不止担心向舒身高被压了下去,黎筝的气质碾压向舒,向舒现在还没化妆,素颜打不过黎筝。   一个明星比不上一个普通人,拍摄团队里的那些女人,指不定在背后又要八卦。   助理在经纪人吩咐下,找了双十公分的细高跟给向舒换上,又找出墨镜。   --   今天原本需不着她们南峯集团的人到现场,跟拍摄团队合作了十来年,双方早有了默契,不过新换了代言人,导演给了公关部一点小福利,让她们到片场零距离追星。   一共给了三个名额,经理只带了黎筝过来。   黎筝作为挂职顾问,也算对得起这个头衔,在最初拍摄方案里,她贡献过自己一点小小的建议,这个建议最终被导演采纳。   黎筝跟拍摄团队的人打过招呼,安静站到经理旁边。   经理对她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她感觉经理挺不容易,不喜欢她还非要把她带过来。   向舒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助理撑着伞。   经理忙上前迎接,脸上堆满了笑,还对着经纪人扬了扬下巴,两人心照不宣笑笑,格外熟稔的样子。   黎筝收回视线,低头刷手机。   之后的时间相安无事,向舒忙着化妆,忙着跟导演沟通拍摄细节。   黎筝现在的角色,就像个资方代表,有钱,外行,在片场凑个热闹。   这条广告是全路况拍摄,要转四五个场地。   向舒一旦对着镜头,能快速找到自己的状态,导演先给她听了段音乐,公路这部分,一条过了。   阳光毒辣,炙烤着试验场。   这里不是剧组,没有乘凉的地方,各个都被晒得大汗淋漓。   向舒从车里下来,助理小跑过去给她撑伞。   经理跟经纪人站一起,两人手里都拿着广告拍摄方案,从向舒开拍就开始聊,这会儿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突然经理转脸,“小黎,帮向老师去拿瓶冰水。”   向舒脚步一顿,目光在经理和黎筝之间来回瞟了下,她什么也没说,径直往遮阳伞下走。   向舒的助理也跟黎筝说了句:“苏打水,无糖的。”   黎筝根本就没动,她似笑非笑看着经理,“等我回了邮件,马上过去拿水。经理,要打扰您一下,借一步说话,靳总吩咐下来的,我不是很明白,要请教您怎么做,靳总等着我回复。”   经理听到是靳总吩咐,那就是工作,她没理由不去答疑,跟经纪人的聊天只好暂时中断。   她轻轻拍拍额头上的汗,生怕把粉底给弄花。   “什么事?”经理撑着伞,伞被晒透了,根本就挡不了多少热度。   黎筝示意她往试验场办公区域走,那边有冷藏柜。   “靳总问什么了?”经理又重复一遍。   黎筝迈着悠闲的步子,不紧不慢道:“您今天让我开了几个小时车过来,就是给向舒端茶倒水?”   经理故作听不懂,“小黎,你是不是太热了,心情不好?让你来片场是工作需要,刚才让你去拿冰水只是顺口的事,其他人都在忙,我跟经纪人在讨论拍摄方案,看你在那没事我才让你去拿,唉,”   她叹气。   “我这经理也不好当,你不是说在工作上让我把你当实习生就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当真了,想让你多历练历练。”   黎筝轻笑了声,“历练?感激不尽。”   经理嘴角动了动,没吭声。   黎筝直接把那层虚伪撕开了聊,“你知道我不喜欢向舒,不是她粉丝,当初我实习第一天你就知道了,那个评分表,所有意见和建议我都写在了上面,所以你昨天通知我要来片场,没说是跟明星见面的福利,因为你一旦以这个理由,我就不可能来。”   经理在邮件上备注,她过来是作为应急人员。   “‘应急’这个词儿,你用得很精妙。就算我不想看到向舒,我也来了,没办法,这是工作。”   黎筝拿出小电扇吹风,她话锋一转,“你跟向舒经纪人是朋友还是亲戚?”   经理一愣,下意识撒谎:“工作关系。”   经纪人是她高中同学,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   当初黎筝给向舒评了最低分,她跟朋友说过。   黎筝懒得再揭穿,只说自己想说的,“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肯定知道我跟向舒经纪人是有矛盾的。”   经理无奈摇了摇头,那意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黎筝:“向舒经纪人当初花钱雇水军把脏水泼给电动车女孩的养母时,我替女孩养母澄清了,让她花的钱打了水漂,她肯定怀恨在心。后来我曝光了化妆品过敏事件,向舒作为代言人被牵连,她就更看我不顺眼了。”   她停下步子,热得受不了,一步也不想走。   “她不敢明着找我麻烦,就把心思放在了我工作上,想看我忍气吞声去给向舒端茶倒水。”黎筝一字一顿,“门都没有。”   经理没想到黎筝心思这么缜密,“小黎啊,你想多了,也不太怪你,天太热了,确实不想走那么远去拿冰水。别生气,这天容易上火。”   黎筝轻嗤,“还真上火了,那麻烦经理多拿几瓶,我也要苏打水,含糖的。”   经理脸色变了变,她虽然看不惯黎筝,可黎筝一天没跟靳峯分手,她就不能跟黎筝撕破脸,没必要。   黎筝把小风扇对着自己眼睛吹,“你那个经纪人朋友没少在你跟前说我话坏吧,她那么爱挑拨离间,我也跟她学一回。”   经理眨了眨眼,不知道黎筝什么意思。   黎筝:“看来你只知道我是二世祖的小情人,怎么,你经纪人朋友没告诉你,我还有个身份?蒋城聿侄女,亲的。”   她没看经理什么表情,转身走向停车场。   等经理回过神,黑色越野车绝尘而去。   --   黎筝回到市区,快下午两点。   江小楠中间回来过一次,客厅和厨房都是她父母带来的土特产,江小楠还给她留言,让她想吃什么就拆什么。   黎筝不知道什么好吃,挑了一个名字好听的拆。   正啃着零食,黎新禾发消息跟她说,晚上不去逛街了,去爷爷家吃饭,傅成凛也过去。   看到傅成凛名字,黎筝不小心咬到舌尖,她连着呼了几口气。   【傅成凛怎么要去爷爷家吃饭?】   黎新禾:【正常走动呀,以前不是也经常去?】   黎筝记不得以前傅成凛去爷爷家时,她是什么心情,那个时候没有男女间的喜欢,他去还是不去,她也没有期待和失落。   黎新禾:【你几点到?妈妈给你准备了一张卡,作为你的恋爱基金。】   黎筝纠结了一瞬,拒绝了诱惑,【我不回去了,跟靳峯要去看电影。】   黎新禾:【那不耽误你们看电影。】   原来靳峯的名字,这么好使。   黎筝吃着风味小吃,如同爵蜡。   算上今天,她十九天没看到傅成凛了。   再忍一忍,想念应该就会慢慢淡下来。   走神了十来分钟。   黎筝问靳峯:【嘛呢?】   靳峯发来了视频聊天,黎筝点开,他那边有点嘈杂,好像在一个小店里面,靳峯坐在桌子前,每张桌上都摆放了调味品。   “你在哪?”   靳峯:“麻辣烫店。加班到现在,过来找吃的。”   “......”   靳峯在吃水果,现在是下午三点,店里顾客不多,“你没去试验场?”   黎筝:“回来了。”   试验场的小插曲,她没跟他提。   靳峯调整手机角度,镜头里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何熠。   何熠系着围裙,在抹桌子。   “何老师是什么情况?”   靳峯吃完了一块西瓜,拿纸擦擦嘴,“这是何熠父亲何伯伯开的麻辣烫店,生意很红火,何熠休息就会来帮忙。”   他问:“要不要来?你要来的话,我等你一块吃。我也刚到没几分钟。”   黎筝竟然都不知道何熠家还有个小吃店,她收起零食,“你把地址发我。”   靳峯:“在东四环这边,你不一定来过,打车比你开车快,晚上我送你回去。”   结束了视频,靳峯去了后面操作间,让何伯伯等会儿再煮,说黎筝要过来。   老何知道黎筝,经常听儿子提起,是他带的一个小徒弟。   何熠进来了,到水池边洗抹布,“黎筝今天不是加班?”   “已经回来了。”靳峯站在操作间里碍事,店里雇了两个帮忙的伙计,在备菜,操作间空间不大,他拿了一片西瓜出去吃。   店里只有靠空调边还有一对小情侣,早吃过了,坐在那喝着汽水,各自打游戏。   靳峯吃着瓜,仔细看了看店内装修。   面积不大,外面是堂食区,后面是操作间,隔断用了透明玻璃,坐在外面能清楚看见操作间里的一切,里面干净整洁。   堂食区装修得挺有格调,墙上挂了不少绿植,地板和桌子是暗灰色系列,显得没那么拥挤。   他来之前不知道何熠在,没特意联系。   昨晚想吃麻辣烫,黎筝不吃,说那么晚了吃了会胖,今天他念念不忘,一路就开到了这里。   快一个小时,黎筝才到,路上堵得不行。   何熠还在忙活,把冷藏柜里的菜品加满。   打过招呼,黎筝也要帮忙。   何熠摆摆手,“不用,弄差不多了,你先吃吧,待会儿人就多了。”   “何伯伯,甜辣味儿的,会不会很辣?”   “你要不敢吃辣,我就给你调偏甜一点。”   靳峯站在冷柜边,“你吃什么我给你拿。推荐你尝一下特色牛丸,我那份里就有不少。”   老何接过话:“嗯,可以多来点,那是我们店里自己做的,外面买不到,何熠从小就爱吃。”   何熠默默放菜,没吱声。   这是母亲的拿手菜,后来母亲走了,父亲就学着做。   十年了,味道越来越像。   黎筝食量不大,几个牛肉丸,再配点素菜就足够。   她跟靳峯找了靠墙边的桌子,靳峯拿了一瓶汽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橘子味汽水,现在只有餐饮小店里有卖。”   靳峯打开来,插上吸管递给她,“慢慢品。”   黎筝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何老师家开麻辣烫店?何老师跟你说的?”   “那时你还在电视台实习,就是你们栏目组聚餐那次,你到院子里玩了,包间里闲聊聊到了,你们同事都知道。”靳峯拿湿纸巾把她那边桌沿擦干净,又用面纸把水汽蘸干。   “大伯,大哥。”店里进来个年轻男生,个头跟何熠差不多,眉眼间也像,干净帅气。   可能走了不少路,头上都是汗。   何熠从操作间出来,“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路过。”男生站在空调前,后背对着吹。   何熠给他们做了介绍,男生是何熠堂弟,叫何昊轩,比黎筝大几岁,研究生毕业一年了,跟自己的师兄在创业。   “他们那个领域我也不是很懂,主攻AI辅助诊疗产品。”   靳峯知道点,“关梓园家公司就是做这个的。”   何昊轩笑了笑,“对,关力生物跟我们算是竞争对手。”   何熠这阵也干完了活,坐下来跟他们一块闲聊,“你们的那个先进产品什么时候能上市?”   何昊轩:“第一代已经在用了,反馈不太好,还在技术摸索中。”这段时间在忙着找投资,没钱研发了。   好不容易约到了GR的老板,下周一见面,不知道有没有戏。   --   临近傍晚,店里的顾客慢慢多了,黎筝和靳峯从店里出来。   黎筝吃撑了,靳峯给司机打电话来开车,他陪黎筝散步回去。   匆匆车流人海中,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蒋城聿和傅成凛快天黑才到家,蒋慕钧今天正好有空,和黎新禾到了有一会儿。   傅成凛记不清来过蒋家多少回,上了大学后,他来蒋城聿家的次数,不比他回自己家少。   黎筝小时候一直喊他叔叔,后来逗他玩,喊他哥哥。   汽车停在院子里,傅成凛思绪回来,没有哪一次过来是这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各种诡异。   蒋城聿开车门前忽然转身,“要不你先喊我一声小叔适应一下?”   回应他的是傅成凛‘砰’地关车门的声音。   蒋城聿‘呵’了声,他无所谓,也不急这一时,反正早喊晚喊,迟早得喊。   就因为傅成凛有朝一日可能会成为他侄女婿,他昨晚脑细胞有点亢奋,喝了一杯红酒后,失眠了。   蒋城聿下车,傅成凛站在后备箱那,正在往外拿东西,他踱步过去,“你这是干什么?”   竟然还带了礼品,贵重,丰厚。   蒋城聿没憋住,笑了出来。   傅成凛冷眼扫过去,没空跟他啰嗦。   他把礼物都提下来,合上后备箱。   蒋城聿下巴对着他领带一点,“太正式了容易露马脚,我爸我妈是谁?看着你长大的人,你不正常,他们还看不出来?”   傅成凛为了今天这顿饭,穿了新的衬衫,戴上领带,袖扣也是精心挑选。   要不是蒋城聿提醒,他没觉得哪里不妥。   自以为,天衣无缝。   傅成凛松了领带,拽下来扔到车里。   袖扣也顺手摘了,把衣袖撸上去。   蒋城聿:“这顺眼多了。”   傅成凛拎上八样礼品,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呼吸才往别墅走。   蒋城聿要帮忙拎两样,他拒绝了。   蒋老爷子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声,等了半晌人才进来,看到傅成凛提着大包小包,愣了下。   他第一反应就是,“你们俩兔崽子又偷偷跑去户外攀岩了是不是?”   傅成凛:“......”   蒋老爷子凭着经验:“肯定被谁看到了,觉着瞒不住,就先回来认错。”他猜测:“八成是被筝筝抓到小辫子了。”   蒋城聿强忍着没笑,“爸,您误会了。没去攀岩。”   蒋老爷子指着那些礼品,“不心虚,你们提这么多礼品干什么?”   傅成凛来之前早就想好了理由,“出差带回来的,听说不错,带了两份。我爷爷奶奶那边一份。”   也算合情合理,蒋老爷子就没多想。   蒋城聿翘着腿,靠在沙发里,拿了点坚果剥着吃,整个人都很放松。   搁以前,傅成凛在蒋家也是这样的状态,今天他下意识就坐得很讲究,收起慵懒之态。   蒋城聿嘴角始终挂着笑,意味深长。   饭菜还没好,他们闲聊。   蒋城聿可是清楚记得,进屋到现在,傅成凛还没喊人,刚才被礼品一打岔,招呼都没用打。   “爸,”他吃了一颗杏仁,“从今往后的一年里,傅成凛在我这里自动降个辈分。”   傅成凛眼神警告蒋城聿,不该说的别瞎说。   “降什么辈分?”蒋老爷子听得一头雾水。   蒋城聿若无其事道:“我跟傅成凛打赌,投资上的一个赌注,他输了,要喊我叔叔,现在他跟筝筝一个辈分。愿赌服输,以后他喊我小叔,喊您跟我妈就喊爷爷奶奶。”   蒋老爷子:“......别瞎闹了。我还不到七十岁呢,才六十九,被喊老了。”   傅成凛默默喝茶。    第五十二章   蒋城聿虽幸灾乐祸, 也是诚心诚意想要帮傅成凛。   剥杏仁费事,他直接拆了一小袋核桃仁吃。   “爸,称呼是辈分, 不能光看年龄,照您这么说, 我不早就老了?我十一岁筝筝就会喊我小叔。”   蒋老爷子瞅着还在喝茶的傅成凛, 看来真输了, 坐在那不吱声。   孩子间的玩笑赌约,他也没当真。   “筝筝怎么还没到,这都几点了。”   黎新禾才想起来说, “不用等她, 她跟靳峯要去看电影。”   蒋老爷子喜忧参半,心情复杂:“这孩子,恋爱了就把我跟她奶奶抛到了脑后。”   蒋慕钧护短:“年轻人刚恋爱都这样。”   蒋城聿没插话, 他知道黎筝跟靳峯只是饭友,两人聊得来, 经常搭伴儿出去玩。   不过侄女不在家, 这顿饭吃起来就少了点滋味。   蒋慕钧拿过茶壶,给傅成凛添上茶。   “谢谢。”大哥两个字, 傅成凛自动忽略。   茶水入口苦,略带一丝涩。   傅成凛看眼杯子, 里边泡的好像是苦丁。   蒋老爷子平时用来养生的茶,他不是外人, 没特意再去煮茶招待。   蒋城聿扔了一袋焦糖核桃仁给他, 一语双关,“这个给你,甜甜嘴。你现在嘴里苦, 心里头更苦。”   傅成凛:“......”   他觑着蒋城聿。   一边给甜枣,一边捅刀子,这种事情蒋城聿操作起来向来游刃有余。   傅成凛把核桃仁放茶几上,不管什么小零食,他从来不吃。   菜好了,阿姨让他们过去用餐。   老爷子心情好,让小儿子去拿酒。   蒋城聿开了瓶红酒,每人倒上半杯。   一顿家常饭,其余人边吃边聊,只有傅成凛心里沉甸甸的。   蒋城聿以着半调侃的语气对傅成凛说,“大侄儿,快点敬爷爷奶奶酒啊,该有的礼数得有。”   话音还没落下,‘啪’一声,蒋夫人对着小儿子肩膀抽了一巴掌。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没大没小的。开开玩笑就得了,还没玩没了了,饭都堵不住你嘴。你欺负成凛话不多是吧。”   “妈,您下手也轻点。”刚才那一巴掌一点都没留情,蒋城聿揉着被打的地方,“傅成凛巴不得我欺负他,您不知道他有多想喊爷爷奶奶。”   傅成凛:“......”   他被呛了下。   蒋老爷子以为傅成凛尴尬,他对着蒋城聿板起脸来,“你今天话有点多啊。”   蒋城聿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该说还是说,“这是游戏规则,愿赌服输,他输了就得喊。”   傅成凛配合着蒋城聿演戏,“以后再说。”   蒋城聿:“别以后,几十年后谁还记得。下次吧,给你个过渡期。”   傅成凛没吱声。   蒋慕钧开着玩笑缓和气氛,“那我们筝筝要多一个哥哥了。”   蒋城聿笑了出来。   --   从蒋家出来,时间还早,差两分钟到九点。   这顿饭吃的,五味俱杂。   用蒋城聿的话说,今晚是赛前热身,接下来的赛事才关键,不宜过多消耗体力和精力,不然得不偿失。   汽车开出大院,傅成凛问蒋城聿去哪。   蒋城聿知道他什么心思,好人做到底,“去看看筝筝,好几天没见了,不知道她瘦没瘦。”   其实,中间隔了一天没见而已。   半路,傅成凛接到向舒电话。   向舒在从试验场回来的路上,广告里有一段是晚上,等到了天黑才拍,她们收工时快九点。   早就想给他个电话,怕他忙了没空听她说太多。   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有空。   “我下个剧本跟投资圈有关,什么都不懂,去你那体验十天半个月,你随便安排个人带我一下,对了,还得麻烦你们专业人士帮我看一下剧本里的案例合不合理。”   她开门见山,也没提今天千向被曝光一事。   傅成凛:“你跟曾助理说,让他安排。”   “行啊。我一会儿就打给曾助理,让他提前帮我安排个老师。”向舒犹豫一刹,经纪人在手机上打字提醒她,【黎筝那件事。】   “对了,今天我在试验场拍广告,黎筝也在。”   傅成凛没打断,等她往下说。   向舒:“有点小误会。当时大家都忙,黎筝作为甲方代表,没什么事,我正好拍完一个场景,她经理让她帮我拿瓶冰饮。黎筝当时反应挺正常,说好,回了邮件就去拿。我当时还惊讶来着,她公私挺分明,我就没多说什么,毕竟她是实习生,可能经理都不知道她身份。谁知道后来,她跟经理当场翻脸走人了。哦,她也没拿水。没人为难她。”   傅成凛:“就算她闲得难受,她也没义务给你去拿水。她跟我待一块时,都是我把水拧开了给她喝。”   向舒无语凝结。   “就是因为千向这事,大家弄得很不愉快。”她没有遮掩自己对黎筝的态度,“她不喜欢我,我更不喜欢她。”   她也不敢多吐槽,不然傅成凛没多少耐心听,会直接挂电话。   向舒揉着眉心,“她以为我故意让她不痛快。我至于?我看她再不爽,我也得看蒋城聿面子,不是?我没傻到去得罪蒋家。”   她叹口气。   “我才知道我经纪人跟黎筝经理是同学,好像是高中同学,还是大学同学来着,我也没往脑子里记。”   “我现在有嘴说不清了。”   “现在知道后怕了?当时你多说一句,不需要了,不用她拿水,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傅成凛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心里当时怎么想的你不知道?”   向舒没否认,“又不是我让她帮我拿水。”底气没那么足了,“给我拿了,我正好舒舒心不行啊?”   她小声嘀咕一句,“我又不是圣母。幸灾乐祸的小心思,谁没有啊?”   抿抿唇,向舒看着车外。   远处星星点点的光,称不上夜景。   “等你见到黎筝,帮我解释下。”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退让一步。   心有不甘,可谁让她背景拼不过黎筝。   得认命。   经纪人的意思,不要跟黎筝闹太僵。   傅成凛:“用不着绕那么多弯子,下次你给她拿瓶水,拧开了给她,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向舒蹙眉:“...我,我给她拿水?”   她被气得冷笑两声。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她上赶着去巴结黎筝?   傅成凛:“怎么,还委屈了你不成?我都能给她拿水,你就不能了?”   向舒:“......”   她扯下头上的假发,在手里揉了揉。   电视剧剧情需要,她剪了短发,今天拍广告要飘逸的长发,只好戴上假发。   “傅成凛,你是我大爷!真的。”   “那就听长辈的话,去跟她道歉。”   草!   向舒真想破口大骂,又不敢。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没挂断傅成凛电话,她了解他,一旦她挂了电话,下回她就再也打不通。   能在他跟前任性的女人,可能还没出生。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老人家,您先歇着,我挂了啊。”   她这才按断通话。   傅成凛发了消息过去:【跟筝筝当面道歉之前,别再打我电话。】   向舒差点心梗,【凭什么要当面跟她道歉?】   傅成凛:【你可以不道歉,参照我上一条就行了。】   坐在一旁的蒋城聿,通过傅成凛刚才打电话时说的几句话就大概猜到,跟自家侄女有关,不过没多打听。   汽车行至出租屋附近,蒋城聿示意傅成凛,“那个是靳峯吧。”   傅成凛看过去,靳峯双手插兜,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背对着店门,正漫不经心看着马路。   靳峯今晚穿运动装,黑色裤子,白色T恤。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   大晚上,还卡着墨镜。   年轻,帅气。   从他旁边经过的人,都要一步三回头,还有几个女生经过他面前好几回了,偷偷瞄着他。   靳峯也没注意。   他那件白色T恤款式特有个性,两边肩膀有黑色拼接,远看像两条带子。   这个路段堵车,傅成凛盯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不是看靳峯,黎筝从便利店走出来,手里拿着冰淇淋,还有一支雪糕。   应该是雪糕,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   黎筝自己留下冰淇淋,把老冰棒给靳峯,“喏,你的最爱。”   靳峯剥了冰棒纸,咬一大口,“吃个冰棒不容易,帮你背了一晚上皇家背包。”   他聊起江小楠:“刚小群里,江小楠发消息,说她爸妈带了不少土特产,每人都有份,我过去拿一点吧,这样她就有理由送给何熠了。”   两人边聊着,拐弯。   傅成凛收回目光,这才看清楚靳峯衣服上两条黑色‘拼接’设计,其实是背包包带,他背着黎筝每天背的那个背包。   --   到了三楼,靳峯没进屋,倚在门框上。   黎筝也没让他进来,两个女生的宿舍,放东西都有些随意,男士进来有点不方便。   她从冰箱里拿了瓶水给他,算作招待。   客厅实在太小,靳峯站在门口就一眼看到了底。   他打量着室内装修,“这房子还没你以前住的一个卧室大吧?”   “差不多。”黎筝从厨房找了一个购物袋,往里面装土特产,把每样都装了一袋进去。   老冰棒吃完了,靳峯跨进来一步,把冰棒棍扔进垃圾桶里,又快速退出去,还是倚在那。   “我以前也租过房子,比你这个好点。”   黎筝抬头看他一眼,“暗恋赵秘书那会儿。”   靳峯‘嗯’了声,“在赵秘书家隔壁隔壁的小区。住了几个月,后来就搬走了。住着还行,挺安静。”   “你好像还挺怀念。”   “偶尔过不一样的生活,新鲜。”靳峯似是漫不经心问道:“你这附近还有没有要出租的房子?”   “怎么?你要租?”   黎筝开始拆另一大包土特产,一个大纸箱,外面用胶带缠了起来,她去厨房找来剪刀。   “有的话就租,偶尔周末过来玩,还能叫上何熠跟徐老师一家聚聚,到你这不方便,地方小。”   靳峯见她拿着个剪刀,招招手,“给我,别剪着你手。”   “还真以为我是公主,什么都不会干啊。”黎筝三下五除二,快速打开了纸箱,“别看我们女生力气小,拆包裹绝对是一把能手。”   “......”   黎筝看了看外包装,还有不同味道,她问靳峯喜欢吃什么口味,又接着刚才的聊天话题,“你还真要租啊。”   “甜的,不要辣的。”靳峯道:“不是说了,有就租,没有就算。”   黎筝把所有口味都摆桌上,“你还跟我们玩上瘾了啊?你跟你那帮朋友才能嗨起来,跟我们顶多吃吃饭,聊聊天,口嗨都嗨不起来,不无聊?”   “跟你们待一块,能说点人话。”靳峯拧开她刚才给他的那瓶水,微微仰头喝了几口,“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暗恋赵佟。他们喝多了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还指望跟他们替我保密?”   “这倒是。”黎筝把他喜欢的口味都挑出来装进袋子里。   靳峯调侃,“跟你们在一块时,感觉找到了组织,心里平衡不少。”   “什么组织。”   “失恋者联盟。”   黎筝白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她暗恋失败,靳峯比她更失败。   江小楠还在失败的路上,何老师彻底失恋。   就只有徐畅,家庭美满。   “你帮我留意一下,有就跟我说,没有也无所谓,反正我平时不住,周末了约你们过来聚聚。”   黎筝应下来,她是为了江小楠考虑。   这样以来江小楠就能经常见到何老师,还不尴尬。   这几天闲着无事时,她细细琢磨了一番,其实何老师跟江小楠挺搭的,性格互补。说不定处得时间久了,江小楠跟何老师能擦出火花。   土特产收拾好,黎筝拿了两罐猫罐头,跟靳峯一道下楼。   早上她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投喂两个小家伙,今晚给吃顿好的。   花坛边,熟悉的一辆车停在那。   蒋城聿倚在后车门上,司机那边的车窗降了下来。   “小叔,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你没回去吃饭,给你送点东西。”   靳峯没看到傅成凛,他跟蒋城聿招呼一声,把空间留给他们叔侄俩,提着一大包土特产快步离开。   傅成凛看着车外的人,黎筝在花坛边蹲下来,喊两只猫过来吃宵夜。   猫从灌木里钻出来,‘喵喵’叫着。   傅成凛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蒋城聿手机震动,他余光瞥了眼车里,跟黎筝道:“我接个工作上电话。”   他走到了路那边,找个安静的地方。   傅成凛把手机放在座椅上,推开车门下去。   黎筝打开了一盒罐头,正要开另一盒,被一只大手拿过去,“我来。”   熟悉的气息扑来,黎筝猛转头,傅成凛在她身边半蹲下,把罐头打开来放在台子上给另一只猫。    第五十三章   傅成凛猝不及防的出现, 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黎筝也是半蹲在花坛前,右脚只有脚尖着地,突然重心不稳, 她条件反射般想要扒着他膝盖来保持平衡。   没扒住,她坐在了地上。   傅成凛被她带着, 也失去平衡。   他反应比她快, 另一只手撑在地面, 没坐下去。   “不好意思。”   黎筝没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傅成凛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握着她肩膀把她拉起来。   “不用扶,我自己能起来。”   不管她说什么, 傅成凛还是将她半抱着拉起。   刚才她坐地瞬间, 两手反撑在地。   傅成凛拿着她手腕,把她手掌在他衬衫上擦了擦。   都是水泥地,手上不脏, 只有点浮灰。   “把你衬衫弄脏了。”黎筝想缩回手,傅成凛攥太紧, 她没抽回来, 他把她两只手都在他白衬衫前摆上擦了擦,“没事, 晚上回去要洗。”   傅成凛怕黎筝尴尬,他转身回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   黎筝望着他背影, 在他返回来时,她倏地转过脸来, 不知道他看没看到她刚才在看他。   傅成凛走到她跟前, 打开水,“你蹲下来,把你手冲冲。”   黎筝婉拒:“不用, 等回楼上洗,用这个水浪费。”   傅成凛还是坚持,“不浪费,你到花坛边,就当给树浇水了,剩下的给两只猫喝。”   黎筝之前光顾着跟靳峯闲扯,下来时忘了给猫咪带水。   她倾身,两手伸到花坛上边,傅成凛慢慢倒水,水流很小,保证溅不到水滴在她身上。   简单冲洗,只用了一点水。   剩下的,傅成凛倒在了猫碗里。   猫碗是木质,搁在花坛里不算突兀,也不影响美观,是江小楠为了两个小家伙专门在网上淘的。   黎筝甩甩指尖的水滴,回头去找小叔。   蒋城聿还在路对过接电话,说的是英文,工作上内容。   瓶子里剩了点水,傅成凛自己喝下,“今晚在你爷爷家聚餐的。”   黎筝看看他又看看瓶子,慢了几秒才说话,“哦,我妈跟我说过。”   两只猫咪吃得欢快,头也不抬。   周围很静,楼上不知哪个妈妈辅导作业的怒吼声清晰可闻。   “傅总,我回去了。”黎筝跟他挥挥手。   从始至终,她言语间客气又疏离。   傅成凛把空瓶扔到垃圾桶,“我送你上去。”   “不用,”黎筝指指蒋城聿那边,“我找我小叔,他还没跟我说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他找你没什么,是我来找你道歉。”   黎筝看着他,用受宠若惊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一点不为过。   他这样的人,愿意登门道歉,罕见。   傅成凛:“那天,我确实没有考虑,你跟何熠的师徒关系。”   他低声道:“抱歉。”   黎筝没有得理不饶人,但也不存在原不原谅,反正都是不相干的人了,她出于礼貌,回了句:“都过去了。”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   傅成凛让她等一下,他去汽车后备箱搬下来三箱东西。   等他走近了,黎筝才看清他抱着的是猫罐头。   傅成凛:“你小叔买的,我帮你送上去。”   原来小叔说要给她送东西,是送猫罐头。   也好。   总比零食强。   路对过,蒋城聿边说电话边走了过来,还装模作样对着手机说稍等片刻。这话是说给黎筝听的。   傅成凛在蒋城聿说话前抢先说道:“以后你要给黎筝买猫罐头,直接买了寄到她这边,省得来回搬。”   蒋城聿:“......”   他只好认领这些猫罐头是他买的。   蒋城聿把手机拿远,压低声音跟黎筝说:“事情还有点麻烦,你先上楼,等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黎筝敷衍地跟他挥了下手,上楼去。   傅成凛抱着猫罐头走在她后面,没有刻意跟她搭话。   还是像上次那样,傅成凛没有进屋,站在门口,把几箱猫罐头放在门里边靠墙的空地方。   客厅小,堆了一箱箱零食。   茶几上是,折叠小餐桌也摆满了。   刚才靳峯拎了一大袋回家,应该就是这些零食。   黎筝肯定不会送给他,但应该会给蒋城聿。   傅成凛临走之前委婉问她:“有没有什么让我捎给你小叔?”   黎筝摇头,很确定:“没有。”   道了再见,她直接关上门。   傅成凛在门口站了几秒,抬步离开。   楼下,蒋城聿终于能挂电话了,举着手机不少时间,胳膊发酸。   见傅成凛两手空空下来,他揶揄道:“没回赠你礼物啊?”   傅成凛没爱搭腔。   蒋城聿言归正传:“筝筝这边,我能帮你的不多,她不许我在她跟前提你,我要多说了,多带你过来,适得其反,以后你自己多想办法。”   他下巴往路口一扬,“走过去吧,我到便利店买根老冰棒吃。”   刚才看到靳峯吃,他突然也想吃。   傅成凛睨他:“你家里没有?”   “还真没有。”   棠棠不在那住,黎筝基本不到他别墅去,管家就没备冷饮和零食。   两人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蒋城聿给傅成凛分析侄女现在的心理状态,“她认真了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记者工作,直接被我们给无视否定,不认可她工作就算了,最后还把她新闻给压下来。”   他也是说给自己听,“这可不是一句道歉她就能原谅。”她心被彻底伤透。   傅成凛何尝不知。   太扫兴的话,蒋城聿没说,点到为止。   他聊起最近要投资的生物科技领域,“关梓园家的公司,你投还是不投?”   傅成凛:“条件谈妥了就投。”跟关力生物公司管理层约了明天见面,他给的条件苛刻,他们如果愿意,他就考虑。   “要是接下来他们把重心放在研发上,也不是没有投资价值。”   --   半夜,黎筝还没睡。   她趴在床上,盯着枕头的一角发了会儿怔。   江小楠不在家,吃瓜都没人讨论瓜甜不甜。   今天还是没能做到在闲下来时不想傅成凛。   又是失败的一天。   黎筝扒拉过手机,开始编辑心情日记。   今天的日记里没提傅成凛,选了黑塞的两段话送给自己。   【如今,我不再如醉如痴,也不想再将远方的美及自己的快乐和爱的人分享...我比当年更内敛,更深刻,更洗练,更心存感激。我孤独,但不为寂寞所困。   Do your own thing.   ——于凌晨十一分】   凌晨一刻,东四环的麻辣烫店里,靳峯去而复返。   他下车后,对着店招牌拍了张。   这个点来吃宵夜的年轻人络绎不绝,不乏小情侣,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边吃边讨论刚才排位赛的战绩。   小店每天营业到凌晨两点,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开门。   何熠还没走,忙了一晚,他才得空吃饭。   靳峯拎着几包土特产进来,让店里伙计分了吃。   他对零食没多大兴致,当时拿回来也是给江小楠制造个机会。   何熠没注意看包装袋,不知道那是土特产:“怎么还客气了,来就行了,哪用得着带东西。”   “江小楠父母带来的,我把我那份拿来了。”说着,靳峯走向冷柜那边,开始挑菜。   何熠瞅着靳峯,看不懂了。   他笑着,“大老远的,你一晚上跑两趟,这是看上我家小店,打算收购?”   “晚上吃的东西消化差不多,又饿了。”   靳峯把每样菜都拿了一点,特色牛肉丸多夹了几个,“何伯,要甜辣味,偏甜。”   “好咧。”   靳峯开了一瓶汽水,坐在何熠对面,“陪黎筝一直走到家,她又要给小猫买玩具,转了一大圈,现在饿得不行,不吃点肯定睡不着觉。”   他跟何熠说起租房子的事,想在黎筝和江小楠出租房附近租,最好在同一栋楼,以后方便大家过去聚聚。   何熠一点都不奇怪,他打趣道:“真的只是为了我们方便聚?”   靳峯反问:“不然呢?”   何熠笑而不语,低头吃自己的。   靳峯瞧着何熠,“你什么表情?”   何熠咽下嘴里的菜,“你自己清楚。”   靳峯:“我不清楚。”   其实他知道何熠在笑什么,“你想多了。”   他喝了几口汽水,“我喜欢过赵秘书。”   何熠微微一怔,这个完全没想到。   看靳峯表情,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   不过就像靳峯说的,喜欢过,那就是过去了。   何熠:“我还爱过冯璨呢。那么多年。”   现在再提起来,好像也没什么。   他跟冯璨大学就在一起,后来毕业了一起到电视台,分在一个栏目组。冯璨不喜欢吃麻辣烫,爱吃烧烤,他就经常陪她去自助烧烤。   冯璨跟他分手后,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每天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后来她跟她未婚夫订婚,他失眠了好几夜。   现在,已经快想不起来那种痛苦。   何熠看了靳峯一眼,“你喜欢过赵秘书跟你现在喜欢黎筝,不冲突啊。就是雇的保镖也没有你尽心尽责,事必躬亲。你自己看看你朋友圈,你哪天不发跟黎筝相关的?”   靳峯心不在焉喝着汽水,橘子味,酸酸甜甜。   何熠平时话不多,也向来不喜欢掺和别人感情的事。   今天他多说了几句:“你为什么什么都跟我说?因为黎筝信任我尊重我,所以你就没拿我当外人,不然你这样的身份,我跟徐畅哪有那个荣幸跟你做朋友。搭着梯.子也够不到你们那个圈子。”   靳峯笑笑,岔开话题,问店里这么忙,他平时上班怎么办。   “不再多雇个人?”   何熠:“人手够了,我来也帮不了多少忙,主要是陪我爸说说话。”   小店凌晨两点半关门,除了周末,晚上十点一过,店员下班,就只有父亲一人在店里。   他让父亲早点关门,父亲说,回家也捱时间,睡不着。   还不如在店里忙忙,人来人往的,热闹些。   他知道父亲心里苦,便随着父亲的心意来。   怕父亲来回跑着累,他就给父亲在门面店楼上租了套小居室房子,晚上关了店门就能上楼休息。   自从母亲走了,父亲变得很沉默。   只要休息,他就来陪陪父亲。   靳峯怕触及何熠伤心事,下一秒,画风陡变,“这个麻辣烫店应该很赚钱吧?”   何熠笑了,“还行,比我上班赚钱。”   靳峯点点头,“难怪你能踏踏实实做个民生记者,你也是个富二代啊。”   何熠笑着摇头,发现靳峯跟他第一次见到时,判若两人。   靳峯拿出手机给生活秘书发了封邮件,让生活秘书明天给他租房子,把黎筝租住的那栋楼的楼号顺手发给秘书。   最好在同一栋楼,租边户。   边户是大套,一百一十平左右,客厅和餐厅要宽敞些。   生活秘书是个夜猫子,现在还没睡,格外敬业,很快回过来:【靳总,能方便问一下,黎小姐租的房子在哪层吗?】   靳峯:【三楼。】   生活秘书:【我会尽快办好。】   麻辣烫端上来了,特有的香气扑鼻。   靳峯打开定位,对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拍了两张,发朋友圈:   ()麻辣烫。   很快,朋友留言,给那个括号里填上了合适的词。   心有灵犀般,清一色都是:   【皇家】   【皇家】   ...   皇家麻辣烫。   --   凌晨二十八分。   傅成凛刚洗了澡,他每天睡前才会看眼朋友圈,刷到了靳峯那条。   既然被称为皇家,自然是黎筝打过卡的。   傅成凛点了个赞,放下手机。   书房桌上躺着一包烟,上次烟瘾上来去楼下便利店买的,只抽了一根。   他倒出一支,点上。   戒烟很难。   傅成凛这次只抽了两口,拿杯子里的水把烟淋湿。   他到书架上找出琴谱,拿着去了隔壁琴房。   琴房做过隔音处理,关上门,仿佛与世隔绝。   钢琴是他从小的一个爱好,这些年也没扔下来,累了时会弹几首放松,不过从来没特意弹给谁听过。   除了家人和蒋城聿还有向舒,很少有人知道他会弹钢琴。   今晚要弹的这首曲子,他好几年都没碰过,生疏了。   傅成凛练了几遍,找到感觉后,他打开手机对着钢琴录视频。   前后录了四遍,最后一遍才满意。   他登录微博,这个微博号早就注册,平时只用来看新闻,从来不转发不点赞,也没有一条自己的动态。   上面的所有信息都是随手一填,跟他没关系,上面出生日期还是个00后。   傅成凛搜索到‘横看是少年侧看是我’这个微博号,五分钟前,黎筝刚更新了微博动态。   他把刚才录的最后一遍发过去。   留言:【投稿,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听到。谢谢博主。】   黎筝正好在看网友给她的私信,这条私信进来时,她顺手点开。   视频是静态,对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拍,没拍到演奏者的手。   随后,动人心弦的旋律传来。   她听出是什么曲子,《秋日私语》。    第五十四章   翌日, 周末,又是早起的一天。   不到六点钟,黎筝被靳峯电话吵醒, 他人现在在楼下。   黎筝睡得迷迷糊糊,含糊不清道:“你干嘛?”   “摘桃, 你说干嘛?”   靳峯在喂猫, 刚才路过便利店他买了几根火腿肠。   黎筝脑子转了半天, 想起来了,之前提过要去郊外桃园摘桃吃。   昨天事情多,白跑了一趟试验场, 还要被挖坑给向舒拿水, 着实被郁闷了一把,早就将摘桃忘到九霄云外。   他人都来了,她现在要放鸽子的话, 好像不厚道。   黎筝应了声,挂电话起床。   刷牙洗脸, 妆也没化, 换上长裤长袖,把手机塞进包里就匆忙下楼, 忘了拿遮阳帽。   靳峯站在花坛前,两只猫在吃火腿肠, 他也在吃,津津有味的样子。   闻声, 他侧脸, “早啊,公主。”   黎筝盯着他看,“火腿肠你就直接生吃?”   靳峯:“这本来就是熟的。”   手里还有一根, 他撕开外面那层包装皮,“人间美味,你要是吃了,这可就不是一般的火腿肠。”   黎筝没直接咬,掰了一截放嘴里。   剩下的,归靳峯,两人边吃边往早点铺走。   “怎么样?好吃吧?”   黎筝点头,随后从靳峯手里掰了一段火腿肠。   这会儿六点刚过,又是周末,店里吃早饭的人不多。   靳峯让黎筝先找个位子坐,他去点餐。   黎筝拿了餐具,目光跟着靳峯转动,看这位二世祖到底要拿多少吃的。   糖油饼,牛肉烧饼,炒肝,包子,还有羊杂汤。   他转身问她,“咸菜要不要?”   黎筝点头,她许久没吃老咸菜了。   靳峯想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早餐,不管是上学那会儿还是工作后,早饭都是营养师搭配好,丰富又清淡。   很多时候,偏西式。   自从他跟黎筝熟识,从首都回到了老北京。   走街串巷,流连在各种美食铺子间。   “你吃得完这么多?”黎筝抬头看他。   “吃不完打包,你拎回去放冰箱,晚上热给我吃。”他尝了一口羊杂汤,还是小时候那个味儿。   靳峯把咸菜放黎筝跟前,“这个包在刚出炉的烧饼里好吃。”   黎筝吃的不多,每样尝了一点就饱了。   靳峯高估了自己的食量,牛肉烧饼和包子剩下来。   他要了袋子把这两样打包。   早点铺离出租屋不远,黎筝把打包的食物送回家。   太阳出来了,靳峯带上墨镜,“没想到这边早点这么好吃,要是搬过来住,我就有口福了。”   他又唠叨黎筝,“记得上上心,帮我看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   黎筝的脑子还在半睡半醒间,没多想,一个劲儿点头。   迎着晨光,他们出发去桃园。   黎筝坐上车就开始打哈欠,靳峯把座椅放下来,从后座拿个抱枕给她,“得两三个小时才到,你睡会儿吧。”   黎筝在他跟前从来不用顾忌自己形象问题,歪过头眯上眼就开始打盹。   靳峯打开手机,连上车载播放器。   一首熟悉的钢琴曲在车里环绕。   黎筝昨晚听了几十遍,格外敏感。   她倏地睁眼,“你也喜欢这首钢琴曲?”   靳峯觉得她大惊小怪:“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这曲子不是之前循环放给你听过?忘了?”   黎筝眨了眨眼,努力去想。   靳峯没指望她能想起来,提示她:“在郊外医院住院那晚,你在病房陪护,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不就是放了这首钢琴曲给你听?”   黎筝有点印象了,当时心情糟糕到极点,哪有心思去欣赏什么曲子。   她现在关心的是,“你也喜欢这首曲子?”   靳峯看着后视镜,‘嗯’了声。   等汽车开到马路上,他才跟她说话,他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也,“怎么,你也喜欢?”   黎筝:“钢琴曲我都喜欢。”   对这首曲子特别关注,是因为昨晚有个网友投稿,她情绪被牵动了一下。   之前想听傅成凛弹琴,他始终都没答应。   后来让小叔帮她圆梦,也没了下文,小叔肯定没说动傅成凛,不然小叔答应她的事,不会开个空头支票就算了。   她想听喜欢的人弹钢琴,求而不得。   那个网友一心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听到他的演奏,说不定也希望渺茫。   有些喜欢,注定是单箭头。   刚才听到靳峯播了这首曲子,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怀疑投稿的网友是不是靳峯,这首曲子或许是他想让赵佟听到。   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会去跟靳峯打听。   那是投稿网友的小秘密,是投稿而不是直接发给那个人听,应该是不想打扰对方了。   --   【早上好。】   傅成凛给博主发了消息,对方半晌没回应,黎筝可能还没起。他昨晚投稿了钢琴曲,她也没回,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   敲门声响。   傅成凛退出微博,“请进。”   曾助理带着关梓园和关力生物的总裁进来,约了九点钟面谈,他们提前了十分钟过来。   寒暄几句,几人落座。   秘书送来咖啡,曾助理也没留,关上门离开。   关梓园对傅成凛的仰慕,已经不是一两天,即便被婉拒,也不影响她欣赏他。不自觉的,她总会多看他两眼。   他办公桌上养了杯芹菜,芹菜叶茂盛鲜绿,生机勃勃。   这人的爱好还真是清奇。   傅成凛没那么多时间闲扯,直接切入正题,他把一些事情说在前头,“当初是向舒牵的线,不过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我不喜欢里边掺杂人情或是其他之类,影响合作。”   关梓园明白他这话的潜台词,让她收起喜欢他的一些心思,不然这个投资肯定要黄。   这点自尊她还是有的。   他连跟她逢场作戏的兴趣都没有,她还不至于厚着脸皮往他身上贴。   男人和事业,对她来说后者更重要。没了男人一样过,要是没了事业那就是没了钱,过不下去。   关梓园莞尔,“这一点,我和傅总不谋而合。”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聊关力生物以及投资的条件。   听到最后,关梓园明白了,傅成凛投资关力生物,要成为控股股东。她故作不知:“傅总,您的意思?”   傅成凛:“你们关力的管理和运营都出现了方向性错误,我要深耕AI医疗这个领域,不控股,投资的钱基本等于打水漂。”   关梓园微微咬唇,跟关力生物总裁对望一眼。   把控股权交出去,对她来说有点难。   “傅总,如果关力生物用关氏集团做背书呢?您还不放心?”   傅成凛直言:“我对关氏集团没什么兴趣。”   关梓园:“......”   傅成凛端起咖啡,也示意关梓园和关力生物总裁品咖啡,“朋友送的咖啡豆,尝尝。”   可不是真让他们尝咖啡,而是暗示,就谈到此了,接受他提出的条件,那投资继续,要是不接受,就没有再浪费时间的必要。   关梓园抿了口咖啡,速溶的。   咖啡喝完了,也该送客。   关力的总裁先告辞,关梓园走在后,傅成凛礼节性将他们送到门口。   “傅总,条件是不是有点苛刻?”   关梓园坦诚,“不止我,整个关力生物都期待跟GR合作,期盼GR给我们带来出路,我们坚持了那么久的研发,不会儿戏,方向错了,我们可以探讨正确的管理模式。”   而不是只有把控股权交出去这一个办法。   最后一句她没说出口。   傅成凛:“你们看中了GR,那你们关力也得有东西让我看中,口头支票,谁不会开?”   他提醒她,“关总,你个人名义前段时间在GR买了一千多万私募基金,站在投资理财角度,你是希望我拿着你们理财的钱随便投,还是严谨苛刻替你们获得更高的收益率?”   关梓园突然不吱声了。   这个很矛盾,因为立场不一样。   站在她个人角度,自然希望她买的基金能大涨,希望基金经理人以更专业的眼光去投资。   站在关力生物立场上,她又希望GR投资时能近人情点。   “GR的资本是募集来的,不是某一个人的,我要是拿着你们投资人的血汗钱讲情怀,谁让我?”   傅成凛在办公室门口止步,“今天就是黎筝来找我投资,条件一样苛刻。我自己的钱,她怎么花都行。GR的钱,不行。”   关梓园:“?”   怎么扯到黎筝了。   黎筝花他的钱?   他跟蒋城聿好到都不分彼此的钱了。   关梓园还是不想放弃GR这个战略合作伙伴,“你的要求,我们得回去开会决定,具体细节,下午我再约你。”   傅成凛:“下午我不在公司。”   关梓园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东昊科技也在寻求GR的投资,她不能失去先机,“没事,要是你中间有空的话,我过去。”   傅成凛下午要去郊外俱乐部,约了人谈事,三点之前都有空。   送走关梓园,傅成凛才有空看手机,黎筝在微博私聊里回复他了,距她回复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早上好。你的钢琴曲我听了,今天会安排上。】   【弹得特别好。】   傅成凛:【谢谢。麻烦你了。】   【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你的每条微博我都看过。】   黎筝可能在忙,没回他。   傅成凛看着对话框,突然有了网恋的感觉。   --   “你还要摘啊?都摘五十个了。”桃园里,靳峯站在桃树下,拿着框子等接桃。   黎筝摘得不亦乐乎,恨不得把满树的桃子都摘下来。   “这个怎么样?”   她转过去问靳峯。   靳峯仰头看着她,“跟你的人一样。”   黎筝笑了,“这话我爱听。”她摘了下来递给他。“你这些信手拈来的情话,都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靳峯损起自己一点不留情,“渣男标配。”   损完,他还不忘再挽尊,“其实,只要你们不投入感情,跟我们这些渣男在一起还挺开心。我们长得好看,会玩会吃,情话连篇,体贴入微,浪漫无敌。不比那些闷骚男强一万倍?”   黎筝语塞。   无奈瞅着他。   他戴着墨镜,她看不见他眼底。   靳峯嘴角挂着笑,放荡不羁。   墨镜后面,他直直看着黎筝的眼。   漂亮性感的女人,他见多了。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眼,那双眸子魅惑,勾人。他纳了闷,傅成凛怎么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晨光穿过桃树,深一道浅一道落在两人身上。   俊男美女,迷人的风景。   其他采摘的游客不时偷瞄两眼。   “换一棵树摘,这上面大的都被你摘差不多了。”   靳峯扶着折叠梯,叮嘱她小心点。   黎筝只是享受采摘过程,至于桃子是不是吃得完,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靳峯决定:“你摘吧,摘到手酸为止,等回去我在朋友圈直播卖桃,还能大赚一笔。”   黎筝一共摘了102个桃子,都是大个头,桃园的工人找来专门的纸箱打包,装了十箱还剩俩。   黎筝看着一摞箱子,才感觉摘的有点多。   靳峯把那两个桃子找自来水洗干净,问工人借了水果刀,“没事,每个人分一箱,剩下的我卖。”   他边削着桃子,开玩笑跟她说:“要不我们到你楼下摆夜摊,便宜点卖。我卖,你负责收钱。”   黎筝:“行啊,卖了给猫咪买零食。”   靳峯把两个桃子都削皮,各切了一小块放嘴里尝,把甜的那个给黎筝。   刚还了水果刀,他手机响了,母亲的电话。   靳峯蹙眉,还是接听了。   靳母:“起来没?”   靳峯咬了一口桃子,“这都几点了?妈您什么事儿?”   靳母责怪儿子:“你什么记性啊,前两天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中午陪我去参加个酒会,我一会儿走你楼下接你。”   靳峯早不记得了,就着昨晚的麻辣烫吃了下去。   “妈,我不在市区,没空陪您参加酒会,您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是吧?”   靳母没否认:“你不在市区在哪?别给我乱找借口。你爸说了你没出差,昨晚半夜你还在吃麻辣烫。”   靳峯头疼,母亲生怕他打了光棍,“妈,我跟黎筝在一起了,您就别给我乱牵线。”   靳母压根就不信,她知道黎筝过去实习,也是因为蒋城聿关系。“你妈我不傻,你就不要拿黎筝当挡箭牌。还真以为天天发个皇家什么什么的,就能把我糊弄过去?”   靳峯:“我跟黎筝在一块,陪她来摘桃,我们周末甜甜蜜蜜一天,您就不要来扫兴,好不好?”   靳母呵呵两声,“别废话了,赶紧起来,我马上出门。”   靳峯挂了电话,直接给母亲发视频邀请。   他跟黎筝说,“公主,帮个忙,我妈要我去相亲。”   黎筝吃着天桃,对着比划了一个‘OK’。   视频接通,靳母已经穿戴整齐,雍容华贵,保养得当。   靳峯没说话,直接把黎筝拉到身前,她今天从家里走得匆忙,忘了戴遮阳帽,现在戴着的是他的棒球帽。   他把帽檐转到后面去,反着戴。   靳母看着视频里的人,突然愣了下。   张张嘴,没发出声。   素颜的黎筝惊艳到了她。   靳峯胳膊随意搭在黎筝肩上,从靳母那个角度看,黎筝在儿子怀里,身后是一大片桃园,阳光正好,不时桃园里传来阵阵孩子的欢笑声。   靳峯跟母亲打招呼,黎筝浅笑着,“伯母,您好,我是黎筝。”   “筝筝你好,热不热呀?”   母亲一秒变温柔,说话温柔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黎筝对着视频:“还行。”   “热了让靳峯给你撑伞,让他找个广告纸什么的给你扇扇风,可不能晒着。有空到家里来玩,伯母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伯母。”   “客气就见外了,那你跟靳峯你们接着摘桃,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切断视频,靳母又发来消息:【你要是真的跟黎筝在一起了,妈妈祝福你,但别三分钟热度。】   靳峯没回,把黎筝反戴帽子给抓拍下来。   他把手机揣兜里,“你是在桃园再玩会儿,还是去攀岩?”   黎筝想了想,“攀岩吧。”   --   去攀岩馆路上,黎筝吃着桃子刷手机。   那个网友‘ONE’回复她了,之前他发来早好上,应该是催她,怎么还不把他的视频发出去。   ‘ONE’又发来一条:【你到时不要把我头像发上去,她也关注了你,我怕她认出我。你发了,她就能听到。】   原来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也是她粉丝。   黎筝:【好的。祝你好运。】   她快要成为一个情感博主了。   ‘ONE’没有再回过来。   下午一点半,他们开到俱乐部。   周末,停车场满了。   黎筝看到了蒋城聿的车,他过来应该谈生意。   靳峯没玩过攀岩,不知道要怎么玩,“危不危险?”   黎筝摇头,“有安全员,就是个娱乐项目。”   攀岩馆里不少人,难度级别最大的那条线路没几个人玩。   蒋城聿跟傅成凛来了有会儿,已经攀过两趟。   这个难度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挑战性,防护绳都不需要,不过攀岩馆有规定,必须得有安全防护,怕发生意外情况。   他们没让工作人员为难,该有的防护都上了。   答应过家里人不再玩户外攀岩,就只能到这里过下瘾。   “跟关梓园谈妥了?”休息时,蒋城聿问了句。   傅成凛:“没。她们那边还要开会决定。”   “小叔!”   蒋城聿跟傅成凛同时转身,黎筝挥挥手,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靳峯。   傅成凛看着黎筝,他认识那顶棒球帽,当初靳峯拿来挡倒车镜。   他仰头,喝了几口冰水。   “攀哪个难度?”他主动问道。   黎筝指指最难的那个,不过是对着蒋城聿说的:“你做我安全员。”   这是蒋城聿义不容辞的事。   靳峯两手叉腰,看了看别人怎么爬的,那么高地方,万一掉下来怎么办?他有被迫害妄想症,不放心馆里的工作人员做他安全员。   他知道蒋城聿跟傅成凛都是专业玩家,做安全员对他们来说是小菜。   靳峯摸了下鼻尖,看向傅成凛,“傅总,能不能麻烦你当我安全员?”   黎筝和蒋城聿都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说,你做梦呢你。   傅成凛没有犹豫,颔首,“行啊。”   黎筝和蒋城聿不敢置信,瞅瞅靳峯,又看看傅成凛。   傅成凛示意他们:“先去做热身活动。”   等黎筝和靳峯去了热身区,蒋城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傅成凛把运动服的衣袖撸上去,“筝筝不是嫌我没尊重她跟何熠的朋友关系?”   蒋城聿明白了,他现在是爱屋及乌,尊重筝筝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第五十五章   黎筝以前过来攀岩, 每次中途都会转头跟蒋城聿闲聊,顺便歇歇。今天她格外安静,攀到崖顶她都没回头往下看。   傅成凛在这, 她暂时还做不到心如止水。   见到他时她心里依旧会发酸。   也还是会想他。   靳峯是个称职的小跟班,她攀岩过程中, 他全都录下来。   傅成凛耐心有限, 见靳峯没事人一样只顾着给黎筝拍照, 瞧着他:“你不攀了是不是?”   “攀呀,钱都交了,不攀不就浪费了。稍等, 给公主拍照留念。”靳峯态度还算不错, 傅成凛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直到黎筝从崖顶下来,靳峯录了完整的一段视频才收起手机,他选了一条难度系数最小的攀爬路线。   傅成凛无语, 不过还是好心告知:“这个太简单了,十来岁孩子都能爬。”   靳峯:“我也不大呀。”   傅成凛:“......”   他做个深呼吸, 一个字都不愿再多说。走到最简单的那条路线下, 把防护绳扣在自己腰间的安全带上。   要不是因为黎筝,他哪会吃饱了撑的找气受。   靳峯笑了, 他知道自己在傅成凛眼里,此时跟脑残差不多。   之后的时间里, 靳峯没作妖,没犯贱, 认真爬每一条线路。   关梓园进了攀岩馆, 一眼便看到傅成凛和蒋城聿做安全员这一幕。   她没打扰,安静坐在休息区等他们结束。   工作人员给她端来一杯果汁,并告诉她, 左手边有自助茶水间,可以根据自己口味调咖啡。   “谢谢。”   关梓园接下果汁,轻轻咬了下吸管,目光被傅成凛给吸引,他背对着她这个方向,一改往常的商务着装,今天穿一套黑色运动服。   傅成凛两手戴着防护手套正拽着安全绳,两臂肌肉紧绷,线条流畅。   在他身上能感受到力量感,还有清冽的荷尔蒙。   旁边桌子上有果盘,里面放了巧克力,牛轧糖,都是补充能量的小零食。   关梓园撕开一块巧克力,刚送到嘴边又收起来裹好放包里,黑巧克力有可能会粘牙齿。   她吃了一块牛轧糖。   傅成凛还在忙,他不时就会看一眼黎筝。   关梓园每次都能捕捉到他细微的动作,他对黎筝与别人不同。   据她所知,向舒都不敢挂傅成凛电话,说话做事都得收敛自己的情绪。可黎筝丝毫不用顾忌,简直随心所欲。   中场休息,黎筝和靳峯都攀累了。   傅成凛解下安全锁,看到了休息区的关梓园。   黎筝也看到了,关梓园明显在等人,十有八.九是等傅成凛。   在她走神瞬间,傅成凛走到了她旁边,伸手把她腰间的防护腰带解下来。“关梓园过来谈关力生物的投资。”   他主动解释清楚。   黎筝没搭腔,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   傅成凛过去了,关梓园起身跟他打招呼,“傅总经常过来攀岩?”   “不是。”   “听向舒提起过,你跟蒋总喜欢户外徒手攀岩。”   “嗯。”   “中午还跟向舒打了个电话,她今晚有剧上星播。”   傅成凛点了点头,他没关注,不知道什么剧。   天被聊死了。   傅成凛没让工作人员拿饮料,他自己去了自助茶水间。   关梓园背上包,跟在他身后过去。   傅成凛拿了两个咖啡纸杯,各接了半杯咖啡,每个杯子里倒进去五条糖,紧接着往咖啡杯里加了半杯奶。   关梓园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傅成凛,这样的咖啡还能喝得下去?   不过是他亲手调的口味,再难喝都是人间美味。   “今天中午临时开了个会,对你们GR开出的投资条件,我们认真上会讨论了,管理层意见不合。”   关梓园靠在吧台边,很为难的表情,“傅总,要不我们来个折中的办法,GR占34%的股份......”   傅成凛打断她:“关总,我想我上午说的很明白,GR要深耕AI医疗这个领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扯皮上。”   资方是爸爸,就算一点面子都不给,关梓园还得笑脸相对。   可管理层意见不合,她也不能一意孤行。   关梓园迂回道:“关力未来市场的潜力,可不是其他公司能比的。”   关力的AI诊疗产品已经进入各大医院,市场占有率上,没哪家公司能跟关力生物比,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谈判筹码。   傅成凛丝毫不为所动,“我就是看中了你们关力这点潜力,不然我为什么要投资?”   关梓园一噎。   傅成凛拿了两根吸管搅了搅咖啡,关梓园以为另一杯是给她泡的,她刚要说谢谢,想把咖啡拿过来,傅成凛端着咖啡去了外面休息区。   关梓园讪讪把手抬起,做了个把头发别耳后的动作。   还好,她手伸出来的不是很明显。   不然非得尴尬死。   休息区那边,蒋城聿出去接电话,只有黎筝一人坐在那,她筝朝茶水间瞅了十几遍,倒个水也不至于那么长时间。   靳峯刚从洗手间回来,刚才出汗了,他去洗把脸。黎筝不时就会扭头看一眼茶水间方向。   他握着她脑袋将她头给慢慢转回来,“你这是落枕了?要不要我给你按一下。”   黎筝瞪他,拿快巧克力吃。   靳峯笑了笑,没提这茬,下巴一点,“巧克力好不好吃?”   黎筝:“还行吧。”   口感一般。   靳峯一点都不见外,从她手里掰了一小块扔嘴里。   傅成凛出来了,给黎筝一杯咖啡,另一杯给了靳峯。   靳峯受宠若惊,巧克力忘了嚼直接咽下去,差点噎死他。   傅成凛:“糖跟牛奶都加了,我还有事,你们要是还想攀岩,找我司机,他也算半个专业。”   交代几句,他跟关梓园说:“去楼上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等上了电梯,关梓园像聊天那样说起:“你跟蒋总关系还真是铁,对他侄女都事无巨细。”   傅成凛:“跟蒋城聿没关系,我在追黎筝。”   关梓园目瞪口呆。   --   靳峯抿了一口咖啡,跟他平常喝的咖啡差不多,尝不出咖啡的味道,像在喝甜巧克力牛奶。   他转着咖啡杯,若有所思。   黎筝也没吭声,今天傅成凛的举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先是给靳峯做安全员,又给他们泡咖啡。   “你怎么不说话?”   靳峯摩挲着下巴,同样被傅成凛的举动给困惑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天天陪黎筝,黎筝心情不错,傅成凛心理负担小了不少,就特意来感谢他。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太魔幻了。   黎筝双手捧着咖啡杯,有点烫人。   “他只是想补偿一下对我的内疚,他为了向舒压我新闻,后来他在你朋友圈里听到我被关在样板房当时多害怕,肯定觉得不好意思。”   她说起昨晚,“你拎着土特产走了后,他从车上下来,专门跟我道歉,说没尊重我跟何老师。”   靳峯募地明白,“所以他现在要尊重你所有的朋友,包括我。”他才放心喝咖啡,“挺好的,对他来说能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愿意改,不容易。”   靳峯说起自己,“反正我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是死活不承认。”   一块巧克力,黎筝不知不觉吃完,她卷起包装纸丢垃圾桶里。   “改了也是因为我小叔,因为我爷爷奶奶。他昨晚还在我爷爷家吃饭,家里人肯定提起我。”   今天看到关梓园,她突然明白,他明确拒绝了谁后,只谈利益,不会跟谁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他给她泡杯咖啡,不代表什么。   “不提了。”   黎筝咽下巧克力,开始喝咖啡,竟喝不出什么味。   靳峯用自己的纸杯跟黎筝的碰一下,他想去打高尔夫,问她要不要去。   黎筝刚才攀岩攀累了,她打算在俱乐部里走走。   靳峯拿上咖啡,“我去找辆观光车给你开着到处看看景。正好你把我送到后面高尔夫球场。”   黎筝以前开过俱乐部的电瓶车,一个人开着瞎溜达,俱乐部园内的风景不错,兜着风,可以胡思乱想。   电瓶车安排好,靳峯遇到了他那帮狐朋狗友。   他不确定黎筝想不想跟他们一块玩,征求她意见:“你是跟我去呢,还是自己转转?”   黎筝不喜欢凑热闹,“你过去吧。”   靳峯放了两瓶水在后面车座上,叮嘱她:“外面热,多喝水。要是无聊给我打电话,我过来陪你。”   他把她帽子戴好,去找他同伴。   同伴只看到黎筝一个背影,又坐在驾驶座,他们以为是俱乐部工作人员,没往心里去。   俱乐部有个人工湖,修了环湖景观道。   黎筝开上了景观道,午后,一天正热的时候,景观道只有她一人。   湖边的柳树纹丝不动,蝉鸣一阵一阵。   电瓶车开起来时才有一丝凉风。   黎筝打开微博私信,播放网友‘ONE’的《秋日私语》。   钢琴曲能让浮躁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不知为什么,她听着这首曲子,想到了傅成凛坐在钢琴前投入弹奏时的样子。   突然钢琴曲中断,手机在隔壁那个座椅上‘嗡-嗡’震不停。   黎筝把电瓶车靠边停,是江小楠电话。   江小楠送父母去了高铁站,刚回到家,家里没人。   “这么热天,你去哪混了?”   黎筝:“俱乐部,攀岩。你不在家,没人跟我一块吃瓜。”   江小楠哈哈笑,她躺在沙发上正吃冰棒,“我这不是赶紧来跟你分享一下最近的瓜甜不甜么。”   她说起今晚要播的一部剧,向舒主演,还没播呢,光是一个预告片,女主跟女二的粉就撕上了热搜。   听说在拍摄期间就传出各种不合,不知道真假。   当然,也可能是另一种炒作手段。   黎筝对这个不感兴趣,江小楠说时她就听听。   瓜分享过了,江小楠看着一屋子的土特产,愁着要怎么送给何熠。“要不你替我带给何老师?”   黎筝:“自己送,我送了不就没意思了吗?”   她给江小楠出主意,下周去何熠家开的麻辣烫店,顺便把东西带过去。   正聊着,有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黎筝定睛一看,是傅成凛。   她对着电话:“先不聊了,晚上回家说。”   挂了电话,紧跟着,钢琴曲自动开始播放。   黎筝没把网友‘ONE’跟傅成凛联系到一起,钢琴曲还在继续中,她没管。   音乐声能掩饰尴尬。   傅成凛走近,“怎么在外面?不热?”   黎筝:“还行,开起来就不热了。”   喝了他泡的甜腻咖啡,她说话没那么冷冰冰了。   他做到了绅士,她也尽量体面大度。   傅成凛看了眼副驾那个座位上的手机,应该是他弹奏的曲子,里面有点杂音。   他若无其事拿过手机,自己坐上去。   电瓶车不像汽车,汽车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还有扶手箱,座位离得远,景观电瓶车座位之间没隔断,两人紧挨着。   黎筝握着方向盘,钢琴曲和蝉鸣都盖不住她心跳声。   “你要去哪?”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自然些。   也许,她该学学关梓园,只谈利益,感情什么的都是累赘。   傅成凛:“随便逛,三点半把我送到高尔夫球场就行。”   现在还不到两点半,他们有一个小时相处时间。   黎筝往前开,有路就走。   傅成凛无意间瞥到方向盘,她手指握过的地方发潮,有层水汽。   “你小电扇带没带?”他问。   黎筝:“带了。”   她以为他热得受不了,“在我包里。”   傅成凛转脸拿过她放在后座的背包,他没随意打开,等她停下来时找小电扇。   黎筝轻踩刹车,她这个背包就是个万能胶囊,里面什么都有,还有傅成凛送她的那几双鞋套。   这么久过去,没等到一个下大雨的白天,鞋套一直没用上,她也没舍得从包里拿下来。   傅成凛也看到了鞋套,黎筝猛地抬头,他在她看向他时把目光转到手机上,摁着手机侧键,假装在调大钢琴曲音量。   黎筝不确定他看没看到,她把鞋套往里塞塞。   不想让他知道,她到现在还是那么在意他送给她的一样小礼物。   黎筝扒拉出小电扇,“傅总。”   傅成凛从她手里接过来,这个小电扇太迷你,在他手里有点违和。   黎筝把包放回后座,开动车子往前走。   傅成凛打开小电扇,自己没吹,对着黎筝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吹。   突然间电瓶车从路中间斜着往路边冲,‘砰’一下,电瓶车失控,撞到了路牙石上。   傅成凛在电瓶车撞到路牙石前,已经反应过来,一手握着她肩头,另一手放在她身前挡着方向盘,防止她身体撞上去。   还好,只有二十迈车速,人往前冲了下,其他没感觉。   黎筝耳根泛红,忍不住自嘲,可真没出息。傅成凛就是给她手指扇风而已,她突然紧张走神了,没把控好方向。   她赖他,把责任往他身上推:“你别随意给司机扇风,影响方向感。”   傅成凛:“你车技不行,车技好的话,用空调扇对着你手吹也开不歪。”   黎筝:“......”   傅成凛把小风扇还给她,“你自己吹。”   这种电瓶车,单手开足够。   黎筝不知道是因为外面太热还是怎么了,鼻尖开始冒汗,后背也是。   她暗暗吁口气,调好车头,继续观光。   黎筝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给自己扇风,越扇越热。   电瓶车有顶棚,太阳晒不着。傅成凛把她棒球帽给拿下来,帽檐压着的一圈头发里,渗出了一层汗。   他用手背给她擦擦额头,“又不是冬天,你戴什么帽子。”   黎筝抿了抿嘴唇,生怕心脏跳出来。   傅成凛拿着棒球帽,胳膊绕到黎筝身后,用帽檐给她扇风,一阵阵凉风从她滚着汗珠的后背吹过。    第五十六章   黎筝出汗到快要脱水, 这么热的天,中午在外面晃荡的人,除了她跟傅成凛, 没别人了。   她再次停车。   后座有靳峯给她准备的两瓶水,她给了傅成凛一瓶。   傅成凛拧开, 把她手里还没开的那瓶换过来。   黎筝顾不上客套, 仰头喝起来。   刚才攀岩累成那样, 都没有挥汗如雨。   要把傅成凛当成普通朋友看待,太难了。   黎筝拿湿纸巾擦汗,调整呼吸, 半瓶水喝下去平复不少, 她往高尔夫球场那个方向开。   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是18洞72杆国际标准球场。   眼前越来越开阔,满眼的绿色。   一条不算宽的沥青小路蜿蜒在湖光山色中。   傅成凛拿着棒球帽一直给她扇风。   黎筝让他别扇了,她拿过帽子戴上。   傅成凛看着她, “你这样不是更热?”   黎筝找的借口还算过关:“热一点总比皮肤晒着强,今天紫外线太强了, 光靠电瓶车顶棚没用。”   傅成凛只是单纯不喜欢那顶帽子, 为了防晒,他也没再说什么。   《秋日私语》还在播放中。   悠扬的钢琴曲与这片美景协调相衬。   傅成凛拿出自己手机, 对着山水之色录小视频,缓缓转动摄像头角度, 看上去是要拍高尔夫球场全景。   镜头慢慢从黎筝侧脸滑过去,期间有两秒停留。   黎筝专注在开电瓶车, 前面正好一个下坡, 她没注意看身边的傅成凛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他给她录视频。   这个坡度大,一阵风迎面扑来, 凉快一些,黎筝呼口气,心里头的燥热被吹散不少。   傅成凛把钢琴曲音量调小,问黎筝:“在南峯实习怎么样?”   黎筝:“还行。”   她看着前面的路,说话时没看他。   简单两个字敷衍了事,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傅成凛找话说,“昨天你去试验场,我听说了。”   其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就突然聊起这个,可能是想告诉她,她受的委屈,他已经知道。   黎筝这才扫他一眼,“你大中午不休息,顶着太阳坐我的电瓶车,是嫌我没给人拿水,替人兴师问罪来了?”   傅成凛无奈:“你没错,我问什么罪?”   黎筝打方向盘,转弯。“这可不好说,在你眼里,有时候对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心情怎么样。”   这个有些人,意指向舒。   傅成凛也听出她的潜台词,他顺着她的话:“嗯,确实,在我眼里,你心情好不好,比你对错重要。你就算错了,我也犯不着替别人来兴师问罪。”   黎筝:“......”   要不是他明确拒绝过她,对她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她真会怀疑,他是不是在跟她说情话。   甜言蜜语,女人的死穴之一。   黎筝一脚刹车,“傅总,到了。”   她拿上包下车,把车交还给工作人员。   “傅总,您放心,我虽然在家是个告状精,天天跟爷爷奶奶打我小叔的小报告,不过我还拎得清,不会跟我爷爷奶奶说你的半点不对,也不会牵连到你朋友,以后去我家,你放心大胆去。”   太阳晒在身上毒辣,黎筝说完一路小跑跑进会所里。   会所一共四层,一楼是休息大厅和室内泳池,还有室内高尔夫练习场。   四楼是水疗,适合黎筝这样不打球又没耐心看球的人。   一楼挑高五米多,装修奢华。   泳池旁的休息区内,有一角是儿童游乐场地,纯木质,跟整体装修风格很搭。   黎筝看见那个正在玩积木的小男孩,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好些天没见到了。   小男孩应该是跟妈妈到这里,他妈妈不仅是私房菜馆的老板,还是这个俱乐部的大股东之一。   黎筝拿下帽子,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好,快步朝小男孩走去。   育婴嫂和保镖见过黎筝,也认识,没拦着她靠近小男孩。   小男孩单手搭积木,另一只小手里拿着磨牙饼干。   “嗨,你好呀。”黎筝蹲下来。   小男孩抬头,盯着黎筝看,好像有点印象,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漂亮姐姐。   黎筝假装不知道他名字,“你叫什么呀?”   小男孩咽下饼干,“宝宝。”   黎筝笑,还像上次那样逗他,“我也叫宝宝。”   宝宝突然瞪大眼睛,想起来眼前这个姐姐是谁,跟他叫一样的名字。   傅成凛进了大厅,他没急着找朋友去打球,径直走到黎筝旁边。   宝宝认识傅成凛,“叔叔。”   傅成凛半蹲下来,拿起他旁边凳子上的手指饼干盒,“你牙都长出来了,怎么还吃磨牙饼干?”   宝宝眨着眼,憋得小脸通红。   话太长了,他不知道怎么回。   他现在只会说简单的几个字,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宝宝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爸爸,多。”   黎筝听明白了,替他翻译:“爸爸给你买多了,你一直吃到现在都还没吃完,是不是?”   宝宝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回答:“是。”   傅成凛从饼干盒里拿出一根,他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吃没吃过,黎筝应该吃过,他把手指饼干喂到黎筝嘴里,“帮宝宝消耗一点。”   黎筝:“......”   她猝不及防,只好把饼干含嘴里,细细嚼着。   傅成凛自己也捏了几根吃,他抱起宝宝:“找你爸去打球。”   原来他下午约的人里有宝宝的爸爸。   黎筝跟在后边,不时挠挠宝宝的小手。   傅成凛转身问黎筝:“你跟我一块去打球吧。”   黎筝摇头,“太热了。”   一场球下来要四个多小时,晒得受不了。   就算不热,她也不可能再跟他一起打球。   傅成凛知道她不怎么热衷打高尔夫,只有心血来潮时玩一玩,没勉强。“那你到楼上做水疗。”   黎筝‘嗯’着,她之前想象过无数遍傅成凛抱孩子时的样子,今天终于见到了一回。   有点心酸的是,以后他有孩子了,跟她却没关系。   黎筝跟宝宝挥手,她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去了四楼。   泡在浴缸里时,黎筝所有的疲惫和浮躁被赶走,心从嗓子眼回落到原处。   她拿过红酒,边喝边走神。   --   黎筝给身体和脸放松补过水后,她拿去洗的衣服也干透送来。   天色不早,太阳也收工回家了。   他们那场球结束。   黎筝在一楼大厅等靳峯,她靠在躺椅里休息,工作人员给她拿来浴巾搭在身上,又送了些甜品。   “我刚才问向舒要了签名。”   “经理没看到吧?”   “没,在洗手间遇到了向舒。”   “那就好。”   两个服务生小声聊着站到远处。   她们俱乐部有规定,不许打扰任何顾客休息,保证顾客的私密空间。   黎筝从楼上下来时就看到了向舒,向舒在她后面休息区域,两人没碰到面。不用想,向舒也是过来找傅成凛。   黎筝把帽檐往下拉拉,挡住脸,眯上眼睡觉。   十几米外,经纪人压低声音靠在向舒耳边,“傅成凛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太晚的话,你回去拍夜戏来不及。”   向舒低头看手表,“以往这个时候早结束了,可能今天多聊了会儿,再等半小时,还不结束我们就先回去。”   她结束了下午的戏份就赶过来,听关梓园说,傅成凛在这打球,黎筝也在。   要不是傅成凛非让她道歉了才能打他电话,她不会上赶着看黎筝脸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今晚要播的剧,她是女一,可听说被魔剪了,她的戏份被女二给压下去。   最近诸事不顺。   没到十分钟,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   向舒抬头看去,傅成凛和他几个朋友一道进来。后面还有几人,靳峯跟他那帮发小。   “诶诶诶,你帽子。”朋友拍了下靳峯肩膀,“是丢了还是?”   那个帽子特别,定制款,帽檐上边秀了靳峯的英文名,全球也就这一顶。   靳峯看向黎筝,“公主,醒醒了。”   后面几人心里都是一番我屮艸,赶紧围到靳峯身后,想一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黎筝刚要眯着就被吵醒,她拿下帽子,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多人看着她。她把长腿从躺椅上拿下来,下意识坐直。   “结束了?”她若无其事道。   靳峯:“嗯。给你介绍一下。”   黎筝刚做了水疗,皮肤白里透粉,粉里透着水。他身边几人被黎筝素颜惊艳,还没缓过神。   傅成凛想过来跟黎筝说句话,人多,他站在旁边等着,让服务员拿了杯红酒。   向舒走了过来,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不满写了一脸,想到要跟黎筝道歉,心里一万个不爽。   也委屈。   明明她没错。   傅成凛蹙眉,“你怎么来了?”   向舒挖苦他:“贵人多忘事,不是让我道歉的么。不来怎么道啊?云道歉你又不让。”   傅成凛晃着红酒,没吱声。   想到黎筝那天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开三个小时车到试验场,站在太阳下就是等着端茶倒水,他心里不是滋味。   向舒让服务员给她拿瓶苏打水,冰的。   又特意叮嘱服务员,不需要拧开。   瓶装苏打水拿来了。   黎筝跟靳峯一行人正准备离开去找地方吃宵夜,向舒往这边走,其他人看到向舒就跟看普通人一样,只是客气点了点头。   向舒先和靳峯打招呼,而后才淡淡看着黎筝,嘴角勾了下,“黎小姐,那天在试验场,中间有点误会,今天我请你喝水。”   她拧开瓶子,把水给黎筝。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好像看懂了是向舒在跟黎筝道歉,还亲自给黎筝拿水。   黎筝没接,“意思到了就行。”   她绕过向舒,大步离开。   向舒脸色僵住,气哼哼回到自己位子上。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她捏着苏打水瓶子,“多嚣张,你今天开眼界了吧?她恨不得把我踩脚底下。”   傅成凛抿着红酒,“你自己非要凑到她脚底下让她踩,她要不踩一下,你没完没了。”   向舒:“......”   她差一点点就爆粗口。   恨不得把手里的水直接砸他脸上去。   向舒气到心口起伏,就跟岔气了一样疼。   敢怒不敢言,她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傅成凛,今天我没招她没惹她,我来跟她道歉的,你看她脸臭成那样,什么叫我非要凑到她脚底下让她踩?”   傅成凛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气喝了,“她不原谅你正常,不是道了歉,对方就一定要原谅。”   他搁下酒杯,拿了手机就走。   向舒扔下那瓶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正常喘气。   停车场那边,格外热闹,靳峯那帮人还没走。   向舒从电瓶车上下来才看清,他们在分东西。   靳峯把后备箱打开来,让他们每人拿一箱。   这是黎筝跟靳峯亲手摘的,普通的桃子就变得价值不一样,有人贪心,抱了两箱,说要到朋友圈去卖。   这么一说,四人都拿了两箱。   十箱桃子就只剩下两箱。   傅成凛跟向舒的车停在里面,要经过他们车尾。   靳峯今天对傅成凛印象不错,做安全员,又给泡咖啡,他客气道:“傅总,桃子要不要?今天刚摘的。”   还不等傅成凛说话,黎筝替他回了,“他不要。”顿了下,她加了句:“他对桃子过敏。”   傅成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桃子过敏,黎筝不想给他桃子,开始瞎胡说。   其他四人各自上了车,靳峯随口说了句:“还有对桃子过敏的啊?”   黎筝推着靳峯上车,“走啦,哪来那么多话。就剩两箱了,再给他,你不就没有了?”   车门关上。   刚才黎筝的话,傅成凛和向舒听得一清二楚。   向舒瞥着傅成凛,不禁幸灾乐祸,活该,让他偏袒黎筝,到头来人家连一箱几十块钱的桃子都不舍得给他。   她心里终于舒坦一点,今晚拍夜戏应该能顺利进入状态。   --   “还在生气呢?”等车驶离俱乐部,靳峯跟黎筝闲聊。   黎筝装不懂,“生什么气?”   “傅成凛呗,不然还有谁。”   “没气。”   黎筝看着漆黑的窗外,“一箱桃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好心给了,人家不一定领情。”   她说:“没必要。”   主要这桃子是她摘的,她不想再自作多情。   晚上开车视线不好,黎筝没再找靳峯说话,她刷手机。   【今天是最后一次写跟你有关的日记。   我没想到简单的暗恋会变成这样,也没想过有一天要跟你成为陌生人。   始料不及。   又心有不甘。   记不得跟你认识有多少年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跟你这样做朋友,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因为你对我没感情,你能做到心如止水,但我不行。   我要那么痛苦地压住对你的念想。   今天电瓶车上,我们靠那么近,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你不属于我。   也许,我没法成长为你眼里那类有格局的女人,做不成恋人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我就是这样小家子气,你要是属于我,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不想再跟你有联系了。   联系干什么呢?   除了难过,再没别的。   也许,等有一天我对你没感情了,我也能做到你口中所说的,成熟大度的女人。但现在没办法,我试过了,心里难受的要命。   你现在对向舒的好,我都挺嫉妒的,别说你以后对你喜欢的女朋友,老婆。   所以,我不知道,我还要跟你联系干什么。】   --   八月底,黎筝实习结束,马上就要返校。   今天是她在南峯实习的最后一天,中午过后,下雨了。   黎筝写了一份实习总结,又给靳峯发了一封邮件。   下个月的新车发布会,她把能想到的一些突然情况都写下来,公关应对措施也写了。   原本以为南峯这个月就会进行一些宣传,跟她想的不一样,所有活动都从九月初开展,那个时候她已经回校。   拿了一个半月工资,还有三百多块防暑降温费,她尽心尽责把这封邮件写好。   写了几千字,以附件形式发过去。   二世祖和赵佟出差去了,听说要在那边待两周。   有时差,她跟他联系不多。   快下班时,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   同事都在发愁,回到家又要成落汤鸡,这么大的雨,撑伞跟没撑一样,鞋子裤子肯定全湿。   最糟心的就是鞋子,上千块,被泡了心疼。   黎筝的鞋套派上了用场,当初傅成凛给了她三个码,37-39,每个码数都有几双,她拿出来分给能穿的同事。   她自己没留。   车在地下停车场,淋不到雨,鞋套多余。   下班了,黎筝交接好,关上电脑离开。   靳峯回了她邮件:【等我回去,你请我吃饭,拿了那么多工资,要多请我几顿。】   黎筝从南峯集团出来没直接回家,去杂志社接江小楠。   今天也是江小楠实习的最后一天,她毕业后基本定了留下来,实习结束也没搞什么聚餐。   坐上车,江小楠擦擦额头上的雨水,“本来这个周末还想去嗨一下的,这么大雨,怎么嗨呀。”   黎筝:“风雨无阻,去麻辣烫店嗨。”   江小楠笑着翻白眼,“你可真讨厌。”   不过想到何熠,她心里就美滋滋的。上次把土特产送去店里,何熠爸爸对她印象很不错。   实习结束后,接下来的周末,她就时间去吃麻辣烫,顺便到店里帮忙。   “诶,对了,”江小楠想起来一件事,“中午我采访路过出租屋,上去找个冷饮吃,我们那层最边上一家,好像卖了。”   “卖了?”   “嗯,在装修呢,全部砸了要重新装。”   她们平时早出晚归,早上出门太早,工人没来上班,晚上还不等她们回家,工人就收工了。   门一直锁着,她们不知道房子已经卖了在装修。   她们下周就要回校,接下来几个月在学校住,不过房子没退,下学习整个学期实习,毕业后还要长期租,到时不一定租到这么合适的房子,房东给的房租也便宜,她和黎筝签了长租合同。   --   再次见到靳峯是在一周后,黎筝已经回校上课。   周五晚上,她从图书馆回来,走到宿舍楼下,收到靳峯的消息:【公主,你往后看。】   黎筝倏地转身,靳峯笑着冲她招招手,他今晚穿了大红色T恤衫,黑色运动长裤,限量版球鞋。   乍一看,二十出头的样子。   靳峯骑着单车,腿长的优势,脚轻轻松松地支在地上。   黎筝笑着走过去,“你怎么穿个大红色?”   靳峯:“我买衣服要买齐所有颜色。”   “......”   黎筝上下打量着他,难怪保安放他进来,那张脸看上去很无害。   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靳峯:“上午。”   其实,傍晚才到北京,回家换了衣服就去买自行车,趁着夜色,跟着一群学生混了进来。   他催她:“你上楼换衣服,换运动装,我给你买了自行车,在车行,我载着你去取车,今晚带你夜游北京。”   黎筝看看他单车,没有后车座,“我坐哪?”   靳峯:“挂车把上。”   随后,他言归正传,拍拍前面的横杆,“免费给你坐,车行离这不远,你忍着点,不会太累。”   黎筝还是觉得不妥,“那是男女朋友才这样,咱俩不合适。”   靳峯:“你不就是我名义上女朋友?一会儿你坐车上自拍一段小视频发给我,我发给我妈看,省得她疑神疑鬼,怀疑你陪着我演戏。”   “正好还帮你挡挡烂桃花。”   这一点对黎筝来说,很有吸引力,追她的人太多了,今天还有一个大一的小学弟在食堂拦着她问她要微信。   靳峯无所谓的语气:“你就当我是你小叔。”   黎筝上楼去换衣服,她得学着适应跟靳峯以男女朋友身份相处。   如果不是傅成凛这个人,她就觉得谈恋爱浪费时间和生命,还不如做个有意义的视频。   综合考虑,靳峯特别适合当她男朋友。   撇去感情,他会是个完美男友。   一刻钟,黎筝下楼,一套白色运动装,扎了一个马尾辫。   靳峯把她背包背在身后,“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吧?”   “没有,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块钱。”黎筝坐在横杆上,硌得慌,一点都不浪漫。   她不知道女生为什么还喜欢坐前座。   也许,这个车是傅成凛骑,她就会感觉坐在沙发上一样柔软。   靳峯载着她骑出校园,因为是晚上,没多少人注意看他们。“以前我就想着要买辆自行车带我喜欢的人夜游北京。一直没机会。”   黎筝以为他又想起了赵佟,宽慰他:“那你就假装你现在载着的是赵秘书,我跟赵秘书差不多高,你别看脸。”   靳峯笑笑,没接话。   等红灯时,他单脚支地。   黎筝坐的有点累,趁着车停下来她坐直伸展腰身,她头顶就在靳峯下巴处,她坐直了后直接撞到靳峯下巴。   ‘砰’一下。   黎筝赶紧转脸看他,“不好意思,撞疼了吧?”   靳峯揉着下巴,刚才被撞得咬着舌头了,他摆摆手:“没事。”   这时,他们旁边有辆汽车缓缓停下等信号灯。   车窗降了下来。   “靳总,这么有兴致。”   靳峯跟黎筝一起回头,跟傅成凛深不见底的眸光对上。   “傅总,好久不见,这么巧。”靳峯嘴角勾着浅笑,“初秋适合骑车,带着公主转转。”   黎筝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挥了挥,大方跟傅成凛打了声招呼。   傅成凛一瞬不瞬看着她,此时她被靳峯圈在怀里。   绿灯亮了,傅成凛的车子左拐,靳峯带着黎筝直行。    第五十七章   车行就在下一个路口, 黎筝不知道是哪家,以为还要好远。   她坐在横杆上,像小孩子那样两手紧紧抓着车把, 生怕自己掉下来。   这几天雨水多,三天一小雨, 两天一大雨, 把高温浇灭。   坐在这种‘敞篷’车上, 晚风凉爽,城市喧嚣又繁华,黎筝望着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 思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也忘了骑车带她的人是靳峯, 还以为自己坐在公交车上。   靳峯路过那家自行车行,没停。   这一路上信号灯多,等红灯时, 他找出耳机插手机上,随意点开一首歌, 把其中一个耳塞塞到黎筝耳朵里, 另一个给自己。   年轻情侣经常这样听歌,他在路上遇到过不少次。   黎筝正好需要一首歌来转移注意力, 没拒绝靳峯的好意。   她随着歌曲旋律,轻轻跟着哼。   靳峯垂眸看她, 她盯着路边心不在焉走神时,让人心动。鬼迷心窍了可能, 那一瞬, 他想低头亲她。   后来,他下巴在她发顶轻轻摩挲了几下。   “又碰到你了吧?”黎筝回神,感觉她触到他下巴了, 还以为是她不小心又撞到他。   靳峯:“没事。”   红灯最后一秒闪过去。   他们随车流继续往前赶。   靳峯载着黎筝围着这个街区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那个路口,黎筝光顾听歌走神,没发现又回到原点。   “车行这么远?”   她咕哝一句。   靳峯指指左边:“前边五十米左右,你再忍忍。”   黎筝反手捶捶自己的腰,一直侧着坐,腰酸背疼,还硌人。   车行还没关门,只有老板在店里等靳峯提车。   靳峯买了店里最贵的两款车型,老板心情好,多等了半小时。   女式车有三个颜色,黎筝挑了白色。   “你带我夜游哪个地方?”黎筝跨上车。   “东四环。”   “打卡皇家麻辣烫店?”   两人笑着,朝那个方向骑。   黎筝几年没骑车了,乍骑有点吃力,蹬久腿累,靳峯跟她并排,推着她后背,“这样省你劲儿。”   黎筝索性不蹬了,全靠靳峯推着她往前骑。   期间路过一处居民区,靳峯跟她说,这个小区他以前住过。   要不是这次骑车,他两三年没经过这里。   黎筝环顾四周,小区周边环境不错,是个老小区,这片是有名的学区房之一。“赵秘书以前就住这附近?”她没什么避讳,想到就问。   靳峯点头,“她住隔壁社区,离得很近。”后来,她跟林肖宇结婚,就搬到了婚房住。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不错的夜景还要自拍。   到麻辣烫店里快十点半,过了吃饭高峰。   江小楠今晚也在,她正给店里的绿萝浇水。   何熠在收拾桌子,看到他们时,颇感意外:“你们怎么有空跑这么远?”   黎筝把车钥匙揣兜里,“过来免费蹭吃蹭喝。”   她冲着江小楠递个眼色,笑得意味深长。   江小楠把碎发别在耳后,何熠还在旁边,她没敢太嘚瑟。   她假淡定,“你们骑车来的?”   黎筝:“嗯,正好看夜景。”她去找汽水喝。   靠空调旁边那张桌子坐两个女生,边吃麻辣烫边八卦,她们跟江小楠一样,永远走在吃瓜最前线。   一个女生:“诶,你这几天追没追剧?”   另一女生:“向舒那部?”   “嗯,我就追了这部,主要看男主颜值,里边演员演技都在线,这两天没追,气个半死。”   “我也没看,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从前几集开始女二就压着向舒,这两天更过分。”   “向舒那个经纪人不是很厉害,这回怎么不吱声了?”   黎筝对向舒没丁点兴趣,拿了两瓶汽水去找空位子坐。   之后两个女生的聊天内容,她听不到。   靳峯给黎筝拿菜,口味还跟以前一样。   老何有段日子没看到靳峯,上次靳峯过来是给店里送了一箱桃子。“最近忙着呢?”   “嗯,出差了两周,今天刚回,馋您做的牛肉丸了。”靳峯把挑好的菜递给老何。   闲聊几句,何熠忙完了过来,给他递支烟,两人去了店外面。   靳峯停自行车的旁边正好有个垃圾桶,他坐在车座上,点了烟。   烟雾缭绕,沉默了片刻。   何熠跟靳峯其实没什么聊的,不是一个社交圈子,玩的不一样,见识的不一样,靳峯平常消遣的那些,可能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聊不到一块儿。   唯一能说得来的就是黎筝。   靳峯吐出的青色烟雾被一阵风瞬间卷走,他说起以前,“今晚我跟黎筝路过我以前租的房子,当初为方便跟赵佟一块上下班租的。”   何熠弹烟灰,“心里没什么波动了是吧?”   靳峯笑了笑,没接话。   一路上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再也想不起来以前暗恋时患得患失是什么滋味。   喜欢的,又遗忘了。   “正常,我上回不是跟你说过,都过去了。”何熠看着旁边那辆女士自行车,跟靳峯那辆是情侣款。   “你在追黎筝?”   “没。”靳峯用力抽了一口烟,“我当初跟她走那么近,就是看她小可怜,想帮帮她。”   这个初衷,到现在也还没变。   想帮她的念头始于面包店遇到她那次。   他路过那家店,有应酬准备买点面包垫一下胃,排队时往外看,就看到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对着前面的公寓楼发怔。   后来他知道,她其实已经搬家搬到了出租屋,可是下班后还是不自觉往傅成凛公寓那个方向走,走了一半她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那种难过和悲哀,他经历过,感同身受。   当初他住在赵佟家附近,每天找个借口带她上下班,在知道赵佟有了男朋友准备结婚后,他搬走了。   可有天半夜应酬完,他还是不自觉开到了租住的那个小区。   已经没了那个小区的门禁卡,进不去。   ...   “靳峯,麻辣烫好了。”黎筝扒在门框上,喊他进去吃东西。   靳峯转脸,“来啦。”   他掐灭烟,交代何熠两句:“我对黎筝...不一样这事儿就你一个人知道。我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自己都不知道长情专一是什么。”   何熠明白:“放心,秘密在我这就烂肚子里了。”   扔了烟头,两人一道进店。   --   晚上十点三十二分,傅成凛下了逐客令。   他把红酒瓶塞起来,找个袋子放进去,“你拿去慢慢喝。”   蒋城聿坐在吧台前,没动。   他刚来十多分钟,凳子还没坐热,懒得再换地方去找人喝酒。   这段时间忙,他跟傅成凛快一个月没联系。他过来不是关心傅成凛,是想知道傅成凛跟黎筝现在什么个状态。   蒋城聿打开酒瓶又倒了半杯,“你要是出去约会,我这就走。”   但显然不是。   傅成凛已经换了家居服,没有外出打算。   他想要去楼上弹钢琴,录音频发给黎筝,哪有时间跟蒋城聿耗。   蒋城聿突然转身盯着傅成凛看,他从进门就感觉哪里怪,现在找到了源头,问题出在傅成凛家居服上。   他忽而笑了,耐人寻味。   傅成凛没搭理,从酒柜里又拿了一瓶酒装起来。“两瓶酒,你要再不走一瓶都没有。”   蒋城聿不怕威胁,现在有黎筝当他护身符,傅成凛最怕的人就是他。   他看着傅成凛身上穿的黑灰色搭配的家居服,“我记得你以前好像都穿衬衫,怎么现在改圆领套头衫了,不过还挺显年轻。”   傅成凛像是被人发现了小秘密一样,特别是‘显年轻’这三个字,刺耳。   蒋城聿另拿出一个高脚杯,给傅成凛倒酒,“你这一出差就三个星期不在北京,这样个追人法,黄花菜都凉了。”   傅成凛也没法子,GR不能不要。为了两个项目奔波,今天他刚回国,跟靳峯从一个地方回来,是为了新车全球发布会的事儿。   他先到公司开了个短会,回家马不停蹄去学校,想去看看黎筝,那么长时间没见到人,才知道想念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靳峯比他先到,还骑了自行车去接人。   蒋城聿直接问道:“你跟筝筝到底怎么样了?”   傅成凛:“不怎么样。”   他又看手机,三分钟过去。   再次赶蒋城聿:“你赶紧喝,杯子也送你,你端到车里慢慢品。”   蒋城聿见他着急,“是要跟筝筝视频?”   视什么频。   黎筝跟靳峯骑车夜游北京了。   傅成凛没跟蒋城聿提这事,走到门口,拉开门。   蒋城聿不走也不行,把酒一口气喝下去。   “你要再拉不下面子表白,我侄女婿有可能换人。”   傅成凛没答话,推了蒋城聿一把,关上门。   家里彻底清静下来,他关了灯上楼。   傅成凛先去了书房,二十多天没在家,杯子里的绿萝长出数片新叶子,浅绿,透着生机。   绿萝藤垂下来一段。   傅成凛把衣袖撸上去,给绿萝换水,又加了几滴营养液进去。   把绿萝放到窗台,他去弹钢琴。   十点五十一分,他开始录今晚的曲子。   闹铃在十一点钟准时响起,傅成凛关掉,又等了一分钟才发出去。   还没从琴房出来,曾助理给他打来电话,汇报东昊科技的情况。   东昊科技研发成员之一,叫何昊轩,是何熠叔叔家的儿子,研究生毕业后就跟师兄师姐创业。   何昊轩是东昊科技股东之一,之前约了傅成凛,想拿到GR的融资。   傅成凛见到何昊轩后就觉得特别眼熟,可确实又没见过,也不认识,后来猛然想起,跟何熠神似。   他就让曾助理去查下何昊轩,还真跟何熠有血缘关系。   GR决定投资关梓园的关力生物,东昊科技失去了投资机会。眼下东昊科技的研发遭遇了瓶颈,研发经费见底,迟迟融不到资。   GR之前对东昊科技也进行了尽调,潜力有,可投资周期太长,最后回报率怎样,连傅成凛都说不准。   拿不准的事,他就不会冒这个风险去投资。   曾助理:“他们一群年轻人,把所有身家和心血都砸进去了,破釜沉舟式。”不撞南墙不回头,但仍不见起色。   傅成凛关上琴房的门,去了书房。   他考虑许久,“我再看看怎么办。”   为了手头几个项目,他已经没功夫去儿女情长,再加一个,他连练琴练曲子的时间都得从睡觉时间里抠出来。   更没时间陪黎筝。   快凌晨,傅成凛发出去的微博私信还没收到回复。   这一个月里,他跟黎筝算是网友,聊得还算投缘,仅限于聊钢琴曲。   --   黎筝凌晨一点半才到家,跟靳峯一路从麻辣烫店里骑回来。时间太晚,她没回学校,暂住出租屋。   靳峯把她自行车扛到楼上,给她放在客厅里。   “有空我过来拿到我家放着,你这边地方实在太小。”   一周没人住,屋里落了灰。   靳峯问她,洗手间方不方便进去,他要洗块抹布把桌椅擦擦。   黎筝哪能使唤二世祖给她打扫卫生,平时一起吃喝玩乐就够意思了,总不能真把他当免费钟点工。   “不用,我明早起来打扫。今天太晚,你也早点回去。”   靳峯怕影响黎筝休息,告辞。   黎筝又困又累,把靳峯送到门外,不忘叮嘱他:“你骑车小心点。”   靳峯等黎筝关上门反琐,他才放心离开。   今天是周五,黎筝习惯性打开微博私信,网友‘ONE’每周的一三五晚上十一点整,准时给她发来钢琴曲,每次曲子都不一样。   人家是发给喜欢的女孩,养成了习惯的反倒是她。   黎筝发现今天对方发视频的时间是十一点零一,比平时晚了一分钟。   【收到。】   她点开视频,今天这首是《爱的协奏曲》。   听他弹琴是一种享受,像在听钢琴演奏会。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专业演奏家。   傅成凛还没睡,边浏览新闻,不时瞅一下手机。   有了回复提示,他拿过手机,快速打字:【回来了?】   黎筝一愣,这口气格外熟稔,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不过她从来不跟网友聊三次元的任何事。   黎筝没回他那个问题,岔开道:【你今天比平时晚了一分钟。】   她每回把他的曲子Po博,同时会把跟他的聊天内容发上去,将他头像打码,只留个时间。   久而久之,连她的微博粉丝都发现了这个时间节点,说投稿的人太浪漫,每次都是十一点发。   每个星期的一三五,晚上十一点,成了有仪式感的日子。   可今天却迟了一分钟。   傅成凛:【你骑车去夜游北京了,我就晚了一分钟。】   黎筝惊愕,原来这个叫‘ONE’的网友是傅成凛。    第五十八章   黎筝去冰箱里找啤酒, 还有一罐,几个月前江小楠买的,用来烧菜。   她看眼保质期, 快临期。   顾不上那么多,她拽开拉环, 咕噜咕噜往下灌。   冰镇啤酒还是没能将心头的震惊给压下去。   她聊了一个月的网友, 竟然是傅成凛。   黎筝扶着冰箱门, 突然不知道做什么。   傅成凛又发来私信:【北京的夜景你从小看到大,有什么好看的。你要说小时候看的忘了,你住你小叔公寓那段时间, 还没看够?】   黎筝走到水池边, 打开龙头往额头上拍拍水,清醒片刻,她问傅成凛:【你早就知道博主是我?】   傅成凛:【嗯。不然我闲得没事干去给博主投稿?】   黎筝翻看跟他这一个月来的聊天记录, 他第一次投稿时,说钢琴曲是给喜欢的人听。   她怕自作多情, 【弹给我听的?】   傅成凛无语:【。。】   又加了句:【不然呢?还弹给靳峯听的?】   黎筝嘴角勾起, 后来失笑。   她从来都没把‘ONE’跟傅成凛往一块想,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可能是他。   以她对傅成凛的了解, 他做什么都直截了当,像这种录视频默默给仪式感的小浪漫, 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会闲得没事干。   【傅成凛, 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 只不过是因为我跟靳峯走得近了,你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我好心劝你冷静下来认真想想,我不希望你跳进我这个‘火坑’, 进来容易,爬出去就难了。】   傅成凛:【没说过不喜欢。】   黎筝被气得又喝了几口啤酒,顺顺气:【你都谢谢我,拒绝了我。】   傅成凛走到露台,吹着风才感觉舒畅一点,感情这种事,说出来时特别难开口。   【你跟我表白,是我的荣幸,自然得谢谢你。拒绝你,是因为当时那点喜欢,不足以让我放弃自由的生活状态。   我跟你差将近十岁,你小叔跟你家里人出于对我的信任,让我照顾你,不该有的念头我要是有了,又算怎么一回事?】   之后就失了控。   她亲了他,把他嘴唇咬成那样。   他背她上楼,她在他脖子里蹭了下。   她因为难过搬走,因为调查化妆品过敏新闻被人半夜围堵威胁,后来采访被关,那么多事,牵动着他越来越多的情绪。   直到她在他面前掉眼泪。   关于占有欲,傅成凛也回她:【向我示好,跟我表白的女人我记不请有多少,占有欲是头一回,也只是对你有占有欲,要是有不妥的地方,你体谅着点儿。】   黎筝把傅成凛这段话来回看了几遍,她坐到沙发上,没想好要跟傅成凛说什么。来得太突然,她到现在都有点发懵。   接下来十多分钟,傅成凛那边也没动静。   黎筝安静坐着,双手无处安放,垫在腿下。   傅成凛又发来消息,一条小视频,【今天晚了一分钟,再补给你一首曲子。以后曲子不要再发博,不是弹给其他人听的。】   黎筝点开那个小视频,是一首睡前摇篮曲。   傅成凛:【早点睡。】   黎筝失眠了,没出息到一夜没睡。   她拉过被子蒙头上,把自己裹起来。   六点半,楼下传来几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黎筝接二连三打哈欠,眯着眼也睡不着。   手机有私信消息,傅成凛:【1】   黎筝没看明白,以为是他不小心按到了数字键。   傅成凛发来解释:【你没把我微信放出黑名单的第一天。我记录一下,你可以忽略不看。】   黎筝:“......”   那天从俱乐部回去,她把他联系方式拉黑,留着除了徒留伤悲,没丁点意义。   就算现在他表明心意,她暂时也没打算放他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眷顾,你朝我走来了。   那么突然。   我不委屈,只是有点难过。   我听你后来补给我的那首睡前钢琴曲,就这样坐了两个多小时,想着跟你有关的一切,很多年前零零散散的一些细节,我发现我还记得。   特别清楚。   等冷静下来,我又害怕,开始患得患失。   我怕你只是心血来潮,怕你来了又走。   那还不如不来。   江小楠说,怕什么怕,先把你睡了再说。   我不知道她回我消息时是不是喝多了在胡说。】   --   到了中午,黎筝还在床上。   江小楠在微信里跟说她,正躺宿舍刷手机,刷累了睡午觉。   别人都吃了中午要午睡了,她还没起。   头疼脑胀,越睡越难受。   黎筝还没从傅成凛那些消息里回过味儿,比喝了两瓶陈年老酒还上头。   傅成凛喜欢她,给她弹钢琴。   她反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努力压住自己,还是没用。   她飘了,尾巴也翘起来。   靳峯打电话来,他马上就到出租屋楼下,问她吃没吃饭,要是还没,赏光陪他。   黎筝爬坐起来,披着被子,“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吃?”   靳峯看后视镜,拐弯,“加班。早上七点就过去了,也不能天天不务正业,不然拿什么吃吃喝喝。”   他把车靠花坛边停,“傅成凛找没找你?”   “你怎么知道?”   听她这语气,傅成凛肯定是联系她了。   靳峯跟她开玩笑:“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黎筝‘切’一声,她蜷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好心情遮都遮不住。   “你好好说话,怎么知道傅成凛会找我?”   靳峯打开车窗,往三楼看,窗帘还没拉起来,肯定没起床。   “问你话呢。”黎筝插进来一句。   靳峯收了目光,“昨晚傅成凛遇到我跟你骑车,他不是路过那边,应该专门去找你。”   他催她:“赶紧换衣服下楼,带你去庆祝,恭喜我们小孔雀重拾骄傲了。”   黎筝没睡好,有黑眼圈,趁着挑衣服,敷了眼膜。   靳峯锁了车上楼,他过来把黎筝那辆女式车带走,方便下回骑。   黎筝还没揭掉眼膜,怕吓到他,开门前让他转脸先别看她。   靳峯从小就被面膜摧残,“没事儿,我妈天天敷面膜,早习惯了。”   黎筝开门,还是下意识拿手遮眼。   她今天穿了蓝色长裙,明艳动人。   靳峯把车子折叠,看她一眼,“晚上要约会?”   “约什么会?我日常穿搭。”黎筝撕下眼膜,“天天跟你玩,我都懒得收拾自己了,女人不能懒。”   靳峯指指桌子上的水,黎筝点头,“就是给你准备的。”   “傅成凛跟你表白了?”   黎筝把靳峯当成了知心姐姐,什么都不瞒他:“算是表明心意了,没表白说要让我做他女朋友。”   靳峯闲着无聊,把水倒瓶盖,再一点点嘬,“那你也别着急,沉得住气,好好晾一晾他。”   他给她传授经验,“欲擒故纵我最拿手,到时指点你一二。你要跟傅成凛在一起了,我得有个附加条件,让傅成凛至少得给我泡三十年咖啡。”   --   傅成凛今天忙得不可开交,到了公司到现在,忙得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三周没在公司,等他补签字的文件堆了两大摞。   过来汇报的高管,一个接一个。   忙到一点半,他才抽空吃午饭。   曾助理陪老板一块吃,吃到一半有电话进来。   曾助理看一眼老板,接听。   向舒已经在GR楼下,下午没戏份,她从剧组过来找傅成凛。   人都到了地下停车场,先斩后奏,曾助理不知道她来意,格外为难。   傅成凛听出来是向舒,跟曾助理道:“让她先去我办公室。”   曾助理松口气。   有人给向舒摁了专用电梯,她独自上去,助理留在车里。   傅成凛办公室没人,秘书给她泡了咖啡,向舒坐下来耐心等,不时用小号刷刷热搜,没什么感兴趣的。   经纪人发消息提醒她:【晚上那场戏七点开拍,别迟到。】   向舒:【不会,顶多待半小时就回。】   咖啡不热了,傅成凛才从餐厅回来。   他没去向舒那边,直接坐在电脑前。   “什么事?”傅成凛开门见山问。   向舒耷拉着脸,这些日子被气得半死。   “现在播的这个剧,我成了女配。”   她跟演女二的那个演员在拍戏时就不和,现在被对方踩脚下,还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后看笑话。   咽不下这口气。   向舒不甘:“那个女二背后的资本还挺厉害,我辛苦演了几个月的戏,打了水漂,基本看不到我什么戏份。我沦为背景板了。”   傅成凛听明白了,“这事你跟你们经济公司说去,再不然你跟向董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向舒白他一眼,很少人知道她跟向飞集团的关系,她不想把自己的演艺事业跟自家公司挂上钩,一旦她有了什么黑料就会连累家里的公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风险太大。   傅成凛表明态度,“朋友间帮个忙,举手之劳的小事,我义不容辞。你今天这个忙,要动用我人脉关系,还是不小的关系,我帮不了。”   向舒一愣,没想过他会如此不留余地。“我最近没招你没惹你,也没招惹那个黎筝。”   替她争取南峯集团的广告代言,那可比这个忙大多了,当时还是他主动给她争取,他怎么不说动用了他人脉关系?   问题肯定出在黎筝身上。   傅成凛桌上的内线响起,助理转接进来,他网购的猫罐头到了。   “傅总,是给您送到后备箱还是?”   傅成凛考虑半秒:“先放前台,我自己去拿。”   挂了电话,他看着向舒,“关梓园应该跟你说了,我在追黎筝。”   向舒不咸不淡‘嗯’了声,当初听说时她震惊到差点掉下巴,又怀疑是傅成凛搪塞拒绝关梓园的借口。   即便不确定,她那天还是去了俱乐部给黎筝道歉。   后来种种迹象表明,傅成凛对黎筝确实不一样。   “黎筝不喜欢我,所以不让你帮我,是吗?”   “跟她没关系。我还没不自觉到让她提出来才去注意。”   傅成凛把话挑明了说:“没女朋友时,这么多年的朋友情分,我怎么帮你都行,现在不一样了。我跟异性朋友走太近,她不高兴。我犯不着让朋友高兴,让她难受。”   向舒冷嗤,“双标,别说那么好听,其实就是黎筝对我有意见,你跟关梓园不是经常见面。”   “工作是工作,谈利益跟任何人都行,不分男女。哪天跟你们向飞集团有合作了,照样来往。”   傅成凛端起咖啡杯,不够甜,他又加了一条糖进去。   他接着道:“朋友间偶尔吃顿饭,一句话的小忙,我不介意。你这个事是要你家里人或是男朋友给你出头,替你撑腰,我不合适。”   向舒放下咖啡,没胃口喝。   她没傻到去跟黎筝一比高低,再不情愿也让一步:“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要主动问她意见,她可能心里就没什么了。”   要是不把这部剧后半部分剧情给拉回来,她能窝囊死。   为了面子,她忍忍黎筝,反正也给黎筝道歉过,不在乎面子不面子了。   向舒试探着:“要不你问问黎筝?她要是介意了,我也不让你为难。”   傅成凛不假思索:“用不着问。问了就证明我想帮你,她一样会难受。”他扫了用眼她咖啡杯,“赶紧喝,喝完了你去拍戏,别在这浪费时间。”   向舒:“......”   她扁扁嘴,气得忘了要说什么。   傅成凛这人,在感情上要说优点,勉强还算有一个,没确认心意前,冷血又无情,一旦确定了,黎筝就排在所有人之前。   向舒拿起杯子象征性抿了一口,重重把杯子置在桌上。   她只能想别的法子,大概率要找父亲帮忙。   --   暮色沉下来,傅成凛离开GR。   今天他放了司机假,自己驱车回家。   堵车空档,他发给黎筝:【博主,以后周六周日尽量住在出租屋那边。我去你学校要是被人认出来,风言风语,对你有影响。】   黎筝没回。   到家,傅成凛去楼上卧室换衣服。   他大概是第一个,出门约会还要特意换衣服的男人。   傅成凛从衣柜里拿出运动装,运动装不分年龄段,显年轻精神。不过大红色这种亮色他没底气穿,二十出头时经常买。   那都是十年前了。   他挑了件深蓝色套头衫,配条黑色裤子。   手表不搭,出门前他又换了一块。   阿姨正好从厨房出来,不由吃惊,而后笑了,“差点没敢认,跟二十岁似的。”   傅成凛:“借您吉言。”   要是二十岁,他跟黎筝就是姐弟恋。   --   天已经黑透,黎筝做完了今天的视频,这期是夜游北京。   Po博后,她才有空看私信。   傅成凛总是发一些不需要回复的消息,省了她不少脑细胞。   黎筝拿着猫罐头和一瓶矿泉水去给两个小家伙加餐,忙了一下午,闲下来就会想跟傅成凛有关的。   路过最边户,她不由多看一眼。   今天周六,这家也没来装修施工,可能是怕影响了周围邻居休息。   到了楼下,傅成凛又发来私信:【博主,带瓶水下楼。】   黎筝脚下一顿,花坛旁,路灯下,蹲着一个脊背笔挺的男人。   傅成凛刚才专程到住宅楼下看过,三楼的窗口亮着灯,家里有人,应该是黎筝。   他把罐头打开放在台子上,有身影靠近,他看过去。   黎筝走近,没看他,径直打开水倒在猫碗里。   傅成凛找她说话:“以后你要想听现场版钢琴曲,你把我微信从黑名单放出来,视频通话弹给你听。”   黎筝看着小猫,没搭理。   每个表情都透着骄傲。   傅成凛见她不说话,“等你高兴了再把我放出来。以后你在我这里,没有对错,只有心情好不好。”    第五十九章   昨晚下了一场雨, 今早就晴了,有了初秋的味道。   远处天空,几片白云点缀。   下午的课上完, 黎筝跟江小楠结伴回宿舍楼。   昨晚那场雨不小,路边低洼处还汪着水, 散落着树叶, 有黄有绿, 江小楠拿脚尖点了点水坑,瞬间漾起涟漪。   黎筝拍她肩膀,“鞋子湿了。”   江小楠收起好玩的心, 问她:“今晚你回不回出租屋?”她说:“我要回去住, 清静清静。”   今天周五,终于能好好放松。   江小楠室友每晚都要跟男朋友煲电话粥煲到半夜,她有点受不了。   黎筝想都没想, “回去。”   要跟网友见面,在学校不方便。   两人回各自宿舍收拾, 约好了半小时楼下见。   黎筝几个室友叫了外卖, 等外卖时闲聊。   最近热播的那部剧前几天大结局,接档的剧都播了八集, 之前那部热剧的余热还没散去。   结局跟原著差不多,女一被女二在前半部分压的风头, 最后被彻底碾压回来,反正网友很解气。   都在讨论女一背后的资本是谁。   黎筝没追剧, 但知道这部剧的女一号是向舒主演。   她拿上背包, 跟室友挥挥手,下楼去找江小楠。   “你跟傅成凛现在怎么样?”回出租屋路上,江小楠八卦问她。   黎筝轻握方向盘, 不知道要怎么定义,“不好不坏。”   江小楠双手抱在脑后,“那就是不错。”   今天回出租屋早,不到五点,三楼边户装修工人还没下班。   路过那家门口,门敞开,黎筝下意识往里头扫了一眼,分外热闹,一个施工队在干活。   “看这架势,是豪装,有那么多钱干点别的不好吗?不然换套豪华小公寓也行,非得在装修上折腾。”   江小楠不理解,开了自家门。   黎筝:“也可能是土豪,人家就看上了这边的便利。”   两人都有事要忙,各自回屋。   黎筝收到‘ONE’的私信:【14】   今天是没把他放出来的第14天,他相当于追了她十四天,也不是天天有空看她,有应酬时只能私信聊。   黎筝若有所思看着这个数字,回他:【14】   她是记录,他没跟她表白的第14天。   傅成凛没多想,以为她学他发消息,单纯是好玩。   【在哪?】   黎筝:【在你心上。】   傅成凛无声笑了,【博主,今天发的数字,你认识吧?】   黎筝:【不识数。】   傅成凛:【我在忙,一会儿去看你。】   这个一会儿,是两小时后。   天色已暗,傅成凛让她开门,这回不是下楼。   黎筝跟江小楠说了一声,开门前她到洗手间去照镜子,确定妆容和裙子都没问题,这才开门。   今天傅成凛没换运动装,衬衫西裤,看样子从GR直接过来。   他右手抄兜,左手微微攥拳。   黎筝不经意瞥到他裤腿上发白,好像沾了涂料。对一向讲究的傅成凛来说,这种邋遢是绝不可能发生。   “你裤子上。”   她点到为止。   傅成凛低头看,裤脚边不小一块。   他拿手想拍下来,结果粘在上面,早干透。   “你从哪过来的?你们公司装修?”   “没。”傅成凛若无其事说:“不知道在哪蹭的。”   黎筝回屋,拿条湿的温毛巾给他。   傅成凛来回擦了好几遍,还有点痕迹,不过没刚才那么显眼。   反正晚上就要换下来干洗,不影响仪表就行。   两人一道下楼。   追黎筝是件特别耗脑力的事儿,常规的吃饭逛街看电影听音乐剧,对她来说一点吸引力没有。   至于礼物,没有她缺的,更没有她想要的。   沿着人行道,黎筝悠哉悠哉。   傅成凛配合着她步子,他收到曾助理发来的邮件,有几套家具方案,需要最终确认。   “博主,你见多识广。”傅成凛把手机递给她,“帮忙选一套。”   黎筝滑动页面,“你要换家具?”   “嗯。”其他的,傅成凛没多说。   黎筝把手机还他,“你眼光比我好,还是自己决定吧。”   傅成凛盯着她眼睛看,确定她没生气,他放心拿过手机,“哪儿看出来我眼光比你好?”   黎筝瞧着他:“你看上我,眼光还不够好?反倒是我,眼神不咋地,那么多追我的我偏偏看好你。”   傅成凛语塞,继而失笑。   要是这么说的话,不是有道理。   他选了方案C,给曾助理回过去。   迎着凉快的秋风,黎筝长发被肆意吹起。   “傅老板。”   “嗯。”   傅成凛发送邮件,“怎么了?”   “最近大结局的热播剧,听说结局改了。”   “跟我没关系。”   黎筝言语轻快,“知道了。”   她问他,“傅老板,你要带我去哪?”   傅成凛把手机揣口袋,“去SZ餐厅,你不是喜欢看夜景?”   SZ位于高层,是欣赏夜景的最佳餐厅,没有之一。   黎筝停下来等他半步,调整步伐,他迈出左脚她也是。   “你之前陪我散步,怎么都走不慢,怎么现在就会了?”   傅成凛:“那时你只是我朋友侄女,我没义务陪你慢慢悠悠散步,不合适。”   说起走路慢,“我跟负二从小就受我妈影响,她跟我爸逛街,我和负二跟在后边拎东西,我妈走得慢,逛逛停停。”   十几岁了,他跟负二还得陪母亲逛街,母亲在外面能逛一整天,一家一家店进去转。   那是他跟负二的噩梦。   母亲还喜欢收集香水,只要是限量款香水,她都想拥有,要是朋友有了,她没有,她就会掉眼泪。   父亲要花很久才能哄好母亲。   也可能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和负二觉得女人太能折腾,有了不婚的打算,也不想谈感情。   不过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还有父亲对母亲的耐心,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他和负二。   要说谈恋爱,父亲和母亲是典范。   黎筝发现他左手从在出租屋楼上到现在,一直微微蜷着,也没攥紧,动作稍显僵硬,像刻意为之。   “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傅成凛还是保持原本的姿势,垂下手臂,“被你气得腱鞘炎。”   黎筝:“......”   她白他一眼。   到了SZ,傅成凛提前订了餐位,符合黎筝看夜景的要求。   餐厅幽静,灯光暧昧。   傅成凛靠窗边坐,把茶杯拿到桌角,他支走了服务员。   黎筝刚把包放好,“博主。”傅成凛唤她,黎筝看过去,“干...”嘛。后面那个字堵在了喉咙间。   他手掌贴在玻璃上,被灯光衬得美轮美奂。   黎筝看清了他所谓患腱鞘炎的那只手,画了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黑白琴键特别有立体感,像真的一样。   傅成凛在钢琴上还画了一个皇冠,精致可爱,可能是象征皇家。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和耳机,示意黎筝,“你坐近点。”   黎筝挪到他对面,紧挨着窗。   傅成凛给她一个耳机,他自己听一个,耳机线不够长,黎筝倾身,配合着他那边,她一时还没猜到他要干什么。   傅成凛打开播放器,“就算你不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不耽误你听现场。我昨晚刚录的曲子。”   随着钢琴曲前奏开始,他右手放在自己左手画出来的琴键上。   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梦中的婚礼》。   黎筝听着耳机里的曲子,看着他修长的手指随着节奏弹奏,她生出一种错觉,耳边环绕的声音就是他现场演奏出来。   落地窗外,夜色无边,流光溢彩。   最繁华的夜景,最动听的旋律,还有她最喜欢的男人。   这首曲子弹到了她心尖上。   再次拨动了心弦。   黎筝反应慢了不止两拍,曲子进行到一半,她回过神,赶紧拿手机给傅成凛录视频。   他投入弹手心钢琴的样子,是她见过他最性感最迷人的一面。   黎筝盯着他侧脸看,看失了神。   一曲结束。   傅成凛拿下耳机,把她耳朵里的那只也扯下来,“下回还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惊喜的灵感。”   在手心画钢琴弹奏,他绞尽脑汁好几天。   “你刚才不是录了视频?没惊喜时你看看视频凑合。”   不过每周的一三五,他还是准时给她发曲子。   黎筝回看自己刚才拍的视频,一点声音都没有,要配着他那首曲子听。   她把他手心的钢琴又专门拍了几张照片,“你年轻时要是主动追女人,还有你追不上的?”   傅成凛瞥她:“什么时候31岁就不年轻了?”   黎筝看着那架钢琴,“再过几个月你就32了。”   在她面前,年龄是他的劣势。   傅成凛没吱声,把他手机里的曲子转发给她。   播放器关上了,音乐声还是在黎筝耳边萦绕,一直从SZ出来,走在人群里,她才回到现实世界。   “傅老板,”黎筝一高兴了就格外好说话,她看着他,“过去的账,一笔勾销了,看你以后的表现。”   傅成凛:“谢谢博主。”   黎筝笑了。   傅成凛侧眸,黎筝眼睛里璀璨,笑意点点跟星光一般。   斑马线上,他低头找黎筝的手,用力攥住。   她体质偏冷,泛凉的指尖落在他温暖的手心。   黎筝赶紧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耳朵。   被他牵住那一瞬好像电流穿过,耳鸣了。   行人过去了,另一个方向的绿灯放行。   黎新禾以为自己眼花,把车窗降下来,头探到车外看,没错,是她生的闺女,另外一个背影,说不好听点,化成灰她都认得。   “老冯,你看到筝筝没?”   他们的车停在最前面一个等红灯,行人都是从他们车头经过,没道理看不到。   司机点头,“看到了。”   “那...那...个,”黎新禾生平第一次说话磕磕绊绊,“是傅成凛吧?”   司机再次点头,“是傅先生。”   黎新禾关上车窗,用力摁着眉心。   发现摁错地方了,赶紧按着心脏。   黎筝竟然跟傅成凛十指相扣,过了马路还继续牵着。看黎筝的表情,恨不得把幸福写脑门上。   难怪最近傅成凛到蒋家老宅吃饭奇奇怪怪,还要自降辈分。   蒋城聿跟着瞎搅合,帮着傅成凛撒谎,给傅成凛打掩护,说什么打赌输了要喊小叔,其实是他跟黎筝恋爱了,不自降辈分也不行。   黎新禾愤愤找出蒋城聿号码,拨出去又立马掐断。   当着司机面,有些话不方便说。   黎新禾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感觉呼吸快不畅。   --   “蒋哥,敬你一杯。”酒吧里,靳峯主动示好,给蒋城聿点了一杯酒。   无事献殷勤,没什么好事。   蒋城聿觑着他,“你又打什么主意?”   靳峯笑着,“公主的小皇叔,我不得好好款待?”   他径自跟蒋城聿碰杯,转身背靠着吧台。   酒吧喧嚣,说话声瞬间被淹没。   “以后我就喊你哥,”靳峯一脸真诚,“要不,我们做拜把兄弟算了,我甘愿当小弟。”   蒋城聿品着酒,半晌,好像明白了,“你是想跟着我沾辈分的光,让傅成凛也喊你小叔?”   靳峯笑出来,跟蒋城聿再次碰杯。“你侄女就是我侄女,我会照顾她,对她上心的。”   他拍拍蒋城聿肩膀,“哥,我先上楼去打牌。”   蒋城聿在等傅成凛,聊一下关力生物跟东昊科技之间要怎么合作,才能保证何昊轩的公司存活下来。   快十一点半,傅成凛赶到会所。   两人找个安静的地方,端了几杯酒过去。   还不等说几句,蒋城聿有电话进来,“我大嫂。”接电话前,他跟傅成凛知会了一声。   “城聿,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黎新禾明显克制着说话的语气。   “方便,大嫂您说。”   “跟筝筝恋爱的人,从头至尾都是傅成凛,靳峯只是挡箭牌,对吧?”   蒋城聿愣怔,他看向傅成凛,“大嫂,您听谁说的?”   “我不用听谁说,我今晚看到了,”黎新禾抓了抓抱枕,“城聿,我嫁到你们家二十三年了,你那时才八岁多,我跟你哥把你当自家孩子,筝筝跟你虽然是叔侄,但你们打小就跟兄妹没区别,我一直放心,特别特别放心把筝筝交给你看着,我也一直以为,除了我跟你大哥,你是对她最好的人,可你呢?你怎么把她往火坑里推?”   “大嫂...”   “别喊我大嫂,以后都不一定是。”黎新禾被气得头疼,“傅成凛还有个朋友叫什么向舒是吧,欺负我闺女的账,我都一笔笔记着呢。傅成凛有这样的朋友,我就不可能把闺女嫁过去。他跟黎筝既然都恋爱了,还事无巨细替向舒着想,又是争取广告资源,又是改了电视剧结局。我今晚跟朋友吃饭,她们聊了一晚,本来不碍我事,现在关系到筝筝,在我这通不过。”   蒋城聿不知道傅成凛又替向舒欠人情疏通关系了,不过争取广告资源的事,他知道。   没什么好反驳的,他默默听着。   黎新禾:“最重要的,他们年龄差太多,傅成凛跟你一个样,你看看你跟棠棠,就知道筝筝和傅成凛好不到哪里去,筝筝在这段感情里太被动了,不是好现象,她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因为傅成凛,你看她妥协了多少。”   “他们不合适。”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也不会听,爸妈都管不了你,就别说我这个当大嫂的。管不了你,我能管得了我自己,管得了你哥,你要再偷着藏着帮傅成凛,我让你哥变单身。”   蒋城聿:“......”   “你转告傅成凛,让他主动跟筝筝断了,筝筝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她还小,年轻的好男人多的是,靳峯就不错,罗总家儿子也不错。”   “大嫂,您听我说,”   “不用听,”黎新禾没法子,只能威胁他:“你大哥会很快拿到离婚证的,到时让他听你说。”   蒋城聿无奈至极,黎新禾挂了电话。   傅成凛从蒋城聿表情猜到一二,“跟我有关?”   蒋城聿拿了一杯酒喝下去,“嗯。我大嫂说今晚看到你跟筝筝了,不同意你们,让你主动跟筝筝断了,不然她就要跟大哥离婚。”   都在预料之内,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傅成凛本来打算追到黎筝,慢慢再跟家里人坦诚,之前千向问题地暖那事,他在黎筝父母那里减了不少分。   最要命的是,他跟蒋城聿是发小,蒋城聿对待感情的态度,在蒋家就是混账的代名词。   在蒋家人眼里,他跟蒋城聿是一丘之貉。   “我被你拖累了。”   蒋城聿‘呵呵’两声。   他晃着酒杯,“你打算怎么办?我大嫂在气头上,对你也不会三两天就改观,大嫂身边的保镖,你去找筝筝,她就不可能不知道。”   蒋城聿又拿了一杯酒一口气饮下去,以他跟傅成凛的交情,其中用不着多此一举摆到台面上说。   他还是不放心,“筝筝跟我命差不多,我都把命交给你了,打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别让筝筝受委屈了,不管是哪一方面,”   顿了下。   他特意点出,“特别是向舒,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   傅成凛没说话,碰杯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蒋城聿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傅成凛想了一个称呼,这么称呼黎新禾:“黎总的意思,不希望筝筝知道是她从中反对,我不能把未来岳母得罪了。我跟筝筝暂时可以不见面,我跟她多半都是在私信里聊,接下来我手里的项目也多,你替我多去看看她。黎总那边,我去努力改变印象,再去求助我爷爷奶奶和我爸妈,我爷爷上次把我小芹菜给养死了,他还内疚着呢。”   蒋城聿:“......”   他也松口气,“还以为你会受打击,跟筝筝真的断了。”   傅成凛:“我都跨出那一步了,其他对我来说,都不是困难。”   还好,他今晚把小惊喜给了黎筝,她也录了视频。   --   求助的事,刻不容缓。   第二天周六,傅家日常聚餐的日子。   傅成凛早早就到了爷爷家,包揽了晚上所有的菜,一个人从半下午就在厨房忙活,择菜洗菜配菜都是他亲自来。   家里阿姨要帮忙,他没让。   家里人坐客厅里吃瓜子闲聊,都觉得傅成凛今天太反常。   傅既沉不时往那边看,他只猜到了一个可能,“负一他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爷爷在侍弄他的花花草草,接过话:“成凛八成是在外面闯祸了,你跟你哥小时就这样,在外面打架了,回家就拖地干活。”   傅既沉:“......”他瞬间失忆,剥瓜子,“还有这事儿?”   俞倾用胳膊肘撞他一下,眼睛眯了眯,“你记性不是很好的嘛?”   傅既沉把瓜子放她嘴里,“你一孕,我傻三年。”   俞倾被气笑,不敢笑幅度大,赶紧拿手抚着肚子,再有一个月,她就要到预产期了。   叶瑾桦跟傅董小声嘀咕着,大儿子一反常态到底事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最近GR一切正常,他自己投资的项目也没出差错。   跟蒋城聿也没矛盾,没听他那个朋友圈有什么大事。   奶奶心疼大孙子,坐不住,放下杂志去厨房帮忙,“奶奶闲着没事儿,正好跟你聊聊天。”   傅成凛握着奶奶的肩膀,把她送到厨房外,“奶奶,您去歇着,我最近学了不少菜。”   奶奶小声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跟奶奶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解决不了就给你爷爷。一家人一块想办法。”   傅成凛笑了笑,说没什么。   奶奶感觉大孙子满腹心事,她在心里叹口气。   孙子不想说的话,她就没勉强。   三个小时后,五道菜上了餐桌,每个盘子里分量都不多。厨师实在看不下去,要等傅成凛做一桌子菜,估计要到明早。   厨师掌勺,又给加了几道菜和一个汤。   所有人入座,不过没动筷,不约而同看向傅成凛。   爷爷发话,“你要不说两句,我们吃着也不踏实。”   傅成凛给爷爷和父亲倒了红酒,给其他人倒上饮料,他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实在难以开口。   “我...在追黎筝。蒋城聿侄女,你们见过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   傅既沉赶紧捧着俞倾肚子,“负一,你说话能不能给点提示,孕妇不能受惊吓。”   俞倾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知子莫若母,叶瑾桦直言直语:“儿子,你是不是在蒋家那受挫了?”   父亲:“那还用说,要是被认可了,今晚做饭的就是我们了。”   傅成凛:“......”   叶瑾桦在桌下踢了老公一脚,让他闭嘴,少刺激儿子。   爷爷缓过来,“成凛,你现在是个什么意思?”他指指桌上的菜。   傅成凛道明意图:“我之前给蒋家人的印象不是很好。”他解释,“对待感情这方面。”   “想请你们帮忙去蒋家那背书一下,我是认真的,不管对恋情还是婚姻。”   傅既沉主动请缨,一点都不谦虚:“找我呀,我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好男人。”   蒋老爷子:“等我专门约蒋老爷子出来下棋。这事不能急,慢慢来,你得给人家消化的时间,主要是你跟黎筝差太多岁了。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将心比心,换我们是女方家,也不想把孙女嫁给你这么大的。”   傅成凛又被戳心了。   从爷爷家出来,快十一点,傅成凛心里稍微轻松一点。   他给黎筝发了一条:【15】   半小时后,黎筝回:【15】   --   ‘ONE’:【90】   黎筝叹口气,扯掉耳机,没爱回。   她擦擦玻璃上的雾气,看着窗外,初雪落了一地,还在洋洋洒洒飘着。   “面筋泡给你拿点,我觉得挺好吃的。”靳峯站在冷藏柜前,正在挑菜,推荐她几样以前没吃过的。   黎筝心不在焉道:“随便。”   她哪有心情吃,今天过来看何伯伯,顺道陪靳峯吃麻辣烫。   靳峯点好菜,给黎筝到隔壁买了一杯热饮,“红豆的,很甜。”   靳峯手托腮,问她元旦有没有时间,“去滑雪啊?我请客,带上何熠跟江小楠,还有徐畅一家。”   他说:“我之前轻轻松松赚了两百万,还没花,趁着过节我们出去潇洒潇洒。”   黎筝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窗玻璃上渐渐上了一层雾气。   她问:“什么生意能轻轻松松赚两百万?”   “卖房子,做了回中介。”靳峯拿纸把玻璃上的水汽擦干净,这样能看到外面雪景。   黎筝狐疑看着他,“有这么傻的?被你忽悠多加了两百万?”   靳峯笑着,“有啊。”   傅成凛。   黎筝被傅成凛给气的,正好需要出去走走,“行啊,正好散心。”   靳峯盯着她看,“又怎么了?”   黎筝:“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了,上次见面还是我去你那,在你办公室碰到他,他就给我一首《梦中的婚礼》,我从秋天听到冬天,这么长时间了,他小惊喜还没想到吗?就算想不到,他也不来约我。”   她咕哝一句:“我们那层边户的邻居,人家都装修好了,开始散味道。估计年前就能住人。”   靳峯把热饮推到她面前,他最近在会所也很少遇到傅成凛,“他好像经常出差,为了那个生物科技的项目。”   黎筝:“我知道。”   他再忙,表白的时间都没有吗?   要不是他每周固定给她发来钢琴曲,每天晚上陪她聊天跟她说晚安,还会给她提供一些新闻小视频的素材,她真怀疑,他对她没什么意思。   靳峯给她宽心,“可能是真忙,年底了,事情也多。”   黎筝双手捧着热饮,知道他忙,也给予理解,可理解归理解,还是有所期待:“他要再不来追我,我快要冬眠了。”   她吸溜着红豆,“下周就到他生日了,他要还是不约我,还不跟我好好表白,我直接弄死他。”    第六十章   夜深了, 雪落了一地。出租屋楼下的路上没来得及清扫,踩上去松松软软,发出‘咯吱咯吱’清脆声。   黎筝穿着羽绒服, 裹得严严实实,两手揣兜里。   靳峯跟在她身后, 踩她踩过的脚印。   路过花坛, 两只小猫安稳地缩在窝里睡觉。   自从院子里来了一个土豪, 住宅区焕然一新。   听说土豪出手阔绰,出钱给物业把周围翻新,绿化带修剪整理, 花坛重新加固, 陈旧的保安亭换了新的,功能齐全,彻夜亮着灯。   小区楼下的空地被充分利用, 放了一批健身器材和儿童游乐设施。成了老人和孩子的乐园。   两个小猫也跟着沾光,有了一个带猫爬架的窝, 这个冬天日子好过了, 不用担心挨冻。   猫窝木质,看上去是专门订做, 跟周围很协调,成了花坛里的一道景。   黎筝转脸跟靳峯说话, “这个是不是你花钱订做的?”她指指猫窝,实在太冷, 赶紧把手指头缩回去。   靳峯:“我想买来着, 物业提前弄好了。”   哈出的一团团热气,随即被东北风吹散。   黎筝‘哦’了声,看来还真是隔壁边户的那个土豪。   挺有爱心。   快到楼底, 黎筝让靳峯回去。   靳峯:“我今晚住这。”   “?”   黎筝脚下一打滑,忙扶着靳峯才没摔个狗啃泥。   靳峯拉了她一把,“你激动什么?”   黎筝站稳,“你住哪?睡过道?”她跟江小楠两个女生的宿舍,不可能让他睡客厅。   靳峯仰头看四楼,窗口的灯亮着,暖黄。   他下巴点了一下,“我住四楼,边户。”   “走吧,带你看看我新居。”   他轻轻弹了黎筝脑门,示意她跟上来。   黎筝在原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快步追上他。这几个月他没动静,以为他说要租房只是信口开河那么一提。   “你搬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祝贺你乔迁呀。”   靳峯:“我现在试住,还没正式搬家,到时肯定请你们,搬家还能收份子钱是不是?”   他笑着说道。   黎筝就当没听到,一步两个台阶往楼上跨。   靳峯让她走前面,他随后。   等他搬过来,就能经常让何熠和徐畅过来聚,江小楠也有了见何熠的机会,不至于一个月去一趟麻辣烫店还要挖空心思找理由,有时去了还碰不到何熠。   他想了想,这房子唯一的用途可能就是撮合江小楠跟何熠,成就一段姻缘。   四楼楼道上,声控灯亮着。   边户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回来啦。”赵佟抱着资料,手里提着电脑包,熟稔地跟黎筝打招呼。   她知道二世祖为什么在这边买房子,所以不惊讶这么晚了黎筝会出现在这。不过黎筝好像对二世祖不感冒,只拿他好闺蜜。   黎筝差点没敢认,赵佟穿着灰色风衣,剪了短发,干练,女人味十足。跟几个月前刚离婚那会儿,判若两人。   调整过来后,她脸上有了气色。   之前徐畅形容过赵佟,能力超强,很A的一个女人,时隔数月,终于从那段婚姻里挣扎出来,她又有了这种气质。   见到现在这个状态的赵佟,她终于理解,为什么靳峯只敢暗恋。那时候赵佟也看不上有点幼稚的靳峯。   黎筝冲赵佟笑笑,“好久不见赵秘书,我刚才都没认出来你,短发太好看了。”   “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赵佟说:“我过来给靳总送东西。”   明天还有大雪,正好周末,二世祖说不去公司了,给交通缓解压力,就在家里加班。   她把下周开会要用的资料全给二世祖送来。   靳峯见到赵佟,一点不奇怪,之前在电话里联系过,他以为她有会儿才能到。   “路上不堵车?”他随口问一句。   “还行,主路段的雪都清扫了。”   靳峯拿钥匙开门,这是他所有房子里,唯一没法用手指头开门,需要随身携带钥匙的。   改天得重新换锁,不然哪天忘了带钥匙就要站门外了。   里边别有洞天,处处彰显着奢华,家具全换了新的,屋里格局大改过,应该是找了专业设计团队设计,颇有品位。   黎筝环顾一周,“你什么时候租的?刚装修过?”   “嗯。”靳峯应付了一句,他从赵佟手里接过资料和电脑,顺手放在玄关处。   楼下那家中国好邻居装修,顺带把他的房子也装了,也是当初他卖房子的条件之一,所以不止赚了两百万,还赚了装修的钱。   楼下还赠送他一套家具。   赵佟站在门边,“靳总,那我先回去了。”   靳峯点头,叮嘱道:“开车小心点。”   黎筝就站在玄关处看了看,没进去,“我也下去了,改天过来聚。”这么晚了,她在人家里不合适。   靳峯把她们送到楼梯口,黎筝和赵佟边聊着天下楼,靳峯插不上话,他止步,望着两个女人窃窃私语的背影,突然觉得生活真他妈魔幻。   --   快凌晨,雪还没停。   屋里暖烘烘的,跟夏天一样。   黎筝穿着睡裙,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ONE’:【90】   又发了一遍过来。   因为她没像以往那样回同样的数字,傅成凛不习惯。   她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第九十天,也是他没跟她好好表白的第九十天。   傅成凛等了几分钟,她依旧没只言片语,直接问她:【睡了?】   黎筝抽个抱枕垫在脑袋下,【没。】   傅成凛:【那你回我。】他提醒她:【数字那一条。】   黎筝故意:【91-1】   反正等于90,也算回了。   可这样的回复,要逼死强迫症的。   傅成凛:【今天心情不好?】   黎筝反问:【我心情好过吗?】   傅成凛正在练琴,合上谱子离开琴房。   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想见他。   他努力了快三个月,算是有点成果,蒋城聿父母基本能接受这个事实,不再反对,说看筝筝的想法。   那就等于默认了。   蒋慕钧现在算是墙头草,要是吹一吹,也能往他这边倒,不过大多时候,他还是站在黎新禾那边。   黎总对他成见很深。   有了改观,但不足以让她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明天他约了蒋慕钧,想让未来老丈人帮忙多美言几句。   傅成凛回黎筝:【可能是天冷心情不好,等再过几个星期,放假了就好了。】   黎筝:【××】   这是不高兴的意思。   傅成凛考虑片刻,【博主,你把我微信从黑名单先放出来,我跟你视频,视频后我主动拉黑自己,直到你对我满意了,没有丝毫委屈,你再放我出来。】   他又加一句:【一小时后放我出来,现在不急。】   傅成凛又返回琴房,把今晚练的那首曲子录下来。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   傅成凛穿上大衣,找了一副皮手套,拿上两部手机匆匆下楼。   他的几辆车都停在地下停车场,上面没沾一片雪花。   傅成凛去楼下大厅找保安,问保安有没有车停在露天停车场。   有个保安的车就停在外面:“傅先生,我的车,不过是十来万的代步车。”   傅成凛感谢:“车就行,麻烦您能不能开到路灯下边?我借您引擎盖上的雪用一下,画个画。”   保安不明所以,还是回道:“没问题没问题。”   他拿上车钥匙,随傅成凛出去。   大雪把车覆盖了,一眼看过去清一色纯白,分不清哪辆跟哪辆。   保安只能用车钥匙辨认,‘滴滴’,开锁。   听说傅成凛要在引擎盖上画画,司机就没把积雪给扫下来,前档玻璃上的也没弄,还好离路灯下就只有几米。   有傅成凛指挥着,车慢慢挪到了那边。   傅成凛解释:“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保安是个中年男人,家里有女儿,二十出头,跟男朋友就喜欢下雪天出去堆雪人,在他们看来,窝在屋里多暖和,非得出去冻得要死。可年轻人玩得起劲儿,他还算理解。   笑笑,“应该的,应该的。”   外面冷风刺骨,割得人脸疼。傅成凛伸手,“师傅,您车钥匙给我,我待会儿把车挪过去。”   保安:“那麻烦您了。”   “是我麻烦您,”傅成凛再次道谢,说一会儿把车钥匙给送过去。   保安没打扰年轻人的浪漫,快步走进公寓楼。   傅成凛站在车头,打量着现有的作画条件。引擎盖加上前档玻璃,足够画一架完整的简易三角钢琴。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找了几个点,开始下笔。怕划伤车,他戴上软皮质手套,用手指当画笔。   篇幅过大,时间紧张,只能画个大概轮廓,小细节没法兼顾。   黑色的车,正好充当了钢琴黑色键。   落雪是白色琴键。   他又画了几个小音符。   三十多分钟,一架钢琴收尾。   傅成凛在钢琴上写了一个‘筝’,落款是他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他手快冻僵了,即便戴着手套,也没了知觉。   傅成凛脱下手套,用力搓手,找点温度。   快到凌晨一点,他掸去车上一角厚厚的雪,用来放那个录钢琴曲的手机,把音量调到合适,保证几十米外的公寓楼听不到。   雪花洋洋洒洒,落了他肩头浅浅的一层。   傅成凛掏出他常用的手机,先把这些画拍下来,找出黎筝微信,他随便发了一个数字过去。   她放他出来了。   【睡没睡?】   黎筝:【怕你睡了。】   傅成凛:【找个耳机戴上。】   黎筝:【插上耳机了。】   她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门关上了。   正靠在床头,等了他一个小时。   傅成凛给她发了视频邀请,那边过了半分钟才接。   黎筝刚才是在调台灯光线,争取让自己以美美的样子出现在视频里。   视频接通。   黎筝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傅成凛穿黑色大衣,可能是冷,白衬衫的纽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性感的喉结近在她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黎筝在屏幕上刮了刮他英挺的鼻梁,又戳戳他脑门,手指顺着他下颌线幽幽滑下来。   然后对着屏幕白了他一眼。   这个白眼翻得很到位。   傅成凛忽而笑了,“你把手机往后拿拿,屏幕里都是你的白眼。”   黎筝:“......”   她这才注意看他身后,不由凝眉,“你在外面?”   傅成凛:“嗯。”   “屋里待不下你?”   “......”   扳回一局。   黎筝嘴角弯了弯。   “冷不冷?怎么不进屋?”黎筝猜测他可能刚应酬完。   傅成凛:“给你个小礼物。”   下一秒,他把镜头对准汽车,先来了一个全景,之后对准黑白琴键。   傅成凛点开另一部手机里的钢琴曲,之前录得时候有几秒空白,正好给他准备弹奏的时间。   黎筝张张嘴,刚要说什么,耳机里传来悠扬的琴声。   一首《冬雪》。   正应景。   暖黄色的路灯下,鹅毛大雪肆意乱舞,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随着旋律优美跃动。   弹着这个冬天最好听的曲子。   曲子设置了循环播放,傅成凛现场隔空演奏了三遍。   黎筝还没听够。   这次弹奏她没录下来,这个冬天,这个画面足够她记一辈子,用不着借助任何视频。   她喜欢听他弹钢琴,他就把所有跟钢琴有关的浪漫做到了极致。   上次的手心钢琴,这回的雪上钢琴。   傅成凛又加了两遍,她连着听了五遍曲子。   他把皮手套戴上,“太晚了,你早点睡。”   黎筝回神,感动和心动无以言表。   “傅老板,晚安。快进屋去。”   “对了,”切断视频前,她给他奖励,“其实,我眼光也没那么差。傅老板,你说呢?”   傅成凛淡淡笑了笑,“晚安。”   他挂了电话,把之前拍的雪上钢琴发给她,录的钢琴曲也随手发过去。   黎筝把这首曲子设置成循环播放,关了灯,听着钢琴曲入睡。   凌晨,新的一天到来。   ‘ONE’:【91】   黎筝:【92-1】   --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没放晴,阴阴沉沉。   隔天,又来了一场雨夹雪。   黎筝周一没课,她还是照常早起,打算今天去拍护学岗的冬季篇,然后做成一个系列视频。   江小楠昨晚回校了,她最近跟着导师做课题,没时间闲混。   今天零下七八度,黎筝找了最厚的羽绒服套上,背上相机出门。   楼道上,偶遇拼爹富二代。   冬天六点半,天还没亮。   靳峯脚步微顿,“你梦游啊,怎么起那么早?”   他手里拿着一个‘皇家’面包,今天的早饭。到了这边,再也享受不到丰盛的营养餐。   一个人也不想去小吃铺排队吃饭。   黎筝:“干活去。”她拍了拍相机,“拍视频资料。”   靳峯缓缓点头,“拍早高峰堵车?”   “我有那么无聊?”黎筝瞅着他手里的买包,说:“拍护学岗。”   靳峯撕开面包袋,掰了一半给她,“我知道邻里之间要互帮互助,但我也不能把粮食都给你。”   两人边走边啃,就着冷空气,吃得有滋有味。   到了楼底,半个面包进肚子。   到停车位有段距离,黎筝戴上帽子。   风跟刀子一样,刺到人骨头里。   靳峯把风衣领子立起来,戴上墨镜挡风。   路过花坛边,小猫咪还没起。   黎筝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塑料袋,临出门时抓了几把猫粮,她小心翼翼倒进猫碗,靳峯把手里的温牛奶倒了半盒到另一个碗里。   两人边聊着去取车。   “你什么时候正式搬家?”   “等何熠休息的,可能要圣诞节附近。”   ‘ONE’发来:【93】   黎筝:【94-1】   到了最近的那所小学,找了车位停好车才七点一刻。   护学岗的老辅警早早到岗,正在准备一些路段的路障。   黎筝过去打招呼,“郁伯伯,早上好呀。”   老郁猛地抬头,辨认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你好你好,黎记者,又过来拍新闻呐?”   黎筝:“喊我小黎就行。”   老郁是辖区派出所的辅警,在护学岗这个岗位坚守了十几年,尽心尽责,他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黎筝在夏季来拍过老郁,那时她刚放暑假,还没去电视台实习,一晃,半年过去了。   老郁这会儿不忙,多聊了几句,“今天学校有活动?”   黎筝摇头,笑着道:“我来拍您。”   老郁笑呵呵的,有点不好意思:“你这丫头,我有什么好拍的。”   黎筝调试相机,“很多很多小孩子都喜欢您,有个小朋友五年级,就是这个学校的,给我投稿,说一定要让您被更多人知道。她还给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老郁:“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当说。”   陆续有家长送孩子过来了,黎筝没打扰老郁工作,她找个不碍事的地方。   今天风大,还飘着雨雪,穿着再厚的衣服都被冻透。   这个路段路窄,车多,一早都是送孩子上学,避免堵得水泄不通,老郁在路口等着孩子,送他们过马路,不用父母往里面那条路开。   黎筝站了快一个小时,拍到了不少感人镜头,特别是孩子跟老郁打招呼时的小表情,可爱动人。   雨雪不小,有个男孩伸手给老郁擦了擦眼睑上的雨水。   黎筝冻得受不了,她收了相机,一路小跑着去附近奶茶店。   喝了一大杯奶茶,身体暖和过来。   临走,她又打包一杯。   从奶茶店出来,上学的孩子都进校,路面交通恢复正常。   老郁在收路障,其他交警都赶回去上班了。   黎筝把奶茶送给老郁,“我替那些小朋友买的。”   她挥挥手,倒过来背对着风走。   停车场,傅成凛刚从学校门口过来,他到这边给黎筝拍新闻素材,知道她在做护学岗系列报道,今天天冷,下雪了,适合做冬季篇。   他刚要拉车门坐上去,像有感应般忽地转脸,黎筝裹得像个小熊,超这边笨拙地跑来。   “傅老板!”   黎筝也看到了他。   司机打开车窗,小声提醒自家老板,“傅总,黎总的车就在您斜后方。”   傅成凛:“......”   他控制住自己没转脸。   透过车窗,黎新禾幽幽望着十多米外的傅成凛,还有飞奔过来的女儿。   她在这里专程等女儿,刚才路过学校那边,看到女儿站在风口正拍视频,应该是拍护学岗,她没打扰女儿工作。   心疼女儿那么冷的天在雨雪里受冻,她给女儿买了早饭,找到女儿的车,在这等她拍摄结束。   没想到还有‘惊喜’等着她。   黎筝在离傅成凛一米的地方停下来,眸光幽幽,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说,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傅老板,早呀。”   傅成凛脊背发凉,总感觉黎总的眼神能劈了他。   他点头,“早。”   黎筝对他向来宽容,只要他用了心,她都会酌情原谅他。   昨晚他的‘雪上钢琴’,她感动到现在。   “那首《冬雪》,我就当你的告白了。”   傅成凛手指微缩,不知道黎新禾听没听到,要是听到了,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前功尽弃。   司机知道老板担心什么,他从倒车镜里能看到后边的一些情况,压低声音跟傅成凛说:“傅总,听不见,窗户没打开。”   黎筝眨了眨眼,这个司机傻了?   他车窗不是开着嘛?   都听到了,还说听不见她说什么。   傅成凛松口气,看着黎筝,轻声道:“谢谢博主。”   黎筝:“之前三个月你没怎么来看我,知道你忙,我不打算跟你计较。你过来,给我抱一下,我勉强原谅你。”   傅成凛:“......”   司机把车窗升上去了,这个忙,神也帮不了。   黎筝等着他走过来,他迟迟不动,好像很纠结的样子。“你怎么还矫情上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不想我啊?”   傅成凛看着她的眼:“想。”   但不敢上前,后边还有一双眼睛盯着。   怕她生气,傅成凛用别的来让她消气,“我来给你拍护学岗视频,一会儿发给你。”   他又忙解释:“筝筝,等我再适应一下,怎么喊蒋城聿小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适应,快了。”   黎筝无语凝结,她感动他顶着严寒给她提供新闻资料,也气他到现在都没做好情侣相处的心理建设。   傅成凛把衬衫纽扣松了一颗,明明零下,他出汗了。   黎筝转脸看看灌木丛下,下面还有没清扫的积雪,她大步过去,一只脚伸进去,沾了满满一鞋底的雪。   她单脚跳,那只踩了雪的脚对着他腿上连踹了两下,上面两个脚印。   黎筝指指他腿上,“我来过这。”   “傅老板,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她扬长而去。   黎筝被气得不轻,没注意母亲的车在车停场。   油门踩下去,车子叫嚣着离开。   傅成凛假装没看到黎新禾的车,他坐上自己的车。   很快,车子驶离停车场,开向GR。   傅成凛给蒋城聿发消息:【我最多等到元旦,要是你大哥还没说服黎总,我就不管你大哥会不会单身,不然我就彻底单身了。】   --   ‘ONE’:【96】   黎筝把手机丢一边,深深的无力感。   “马上就到他生日了,他还顾虑重重,没有要跟我表白,也没有让我做他女朋友的意思。”   靳峯给她点了一杯鸡尾酒,清吧里这会儿人不多,他陪黎筝在吧台喝酒。   “明晚他朋友给他庆祝生日,或许,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带你去生日派对。”   黎筝摇头,“应该不会,他不是那种高调的人。”   她晃着酒杯,“他就欠刺激,欠收拾,瞻前顾后。”   靳峯给她出主意:“那你就去他生日派对上好好收拾他,我陪你去。”   黎筝跟他碰杯,“提前祝贺你下周乔迁之喜。”    第六十一章   ‘ONE’:【97】   黎筝还是没回。   今天不是傅成凛生日, 生日那天他都是跟家人庆祝,每年朋友都会提前给傅成凛开派对。   今年依旧在会所,订了最大那个包间。   黎筝从下午就开始化妆打扮, 说是要去派对收拾他,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他了才是真的。   她给傅成凛准备了生日礼物, 亲手制作。   怕生日那天见不到, 今晚就给他。   ‘叩叩’敲门声响。   住在四楼的拼爹富二代来催她。   黎筝拿大衣罩在晚礼服外面,配了手包,临出门前不忘照镜子, 没有任何不妥, 她顺手提上礼物,大步去开门。   靳峯还是日常穿着,黑风衣拎在手里, 衬衫扣子敞开两颗,性感的喉结和精致锁骨炫耀在外。   用他狐朋狗友的话说, 浪的不行。   靳峯瞅着她手里的精美包装盒, “我头一次见收拾人还带礼物的,”他打趣, “要不你收拾我吧。”   黎筝拿手包戳他肚子,“好好说话。”   靳峯揉一下小腹, “你手给我。”   “干嘛?”   “给你选个道具。”   靳峯手心里有一把‘钻戒’,“你看哪个颜色配你晚礼服。”   黎筝惊呆, “你这...你从, ”她语无伦次,“有必要嘛?这么多钻戒,得多少钱?”   靳峯气定神闲:“只是很亮, 不是钻戒,能以假乱真。”这些是他拖朋友买来的道具,不值钱。   “你是真公主,戴个假的也没人怀疑你,就是被人看穿了,她们不会以为你戴不起真的,只当你戴个饰品。”   黎筝选了一枚,配晚礼服,说不定还能让傅成凛紧张一下。   她今天要好好收拾傅成凛,让他重温被咬的滋味。   去会所路上,靳峯聊起赵佟。   “她上周五过来给我送资料,精心打扮过,是去相亲的,公司一个高管给她介绍的男朋友。”   他后来才听说。   至于相亲成没成,他不清楚。   也没刻意打听。   黎筝不知如何安慰,“你要是难受了,过不了心里那关,等派对结束,我陪你喝酒,不醉不归。”   她鼓励他:“要不,你再明着追一次。”   靳峯摇了摇头,没吱声。   黎筝放了傅成凛录给她的《冬雪》,给靳峯舒缓郁闷。   车里安静,音乐缓缓流淌。   她动了动身体,靠在车窗上,往外看。   外面的人,路边的店,一闪而过。   靳峯手机响了,母亲打来电话。   黎筝正要关掉钢琴曲,靳峯说话:“不用关,调小点声就行。”   他接听,问母亲什么事。   靳母劈头盖脸一顿,“你这孩子,你多久没回来了,给你买了衣服你也不回来拿,越来越不像话。”   拿衣服是借口,她就想知道儿子感情状况。   好几次她想去公司找他,被靳董给拦下来,让她考虑孩子的感受。   靳峯专注开车,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妈,我衣服够穿,不急,放家里吧。改天回家拿。”   靳母听到了钢琴曲,不禁好奇,“你在哪呢?”   “跟筝筝在一块,约会,还能去哪。”   靳母呵呵两声,“问你就是跟筝筝在一起,从摘桃子到现在几个月了?让你带筝筝跟我喝下午茶,你就耳聋。”   她怎能不知道儿子想什么,有些话她没法直接讲出口,顾及到儿子自尊,也不想跟儿子有嫌隙。   五年前,儿子暗恋赵佟,她知道,又权当不知道。   还好,赵佟结婚了,她悬着的心放下来。   看在赵佟踏实本分,又一心一意为南峯做事,她不能因为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就影响了人家小姑娘的前途。   她没把赵佟调走。   谁知道,前几个月赵佟离婚了,儿子还把人赵佟老公一打。   她着急了。   那几天夜夜失眠。   也想过让赵佟离开南峯,她再给赵佟安排别的工作。可儿子不是小孩了,她要是给赵佟另换工作,儿子估计更叛逆。   唯一的办法,赵佟再有自己的生活,儿子也赶紧找个女朋友。等两人感情各自稳定,再给赵佟调岗,调到南峯管理岗位,儿子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慢慢地,也就淡了。   靳母:“你要是带筝筝跟我喝下午茶,你们趁着春节假期把婚给订了,我就信你说的话,不然你就是拿筝筝当挡箭牌,接下来我就要安排你相亲。”   靳峯无奈,把手机递到黎筝那边,“公主,跟我妈打声招呼,证明一下我没跟其他人闲混。”   黎筝对着手机,“伯母,您好呀,我是筝筝。”   靳母:“......”   这两人怎么天天在一起。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筝筝,你好呀。靳峯这孩子就爱玩,那你替我好好管着他,他要敢不听你话,你跟我说,我揍不死他。”   黎筝瞥着靳峯,她眼里都是坏笑,“好咧。”   靳峯拿过手机,“妈,这回信了吧?”   靳母摁着太阳穴,被气得忘了要说什么,“你是不是专门让黎筝给你录了各种打招呼的版本?”   “你要不信,现在视频。”   “算了,我就给你点面子,信你一回。”挂电话前,靳母再三叮嘱,“元旦带筝筝回来,不然等你的是相亲大礼包,包年还包相上的那种。”   “......”   “再见。”   靳峯把手机丢地远远地,扔到后座。   也不知道母亲被她哪个朋友刺激了,急着让他找女朋友,说什么赶紧生孩子给她带。。。   --   今晚会所人不少,车位满了。   靳峯找了一圈没找到,来这里的十有七八都熟识,他把车停在一辆轿跑后头。   黎筝前后看看,提醒他不妥,妨碍人家倒车。   靳峯熄火,“没事,我把号码牌放前边,来这里消遣的人不到下半夜不走,有事打我电话就行了。”   下车,他看了看前面那辆,车牌眼熟。   猛地想起,“这是向俊的车。”   黎筝不认识向俊,不过姓向,大概率跟向舒有什么关系。   靳峯:“向舒弟弟,27,比我还小一岁,可比我混账多了,纨绔子弟说的就是他那样的。”   “向俊跟傅成凛也玩得好?”   “认识,从来不一块玩儿,傅成凛哪看得上他。”   靳峯自我调侃,“傅成凛连我这样的都看不上眼。”   两人聊着,一道进了会所。   靳峯猜测,“可能跟他姐来给傅成凛庆生。”   黎筝最不想聊的一个人就是向舒,也是目前唯一进她黑名单的人。   包间里,摆了四张牌桌,每个牌局都围满了人。   生日派对聚一块少不了喝喝酒,打打牌。   消遣娱乐是其次,分享手头的信息,整合一下现有资源,才是聚餐目的。玩的同时把生意也给做了。   人陆续来的差不多,生日礼物互勉,道句生日快乐意思到了就行。   每次有人跟傅成凛说生日快乐,他不知道有什么好快乐的。这个生日过去,他就32岁,跟黎筝差了十岁。   32对一个男人来说,黄金年龄。   事业,财富,地位,该有的都有了。   可对黎筝来说,大了点。   “靳峯那狗东西怎么还没到?就差他了。”   “他也来?”   “肯定来啊,不然他问我在哪个包间干什么?”   傅成凛抽牌的动作微顿,总觉得靳峯过来就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峯峯,这儿。”有人热情招手。   “他旁边那个女的谁啊?亮瞎眼。”   傅成凛看到了黎筝,今晚她特意打扮过,穿着孔雀蓝晚礼服,这种难以驾驭的颜色,在她身上绽放着令人心动的矜贵冷艳。   只是高兴不过三秒,他背后不由冒冷气。   她现在的安保由黎新禾负责,她不管去哪里,保镖如影随形,只是她没觉察到而已。   她今晚来给他庆生,估摸着黎新禾那边已经收到消息。   蒋城聿合上手里的牌,起身让其他人打。   “蒋哥,你怎么不打了?”   “我家小公主来了。”   众人看着站在门旁正跟靳峯其他朋友打招呼的美女,今天终于见到了传闻中蒋城聿的侄女。   心里不约而同道,难怪。   难怪气质斐然。   向俊在另一个牌桌上,因为姐姐的缘故,他对黎筝就多关注了一些。   蒋城聿侄女成了一个代名词,是黎筝身份里最低调的一个,也是他们习惯了称呼的一个。   蒋城聿侄女<黎新禾、蒋慕钧女儿<蒋老爷子孙女   所以姐姐对黎筝敢怒不敢言,不管什么委屈都得压着往肚子里咽。   向俊收回目光,其他人都在讨论黎筝,他漫不经心理牌。   今晚他替姐姐来给傅成凛庆生,姐姐在外地拍戏,赶不过来。   向舒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喝酒,不要在派对上惹人不高兴,这些人脉是平时他想接触都接触不到的。   向俊跟他们都不熟,话也聊不到一处,只能打牌时闲扯两句。   另一桌,傅成凛没了心思打牌,起身过去迎接。   他因为担心黎新禾知道后会是不堪设想的后果,说话时没注意措辞,“你怎么来了?”   黎筝欲言又止,她从傅成凛脸上、眼里,找不到一丝丝惊喜的痕迹。她来给他庆生,他竟问了这样一句。   他的生日计划里,应该说他人生里,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出席。   她莞尔。   “来给你庆生呀,顺便庆祝我新生活的开始。”   黎筝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明明是柔柔和和的笑,却锋利无比。“傅叔叔,生日快乐。”   傅成凛一言不发看着她,她说过,等下次再喊他傅叔叔的时候,就是彻底放下他的时候。   不知道她刚才那声傅叔叔,里面有几分怨,几分心灰意冷。   他没接话。   扫向她手里的礼物时,被那枚钻戒刺得眼疼。   傅成凛选择性忽视那枚戒指,应该是她戴着配礼服的。“给我的礼物?”他伸手去接。   黎筝胳膊往后躲了下,没给他。   她随意扯了一个理由,“这是晚礼服品牌方给我准备的小惊喜。你生日派对不是不用拿礼物就能参加?”   傅成凛的手扑了一个空。   黎筝转脸叫靳峯,“你过来跟寿星打招呼,我们找位子坐。”   来都来了,她给蒋城聿面子,给靳峯面子,没转身就走。   靳峯刚才只顾跟朋友胡侃,没注意他们这边什么情况,他几步过来,笑呵呵的跟傅成凛道了生日祝福就带着黎筝找位子。   傅成凛原地站了几秒,让服务员推蛋糕上来。   以往的生日,他从来不许愿,今天正儿八经许了一个,用他那个墨蓝色打火机点上蜡烛。   第一块蛋糕,他切给黎筝。   其他的还不等切,就被几个人蜂拥而上拿去砸人了,靳峯被砸了一脸。各种嬉笑怒骂声充斥着包间。   包间里一片狼藉。   黎筝安静坐在沙发上,有服务员给她从自助餐区拿了一些水果和甜品,她敷衍着吃两口,不然也没事做。   她坐的地方靠向俊那个牌桌近,向俊背对她,她不知道那人是向俊,向俊也没看到她在身后。   几支烟抽下来,向俊跟牌桌上的人渐渐熟悉。   有跟向舒认识的人问道:“你姐怎么没来?上星期我还看到她发朋友圈,在GR食堂打卡。”   向俊:“昨天进组了,新剧开机。”   说起她为什么在GR食堂,“好像演的那个角色是投资圈的新人,就去傅总那实习了一段时间,体验一下生活,跟傅总请教一些注意事项什么的。”   “哦,我说呢,怎么天天在GR打卡吃饭。”   话音落,他笑骂了一句,这局又输,“我最近水逆期,输得连裤衩快要不剩,前几天跟-1打牌,一晚上都是我输,从那后我就没赢过。”   黎筝默默吃着水果,如同爵蜡。   蒋城聿坐过来,见侄女不太高兴,喂她一口蛋糕。   黎筝别过脸不吃,“热量高,我不吃,你吃吧。”   蒋城聿:“这是生日蛋糕,不一样,吃了心想事成。”   黎筝还是摇头,慢条斯理吃水果。   蒋城聿看着侄女身上的晚礼服,哄着她,“今晚最好看的小公主,吃一口蛋糕,吃了更好看。”   黎筝推他,“我又不是小孩了。”   蒋城聿晃晃侄女脑袋,“怎么了?是不是嫌包间太吵?你要想清静,我陪你到楼下去。”   黎筝把草莓塞一颗到小叔嘴里,堵住他嘴。   “等玩会儿,我跟靳峯就回去了,你去打牌吧,你朋友都在。”   “牌哪天不能打。”   蒋城聿其实知道侄女心里难受什么,傅成凛的生日派对,朋友都来了,唯独没告诉她。   “筝筝。”他咽下草莓,“等傅成凛生日那天,他肯定单独陪你庆祝,今天只是朋友一起,吃喝玩乐,没意思。”   黎筝没吭声,又给了他一颗草莓吃。   傅成凛过来了,蒋城聿起身,没再多说什么,揉了一把她脑袋。   那块蛋糕还放在茶几上,勺子里舀满了一勺,没动。   傅成凛端起蛋糕盘,“这家蛋糕奶油好吃,你尝一口。”   黎筝垂眸,看都不看他。   他半蹲在那,主动喂她吃蛋糕,不少人看到了,没人大惊小怪,刚才蒋城聿可是哄了半晌,黎筝就是不张口。   他们把黎筝这样归为公主病,见怪不怪。   “傅总,你让我清静清静,等派对结束,我们再说。”   傅成凛听她说愿意等到派对结束,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你去招待你朋友,别在这里影响我。”   黎筝自始至终都没看他,眼皮也没抬。   傅成凛自己把那勺蛋糕吃了,“我一会儿过来陪你。”   包间里聒噪,黎筝插上耳机听歌,把声音开到最大。   一晚上,傅成凛心头压着一块石头,患得患失。   期间他还出去抽了一支烟,心里的不安像被用显微镜放大,大到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每一秒都难捱,还不知道他们要玩到几点,怕不到两三点他们不散。   傅成凛回到包间,他借口还要开会,让他们早点回。   半小时后,陆续散了。   靳峯和蒋城聿到楼下等黎筝,偌大的包间只剩黎筝和傅成凛。   黎筝倒了两杯红酒,她自己拿一杯,碰了下杯子,“傅总,生日快乐。我尽量做到你口中的大度体面,所以我留在最后走,不管怎样,好聚好散。”   她自嘲笑了笑,“可能在你那里,不算聚,只是暧昧了一段时间。在我这,是我一个人恋爱了97天。”   “97天,我每天都盼着你来找我。那次你带我去SZ,回来时你牵我过斑马线,我以为,我们算在一起了,回到学校后,我天天盼着你能出现在我宿舍楼下给我个惊喜,每次路过花坛,我都幻想,也许你不去学校,是觉得不方便,你可能在那喂猫等我。”   “过去的每一天里,我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忙,你是老板,你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你可能还没做好开始一段恋情的心里准备,没想好要怎么跟我家人相处。”   “我把能想的理由都替你找了一遍。实在找不到时,我就自己说说狠话,要收拾你。”   黎筝仰头,把一杯红酒一口灌下去。   “你慢点。”傅成凛握着她手腕,被黎筝甩掉,她又倒了一杯,“我不是那种非要追个死去活来,不是你以前拒绝了我,我就要把你自尊践踏,直到我满意了出了气才跟你在一起。你在雪地里画个钢琴,我感受到了你诚意,我就能彻底原谅你。但我好像自作多情了。”   “你有时间跟朋友打牌,有时间给向舒指导实习里遇到的难题,却没时间来看我,其实说到底,你还是不够喜欢我,那点喜欢不足以让你为我放弃什么,哪怕是一点时间。”   傅成凛把她一缕乱了的长发抄到身后去,“向舒在GR实习,有专门的老师带她,我没时间给她答疑。”   黎筝又喝了一口,“听说傅二哥跟俞倾也忙,他们恋爱时为了能见面,早上五点起床,换着送对方去公司。他们是两情相悦,而我是一厢情愿。”   傅成凛看着她的眼,“我跟你之间,不是你一厢情愿。”   黎筝笑笑,“对,不是一厢情愿,是你的占有欲,还有我对你的纵容。”   她还想再喝,又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对自己不好的男人伤身伤胃,“傅成凛,从今晚起,别再来找我,包括私信。”   她搁下酒杯,抬步就要走。   傅成凛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揽在身前。他已经自顾不暇,管不了蒋家那边什么情况,也顾不上黎新禾跟蒋慕钧会不会吵架。   “以后不会再让你等。只要我不出差,你每天都能看到我。GR的股份,还给你留着,等你去签字。你不是一直都想潜规则我吗,给你潜。”   黎筝抬头,要推他。   傅成凛箍着她的腰,唇落下来。   黎筝感觉眼前突然黑了几秒,什么都看不见。   她手指上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给脱下来。   傅成凛还要继续亲她时,突然头上一凉,两杯红酒迎面浇下来。   反应被泼了酒,他赶紧推开黎筝,后退几步,生怕酒渍弄到她晚礼服上,“你裙子上弄没弄脏?”   摸不到纸巾,他用衣袖擦把脸,终于能睁开眼。   ‘砰’‘砰’,连着两声,酒杯没搁好,从台子上滚到地上。   黎筝已经离开了包间。   傅成凛白衬衫前襟被红酒泼透了,没法出去见人,黎筝在气头上,也不会见他。   他给蒋城聿打电话,让他照顾好黎筝。   当天夜里,傅成凛接到黎新禾消息,这是他跟黎新禾因为黎筝第一次正面交谈。   【明天一早七点,你到老宅,叫上蒋城聿。】   --   这一夜,不管是谁,都很煎熬。   傅成凛就睡了两个小时,起床赶去蒋家老宅。   路上,他想给黎筝发【98】,数字敲上去了,又删除。   等今天摊过牌,就再也用不着发这些。   黎新禾跟蒋慕钧早早到了,蒋城聿也比他到的早。   进了别墅,蒋老爷子还是以前那样客气招呼他入座。   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昨晚整宿失眠。   黎新禾面前摆着几张纸,最上面几个大字格外醒目,‘离婚协议书’。   她不喜欢打哑谜,看着傅成凛,单刀直入:“成凛,你跟筝筝不合适,我早就让城聿转告,我想他应该说了。”   傅成凛:“跟我说了,是我执意联系筝筝。”   黎新禾:“之前顾及你跟城聿关系,我没挑明,既然这样,就把话摊开了说。我不可能同意筝筝跟你在一起,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不用我再一一列出来了吧?我也不想再提,毕竟我宝贝大的闺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眼泪都被你逼出来,还是你厉害。”   “所有事情我现在都知道了,站在老板的角度,我给予理解,凡事要有所考量。站在母亲的角度,我不可能同意女儿跟你交往。筝筝把你看得太重,而你,对她也不过是喜欢,爱谈不上。不对等,她以后痛苦的日子在后头。”   “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我对筝筝...”   还不等傅成凛说完,黎新禾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是不信你,你能做到GR的老板,管理那么多人的财富,你的能力毋庸置疑。”   她话锋一转,“可生意是生意,爱情是爱情,筝筝错过了你的成长期。”   怕傅成凛不理解她说什么,黎新禾解释,“你二十岁到三十岁这十年里,遇到的失败,挫折,和摔打,筝筝全都错过了,她遇到的是一个强大又无所不能的你,翻手为云,叱咤资本市场,她对你的爱慕,坚定又毫无原则。她总是能轻易原谅你,因为你太优秀了,这样的男人稍微对哪个女人好一点,都会让这个女人感激涕零。筝筝没能免俗。”   傅成凛原本还想插话,突然不吱声了。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也没想到过。   蒋慕钧给老婆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喝点,黎新禾没搭理。   她继续道:“你总是无意间就会拿自己或身边接触到的金融界的优秀异性标准来要求筝筝,潜意识里就觉得,她该怎样怎样。”   说着,黎新禾吁口气。   “可筝筝不过二十二岁,她看到的这个世界,都是温柔美好的那一面,她知道有黑暗的那一面,她甚至幻想去把黑暗面里的人往阳光处拉一拉。”   “她跟你的想法格格不入。”   期间,蒋老爷子安静喝茶,把儿媳妇的话都听进去了。   黎新禾:“你想让筝筝理解你的做法,她希望你理解她,支持她的工作。但最后妥协的是她。”   她替女儿难过的是,“而你呢?只是有一点点歉疚,可能下次遇到了像千向那样的事,你还会考量很多,你依旧想不通,她怎么会那么执拗。”   “就像家长辅导孩子作业,为什么老是大吼大叫,为什么被气个半死?”   “因为他们站在那个高度再回头看小学的题目,太简单了,他们就理应觉得,这么简单的题,你怎么能不懂呢!你看过哪个家长辅导孩子高中奥数题,在那指着孩子骂孩子笨的,因为他们自己都不会。”   黎新禾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大人不喜欢自家孩子吗?打过孩子也自责,反思自己下次辅导作业不吼了,但管不住,没用。你跟筝筝以后就会是这种情况,你那个高度,她到不了,而你,再也回不到低处。”   “这种矛盾无解。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可这中间几年的痛苦要承受。”   “你肯定也跟筝筝说过,你有不得已,你也没法随心所欲。她委屈着,成全了你。因为你们不平等,你强大。”   黎新禾强调:“成凛,你不用后悔你之前做过的,不管是对筝筝的态度,对她的工作,对向舒那些事上,其实再来一遍,你还是那样选择,因为你的思维和处理方式决定了那样一个结果。你是无意识的,一种本能。”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伤害筝筝,可她每次却都无一例外的,被你排在了最后面,她永远成不了你冲动的那个点。所以她不可能拥有你不计一切的爱。”   黎新禾揉着脑袋,昏昏沉沉。   “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你跟筝筝不合适。她要是个没追求的女孩,你们会过的很好,可她偏偏爱她的新闻。”   “时间久了,想法不和,会越来越痛苦。她又舍不得放弃你,最后她会没了自我。”   “靳峯那样的,没长大,很冲动,为了筝筝打了两次人。”   蒋慕钧不知道这事,惊讶地看向老婆。   黎新禾接着说靳峯,“他能理解筝筝,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理解,他们都没长大,一起成长,等靳峯有了你的成熟,不再一味纵容筝筝,筝筝也快三十了,她也过了那个单纯甚至有点幼稚的年龄。”   “二十二岁多美好,我不会让我女儿在可以幻想的年纪却要被硬生生要求有三十二岁的成熟。”   她目光再次落在傅成凛身上,“你跟筝筝,真的哪方面都不合适,她被你无形中影响的,就算心里再难过,连撒个娇不许你跟向舒往来都不敢轻易说出口,怕你会说她不懂事不成熟。”   黎新禾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护短,我有资本让我女儿过得好,需不着看任何人脸色,不用委曲求全。”   “爱情里,要那么懂事干什么,事事都讲道理,那还叫什么爱情?女孩子那么美好,不是你们男人用来说教的。”   蒋慕钧小声道:“我从来没说教过你。”   黎新禾递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心虚什么’。   她接着说女儿:“筝筝把你看得太重,不是说她不该对你好,因为她的喜欢,在你这里得不到差不多的回应,你能给她的,据我目前了解到的看,都是在不影响利益的前提下,花了一点时间和金钱而已,没其他的。”   “你们在一起后,她永远都是处于弱势那方。”   该说的都说差不多,黎新禾再次表明态度:“我之前说不同意,不是开玩笑。跟你断了后,筝筝顶多痛苦个一年半载,余生六七十年都是幸福的。要是我态度不坚决,她最多就幸福几个月,多了一年,剩下的全是她偷偷抹眼泪的日子。她需要成长,可你早就过了成长期,也没那个耐心陪她长大。”   黎新禾从包里拿出一支笔,递给蒋慕钧。   蒋慕钧接也不是,不接又不敢。   黎新禾直接戳他手里,替他把手指头弯起来握住笔。   “我今天撂句话在这,如果你们觉得告诉了筝筝实情,能替你们争取,那就错了,要不怕鸡犬不宁,随意。反正筝筝只有一个选择,我,或是傅成凛。”   黎新禾下巴对着‘离婚协议书’一点,“不签也没用,我能随意出国,你非公务不能出去,到时分居两年,我走司法程序。我就一个女儿,我再不理智,会害了她。”   蒋家人都知道,黎新禾一旦较真起来,十头牛拉不回。   蒋城聿开口,“大嫂,您看...”   再次被黎新禾用手势打断,“你们在商场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说话肯定有水平,所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想法。”   黎新禾又跟蒋家两位长辈道:“爸妈,你们也不用劝,为了筝筝,不管谁说什么都没用。”   蒋慕钧被逼得没法子,却迟迟没下笔。   其他人都看向傅成凛。   傅成凛从来都没想过,没了回头路。黎新禾让蒋慕钧签字,是逼着他放弃追黎筝,之前蒋家的人几乎都帮着他,黎新禾动怒了。   黎新禾从包里拿出机票,对蒋慕钧说:“你不签,我走。给你一分钟时间。”   傅成凛在这里的二十分钟,像二十年那么久。他两手紧紧扣在一起,“大哥,你不用签了。”   他换回了原来的称呼。    第六十二章   送走傅成凛, 蒋城聿在院子里抽了支烟。   为棠棠戒烟那么久,今天前功尽弃。   猛吸了一口,他给棠棠报备:【抽了半支烟, 因为筝筝跟傅成凛的事儿,被我大嫂一刀劈开了。】   早上的风凛冽入骨。   蒋城聿把烟头在灭烟小石子儿上用力戳戳, 嘴里的烟雾随着热气哈出来, 被风裹着吹了自己一脸。   他拢拢大衣, 进屋去。   客厅里,诡异的沉默。   蒋城聿倒了一杯热茶暖手,他瞅瞅父母又看看大哥大嫂, 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呲-啦’   ‘呲-啦’   黎新禾把离婚协议书撕了, 直接甩垃圾桶里。   蒋慕钧刚才去冲了咖啡,给黎新禾端过来。咖啡的香气把客厅的冷清冲淡不少。他捋着黎新禾后背,给她顺气。   “我没惹你生气吧?”   黎新禾瞪他一眼, 没搭腔。   事情僵持到这一步,不是黎新禾本意, 她喝了几口咖啡, 把余怒朝心里头压一压,刚才对着傅成凛, 她并未过分指摘他。   蒋夫人说了今早的第一句话,“新禾, 跟妈说说,到底什么事让你大动肝火, 妈知道你不是没分寸的人, 不然不会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过来。”   “不是一件两件,积压久了,忍不了。”黎新禾把桌上那支笔收回包里, “筝筝跟何熠采访千向地暖那事,我早就知道,罗总老婆一五一十跟我说了。”   她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跟蒋老爷子和蒋夫人一说,没添油加醋,也没替蒋城聿和傅成凛美化。   蒋夫人一听孙女受了那么大惊吓,紧跟着还受委屈,她扯掉肩上的披肩,顺手拿了一个抱枕,三步并作两步,对着蒋城聿就锤下来。   “妈,妈,别动手,您注意点形象。”蒋城聿拿胳膊挡在头上边,抱枕打的也不算疼,就是他这么大了还被母亲收拾,面子上挂不住。   蒋夫人对着他脑袋点了两下,“筝筝挑食我都不舍得多说她两句,你还敢让她抹眼泪。”   蒋老爷子疼起孙女那是一点立场都没有,“你拿抱枕打有什么用,能长记性?不是有网球拍吗?”   蒋城聿:“......”   黎新禾把注意力给揽过来,“上次傅成凛拎着礼品过来吃饭,说自降辈分那次,我已经知道了千向的事。”   当时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甚至没怪傅成凛,就算心疼女儿,她还是说服她自己站在一个商人一个老板的角度去衡量。   那次经历就当是对筝筝的摔打磨练。   “可要站在岳母对女婿的立场上,我肯定不会那么理智啊。”   蒋夫人白了一眼蒋城聿,气哼哼地拿着抱枕坐回去,坐姿笔挺,把几缕碎发别在耳后,优雅地将羊毛披肩搭在身上。   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她。   “新禾,你接着说。”   黎新禾刚抿了一口咖啡,“碎碎叨叨的事太多了,一两句话也说不完。”她说起昨晚,“这几个月傅成凛跟筝筝一直有联系,其实我知道,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叹气,“昨晚傅成凛的做法太让我失望了。”   蒋城聿一怔,看向大嫂。   黎新禾刚才当着傅成凛的面,有些话没直说,也算给了他一点面子。   “傅成凛下意识里,就笃定了筝筝不会离开她,三言两语就能将人哄好,他处理感情像处理投资上遇到的问题一样,以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   她再次强调,“不怪他,他习惯了那样一个思维方式。”   可她没法接受,“三个多月,所有的惶恐和不安,都是筝筝承受,他只不过有一点压力而已,他只是把工作之余的时间匀了一点给筝筝,筝筝每天的难过和痛苦他体会不到。”   “说不好听点,”黎新禾看向蒋城聿,“他可能还觉得他付出太多了,顶了那么大压力来给筝筝一个承诺,这是他第一次为感情为一个女人做了妥协,多不容易。”   蒋城聿低头喝茶,也在反思自己。   黎新禾:“在很多人眼里,可能觉得他这么为一个女人付出,确实不容易,毕竟他在三十岁时,跟你两个人就能把GR创造成了投资界的一个传奇,那么多精英人士都把自己的财富交给他管理,可见一斑。”   “这种男人要被爱慕崇拜和仰视的。”   她看着蒋城聿,其实也是在说他,“你们不仅自己优秀,还有个无数人做梦都羡慕不来的家世,有骄傲的资本,就算高高在上,也无可厚非。”   黎新禾不吝啬对傅成凛的夸奖,“傅成凛足够优秀,优秀到让我这个在商场里沉浮了二十多年的人,觉得后生可畏,也特别欣赏他的沉着冷静,杀伐果断。他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想要嫁的男人。”   “可这样的男人,想要他付出点感情,太难了。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得忍受委屈,除非贪图他的钱,各取所需,无所谓。”   “筝筝最不缺的就是钱。”   蒋慕钧把杯子里不热的咖啡喝完,又去给黎新禾加了一杯热的。   蒋夫人看看自己杯子,又瞅瞅蒋老爷子,眼神递了好几波过去。   蒋老爷子反应过来,刚想喊住大儿子顺手再给加一杯,看着蒋夫人幽幽的眼神,他把到了嗓子眼的话给咽下去。   起身去倒咖啡。   黎新禾还是那句话:“不是说你跟傅成凛不好,人无完人。可我作为母亲,自然想给女儿谋一份能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感情。”   而不是给了她几块糖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趁着蒋慕钧去了厨房,黎新禾说了说蒋慕钧。   “城聿,你现在可能还没法理解,女孩在外边受了委屈,回来家希望得到家里无条件安慰的那种心里,不需要讲大道理,道理都懂,就是那个委屈的点过不去,那一刻想要被放在心尖上。”   蒋城聿突然想到了棠棠。   黎新禾欣慰道:“你大哥就是,我生意上遇到不顺,他直接问我说谁让我委屈了,他替我撑腰,他不跟我讲大道理。我心里舒坦了,自己那个过不去的点就过去了,我哪能真让他去找人算账呀。”   “傅成凛对筝筝就是少了这个。”   “他不会在筝筝委屈的那一刻,无原则的放下自己的身份去哄她。”   关于昨晚傅成凛的生日派对,她都了解了,正是因为确定了傅成凛后来也没去找筝筝,她气得半夜给傅成凛发消息,今早把事情摊开。   “昨晚筝筝把我给她买的最贵的一件晚礼服穿去了派对,我知道她过去,我没阻止,她把自己打扮的那么美,肯定是因为很开心。最后却是那样一个结果。”   黎新禾坦诚,“我没想到。”   蒋城聿两手握着玻璃杯,别说是大嫂,连他知道后都懵了。   黎新禾最遗憾的是,“傅成凛被泼了酒,他没出来追筝筝,都到了那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沉得住气。”   她无奈苦笑,“换成你跟棠棠,你可能也不会出来追,因为你们要顾及你们该有的气场,当着人面追女人,多掉份儿。”   蒋城聿没反驳。   蒋城聿捧着玻璃杯,明明茶水是热的,因为大嫂那一番话,他感觉喝到嘴里的是冰渣子。   冻得胃疼。   他的的确确跟傅成凛是一丘之貉,处事方式都一样。   也习惯了这样。   咖啡来了。   香气弥漫。   黎新禾没了胃口喝,她轻轻搅动着,“要是换成靳峯,你猜猜他会怎么做?”   她自问自答:“他就算鞋子少了一只,他也会跑出去把人给抱怀里。”   蒋慕钧表态:“我也会。”   蒋城聿:“......”   无语了。   黎新禾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谈恋爱,把面子看太重,顾虑太多,那就不是恋爱了,要和不要都一样。在热恋期,被我给逼着,傅成凛都没有丝毫冲动,还指望他以后会多迁就筝筝吗?不会的。”   蒋慕钧看妻子不想喝咖啡,他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黎新禾抿了口水,“他连恋爱都会像投资一样,按计划进行,事先安排好,安排地妥妥当当,保证不出丝毫错误,约会像例行公务,多没劲儿。”   她还是那句话,“他已经过了陪筝筝吃路边摊,走街串巷,到处自拍的年龄,这不是他的错,但筝筝没必要承受这些。”   “我打拼了半辈子,能给筝筝的财富不比傅成凛少,我受不了我女儿在别人那受委屈。”   “在感情里,他得是傅成凛,而不能是GR的老板。”   黎新禾跟蒋城聿说了句肺腑之言,“城聿,你要想追回棠棠,你得是棠棠的男人,一个切切实实爱护她的男人,一个她能随意撒娇,可以偶尔使小性子的男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GR的大股东,不是你公司的老板,不是蒋家的二公子。”   蒋城聿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大嫂您说的对。”   他赶紧解释,“这句话绝不是阳奉阴违。”   黎新禾也无所谓了,不指望他们一天两天改过来。“你们都别再帮傅成凛了,他要是自己不愿改变,谁也帮不了他。”   她把手机装包里。   “我对筝筝有多纵容,你们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强势的人,我都没要求她按照我给她规划的人生来。她的专业,她的喜好,她的实习工作,即便我不认同,我也都随她了,因为她高兴。但傅成凛让她不高兴了。”   黎新禾拿上包,“爸妈,我先去公司了,上午还有会。”   蒋夫人,“吃了饭再去,不吃饭哪能行。”   黎新禾摆摆手,“不饿。”   蒋慕钧起身,给她拿上大衣,“一块走,我时间还够,顺道送你。”   两人离开。   蒋夫人没睡好,上楼补觉。蒋老爷子到院子里晨练去,客厅就剩蒋城聿,像被遗忘。   “妈,我还没吃饭呢。”蒋城聿看着楼梯上的背影,无奈道。   “你还有脸吃。”   “......”   --   蒋城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热乎饭没有,吃了一肚子冷风。母亲发话说他还有脸吃,厨师都不敢擅自给他弄早餐。   他还想抽支烟。   想了想棠棠,又把烟盒放车里。   【今早冷,你多穿件衣服。】蒋城聿给棠棠发了消息,拉开车门,驾车离开。   回去路上,他还在替傅成凛发愁。   蒋城聿拨了傅成凛电话,怕他被大嫂打击到想不开。   “到家了?”   傅成凛被堵在车流里,他望着前车,“没。”   他知道蒋城聿担心什么,“我要是二十二时,被黎总叫过去,肯定觉得面子上受不了。”   蒋城聿调侃,“怎么,不叫大嫂了?大哥不是叫得很溜。”   傅成凛没心情扯闲篇:“你跟你爸妈说一声,不用再替我说好话,不用再暗中帮着我。”   蒋城聿实话实说,“你想什么呢,没人再帮着你,我爸妈都知道了,以后你跟我待遇差不多,别想着有热茶喝。”   前面的车挪动,傅成凛轻踩油门,“今天算是跟你们家暂时划清界限,不用你们再帮忙。以后我做什么,黎总管不着我,她跟你大哥就是离婚了,也跟我没关系。”   蒋城聿心里的石头落地,看来傅成凛冷静下来,知道跟筝筝的问题出在哪儿。大嫂的那一席话,算没白说。   傅成凛挂了电话,趁着堵车,他在家庭群里发语音:【今天开始,不用你们帮忙,我自己追筝筝。】   爷爷:【看来又受挫了。没关系的,方向错了再掉头。你看既沉,当初追俞倾时碰了多少壁,现在结婚了,儿子也有了,你不比你弟弟差。】   前面那个路口,左拐,直奔出租屋方向。   傅成凛把车停在路边,像以往那样,从后备箱拿了两罐猫罐头。   路过花坛,他不禁吃惊。   许久没来,全都变了样。   自从黎新禾知道他在追黎筝,他就没来过这边,只是让曾助理联系物业,把这边翻新。   两小只猫还在窝里安稳睡觉,他把猫罐头打开放在窝前,等它们睡醒了吃。   冬天周末的早上,八点半,二世祖还没起床。   昨晚开车陪黎筝兜风,回来快三点。   门铃响了,靳峯把被子拉头顶。   半睡半醒间,‘叮咚’个不停。   他爆了句脏话,掀被子起床。   住在这最烦心的就是,谁都能来敲门,不像住在公寓,没有预约,谁都到不了他那层。   就算母亲去了,也有家里阿姨开门,用不着他从床上爬起来。   “谁啊?”   不太隔音的门外,没人应声。   靳峯从猫眼里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等二十分钟。”   他趿拉着拖鞋转身往浴室走,不时还打着哈欠。   傅成凛背靠在过道防护台上,北风呼呼作响。   他把玩着打火机,火苗被风吹着乱窜。   百无聊赖,屋里还没动静。   傅成凛翻看手机私信,他跟黎筝最后一次消息停留在【97】。   三个多月,他无形中,晾了她那么长时间。   他昨晚还跟她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二十五分钟过去,门开了。   傅成凛收回思绪,进屋。   靳峯边擦着头发,指指厨房,“自己倒水,咖啡机在哪你自己找。”   傅成凛关上门,把大衣挂起来。   他早饭还没吃,空腹不想喝咖啡,倒了杯温水。   靳峯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懒懒地陷进去,“来问我打听公主状态?”   傅成凛靠在沙发扶手上,“不是。”黎筝的状态用不着打听,他知道她现在肯定很难过。   靳峯稀奇地看着他,“咱俩还有什么共同语言不成?”   傅成凛直白道:“没有。”   不过说不定以后也许会有。   “那你找虐来了?”   有些话,在心里想着容易,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儿。   傅成凛喝了半杯水,“我刚从蒋家回来,黎总喊我过去的。”   靳峯点点头,并不惊讶。   因为他最近感觉跟公主出去,总有人跟着,后来他的保镖跟他说,那是负责黎筝安全的。   傅成凛接着道:“提到了你,说你更理解筝筝,跟她合适。”   “什么?”靳峯猛然坐直,头发也顾不上擦,“黎总这么夸我的?”受宠若惊。   黎新禾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有能力,本人很低调。   他没怎么接触过,听说私下里风趣幽默,性格还挺温和,不过谈判桌上就是男版的傅成凛。   靳峯拿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头发,“我以为我在他们那些长辈眼里,一无是处,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行。”   他笑着,“咱妈眼光真不错。”   傅成凛:“......”   蹬鼻子上脸了。   靳峯心情舒畅,把毛巾放回浴室去,头发丝还滴水,流在脖颈里清清凉凉。   “不过,”靳峯有自知之明,“咱妈抬爱了。我挺混账的,一点责任心没有,也不想负责任。”   所以,即便喜欢谁,最后因为责任而却步。   靳峯突然狐疑地看向傅成凛:“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竟然专程过来跟我说,咱妈夸我了。”   傅成凛:“想问你个事。”   靳峯示意他说,他指指自己耳朵。   洗耳恭听。   “向舒跟筝筝在汽车试验场拍广告那次,你知道了吧?”   “本来还不知道,那次打高尔夫,你让向舒给公主道歉,我再瞎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靳峯打开净化器,想要抽支烟,烟盒空了,他又回到客厅。   “这事,你也觉得自己处理的有问题?”   傅成凛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但肯定有。因为黎筝当时明显不满,是对他不满,后来忙起来,他忘了这茬。   靳峯今天心情好,就给他指点迷津一二。   “被人溜了的那种心情你知道有多不爽?”   话说一半,靳峯去厨房倒了热水,舀了几勺糖放里面。   傅成凛发现跟靳峯聊天很费劲,他跟有多动症似的,就不能安稳坐下来把一件事给说完再去做别的。   靳峯端着糖水出来。   傅成凛等着他说下文。   靳峯坐在餐桌边,不时吹两下杯子,“公主那天早上不到五点就起来,开了三个多小时车过去工作,结果是被几个人合起伙来恶搞,向舒知道后纵容助理跟经纪人,后来被公主揭穿,还自己委屈不清。”   傅成凛想听的不是这个,“你说重点。”   “重点就是,要是我当时知道公主被人穿小鞋,我直接拉着她去当面跟向舒质问,就算向舒是我朋友也不例外。”   靳峯吸溜一口糖水,很甜,“作为我朋友,一点不尊重我喜欢的人,我还跟她做这个朋友干什么?”   ‘咔哒’,傅成凛点着了打火机,又松手。   “如果当时你知道了这事,直接给公主打电话,要带她去找向舒当面解决,她肯定会感动,也不会让你为难,不会真的让你去找向舒质问。她不就是要你一个态度吗?”   “你倒好,让向舒去给她道歉,也不关心公主难不难过。”   靳峯真诚道:“道歉是次要,甚至都多余,因为这种伤害是故意的,道歉就显得很假。”   “你该去给公主关心,一句就够了。”   靳峯不清楚傅成凛到底是怎么说服向舒道歉的,“你是威胁呢,还是摆明了你的态度?”   傅成凛没隐瞒,“前者。”   不道歉,向舒就不用跟他打电话,不用到GR实习。   靳峯:“这就是跟家长惩罚犯错的孩子一样,你要是不怎么样,我就不给你零花钱。”   “看上去你是向着公主,其实细想不是那么一回事,你站错立场了,你下意识就把向舒当成了你自己人,你觉得这一次确实是向舒错了,也让公主伤心了,不道歉会影响向舒资源和利益。”   糖水很好喝。   半晌过去。   靳峯断断续续说着,   “你把公主当成了一个外人。”   “所以公主不满,向舒敢肆无忌惮。”   靳峯甜滋滋喝着糖水,还问傅成凛要不要来一杯。   傅成凛没搭理,细细琢磨刚才靳峯说的那番话。   靳峯坐直,顺带伸展个懒腰。   “公主吃醋不是吃你帮向舒的醋,是吃你对向舒比对她好的醋,你要是什么时候都把她放在第一位,你就是偶尔帮向舒,跟向舒和其他朋友聚个餐,她才懒得过问。她也有异性朋友,不是?”   “还有,”靳峯又想起来,“你看向舒的道歉,有一丝丝诚意吗?当时你可在场。道歉也有个讲究,公共场合犯的错,得当着所有人面道歉,才是诚意。私下犯了错,就私下找人道歉,这才是态度。”   今天说了这么多,靳峯也不在乎多扯两句,“你看向舒,别人还不知道她跟公主发生了什么,当着那么多人面,还当着你的面,她矫情的拿着一瓶水递给公主,要是公主不原谅,显得小气又没涵养。这种道歉不是恶心人吗?”   最后一口糖水,靳峯喝完。   “我够意思了,之前一直暗中帮着你,发朋友圈给你各种提醒,没撬你墙角,今天又给你指点了这么多。”   靳峯坐到傅成凛对面,双腿交叠,还挺严肃的架势。   “我打算直面我的感情跟责任。”   傅成凛抬眸,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靳峯支着额头,“有了黎总的认可,当然,我知道这个认可只是跟你做个对比,不代表我真的好,不过我还是挺开心。”   傅成凛无奈:“你是不是觉得好玩?”   靳峯认真起来,“这次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说了说为什么想追。   “我最近被我妈给烦的不行,我想认认真真的追一回公主,之前我要是追了,好像有点不够意思,她现在彻底甩了你,就不存在我横插一脚的说法。”   靳峯突然笑了下,仿佛宣战的感觉,还是跟傅成凛宣战。   有点自不量力。   傅成凛一言不发,就这么安静瞅着他。   靳峯淡定道:“咱俩现在在同一起跑线上,可能你比我要快,因为公主一时半会儿还忘不了你,这是你的优势。”   当然了,他也有优势。   他比傅成凛年轻。   靳峯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输给你的可能性特别大。”   赢得几率很渺茫。   但不追,总有遗憾。   就算输了,不丢脸。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傅成凛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男人。输了,以后只当个朋友。他想体会一下,责任是个怎么回事儿。   输了也不亏。”   靳峯友情提醒傅成凛:“之前我发朋友圈,多半是发给你看,想让你多了解公主一点,知道她近况。”   他不是朝自己脸上贴金,不是跟傅成凛邀功,“别误会,其实我是帮公主。以后的朋友圈,我就是真的秀恩爱了,可能会扎你心,你悠着点。”   靳峯说:“我住四楼,比你看的远。”   傅成凛揉揉鼻梁,他过来咨询问题,结果咨询出一个情敌。   靳峯手机响了,铃声从卧室传来,他进去接电话,   差不多时间,门铃也响起。   傅成凛起身去开门,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开门。   黎筝懵了,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可她又知道,这不是梦。   站在她面前的,是真真实实的傅成凛。   她嘴边还有油条,刚咬了一大口。   另一个手里拎着豆浆几根油条,还有靳峯喜欢吃的牛肉饼。   这还不算糟糕。   她刚才下楼买早饭,风大,她戴着羽绒服帽子,到了楼上刚巴拉下帽子,头发被都压趴下了,乱七八糟,还有几根张牙舞爪。   这是头一回,她在傅成凛跟前邋里邋遢。   一点都不仙了。   转念一想,她现在跟他没关系了,管他怎么看。   傅成凛把门彻底拉开,“我刚来,找靳峯有事。”   黎筝没看他,把翻滚的情绪压下去。   换了鞋,她径直走去餐厅,“靳峯?吃饭了。”   靳峯对着电话道:“妈,不说了,黎筝买早饭回来了。”   黎筝已经不在乎形象,大口啃着油条。   靳峯走过来,“你怎么那么早?”   黎筝若无其事道:“睡醒了。”   其实是睡不着。   躺床上难受,她就爬起来。   昨晚靳峯陪她兜了好几个小时的风,她礼尚往来,去给他买早饭,知道他懒得下楼。   靳峯洗了手,“刚出锅的油条?”   “嗯,还热乎着呢。”   靳峯俯身,从她拎着的塑料袋里叼了一根油条出来,香喷喷。   他去厨房拿来两双碗筷,把豆浆倒碗里。   黎筝还买了咸菜,他又去找个小碟子盛放。   两人坐下来,边吃边聊,俨然把傅成凛当成了空气。   不把他当空气也不行,他要是过来吃,黎筝肯定就走了。   靳峯想起来,“江小楠妈妈带来的辣椒酱很好吃,甜的,不太辣。”他去冰箱拿来一瓶,又顺手捎了一根火腿肠。   剥开来,掰了一半给黎筝,“蘸着酱吃,人间美味。”   傅成凛拿了本杂志翻看,翻了几页,不知道上面在讲什么。   不时,他偏头看一眼餐桌那边。   黎筝跟靳峯直接用手拿了半根火腿肠吃,一点不讲究。   他想起大学期间,他跟蒋城聿野外求生,经常架起火直接烤馒头吃,那时候也是什么都不讲究。    第六十三章   黎筝这顿早饭吃得消化不良, 不远处的傅成凛时不时就会看她,她感应得到。   吃得差不多,黎筝放下碗筷, 去厨房洗手漱口。   等从厨房出来,傅成凛已经离开。   心里疑惑万千。   “他到你这干什么?”   靳峯把最后一口豆浆喝下去, “被你昨晚泼得怀疑人生, 魂丢了, 到我这里找找魂。”   黎筝听得出他这是打岔,他要不想说的话,撬都撬不开嘴。她也不是究根问底的人, “我回去了。”   靳峯回应迟钝几秒, “你今天要闲着没事,我们去看电影,好几部新上映, 挑一部看看。”   追人跟平时相处还是有点区别的。   得花心思。   黎筝指指脑袋,“晕, 想睡觉, 等有空我请你看。”   “成啊。”靳峯其实也困,要不是宣战了傅成凛, 他哪会浪费睡觉的时间去往电影院跑。   黎筝下楼,三楼边户的土豪邻居家终于有人过来, 大门敞开,可能是散味道, 怕门被风吹起来, 用一把椅子顶着。   强烈的好奇心,黎筝路过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时,她脚步钉住。   傅成凛端着水杯, 从屋里出来。   原来门敞开不是散味道,是特意等她经过。   傅成凛把咖啡给她:“进来坐会儿,外面冷,我有话跟你说。”   黎筝没要咖啡,更没进去。   她还没从震惊中抽身,怎么都没想到,房子是他买下来,还给那两个小家伙定制了一个暖和的猫窝。   “什么事,你说。”   穿堂风吹得人难受,傅成凛换了鞋出来,拿开椅子,关上门。   他站到黎筝身后,背对后面防护台,给黎筝挡着东北风。   黎筝转身面对他,“有话你一次说完。”她反手指指身后的房子,“我是看它面上跟你说两句。”   花那么多钱和心思买这一层边户的房子,还又装修了几个月,把小区翻新,看着也不像是闹着玩儿。   当初决定买房子时,他应该是想过要认真跟她开始,只不过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连他自己都高估了。   傅成凛只能挡住正面来的风,四面八方的风他挡不了,抬手把她羽绒服帽子罩在她头上。   “我带你去SZ吃饭那晚,被你妈妈看到了。”   黎筝:“......”   眼睛圆瞪。   惊愕写满了一脸。   傅成凛:“我之前所有让你受的委屈,她也知道了。站在老板的立场,她一点都没怪我,站在母亲的立场,她对我不满,觉得我跟你不合适,所以才有了那97天,我为什么不来找你。”   黎筝隔着帽子摁了摁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难怪她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傅成凛把她羽绒服帽子整理好,只露出两只眼。   她现在的表情,就像当初私房菜馆老板家的宝宝知道黎筝也叫宝宝时,整个人都懵懵的。   “黎总没直接来找我,让你小叔转告,其实她已经点出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坦诚:“我没做好。习惯性的,我拿生意上的方式去应对黎总,而她希望的是,我该是傅成凛的身份来对待跟你的感情。”   黎筝两手插在羽绒服口袋,攥了松,松了又紧攥。   “昨晚,我要是出去把你追回来,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傅成凛看进了她眼底,她从错愕中慢慢回过神来。   昨晚在会所包间抱她时,他都已经决定什么都不管,可最后他还是没追出去。   就像黎新禾说的那样,无意间,他就拿自己的标准或是身边接触过的成熟女性的标准去要求黎筝。   他在气头上需要冷静,以为黎筝那个时候也是想冷静,不希望看到他。   傅成凛:“从你离开会所到黎总给我发消息,中间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她就等着我去找你,我没有。所以她彻底失望了。”   天太冷,说话时的水汽一团一团。   黎筝看着傅成凛,欲言又止。   突如其来的这么多消息,她还是没消化完。   千头万绪,一时无从说起。   沉默了片刻。   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   傅成凛说:“挺好的,要不是黎总,我们可能早就在一起,我无形中就会忽略你的感受,你继续忍着,有委屈你也不跟我说。”   最坏的一个可能就是,“等你忍不了了,我们就散了,我会以为是你太年轻,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热烈的感情。可能到分手我都不知道我们问题在哪。”   黎筝缓缓点了点头,“我爷爷奶奶也知道了?”   傅成凛:“嗯,我刚从那边回来,一早都过去的。”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瞒着黎筝。   “我之前想让黎总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动员了我家所有人帮忙。”   黎筝眨了眨眼,消息一个比一个爆炸。   傅成凛接着说:“我家里人不知道我跟你之间具体什么情况,他们以为黎总不同意只是年龄问题,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个原因。他们热心帮忙,你爷爷奶奶也同意了,你爸,其实心里偏向我这边,就是没说服黎总。”   后来黎新禾感觉到了各种人情的压力,所有人都帮着他。   加上他生日派对上惹了黎筝生气,她忍无可忍,也不顾及长辈面子,拿出了离婚来威胁。   黎筝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发消息:【妈妈,还生气吗?】   黎新禾:【傅成凛都跟你说了?】   外头太冷,黎筝吸吸鼻子,【嗯,你怎么知道是他说的?】   黎新禾:【半小时前,他给我发了消息。】   【哦。】   黎筝心里有点难过:【妈妈,对不起啊,我不争气,让你气成这样。】   黎新禾心头酸酸的,【你不怨妈妈?】   黎筝:【不怨,知道你为我好。傅成凛都跟我说得很清楚了,中间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又做错了什么。我昨晚去兜风,也想了很多。就在刚刚,傅成凛跟我说了所有事之后,我心里舒坦了。】   【妈妈,我现在挺好的,你别生气。】   黎新禾:【嗯。但妈妈还是那句话,他不改变,别指望我能松口。经过昨晚,你应该不会再那么冲动和被动。】   其他的,她没多废话。   【既然心里舒坦了,那多睡会儿,补补觉。妈妈在开会。】   【妈妈那你忙,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爱你和爸爸。】   手快冻掉,黎筝把手机揣兜里。   她望着傅成凛:“当时我跟何老师采访被关,你跟我小叔找到我们后,我饿了,我小叔下车给我买吃的,我在车上跟你说过几句话。”   傅成凛想不起具体是什么,“你提醒一下。”   黎筝:“我们家食物链问题。”   傅成凛还记得,“你在食物链顶端,蒋城聿在末端。”   黎筝‘嗯’了声,“我当时话还没说完,有电话进来,聊天就中断了,后来你也没再问我。”   这个不是重点。   “我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我在我们家食物链顶端,谁跟我在一起都不用受罪,包括你。”   “当时我妈不同意,你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都不跟我说。”   傅成凛当初也有顾虑:“不想你为这个烦心。”   黎筝接过话,“是不用烦心,剩下都是痛苦。”   傅成凛看着她的眼,“对不起。”   黎筝没吱声。   两人对望了片刻。   她别过脸。   等稍微冷静下来,黎筝不解:“以你的性格,就算我妈态度坚决,你也不会在事后跟我提这个,现在怎么又想通了跟我和盘托出?”   傅成凛:“要是不追你,我就不提了。”   关于要不要跟她坦白,来的路上,他考虑一路。   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把事情摊开来说:“我不解释清楚,你心里的疙瘩解不开,我追你会让你痛苦。”   还有一个原因,“黎总那边,她其实心里也难受,也怕有天你知道了会怨她。我说出来大家都没了心结。”   黎筝原地跺着脚,她看了傅成凛身上一眼,他穿的也不多。   “没其他事,我回家了。”   “你等一下。”傅成凛快步进屋,从玄关处拿了两个迷你小音箱,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卡通摆件。   “放你卧室,这个是我找人专门定做,环绕立体,声音柔和。”   黎筝看到每个小音箱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皇冠,跟他画在手心里的那个皇冠一样。   傅成凛把小音箱塞她两个大口袋里,一边一个。   他伸手,轻轻环住她,“那天在停车场,欠你一个拥抱。”   很快,他松开她:“快进去吧,外面风大。”   黎筝走到她出租屋门口,钥匙刚投到钥匙孔里,她忽然侧脸,傅成凛在他家门前,凝视她。   她慢慢转动钥匙,“之前你追我,给我点小感动我就想答应你,害怕多让你追一天,你就没了耐心。”   现在不一样了,妈妈给了她底气。   “以后你爱走不留。”   她推开门进去,‘砰’一声关上。   黎筝靠在门板上,双手揉揉脸,冰凉。   江小楠不在,家里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隔壁,傅成凛在家。   黎筝脱了羽绒服,把口袋里的两个小音箱小心翼翼拿出来放卧室电脑桌上。   她把卫衣袖子撸上去,去洗手间接了一盆温水,眯上眼,整个脸都埋进去。   温热的水浸泡着每一个细胞。   柔软清爽。   过几秒钟,她抬头呼吸,接着再给脸泡泡澡。   昏沉的脑袋也舒服了不少。   忽然,她握着盆边的两手一顿,确定没出现幻听,几米外的卧室里,传来熟悉的钢琴曲。   那两个小音箱她刚才没关。   是她这段时间天天睡前要听的那首《冬雪》,这次听的版本里没有杂音,像是现场传来。   黎筝扯了毛巾架上干净毛巾擦脸,快步去卧室,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她踮起脚尖,把头探到外面,隔壁没有钢琴声。   她若有所思地关上窗户。   傅成凛重新装修房子,重点是装修一间琴房,做了专门隔音处理,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弹钢琴都不会影响这栋楼的其他邻居。   黎筝额头上有串水珠,刚才没擦干净,水珠滑下来,滑到眼睛上。   她拿手背擦擦,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   现在没了睡意,听着钢琴曲,黎筝开始剪辑之前拍摄的视频。护学岗郁伯伯那期还没制作好。   --   下午时,蒋城聿从公司出来直接来了出租屋,从超市采购了一大袋零食和水果,买水果的钱比零食贵出一倍还多。   傅成凛的车在外面停车位。   蒋城聿路过三楼边户,用胳膊肘撞了几下门。   傅成凛开了门,“你这是干什么?”   “过来看筝筝,不知道她午睡醒没醒。”蒋城聿把零食和水果放在玄关地上,示意傅成凛,“你赶紧关门。”   今天可能是入冬来最冷的一天。   门朝北,正对着北风。   蒋城聿从那个零食袋里拿出一块小蛋糕,“逛超市时甜品屋搞活动,我给筝筝买了面包和一些小甜品,这个慕斯是送的,她不爱吃,就当给你庆祝生日。”   即便是免费赠送,也算一番心意。   傅成凛接过来,放到冰箱里。   蒋城聿没拿自己当外人,去煮咖啡,他过来除了送生日蛋糕,还想问问:“上午见没见到筝筝?”   “嗯。”   “她现在还行吧?”   “应该。都说清楚了。”   那就好。   蒋城聿心里跟着敞亮起来,趁着煮咖啡,给侄女发消息:【醒了回消息,我过去看你,江小楠不在家吧?】   黎筝:【没睡,在制作视频,就我一人在家。过来吧。】   蒋城聿不打算喝咖啡,“给你喝吧,我去看筝筝了。”   边说着,蒋城聿穿上大衣,拎着两袋东西。   傅成凛也跟着走到玄关,蒋城聿回头:“你别跟着我去,今天开始,我可真就不帮你了,对你,我算仁义至尽。”   傅成凛就没打算跟他一起看黎筝,他过来只是关门,“我自己会去找她。”   蒋城聿放心走了。   刚关上门,傅成凛有电话进来。   向舒先说了声‘生日快乐’,之后也无比纠结。刚才关梓园打电话给她,求她帮忙。   用了一个‘求’字。   即便跟关梓园已经成了塑料情,可曾经对这个朋友也真情实感过,而且关梓园还让家里亲戚又给了她今年时尚杂志年刊的封面。   要是不帮,她心里又过意不去。   傅成凛没什么耐心:“有话就快点说。”   向舒:“听说,你下周一要跟东昊科技合作。”以关力生物的名义,跟东昊科技开展研发合作。   东昊科技的股东之一是何昊轩,何熠的堂弟。   关力生物跟东昊科技是竞争对手,傅成凛投资关力生物,成了控股股东后,竟然要跟东昊科技合作。   关梓园肯定不干。   但现在关力生物又不是关梓园说了算。   傅成凛:“这跟你有关系?你操心操太多。”   向舒:“那还不是当初我给关梓园牵线跟你合作的吗,现在事情弄成这样,我夹在中间为难呀。你以为我吃饱撑了想管这个事儿?”   “你跟关梓园说,我当时跟她讲的清楚明白,生意就是生意,别扯人情,人情在我这里不值钱。”傅成凛穿上大衣,拿上钥匙下楼。   他直奔停车位,去拿自己行李箱,其他东西没拿过来,今晚凑合在这住。“以后不要再因为生意上的事给我打电话。”   向舒再次争取:“听关梓园的意思,你跟东昊科技合作,其实一点不赚钱,就跟存银行活期一样,不符合你商人本质。”   她知道,这次的合作是为了何熠,其实就是为了黎筝。   既然是为人情,那合不合作,都没那么重要。   反正不影响GR赚钱。   “不赚钱的买卖,你就给我这一次面子,行不行?别跟那个东昊科技合作了。”   “向舒,你把你当成谁了?”   向舒脸色一僵。   傅成凛的声音夹着冷风从电话那头无情传来:“我说过,朋友间举手之劳的事,我义不容辞,但别得寸进尺。杨麟,你还记得吧?”   向舒有印象,是GR的元老,当初跟着傅成凛一起创业,后来因为贪欲,吃里扒外,让GR蒙受损失。   不过傅成凛并没有跟杨麟计较,看在他有功劳的份上,一笔勾销。   上次听到杨麟消息是四五个月前,何熠报道了杨麟跟GR的劳动仲裁案,那是杨麟再次损害了GR的利益。   现在杨麟跟GR闹崩,跟傅成凛彻底闹掰。   傅成凛接着说杨麟:“他当时在GR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我记着这份人情。但人不能太贪心。”   向舒已经感觉他话里有话,耳边是电话那边呼呼的风声。   外头风大,把大衣衣襟吹开,傅成凛用胳膊压住衣服,单手扣上纽扣。   他说道:“当初你把赚的所有钱投在GR,还给周围朋友亲戚推荐GR,无条件相信我和我的团队,这个恩情,我也始终记着。在GR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的所有人,我至今感激,蒋城聿也承你人情,所以当时委屈了筝筝。”   向舒轻轻吐出一口气。   几个纽扣,傅成凛一只手全扣上。“人情有的时候可能不是还就能还清的,这些年,不用你要求,只要有机会,我都给你争取。知道你在那个圈子里不容易,你也认真对待你的工作和我们这些朋友,所以能帮的我尽量帮。你现在,管得有点宽了,跟你说过的话,你当耳旁风。”   向舒薅了薅自己的短发,疼得她眯了眯眼。   “我还是那句话,我至今感激帮助过我的所有人,但不代表没底线。该帮的我会帮,不该帮的,谁求情都没用。”   他特意顿了下,“再说一遍,以后你那些事,你去找你父母。”   临挂电话前,傅成凛又说了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那个经纪人,该换了。不然你迟早毁她手里。”   把手机揣兜里,傅成凛打开汽车后备箱,里面有两个箱子,他拎了一个下来,那个是常备着出差用。   路过花坛那边,‘喵喵喵’的声音传来,不停喊,透着焦急不安。   傅成凛放下箱子,去猫窝看,里面只有一只猫。   ‘喵-喵’   那只猫在里面灌木从里,夹在了树根跟猫爬架中间,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傅成凛费了好大劲儿,巴拉开树枝,用力推猫爬架的支撑杆,给小猫争取挣脱的缝隙。   ‘蹭’一下,猫窜了出去。   崩一下,他猛起身时,大衣的扣子被刮掉了。   扣子落在草坪里,他搓搓手背上被枯枝给刮得发白的痕迹,捡起扣子揣口袋里。   掉的是最中间那颗扣子,看着极其明显。   回到家,傅成凛打开箱子,都是日常用品,没有外套。   他给司机打电话,拨出去的号码又按掉。   隔壁,蒋城聿把侄女家的冰箱收拾好,所有水果和零食放进去,里面还没吃完的日期不太好的,他拿出来装袋子里,临走带回去他自己吃。   这几个月,他每次过来都是这个活。   忙完,蒋城聿给侄女做了个水果拼盘,拼成两个字‘哈哈’还用番茄酱滴了一个感叹号。   黎筝抬头,“你还没走?”   蒋城聿:“......对我上点心。”   他坐在她旁边,看她电脑屏幕,“你天天制作视频,一坐好几个小时,不枯燥?”   黎筝摇头,“主要是我自己没感觉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感觉时间不够用的,都没时间追剧八卦。”   屋子里除了床,就是几台电脑。   这回比上次多了点东西,电脑桌上有两个小音箱,蒋城聿伸手要拿,“你别乱动,影响到我了。”   蒋城聿讪讪地把手拿过来,怕在这里分她心,“水果搁这里了,你记得吃,我回家看看老爷子去,跟他汇报你今天的状态。”   黎筝头也没抬,抽空挥了挥手。   门关上。   没过一分钟,敲门声又响了。   黎筝揉揉脑袋,她以为是小叔忘了拿什么东西,小跑着过去开门,“来啦来啦。”结果猫眼里的人是傅成凛。   “筝筝?是我。”   “我不瞎。”   黎筝拉开,她人堵在门缝里,“有什么事?”   傅成凛先铺垫了一下,怕她拒绝帮忙,“今天我阳历生日。”   黎筝很大方:“傅总,生日快乐。就这事儿?我还在忙,我小叔来了我都没顾得上跟他说话。”   傅成凛指指大衣,“扣子掉了。”他说这么多,是想让她帮忙给缝上去,她手巧,玫瑰花领带都会折,这个应该不在话下。   黎筝视线从他衣服挪到他脸上,“下楼,往前面走一百米,左拐,早餐店那条街上,第五家门面,很小一个,专门补衣服,修拉链,扦裤脚,还缝纽扣,手艺很好。”   傅成凛:“......”    第六十四章   傅成凛顶着严寒去了那家裁缝店, 门口挂着一个手写的牌子:【今天休息,家里有事!】   不时,牌子被风吹着撞到卷帘门上, ‘哐啷’一声。   迎着风,傅成凛拿手摁住缺了纽扣的地方。   寒风吹得树枝乱响, 出来的人明显比平时少。   在家门口踌躇片刻, 傅成凛再次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开门就得吃冷风, 黎筝躲在门后,只开了一条缝,即便这样, 长发也被吹得胡乱飞起。   她拿手巴拉到一旁, 瞅着他大衣。   傅成凛解释:“店门没开。”   他问:“你这里有没有针和线?我自己缝。”   应该没那么难。   做饭他都能学会,别说是缝个扣子。   黎筝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她从没用过, “我问问江小楠。”   傅成凛进屋,这个门有些年头, 一直没更换, 要用力顶才能关紧。   他还像以前那样站在门边,没进客厅。   黎筝给江小楠打了电话, 家里有针线包,在茶几抽屉里。   江小楠知道黎筝是衣来伸手的公主, “你找针线包干什么?是不是衣服脱线了?等我回去给你缝。”   “不是我用。”黎筝拉开抽屉,针线包躺在最里面, “边户土豪邻居。先挂了, 等会儿跟你聊。”   傅成凛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绰号。   黎筝把针线包给他,多余的话没有,转身回自己屋接着干活。   房子小, 傅成凛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她卧室里的电脑桌。   她埋头制作视频,他没打断她。   脱下大衣,他开始缝扣子。   第一次接触针线,看上去简单,却无从下手。   好在大衣是黑色,纽扣也是,随便缝一下也看不出很别扭。   费了不少时间,扣子终于连在衣服上,勉强入眼。   傅成凛看着针线包,对着卧室里说道:“筝筝,我拿回去研究,缝好了还你。”   黎筝正忙着,眼皮没抬,“门带上,谢谢。”   傅成凛把针线包送回家,再次下楼。   前面那条沿街门面,各种店铺,紧挨着裁缝铺就是一家西饼屋。   他挑了一块玫瑰蛋糕,黎筝喜欢这个口味。   小块蛋糕不配蜡烛,他专门要了一份。   一个下午,他来回下楼三趟。   每次经过猫窝,猫咪转着眼珠子盯着他看。   到家,傅成凛在家庭群里说了声,晚上不用给他庆生,【我和黎筝简单吃个蛋糕,晚上还有视频会。】   家里人都只看到前半句,后半句自动忽略。   天冷,不用再特意往老宅赶,负二跟父母都发了两百块钱红包给他。   傅成凛定闹铃,晚上六点钟去隔壁还针线包。   昨晚到今天的工作还堆在那没处理,他去了书房。   【有什么需要汇报的,现在可以了。】傅成凛知会曾助理一声。   曾助理在公司,从早上等到现在,没敢叨扰老板。   昨天半夜,他收到了来自老板朋友的几十条消息,都来跟他打听,老板在会所是不是被泼了红酒。   他上哪知道。   老板生日派对他没过去,后来老板也没找他。   但从今天这个情况看,老板被泼红酒的可能性很大。   曾助理接到傅成凛消息,赶紧打去电话,说了说关力生物的情况,关力生物那边的高层得知要跟东昊科技合作,炸了锅。   会上吵成一锅粥,矛头指向了傅成凛。   关力生物拒绝跟竞争对手合作,还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对手。   曾助理:“关梓园早上给我打了电话,她意思很明确,到时不可能支持您这个决定。”   关梓园的理由是,东昊科技竟想要走捷径,分羹关力前期打下来的市场,门都没有。   傅成凛大概了解,他考虑半刻,“周一上午的时间腾出来,关力生物那边的讨论会,我亲自过去一趟。”   曾助理一怔,紧跟着道:“好,我提前安排。”   --   六点钟,闹铃准时响起。   傅成凛正专注电脑屏幕上的报表,余光看得到手机大致位置,伸手摸了两下才摸到手机,关上闹铃。   两分钟后,报表看完,他给资管部经理回了邮件。   在记事本上简单记录下午处理的几件事,进度及结果。   合上笔记本,傅成凛快步去了厨房,从冰箱拿出玫瑰花蛋糕,把打火机和那盒蜡烛揣兜里。   跟隔壁几米之遥,傅成凛没穿外套,出门前拿上针线包。   邻居家,黎筝忙完没多会儿,门铃响时她在厨房倒水喝。   “筝筝。”傅成凛磁性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黎筝捧着杯子,边走边喝,她特意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零五。   这人缝纽扣缝了一下午?   从猫眼里看到外面的男人没穿外套,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   黎筝顺手开了门,还不等说话,傅成凛从她旁边绕进来。随着他一道进来的,还有阵阵寒气。   黎筝后退两步,傅成凛手里拿着蛋糕,用后背顶上门。   “冰箱里有蛋糕,小叔买了不少。”黎筝以为傅成凛特意给她买的,她先拒绝了。   傅成凛把针线包放门边矮柜上,“今天我生日,事情多,不回去吃饭了,你陪我吹个蜡烛,就当庆祝过。”   蛋糕也搁在矮柜上,他拿出蜡烛跟打火机。   黎筝瞅瞅傅成凛侧脸,又看了眼那块蛋糕。这大概是他过的最寒酸的一个生日,连蛋糕也只是一小块,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真心实意道了句:“生日快乐。”   傅成凛正在插蜡烛,停了下,转脸看她,“谢谢。”   他示意她,“把灯关了吧。”   “不耽误你多长时间,吹了蜡烛我就回去。”他加了句解释。   黎筝拿上针线包,放回原处,把卧室和客厅灯关上。   门口那边,傅成凛点着了蜡烛,略暗的烛光在漆黑的屋子里格外温暖。   黎筝走过去时刻意放缓了脚步,生怕幅度太大,走路时带动的冷空气吹灭了细细的彩色小蜡烛。   傅成凛一共点了五根蜡烛,三根一撮,另一边是两根。   代表了32岁。   傅成凛把蛋糕端到黎筝跟前,“许个愿。”   黎筝透过烛光看着他:“是你过生日,我许愿干什么?”   傅成凛目光沉静:“我以前从来不许愿,不信这些。昨晚你在那,我是头一次许愿。”   一次就够了。   “以后我每年过生日,愿望都给你许。”   ‘以后’‘每年’这种字眼,在一个特别的环境里,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比玫瑰蛋糕还甜。   看在他是寿星份上,黎筝没拿他寻开心,认真许了一个愿。   愿望是,希望今年北京冬天的风能小一点。   蜡烛她没吹。   傅成凛把蛋糕放回矮柜上,他也没吹蜡烛。   这是屋里仅有的一点光源。   三角形的一小块蛋糕,用不着再切开,傅成凛拿配套的叉子挑了上面的一块玫瑰花喂给黎筝。   昨晚在会所,他喂了她那么长时间,她始终没张嘴,今天是正儿八经的生日蛋糕,“你就吃点玫瑰。”   黎筝没让他喂,从他手里拿过叉子。   两人手指碰到一块,冷热交汇。   她在暖气十足的家里待了一下午,手滚热。傅成凛刚才穿着衬衫在门口等了会儿,手背还没暖过来。   屋里光线暗,暖中又夹杂着说不出的情愫暗涌。   傅成凛定定看着黎筝,她把玫瑰连同一点奶油送嘴里,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在楼下那家蛋糕店买的吧?挺好吃的。”黎筝品着玫瑰味道,一抬头,撞进傅成凛像潭水一样的眼底,看似深幽平静,却自带漩涡。   傅成凛情不自禁往她跟前来了一步,就在黎筝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傅成凛已经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手撑着她后脑勺。   炙热又轻柔的吻亲在她唇上。   这是她跟他的第三次接吻。   他这样强大冷情又自持的男人,本来就容易让女人沉沦。被他抱在怀里又这么动情吻着,她根本一下子找不到自己。   黎筝在他的吻里眩晕几秒,随后变被动为主动。   她把小叉子直接扔到矮柜,没扔准,掉在地上,她袖子上带出来的一阵阵风把烛光晃得东倒西歪。   有一根蜡烛熄了。   顾不上别的,黎筝踮着脚尖,同时两手扣住傅成凛脖子。这个动作,傅成凛异常熟悉,她第一次咬他时就这样。   黎筝没松开傅成凛,推着他整个人被动地往后退。直到傅成凛被黎筝推到撞在门板上,他的唇还紧贴着她的。   下一秒,傅成凛眯了眯眼,忍着疼,任她啃咬他。   黎筝本来是要收拾他,男女力量有悬殊,他直接把她抱起来。   黎筝算错了,上次在他办公室他没有任何肢体动作是因为他当时是拒绝了她,就不可能再跟她有亲密接触,这次不一样。   她见好就收,松开傅成凛的唇。   这回没咬破,只是让他吃痛。   傅成凛把握着分寸,她松开了,他也就放下她。   两人暗暗平复了下呼吸。   傅成凛弯腰,把地上那把塑料小叉子捡起来扔到垃圾桶,“蛋糕给你留着。”   黎筝:“不用,你带回去吃。”   傅成凛开门,走道的灯光照进来,没用他吹,蜡烛被冷风直接杀灭。   他转身,黎筝已经若无其事把屋里的灯打开。   “今晚早点睡。”   他拿上剩下的蛋糕,带上门。   脚步声远去,紧跟着,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   然后世界都安静下来。   杯子里之前倒的水,现在没有一点热气。   黎筝喝了几口,冷水的温度对她来说正好。   隔壁。   傅成凛从冰箱拿了一瓶水打开来,这些冰水原以为冬天喝不到。   一瓶冰水和一块玫瑰蛋糕,今晚的生日餐。   他给司机发消息,【明天过来时,带副鱼竿。】   --   次日,风和日丽。   风一停,天就暖和起来。   黎筝一夜无梦,早上七点多就起床,跟小叔约了下午去攀岩馆。上次攀岩还是摘桃子时,好几个月都没时间过去放松。   拉开阳台窗帘,暖阳铺了进来。   江小楠找她:【今天我们导师出差去了,我终于能喘口气。中午想不想吃麻辣烫?我请客(坏笑)】   黎筝:【成啊,我下午要去俱乐部,正好吃饱了有劲儿攀岩。】   江小楠欢快地吹了一记口哨,拉开橱柜门,准备中午的单向约会。今天何熠休息,应该会去店里帮忙。   “我关注的这个博主又上热搜了?”   “哪个?你关注了那么多。”   “‘横看横看是少年侧看是我’,就是每次配图都自己手绘那个。”   “哦,有印象。”   “我也记得,唱歌也好听。”   室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江小楠拿出毛衣裙,“怎么又上热搜了?”她插了一句。   室友边吃着早饭,“制作的系列视频,是北京这边一个护学岗老辅警,画面拍的绝了,冬夏两季。一会儿你自己看。”   另一个室友点开视频,激动地‘哇’一声,她用力咽下饭团,“这不是我们家老邻居嘛,郁伯伯。他人可好了,谁家小电器坏了,灯不亮了,都找他帮忙。他家儿子也有出息,在那个向飞集团,好像是高管。我这就去转发。”   江小楠拉上床上的帘子,换了毛衣裙,发给黎筝:【小梨子,恭喜登上热搜。】   黎筝看到江小楠消息才直到自己昨晚发的那个视频被不少新闻官博转发,一夜过来,到了热搜第十。   ‘咚-咚-咚’,敲玻璃的声音。   黎筝靠在电脑桌上正看自己的视频,猛地抬头,窗外有根钓鱼竿,勾着一小把玫瑰。   各种颜色玫瑰都有,红色要多一点。   五彩缤纷。   在晨光沐浴下,美丽妖娆。   玫瑰花枝被剪短,扎成了花束。   钓鱼竿是从土豪邻居家阳台那个方向伸过来。   ‘咚-咚’   钓鱼竿再次敲了几下玻璃。   花束在鱼钩上晃了晃。   ‘ONE’:【博主,阳台上收花。】   黎筝看着手机大步流星走过去,推开了一扇窗。   听到开窗的动静,傅成凛又发来:【解下来就行。】用钓鱼竿送花过来,省得她再换衣服开门,还要灌冷风。   黎筝刚把手伸到窗外,还没抓住鱼竿,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鱼钩,勾住傅成凛的鱼线,把玫瑰花扯远。   黎筝:“......”   傅成凛探出头,对着楼上,压低声音道:“靳峯,你有病!”   靳峯喝着加了许多糖和牛奶的咖啡,笑出来,没吭声,幸灾乐祸的笑声足以回应傅成凛。   他趴在窗台,不时往黎筝那边瞅两眼,玫瑰花被‘打架’的鱼钩晾在一边,靠窗户有段距离,黎筝够不着。   他刚才到阳台开窗透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哪知道就听到‘咚咚’的声音,往下一看就看到了傅成凛的骚操作。   鱼竿,他也有。   “我一早钓鱼,还不给我钓了。”   玩笑过后,靳峯松了松鱼线,把鱼竿靠近黎筝家的窗户。   傅成凛问:“你哪儿来的鱼竿?”   靳峯嘴里的热气冒出,“我是海王,能没有鱼竿?”   “......”   黎筝自始至终没吱声,怕影响其他人。   她默默把花拿下来,将两根缠绕的鱼竿也给分开。   两人各自收了鱼线。   玫瑰花冰凉,像从冰箱里刚拿出来,花瓣上还有水珠。   黎筝数了数,一共十一朵。   --   简单洗漱,黎筝去麻辣烫店找江小楠。   今天靳峯忙,南峯新款车开始预订,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没空去吃麻辣烫。   黎筝下楼时遇到拼爹富二代,他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朵粉色小月季,家里养的,开得还不错,出门时割爱一朵。   “你怎么现在才走?”黎筝之前在小群里聊天,靳峯说要去公司,还以为他早过去了。   靳峯把小花给她,“刚接了个电话。喏,鲜花配公主。”   黎筝纯粹觉得好玩,拿过花放在鼻尖闻闻,淡淡的月季香,“你不小心把花枝给弄断了是不是?”   靳峯站直,跟她一道下楼,“故意折的。”   他说起今天不能去吃麻辣烫,“晚上路过那边给我打包一份,今天估计得加班了,晚上也没空过去。”   “行啊,你把想吃的发给我。”黎筝从俱乐部回来经过麻辣烫店附近,多绕一条路的事儿。   两人各自驱车驶离。   黎筝到麻辣烫店时,江小楠已经美滋滋喝上饮料,还给她打开一瓶汽水,何熠在忙活。   这会儿还没人来吃饭,老何坐在门口晒太阳,腿上戴着自动加热的护膝。   “何伯伯,您是不是关节炎怕冷?”   老何隔着护膝揉腿,“不算关节炎,以前出过车祸,好了后一到冬天就犯疼,这两年戴着护膝好多了。”   黎筝不敢多提车祸,因为何熠的母亲走了十多年,她怕是那场车祸造成的,“嗯,那得多注意保暖。”   店里有人来吃饭,聊天中断,老何收起凳子去店里。   黎筝也进屋暖和,脱下外套,跟江小楠聊起来。   她问江小楠要不要跟她去俱乐部玩,那边什么项目都有,实在懒得动弹可以做做水疗。   江小楠摆手,“我还是在店里帮帮忙,顺便请教何老师一些专业问题。”   黎筝嘬着吸管,笑而不语。   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几点过去,他早就在俱乐部,今天天好,没风,上午约了人打高尔夫。   “我在吃饭,吃了就过去。”   听说她在吃饭,蒋城聿没催她。   他下午的任务就是陪侄女攀岩,耐心在攀岩馆等了两个小时零三分钟。   黎筝今天换上了运动装,小跑着跑向蒋城聿,“小叔,你来多久了?”   蒋城聿收起手机,“没多长时间。”   他给她接了半杯温水,“先喝几口。”   心情好时,连臂力都比平时强。   黎筝每条线路玩了两遍,一点都不累。   再次到了崖顶,她回头,“可以啦。”   放她下来是体力活,她喜欢在空中转圈停留。   攀岩馆入口有一行人进来,身穿正装,不像是来攀岩。   黎筝往下多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傅成凛,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衫格外亮眼。   她慢慢下来,傅成凛也走到了蒋城聿旁边。   傅成凛在这边开会,在停车场看到了黎筝和蒋城聿的车,猜到他们在攀岩馆,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不到,他还得赶去另一侧楼。   能抽出来给黎筝的时间,最多两分钟。   他还在打国际长途,沟通一个投资案。   蒋城聿接着松手里的安全绳,黎筝离地不到一米。   傅成凛一边讲着电话,走近黎筝,长臂一伸单手箍住她的腰,蒋城聿送开了绳子,黎筝所有重量都靠在了傅成凛怀里,她两手条件反射般搭在了他肩头,没说话,怕影响他打电话。   傅成凛对着手机,说的是英文。   一些专业术语,黎筝听得不是很明白。   说着,他把黎筝轻轻放在地方。   对安全锁太过熟悉,即便不看,他也能单手解开她腰间的卡扣。   ‘啪嗒’一声,解下安全绳索。   傅成凛指指隔壁那栋楼,对着黎筝用嘴型说了句,“我开会去了。”   说完,他匆匆离开。   黎筝目送他背影。    第六十五章   午后的俱乐部里, 阳光和煦,偶有一丝风从脸上拂过,轻轻柔柔, 黎筝在湖边晒太阳,整个人都说不出的慵懒。   配着那首《冬雪》。   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从环湖健步道传来。   黎筝循声望去, 有个骑着平衡车戴头盔的小男孩朝她这边骑来, 身后跟着育儿嫂和保镖, 跑跑停停。   她认出来小男孩是谁,关上手机钢琴曲,迎过去。   宝宝停下来, 他记得黎筝的名字, 主动打招呼,“宝宝,你好。”   黎筝笑了, “你好呀。”几月不见,感觉眼前的小孩子长高不少, 说话也口齿清晰。   她逗宝宝:“你磨牙饼干呢?还有吗?”   宝宝伸出两手摇摇, 是要让黎筝看清楚他手里没有,“没有了。小姨夫吃了。”   小姨夫是负二。   育儿嫂见状, 以为黎筝也爱吃那个饼干,她几步走过来, 从母婴包里拿出一盒给黎筝。“我包里多呢,宝宝不怎么吃, 家里还有好几箱。”   黎筝感谢, 没要。   她就是逗孩子玩,不是真要吃。   育儿嫂还是塞给她,“刚才蒋总也拿了一盒。”   黎筝:“......”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宝宝家的磨牙饼干吃不完。   宝宝闲不住, 接着骑他的平衡车,黎筝问工作人员要了一辆景观电瓶车,在园内打发时间,顺便看看冬天的景。   转悠到商务会所楼前,她停车,拆了那盒磨牙饼干。   “送我到停车场。”随声而来的还有一股酒气。   声音听上去陌生,又好像在哪听过。   黎筝抬头,不止是她,对方也是微微一愣。   向俊认出她,他还以为坐在驾驶座的是俱乐部工作人员,刚才走过来时就纳闷,怎么没穿工作服。   他对着黎筝点了下头,转身去找其他电瓶车。   黎筝多看了一眼向俊,穿着大红色衬衫,吊儿郎当。   看来跟二世祖说的一样,向俊比他还混。   黎筝咬了一根饼干,收回视线。   把车还给工作人员,去会所里等小叔。   蒋城聿遇到一位老友,聊到现在。   说起某个项目,一个多小时下来没打住。   一盒磨牙饼干马上吃完,黎筝朝楼上瞅瞅,小叔还没有要结束聊天的意思,她在考虑还要不要等他一起回家。   有脚步声靠近,黎筝转脸,来人是傅成凛。   会议室在楼上,中场休息,傅成凛出来接电话,不经意往大厅扫了眼,就看到休息区的黎筝。   这里会议期间外人进不来,应该是蒋城聿带她过来。   “怎么就你一人?”走近,傅成凛问她。   黎筝嘴里刚含了最后一根磨牙饼干,她指指楼上包间。   傅成凛意会,蒋城聿在楼上有事。   她坐的是单人沙发,一个人陷在里头悠闲自在,他在她跟前半蹲下来,两手自然搭在她身旁沙发扶手上。   他看着她:“饼干给我几根,晚上有饭局。”喝酒自然免不了。   黎筝捏了捏盒子,一根没有。   她最后那根还有半截没吃进嘴里,傅成凛抬手掰下来一段,放进自己嘴里。   黎筝:“......”   傅成凛喉结滚动几下,慢慢嚼着饼干。   手机震动,是曾助理找他,会议马上开始。   傅成凛按断电话,“你要不嫌无聊,在这等我,五点半这样会议能结束,我送你回市区。”   黎筝:“不用,我有车。”   她要回去给二世祖打包麻辣烫。   【小叔,你忙,我回去找江小楠。】   --   与此同时,两公里外的一个拐弯处。   ‘砰’一声巨响,紧跟着是刺耳的刹车声。   即便踩了刹车,骑行的人还是被汽车撞到路边,自行车甩出几米,人躺在那不动弹,昏迷过去。   向俊脸色煞白,头脑发懵。   他两手紧握方向盘,手心冰冷,后背额头一层冷汗。   衬衫贴在脊梁上,被汗湿透。   明明没风,他却感觉刺骨的冷。   喉咙像被人无形给扼住,喘不上气,也挣扎不了。   十年前那幕像梦魇,始终挥之不去。   与今天这个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重合上。   十年前不是梦,现在也不是。   下一秒,向俊赶紧关上车窗。   看着路边躺倒的人,他努力让自己镇定。   两腿发软,胳膊控制不住发抖。   向俊左右看看,还好,没车过来。   这边是新铺好的一条路,连红绿灯都没安装,通往一处垂钓中心,每到周末都有人过来钓鱼。   向俊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在眼前晃了两下才解开锁,赶紧给还在俱乐部的父亲打电话,“爸,我又撞人了,你赶紧让司机过来。”   “你说什么!”   “我撞人了,”向俊咽了下口水,“爸,你赶紧让司机报警,那人应该活着,我车速不算太快。”   他看着车外的路标,把具体位置说给父亲。   电话那边的向董大脑空白好几秒,“你喝酒没?”   “喝了,一瓶红酒。”   向董眯了眯眼,来不及责骂儿子,赶紧叮嘱道:“你先别下车!没人看见是你开车吧?那个路口没监控吧?”   “没有,红绿灯还没装。”   “那你赶紧挪到副驾驶上,你喝了那么多酒,你怎么还敢开车!”   没时间再骂,向董赶紧掐了电话,吩咐司机再带一个保镖一块过去。   --   黎筝往停车场走,还没到越野车跟前,一辆黑色轿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噌’地窜出去。   车速太快,她往路边闪躲避让。   这是有多着急的事,在停车场都能快成这样,跟不要命似的。   司机到了事故路口时,有辆银色小轿车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位五六十岁的男人。   辅警老郁喜欢钓鱼,只要休息就来这边。   钓了一天,正准备回家,谁知道路边躺着个人,旁边还横着一辆跑车,现场没见到撞人的车主。   不知道车主是不是在车里昏迷。   老郁下了车就报警,话音刚落,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原来早有人打了急救电话,老郁松口气。   挂上电话,他一抬头,有个年轻的高个子男人往伤者这边来。   这个男人是向董的保镖。   而向俊那辆跑车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中年男人站在那。   中年男人是向董的司机,赶过来替向俊顶包。   老郁以为司机就是事故车的车主,刚才没下来,可能是被吓得不轻。   司机深深看了一眼老郁。   对于这起车祸,老郁没多想。   在他眼里,这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现场还有刹车痕迹,车主撞人后也没逃,还主动报了警。   没两分钟,交警和120都到了现场。   交警询问了基本情况,司机全都应答上来。   原本向俊是等着保镖的车过来,坐到保镖的车上,可老郁的车对准他这个方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肯定会拍下来他换车这一幕,他干脆坐在副驾驶没动。   几分钟过去,他手心还是冷的。   十年,仿佛一个死循环,他怎么都挣脱不了。   --   七点钟,黎筝到了麻辣烫店里,她给二世祖发消息,问他几点忙完,她给他打包麻辣烫带回家。   靳峯正在往医院赶,回黎筝:【可能没法吃了,一个朋友出车祸,还在抢救,我在去医院路上。不知道几点回家。】   黎筝关心道:【哪个朋友?严不严重?】   靳峯:【狐朋狗友。我要是海王,他就是海上皇。】   黎筝:“......”   靳峯心里有点闷,不知道朋友伤势如何,就只能靠跟黎筝闲扯转移注意力,【他比我大,比你小叔还大,人家儿子都跟徐畅家儿子差不多大。】   黎筝陪他闲聊:【都结婚了还海上皇?】   靳峯:【跟前妻早离了,结婚时还不懂事,联姻,两口子互不干涉,后来孩子大一点就离婚各过各的。现在已经收心了,遇到个喜欢的女人,谁知道又出这档子事儿。】   黎筝宽慰他几句,又跟他说:【我就在麻辣烫店里等你电话,反正何伯伯这边关门晚,我等着给你打包,今晚上怎么着也得让你吃上甜辣味麻辣烫。】   把拼爹富二代感动一把,以前他在她失恋时陪她夜游北京,陪她在二环兜风,现在得到了温暖的回报。   【你是公主,借你吉言,希望我今晚还有心情等你打包回来的麻辣烫。】   本来心情就差,还偏遇上堵车,堵得死死的,一动不动那种。   各个群里都炸开来,江东廷受伤在抢救。   有人问怎么被撞着了。   知情的人回:【去钓鱼,在路口被撞伤。】   靳峯到了医院,被人告知,江东廷在VIP病房里,已经醒来。   他站在电梯外,做了两个深呼吸。   那就证明没大碍。   到了病房,江东廷稍显虚弱,还好命大运气好,没伤着要害处,养几个月就差不多。   他见到靳峯的第一句话:“鱼竿什么时候还给我?你留着也没用,赶紧给我。”   靳峯想说,现在鱼竿可有用了。   “你少说两句,病人不适合多说话。”   江东廷动了动身体,不由皱眉。   靳峯问道:“什么人撞的?拐弯还能开那么快?”   江东廷:“一小年轻,只看到个侧脸,穿大红色衬衫。”说话时心口牵着疼,他暗暗吁口气。   病房的家人插一句:“你记错了吧?不是说是个四十多的司机?”   江东廷脱口而出,“我脑子没伤着,拐弯过来时,跑车窗户开着,我看到驾驶座上的人,不可能是四十多岁。”   靳峯示意江东廷,“你少说两句,先养伤,反正走程序也得你好差不多,不着急。不管是谁撞了你,跑不了。”   今晚来看他的朋友不少,一波接着一波。   九点钟时,傅成凛到了病房,他从饭局上赶过来。   晚上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红酒味。   他站在床尾,问江东廷怎么样。   江东廷开口就是:“你要是告诉我,你那晚到底有没有被泼红酒,是被谁泼的,我伤口可能会好一点。”   傅成凛无语凝结,都这副死样子了,还不忘幸灾乐祸。   靳峯知道谁泼的,他呵呵两声。   傅成凛侧目,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聊了会儿,江东廷催他们快回去,他看向靳峯,“你在这一晚上,饭都还没吃,我现在没事了。”   靳峯不着急,“有人给我打包皇家麻辣烫吃。”   傅成凛再次看了一眼靳峯,应该是黎筝给他打包带回去。   回到小区,黎筝的车还没回来,车位上空着。   傅成凛从车上下来,让司机先回去,他在路边等黎筝。   今天虽然没风,到了晚上气温低,外头也冻人。   傅成凛把风衣收拢,扣上扣子。   二十多分钟后,黎筝从马路拐进来,远远看到路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回家有人等着的感觉,难以言表。   汽车过来,傅成凛帮她看着停车线,“可以再往后来十公分。”   车停稳熄火,黎筝拎着打包餐下来。   傅成凛绕过车头,要帮她拎。   “不用,我戴了手套。”黎筝两个手指头勾着打包袋,两人一起往巷子里走,她转头看傅成凛,他正好也在看她。   “今晚在麻辣烫店,遇到了何熠的堂弟,何昊轩说,为了他们几个年轻人的研究心血,你费了不少周折帮他们,还打算跟他们合作。”   黎筝从来没听他提过这件事,“傅老板,谢谢。”   傅成凛一直看着她,余光看前面的路,“没什么。力所能及的忙而已。”   黎筝知道,那并不是简单的一句力所能及,更清楚,就算是力所能及,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帮不认识的人。   路边的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有时离得近了,两道影子模糊在一起。   寒夜里,打包盒也盖不住麻辣烫特有的勾人味儿。   说不出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傅成凛看着她手里,问:“何熠家麻辣烫很好吃?”   黎筝用围巾挡着寒气,嘴巴也被围起来,她点点头。   傅成凛:“等你彻底不生我气,带我去尝尝。”昨晚他亲她,她用力咬他时,他知道她心里还在难过。   黎筝把围巾往上拉拉,没吭声。   靳峯还没回来,黎筝先把打包盒提回家,到了楼梯上,她把羽绒服帽子拿下来,理了理有点凌乱的头发。   傅成凛走在她身后,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盒儿童小饼干。刚才在路边等她,他去便利超市转了一圈,没有婴儿磨牙饼干,他就拿了儿童饼干。   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黎筝一步两个台阶,很快到了三楼。   傅成凛一直将她送到她出租屋门口,趁她不注意,他把那盒饼干丢在她羽绒服帽子里。饼干只有几十克重,放帽子里她感觉不出。   黎筝开门,跟他摆摆手,“晚安。”   “嗯,早点休息。”傅成凛知道她那个门难关,他从外面帮她拉上去。    第六十六章   周三那天, 黎筝课程相对来说轻松,从导师那回来,她回宿舍制作视频。   冬天六点多, 天早就黑了。   黎筝今天穿了长款羽绒服,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 挡住大半张脸, 不熟悉的人压根认不出她。   耳朵里塞着耳机, 目不斜视往宿舍楼走。   天冷,连路灯都感觉暗了几瓦。   宿舍楼下,背对着她这个方向, 站着一个穿户外冲锋衣的男人, 冲锋衣黑红相间,好像是配了一条黑色裤子。   他笔挺杵在那,惹得进出宿舍的女生频频回头。还有女生一步三回头时不小心撞到了宿舍楼的玻璃大门。   光看背影和穿着, 显得格外年轻,可他浑然天成的强大气场, 不是二十岁出头的男生所具备。   不管傅成凛穿什么, 黎筝一眼就认出。   走近,“傅老板。”   傅成凛猛然转身, “回来这么早?”   他把编辑的私信删除,本来是要问她, 她在哪他去接她。   怕被认出来,他进校园前买了口罩戴上, 能挡住脸又能挡得了寒风。   黎筝盯着他身上衣服看, “这是你年轻时买的吧?”她印象里,他户外攀岩时穿过,小叔也有一件差不多颜色的冲锋衣。   傅成凛:“年纪小那会儿买的。”   黎筝:“......”   他是暗示自己现在正年轻。   这是他们没见面的第三天, 傅成凛这几天忙着关力生物和东昊科技的合作,实在抽不开身,今晚才挤出时间来看她。   “先去吃饭,我订好了餐位。”   傅成凛说了说晚上的安排,“密室逃脱或是看电影,选个你最想玩儿的,另一个下次我陪你去。”   晚上要去玩密室逃脱,估计一夜都要做恶梦。   黎筝突然懊悔,当初暗恋他时怎么没想到要带他去玩密室逃脱,这样就能有借口抱他撩他。   “看电影吧。”   傅成凛订了票,先去吃饭。   他的车停在离学校近五百米远的停车场,两人走过去。   “筝筝。”   “嗯?”   傅成凛把手掌给她,黎筝对着他掌心打了两下。   打第三下时,他突然攥起手掌,握住她几根指尖。   今天她手指凉凉的,他给她捂暖。   黎筝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口袋。   到了汽车前,傅成凛先到副驾驶给她拉开车门,手挡在门框上,给她护着头。   黎筝上车前脱了外套,傅成凛接过来,理好了放在后座。   自从照顾黎筝开始,傅成凛自己驱车的次数赶上了以前好几年的总和。   傅成凛问她接下来两天,哪天有空。   “怎么了?”黎筝问。   傅成凛:“你小叔给你的GR股份,他还给你留着。你有空过去签转让协议,把该办的手续办了。”   黎筝想了想,“周五下午吧。”   那天课少,下课直接去GR,应该赶得上。   她拿出化妆包,对着镜子整理长发。   口红几乎淡的看不见,她从化妆包里挑了一只,开始补口红。   车不走时,傅成凛会看她,“你用什么牌子口红?”   经过这几天,黎筝的心态调整地差不多,她对着镜子抿抿唇,收起口红,把LOGO给他看,“你对化妆品很了解?”   “不了解。”傅成凛记下了那个标长什么样:“多看不就知道了?”他说:“以后你口红我给你买。”   --   吃饭的地方选在一家西餐厅,浪漫优雅。   等餐时,略显无聊。   傅成凛让服务员找来马克笔,黑色和红色。   他坐到黎筝旁边,把手搁在桌面上,示意黎筝,“手给我,我给你画画。”   黎筝狐疑地看着他,“画什么?钢琴还是蛋糕?”   “都不是。”   黎筝把手递给他,好奇他要画什么。   傅成凛动笔前现在脑海里打个草稿,他让黎筝:“先别看,等画好。”   闲着无事,黎筝看外面夜景,层高有限,看到的景也一般。   他清冽的气息就在旁边,倒也没那么难捱。   马克笔笔尖在她手心来回扫动,凉凉的,又酥酥麻麻。   黎筝转过头看傅成凛一眼,他拿着她的左手,认真作画,不时对着她的手轻吹一下,吹干色彩。   上餐品前,一幅简笔画画好。   “等等。”傅成凛盖上笔,拿手机先拍下来,连着拍了几张,“好了。”   黎筝甩甩手腕,放松后拿到面前。   画的是一个卡通版公主,头发上戴着一个小皇冠,皇冠上有颗红宝石,卡通人的眼睛格外漂亮。   公主的两只脚站在一只手上,那只手,手指修长,还画了分明的骨节。   不用想,公主代表她,而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那只手是他的。   傅成凛起身回自己位子时,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下。   一直到去电影院,黎筝始终小心翼翼护着手里的画,生怕剐蹭掉颜色。   --   那幅画一直到周五才慢慢淡去,这几天黎筝尽量减少洗手次数,可又不能不洗手。   拼爹富二代中午时给她发消息:【晚上回不回出租屋?你要不回我就不过去住,一个人住那边没意思。】   黎筝:【回。】   靳峯:【嗯,那明天到你那蹭饭吃,今晚我还得去趟医院,不找你玩儿了。】   黎筝问:【江东廷现在恢复地怎么样?】   靳峯刚开过会,慢吞吞走出会议室,边回消息:【还不能下床,骨折,估计要养一段时间。】   余光范围里,有道黑影。   靳峯抬头,是父亲,刻意在等他。   “爸,什么事?”   靳董事长没什么事,觉得最近儿子变化不少,不管是衣着还是处理事情上,稳重了。   “天天不见你人影,你妈时不时就念叨你。”   靳峯心说,念叨是假,想让他回家唠叨他是真。“忙,在追人。”   他语气认真,眼神又带着几分笑,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一时难辨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靳董事长顺着他的话:“在追黎筝?”   靳峯点头,“别人也需不着我费这么多心思。”   靳董事长颔首,“去忙吧。”   他考虑许久,不管儿子是拿黎筝当借口,还是真的在追,他都决定趁着元旦请蒋家一家人小聚。   也算给儿子机会,撮合他们俩。   --   这几天,群里的话题无一例外跟江东廷被撞有关。   肇事司机是向飞集团董事长的专职司机之一,跟着向董十几年,按理说,以司机的车技和稳重,这样的事故不该发生。   司机当时开的跑车在向俊名下。   群里有人提了一嘴,【司机车技不咋地,以前就开车撞过人,没想到向董心大,还敢继续用。不过话说回来,向董算是有情有义,没因为司机出了一次意外就开除不用。】   他们跟向家不是一个圈子,了解不多,【什么时候的事儿,没听说过。】   【十来年了吧,具体时间不记得,当时还上了本地新闻,因为赔偿一事,被撞的那个人老婆在向家投资的公司楼上跳下来了。】   向董只是在那家公司有股份,后来公司经营不善倒闭,没什么名气的公司,没人记得。   群里的消息不断刷屏,正好是上班时间,没几人特意关注。   向舒不在群里,不知道他们聊什么,只能通过其他朋友打听。她这个月在云南拍戏,因为父亲司机撞人,分了她不少心。   听说撞到的人是江东廷,她头皮发麻,江东廷挺邪门一人,在旁人那能过得去的人情,在他那没用。   她就怕江东廷迁怒她们家公司。   经纪人不以为然,说她杞人忧天,又不是故意撞,赔了钱就行,到时向家多些诚意,没人会伸手打笑脸人。   然而,还是事与愿违。   江东廷说不是司机撞他,要查清肇事人。   当时弟弟在副驾驶,这不就是摆明了在暗示,是向俊开车撞他?   令向舒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父亲早上给她打电话,让她赶回北京,一定让傅成凛帮这个忙。   向舒心下一沉,“爸,到底怎么回事儿?找傅成凛干什么?”   向董没再隐瞒女儿,“是你弟撞的,司机给他顶着了,要是江东廷不起诉,走正常程序,保险赔偿就完事儿。”   担心的没躲过。   没想到江东廷昏迷前记得开车的人穿大红色衬衫,是个年轻人。   本来天衣无缝的事还是节外生枝。   “你弟昨晚的航班出国了,他当时酒驾,”说着,向董叹气,“你赶紧回来一趟,江东廷能买的面子,除了蒋家,还有傅成凛。事关你弟弟后半辈子,你去求也得求傅成凛帮这个忙。”   向舒一屁股瘫坐在沙发里,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半晌过去。   “向俊他眼瞎啊,撞了谁也没看到?当时他要不躲,江东廷那个怪胎兴许不会追究。”   向舒语无伦次,被气哭了,“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是有司机吗,喝酒怎么还开车!他一点都不把自己命当回事儿吗?穿大红色衬衫,年轻人,一查还查不到吗?江东廷家的背景...”   向舒呼口气,眼泪唰唰往下掉。   “傅成凛生日派对那天,我还专门给他制造机会,让他过去跟那个圈子的人熟悉熟悉。江东廷肯定也去了,他是不是光顾着喝酒就没跟人一起玩儿?他还有什么用!”   “你现在骂也没用,”向董再气还是心疼儿子,“可能撞到人时,他自己也懵了,江东廷又戴着骑行头盔,没认出来正常。”   还好,江东廷戴了头盔,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向飞集团都不够赔的。   向董放低声音,“你回来找傅成凛,先别说是你弟弟撞的人,让傅成凛帮忙去跟江东廷说,能不能私了?反正我们当时车没逃,报警打了急救电话。”   他也做了两手准备,“要是江东廷不松口,非要查明真相,让你弟弟不认就行,反正也没监控没人证。大不了闹翻脸。”   向舒擦擦眼泪,“确定当时没人看到?”   向董:“有个辅警,不知道他看没看到,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拍没拍到司机是从后一辆车上下来。”   他给女儿宽心,“没事,那个辅警家里情况查清楚,他儿子在千向,是前几个月刚调过去的项目负责人。”   之前因为地暖问题,林肖宇被开除,破格给一个姓郁的年轻经理升值,调去接管千向整个项目。   “我让秘书给你订了机票,傍晚就能到北京,这事没法往后拖。”   --   下午,傅成凛把时间空出来,黎筝过来办理股权转让协议,不少文件上需要她签字。   快五点钟,黎筝才赶到。   傅成凛给她准备了水果和零食,曾助理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和资料等黎筝,看着老板忙里忙外,忙了大半个小时。   敲门声响,傅成凛先曾助理一步去开门。   曾助理抬起的步子又放下,今天享受了一回‘老板待遇’。   黎筝手上搭着大衣,今天她化了精致的妆,穿上高跟鞋。单看容貌和气质,给人凌厉又难以接近的感觉。   傅成凛自然把她大衣拿过来,“路上堵车?”他开了话头,随意聊着。   黎筝:“还行。”   时隔半年,她再次踏进曾经咬他的办公室。   黎筝对着曾助理笑笑,简单打声招呼。   曾助理把资料一一摊开,需要她签字的他事先用铅笔勾出来。   黎筝坐到傅成凛办公桌对面,笔和印泥早就备好。   她看到了他电脑旁那杯小芹菜,生机勃勃。   那一瞬,心里五味杂陈。   芹菜是假的,黎筝细看辨认出来。   不过杯子里有水,混淆人视觉。   曾助理又道:“下周一上午去备案,到时还要你到场签字。”   黎筝周一上午没课,她回神,“好。”   他们在忙,傅成凛也没闲着,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段话,签上名字和今天的日期。   字签完,曾助理离开办公室,关好门。   黎筝拿湿巾擦刚才沾了印泥的手指头,望向傅成凛。   傅成凛低头在画什么,他还下意识拿手挡着,生怕她看到一样。   很快好了,傅成凛把那张纸递给黎筝,“黎经理,欢迎成为GR的一员,送你的一份小礼物。”   黎筝没看那张纸,而是跟他对视,“傅老板,那以后我可以潜规则你了,是吗?”   傅成凛反问:“黎经理打算怎么潜?”   黎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拿起手边的杯子喝口水,给自己争取了两秒时间,“各种潜。”   傅成凛无声笑了笑,让她看那张纸。   黎筝搁下杯子,视线落在一张被撕得不是很整齐还带着锯齿边的笔记本纸上:   【从今往后,傅成凛是黎筝的。】   落款处不仅有签名和今天的日期,他身份号也写上面,加盖了他私章。   那个‘筝’字的头顶,戴着一个骄傲的小皇冠。    第六十七章   黎筝收起那张纸, 这是目前为止,她收到的最珍贵的一样礼物。   她瞅着他,“听说男人给女人誓言的那一刻, 都是发自内心,但后来, ”   傅成凛接过她的话, “后来履行诺言时, 我会更认真。”   黎筝把纸条放包里:“我先收着,等你不认真履行时,我直接扔掉。”   傅成凛:“你没这个机会。”   黎筝拿过那杯芹菜, 放在鼻尖闻闻, 什么味都没有。   傅成凛拿出小喷瓶,“这里边儿是芹菜汁,可以喷点上去, 今早阿姨新榨的汁。”   黎筝:“......”   她没喷,不过闻了闻味道。   沁人心脾的特有清香气。   傅成凛找出之前养的那杯死掉的小芹菜照片, “养了一段时间, 本来想等长叶子了送给你,后来没养活。”   每次换水, 他都会拍照。   黎筝翻看照片,刚看到第二张, 有电话进来,备注是‘向舒’。   傅成凛不知道是谁的电话:“不用管, 你摁掉接着看。”   黎筝没摁, 手机还给他。   傅成凛看到备注名,当着黎筝的面接听,“什么事?”   向舒:“我在GR楼下。”   傅成凛不由蹙眉, “你不是在外面拍戏?”   “嗯,刚从机场赶回来,找你有急事,你让保安放行,再给我按个电梯。”   傅成凛:“什么急事你电话里不能说还非得跑一趟?”   向舒叹气:“就是司机撞了江东廷那件事,要是电话里能说清楚,我也不用再特意飞过来,真当我吃饱了撑的。”   “我已经在电梯口,等见面聊。”   傅成凛应了声,打电话让保安放行。   黎筝起身,“不耽误傅总忙了。”   傅成凛也随之起来,隔着办公桌,他伸手摁着她肩膀让她坐下,“我去会客室,你在这,早就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水果和零食。”   他说:“向舒是为了江东廷那件事,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了解一下。”   傅成凛大步流星绕过办公桌,把茶几上的果盘和零食盘子端过来,“你等我,晚上带我吃麻辣烫,最多十分钟解决问题。”   黎筝没吱声,傅成凛拿上手机去了会客室。   向舒被秘书告知傅总在会客室等她,她愣了下,“傅总办公室有客人?”   “没有。是黎小姐。”   向舒在心里‘呵呵’两声,现在顾不上置气,她几乎小跑着过去,要是将事情解决了,她今晚才能睡个踏实觉。   会客室,傅成凛双腿交叠,正靠在沙发上看手机。   向舒推门进来,招呼都省去。   秘书送了两杯茶进来,随后出去。   傅成凛在看手机,“说重点。”   就算他不提醒,向舒也没了心思再铺垫,“你得帮帮我,”她不由紧张,放在包上的手指弯了弯,“江东廷好像动怒了,你能不能跟他说说,我们跟他私了,什么条件都行。”   “再说,谁也不想撞人是不是?司机也不是有意。”   “这回是我自己的事情,火烧眉毛,可不是钱的问题,你不能见死不救。”   傅成凛抬头,“江东廷那人,他什么都不缺,也不存在没事找茬,但凡能让他过得去的,他不会得理不饶人。”   向舒:“那是对你们朋友,我们跟他不熟悉。我爸不放心。”有些话,她没法说出口,咬了咬嘴唇。   傅成凛也装不知道,群里的消息他就在刚刚扫了一眼,江东廷不信是司机撞了他。   “这事,我帮不了。”   向舒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寒到心底,眼眶红了,“你真不帮啊?就你一句话的事儿。”   说着,她没控制住自己,眼泪掉下来。   “我是信你我才找你,我也是走投无路不得已。”   向舒从包里抽出面纸,“你就破例这一次,不行吗?”   傅成凛没说话,站起身,“茶要冷了,你找秘书给你换。”他离开会客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   傅成凛加快了步子,秘书过来汇报,“傅总,黎小姐有事先回去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傅成凛预感不好,疾步走进办公室,桌上的水果一动未动,如他所料,他之前给她的那张纸压在笔下。   她不要,又还给他。   傅成凛给黎筝打电话,打了第二遍才接通。   “傅总,有何指教。”   “筝筝,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等我,你怎么这么着急走了,还有那张纸,你怎么也丢下来了?”   “我接到靳峯电话,在去医院路上,江东廷车祸那件事,他本人想找媒体报道,把线索给了我跟何老师,我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能让向舒抛下拍戏来找你的事,肯定不是小事儿。”   安静了几秒。   “傅老板,我们又要站到对立面,不想让你为难,那张纸还你。谢谢你的承诺,至少那一刻我还挺开心的。”   傅成凛低声道:“没帮向舒,这种事我帮不了。以后我跟你之间不存在两个立场,你在哪边,我就在哪边,不论对错。”   他没再打扰她开车,“晚上我再拿给你。”   切断通话。   半小时后,黎筝到了医院,何熠还没到,病房里只有靳峯跟江东廷。   江东廷今天气色好了不少,能半倚在床头,腿上胳膊上都打了石膏。   “海上皇叔叔,好呀。”   江东廷一下没听懂海上皇什么意思,公主的叔叔,可不就是皇叔,他笑着:“侄女好,得有两三年没见了吧。”   每年过年,江东廷都会跟家里人去蒋老爷子家拜年,偶尔能遇到黎筝,这两年没碰到过。上大学了,春节期间各种聚会,都不喜欢待在家里应付来拜年的长辈。   靳峯敲敲额头,“我脑子坏了,之前还以为公主不认识你,跟她把你详细介绍一遍。”   现在脑子正常了,认识黎筝的人,都是能去蒋家的人,江东廷家跟蒋家早些年就认识。   “谁让你当时不直接告诉我海上皇叔叔的名字,不然那晚我也跟你一起来医院。”黎筝自己搬了椅子坐在病床边,先关心了一番江东廷现在身体状况,然后才说起关于报道,“怎么想起来要找媒体报道?按理说,你们这样的老板最不喜欢私生活被媒体曝光,还是受伤住院,更想图个清静。”   江东廷:“撞我的人是向俊,穿大红色衬衫,不是司机,我肯定。”可就是没证据。   他被撞的那个地方没监控,前后都有治安探头,有点距离,没拍到向俊那辆车在发生事故后是什么状态。   几分钟后,向董的车也到了,车里面几个人没拍到。   俱乐部那边能查到的监控里,向董保镖跑向停车场,没几秒,向董的车飞一样开出去,没拍到司机,证明不了是保镖把司机临时送过去。   以保镖的敏感性,既然是去救场,提前能避开的监控早就避开,不会留下证据。   黎筝看着江东廷,“向俊那天确实穿了大红色衬衫,还喝了不少酒。”   “什么?”靳峯正在玩游戏,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打死,“你那天在俱乐部遇到向俊了?”   黎筝点头,“我开电瓶车玩,他一开始没认出我,让我把他送到停车场。”   那么近的距离,她还特意看了一眼向俊,不会认错衬衫颜色。   靳峯再次跟江东廷确认,“听说,那天向俊坐在副驾驶,会不会是你看错位了,视线被大红色衬衫给吸引过去。”   “副驾驶的人能把胳膊搭在驾驶室窗外?这得多长的手?”江东廷用那只没伤的手揉揉眉心,“我确定没看错。”   他跟黎筝说,“起诉走程序还要些日子,你们做个跟踪报道吧,在确定是向俊之前先不声张,免得真是我眼瞎看错了,虽然那种情况不存在,但咱们还得注意点吧。”   黎筝:“找证据挺费事。”   江东廷不担心,“只要是他做的就跑不了,我从来不相信天衣无缝。”   现在他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我当时要是挂了,我爷爷奶奶,我爸我妈,我儿子,还有周璇,他们怎么过?可不只是我一个人没了,我们一家基本都是心里死亡。”   靳峯退出手机,说了句人话:“喝那么多酒还超速开车,不值得同情,必须得找出来,不然他下次还这样。”   江东廷:“等明晚跨完年,我再好好跟向家算这笔账。”   黎筝无语,“你还想着跨年呢?”   江东廷单手枕在脑后,笑着,“我都联系好了,明天他们陪我到会所打牌,这个病房不太隔音,怕吵到隔壁病友,不好。我坐轮椅去,反正一个手也能打,脑子没坏,算牌灵着呢。”   黎筝:“......”   江东廷看向靳峯,“明天你来推我啊。”   靳峯答应的好好,等晚上回去他才知道,明晚他们家宴请蒋家,就在他们家别墅,去外头不方便。   黎筝也是到了出租屋才看到爷爷发给她的消息,说明晚去靳峯家吃饭,她清楚记得:【爷爷,您跟靳峯爷爷好像只是认识,关系一般吧?】   不过小叔跟靳董事长因为合作,关系一直不错。   蒋老爷子:【以前也还行,后来大家各忙各的,联系不多,自然就生疏,这不是年纪大了嘛,终于闲下来,多下几回棋,也就熟络了。】   他说起下棋:【是傅成凛爷爷之前老找我下棋,顺便找了几个棋友,其中就有靳峯爷爷。】   黎筝扶额,这个圈子说小也跟芝麻差不多。   蒋老爷子:【就去吃顿饭,我们也赶个时髦,跟你们年轻人一块跨年。听说你跟靳峯挺聊得来,难得能处个朋友,不然我也不过去。】   黎筝的手机有微博私信,‘ONE’【博主,睡了没?】   【睡了。】   傅成凛:【明晚跨年,我陪你。】   黎筝:【没时间,家里聚餐,你跟朋友玩吧。】   傅成凛看着消息,【十一点应该能结束吧?我去接你。】   黎筝:【不好说,不用等我,我跟家里人跨年。】   傅成凛准备了许久的惊喜想给她,【到时尽量给我点时间,半小时就够,不耽误你跟家里人聚。】   --   次日,傅成凛忙活了一天,傍晚才收工。   黎筝要跟家人吃饭,他在家里无事,就去了会所。   没想到江东廷坐在轮椅上在牌桌前打牌,看到他还招招手,“陪我玩一局,看看我一只手能不能赢你。”   有人起身给傅成凛让位子,他脱了风衣坐下来,“你两只手也赢不了我。”   江东廷眯着眼,笑:“要是我赢了,是不是输什么都行?”   傅成凛不惧挑衅:“行。”   桌子上有人起哄:“-1,听说你生日那晚,我们走了后,你被泼酒了,谁那么大胆子啊?”   傅成凛觑着那人,没吭声。   江东廷接过话,“我今晚要是赢了,你们就能知道是谁。”   说着,他骂了句靳峯:“不知道死哪去了,说了要去医院推我,结果没人影,说什么聚餐。”   有人给靳峯发消息:【什么时候过来?见证一下奇迹,看江东廷跟傅成凛谁能赢,来玩个刺激的。】   靳峯:【去不了,家里来了不少人,晚上就不过去了。】   朋友:【吃个饭而已,你那么真情实感干什么,吃完了赶紧过来,就等你跨年呢,不然多没劲儿。】   靳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他开了句玩笑:【在订婚,我这准新郎要不在场多不像话,是不是。】   “我操,公主什么情况啊,怎么跟靳峯订婚了?”   傅成凛手上动作一顿,“什么订婚?”   朋友把手机上照片递到他面前,“这个应该是公主吧,他们在靳峯家,这是靳峯家别墅。”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傅成凛一眼就认出那是黎筝。   照片里有蒋城聿,远处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应该是蒋老爷子和蒋慕钧,其他人认不出,傅成凛熟悉。   傅成凛平复了几秒,虽然感觉订婚不可能,可谁又说得准,也许,黎新禾就是不想给他机会了,觉得靳峯合适,要不然蒋家不会一家子都过去,特别是蒋老爷子。   蒋慕钧和黎新禾也很少去别人家做客,据他所知,靳峯家跟蒋家关系一般,往来并不多,没道理一下子这么熟。   除非特殊情况。   他给蒋城聿打去电话,“你在哪?”   蒋城聿到了别墅外面:“在靳峯家,老爷子说要过来吃饭。”   “什么情况?”   “我上哪知道,没什么情况吧。”连他自己也不信。   傅成凛挂了电话,把手里的牌一扔,起身就走,大衣都没来得及穿。   江东廷对着他背影:“诶,你干嘛啊,还没开始呢,这就害怕了?”   傅成凛头也没回:“抢人去。”    第六十八章   傅成凛问清了靳峯家住哪, 出了会所院子,直接杀过去。   今晚跨年,路上车多人多, 一路开过去历尽心酸。   他没有房子在靳峯家那个别墅区,进小区成了问题。   等心情平缓, 他想起来负二住那边。   傅成凛给负二打电话, 让负二半小时后到门口接他。   傅既沉今晚没出去, 在家陪俞倾和儿子跨年,正在布置客厅。   他以为傅成凛过来看小鱼苗,赶紧跟俞倾说:“你把养绿萝那个杯子收起来, 端到楼上卧室, 别让我哥看到了。”   俞倾:“......”   顺了一个水晶杯回家,每次傅成凛过来,他都要提心吊胆, 生怕再被傅成凛给拿回去。   “等等,我在对接业务。”   她捏着傅既沉给她剥好的瓜子仁吃。   傅既沉看一眼俞倾, “你还在休产假, 对接什么业务?”   俞倾回了消息才跟他说:“江东廷让我代理他车祸的案子,代理费给了个天价。”不过她一直做非诉业务, 交通案件接触的少,“我给他推荐了我们所里专攻刑事案件的资深律师团队。”   楼上传来婴儿的哭声, 小鱼苗醒了,俞倾忙起身去婴儿房看儿子。   傅既沉接着布置客厅, 踩点去接傅成凛。   傅成凛的车窗降到底, 他还嫌燥热,扣子解开两个。   看到负二不紧不慢的身影,他发动车子。   傅既沉亲自跟保安说了一声, 那边立即放行。   车开到傅既沉旁边,傅成凛轻踩刹车,“等不忙了我再去看小鱼苗,带黎筝一起过去。”   傅既沉一头雾水,那今晚他过来是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话音落,傅既沉的车只留下一串烟青色尾气。   到了靳峯家别墅门口,还有一道门要经过。   靳家的保安不认识傅成凛,即便从车牌就能看出车主身份不一般,可里面今晚有贵客,不能随意放人进去。   傅成凛下车,车门都没顾得上关,他给蒋城聿打电话,“出来把我带进去。”   蒋城聿在吃侄女给他的水果,咬到了舌头,他赶紧捂住嘴,缓了缓:“你说什么?我不在家。”   他怕傅成凛记性不好,强调一遍。   傅成凛人走到了门外,“我在靳峯家门口。”   那边,保安也已经通知管家,又有客人到访。   还在招呼客人的靳董事长一听傅成凛也来了,有点凌乱。傅成凛如今的地位,不是谁请了他就一定给面子。   今晚竟然成了不速之客。   蒋城聿拿着手机,还没走出去,门口保安接到靳董事长指示,给傅成凛开了门。   傅成凛弃车不顾,连走带跑进了别墅。   “你...还真来了呀。别激动别激动,”蒋城聿吃下水果,“我问了,好像就是吃顿饭。”   傅成凛气息不稳,“什么叫好像?”   蒋城聿答不上来,有一种可能是存在的,现在大哥大嫂不信他,连同父母一块瞒着他。   “长辈都在,我大嫂也在,你可想好了要怎么说。你这个行为就是砸场子,一旦不妥当,以后跟靳董合作都尴尬。”   “没想好说什么。”傅成凛几步跨进去。   知道他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列队看向他。   或匪夷所思,或错愕不解。   靳董事长已经倒了茶,就算此刻心里头有十万个为什么,沉浮在生意场那么多年,他也能做到镇定自如,压下所有的好奇心,不动声色招呼傅成凛,“今晚路上堵吧?”   傅成凛:“比平时堵。”   该有的礼节得有,他先跟靳峯的爷爷奶奶打招呼,而后看向蒋老爷子和蒋夫人,心一横,“爷爷奶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所有人:“!!”   黎新禾极为平静,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女儿,她只好奇傅成凛是听说了什么才会贸然跑来。   傅成凛对蒋慕钧跟黎新禾的称呼成了叔叔阿姨,喊出来时他感觉嗓子沙哑,又干又涩。   后背也冒出一层汗。   人生最艰难的一刻,也不过此时。   靳峯妈妈满脸疑惑,虽然朋友之间不能严格按照辈分来,可傅成凛跟蒋城聿一样大,从小就在一块玩儿,理应叫蒋慕钧大哥才对,怎么就叫叔叔了?   她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这...这是不是叫错了,差辈了呀?”   傅成凛:“没叫错,我在追筝筝。”   蒋城聿很想踩发小一脚,让傅成凛喊声小叔听听,又怕出了靳峯家大门后,他日子不好过。   衡量一番,还是算了。   他还是留着一口气晚上去陪棠棠。   黎筝刚才让靳峯给她倒了半杯红酒,依旧没把震惊给压下去。   一屋子人,只有靳峯气定神闲,边看热闹边啃瓜。   他嫌切成小块的西瓜吃起来不爽,让阿姨给他连瓜皮切了一片,一大口咬下去,又冰又甜。   靳峯靠近黎筝,压低声音说:“网上有个梗,你听过吧,就是那个尴尬到能抠出几室几厅。”   黎筝每天8G冲浪,自然什么都知道,她点点头。   靳峯拿纸擦擦手上的西瓜汁:“傅成凛今天抠出了一个豪华大平层,还是带泳池那种。”   黎筝瞪他,让他少说两句。   靳峯自顾自说着:“不得不佩服他能对着黎总喊出阿姨。”   打了招呼,傅成凛也没坐下,“你们聊,我找筝筝商量个事情,她现在是GR股东。”   说罢,他从沙发后面绕过来。   黎筝刚搁下酒杯,被傅成凛握着手腕拉起,他顺手拿了她的外套,“到外面说,在这影响长辈说话。”   就算是演戏,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在演,他也拼了演技去演好,“关力生物那边今天又提出两个条件。”   事已至此,黎筝尽量配合他,“那东昊科技能让?何昊轩说上次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关力生物怎么出尔反尔。”   说着,他们去了外面院子。   期间傅成凛一直抓着黎筝的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老板跟股东之间谈工作的一个状态。   出了别墅,傅成凛呼了口气。   他能想象出屋里现在有多尴尬,反正他不在场,尴尬不到他。   傅成凛把大衣给黎筝穿上,“我自己穿。”黎筝伸好袖子,傅成凛低头给她系上纽扣。   外面寒气刺骨,她不由打寒噤。   两人移步到花园。   “你怎么突然来了?”黎筝百思不得其解。   傅成凛望着她,“过来看看你。”   冷风往皮肤里钻,黎筝把大衣领子竖起来,还是冷。   她打量着傅成凛,他像过夏天一样,穿一件薄衬衫还开几个扣子。   “你回车里把衣服穿上,冻感冒了。”   “衣服不在车里。”傅成凛抬起下颌,把扣子扣上,“不冷。”   有句话堵在喉咙里,不说也不行,堵在那上不来下不去。   “你今晚过来是准备跟靳峯订婚?”   “啊?”黎筝惊呆。   她表情不是装出来的,傅成凛明显松了一口气。   黎筝理出头绪,“你跑过来是以为我跟靳峯今晚见家长?”   傅成凛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攫住她的,“知道你们今晚有可能只是吃顿饭。”他害怕她订婚,“要是订婚了,到时你就不可能再回头了。”想对她好都没了机会。   傅成凛摸摸裤子口袋,那张纸在里头。   “昨晚回来太晚,今天出门又早,没来得及给你。”他把那张‘从今往后,傅成凛是黎筝的。’塞到她口袋。   他顺势把黎筝抱怀里,很用力。   黎筝怕他感冒,“去屋里吧,外面冷。”   傅成凛没听,他俯身,侧脸贴在她耳朵上,她另一侧的耳朵也冷,他伸手给捂起来。   他这个动作,比拥抱更让黎筝心动。   这是在别人家院子,傅成凛适时松开怀里的人,“你进去吧。”   黎筝的魂也回来了,“你呢?不进去说一声?”   傅成凛:“马上。”   黎筝先进去,他在花园里冷静片刻。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炸鞭炮的声音。   傅成凛四处看,市区里严禁燃放鞭炮,还有人这么明目张胆。   ‘噼里啪啦’继续,从头顶传来。   傅成凛转身抬头往楼上看,靳峯趴在阳台上,拿着手机悬空对准楼下,鞭炮声就是从他手机里传出。   “恭喜傅总,力挽狂澜一次。”   傅成凛忍无可忍,“你一天到晚得多闲!”   “羡慕嫉妒恨是不是?”靳峯上来给两位老爷子拿棋盘,傅成凛正好站在书房下面,他恶作剧了一把。   “诶,公主呢?”   傅成凛怼他:“在我心里边。”   靳峯被噎到了,再次打开炸鞭炮音频。   --   一顿饭吃下来,还算愉快,从开始的消化不良,到后来尬着尬着就习惯了,以至于饭局尾声,快忘了傅成凛是半路杀出来的。   靳董事长得知傅成凛在追黎筝后,而自家儿子这段时间私下里跟傅成凛和黎筝走得很近,他合理怀疑,儿子为了逃避相亲索性拿黎筝当借口。   既然两个孩子都没那方面想法,他就没再乱点鸳鸯谱。   靳母也看出来黎筝跟傅成凛才是一对,从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里就能感觉出一二。   她递给靳峯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靳峯头皮发麻,感觉母亲仿佛在说:相亲大礼包在投递中,请查收。   九点半,聚餐散了。   靳家所有人都出来送客人,一直送到院子里。   黎筝跟黎新禾走在最后,她对母亲说:“妈,我坐傅成凛的车回去,他说有惊喜给我,准备了好久。”   黎新禾没说什么,轻轻抱了下女儿,“新年快乐,一直快乐。”   “谢谢妈妈。”   黎筝欢快地走向门外,路过爷爷身旁,她扶着爷爷肩膀原地跳了下,还是没爷爷高。   蒋老爷子拍拍孙女的脑袋,“心想事成。”   别墅院子外,傅成凛发动车子,开了空调。   黎筝上车,带进车里一股冷气,她忙关上车门。   傅成凛给她系上安全带,“时间还早,有没有想去逛的地方?”   黎筝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随便开车逛逛。”   傅成凛缓缓开动车子,小区里格外幽静。   绕过中央景观湖,迎面有辆敞篷电动小跑车,车里的孩子是宝宝。   黎筝开窗,头伸到外面,“嗨。”她远远就跟宝宝招手。   天色黑,黎筝正好背光,宝宝没看清楚,还揉了下眼睛。   傅成凛靠边停车,两人都下来。   宝宝看清了跟他招手的是黎筝,他激动地加快油门,对着黎筝喊道:“宝宝,你好呀。”   “你好,我们又见面咯。”   跑车开近,傅成凛弯腰戳戳宝宝的脸蛋,“以后叫公主,宝宝是我喊的,你不能喊。”   黎筝:“......”   她看一眼傅成凛,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傅成凛问宝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宝宝眨了眨眼:“跨年。”   把黎筝给说笑了,这么点孩子就知道跨年。   宝宝是要去小姨夫负二家,傅成凛让育儿嫂带宝宝进别墅,“外面冷。”他跟宝宝挥挥手。   黎筝听靳峯说,傅二就住在这个别墅区,她问傅成凛:“你不进去看看你小侄子?来都来了。我在车里等你。”   傅成凛来开车门,“今天太晚,孩子早睡了,等白天我们一块过来看。”   路上,黎筝说起宝宝,“他们家也住这个小区?”   “嗯。”傅成凛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她,“负二当初为了追俞倾,搬到他老丈人家住,俞倾跟她姐姐感情不错,俞倾姐姐就是宝宝的妈妈。”   黎筝知道,让他往下说。   傅成凛:“俞家买了两套别墅,一套大女儿住,一套给负二和俞倾,两家离得近,省得来回跑。”   他本来想说,她要喜欢这边的环境,以后可以在这里买一套,湖心别墅有几套在售。   不过一想到靳峯家住这,他又打住了这个想法。   绕着繁华的街区转了一圈,十一点四十,傅成凛开到了GR大厦对面的广场上。   今天整栋楼都黑了,没人加班。   傅成凛停车好,“下来看效果要好点。”   “看什么?”黎筝拿了外套穿上,下车。   傅成凛没说看什么,给她把外套扣好。   黎筝没多想,忽然间感觉天空变成了彩色,她转头看去,对面的GR大楼开启了灯光秀,隔着几百米,前面无任何遮挡物,这个地点观赏最佳。   浪漫又梦幻。   有路过的人,都驻足观看。   黎筝侧眸,“你忙了一天,就是忙这个?”   “嗯,不是我一个人忙,找了个团队,我不会制作。”其实还准备了晚餐,他亲自给她做,这个要等下次了。   傅成凛两手同时捉住她的手,分开她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新年快乐。”   这一年的零点,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第六十九章   新的一年, 傅成凛又冷又饿。   在靳峯家那顿饭只吃了四五分饱,早消化完。   等车上暖气足了,傅成凛发动车子, 他问黎筝饿不饿,“你要不困, 带我去吃麻辣烫。”   他之前在靳峯看过, 店里两点钟才关门, 今天过节,应该会推迟一点。   黎筝还在望着对面的GR大厦,扭头看他, “你是真的饿了, 还是就想去吃何熠家麻辣烫。”   前者是补偿胃,后者是补偿心理。   傅成凛大方承认:“都有。”   他又问一遍:“你去不去?”   黎筝最终决定去,“看在你留在靳峯家吃饭的份上。”   靳董事长的私人宴请, 他不请自来就罢了,说完事不快点找个借口离开, 他竟然风轻云淡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两口。   期间以茶代酒敬长辈, 还不时给她夹菜。   让整个桌上的人陪他一起尴尬。   换成别人,没那个强大的心脏肯定坐不住。   汽车离开广场, 驶向马路。黎筝看不到GR大厦,她回身坐好。   “傅老板。”   “嗯, 你说。”   黎筝把玩着安全带,手指来回轻轻拨弄, “在靳峯家吃饭时, 你在想什么?”   傅成凛看她一下,“没刻意想什么。”直到这会儿,他才放松下来,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慢慢有了温度。   他说起:“辈分都已经乱了,尴尬是早晚的事,就当提前适应。”   傅成凛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震动个不停。   新的一年,不管真心实意,寒暄和祝福不能少。   他开车,没法翻看。   “你帮我看看,除了祝福消息还有没有其他重要消息要马上回的。”傅成凛解锁手机递给黎筝。   黎筝没接:“不合适,万一看到不该看的。”   傅成凛:“你现在是GR股东,你小叔准备把他持有股权的投票权委托给你,没什么商业机密不能跟你说。”   黎筝不知道这事,“我小叔跟你说的?”   “嗯。”   还是小叔疼她,给她投票权,她以后就方便潜规则傅成凛。   手机继续‘嗡-嗡’。   黎筝帮忙点开微信。   首页都是他置顶的聊天框,她的头像赫然在列,排在第一个。   她上次跟他视频聊天是夜里下大雪,他在车上画钢琴那次,好几个星期过去,而其他人对话框显示聊天时间有昨天,前天,却都排在她下面。   原来他就置顶了她一个人。   黎筝滑动屏幕,群里消息不少。   她没点进去。   私发祝福的也多,向舒也发了,只有一句:【元旦快乐!!!!!】...   后边估计都是感叹号,消息太长,被折叠。   她懒得打开对话框。   “没什么重要消息,除非群里有,到时你自己看。”黎筝关了屏幕,把手机放在扶手箱上。   “你什么时候把我对话框置顶了?”   禁不住好奇心,她问。   傅成凛顿了下,认真想半晌,“时间太长,记不得。”要不是她提,他早忘了置顶聊天框这茬。   “应该是你在电视台实习那段时间,你经常找我聊天。”   他每天消息多,忙起来回复不及时,就把她置顶,这样一眼能够看到。   “你不像其他人,发我消息都是有事,我要看不到他们直接打电话。你发了消息就从来不打电话,我怕你消息被压在下面看不到。要是忘了回,估计你又要不高兴不好好吃饭。”   黎筝微微侧头,余光扫着他侧脸,他的下颌线和喉结不论看几遍都让人忍不住再次回头。   她问:“那我消息属哪类?”   “闲聊。”   “...没人找你闲聊?”   “没有,闲聊的人我不会加,我哪有空陪人聊天。”   傅成凛到现在都记得,“你经常突然发一句,傅老板你在干吗?”   黎筝也记得那些消息,发那么一句还不是因为当时想他了,想跟他说话。   暗恋的日子真是天天各种酸爽,还有点傻。   当时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   今晚跨年,麻辣烫店里相对冷清。   进店,何熠正忙。   自从认识靳峯跟黎筝,店里来任何人他都没那么震惊,并且渐渐习以为常,也能淡定打招呼。   搁以前肯定不行。   刚抹好的桌面上还有水渍,何熠找干毛巾把水擦干。   黎筝让何熠去忙,“不用招呼我们,想喝什么想吃什么我们自己拿,不会跟你客气。”   傅成凛环顾小店,装修别有格调又不乏烟火气息。   黎筝去拿菜,他跟在后面。   过节期间,店里会提供一些水果和小零食。   傅成凛拿了一段青瓜,先送到黎筝嘴边。   黎筝在挑菜,咬了一口,傅成凛把剩下的一半吃掉。   等她回头还想吃,他手里空空的。   又有贵客光临。   靳峯推着江东廷进来,今晚他赢了江东廷不少牌,被江东廷敲了一顿饭,为了省钱,就带他来吃皇家麻辣烫。   没想到会碰见傅成凛。   “公主,我平时吃的菜来两份。”他一点不客气地指挥黎筝。   江东廷看向傅成凛,他嘴角勾着笑,去年的最后一天,他终于知道是谁泼傅成凛红酒。“侄女婿,新年好啊。”   傅成凛眼睛微眯,冷冽锋利的眼神扎向他。   江东廷无所谓,反正身上打着石膏,他扎不透。   四人坐一张桌子,江东廷在桌头,靳峯一人占着一边。   江东廷说起辈分问题,他看似安慰实则打击:“侄女婿,我跟你说,你别灰心丧气,虽然黎筝现在辈分小,不过你有盼头,等蒋城聿家生了孩子,就有人喊你姐夫了。”   靳峯正啃着小青瓜,笑喷,被呛得眼泪差点下来。   傅成凛没跟半残的江东廷一般见识,“等你出院,我再慢慢跟你算账。”他拉着黎筝去了隔壁桌坐。   靳峯拿纸擦眼泪,被一个小奶娃喊姐夫,得多崩溃。   傅成凛喝了半瓶汽水压压火气,现在群里都知道他在追黎筝,一个个不要脸非要跟蒋城聿称兄道弟。   他对黎筝说:“以后不要轻易喊别人叔叔。”   黎筝两手托腮,提醒他一个残酷的现实:“那我那些堂叔啊舅舅啊,堂哥表哥,就算不喊,也改不了血缘的事实。”   傅成凛把剩下半瓶汽水也喝下去,不吭声了。   她刚说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在群里。   他们是最后一波顾客,何熠把卷帘门拉上。   老何摘下围裙,洗了手过来跟儿子的朋友招呼一声。   他天天待在店里,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不认识傅成凛是谁,就更不知道江东廷身份。   老何看到江东廷坐在轮椅上,“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东廷吃着靳峯推荐的那个招牌牛丸,先夸了老何手艺好,然后才回,“被车给撞的,现在没大碍了,叔叔您坐。”   老何从旁边桌上拖了椅子过来,“那你可得好好养着,别大意。”   他拍拍自己的膝盖,“我当初就没养好,现在到冬天就受不了,年轻时可能不觉着。”   傅成凛不知道何熠父亲经历过什么,目光瞧过去,“叔叔,您腿也伤过?”   老何:“都十来年了。”   车祸的事总是血腥的,这些年他都没走出来。   聊天间,傅成凛不忘把冷得差不多的牛肉丸转脸喂给黎筝。   随即,他又转身面对何熠父亲。   看老何沉默,怕触及伤心事,他及时打住话题。   老何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你们要喜欢吃牛肉丸,我专门给你们做点,你们带回家放冰箱慢慢吃。”   靳峯摆摆手,“就在您这边的锅里煮,再配上您做的甜辣酱才够味,带回家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何熠想跟父亲说,这几人家里的厨师什么菜做不出来,又怕说了后父亲会拘谨不自在,他就没多言。   老何:“那以后有空就过来。”   一碗热乎乎的麻辣烫,几人吃得格外满足。   江东廷打哈欠,疯了一晚,不由犯困,“我回去了,明天上午还约了律师到病房,睡不了懒觉。”   老何随口问道:“对方是不是拖着不赔,还得打官司?”   江东廷:“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肇事司机醉驾,等我醒了他们竟然找人顶包,我又不缺这几个钱,怎么可能让他。”   老何愣了下,然后默默叹口气。   他以前也遇到这样的情况,明明撞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当时还有人看见,最后却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撞他。   一点办法没有。   对方还硬气得很,威胁他们,说再多嘴钱也拿不到。   今天元旦,他没多提,说了净给儿子添堵。   --   从麻辣烫店出来,各自上车。   新的一年,热搜上的话题也以欢快为主,其中有一条热度正在上升的话题,异常扎眼。   #南峯新款车的发动机一撞就掉#   有个网友暴脾气,在下面留言:你这个小编,不是蠢就是坏!发动车下沉是为了保护司机安全!   下面瞬间上百条回复,说他是南峯请来的水军。   然而事实上,那几百条回复才是水军。   没多久,连这条留言也被删除。   黎筝这会儿累了,没精神刷微博,不知道南峯集团以这样的姿势在热搜道路上加速前进。   回家途中,傅成凛说起江东廷的案子,黎筝下周就进入期末考,可能没那么精力再去跟踪报道。   他担心:“元旦假期过去就是考试周,你能顾得上?”   黎筝歪着头看他,“不影响,把睡觉的时间挤挤。”   傅成凛现在不冷了,把扣子敞开一颗。换以前他可能会劝两句,“那我就做好你后勤保障工作。”   黎筝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样的后勤保障?”   傅成凛:“保证你心情好。”   这倒不错。   关于案情,其实心照不宣,司机给人顶包,肇事者另有其人。   不过牵扯到向舒的弟弟,黎筝没多聊。   听说向俊出国了,后续复杂又难搞。   黎筝想着线索思路,把一些可能性拿笔记下。   凌晨两点半,热闹了整晚的城市安静下来。   黎筝把纸笔装包里,开始打哈欠。   傅成凛给她调整座椅,“睡一会儿。”   黎筝侧对着傅成凛那个方向,安心眯上眼。   到了出租屋小区,黎筝迷迷糊糊睡着。   傅成凛停车熄火,轻轻关上车门,绕到副驾驶座,“筝筝,到家了。”他把衣服拿给她。   黎筝睁眼,望着车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   “你把你房子钥匙给我。”傅成凛伸手。   “干嘛?”   “开门,你接着睡,我背你上楼。”   黎筝松开安全带,“不用,我自己能走。”   傅成凛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弯腰半蹲下来,示意她趴他背上,“考察期里,给我个表现机会。”   黎筝穿好外套,“那考察期过了,你是不是就直接让我走回去?”   傅成凛:“要是过了考察期,我跟你之间早就有了默契度。那时不用喊醒你,直接把你抱回家。”   黎筝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他跟她现在肢体接触不自然,就连拥抱她都有点紧张,他应该也是。   傅成凛再次催她,黎筝下车趴他背上。   这是他第二次背他,上次他把她背回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在公寓楼下广场坐了一晚,他回家后还是不放心又下楼来找她。   夜色很深,花坛边的两个小家伙早入睡。   对面几栋楼上的窗口,还有零星灯光。   黎筝没了困意,两手环住傅成凛脖子,侧脸贴在他肩头。   这里不比公寓楼,能直接坐电梯到家门口,老楼没有电梯。   随着脚步声渐近,声控灯亮起。   黎筝要下来,“你背着我爬楼费劲。”   “你别乱动。”傅成凛没放她下来,“背得动你。”他走得很慢,就算腿长,他也是一步一个台阶。   两人的影子紧密依偎,映在旁边的墙上。    第七十章   道了再见, 黎筝关上门。   傅成凛也回到他的‘土豪’住宅,刚过去的一年和新到来的这一年对他而言,要是写个个人小结, 一句话就够:   以尴辞旧,以尬迎新。   零下五六度的晚上, 他靠一件春夏款衬衫熬了过来, 期间几次热出了一身汗, 像在蒸桑拿。   冰箱里没了冰水,除了零食就是鲜花,都是给黎筝准备, 每11朵扎成一束, 各种颜色。   傅成凛开了一瓶常温苏打水,边喝着边朝卧室去,明天他给了自己一天假期, 顺手把闹铃关掉。   【早点睡,明天中午找你吃饭。】   黎筝原本也打算睡到自然醒, 醒了后好好化个妆, 中午接着美美的约会,然而事与愿违。   早上八点钟, 黎筝接到何熠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 去医院采访江东廷。   虽然暂时不播,但前期的一些镜头还是要有, 省得后面补拍。   黎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一个小时到医院。”   她在被窝醒神几秒,挣扎着爬坐起来。   这样的采访对何熠来说家常便饭,他带上她是想给她一个锻炼和开眼界的机会。   隔壁, 土豪家的电话也如约响起。   傅成凛的休息泡汤,电话是海纳投行的董事总经理周璇打来,之前不管是投资南峯汽车还是关力生物,都是GR资本领投,海纳跟投,项目负责人就是周璇。   傅成凛从不在床上接人电话,不管谁的。   他挂断:【马上回过去。】   才睡了五个小时,傅成凛被迫起床。   简单冲个澡,人清醒过来。   倒了一杯温水喝下去,这才回周璇电话。   “一大早什么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除了钱我也没空找你。”周璇说起今天上了热搜的南峯新闻,“你还没看?”   傅成凛不清楚,让她说说什么情况。   聊着,他去了书房打开电脑。   周璇把网上的话题三言两语说给他,她现在正朝着GR赶过去,“不知道南峯打算怎么公关,元旦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新闻,严重影响新车预订,处理不出妥当,还会造成资金链问题。”   当初投资南峯汽车,海纳是跟投,所占股份少,争取不到南峯的董事席位,GR争取到了董事名额。   “跟你商量下对策,我不指望南峯集团那帮管理层,除了靳董,有几个董事都是甩锅能手。”   这也是近几年南峯发展遇到瓶颈的原因之一。   不过GR团队入驻,情况有所改变。   傅成凛打开了新闻链接,一目十行扫下来。   周璇:“你吭一声。”   傅成凛合上笔记本起身,“你在哪?”   “去GR路上。”   “我马上过去。”   换了衣服,傅成凛从冰箱里拿出一束玫瑰,刚才他从阳台看隔壁,黎筝阳台窗帘没拉开,她应该还没起来。   找了个超市购物袋,把花轻放在里面。   拎着花,拿上车钥匙,傅成凛匆匆出门。   可能是因为昨晚跨年,今天各家都起得晚,楼道上没人经过。   傅成凛把塑料袋系在门把上,刚打了第二个扣,忽然门从里面推开,‘砰’一声,傅成凛捂着额头,差点被撞晕。   怕吓到黎筝,他还不忘提醒:“筝筝,是我。”   虽然是白天,可大清早推门撞到人,也够吓人的。   黎筝心惊肉跳,“你干嘛的!”   她捂着心口。   傅成凛朝后退几步,指指门把上,“你怎么起这么早?”他揉着脑门和鼻子,被撞得不轻。   黎筝解下塑料袋,是一束五颜六色的玫瑰花,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朵朵娇艳又高冷。   两人都是衣装整齐,要出门的架势。   傅成凛解释为什么把花放在门把上,“我要赶去公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你没睡醒。”   “你要出去?”他问。   “嗯,去采访。”黎筝快步把花送回自己冰箱里,小跑着出来,“你不是今天休息吗,公司有急事?”   他们并肩下楼。   傅成凛说起南峯汽车的新闻,“周璇找我商量公关对策。”   “还真巧。”黎筝两手插口袋捂暖,“我去采访周璇男朋友。”   周璇跟江东廷在一起好几年了,中间分分合合,闹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彻底分掉。   周家不同意周璇嫁给江东廷,江东廷不仅离异有孩子,还放荡不羁惯了,就算收心,也没人信他会真的浪子回头。   上次傅成凛去医院找周院长了解关力生物的产品,周院长还提起侄女周璇,连连叹气,说不管怎么样,周家都不可能同意侄女嫁过去。   黎筝跟傅成凛在停车位道别,傅成凛给她拉开驾驶座车门。   等黎筝坐上去,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在她座椅上,低头靠近她,“晚上见。”在她脸上轻轻贴了下,然后给她关上车门。   黎筝驱车离开,傅成凛上了自己的车。   不同方向,她朝南,他往北。   等信号灯时,黎筝刷了下手机,#南峯新款车的发动机一撞就掉#一夜之间已经到了热搜榜第一,状态‘沸’。   原本一条没多少人感兴趣的汽车新闻,因为南峯二世祖靳峯,还有代言人向舒,关注度空前。   她昨晚收到不少私信,大多是祝福和投稿,还有一条格外醒目:   【记者您好,我是辅警老郁的儿子...】   后面的消息看不到。   黎筝点开,【听我父亲说,是您专门采访报道了他。我父亲因为您的视频,受到单位表扬,给予通令嘉奖,一家人都跟着他高兴,我父亲没有您联系方式,让我一定要感谢您。祝您新年快乐,工作顺利。】   绿灯亮了,黎筝放下手机。   新年伊始,天冷了些,不过天气不错。   对钓鱼爱好者来说,三天的假期,睡觉次要,早早来垂钓中心占位置才是人生大事。   老郁二号三号值班,今天轮休。   天不亮就起床,这会儿已经放了鱼线,就等鱼儿上钩。   儿子孝顺,给他置办了一套渔具,连羽绒服都是买了最御寒的,只要他休息,儿子那天就会把车留给他开。   老伴儿怕他冷,还给他多带了一件棉大衣,他盖在腿上,两手捧着保温杯,望着平静的水面,不自觉就想起那天车祸的事,思绪有点飘远。   就在他走神档口,旁边坐了个钓友。   老郁回神,转脸看旁边,来人跟他顶多一米之隔,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墨镜,看不出实际年龄。   那人固定鱼竿,动作看上去笨拙,像头一回钓鱼,都不知道要怎么弄鱼竿。   就算是家人一块来钓鱼,也没挨那么近的。   老郁好心给他指个位置,那人淡淡道,“不用,近了方便聊天。”   隔了几秒,“郁警官。”   只一声称呼,老郁浑身一震,来者不善,莫名的,他竟感觉跟那起车祸有关。   那人随意放了鱼线,也没看老郁,“那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你行车记录仪里也录到了不该录的,你还查看了记录仪。”   老郁干了一辈子辅警,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遇过。   他没吭声,打开杯盖喝了几口热茶。   那人:“知道你最近在暗中打听那起车祸被撞的人,看看对方想怎么解决,那个视频证据你还留着。”   老郁咬到了一根茶叶梗,嚼了几下直接咽下去。   那人不紧不慢道:“你儿子在向飞集团干了八年零五个月,现在是千向房产的负责人,你觉得他真那么干净啊?”   他冷嗤一声。   “你以为你这渔具,你这上万的羽绒服是他工资挣来的?”   老郁依旧没吭声,咬着牙关。   那人把鱼线又放了一些下去,“那天撞人的司机是向飞集团老板的司机,也就是你儿子老板的司机,你儿子在职那么多年,私下拿了多少回扣,你说老板会不知道?”   “老年人,你还有一年零一个月就退休了,好好干到退休,享受天伦之乐,在家带带孙子,周末过来钓钓鱼,多好,您说是不是?”   老郁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极有耐心:“向董事长家的儿子平平安安,您的儿子才能安安稳稳,您要做的就是忘了那天的事,多划算的买卖。”   起了一阵风,如镜的河面被吹起一圈圈水浪,弄碎了岸边冬景的倒影。   冷风迎面刮过,刺着脸生疼。   --   【谢谢您的祝福,代我向郁伯伯问好,不用谢我,这是他应得的。】黎筝回了消息,下车。   冷风嗖嗖,她裹了裹大衣。   锁了车,一路跑向住院大楼。   何熠早到了,律师也到了,正在聊案情,黎筝推门而入时,律师突然打住。   江东廷忙道:“没事,我小侄女。”   黎筝跟律师打声招呼,安静站在床头听着。   律师接着说:“我们查到,这个司机以前撞过人,十年前,一个中年男人下了夜班回出租屋途中被撞伤,后来私了,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被撞伤的这个中年男人老婆在向董投资的一家公司办公大楼楼顶跳下来了。”   ‘哐’,何熠手机没拿住,掉在地板上。他也不知道使了多大力气才弯腰捡起来,他定定看着律师,“被撞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不是姓何?”   律师愣了下,点头,他还记得调查资料上的人名,说出老何的名字,又问何熠:“你知道这事?”   当年新闻有报道,不过都是化名,只有知情人才知道个大概。   何熠艰难吐出几个字:“老何是我爸。”   江东廷深深吁了一口气,原来何熠母亲是这样走的。   何熠缓了会儿,“没事没事。”他说起当年,“我那时在老家,还要照顾爷爷奶奶,没来北京,不知道司机叫什么,也不清楚是向董的司机。”就更不知道母亲跳下来的那个办公楼,是向董投资的一家公司。   律师:“你那会儿还小,不知道正常。再说那家公司早就破产,也注销了,那是租的办公楼。”   几人说着,没人注意黎筝。   江东廷无意间转眼,发现黎筝在擦眼泪,“小侄女,你哭什么。”他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没事了,有你海上皇叔叔在,要是当年的事有隐情,我一定给你老师一并讨个公道。”   黎筝感觉失态,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二次在别人跟前掉眼泪。   何熠以为她突然伤心起来,是听说了他母亲是怎么走的,宽慰她:“都过去了,我现在没事了。”   黎筝用力点了点头,过去那些事一时无从说起,她没打断他们讨论案情。   律师继续:“当年向俊17岁,还没有驾照,也许存在这样一个可能,向俊无证驾驶出了车祸,由当时的司机顶替。”   说着,他合上手头资料,“我得去拜访一下何老师父亲,他应该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   关于这次事故的证据,“目前为止,没有直接有效的证据,就算有人证明向俊穿了大红色衬衫,还喝了酒,但构不成完整的证据链。”   黎筝平复好心情,“可以试着从当天停在附近的汽车入手,也许有行车记录仪拍下来了呢。”   律师:“我已经让助理从这方面入手。”   不过如大海捞针。   --   此时,GR大厦。   周璇在会客室喝了半杯咖啡,她职位看上去光鲜亮丽,跟社畜好像无差别,昨晚别人跨年,她加班到凌晨。   江东廷发了两个字给她:【呵呵。】   是在讽刺她借着加班不愿去医院看他。   “周总,傅总来了。”秘书前来告知。   周璇浅笑,“谢谢。”   她端上咖啡杯,移步傅成凛办公室。   电脑旁的那杯小芹菜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存在,周璇每次来都要拿一根掐两下,她看不懂傅成凛的癖好。   她瞧着傅成凛:“以后你得喊我什么?婶婶?”   傅成凛指指大门,那意思,不闭嘴就赶紧走。   周璇笑笑,言归正传:“南峯那边什么情况,还不打算公关?”   傅成凛:“在撤热搜。高层会议估计暂时开不起来,他们好几个董事在国际航班上,落地也得夜里了。”   周璇刚才分析了这次热搜的负.面新闻,“感觉不像是哪个竞争对手干的,行内人不会弄这么低级的热搜,自己都会感觉自己智商被侮辱。”   所有留言都被水军给占领,全是粘贴复制,明明发动机下沉是为了安全考虑,不管怎么解释没人信。   傅成凛微微点了下头,他也感觉蹊跷。   周璇:“不管是谁,有什么目的,反正这次对南峯影响不小。”   说着,他提醒傅成凛:“到时南峯高管说不定就把矛头指向靳峯和黎筝。”   他们的理由从来都充分,他们会说,当初要不是黎筝报道测试车这条新闻,就不会有发动机一撞就掉这个影响。   当时黎筝报出新闻后,靳峯压根就没打算撤,而是选择整顿下面的管理团队。   现在南峯集团好几条热搜挂网上,当初黎筝报道的那条新闻也被翻出来,现在这个热搜给人的感觉,是黎筝当初的报道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傅成凛若有所思,他跟周璇说:“南峯集团这次的会议,我视频参加,我倒要看看谁拿黎筝说事。”   --   忙了一天,晚上十点钟,黎筝才回到小区。   她停车位旁,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看着她回来的方向。   黎筝远远降下车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成凛往驾驶室那边走,“十分钟前。”   “我背你上楼。”他主动提出来。   黎筝今天好像没什么理由让他背,“现在还早,我也不困。”   傅成凛提示她:“你就装脚疼。”   一天不见,黎筝也想他,没再矫情,让他背着上楼。   “事情解决了?”她关心一句。   不想让她担心,傅成凛:“差不多。”   到了三楼走道,眼瞅着离家门越来越近,黎筝在他背上还不想下来。   路过边户,距出租屋只有三四米。   黎筝下巴搁在傅成凛肩头,“傅老板,请教你一个事情。”   感觉背上的人不由往下滑,傅成凛把她往上面颠了一下,让她说什么事。   “也算挺无聊的一个故事,说的是小明和小花约了去游乐场玩,游乐场太大,一上午逛下来小花累得走不动,小明就主动提出要背小花。”   说到这,黎筝停了半秒,“傅老板,你听出什么没?”   傅成凛站在黎筝出租屋门口,正准备拿钥匙,“小明喜欢小花。”   “为什么?”   “男的不会主动背不喜欢的女生。”   黎筝接着说那个故事:“小明背了小花一段路,马上就要到路头,路头有张椅子正好能歇脚,可小花不想下来,还想让小明背。”   她歪头,看着傅成凛侧脸,“傅老板,你说小花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傅成凛费劲儿掏出钥匙,已经插到了钥匙孔,听了黎筝这番话他把钥匙拔下来。   “我文件落车里了,陪我去拿?”   黎筝扒着他的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你不容易背我上来的份上,我就陪你下去吧。”   傅成凛背着黎筝下楼,关于小花该怎么办,他跟黎筝说不用操心,那是小明该操心的事儿。   他提出,“你下回讲故事,能不能取个辨识度高的名字?”   黎筝笑,“这叫接地气。”   到了二楼半转台,傅成凛转脸看黎筝,只有眼角能瞄到她大致轮廓,她在他跟前很久没这么开心过。   到了车前,傅成凛放下黎筝,开车去拿所谓的文件,车里没重要文件,不过有放在置物箱备用的档案袋,临时凑数当道具。   黎筝在旁边活动胳膊腿,被傅成凛背了一个来回,腿酸胳膊累,即便这样还是想他继续背着。   傅成凛找了一本杂志塞档案袋,把扣线一圈圈绕上。   ‘砰’一声,车门关上。   黎筝正看着他挺拔宽阔的后背,募地回神,“怎么了?”   傅成凛把档案袋让她拿着,他锁了车走到她前面半蹲下,“上来。”   相比之前两次,黎筝再贴在他背上时轻松自然许多。   往回走有段路要迎着风,她下意识就把脸靠在傅成凛脖子里,她不均匀的鼻息喷在他耳后,还带着她温热的体温。   “傅老板,新年快乐。”   新年的第一天都快过去,她才道了一句祝福。   傅成凛:“谢谢。”他问:“还有没有别的话跟我说?”   黎筝摇了摇头,带动她的下巴在他脖子里来回摩挲。   傅成凛看了看前面,都是平地,随后他努力往后转头,“筝筝。”   “嗯?”黎筝抬头看他,两人的脸紧挨着,她抬头时蹭到了他鼻尖,随后,傅成凛在她唇边亲了下。   黎筝心尖跳动,回亲他,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落在他唇上。    第七十一章   傅成凛把黎筝放到沙发上, 这是他第一次进出租屋。   客厅太小,沙发和茶几之间仅够一人走路,他膝盖弯下来时碰到茶几沿, 茶几上的水杯晃了几下。   “疼不疼?”   “没事。”   傅成凛转脸面对她,手撑在她身后沙发靠背。   黎筝盘坐在沙发上, 两手插在他大衣口袋, 仰头看他。   今天唯一让她高兴的事, 就是回来看到他,在他背上待了会儿。   “怎么了?”傅成凛看得出,她情绪并不高。   黎筝问他, 知不知道得她小时做过心理辅导。   “知道, 你小叔说过。”傅成凛盯着她眼睛看,没问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说:“去我那。”   “嗯?”   黎筝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傅成凛公主抱抱起。   她没穿外套,连拖鞋都没穿。   “你放我下来, 我穿鞋。”   “又不需要你下来走路, 用不着穿鞋。”   开门就有冷风扑上来,傅成凛倒着走, 背挡着风。   黎筝靠在他怀里,冷还是冷的, 不过有他的体温,能忍受这种寒冷。   进了边户土豪房子, 视线跟着宽敞。   屋里的气息跟他身上的一样。   傅成凛一直将她抱到琴房, 放在琴凳上。   “接着说你小时候那件事。”   他关了琴房门,顺手脱下大衣放在钢琴盖上。   黎筝目光随着他来回动,“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去做心理辅导?”   “知道。”傅成凛卷着衣袖坐在她旁边。   琴凳足够两人坐, 身体紧挨。   傅成凛跟她对视,“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无故提起,关于为什么要做记者,她都不跟蒋城聿说,就别说是他。   他把她手攥在手里,掌心相贴,他的体温传给她。   黎筝安静下来,“当年我看到跳下来的那个人,是何熠妈妈。”   话音落,她的手被傅成凛收紧。   “母亲走了,父亲在医院生死未卜,爷爷奶奶被打击得扛不住,都没法想象十九岁的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傅成凛把她揽在怀里,“十年后再由何熠去报道还原这次事故的真相,也算是一个安慰。”   黎筝点头,其他没说。   傅成凛想宽慰她,又怕说不对反而会影响她。   当年的心理障碍,不知道现在对她还有多大影响。   “筝筝,你这些年心里不舒坦,坚持想做记者,怎么也不跟你小叔和你家里人说?”   黎筝沉默了会儿,“说了还会让他们担心,而且他们也不理解,可能还觉得我是被惯的,公主病。”   当年看到何熠妈妈跳下来的人不止她一个,有的人可能当时也害怕,但过段时间就慢慢忘掉。   可她越来越严重,严重到要做心理辅导。   也许那时候,只有心理医生理解她,不会觉得是她矫情导致。   黎筝从他怀里起来,“没事了,反正我想做什么工作,不管是我爷爷奶奶还是我爸妈,他们都不会不反对。”   傅成凛不放心,“确定没事?”   “没事,今天开车绕城转了一圈,心情好了不少,知道当时那个高考的小哥哥现在生活的很好,挺开心的。”黎筝手指摁了一个琴键,‘do’,她又弹两下,‘do’‘do’。   “傅老板,你还记不记得我微博号的简介?”   不止记得,傅成凛印象深刻,“我学会了看,世界变美了。”   “嗯,”黎筝眼里有了笑意,“所以我喜欢手绘新闻配图,没事就走街串巷去拍小视频回来再剪辑。”   然后制作成一个个治愈系的小视频,画面温暖精美,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喜欢看她视频的原因。   傅成凛打开琴谱,“跟我四手联弹?”   黎筝转过去看钢琴上的谱子,“弹不来,我以前学的都还给老师了,有些谱子都看不懂。”   “随便弹。”   “算了吧,我还是听你弹。”   黎筝站到旁边去,她手机没带,拿他的手机录视频,“这次要录到你人。”主要录他那双性感的手。   傅成凛弹了一首最近正在练的,《always with me》   轻快又治愈。   黎筝终于听到了现场版的钢琴曲,也看到了傅成凛弹钢琴时的样子有多迷人,所有给她弹奏的曲子都是他精心挑选。   一曲结束。   黎筝忘了关视频,陶醉在那首曲子里。   傅成凛回头看她,对视几秒,黎筝恍然,迅速保存视频,“你小时候就喜欢弹钢琴?”   傅成凛又弹了一遍,“忘了喜不喜欢,应该喜欢。”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弹钢琴,他让黎筝过去,“跟我一块弹,我带你弹。”   “怎么带我弹?”黎筝把他手机放在旁边。   “靠我背上,手搁我手上。”   黎筝走到他身后像让他背着那样,她俯身挨着他,两手搭在他手背上,跟着他手指起伏。   她感受不到节奏,完全凑热闹。   就图个高兴。   黎筝在傅成凛脸上亲了一下,傅成凛边弹着,回过头看她,这首曲子早就烂记于心,还不知道练过几百遍,不看琴键照样弹。   他一心二用,琴声不断,他跟她接吻。   荷尔蒙冲淡了理智。   傅成凛把弹琴暂放一遍,扭着头亲吻太累,他站起来抱着黎筝,环着她的腰让她绕过琴凳,绕到他身前。   他的吻热烈,黎筝没咬他,“你现在还能不能弹琴?”   此时此刻,抱她在怀里的情况下。   傅成凛不确定,“应该能,试试看。”   他让她往后退半步,离钢琴再近一点。   黎筝背对着钢琴,坐在琴凳上,两手环住他脖子。   傅成凛俯身,就着黎筝和钢琴高度,“想听什么?”   “弹给我的第一首曲子。”   傅成凛冷静几秒,开始弹。   两人偶尔对望,眼神挪不开。   情不自禁就亲到一起,随着节奏吻加深。   忽然琴声乱了,出现错音,紧跟着琴音断掉。   黎筝离开他的唇,看着他,“你不记得谱子了?”   傅成凛兀自失笑,新年第二件尴尬的事,弹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秋日私语》,突然记不住谱子。   黎筝:“随便弹。”   轻柔的音乐响起,傅成凛再次吻下来。   --   次日。   傅成凛的休息计划还是落空,早上曾助理打电话过来,南峯那边召开紧急会议,昨天挂在热搜的帖子对新车预订产生的影响不小。   昨天那个热搜撤了,南峯汽车发动机问题今天又以别的形式被顶上来。热搜词条是向舒,直指她代言的广告都有问题。   傅成凛听了后没表态,而是问:“让你查热搜背后的推手,到哪步了?”   曾助理:“还没回话。今天下午能出结果。”   傅成凛‘嗯’了声,关于南峯集团的讨论会,“我视频参加,跟靳董说一声。”   “好,我这就办。”   傅成凛换上商务装,直接在家里书房连线过去。   跟周璇预料的一样,讨论会变成几个董事声讨靳峯的大会。   声讨的点无非是:   当初新闻爆出来,不该放任不管,留下今天这个后患。   他们不仅不满意靳峯,还对向舒这个代言人颇有微词,当时他们力荐另一个代言人,最后被否,始终不爽。   加之GR资本入驻,对管理构架大力整改,影响了他们既得利益,又敢怒不敢言,今天这件事算是一个发泄口。   挨个讨伐了一圈,之后开始说黎筝。   “那个黎记者...”   “不用扯黎筝,就事论事。”   有个董事说了一半的话被傅成凛冷声打断。   所有人看向大屏,傅成凛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内容,没看他们。   靳峯也参加了会议,这两天忙着这破事,都没时间消遣。   他瞥了会议屏一眼,接着整理邮箱里的资料,开会时吵得不可开交这种局面,他早见怪不怪。   傅成凛反问:“除了推卸责任,互相指责,有用的建议一条拿不出。你们平时开会也这样?”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吱声。   靳董事长疲惫地揉着眉心,对其他几个董事的态度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都持有南峯集团那么多股份,又是元老。   傅成凛写完最后一条,收笔,这才抬头,“我不是靳峯靳总,还要顾忌你们是元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给你们面子。你们收起甩锅那套,对我不管用。”   会议室鸦雀无声。   傅成凛令人压迫的气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也是靳董事长愿意跟傅成凛合作的原因,能镇住人。   傅成凛还在继续:“靳总当初处理测试车那件事,没一点问题,难不成还放任下面的人随意开测试车出去?”   有些话懒得说,他把笔记本对着镜头竖起来。   一共三条公关建议。   “你们讨论那条更合适,废话就少说了。”   “当初我决定投资南峯,不是看在靳董面上,也不是看你们这些人,就你们原来的管理团队,投了钱等于打水漂。”   言辞尖锐又讽刺。   几个年纪一把的人如坐针毡,肺都要气炸,活这么大还第一次被个年轻人给当面挖苦嘲讽。   可他们偏偏又找不出话回击。   只有靳峯心里痛快。   他靠拼爹拼过来的总裁,明里暗里没少被那几人挤兑。   傅成凛的话还没说完:“你们该感谢你们的靳总,要不是他处理问题方式,还有眼光长远,我一毛钱都不可能投。”   “......”   靳峯眼睛微眯,还被点名表扬了,怪不习惯。   在傅成凛亮出他公关建议前,南峯的公关团队还有几个董事也有自己的策略,不过傅成凛看都没看。   靳峯整理好所有资料,他手头上这个公关方案跟傅成凛有一条不谋而合,不过傅成凛那个方案的表现形式不如他电脑里这个。   靳峯起身,把电脑连到投影大屏上。   “这个公关方案我在原方案上优化过,刚做好,你们看看什么意见。”他开始展示。   会议室里所有目光投向大屏,傅成凛也看过去。   方案里,把汽车发动机下沉的原理和安全性一一以手绘图来说明。   还又用手绘图普及驾驶时的一些安全小知识,让原本看不懂的一些枯燥专业术语瞬间通俗易懂。   靳峯:“这只是初版,后面我再让公关部那边设计,效果肯定比这个强,再找专业玩车人士加以讲解,这样公关的方式更能被年轻不懂车的网友接受。”   比单纯撤热搜和用文字解释强。   傅成凛盯着那些手绘图,赞同这个方案,其他人也说不出反对的意见,全票通过了。   他切断会议视频,私发消息问靳峯:【谁画的?】   靳峯:【反正不是我。】   傅成凛打了几个字又删除,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应该是黎筝。   靳峯今天心情好,主动回了一条:【公主。】   当初黎筝在南峯集团实习结束,给他发了几千字的应对策略,还又画了这么多说明图给他。   他知道,她来南峯实习,就是想帮傅成凛。   靳峯现在就盼着这个糟心事赶紧过去,不然都没时间浪了。   --   傅成凛去卧室衣帽间找了运动装,换下刚才开会穿的西裤衬衫。   他预约了下午场的高尔夫球场地,带黎筝去俱乐部玩。   黎筝刚起,在打扮。   傅成凛给她发消息:【在你门口。】   黎筝穿上外套,拿了牛奶面包当早饭。   开门,傅成凛在接电话。   “那你转给靳峯,让他们南峯法务部处理。”说着,傅成凛两步走过来替她拉上门。   黎筝把牛奶和面包分别塞在他冲锋衣口袋,她拉上自己帽子,走在前头。   傅成凛挂了曾助理电话,找出向舒号码打过去,响铃结束也没人接。   黎筝没听到说话声,回头。   傅成凛把手机揣口袋,几步追上。   “那个公关手绘方案,感谢。”   黎筝打量着他,没想到他会当面致谢,让他感谢可不容易。   “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是将功补过。”毕竟,当初那则报道标题那么犀利,出自她手。   现在事态严重,她又给了补救措施,怎么看都是有点补偿的意思。   傅成凛:“一码归一码。”   他把手伸给她,要牵她。   黎筝故意曲解他意思,她两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拿袖子对着他手连打几下。   傅成凛拽着她帽子的帽檐,用力往下扯。   羽绒服的帽子夸张的大,被他一拉扯,盖住了眼,看不见前面的路。   “诶,你干嘛!”   傅成凛不松手,另一手抓着她肩膀。   黎筝用胳膊肘撞他,走一步撞一下。   傅成凛松开她,弯腰,一把将她公主抱抄起来。   黎筝瘦,就算冬天穿衣服多也没过百,对傅成凛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抱起来。   上午十点钟,小区人进出最多的时候,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走老远还一直转头看。   “你放我下来,快点。”黎筝被看得不好意思,不过突然被他抱起来又心动和惊喜。   傅成凛放下她,把她帽子戴好。   黎筝撒腿往前跑,生怕被他逮住又抱起来。   不时,她转头会看他。   傅成凛淡淡笑了笑,“你慢慢走,不追你。”   黎筝不信,一直到汽车前她都保持警惕,跟他隔着一定距离。   傅成凛解锁,让黎筝先上车,他拿出手机又打一遍向舒电话,跟刚才一样,还是无人接听。   向舒在拍戏,手机在经纪人那里。   十分钟后,这场戏才过。   经纪人对着向舒招招手,两人找个安静的角落。   向舒边走边喝水,“怎么了?是不是导演不满意我这几天状态?”   “不是。”经纪人把手机给她,“傅成凛打电话给你,打了两遍,估计是关心你受没受热搜影响。”   向舒看着两通未接来电,这是从没有过的现象,以前就算有重要的事,他顶多打一遍。   关于最近的热搜,她心里还是忐忑。   “当时你们怎么都不跟我商量?这样说不定弄巧成拙。”   拍戏穿的少,她没拿自己衣服过来,两手抱臂。   经纪人不以为然,“你再不破釜沉舟,以后你就等着没戏拍,没代言找你,连上综艺都没你的份儿!”   公司最近签的几个艺人,把原本属于向舒的资源也抢占。   之前还有傅成凛在后面撑腰,可现在有了黎筝这个拦路虎,傅成凛明显对向舒不上心,事事偏袒黎筝。   “要是黎筝真的跟傅成凛在一起了,以后你想从傅成凛那里拿一点资源,都比登天还难。”   向舒无力反驳。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可她也不想做有损傅成凛利益的事,毕竟认识那么多年,不管怎样,他帮了她很多,对她这个朋友没话说。   向舒咬着唇,看向经纪人:“就这样吧,别再继续了,到时万一南峯因为这些捏造出来的消息出现资金链问题,傅成凛会很被动,他投了那么多钱进去。”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你不对自己狠点,以后别人对你狠!”她提醒向舒:“上次一个女二都能压你的戏,那时你跟傅成凛关系还不错,你想过以后吗?”   向舒用力抓着手臂,心里头的矛盾差点将她撕裂。   经纪人:“能让黎筝跟傅成凛产生矛盾的唯一一个点就是,黎筝的职业立场和傅成凛利益有冲突,你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是南峯真出现了资金链问题,最后矛头都会指向黎筝上次的报道,没出问题时都好说,一旦崩塌式出题出来,他们就不可能没有裂痕。”   向舒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傅成凛电话。   经纪人下巴微扬,“他要问你受没受舆论影响,你就说没事,大度点,我算看出来了,这样的男人你越是斤斤计较,他越反感。”   向舒调整呼吸,接听,“刚在拍戏,什么事?”   傅成凛:“什么事你心里没数?”   向舒一愣,这个语气哪是关心她受没受南峯舆论牵连的语气。   傅成凛站在路边,黎筝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隔着车玻璃,她拿牛奶盒挡住一只眼,另一只眼对着他眨了眨。   嘴里边嚼着面包。   她不知道傅成凛在跟谁打电话,不过脸色冷着,估计遇到了生气的事。   傅成凛对着手机:“你拿了南峯代言的费用,反过来就背后捅南峯一刀,向舒,你良心呢?”   向舒的手抖了几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你说什么?”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不会怀疑南峯的黑.料是我放出来的吧?”   傅成凛:“是你经纪人花钱雇水军,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真以为她做得天衣无缝呢。”   向舒矢口否认,“这...这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背后害你。”   傅成凛:“知道不是你本意,但你也肯定知情。我之前跟你说过,再不换经纪人,你迟早毁她手里。让你经纪人在傍晚前把网上所有跟南峯有关的负.面消息撤下来,别再让南峯花撤热搜的冤枉钱。南峯跟你的代言提前结束,两年缩为半年,剩下的南峯法务部会找你们。”   向舒低声道:“代言非得撤吗?损失该怎么赔怎么赔。”   傅成凛:“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这件事要换成别人,不是撤了代言赔偿了就行。我的底线,黎筝和钱,都别碰。”   临了,他又多说一句:“作为朋友,我拉你一把,别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说完,他摁断通话。   黎筝的面包吃了大半,傅成凛走到副驾驶座,她打开车窗,外面喧闹的声音闯进来。   “打完电话了?”   傅成凛颔首,“南峯的舆论,是向舒经纪人买的水军。”   黎筝对向舒未予置评,反正不喜欢。对那个经纪人,她说不上来的讨厌,“解决了就好,不然要影响新车预订。”   她把面包递到他面前。   傅成凛从来没在街边吃过东西,他看着她,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他绕过车头,坐上来。   “面包怎么样?”   傅成凛点头,“剩下给我留着。”   他发动车子。   黎筝吃不完一整个,剩下三分之一给他。   她卷起袋子,拿出手机看微博私信。   傅成凛余光扫她,“少看手机。”   “那我看什么?”   “看路。”   “你是司机,我帮你看路,那你呢?”   “我也看路。”   “......”   傅成凛打开车载音乐,他们第一次去俱乐部听的那首歌。   黎筝放下手机,跟着旋律哼起来。   播了一路,她唱了一路。   到了俱乐部,太阳正好,暖暖照着绿茵茵的球场。   今天没什么风,适合打球。   黎筝发现自己许的那个愿望还不错,没风的日子多了一点。   跟傅成凛打高尔夫,她球技拿不出手。   “傅老板,要不找教练陪你打,我不行,三杆也进不了洞,很菜的。”她以前来高尔夫球场,都是跟在小叔身后凑热闹。   傅成凛把球杆给她:“我教你,一杆进洞。”   一杆进洞只能在梦里想想,黎筝有自知之明:“算了吧,专业教练都救不了我球技。”   傅成凛:“我能。”   旁边的球童不禁多看了一眼傅成凛,一杆进球哪是教就能教会的,况且他本人也极少有一杆进洞的情况。   过来打球的人,基本就是消遣时间,顺便谈生意,没几个人当成爱好。   傅成凛走到黎筝身后,她两手握好球杆,傅成凛的大手将她手包裹,做出挥杆动作,不过放下来却很轻很轻,让黎筝怀疑这一杆下去,球打不出几米远。   然而傅成凛只是做了个挥杆的姿势,碰到白色小球时已经收回了所有力道。   球杆推着小球往前走。   黎筝:“......”   她笑出来,“你哪是打球,这是运球。”   傅成凛让她别笑,“你头低一点,我看不见球了。”   两人步子很慢,用球杆推着小球一路小心翼翼往球洞那边走。   上坡时,两人步子不一致差点被绊倒,小球滑下去。   黎筝笑场,蹲下来。   傅成凛拉起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球童捡了球要送回来,看见亲吻的两人,默默转身把小球放回去。    第七十二章   小球终于在历尽波折后, 顺利被推进洞。   球童已经失去了看球的热情,被狗粮撑的在那走不动。   傅成凛跟黎筝重返发球台,他给黎筝换了大一号球杆, 让她试试,说不定就能一杆进洞。   黎筝现在彻底没了压力, 一杆挥下去, 她眯上眼, 不敢看。   “到没到果岭上?”她问傅成凛   果岭上哪有球的影子。   傅成凛肯定道:“进洞了。”   黎筝笑:“就骗我开心。”   她知道自己球技有多菜。   傅成凛拿过她球杆,“不信你过去看看。”   他走在黎筝身后,对着球童那边做不要动的手势。   球童收到, 转身去看大好风景, 没管小球去了哪儿。   傅成凛往前跨几步,跟她并肩,“我当裁判, 你自己到洞里拿球无效,说不定是你作弊放进去的。”   他振振有词。   黎筝没当真, 反正小球就算掉水池里, 也不可能进洞。   离果岭近了,黎筝没看到白色小球。   她四处寻找, 往沙坑那边走,不知道是不是掉进沙坑里。   傅成凛往球杆走去, 不时回头看黎筝。   沙坑里也没有。   “筝筝。”   那边,傅成凛唤她。   “来啦, 没找到球, 不知去哪了。”   傅成凛在球洞旁蹲下,从口袋摸出一个小球放进洞里,“进洞了, 过来看看。”   黎筝一愣,欢快跑向那边。   她趴在傅成凛背上,搂着他脖子,“你偷偷放进去的,对不对?”   傅成凛侧脸:“我是裁判,我说了算。”   “谢谢睁眼说瞎话的裁判。”说着,黎筝在他脸上亲一下。   两人对看。   傅成凛反手摸摸她脑袋,“以后我教你打,三五年你球技肯定赶上我。”   黎筝点头,“那以后每周六,只要你不出差我们就来俱乐部,先攀岩,再来打高尔夫。”   “行。”   黎筝捡起洞里小球,“我们去找那个小球,不知道被我一杆打到哪里了。”   她还在傅成凛背上,傅成凛没让她下来,手撑了一把草地,直接将她背起。   阳光沐浴着球场,池子里的水像镜子,她和傅成凛经过时,影子成双。   偌大的球场,他们不紧不慢找着,自娱自乐,没让球童帮忙。   找了一圈,还是无果。   黎筝指着路边几棵大树,“不知道是不是出了界,滚到哪棵树后面了,到那边找找。”   今天过来就是陪她散心哄她开心,傅成凛什么都由着她,她说去哪他就背着她去哪。   蜿蜒的沥青小路上,开来两辆电瓶车。   后面那辆在路边停下片刻,有人下来捡东西。很快,那人坐上车子,缓缓往球场来。   这几天假期,来打球的爱好者不少。   往这边来的除了俱乐部工作人员,一行四人,两位女士。   “我妈怎么今天也打球?”黎筝眨了眨眼,她没看错,母亲戴着墨镜坐在后面那辆电瓶车,正跟她朋友接耳交谈。   电瓶车依次驶近,来的几人里,傅成凛都认识,以前打过交道。   黎筝往下挣脱,“快放我下来啊。”   傅成凛比她镇定,“你怕什么?”   黎筝嘴硬:“我是替你害怕。”   傅成凛一时接不上话。   车上的人看到了傅成凛,吩咐司机在路边暂停。   黎筝从他背上下来,安静站他旁边。   她跟黎新禾挥挥手:“妈妈。”   黎新禾拿下墨镜,把手里小球给她:“球技还不错,球能找到。”   黎筝:“......”   她用力晃了几下母亲胳膊,更像撒娇。   和其他人打招呼客气两句就行,挨到黎新禾时,傅成凛再次硬着头皮喊道:“阿姨。”   家里人尴尬过了,朋友面前还得尬一次。   其余几人嘴角的笑快僵住,都默默瞅向黎新禾。   黎新禾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和筝筝跟朋友过来打球?”   傅成凛面上波澜不惊:“就我们俩,过来玩玩,也不是打球。我和筝筝要去室内训练场练球,这半场用不到了。”   他今天约了半场球,另一半球场被黎新禾预约。   黎新禾今天一行四人来打球,想打全场,结果只有半场,傅成凛主动把另外半边场地让给了她。   傅成凛拉着黎筝去收拾东西,他自己开电瓶车逃一样离开球场。   黎筝下巴搁在他肩头,“我们傅老板也有怕的人呀?”   傅成凛如实说:“自从决定追你,你家里除了蒋城聿,我都怕。”   “包括我?”   “最怕你。”其次是黎新禾。   黎筝慵懒地倚在他身上,倒数着春节的日子。   “过年你肯定要去我家拜年吧?”   “嗯。”傅成凛看着小路,前面拐弯,他提醒黎筝抓好他。   说起春节,他担心:“不知道去你家,我受不受待见。”   不受待见不是很正常。   黎筝给他支招:“你赶紧多学几样菜,到我家你负责下厨。”   傅成凛:“就怕到时手一抖,盐放多了。”   黎筝笑出声来。   --   元旦过后,进入考试周。   黎筝已经三天没见到傅成凛,他去外地出差了,她忙着复习和考试,不时还得往医院跑。   江东廷车祸事故的证据陷入僵局,没有蛛丝马迹,一切就像江东廷脑子被撞,臆想出来的。   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确脑震荡。   家里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错觉,劝他:“东廷,要不等你彻底康复,出院再说。”万一冤枉了人,那可是一辈子名声的事。   江东廷无语,摆摆手,让家里人别说话,他脑壳疼。   靳峯今天终于得闲,拎着两斤砂糖橘来看江东廷,他在水果店里转了一圈,只有橘子不算贵,一斤还有很多个。   黎筝也在病房,靳峯剥好橘子给她,他一口一个,“很甜,我在水果店尝了一个。”   江东廷问:“人家给你尝?要是都像你这样,每个顾客都要尝一个,那不得亏本关门?”   靳峯又拿一个橘子剥,“可能是我沾颜值的光。”   江东廷骂他一句不要脸。   靳峯问黎筝橘子好不好吃,黎筝点头,酸酸甜甜。   两斤橘子,一人吃一斤,剩下半袋橘子皮留给江东廷。   黎筝从洗手间洗手出来,擦手的纸揉成一团,“我回学校了,明天下午有一门考试。”   利用下午和晚上这段时间,刷刷题。   江东廷看手表,“你来都来了,再等两分钟,律师差不多快到了。”   黎筝一听,没急着走,坐下来刷手机,不时听江东廷和靳峯互揭伤疤,恨不得把对方踩脚底撵两下。   这几天热搜上平平无奇,就连吃瓜达人江小楠都抠不出瓜吃,早上在食堂遇到她还抱怨两句,说最近无聊,没瓜。   南峯汽车的舆论,彻底平息。   江东廷在日常恶心完靳峯后,不忘关心:“发动机的问题,算是过去了?”   “再不过去,我就要提着刀去堵向舒和她经纪人家的门。”靳峯没什么吃,拿块橘子皮放鼻尖。   最近半年接连住院两次,他不喜欢消毒水味道。   提到向舒,黎筝眼皮掀了掀。   这么细微的动作也被靳峯给捕捉,给她吃定心丸,“放心,零减一对自己利益绝不含糊。”   0-1=-1   黎筝装听不懂,划拉手机屏。   靳峯说起向舒经纪人:“那个女人够狠,不管手下艺人死活,只管自己捞钱。”   经纪人豪赌了一把,赌傅成凛以为这件事是南峯竞争对手所为,也赌就算傅成凛知道后,怎么着也会顾及跟向舒的关系,不会取消代言。   她失算了。   闲聊间,律师如约到了病房。   黎筝坐好,从包里拿出记事本和笔,做好记录准备。   经常见面,律师稍作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他从档案袋拿出调查资料,递一份给江东廷。   “根据监控里的车辆和时间推断,那天唯一一个可能是目击证人,又在您事故现场停留的人,是位老辅警,工作上是个老黄牛,任劳任怨,兢兢业业。”   说着,律师看一眼黎筝,“这辅警黎记者不陌生,还拍过他护学岗视频,就因为那个视频,老辅警去年获得通令嘉奖。”   黎筝惊诧,脊背不由挺得更直:“是郁伯伯?”   “是他。”   “是郁伯伯就好办了,他...”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律师泼一盆冷水,“他儿子是千向房产项目负责人,去年八月刚从向飞集团调过去,就在一周前,升为千向总经理。”   ‘呲-啦--’黎筝没注意,笔尖在笔记本上划了一道。   靳峯一句‘我屮’,拿下鼻尖那块橘子皮,掐出水,喷到自己眼里去了,一阵酸爽。   他边骂着睁着一只眼跑去洗手间,紧跟着‘哗啦哗啦’水声传来。   靳峯从洗手间出来时,那只眼还有点睁不开,被橘子皮水腌得难受。   江东廷缓和气氛,“活该,谁让你把橘子吃得一干二净,一个不留给我。”   靳峯口袋还有一个砂糖橘,刚刚偷偷藏的,准备留给公主,他拿出来三两下扒开,一口咬嘴里,先给自己安慰和补偿。   黎筝合上笔记本,她理理思绪,这个升职就跟坐了直升飞机一样,从项目负责人直接升到了总经理。   看来向董早做好两手准备,私了不成就销毁所有证据。   现在郁伯伯处境为难。   黎筝问律师,“您有没有跟郁伯伯接触过?”   律师摇头,怕打草惊蛇,也避免给老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黎筝望向江东廷,江东廷靠在床头,嘴里嚼着几片茶叶,正盯着手里的杯子出神。   “小江叔,你在想什么?”   江东廷:“在找突破口。”   黎筝建议:“你得把郁伯伯儿子工作和后续给安排好,他们一家后顾无忧了,郁伯伯才有底气。郁伯伯不怕他儿子离开千向找不到工作,而是担心能不能离得开千向,到时向董怎么可能让他儿子痛快离职。郁伯伯儿子在向飞工作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接受过别人一分钱好处,最怕的是到时随便安个利用职务之便收取回扣,或是泄露公司机密,到时欲加之罪,有口难辩。说不定,郁伯伯最近也被向董的人给盯着。”   江东廷知道怎么做了,“我找人以合作开发项目名义跟老郁儿子接触。”   黎筝翻看微博私信,里面有老郁儿子在元旦那天发给她的祝福消息。   她打了几个字,又删去。   --   【晚饭吃了没?】六点钟时,傅成凛给她发消息。   黎筝刚从食堂出来,江小楠跟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挽着她,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在想念她的何老师,念叨着一个多星期没看到他人。   黎筝回:【吃过了,跟江小楠接着去自习教室。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傅成凛:【快了。】   他又发来一条:【你看书吧,晚上给你电话。】   黎筝把手机塞口袋,手缩到袖子里。   江小楠问黎筝,跟傅成凛现在怎么样。   黎筝想了想要怎么回答:“找不出他哪里不好,”   她叹气,“你也知道,我对他本来就自带滤镜喜欢的不得了,现在换成他主动追我,什么都关心,我哪扛得住呀。”   江小楠拿手指把吹在脸上的一缕长发勾到耳后,她还在暗恋这条不归路上狂奔,感觉再也回不了头。   何熠对她就像对妹妹。   “我要像傅成凛那么有钱就好了,暗什么恋,小--”奶狗,还没说出口,兜里手机震动。   备注:ZZL   江小楠回了消息,班级群又开始发红包,今天赶上第一波,她手快,这次抢到了3.33元。   “班长跟我过不去呢,每次都抢几块钱。”   她推黎筝一下,“诶,你不抢一个呀,好玩儿,碰手气。”   黎筝摇头:“不抢,给你们多抢几毛。”   班长现在换成晚上发红包,鼓励大家晚自习好好复习,他现在在群里的备注是:‘今天你分手了吗’。   到了自习教室门口,江小楠放开黎筝,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她们在阶梯教室占了位置,最后排,靠门,方便进出。   教室里空了一半,吃饭还没回来。   黎筝搁下背包,拿上江小楠杯子去倒水,江小楠坑着头在发消息,心不在焉跟黎筝道声谢。   八点钟左右,自习教室除了敲键盘的声音就是‘哗啦’翻书声。   江小楠手机震动,她看一眼,收拾书,“我去找我室友了。”她小声告诉黎筝。   黎筝回她‘OK’的手势,接着做题。   没几分钟,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旁边,电脑包搁在桌面上。   黎筝正做题,她没习惯看旁边坐谁,把桌上的书往自己这边推推,手里的笔没停。   身边的人坐下来,打开平板。   熟悉的气息连带着外套上的冷气扑过来。   黎筝倏地转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傅成凛换上运动装戴了口罩,风尘仆仆,应该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   黎筝趴在桌上,靠近他那边,“你怎么来了?”   “陪你自习。”傅成凛从口袋拿出两块巧克力放她书上。   怕影响前排的人自习,黎筝小心撕开一块巧克力吃,静静看着他。   傅成凛看着教室前面的黑板,久违又熟悉。   他收回视线看黎筝,“你做题,我处理工作,不影响你。”   黎筝坐直,胳膊不自觉就往他那边靠,后来索性压着他左手,垫在他胳膊上写字,不时,小小的咬一口巧克力。   十多分钟后,两人进入状态,各自忙起来。   刷了一遍题,黎筝甩甩手腕。   傅成凛支着下巴,在看项目计划书,认真投入。   黎筝拿下他左手,两人在桌底下十指扣着。   十点钟,傅成凛收了平板,送黎筝回宿舍。   出了自习教室,黎筝问他,“你什么时候收买了江小楠?”   傅成凛:“今天。曾助理加了她联系方式。”   走到校园路上,黎筝前后看看,后面的人离得还远,她对着傅成凛:“你低头。”   傅成凛依言俯身低头,“要跟我说什么?”   黎筝拿下他口罩一边,在他唇上亲了下,又立马给他戴上。    第七十三章   到了宿舍门口, 有同学认出黎筝,她们余光瞄了傅成凛几十遍不止,没认出来他是谁。   一开始远看以为是校草。   同学笑嘻嘻的, 八卦:“你男朋友?”   学生时代的简单就在于此,想知道的直接当面问。   黎筝笑笑, 含糊不清‘嗯’了声。   同学挥挥手, 窃窃私语往宿舍楼走, 进门后还不忘转脸看外面。   黎筝罩上羽绒服帽子,特意往下一拉,省得被熟人看到还要打招呼。   她踮脚, 把傅成凛冲锋衣上的帽子给他戴上。   傅成凛半开玩笑:“怎么, 我还见不得人?”   黎筝把拉链拉到最上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他,“被人盯着看多难受。”她反手指身后, “我进去了。考完试见。”   傅成凛没接话,沉默, 看着她。   黎筝迎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么了?”   “你要觉得在你同学那不好介绍我,我现在就当你男朋友, 考察期继续,要是不满意了, 你单方面分手,我再从头追。”   “不用那么麻烦, 同学要问, 我嗯两声就行,没什么不好介绍的。”   “......”   傅成凛别过脸看旁边草地,无语又无奈。   后来被气笑。   “博主, ”傅成凛转头,眼神跟她的交汇,“你也主动亲我好几回了。”他点到为止。   黎筝认真点头,对于亲吻,“我还挺满意。”   她煞有介事说起关于试吻:“现在买橘子都能尝,找男朋友这么重大的事,更得慎重。不亲,怎么知道是不是想的那样悸动。”   傅成凛把她帽子拽下来,黎筝怕他把她抱起来亲,她一溜烟跑进宿舍,隔着玻璃门,冲他笑着,不停摆手。   傅成凛看着门内的人,他嘴角弯了弯。   --   傅成凛回到公寓,母亲来看他。   叶瑾桦有些日子没看到儿子,最近忙,周末家庭聚餐他也没回。   她盯着儿子身上衣服看,笑了笑。   笑得意味深长。   “妈,您笑什么?”   “你年轻了,妈妈开心。”   傅成凛被怼得没接上话。   叶瑾桦把儿子外套挂起来,“你就得找黎筝这样性格的女孩,把你带活泼一些,挺好。”   “跟筝筝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家?”   她过来看儿子是借口,想知道儿子恋情是真。   傅成凛去厨房倒水,装没听见。   叶瑾桦跟着去厨房,靠在中岛台,等半晌不见儿子搭腔。   “问你话呢?你就把我当成黎新禾。”   傅成凛倒了一杯温水给母亲,“妈,我要是有身份了,我第一时间在群里发喜讯,肯定跟负二一样嘚瑟,您不用费心打听。”   叶瑾桦宽慰儿子,不要灰心,慢慢来。“当年你爸追我,鞋子都磨坏好几双,你真以为追媳妇那么容易?”   她喝几口水,甜甜的,竟然放了糖在里头。   “一个女人在你们男人心里多重要,不是由女人多喜欢你们,为你们付出多少决定,而往往是你们男人为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你在她身上花的精力时间和心思越多,她就越重要。我们过来人都懂,黎新禾更明白。”   叶瑾桦拍拍儿子肩膀,“继续努力吧,争取早点得到你岳母认可。”   傅成凛送母亲下楼,叶瑾桦聊起向舒。   向舒前两天给她打电话,聊了大半小时。   傅成凛蹙眉,“她找您聊什么?”   叶瑾桦:“说最近压力大,跟经纪人闹不愉快,经常失眠,拍戏不在状态,被导演当别人面训,心里崩溃,试过调整,没什么效果。她还说圈子里没真心实意的朋友,又不敢跟她妈妈说,怕家里头担心,就跟我诉诉苦。”   以前向舒从来不私下找她闲聊,只有过年过节会打电话礼貌性问候,这种倾诉还是头一回。   她作为长辈,安慰几句,给向舒宽心。   叶瑾桦道:“我还以为你忙,没空,让她来找我呢。”   傅成凛:“不是。”   他把前段时间南峯的舆论是谁一手捏造,告知母亲,“跟她的代言提前结束,她心里肯定怨我。”   叶瑾桦心中有数。   --   考试周结束,这学期彻底解放。   黎筝收拾好宿舍东西,连同江小楠行李,一趟拖到出租屋。   离春节不到三周,江小楠要留在这边几天再回老家。   司马昭之心。   拼爹富二代明天不加班,找黎筝去钓鱼。   黎筝毫不犹豫拒绝,考试周期间严重缺觉,正打算明天关了闹铃,睡个昏天黑地。“你约旁人吧,那么冷天,钓什么鱼,你干嘛要自虐。”   她把猫罐头放在猫窝边。   靳峯从公司回来路过花坛,跟她提了钓鱼这事。   他左右看看,确保没人,“明天老郁也去钓鱼,不知道向董那边有没有人再去找他。”   顿了下。   “向董那边最近动静不小,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就好奇,到垂钓中心看看到底是谁找老郁。”   黎筝打开另一罐罐头,“行啊,几点?”   “五点。”   冬天的五点,天还没亮。   黎筝上次五点钟起床还是去试验场拍汽车广告那次,不过那时是夏天,五点钟天际已经泛白。   出了城,车灯笔直照亮前方,马路宽阔,车辆稀少。   黎筝支着头,哈欠连篇。   靳峯余光看她那个方向一眼,“昨晚没睡好?”   “嗯。”黎筝没精神,点一下头。   昨晚在想江东廷那个事故,后来想到何熠和他母亲,怎么睡也睡不着。   四点五十,靳峯给她打电话,喊她起床。   一夜没睡。   靳峯靠边停,从冰箱里拿一罐咖啡加热后给她。   他自己那罐没加热,冷咖啡更提神。   “江东廷安排人跟老郁儿子谈项目,结果他人出差,昨天才回。这巧的。”   靳峯发动车子。   黎筝两手捧着热咖啡,“向董料到江东廷会接近郁伯伯儿子,故意支开他?”   靳峯:“应该。”   现在他们对找到行车记录议视频不抱希望,只能从其他证据下手。   聊到案子就莫名压抑,车厢里温度也自动低了几度。   靳峯缓和气氛,聊了聊轻松的,“你跟傅成凛,什么时候分啊?”   黎筝看看窗外,太阳还没出来,“大清早,说点吉利话不行?”她说:“还没在一起。”   “真假的,那我还有机会。”   黎筝权当玩笑话,“赵秘书有新恋情了?”   “不知道,没问。”靳峯:“这哪跟哪,有关系?”   “还以为赵秘书有男朋友刺激到你了。”   “追你跟旁人无关,就是喜欢你,想追。”   “一看也是被刺激得不轻,看来赵秘书真有了新恋情。”   靳峯百口莫辩。   不过喜欢她这几个字,终于半真半假说了出来。   黎筝吹着热咖啡,没再跟他打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你要是追不到赵秘书,就彻底放下,好好开始一段感情,你玩也玩差不多,那种逢场作戏,不负责任的状态,你该收敛收敛。不然时间久了,你自己都不想再回归到正常状态,觉得感情和女人都累。”   靳峯笑,“那我追你。”   “你看跟你说正经话,你就开始不正经。”黎筝以为他这是逃避刚才那个话题,故意打岔。   无奈摇摇头,喝她的咖啡。   “公主,要不你别急着跟傅成凛在一块,你跟我试试,说不定我更合适你,我也正好趁跟你在一起,改改自己那些坏毛病,把我的心给收收,都收给你。”   说这话时,靳峯用力握了下方向盘。   他还不知道换过多少个女人,这一刻,搞得自己像纯情小男生。   鄙视了自己一番。   黎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叹气,“我保证以后不劝你,你爱咋地咋地。”就让他收敛收敛,他直接把矛头对准她。   靳峯还想说什么,突然各种滋味。   他浪子回头那一刻,她被他带出来的浪冲到别人怀里去了。   不提爱,他说别的。   “有没有感觉我最近稳重了一点?”   黎筝调整坐姿,上下打量他,没变胖。这个二世祖永远最在乎的是他的脸和身材,哪能容忍自己变重。   她幽幽打趣,“可能是冬天穿衣服多,你重了一点,就稳当了一点。”   靳峯斜她,气到说不出话。   黎筝手机响,傅成凛电话。   来钓鱼之前,她给他消息留言,早上不用给她送玫瑰,她不在家。   “天这么冷,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钓鱼?”傅成凛嗓音有着刚睡醒的沙哑,他还在床上,拿靠枕塞在背后。   黎筝:“郁伯伯也去钓鱼。”   傅成凛一听是跟案子有关,心提起来,“那你怎么不叫我?”   “我跟靳峯一块去,没事,你昨晚应酬那么晚,想让你多睡会儿。”   傅成凛揉着眉心,昨晚凌晨两点多才回,一共三个场子,喝了不少酒。   黎筝问:“才六点多,你怎么起这么早?”   傅成凛刚才是找水喝,顺便看手机,就看到她消息。“没起。”   不知怎么的,黎筝脑海里突然出现半年前春梦那个场景,他没穿上衣躺在她旁边...   她赶紧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   “怎么了?”   傅成凛没听到声,问她。   黎筝:“没什么。那你再睡个回笼觉,我中午就回去。”   傅成凛还有话要问靳峯,他让黎筝开免提。   “南峯自动驾驶路试车,最近改测试路段了?”   靳峯提高声音:“嗯,改到垂钓中心这边,这段路车少,路试车来回转悠也不让人生疑。”   主要是想跟踪一辆车。   傅成凛再三叮嘱:“不管你想干什么,筝筝的安全第一位。”   “还用你说?”   靳峯伸手,直接摁断电话。   黎筝瞅着他,“你这人,我还没说完呢。他怎么得罪你了,你直接挂他电话?”   靳峯:“他活在这个地球上,呼吸这个地球的空气,就已经是得罪我了。   “......”   没见过不讲理到这么不要脸的。   黎筝没顾得上跟他拌嘴,问他自动驾驶路试车是什么情况。   “跟踪一个新手司机,女的,拿驾照不到三个月,经常到这边路上练车,看上去是练车,其实不是,向董的人私下跟她接触过。”   --   六点半,太阳还没露头。   天际亮了,视野开阔。   今天老郁休息,两周没来钓鱼,儿子陪他一块。   车里气氛格外沉默。   出城后,儿子主动找老郁聊天,“爸,您别担心,今天他们要再去,问清到底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父亲心思重,母亲还以为父亲在所里出了什么事。   他跟父亲保证:“我绝对没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儿,一件没有,顶多别人请客打点时,送烟送卡,加起来也没多少钱,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个行业哪个公司都一样。”   至于那天那人跟父亲说的那么严重,完全是吓唬父亲。   老郁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就怕他们栽赃报复你,他们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狗急跳墙,还管你死活。”   他这几天总感觉有人跟着他,儿子出差在外,他不敢大意,担心儿子安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七点半,快到垂钓中心。   路上车辆不多,在他前面是辆路试车。   很快,他从旁边车道赶超。   老郁想了一路,“要不,你跳槽吧,我心里不踏实。”   儿子:“行啊,我先找好下家,等--”   “诶!赶紧...”   父子俩的说都只说一半,然后就是‘巨响’。   轮胎擦着沥青地面的尖锐刹车声,惊动了远处垂钓中心刚要上钩的鱼。   一哄而散。   三车相撞,被夹在中间的路试车最惨,好在是无人驾驶。   靳峯接到电话时,离这个路段只有几公里。   “那个女司机故意把油门当刹车,想撞老郁的车,被测试车从中拦了一下,老郁和他儿子轻微伤,被安全气囊给弹伤,没事儿,那个女的伤势应该也不严重。”   她只是拿钱办事,撞老郁的车,给他警告,并不是真想撞伤他。   靳峯彻底松口气,“你们报警,把后续事情处理好。”   他前面掉头,回市区。   黎筝抚着心口:“不去钓鱼了?”   “钓到了,收线回家。”   “?”   靳峯:“本来愁着没证据,向董弄巧成拙,留下女司机那个线索,她这一撞,证据链完整,深扒一下,什么都出来了。”   回城迎着光,刺眼。   靳峯拿墨镜戴上,“不过这也是老郁跟他儿子的功劳,肯定是他们不怎么配合,有想法,让向董心里不安,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黎筝把前后理了一遍,这些天江东廷没少费心思。   远在病房的江东廷,今天心情格外好,早上吃了两大碗粥。   饭后,他给向董打去电话,开门见山:“向董,咱们法院见,新账旧账,一起算,再加上利息,你一分都少不了。”   向董差点攥碎了手机,始终没吭声。   --   几天后,水落石出。   原本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牵出了十年前的那起案子。   向董和向俊被传唤,事情瞒不住,向舒也知道了。   向舒跟剧组请假,一早飞回来。   她在傅成凛办公室哭得稀里哗啦,纸巾一张接一张,“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抱着胳膊,失声痛哭。   傅成凛在看电脑,面无表情:“怎么帮?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他扔了鼠标,“给你自己说说,我怎么帮?”   向舒摇头,脸上挂着泪,“我不知道。”   鼠标砸到了电脑边的玻璃杯,小芹菜跟着晃动两下。   傅成凛伸手,拇指摩挲着杯子。   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傅成凛没下文,她擦擦眼泪,“能不能让黎筝不要报道这个新闻,我求你了行不行?”   两行眼泪滚下来,滑到嘴唇。   傅成凛抬头,一瞬不瞬望着她。   向舒一个哆嗦,屏息,他的眼神冷静到令人心慌。   半晌,傅成凛说:“你还想什么呢?那是她的工作。”   向舒哽咽,“我知道黎筝替她老师生气,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谁也不想啊。”   她也是刚听说,之前都不知道。   但她了解父亲,要不是护子心切,父亲不会那么做。   傅成凛语气清冷:“你不用掉眼泪,本来十年前,一件很简单的事,你弟弟那会儿小,犯错了承担责任,你家赔偿到位,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结果你爸纵容你弟,让人家破人亡,一辈子的伤害。”   “我爸...”向舒。   傅成凛打断她,“这回要不是你们家踢到江东廷这块钢板上,你弟弟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以后还不知道会毁多少家庭。你也是。”   向舒反问:“我是什么?”   傅成凛:“最后再提醒你一遍,你一次次纵容你经纪人,你要再不醒悟,最后,你只能自食恶果。”   他拨了秘书电话,“我忙了,送向小姐。”   向舒忘了哭,呆坐在那。   他对她冷漠的称呼,在她跟他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   当晚回到家,隔壁没人。   傅成凛敲了大半分钟,没有回应。   他给黎筝发消息:【不在家?】   黎筝很快回过来:【在拼爹富二代家聚餐。】   傅成凛一步几个台阶,几十秒没到,就敲响了楼上的门。   开门的人是靳峯,“干嘛呢?”   傅成凛推他一把,直接进屋。   客厅里火锅香味弥漫,徐畅和江小楠忙着往里放菜。   打过招呼,傅成凛脱下外套,找张椅子,在黎筝旁边坐下,旁边是靳峯位子,他把靳峯椅子挤过去。   对何熠而言,今天是值得庆祝却也心酸的日子。   他们熟悉了,吃起来什么都不讲究,够不着菜直接站起来从锅里夹。   何熠先敬靳峯一杯,而后敬徐畅,“感谢当年的报道,不然我爸住院费都成问题。”安静一秒,“谢谢。”   徐畅都有点不好意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黎筝看看何熠,疑惑的眼神落在徐畅身上,“什么意思?十年前阿姨...那个是你报道的?”   徐畅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喝得有点猛,她捂着额头,“那会儿刚毕业,愣头青,满腔热血要干出一番大事。”   说着,她失笑。   “不过也热血了好几年,后来结婚生孩子,顾虑的多了,也现实了,就开始做安稳的跑口新闻。”   她又倒一杯。   回想以前,“当初的我,就跟现在的小黎子一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报。想想姐当年,也是一把锋利的刀,披荆斩棘。”   桌上的人聊开。   傅成凛给黎筝夹菜,“慢点吃,烫。”   黎筝听着徐畅跟何熠聊天,感慨他们刚毕业那会儿,她默默吃菜,转脸跟傅成凛说:“不知道十几年后,我会不会也变成一把钝刀。”   傅成凛看着她的眼,“不会钝,只是被岁月温柔了,但还是刀。”    第七十四章   黎筝第一次被傅成凛感动悸动到是大雪那天夜里, 他顶着雪给她弹钢琴。   然后就是刚刚。   有多少人后来就被岁月腐蚀,慢慢生锈,钝到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最美的样子, 大概就是一把温柔刀。   黎筝拿杯子让江小楠给她倒啤酒,她跟傅成凛碰杯:“谢谢年轻的傅老板, 永远二十一, 永远比我小一岁。咱俩姐弟恋。”   傅成凛难得笑了, “谢谢。”   他话音刚落,有人插话,格外刺耳, “我怎么闻到一股不要脸的味道?”   “......”   靳峯连着重复两遍。又说:“还谢谢, 是不是二十一岁你心里没点数啊?我都不敢说我二十一,顶多说二十一岁半。”   说着,他自己笑起来。   今天终于当着傅成凛面骂他一顿, 有点爽。   傅成凛穿着人家的拖鞋,坐着人家的椅子, 吃着人家的火锅, 拿着人家的杯子,还喝着人家的啤酒。   对靳峯的冷嘲热讽, 忍了。   徐畅全场最大,她开始和稀泥, “我今年二十二。”   靳峯夹了一个牛肉丸,“你说十八我都信, 关键你看上去就显年轻。”直接内涵傅成凛不年轻。   傅成凛喝着啤酒, 觑了靳峯一眼,“我去学校自习,中间去茶水房倒水, 他们喊我学长。”   “这能说明什么?我爸去年在他们母校校庆时回去,同一个系的在校生喊他师兄,我爸都五十多了。”   “......”   傅成凛没见过比靳峯还杠的杠精,活久见。   黎筝总算见识到,靳峯口中所谓的,傅成凛在这个地球上呼吸空气就已经得罪他是什么状态。   靳峯失笑,赢了后心里舒坦,可乐极生悲,被嘴里的丸子烫了一下,拿手扇风,还是不管用,赶紧喝冰啤酒。   傅成凛小声说了句活该。   黎筝用胳膊肘蹭傅成凛,“你们俩幼不幼稚。”   傅成凛把椅子往黎筝这边挪了几公分,跟靳峯之间划了一条三八线。   靳峯舌头被烫得又疼又麻,他吃了撒尿牛丸,误以为是从何熠家麻辣烫店里带回来的特色牛肉丸。   何熠原本低落的情绪,被欢快的氛围冲淡不少。   他旁边坐的是江小楠,江小楠怕他想念母亲喝酒买醉,不时低声劝着,“何老师,那个酒不是太多了,慢点喝。”   何熠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我酒量不错,这点酒醉不了。”顿了下,他说:“听你的,慢慢喝。”   江小楠暗骂自己没出息,一句平常话,她至于面红耳赤?   何熠跟傅成凛同坐一桌吃饭,还是拘谨,不过想到堂弟的项目,他再次感谢傅成凛,“傅总,我敬您,我弟弟的公司,多亏了您,他们那帮小年轻现在天天干劲十足。”   傅成凛跟何熠说话时语气正常,“见外,不用放心上,举手之劳。”   黎筝从傅成凛盘子里夹菜吃,她跟何熠说:“老师,您要谢几遍啊,上次去麻辣烫店,你都已经谢过了。”   何熠:“多谢几遍应当的。”   聊天间,靳峯有电话进来。   江东廷在家里闲得骨头疼,他出院了,不过还是不能走,进出要坐轮椅,伤筋动骨一百天,情人节前他怕是下不了地。   问靳峯在哪鬼混,找人到他家打牌。   靳峯:“正在吃喝,没工夫,你找周璇陪你。”他突然想起来,“周璇原谅你了没?”   两人不时就吵架。   江东廷摸着鼻尖:“算是吧。”   住院期间,她也担心,自己去看过他,还经常问他儿子他什么情况。   他把自己面子踩脚下,主动打电话让她来陪陪他。   她来了句:你又不能运动,我找你干什么?等你有用的我再去找你。   合着把他当成了一个床上工具人。   江东廷:“过不过来玩?”   靳峯:“不去,你好好洗心革面,在家辅导你家儿子数学作业。”   然后切断电话。   锅里的菜吃得差不多,每人都吃撑了,何熠关了电源,开始收拾桌子,江小楠帮忙。   靳峯找出扑克牌,“换着打,你们先玩,我去阳台抽支烟消消食。”   黎筝很少玩牌,傅成凛陪她。   徐畅也凑热闹,江小楠被何熠从厨房赶出来,不让她沾水洗碗。   四人凑成牌局。   何熠在店里干惯了,很快收拾好餐厅和厨房,洗了手出来。   几人的牌技跟傅成凛比起来,一个在喜马拉雅山之巅,其余几人都在山脚下,不过傅成凛也耐心陪她们几人打。   何熠去了阳台,靳峯在抽烟。   窗户敞开,冷风飕飕往里灌。   靳峯闻声转头,往旁边站站,把窗口位置让一半给何熠,他指指窗台,烟跟打火机都在。   何熠没跟他客气,自己点了一支。   风把靳峯的烟灰吹落,猩红点点。   “傅成凛在陪她们打牌?”   何熠点头,“几人都想赢他。”   靳峯:“他肯定输给黎筝。”还又不动声色。   何熠说起傅成凛:“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样。”那时没接触过,只在媒体上看到跟傅成凛有关的消息。   多半是他在投资界如何叱咤风云。   靳峯看着手中的烟,“在改,为公主改。”   两人抽烟,空气略显沉默。   靳峯说:“他改变得比我多。”   他自己也在改,才知道为一个女人去改变原来的自己得有多喜欢那个女人。改变固有的性格和习惯,付出的艰辛和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不亚于重活一回。   何熠岔开说起别的,“你平常就住这?”   “不住,只有节假日过来凑凑热闹。”他指指楼下,“那位也是。全当度假换个心情。”   何熠头一次来这边的房子,光看这个装修,百万打不住。   他望着楼下,即便小区翻新过,跟公寓的环境也相差太远,“你就放假偶尔过来住,怎么还买下来还装这么好?”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就问了。   靳峯吐出烟雾,“装修是傅成凛掏的钱,家具也是他顺便赠送。”至于为什么非要买一套房子,“这几个月没找女伴,省得钱买了套房子。”   何熠:“......”   他笑了。   弹弹烟灰。   靳峯也呵呵笑两声,自己都觉得魔幻。   有时过来住,半夜睡不着在阳台抽烟,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混。   “这几个月我强行让自己戒掉那些放纵的毛病。”   “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一段感情,一桩婚姻,多没意思,不过,”他又抽了一口烟才说,“我也在试着他们口中的浪子回头。”   太痛苦了。   洁身自好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要他命。   何熠不是挖苦他,有点安慰他的意思:“也不吃亏,你看你攒了一套房子。”   靳峯哈哈笑出来。   这么想想,洁身自好还挺赚钱。   现在变成个人样,倒是半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也不会想这些。   一见公主,从此误风流。   --   凌晨十二点半,牌局散了。   傅成凛赢一半,输一半,都输给了黎筝。   黎筝把小纸条收起来揣口袋,这是傅成凛输给她后给的一个许诺卡片,输一次给一张,有求必应。   徐畅喝了酒,没法开车,老公来接她,她最先离开。   靳峯被江东廷夺命连环CALL,江东廷闲得骨头疼,去了会所消遣,非让他过去打牌。   他换上衣服,赶第二个场子。   江小楠跟何熠一道下楼,到了三楼平台,何熠没直接拐下去,送江小楠回出租屋。   楼梯口到她家门口,不过十几米远。   “何老师,不用你这么麻烦。”   说完,又想把自己嘴给缝上。   其实,她很想让他送。   何熠:“没事,几步路。”   江小楠心里美滋滋的,低头一个人傻乐。   何熠问她,哪天回老家。   江小楠:“下周六。”   何熠点头,“到时我送你去车站。”   江小楠结巴了,“那个...不耽误你嘛,你不得上班啊?”   “没事,不影响。”聊着天就到了门口,何熠驻足,“到时你提前给我打电话。”   他下巴微扬,“进屋吧,外面冷。”   道了晚安,江小楠进屋,依依不舍将门关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何熠离开的脚步声。   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她脱了鞋,欢呼着扑到沙发上,打了个滚儿,差点掉地上。   “江小楠,你出息!他送你是应该的,你当初给他了多少土特产啊。”她心里腹诽着,忍不住又龇牙笑出来。   --   楼下,傅成凛陪黎筝散步,顺便去便利店买了点零食。   黎筝把手插他口袋,走两步,退三步。   傅成凛握着她肩膀,怕她自己被自己给绊倒。   他问她:“明天忙不忙?”   黎筝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还要把江东廷那个案子的稿子写好发给何老师过目,估摸着得大半天,合格后还要剪片子。”   她又倒着走,“要跟我约会?”   傅成凛:“等你忙完,不着急。”   “你着急也没用啊。”   傅成凛松开她肩膀,黎筝晚上喝了几杯啤酒,脑子没之前反应快,等她意识到傅成凛要干什么时,她已经被傅成凛公主抱抱了起来。   现在深更半夜,小区进出的人不多,她乐得被这样抱着。   黎筝搂着傅成凛脖子,跟他脸贴脸。   “等我三十多,你还会不会这样抱我?”   “那时我才四十多,又不老,抱得动你。”   黎筝手指在他脸上戳几下,要是他们永远这么年轻就好了。   到了三楼,傅成凛放下黎筝。   江小楠今晚也在出租屋,他问黎筝要不要去他那玩会儿。   黎筝看手表,她知道傅成凛一向作息规律,要有足够的睡眠。   “不去了,我有点困。”   “那我送你过去。”傅成凛环住她的腰,低头亲下来。   边亲边往出租屋去。   十来米的一段路,两人亲了半小时还没走到。   --   离春节还有一周,江小楠回老家了。   黎筝要送她去车站,她说不用,何老师送她。   年底,傅成凛比平时更忙。   只有早晚他们能见一面。   黎筝回家把宠物狗狗想想带来出租屋,傅成凛下班回来,她带想想去串门。   傅成凛对想想印象深刻,当初他还以为是只毛绒玩具,结果想想转脸看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差点吓到他。   黎筝让想想跟傅成凛打招呼,“喊哥哥,嗨,哥哥好。”   傅成凛:“......”   他纠正:“叫姐夫吧。”   “哈哈。”黎筝乐了,抱着想想进屋。   傅成凛刚到家,家居服换到一半来开门,他回卧室,把衬衫换成套头衫。   今天的家居服款式跟黎筝身上这套差不多,像情侣装。   黎筝把想想放在沙发上,想想到了一个陌生环境,紧紧挨着黎筝,小脑袋四处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它早就不认得傅成凛,傅成凛换好衣服出来,它眼睛直直盯着他看。   傅成凛找了一圈,家里没合适的玩具。   黎筝见他里里外外走,好像在找东西,“你干嘛呢?”   “找玩具。”   “我带了。”   黎筝从外套口袋拿出几个,想想扑上去,比刚才活泼不少。   傅成凛让黎筝去书房,“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黎筝从沙发下来,拖鞋也没穿,赤脚跑过去。   傅成凛把那杯绿萝放在桌子边沿,这么久过去,绿萝的茎已经垂下来,新发芽的叶子嫩绿柔软。   “哇。”黎筝扶着桌沿蹲下来欣赏,手指撩动绿萝,“你养的?”   “嗯,小芹菜不好养,就水培了这个,送你。”   黎筝:“那你先替我养半年,等毕业了我带回家养。”   “好。”   她曲腿半蹲在那,傅成凛走过来,手从她腿弯穿过去,将她整个人抱怀里。   黎筝往后倚在他怀里。   傅成凛抱她去客厅,他今天工作忙差不多,还剩下的等她睡了再加班,“陪你看新闻。”   “陪我看财经新闻?”   “不是,就是本地新闻,民生新闻。”   傅成凛将黎筝放沙发上,他打开电视,调到本地新闻频道。   又到厨房拿了一些零食和水果。   想想在旁边玩得开心,他没关客厅的灯。   傅成凛把果盘放在茶几上,为了方便拿,他把茶几往前挪,跟沙发之间仅够放下腿。   他坐下,让黎筝坐他怀里。   黎筝贴在他胸膛,头靠在他脖子里。   傅成凛撕开一袋薯片,喂她吃,不时,他自己也吃一片。   看完一段,黎筝转脸仰头,“我以前报道的新闻,你看过没?”   “看,每条都看,用词犀利。”   “谢谢想想姐夫点评。”   傅成凛低头,扣着她下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还有几天就过年,他说过几天提前去她家,“到时我做饭。”   “你不是年后去我家?”黎筝想吃薯片,张张嘴,示意他喂她。   傅成凛亲一下,再给她薯片,“先去熟悉一下干活的场地,再让爷爷奶奶适应适应称呼。”   黎筝笑,拿遥控器,调回放。   傅成凛:“我菜谱都列好了。”   黎筝再次转脸,亲他一下。“期待想想姐夫的表现。”   --   大年二十九那天,傅成凛上午去了一趟公司,开过会后放假。   中午陪黎筝逛超市,买了一些用品和零食备在家里。   下午,煎熬的时刻开始倒计时。   再次去蒋家,感慨万千。   黎筝一身轻松,回去路上她找话聊,分散他紧张的注意力,“傅老板,新的一年,有没有什么计划?”   傅成凛在开车,点头,“有。到时给你看我计划表和总结。”   黎筝指的是他个人,不是他工作。   看来他紧张得不轻,没捕捉到她这话的潜台词。   “诶,对了。”黎筝侧脸看他,找话说,“在会所过生日,你还许愿吹蜡烛了,当时许得什么愿?”   傅成凛抽空看她一眼,“时间有点长,忘了。”   估计他也没许什么正儿八经的愿望。黎筝拍拍他肩膀,“我爷爷家你又不是头一回去,就当回自己家。”   傅成凛‘嗯’着,在想他的菜谱。   今天蒋家人都回来,他们到家时,除了蒋城聿在路上,蒋慕钧和黎新禾早早到了,一家人闲着无事,在打牌。   黎筝攥着傅成凛衣袖,用嘴型告诉他,她是食物链顶端。   蒋老爷子和蒋慕钧对他还是以往那样热情又自然,就是他开口一喊人,所有人都有点坐不住。   蒋老爷子宽慰自己,多听听就习惯了。   傅成凛这次过来是为拜年预热,他知道气氛会有点尴尬,特意少穿了衣服,这样就不会热到出汗。   蒋老爷子让傅成凛过去打牌,“我歇会儿。”   傅成凛看看桌上的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赢牌不行,故意输牌更不行,反正不管怎样都难。   “我做饭去。”   黎筝坐到爷爷身边,“爷爷我给您捏捏手,您接着打。”   蒋老爷子是怕傅成凛坐在那无聊,特意让给他,见他心里有负担就作罢,不强他所难。   蒋夫人望向傅成凛:“成凛,你刚说什么?做饭?”她不可思议道。   傅成凛撸衣袖,“嗯,学会了五六道菜,味道一般,将就着吃。”   蒋夫人突然想起来,孙女半年前发过朋友圈,那顿生日饭就是傅成凛做的。“得让城聿好好跟你学着,你看他一天到晚散漫。等他学会了,做给我们一家吃。”   食物链底端的人已经到了院子里,不知道自己即将要下厨做饭的命运。   黎新禾也是因为傅成凛给女儿做的那顿生日大餐,对他包容了不少,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改变机会。   正聊着,蒋城聿来了。   蒋夫人指挥儿子,“成凛要亲自下厨,你去给打下手。”   蒋城聿还没喘口气,就被拎过来塞进厨房。   傅成凛已经系上围裙,蒋城聿拿条围裙左右看看,从来没进过厨房干活的人,他都不知道围裙现在还有这么多花样。   “你这是为了得到个身份,拼了?”   傅成凛:“我现在有身份。”   “什么身份?”   这时黎筝混进厨房,接过话,“想想的姐夫。”   “......”   傅成凛无奈一笑,他想说,他现在是准男友。   黎筝靠着他,“我也来帮忙。”   “不用,油烟重,你出去。”   “你赶紧一边呆着去,油烟大。”   傅成凛和蒋城聿几乎异口同声。   黎筝被从厨房赶了出来。   --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除了傅成凛敬酒喊人时,总会别扭那么几秒。   当晚,黎筝在他手心盖了一个‘合格’的章。   他正式荣升为男朋友,不过试用期很长很长。   傅成凛:“没事,可以谈一辈子恋爱,结婚后我还是你男朋友。”   回到出租屋,江小楠不在,黎筝洗过澡换了睡衣,她不知道傅成凛还要不要加班,没打扰他,找出一部老片子看。   傅成凛给她打电话,“困不困?不困到我这,我陪你先看新闻,再看电影。”   看新闻成了他们必备节目,他还会跟她一块讨论新闻的切入点。   黎筝:“我正好在看电影,你不忙?”   “不忙,今天放假了。”傅成凛擦着头发,晚上在蒋家吃饭,即便穿得再少,衬衫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   “那你给我开门。”黎筝裹上一件外套,拿了钥匙去隔壁土豪家。   傅成凛在门口接她,直接将她抱起来。   黎筝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今天头发丝里有没有出汗?”   傅成凛笑:“应该是热的。”   进屋,傅成凛用脚关上门。   电视已经开了,正在回放新闻。   晚上吃了不少,他就没给黎筝准备零食。   还像以往那样,他抱她在怀里看。   黎筝不时回头亲他一下,“恭喜想想姐夫,合格入职了。”   傅成凛亲她,“谢谢想想姐姐给我机会。”   两人接着看新闻。   期间,不时接吻。   新闻结束,傅成凛找了一部电影。   电影里有男女亲吻镜头,女人穿着男人的白衬衫。   黎筝靠在他怀里,“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   “嗯。”   黎筝转脸,扒着他脖子,“那个梦做到一半被吵醒,我得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后来被你拒绝,我感觉那个梦就是我跟你的终点了。”   傅成凛沉默看着她,看了许久,看进了她心里去。   他摩挲着她脸颊,开始亲着她。   从额头到鼻尖,然后是脖子。   傅成凛抱起黎筝,直接回了卧室。   两人一块倒在床上,黎筝的心脏已经到了嗓子眼,耳根发烫。   傅成凛关上灯,随后覆在她身上。   他蹭着她的鼻尖,很轻。   喉结一直在滚动。   之后找到她的唇,轻轻吮吸着,试图让她放松。   黎筝像梦里那样,搂住他脖子,回应他的吻。   唇舌相触,搅动了两人的心。   她两腿盘在他腰间,无意识的,用力攀着。   傅成凛暗暗吁了一口气。   “没有...T。”她小声提醒。   傅成凛靠在她耳边,声音沙哑:“去超市时,我买了两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她男朋友,就买在那备着。   这些日子,每次抱她在怀里,无疑是煎熬。   说完,他再次吻上她。   黎筝跟他一样,明明温度适中,她额头出汗了。   后来,她紧紧抱住他。   与他合一。   黎筝咬着他的唇,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力道。   最后,她绷不住,喊了他一声‘傅成凛’。   --   次日。   黎筝睁眼时,在傅成凛怀里。   她枕着他胳膊,他另一手箍住她的腰,两人紧密贴合。   她也没穿什么白衬衫,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这些跟曾经梦里的不一样。   黎筝动了动,傅成凛半压着她,“还睡不睡了?”   她想了半秒才摇头,额头靠在他怀里。   昨晚两次,她还没缓过来。   傅成凛抱着她好一会儿,两人什么都没说,静静享受这晴朗的早晨。   “我起来给你做早饭,你再睡会儿。”   他在她眼睛上亲了下。   黎筝点头,窝在暖和的全是他身上气息的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   在她走神时,傅成凛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进来。   黎筝微微一怔,傅成凛今天穿了正装,白衬衫,还打了领带,是她送他的那条玫瑰花色领带。   “新年快乐。”   傅成凛俯身抱她进怀里,之后给她一封信,“说了要给你看我计划和总结,都在这里,请领导过目。”   黎筝打开信封,他的字潇洒有力。   筝宝,新年快乐。   你问我新一年有什么计划,等你毕业,参加你毕业典礼,然后挤出我所有能挤的时间给你。   你还问我,我生日时许了什么愿望。   愿望很简单,不过也奢侈:多活几年   我比你大十岁,就意味着或许我要少陪你十年。   以前我的人生目标是要积累到一个怎样程度的财富,要一个怎样的社会地位,现在不是了。   只想健康地多活几年。   这样就能伴你到老去。   而你,不必为任何事烦恼,做一切你想做的。   感恩在三十二岁这一年,遇到我想执手共度一生的人。   我爱你 → forever   ——傅成凛(PS:你正式男朋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