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狂恋你 作者:甜醋鱼   文案:   【双向救赎/病娇少年歌手x佛系神颜刺青师】   【1】平川大学有两个传奇。   年少赢得金曲奖的林清野,顽劣放纵,网络上批评不绝,却粉丝如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被誉为“平川之光”的校花许知喃,人间初恋,温暖善良,常见她抱着本佛经念念有词。   两人天差地别,互不相识,直到某天一次意外,关系天翻地覆——   后来,林清野坐在台阶上,指尖捻着一支烟,笑得痞气又散漫:“阿喃,你跟了我吧。”   大家背后感慨,许知喃真是空长了一副神颜,最终却也被林清野那样的混蛋玩弄股掌。   【2】林清野复出演唱会上,他闪闪发光,底下是撕心裂肺喊着他名字的粉丝。   最后的ending pose,他背对粉丝,汗流浃背,印出后背那副大片的纹身,是一个少女。   这张照片一出便席卷网络,大家纷纷猜测被林清野刻在后背上的女人到底是谁。   直到某次节目组去林清野家突击检查,林清野上身赤着打开门。   转身时直播间粉丝终于清晰看到他背后的纹身图案以及旁边的两个字——“阿喃”   随即,卧室门打开,容貌出众明媚的女人穿着男士衬衫,睡眼惺忪走出来:“林清野,你又把我衣服扔哪去了?”   直播画面中,女人的脸和林清野背后的纹身正好吻合。   二十岁的林清野鲜衣怒马,不与平凡,风月无边。   可阿喃朝别人笑一下,他就不屑一顾却嫉妒发狂。   我想拉你入地狱,却又奉你如神明。   *SC,双初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主角:许知喃 ┃ 配角:林清野   一句话简介:顽劣少年歌手X佛系刺青师 ============= 第1章   狂恋你   文/甜醋鱼   许知喃&林清野   我想拉你入地狱,却又奉你如神明   *   六月份的梅雨让整座城市都闷沉沉的,雨刚停,地面湿漉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坐在桌子前的少女说,声音很静,“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这个纹身纹上后你以后会后悔的。”   这家开在平川大学对面的刺青店,每天都有很多大学生光顾。   只不过大多数人的目的并不是刺青,而是这刺青店的店主——许知喃。   刺青店店门口的木板牌上只写了“刺青”两个字,没有店名,外面砖墙墙沿摆着一排几十个空酒瓶,上面都是些英文符号。   店内暗色为主调,灰白黑三色,墙上画着许多龙飞凤舞的图腾,一面CD墙,一张沙发床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工作桌旁的架子上则是些刺青颜料以及密封包装的线圈式旋转式纹身机,还有几本非常厚重的书。   没有多余修饰,野蛮张扬,非常男性化的装潢。   只是店主却和这店内的环境很不贴合。   许知喃长得漂亮,而在这漂亮之上最突出的就是纯,将艳丽和清纯两种矛盾融合得极好。   高马尾,巴掌小脸,一双清凌凌的鹿眼,皮肤白皙,这会儿穿着条简单的纯棉连衣裙,露出线条优美又利落的锁颈,底下是一双匀直纤细的长腿。   面前摆着一张纸,是对面那个男生带来想让她在自己肩膀上纹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正是她的名字——许知喃。   字体很漂亮。   又一个借着来刺青泡妞的顾客。   这男生是体育生,一身发达肌肉,听她那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跟听咒语似的,笑了声,侧着身子坐在她对面,吊儿郎当的。   “嗳,我真是认真的,哪有上门的生意还不做的啊。”   许知喃抬眼,看着他,认真提醒道:“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声音软糯又清澈,眼尾延伸开,微微上翘,莫名的勾人。   那男生不由失神,盯着看了片刻,才侧头轻咳一声:“可这就是我想纹的内容。”   “……”   “学姐,我是真喜欢你的,这纹身就是我对你的心意!”他慷慨激昂,自我感动。   许知喃神色不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走回木桌前:“我不会给你纹这个的,你要是真想纹就去找别的店纹吧。”   这意思就是你爱纹不纹,反正我不给你纹。   简直是冷酷无情。   偏偏还顶着一张又乖又纯的脸,让人发不出半点火,跟个哑炮似的。   那男生憋屈地走了。   刺青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又响,男生刚走,又进来个女生。   赵茜吹了声口哨:“阿喃,刚走出去的那大块头不是咱们学弟吗,又来找你干嘛啊?”   赵茜和许知喃是室友,如今大三,据赵茜了解,这大块头比她们小一届,已经追了许知喃一年了。   “纹身。”   赵茜挑眉:“纹了?”   “没有。”许知喃觉得心累,“他要纹我的名字。”   赵茜“嚯”一声,竖起大拇指:“可以啊,看着挺憨,这操作搞起来还挺猛的。”   许知喃受不了地拍了她一下:“操作也很憨。”   赵茜鲜少见她说这种话,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顿时笑着瘫在沙发上。   许知喃回到座位,继续画一个客户微信联系她要的纹身图,等她笑完了才问:“你怎么来我店里了?”   “闲着没事儿呗。”   赵茜一点不拘束,从小冰箱里给自己拿了听可乐,咕咚咕咚灌了一半,舒服地“哈”一声。   “对了,晚上去不去酒吧?”   许知喃拿着画笔的手一顿,抬眸:“去酒吧做什么?”   “听说今晚林清野会去,最近不是小道消息说他那乐队要解散了吗,正好他这马上就大四毕业了,听说有要进娱乐圈的意思。”   赵茜重重拍了把沙发,“他这种传奇人物,一进娱乐圈爆火以后可是想见都见不到了!机会难得啊!”   许知喃细眉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茜拉着她手撒娇道:“去吧去吧,陪我嘛。”   “姜月呢?”   “她这不是准备考研呢吗,天天泡图书馆,不会出来的。”   许知喃便答应了。   平川大学有两个传奇人物。   一个是许知喃,靠脸,凭借这张脸一举获得“平川之光”的校花称号,美术设计专业,又因为顶着一张纯到极致的脸在校外开了家刺青店平添几分传奇色彩。   另一个就是林清野。   可他们这两个传奇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林清野才是平川大学真正的传奇。   16岁组了乐队,18岁拿下金曲奖,却没意愿进娱乐圈,始终在酒吧驻唱,可依旧粉丝如潮,挡都挡不住。   如今正临近期末周,刺青店生意一般。   画完刺青图案后发给顾客,确定满意后约下时间,许知喃简单收拾了下便跟赵茜一块儿出门。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许知喃将店门上锁,跟赵茜一块儿往“野”走——林清野驻唱的酒吧。   她们到的早,酒吧里人还不多,放着舒心的轻音乐,两人挑了个看舞台视角不错的角落位置。   酒保往许知喃身上多看了两眼,将酒单递过去。   舞池Queen赵茜酒量惊人,给自己点了B52轰炸机,许知喃不爱喝酒,只照着酒单点了杯低酒精度的鸡尾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酒吧里的人多起来,连着灯光音乐都变化,刺眼的镭射聚光灯从高处劈开来,音乐声震耳欲聋,鼓点抵着胸腔一起震动。   逐渐进入夜生活的状态。   “走走走!我们去跳舞!”赵茜原地蹦起来,一听音乐就嗨,纤细的手臂笔直举过头顶。   许知喃求饶:“不行不行,你自己去吧。”   “咱们都大三了阿喃!”她把最后一口酒灌下肚,眯眼,“真不去?”   “不去。”她笑着摇头,坚持。   “你说你,在别人身上刺青那样子多帅啊,这会儿又乖得很。”   赵茜撂下这话,兴高采烈地踩着高跟鞋进了人群拥挤的舞池,没一会儿许知喃便找不到她人了。   刺眼的镭射灯在酒吧内来回扫,大家的情绪被轮番掀起。   许知喃窝在沙发,抬手轻轻揉了揉耳廓。   虽然也不是头一回来酒吧,可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模样长得好,在灯光下五官更显精致,气质还和这儿大多数的女生不一样,没一会儿她就已经拒绝了几个前来搭讪的男人。   好在这酒吧正规,拒绝后不会再多做纠缠。   忽然间,方才被音乐占据的酒吧被高亢的尖叫欢呼声再次点燃,那群漂亮女孩儿纷纷抬着手臂拼命摇晃,看向舞台。   许知喃坐在角落,寻着大家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干冰机将舞台弄得雾蒙蒙。   从后面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件白衬衫,灯光穿透而过,勾勒出藏在里面的宽肩窄腰,站在最前,捏住话筒架。   他轻咳一声,话筒发出一些噪音,而后一个清冷的男声透过话筒传出来。   “——刺槐乐队,林清野。”   尖叫声掀翻天。   许知喃心砰砰跳。   不知是被音乐声震的还是怎么。   尖叫声一直持续了十几秒才消停一些,台上少年又补完最后三个字:“晚上好。”   依旧冷冰冰的,倒像是例行公事。   许知喃从那些摇晃着的手臂间隙中终于瞧见了他的脸。   单眼皮,棱角分明,眉骨深邃,喉结凸出,从衬衫领口露出一段锁骨。   冷白皮,黑发,现在在光束下泛着蓝,看上去清冷却痞坏。   前奏响起,他架起吉他,脚尖跟着节奏轻点地,一串好听的旋律从他嗓子里低低传出来,清澈干净,又有种韧性。   许知喃拿起桌前的那杯鸡尾酒,静静听他唱。   和周围那些女生蹦着晃动手臂的女生不一样,她更像个旁观者。   忽然,光束下的少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直直朝她看过来。   两道视线越过中间众人,在空中交汇。   许知喃一愣,迅速收回,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手里的鸡尾酒,却又辣了嗓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台上的少年下巴一低,修长骨感的手指划出一道转音,嘴角往上提了提。   模样很坏。   “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太帅了!”赵茜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尖叫感叹着坐回到许知喃旁边,“真的!平大有林清野一天,全校男生都得黯然失色!!”   她激动得滔滔不绝:“我靠,阿喃,泡他!都是平大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许知喃黑睫飞快扇动了两下:“啊?”   “算了算了。”赵茜很快又自我否定,“这样的,咱们还是白嫖养养眼就好了,真被林清野这样的人盯上,估计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她又往许知喃脸上瞥了眼,也不知道脑补一通什么,啧啧出声,“你这样的乖乖女啊,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的。”   “……”   歌曲中间一段小高潮结束,林清野站在台上,张开双臂,仰着下巴,灯光打下来,他笑得很痞,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底下的欢呼尖叫。   许知喃扯了扯赵茜的衣服:“挺晚了,我们回寝室吧。”   “行,我先去趟厕所。”   许知喃拿上钱包,先去吧台前付钱。   “28号两位吗,已经有人给你付过钱了。”酒保看着单子说。   许知喃一愣:“没弄错吗?”   酒保笑:“错不了。”   “那……请问是谁帮我们付的钱?”   “我们刚刚换班,我也不清楚。”酒保合上酒单,“欢迎下次光临。”   赵茜上完厕所跑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许知喃摇了摇头,“走吧。”   走到酒吧外都能听到里面澎湃的响声。   一曲结束,那些漂亮姑娘们齐声喊着——   “林清野!”   “林清野!”   “林清野!”   ……   已经晚上十点,天空零星挂着几颗星星,身后酒吧的夜生活正式开始,酒吧里外像是两个世界。   许知喃属于酒吧外面的这个世界,里面于她而言像是异世界。   忽然,她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   [清野哥:晚上来我这吗?]   这手机就是连通这两个世界的通道。 第2章   赵茜走了几步便发现许知喃没有跟上来,回头看。   小姑娘低着头看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挺翘的鼻梁上,透着点淡淡的粉蓝色,然后细眉微微拧起来。   “阿喃?”赵茜问,“怎么了?”   “没什么。”   许知喃将手机摁灭在胸口,脚步滞了滞:“我突然想起来我店里还有个事儿,你先回寝室吧。”   赵茜皱眉,不太赞同:“这么晚了。”   许知喃随口扯了个理由:“我早上的那个顾客,对刺青图案不太满意,我要重新去画一下,画板还在店里。”   “真不用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用了。”许知喃笑了笑,“到寝室后记得给我发条信息。”   “行。”赵茜跟她道别,“你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啊。”   六月初的天,下过雨,底下有些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许知喃的刺青店离酒吧不远,十几米远,她跑回到刺青店,开锁进店,才又重新捞出手机给林清野发信息。   [许知喃:现在吗?]   [清野哥:嗯。]   [许知喃:你不是还在酒吧吗?]   [清野哥:出来了。]   许知喃看着短信愣了会儿神,才又回了个“好”。   捞起木桌旁一个水粉色的双肩包,装了本书还有个水杯进去,便重新锁上门出去了,再次往酒吧方向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林清野,站在酒吧侧门,身量挺拔。   夜风忽然大了,浓云后一弯冷清清的月亮。   林清野戴着副口罩,头上压着顶帽子,五官下颌线条棱角分明,肩上背着个吉他包,懒洋洋地倚在墙边。   许知喃静了静,抬手拨被风撩乱的头发,脚步慢下来。   看着林清野扯下口罩,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上面青色脉络清晰,而后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叼进嘴里,两颊微陷,烟头火光猩红。   他呼出口烟,察觉到视线,侧头看过来,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然后夹着烟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她过来。   与此同时,天变,刚刚还放晴了一会儿的天忽然又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许知喃来不及发愣,迅速跑过去。   酒吧侧门顶上有一块屋檐,很窄,两人挤在一块。   刚才拨顺的头发又被吹乱了,露出她光洁漂亮的额头,她抬手压着头发仰起头来,去找林清野的眼睛。   “清野哥。”她轻声问:“刚才那个酒钱是你帮我付的吗?”   “嗯。”他弹了弹烟灰,应得漫不经心,“来这里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临时跟朋友决定过来的。”   夏天的雨下得又急又快,毫无预兆,许知喃出来的急,伞忘在店里了。   “你有带伞吗?”她问。   他笑了声,嗓音含着烟:“没。”   “啊……”许知喃有点忧愁地看着从屋檐上成串坠下来的雨点。   “跑?”他问。   许知喃愣了愣,这么大的雨啊,跑回去估计都要湿光了。   小姑娘犹豫又犯愁,肩上还背了个双肩包,她脸不是瘦到没肉的瓜子脸,只是骨架小,其实还有些婴儿肥,看着便更纯了。   林清野看她片刻,脱了外套。   他把燃到一半的烟咬进齿间,捏着她肩膀把人拽过来,外套披到她身上,垂眸,拉链拉到顶。   而后直接拉上许知喃的手腕就跑进雨幕里。   许知喃猝不及防,轻呼一声,要迈开腿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子。   没回林清野住的公寓,就近回了他的工作室,离酒吧不远,穿过一条小巷就能到。   只是这小巷路面凹凸不平,跑回去一路上踩了不知多少个小水坑。   积水飞溅起来,打在许知喃露着的小腿上,有些凉。   小巷穿堂风呼啸而过,许知喃身上穿着他那件外套,长度到大腿中段,倒也不会觉得冷。   林清野一直拉着她跑到工作室门口才停下,拿出钥匙开门,推她进屋,随即手一抬,摁下在她头顶上方的电灯开关。   他戴了帽子,身上湿透,脸上倒还好。   而许知喃则完全相反,脱掉他那件外套后,里面裙子没湿,头发却全湿了,黑发一绺一绺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上,色调冲突明显。   林清野不甚温柔地直接捋了把她头发,笑着:“刚才忘把帽子给你了。”   这工作室许知喃之前来过几回,弄得很有乐队风格,暗沉沉的壁纸做主色调,沙发上乱七八糟放着衣服抱枕,电子键盘、架子鼓一类一应俱全。   一侧木架子上都是各种专辑唱片,国内的国外的新的老的都有。   林清野有时在酒吧喝得多了,或是要写歌,就干脆在这睡一觉。   他掀开茶几上的衣服,捞起空调遥控打开,侧头看了眼许知喃:“先去洗澡吧。”   他这的浴室很干净,不像外面客厅乱糟糟的。   许知喃靠在门板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机震动,赵茜发来的信息。   [赵茜:我到寝室啦,你快结束了吗?]   与此同时是门外响起的摁下打火机的声音,咔一声。   [许知喃:我还要一会儿,你们要是困了就先熄灯吧。]   刚才跑来时踩了太多水坑,她小腿上都沾了好几个泥斑。   洗完澡,许知喃重新套上原先那条裙子,吹干头发后走出浴室。   刚踏出去第一步,她就愣了下,缓慢地眨了眨眼。   林清野也已经进了卧室,脱了湿透的上衣短袖,背对她,坐在桌前,嘴里咬着烟,指间夹了支笔,时不时写下几笔。   听到声音,他扭头看过来,视线从上至下扫过她全身:“怎么还穿着这件。”   “你这没有我衣服。”   “穿我的呗,我那些衣服你都能当裙子穿。”   这就是在说她矮了,许知喃虽不算高,可也不矮。   只是在林清野188身高下大多数人都显矮,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哪有这么夸张。”   他低低笑了声,不再跟她争,继续低头在纸上写:“那就不换。”   许知喃踱到他身侧:“你在写什么。”   “歌词。”   许知喃想起下午时赵茜跟她讲的——林清野乐队要解散了,正好大四就要毕业,听说有进娱乐圈的意思。   “清野哥,毕业以后你打算干什么?”她坐在床沿边问。   “不知道。”林清野这人懒散惯了,却偏偏又有举手投足就吸引人的本事,“最近有个节目制作人来找我,还在谈。”   “那乐队呢?”   “关池马上就结婚了,估计以后会继承家业,今晚说不定是我们乐队最后一场。”他说的漫不经心。   关池是刺槐乐队的鼓手,许知喃认识。   她“哦”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听这意思,还真有要进娱乐圈的意思啊……   林清野成名早,18岁那年就因为一首《刺槐》拿到了金曲奖桂冠,成为最年轻的获奖者,原本风光无限,数不清的业内人士向他发来邀约,却都被他拒绝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收获一批粉丝。   许知喃不再吵他写歌,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目光落在他赤露着的背。   上面线条轮廓清晰,不过分壮硕贲张,但又很有力量感。   她忽然笑了声。   “笑什么?”林清野头也不回地问。   “就是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话,这么好看的背不拔火罐可惜了。”   “不给别人占这便宜。”他无所谓地笑,随口一句,“下次把这‘好看的背’借你纹身练个手。”   “……我才下不了手呢。”   “那你不够专业啊。”他取笑道。   许知喃顿了顿,问:“你想纹个什么。”   “随便什么。”他也没认真想,笔端不停,继续写歌词,漫不经心一句,“纹个你名字好了。”   他这人总是这样,漂亮话脱口而出,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可再去看他他又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许知喃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他什么蛊。   早上来她刺青店的那学弟也说要在身上纹个她名字,她还觉得太幼稚,可现在林清野说了一样的话,她又忍不住脸颊发烫。   明知道他只是玩笑话而已。   许知喃抿了抿嘴唇,没再说了,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她闲着没事干,便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很厚,应该是被翻看过许多遍,封面已经被磨得光亮,纸张却没有丝毫损坏,可见被保护得极好。   这是一本佛经书籍,也不知是哪一版的,上面还有些佛像插画,图片底下是小小几行字。   许知喃静下心来,细细看。   她和林清野的关系很奇妙。   很显然,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知喃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普通家庭,成绩优异,后来对美术产生兴趣后努力钻研学习,一路名列前茅考上平川大学的美术设计专业。   而林清野和她完全相反,16岁组乐队,18岁获奖,风光无限时拒绝所有邀约,无拘无束,继续在酒吧驻唱,成群的漂亮女孩儿都喜欢他,始终活在聚光灯下,张扬恣意,倨傲顽劣。   就像刚才的雨天,许知喃会想要撑伞,而林清野拉着她在雨夜中狂奔。   天差地别。   只是某次阴差阳错之后,她跟林清野就被一条线联系起来。   不算紧密,可又难以言喻。   她一边知道不能沉溺,一边又避无可避地被林清野吸引。   也从不敢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林清野写完最后几个字,歌词写在一张从本子里撕下来的纸上,上面字迹潦草却又好看。   他将那纸折了几下,变成一只飞机,飞进笔筒里。   许知喃看佛经正入迷,没注意到他这的声音。   林清野靠在桌沿瞧了她一会儿,出声:“阿喃。”   她一愣,抬起头:“怎么了?”   他痞笑:“办正事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林清野便抬腿往前跨一步,屈膝跪在床上,捞起她手中那本佛经,丢在一旁,页面哗啦哗啦翻动几下。   许知喃低呼一声,人被压着倒下去,被他身上热烘烘的笼罩。   少年眉目凛冽,下颚弧线瘦削流畅,喉结突出,直来直往惯了,低头吻住她的嘴。   许知喃一颗心脏往下沉了几分,颤悠悠地抬起手臂环住他脖子,十指在他后颈交叠,试探性地主动跟他接吻。   好一会儿才分开,林清野舔了舔嘴唇,直起背来。   闭着眼时倒还敢主动几分,可只要一睁眼,她就被他身上的气场压制,不敢直视她,只好往侧边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发现那本佛经还敞着。   那尊佛像图案对着她,笑容浅淡禅意,看进了她心里头。   许知喃心悸。   底下是一行小字——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她呜呜挣扎几下。   林清野扬眉,声线偏哑:“怎么了?”   许知喃将脸埋进枕头,求饶似的:“书,把书合上。”   林清野往侧边一看,肆无忌惮地嗤笑,还忙里抽闲地逗她一句:“这是送子观音?”   什么送子观音。   观音菩萨明明不长这样。   他那语气简直坏极了,目中无人地亵渎神像,许知喃不太高兴,难得在他面前语气还染上几分情绪:“才不是。”   只是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也软趴趴的,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在撒娇。   林清野合上书,丢到一旁床角,金灿灿的书脊依旧对着她。   许知喃闭紧眼睛,任由林清野支配,只觉得两面夹击,背德又禁忌。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   她心跳如雷,始终紧闭着眼,像是把脑袋埋进沙漠里的鸵鸟,当床头那本佛经不存在。   顶上的电灯明晃晃地照着。   片刻后,林清野停下动作,原本烧灼在她头顶之上的光亮也随之熄灭,紧接着,少年用那把好听的嗓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小尼姑,睁眼。” 第3章   卧室内窗户被打开,卷走些许暧昧气味。   林清野刚刚洗完澡,黑发湿漉漉的,顺着线条往下滑。   他靠在窗边吹风,抱着臂,模样很懒,看着床上躺着不动的小姑娘,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侧躺着,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连脸都看不见,黑发凌乱糊着。   林清野餍足,那点烟瘾也没了,就这么看着,半晌笑了声:“有这么累吗,跟跑了马拉松似的。”   你知道什么。   许知喃埋脸在枕头里,心里腹诽,没说出来。   她费劲地撑了撑打架的眼皮,在被子里穿上衣服,终于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疯子。   林清野嘴角翘了翘:“这么晚了,晚上回我那睡吧,不想动的话睡在这也可以。”   许知喃不敢夜不归宿。   虽然刚刚做了更过分的事,可她心底觉得那样不对,就更加怕做坏事会被抓包。   她鼓了鼓腮帮,轻声道:“要回去的。”   林清野先前也跟她提过别回去了,同样被拒绝,了解她的气性,便也不再多说。   “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好。”   许知喃简单收拾了下,床头那本佛经不知什么时候页角翻了个小卷儿,她垂了垂眼,将卷边压回去,放回书包里。   穿袜子,穿鞋子,穿戴完毕。   尽管两人关系已经到了这一层,可许知喃对林清野的了解一直不多。   他是学校的红人,学校论坛上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似真似假,其中一条便是提及林清野父亲是堰城有名的人物,家境很好。   只是许知喃跟他相处这段时间来,能发现林清野身上没有一点少爷脾气。   有时连公寓都不回,直接就在这狭小凌乱的工作室将就睡一晚。   他套上最简单的白衣黑裤,戴上口罩,拎过许知喃手上的书包:“走吧。”   “你这里有伞吗?”   “外面没下雨了。”   “你一会儿回来有可能会又下的。”许知喃说,“这几天天气很奇怪,动不动就下雨。”   林清野便顺从地从屋里翻出一把伞,长柄黑伞,上面都积灰了,可见许久都没用过了。   小巷很安静,没什么人。   中途遇到一个露天烧烤店,狭窄的过道上还摆了几张塑料桌凳,空气中弥漫着香味,烤串上滋滋冒油,店主见他们过来,吆喝一声:“来点儿烧烤吗?”   “饿吗?”林清野侧头问。   许知喃刚想摇头,肚子就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林清野轻笑一声:“吃烧烤还是别的?”   “不吃了,要赶紧回宿舍了。”   “让你饿着回去不合适,吃点再送你回去。”   下午时一关店就直接和赵茜去了酒吧,后来也只吃了点酒吧的小点心,这会儿她的确是饿了,听林清野这么说,便在烧烤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   因为雨天生意很差,只有他们这一桌,林清野把口罩摘下来。   许知喃生活作息很规律健康,这会儿都已经过了零点,犯困得厉害。   她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搓了搓脸。   林清野看她一眼:“累?”   “嗯。”她乖乖应声。   “退步了啊。”他嗓音含着点戏谑的笑意,“以前也没见你累成这样。”   许知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立马红了脸,热气一路直下,烧红了耳朵和脖子。   “不是。”她觉得难堪,低下头,小声说,“不是那个累。”   说到底,林清野对这些都百无禁忌,可许知喃不行。   见她这反应,林清野大笑起来,评价一句:“你这脸皮也忒薄了。”   许知喃这才明白他就是在逗她,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店主已经烤完了肉,问:“要辣吗!”   林清野记得许知喃不能吃辣,于是回话:“一半辣,一半不要,麻烦了。”   “好嘞!”店主喊一声,动作娴熟的分了一半撒上辣椒面,将烤盘放到他们桌上,调侃一句,“还记得女朋友不吃辣,小伙子心挺细。”   许知喃捕捉到其中三个字,心脏重重跳了一记,抬眼去看林清野。   他神色如常,手机在这时响起来,他接起来,“喂”一声。   许知喃再次垂下眼。   林清野语气平淡:   “这么晚了,有事儿?”   “什么时间?”   “再说吧,不一定有空。”   ……   三言两语,他就挂了电话,手机重新丢在桌上,捞起一根串咬了口。   “你是有其他事情吗?”许知喃问。   “没,一个节目负责人。”   许知喃眨了眨眼:“你要参加的那个节目吗?”   “还没定。”   “……噢。”   很快吃完,赵茜又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她怎么还不回宿舍,她不敢再磨蹭,跟林清野一块儿往学校方向走。   这个点校园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人。   林清野戴着口罩帽子,可许知喃还是有点担心会被人看到,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   林清野了然,便也不跟上去,双手揣着兜跟在后面走。   一直走到宿舍门口,她才回头看了眼林清野,少年嘴里咬着烟,站在路灯下。   许知喃挥了挥手,跟他道别,而后刷卡走进宿舍园区。   “诶,这个同学,你等一下!”宿管阿姨从门卫跑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大几的啊?”   “大三。”许知喃说,“有些事情,就耽搁了。”   宿管阿姨看了她一眼,了然地摆摆手,“一个女孩子,下回别这么晚。”   “知道了,麻烦了阿姨。”   许知喃余光往宿舍外看了眼,林清野已经走了。   明天是周日,没有课,宿舍这群夜猫子都还没睡觉,灯已经熄了,这会儿正在聊天。   姜月决定考研,这个点还亮着盏台灯看书,赵茜则躺在床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话,宿舍另一个成员阮圆圆不在。   听到开门的声音,赵茜从床上探出脑袋,黑发垂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月一抬眼就见到她那头悬在半空中的头发,当即惊叫一声:“赵茜!你吓死人了!”   赵茜也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尖叫吓了跳:“你才吓死人了!”   许知喃重新合上门,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赵茜:“你可算回来了阿喃,这都这么晚了,你那什么客户啊,纹身图案明天不能改么,偏偏要让你开夜工,回来多不安全啊。”   许知喃放下书包:“圆圆也不在啊?”   赵茜哼一声:“她不回来才好呢,她要回来了我和月月聊天还得顾及她,聊得都不痛快。”   阮圆圆家住的离学校很近,周末经常回家住,也因为有公主病,之前跟赵茜、姜月吵过几次,相处的不愉快。   许知喃也属于赵茜、姜月同一阵营,只不过她脾气好,倒从来没有对阮圆圆真正拉下脸过。   许知喃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刚踏出卫生间便听到她们话题的核心——林清野。   林清野作为学校红人,现在大四要毕业了就更加成为话题,就连学校论坛里也飘着好几条关于他的高楼。   赵茜:“我听说阮圆圆好像打算要在林清野毕业之前跟他告白来着。”   姜月:“真的假的啊?”   “我也是听说,她不是喜欢林清野好久了吗,咱们刚大一那会儿她不是还说她选择来平川大学就是因为林清野。”   将近三年过去,姜月不记得这事:“啊?”   “嘿你这脑子,平时考试成绩这么高,怎么这个都记不住。”   姜月不满道:“不是啊,她难道高中就认识林清野了吗?”   “废话,你也不想想林清野是什么时候火的,我看咱们大学的女生就你不知道了。”   姜月哼一声:“阿喃肯定也不知道。”   突然被cue的许知喃正整理完东西准备上床,握着爬梯的手紧了一下,而后才继续爬上床。   两人聊得正起劲,赵茜给姜月科普了一番林清野的成名史。   林清野16岁组了刺槐乐队。   乐队一共四个人,除了主唱林清野外,还有鼓手关池,键盘十四,贝斯手季烟,三男一女。   他们四个都是堰城七中读书的,七中也是当地所有高中升学率一本率最低的高中,以差乱出名,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能考上平川大学。   像许知喃则是一中,90%以上的重点率。   18岁那年,林清野因为一首《刺槐》突然爆火,但这个火也仅仅是因为歌,当时的娱乐圈,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清野这个名字,也没人见过他。   就连金曲奖颁奖典礼上,他都没有出现。   许知喃爱看书,知道国内外许多作家都会有代表作比作家名字更有知名度的例子。   当时的林清野就是这样。   《刺槐》火了,林清野的名字却无人问津。   直到有个娱乐记者去了“野”——刺槐乐队驻唱的酒吧,当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在这样豪华的大都市,跟其他酒吧相比,生意很冷清。   那个视频拍下了林清野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   他跟娱乐圈内所有塑造的人设都不一样,他身上有股很独特的气质,能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扬,恣意,痞坏。   却又清冷如皎月,难以靠近,若即若离。   视频一出,瞬间火爆网络,在当时可以称作是现象级。   林清野有个微博,是当时颁奖主办方特意给他建的,还弄了实名认证,只是他自己从来不发那些内容。   那天之后,微博粉丝就从原本纯粹的9万歌粉飙升至百万粉。   偏偏那个微博至今都没发过一条内容,也算是一个奇观了。   连带着“野”也一举成为堰城最火爆的酒吧。   林清野的突然爆火,带动了圈内各种资本向他伸出橄榄枝,数不清的音乐制作人、节目制作人、经纪公司都来找他,可都失望而返。   他虽没答应进入娱乐圈,但却因此进了平川大学。   金曲奖的奖杯很有含金量,也因为《刺槐》是林清野个人写词编曲演唱,平川大学的保送通知书也只发给了他一个人。   乐队的另外三人成绩吊车尾,后来索性没再读书,好在火了之后酒吧为了留住他们这些财神爷,报酬给的非常丰厚。   他依旧会有新歌出来,免费发在音乐APP,每首播放量都是顶级,评论破10w,但从来不发专辑,也没参加过任何节目。   粉丝们对他愈发好奇,又没有新鲜物料,于是去扒他的任何相关资料。   原本是想扒自家宝藏哥哥这清新高洁不沾染任何铜臭气儿的背后还有什么萌点,结果却是扒出了成串的黑料。   还是实打实的黑料,洗不白。   因为是视频——   一段打架视频。   林清野穿着七中校服,神色淡漠冷戾,拳头一下一下地往地上那个男生身上砸,像是没有知觉和意识,满脸淡漠。   视频的最后,是地上的男生咳出了一口血,再然后,视频就忽然断了。   这是一段发在七中贴吧里的视频内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林清野的风言风语,总结起来就是虽然长得帅,但也是个狠起来不要命的可怕人物。   人红是非多。   林清野火爆网络还没半个月,又开始被许多人批评讽刺,可粉丝们不信茬。   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当年的视频前因后果都不能了解,不能仅靠这些下断言,何况,她们哥哥都没有进入娱乐圈,所以也不应该那样被骂。   如今四年过去,林清野已经大四,依旧坐拥几百万粉丝,尽管批评嘲讽不绝,但也能称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算是一棵百年难得一见的常青树。   不需要浇水施肥,始终果实累累。   “所以啊。”赵茜下了结论,“那会儿可是林清野最火的时候,阮圆圆就是那时候因为他填的大学志愿。”   姜月:“可是她这么告白人家能答应吗?虽然阮圆圆是长挺漂亮的。”   “废话,当然不可能了!”赵茜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再漂亮有我们阿喃漂亮吗?”   “那还自取其辱啊?”   “这叫不给自己留遗憾,毕竟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嘛。”赵茜说完这句,又忍不住笑了声,“不过林大佬能不能毕业也不一定。”   “怎么了?”   “我们那个近代史课,林清野之前应该是挂了,这学期跟我们一个班上课。”   姜月很茫然:“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所以才说不一定能毕业嘛,压根没来过!要是再挂的话估计就要延迟毕业了,我估计这是咱们学校第一个因为近代史课不能毕业的。”   许知喃躺在床上,顿了顿,将被子拉过头顶,点开手机找到和林清野的聊天框。   [许知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课要期末测试,你别忘了去。]   她又默读了一遍短信,发出去。   赵茜和姜月聊的愈发深入,就连姜月也感慨一句:“我觉得真正喜欢上林清野的女生也挺惨的,感觉他那个样子,没有女生可以抓住他。”   许知喃发完信息,等了十来分钟,他也没有回复。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摁灭手机放到枕头下,闭眼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喃:我能抓住 第4章   送许知喃回寝室后,林清野便一个人往工作室方向走。   路上又接了一通电话,队里的女贝斯手季烟打来的。   “喂,队长,你在哪儿呢?”季烟问。   林清野叼上烟:“怎么了?”   季烟:“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咱们买了夜宵,现在在工作室呢,你来不来?”   “回来路上。”   “行,等你啊。”   走回到工作室,刚一打开门林清野就被十四丢过来的抱枕差点砸个满怀,他接住,重新丢回去:“干嘛呢。”   十四哎哟一声:“队长,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你人,干嘛去了,这么神秘。”   刚才在烧烤摊看许知喃急着要回寝室,林清野也没怎么吃,他踢开椅子,在桌子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灌了半杯,淡声:“送人回了趟宿舍,关池人呢。”   “这不是快结婚了,回家陪老婆去了。”十四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眉毛往上一抬,打趣道:“送你们平川之光啊?”   林清野似笑非笑的:“嗯。”   “不愧是咱们队长啊。”十四捏起酒瓶子跟他碰了下,“不过那个许知喃长得是真的漂亮,忒纯,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的都不一样。”   他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季烟蹬了一脚:“你他妈骂谁呢!”   十四愣了下,随即笑了:“谁敢讽刺你季大美女啊!别瞎对号入座又把锅扣我头上啊!”   季烟冷哼,掀了他一眼。   林清野拿出手机,正好弹出个低电量通知,他起身走回到卧室,插上充电,又点开躺在微信里的那条信息——   阿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课要期末测试,你别忘了去。   林清野扫了眼,又看了眼时间,没回复,重新摁灭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走出去。   “对了,队长。”十四拎着酒瓶回头喊他一声,“刚才关池让我给你道个歉。”   林清野扬了下眉,烟盒摸出来丢在桌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怎么?”   十四摆摆手:“害,不就是要结婚这事儿吗,他现在就总感觉自己跟叛徒似的。”   关池是乐队鼓手,只不过家里一直反对他干这些不务正业的,早早就给他安排各种相亲想让他回归正常的家庭生活。   后来遇到现在的女友,家里父亲生了场重病,再继续这么莽也的确不合适,于是提出了退出乐队的请求。   虽然叫做刺槐乐队,可实际上只有林清野代表了刺槐乐队,都是他的粉丝。   他们三人的家境也远不如林清野,加上也逐渐长大了,更多要考虑现实生活,不只是关池,要不了多久十四和季烟也没法继续,于是才有了解散的念头。   林清野没什么反应:“结婚挺好。”   季烟:“队长,你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们的。”   十四附和道:“没错没错。”   他们乐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关系很不错,他们三人也的确非常感激林清野。   当初林清野获奖,可是数不清的机会,只不过都是希望他个人的,林清野为了这个乐队便都拒绝了。   三人聊了会儿天。   他们这群人熬夜是家常便饭,也不觉得困,十四和季烟两人还越聊越精神,等离开时已经凌晨两点。   林清野懒得再回公寓,打算直接就在工作室睡,洗漱完坐回到床边,一划开手机就是跟许知喃的聊天页面,刚才直接关了手机,没有退出。   他想起刚才许知喃忍住打瞌睡的模样,笑了笑,依旧没回复。   翌日一早,许知喃是被一个电话震醒的,她眯着眼瞧了眼来电显示。   宿舍里赵茜和姜月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爬起来,套了件外套轻轻推开阳台门出去,接起电话:“喂,妈妈。”   许母一顿:“吵醒你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起。”   “昨天睡的晚了。”许知喃靠在栏杆边,揉了下眼睛,“妈妈,你有事情吗?”   “也没什么,本来想问问你今天要不要回家的。”许母很快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现在快考试了吧,你要是忙的话就待在学校好好学习好了。”   许知喃笑起来,软着声撒娇:“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回去看您的,我一会儿就回家,妈妈。”   挂了电话,许知喃又打了个哈欠,终于是打赢了瞌睡,用力睁了睁眼睛,点开微信。   和林清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凌晨她发过去的那条。   他依旧没有回复她。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黑睫垂下,阳光下在眼底扫下一道弧形阴影,然后缓缓舒出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拉开阳台门再进去,姜月正从床上爬下来,看到她差点吓一跳,气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许知喃轻声说,“你要去图书馆了吗?”   姜月叹口气:“是啊,要做最勤奋的崽,不然怎么考上美院研究生啊。”   赵茜还在睡觉,两人没多聊,拿着牙杯进卫生间后姜月才又问:“阿喃,你成绩这么好,没有想再继续深造的想法吗?”   “没有诶,我不太喜欢理论上的东西。”   “也是。”姜月点点头,“那你以后就开着你那家刺青店啦?”   “应该吧,我还挺喜欢的。”   “那也很好,我看好多顶级厉害的学长学姐毕业就是开个自己的工作室,跟你现在这样也差不多。”姜月感慨一句,“真好,你这连以后找工作都省了。”   许知喃是美术设计专业,开了个刺青店每天也需要帮顾客画不少设计图,勉强算得上专业对口。   两人洗漱完一块儿出门时赵茜还云里雾里地睡着,姜月去图书馆,许知喃去东门搭地铁,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许知喃当初大一刚入校时就在迎新晚会上受尽关注,还被封了个“平川之光”的校花称号,学校不少活动都会请她一个美术系的去主持,又因为脾气好性格好认识了不少朋友。   去地铁站一路上碰上许多人打招呼。   她家离学校远,平川大学本就位于在郊区的大学城,而许知喃家在堰城的另一边。   中途换乘两趟,正好能赶上回家吃中饭。   “妈妈。”许知喃一推开家门便闻到一股菜香。   许母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阿喃回来啦,等会儿啊,饭马上就烧好了,最近忙不忙啊?”   “还好的,不是很忙。”   许知喃原本想进厨房帮忙,结果一个刺青店的女顾客忽然给她发来了信息,是一张萨摩耶的图片。   许知喃备注只留了个姓氏。   [陈:这是我家Lucky,我想在我手臂上纹个它的纹身,阿喃你帮我设计一下呗。]   许知喃喝了口水,回复:大概多大的?   [陈:不用很大,我胳膊也就那点粗细,10cm那么长就行,可爱点儿。]   [许知喃:可以啊,你把设计要求跟我大概说一下,然后我们约下时间你来店里一趟。]   [陈:能快点吗,我下周约了摄影师拍照,也是临时起意,想纹着我家Lucky一块儿拍。]   [许知喃:这样的刺青恢复就需要一周时间。]   许知喃轻轻蹙了下眉,又回复了句。   [许知喃:不然我先帮你把图片设计起来,满意的话我们下午就纹,可以吗?]   [陈:可以啊!爱你!]   [陈:送你小心心JPG.]   因为临时接了个活,吃完饭后她便拿出画板开始画画。   阿喃专业课成绩很好,设计这类图案不在话下,很快就画出一个可爱的萨摩耶,给那位陈小姐发过去。   [陈:呜呜呜呜呜呜我家Lucky太可爱了!!]   [陈: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它纹到我身上了,阿喃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已经忍不住了!!]   于是敲定下时间。   没法再在家多留了,许知喃起身:“妈妈,我要回店里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啊?”   “有个客人临时要过来。”许知喃笑了笑,“马上学校考完试我就回来陪你了。”   “那你不是还得顾着店里吗。”许母拍拍她肩膀,“别太累了。”   “知道。”   临走前,许知喃走进家里侧门的小间,木桌上供奉着水果糕点,中间是一张黑白照片。   穿着警服,眉目俊朗,正是许父,几年前在出任务时殉职了。   许知喃往香炉里新插上一支香,看着相框里的父亲,轻声说:“爸,我改天再回来看您。”   到刺青店门口时,那位陈小姐已经在了。   烈日炎炎下打了把伞,吊带配工装裤,一段漂亮的花臂,也是从前在许知喃店里纹的,是老顾客了。   “您等很久了吗,抱歉啊我来晚了。”许知喃快步过去。   陈小姐摆摆手:“也没,本来能坐车里等你的,只不过让人先拿去修了而已。”   许知喃从包里摸出要是开门,才发现门把手里卷着一张宣传单。   她拿下来看了眼,红黑两色主调的宣传单,上面几个大字——刺青设计大赛。估计是活动主办方沿街找刺青店统一发的。   她将宣传单重新卷成筒状,打开门锁:“您跟我进来吧。”   宣传单被随手丢在桌上,许知喃戴上手套和口罩:“我先在您手臂上构个图。”   陈小姐将手臂伸出去:“你别说,我发现这刺青真的挺容易上瘾的,明明我上回来的时候还差点疼哭了,现在又忍不住想纹了,怪不得他们那些男人全身上下都是纹身。”   许知喃笑说:“来我店里的很多都是回头客,毕竟选择刺青的人还是少数。”   她迅速画完,拿出纹身机做完消毒准备工作,接通电源,便发出发动机的噪音。   陈小姐皱了下眉:“哎呦,可我听到这声音还是有点怵。”   “来,您手别动,我开始给您纹了。”   小姑娘戴着口罩挡住半张脸,在阳光下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安静又专注,黑睫拢着,看着带墨水的针头一下一下刺进皮肤,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酷。   这玩意儿,刺青师技术好的话起先是不太会有痛觉的,到后面才会被扎得又麻又疼。   陈小姐这会儿还没什么太大感觉,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道:“阿喃,你怎么会当刺青师啊,我看你长得可真不像是干这个的样子。”   “以前跟一个师傅学的,后来读大学以后就在这开了家店。”   “那你高中就学了啊?”   “嗯,那时候我父亲去世了,本来是想赚钱的,没想到后来还挺有兴趣的。”   陈小姐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说了声抱歉后便换了个话题:“不过你怎么自己身上一点都没,我看人家刺青师都是大花臂的。”   “我没什么特别想纹的。”许知喃笑了笑,声线轻柔:“不想以后纹了后悔。”   “也是也是,听说洗纹身还特疼是不是啊?”   “嗯,比纹身要疼多了。”   这样的小刺青耗时比较短,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许知喃摘了手套,拉下口罩勾在下巴上,将她那一截手臂用保鲜膜裹起来。   “三个小时后就能揭掉保鲜膜了。”   话音一落,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清野哥:许老师,给我辅导一下?]   是回复她昨晚上那条短信的。   可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了。   陈小姐打趣道:“男朋友的信息啊,笑这么甜。”   许知喃一顿,抬眼看旁边摆着的镜子,嘴角是上扬的。   “你俩感情很好吧,看得出来你特别喜欢吧。”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是啊。   就是很喜欢他啊。   喜欢到,收到一条迟到多时的短信都能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许·没有感情的刺青杀手·知喃上线   年少不知老婆贵的林清野,以后只能把老婆纹身上认罪了。 第5章   送走陈小姐,店里重新恢复安静。   因为最近天气闷热潮湿,如果纹大图案的话恢复起来比较麻烦,再加上期末周,生意没有其他季节好。   [许知喃:怎么辅导啊?]   [清野哥:晚上来学校接你?]   许知喃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刺青店里,双手托腮,手机就摆在面前,然后眉心微微蹙起来一点,看上去很苦恼的样子。   要是辅导专业课倒还行,可近代史这样的课,她也没有很认真听。   就这么去辅导别人肯定是要闹笑话的。   她想了想,回复:[过两天吧,我先整理一下知识点,我也还没复习过呢。]   林清野收到消息时人在传啓娱乐公司,他笑了笑,收回手机,抬眼重新看向作为对面沙发上的王启。   王启是企鹅视频下的节目制作人,正在筹划一档关于歌手竟演比赛的节目,既需要那些知名歌手,也需要挖掘一些新面孔。   于是林清野便成了他最满意的对象,对于节目而言的确是新面孔,可他也有知名度和可观粉丝量,自从拿到金曲奖以来就一直成迷,身上商业价值巨大。   “小姑娘啊?”王启看着他表情问。   “王叔。”林清野懒洋洋的,“别套话啊。”   林清野和王启还有层渊源,算是家族好友,平日里能称句叔。   王启大笑起来,拿食指用力点了点他,摇着头:“你啊!真是谁都管不住你,不过以后你要真进了这个圈子,这些事要怎么处理自己都提前想清楚了。”   林清野淡淡“嗯”了声,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节目预告已经进入筹备阶段了,你一会儿没事的话,先去跟我一块儿去录个Demo吧,我们会提前放出音频做预热。”   林清野在合同上签了字,起身:“行。”   进了录音室,节目组选择了他的成名作《刺槐》。   王启戴着耳机坐在工作人员旁边,对录音室里的林清野说:“准备好了吗?”   他比了个OK的手势,依旧那老样子,看不出丝毫第一次正式节目录Demo的紧张。   工作人员将按键往上推,前奏旋律在封闭的录音室内传出来。   林清野微抬着下巴,靠近收声话筒,半阖眼:   “在我和世界之间   你是鸿沟,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渊   你是栅栏,是墙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   少年的声线低沉干净,唱的很轻松,却莫名抓住人心。   王启在外面看着,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年林清野能够仅凭粉丝拍的酒吧驻唱视频就能持续吸粉这么多年。   有些人就是天生有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站在聚光灯下的魔力的。   许知喃从刺青店出来时已经傍晚,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就直接回了寝室。   先前近代史课的老师已经划过重点了,也交代过一些可能会考的重点问题,但没说明答案。   寝室里没人,许知喃打开电脑,又过了一遍近代史课本,找到那几个问题的答案输进文档里。   “阿喃宝贝!”   门口一声响,阮圆圆踩着高跟鞋推着她的银色小行李箱走进来。   阮圆圆经常周五回家,周日再回寝室。   许知喃侧头:“你回来啦。”   阮圆圆走到她旁边,探头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你在干嘛呢?”   “啊。”许知喃莫名有几分心虚,“不是马上就要近代史考试了吗,我复习一下。”   “你也太认真了吧!近代史这种课你居然还自己做复习资料!”   “也没,反正这会儿没事情嘛,做一下也很快。”   阮圆圆:“你做好了是要打印出来吗?”   “嗯。”   “那你给我也一份吧。”   许知喃点点头,继续补充知识点:“好啊。”   她们宿舍四人,赵茜和姜月都不喜欢阮圆圆,好在这会儿两人不在,否则估计没聊几句就又要拌嘴吵架了。   阮圆圆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开,忽然又问:“对了阿喃,过段时间他们大四毕业典礼是你主持吗?”   “是的,不过有好几个主持人,其他都是播音专业的。”   “典礼流程单已经出来了吗?”   “还没呢。”   阮圆圆笑眯眯地弯起眼,轻声道:“你拿到流程单后给我看一眼呗。”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许知喃很快就点头说“好”,只是忽然又想起了昨晚赵茜提过的。   她顿了顿,问:“你是要在那时候告白吗?”   “唷。”阮圆圆诧异地扬了下眉,“看不出来,你消息还挺灵通啊。”   “……”   许知喃原本是想劝她的,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作罢。   说来,许知喃认识林清野的过程很狗血。   那时候还是大一,正是许知喃入校受到最多关注的时候,还加入了学校的艺术社。   周末的社团活动,大家一起去酒吧玩儿。   酒吧的不少酒都会做成汽水果汁的样子,很漂亮,可实际上酒精含量却很高,阿喃不知不觉就喝得过了量。   她感觉脸上发烫,便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   只是没想到从卫生间出来后就被一个男人堵了路,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些什么。   酒精后劲儿一股股地涌上来,许知喃脸上浮起红晕,连路都有些走不稳,扶着墙站立,心跳扑通扑通。   只是在这时——   “喂。”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   那是许知喃第一次看到林清野。   棱角分明,张扬嚣张却又好像云淡风轻,靠在一边,嘴里咬了支烟。   那男人显然也是认识林清野的,脸上神色一僵,僵持在那:“怎么?”   林清野弹了弹烟灰,似笑非笑的:“她是我的人。”   许知喃知道这句话是为了赶走那男人用的,可她还是怔住。   阿喃不知道他们遇见的时机对不对。   说对,因为这初见他们的关系走向越来越难以捉摸。   可说不对,他们也许就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林清野到底在这酒吧有些话语权,纠缠的那个男人走了。   她肩膀被一个微凉的手掌圈住,头顶一个声音:“还能走吗?”   许知喃仰头看了他一眼,头越来越晕,一刺一刺地疼,她说不出话。   然后头顶那个声音又问:“想不想跟我回去?”   这之后发生的事等第二天醒来时她都不太有记忆,直接断片儿,当真是一夜荒唐,只能看着林清野呆滞了好几分钟。   他上身赤着,看着她淡淡问:“打算怎么办?”   是问她眼前这局面。   许知喃忍着因为无措而泛起的哭腔对他说:“对不起,我会对你负责的。”   林清野愣了下,随即大笑着靠在墙边,点点头:“行,记得对我负责。”   于是纠缠着,关系愈发说不清道不明。   许知喃将近代史复习资料整理完后,赵茜和姜月便回宿舍了。   因为阮圆圆也在,打断了她们的畅聊,所以这晚上没有举行“夜谈会”,十一点熄灯后就直接睡觉。   周一上午满课。   下课后许知喃便跟赵茜一块儿去打印近代史的复习资料。   一人努力四人分红,许知喃将复习资料打印了五份。   “阿喃,你喝不喝奶茶?”赵茜问。   “不喝,我去买瓶矿泉水,跟你一块儿去。”   打印店楼下就是校内超市,里面另有一家奶茶店,里面几种招牌奶茶很出名,都能算是平川大学的招牌,还经常有外校的人慕名而来。   刚走下楼梯,许知喃被人叫住。   赵茜看过去,幸灾乐祸地“哦豁”一声,凑到她耳边说:“要把你名字纹在身上的学弟来了。”   学弟名叫范历,刚打完篮球,追许知喃追得人尽皆知,周围几个朋友一见到她就跟着起哄打趣。   范历跑到许知喃面前:“学姐,你怎么也在这啊?”   许知喃示意自己抱着的那叠资料:“来复印东西的。”   “那学姐你喝奶茶吗,我请你喝啊。”   “我不是很爱喝甜的。”   一旁赵茜插了一嘴,眨眨眼,自荐:“这边这位学姐要喝。”   范历扬起笑:“好嘞,那我请你喝。”   许知喃打了赵茜一下,低声说:“你干嘛呀。”   “我这是给学弟台阶下呢,不然人家那群朋友看着他连杯奶茶都送不出去多尴尬啊。”   “……”   两人交流完悄悄话,想着范历也算是因为她才请赵茜喝奶茶的,于是还是笑着跟他道了声谢。   “诶,队长,那不是咱们平川之光吗?”   关池和林清野坐在车里,朝另一侧抬了抬下巴。   林清野跟着看过去,便见许知喃面前还站了个男生,小姑娘笑容柔和恬静,也不知在跟对面那人说些什么。   他盯着看了会儿,眉眼间渐渐凝上些难言的情绪,然后直接拉开车门下车。   “诶——?”关池吓了跳,“队长!”   而自家队长已经头也不回地朝那边走去了。   关池摸了摸鼻子,嘟囔:“这么急,怎么连帽子都不戴,当心被人围观。”   超市的饮料区在最侧边,隔了一道墙,许知喃一进去就往饮料区走,而赵茜和范历则站在奶茶前台。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又因为酷暑炎热,这个点超市里人不多,常温饮料货架这就更没人了。   只是大部分矿泉水都被放进了冰柜里,就剩下货架最上层还有几瓶。   阿喃踮起脚伸长手臂去够。   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超市货架的设计太不合理,哪有弄这么高的,明明她也不算特别矮的呀。   伸长手臂还不够,还要伸长手指,眼见就要捞到了,另一只手臂从她头顶过来,修长的手指捏住瓶身。   许知喃眨了眨眼:“谢……”   然后便看着那双手将矿泉水瓶推进货架更里侧。   “……”   ……欸?   以许知喃现在的视角,压根连矿泉水瓶都已经看不到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   许知喃轻蹙眉,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结果一回头就对上的林清野的脸。   她睁大眼,完全愣住,第一个反应便是左右张望一圈,所幸没其他人看到。   林清野瞧着她这反应,低笑了声:“怎么做贼似的。”   本来就是。   喜欢他的粉丝这么多,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指不定会怎么说呢。   许知喃做贼心虚,再一联想自己跟林清野的关系,便更觉得心虚了。   “没人看见我进来。”他又说。   许知喃压低声音:“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辅导员找我。”   “噢。”她点点头,不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跟林清野说话,生怕人看见,“那我先走了。”   林清野“啧”了声,拽着她领子把人扯回去,扣住她手腕抵在货架上:“跑什么。”   “……”   许知喃极少在他身上感受到压迫感,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我同学就在那边呢。”   他挑眉:“水也不要了?”   许知喃忍不住抱怨:“你自己放进去不给我的。”   “叫我一声就给你拿。”   从许知喃的角度,仰头就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以及领口露出的一段锁骨,她试探性地乖乖道:“清野哥。”   林清野长臂一抬,很轻松地将那瓶矿泉水给她拿出来。   两人偷偷摸摸地躲在货架这,许知喃觉得脸上都开始发烫,接过他手里的水又道了声谢。   完全生疏的样子。   林清野觉得好笑,又隔着矿泉水瓶握住她的手。   果不其然,许知喃立马像只炸了毛的猫,用力往回缩,可惜力气没林清野大,挣脱不开。   林清野捏着她手,淡淡问:“刚那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醋劲火力值达到10%   前两章的大家:林清野我可!林清野正面up我!   现在的大家:我能抢阿喃吗!阿喃好乖!林清野是个什么玩意儿!   ……鱼脸懵逼   【注:】歌词中的第一段   “在我和世界之间   你是鸿沟,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渊   你是栅栏,是墙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引用自北岛的《一束》   歌词应该算个伏笔吧~ 第6章   许知喃被他这动作弄得心砰砰跳,对面就是全透明的玻璃,只要路过的人往里看一眼就能发现他们,没心思去分析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   林清野拧起眉,片刻后:“没什么。”   不再问了。   “阿喃!”超市里响起赵茜的喊声,“你在哪儿呢!买好了吗?”   “来了!”她飞快应声,再也待不下去了,推开林清野就直接跑过去。   林清野被她推的往后退了两步,掌心还残留她的温度,他兀自勾了下唇,又给自己拿了瓶水便出去。   许知喃付完钱就立马和赵茜一块儿出去了。   宿舍楼距离不远,范历手里也是一杯奶茶,一块儿走在旁边送她们回寝室。   赵茜是个自来熟的,也不知怎么就已经和范历建立起了友谊,一路边走边聊,只剩下走在中间的许知喃如芒刺背。   明知道林清野就站在她身后,她还一点都不敢回头看,只能庆幸好在盛夏中午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关池从车里探出脑袋,顺着林清野的视线看过去,挑了下眉:“平川之光旁边那男的看起来是喜欢她吧。”   林清野横过去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屑又嘲讽。   关池愣了下,抬头看了林清野一眼,调侃道:“不过谁能比得上咱们队长啊,你拿下这平川之光不也是分分钟的事么。”   林清野依旧没什么反应,直接坐上车,拧开瓶盖灌了一口。   关池了解他脾气,无所谓地笑笑:“这都多久了,还不腻啊。”   林清野舔掉沾在嘴唇上的水珠:“挺乖的。”   在寝室园区门口告别了范历,许知喃和赵茜一块儿上楼进宿舍。   最近这天越来越热,出去一趟都跟火烤似的,身上立马汗津津,赵茜一踏进宿舍就打开空调:“不行了,我得洗个澡,难受死我了。”   她拿上换洗衣服和沐浴露,又问:“阿喃,你洗不洗?”   “我晚点洗,一会儿还要去趟店里。”   赵茜瞧了她一眼,少女脸上白白净净,没有化妆皮肤都自带柔光,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在烈日下走过。   ……原来这就是凡人和仙女的区别。   赵茜自愧不如,认命进浴室洗澡。   许知喃将打印的复习资料一份份拿订书机订好,分别放到室友书桌上,自己这还留了两份,其中一份是要给林清野的。   啊,清野哥……   许知喃愣了愣,懊悔怎么没趁刚才把这资料给他。   她又想起刚才林清野问的,当时她慌乱中压根没细想,现在倒是反应过来了,他问的那个“谁”应该是指范历。   只是,他问范历做什么。   许知喃手撑着下巴,看着前面书架上摆着的那本佛经书脊。   金灿灿,明晃晃的。   顿了顿,她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林清野拨过去。   响了一会儿音乐后,便冒出来一个机械女声:“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赵茜已经迅速冲完澡裹着浴巾出来了:“靠靠靠,怎么这么凉。”   许知喃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擦干就跑出来,开空调了,你当心着凉啊。”   赵茜又嘶嘶抽了几口凉气,许知喃起身帮她收了外面挂着的浴袍进来,她双臂套进去,系上绳,又把浴巾从底下扯出来。   终于喟叹一声:“啊,爽。”   “对了,茜茜,问你个问题。”   “什么?”赵茜开始往脸上拍爽肤水。   许知喃犹豫了下,说:“如果打电话已经听到音乐铃声了,然后才说正在通话中,是不是就是电话被挂了啊?”   “好像是吧。”赵茜双手捂着脸扭身看过来,“怎么了,有人挂你电话?”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嗯。”   “居然还有人敢挂我们仙女儿的电话?哪个不长眼的啊?”赵茜吃惊问。   许知喃没说话,坐回自己座位,下巴磕了磕桌面。   赵茜也没在意,继续说:“可能按错了,或是有事儿不方便接吧,你过会儿再打了一下好了。”   “嗯。”   在宿舍又吹了会儿空调,许知喃便打着太阳伞去了刺青店。   她这店的业务不止是给人做刺青,还有人会单请她做刺青设计,毕竟是专业出生,许知喃在大学专业课成绩也是拔尖的,刺青设计都能让人很满意。   这回有个顾客请她设计一个全背刺青,等全部弄完修改完已经是傍晚。   大片霞光迤逦而下,许知喃放下笔,坐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捞起手机,提了口气,又给林清野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就接了。   他声音依旧很懒散:“还以为你不打算再给我打电话了呢。”   许知喃无意识地翻动画纸一角,片刻后说:“刚才我给你打过了,你在忙吗?”   “没忙。”   “……”   他笑了下,磁沉的嗓音透过来:“我生气,不想接,行不行?”   听声音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啊,许知喃抿了下唇:“你生什么气。”   “超市里你跑什么呢?”   原来不是因为范历,许知喃垂下眼:“我同学叫我了呀。”   “那你就推我?”他那传来细微摁下打火机的金属声,声音含着笑意:“我都给撞疼了啊。”   许知喃还算了解他说话的语气,这会儿就是在逗她玩,于是翘了下嘴角:“我又没有用力推你。”   “还想赖账。”   他扯着这个话题不依不挠的,许知喃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清野又问:“现在在哪?”   “店里。”   “有客人?”   “没有,刚刚画完图,最近生意不多,一会儿就回食堂吃饭了。”   他问:“我来接你吃晚饭,来吗?”   虽然和林清野这样的关系已经持续挺长一段时间,可单独去外面吃晚饭却是极少数的。   许知喃答应了,挂电话后又在店里等了会儿,林清野便到了。   店门外响起两声车喇叭声,他那辆惹眼的黑色跑车就停在外面,好在车窗贴了单向膜,倒也看不清里面是谁。   许知喃关上店门,上车。   “想吃什么?”林清野问。   “我都可以的。”许知喃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不要去人很多的地方。”   “怕被人看到,那就订了餐去我那吃,不是说还要辅导我那什么毛概课吗?”   “……那是近代史课,不是毛概。”   他笑:“都差不多。”   “……”   其实林清野的成绩不差,许知喃之前也有了解过,他是被特招进平川大学音乐系的,各种乐器都很娴熟,乐理知识也懂,专业课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其他一些通识课就是吊车尾了。   “对了。”许知喃忽然想起些什么,从腿上的书包里翻出那沓刚刚打印好的复习资料,“这是给你的。”   林清野扫了眼:“这么认真啊。”   “老师说的重点都在这里了,背出来应该就能过了。”   他无所谓地笑:“行,谢谢许老师。”   这回回的不是那个杂乱的工作室,而是林清野住的公寓。   很大,开门进去对面就是一面落地窗,望下去是堰城这座寸土寸金城市里唯一一处天然湖,家具简洁干净却又都价值不菲,一面墙上还放着许多各种各样的乐器。   许知喃换上拖鞋,还特意暗暗留意了下他鞋柜里的拖鞋,都是统一颜色大小的,没有女式拖鞋。   她踩上那拖鞋,偏大不少,走起路上有些拖沓。   刚才来的路上林清野就已经点好了晚餐,送到公寓。   没一会儿晚餐就送来了,精致的雕花盒子,里面是各类小盘食物,还有一份松露巧克力冰淇淋。   林清野去接她之前就已经吃过了,对吃喝一类还格外讲究,这样在木雕盒子里焖过,总归不如在店里的好吃。   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吃。   许知喃吃饭很安静,细嚼慢咽。   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林清野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她站在路灯下,浑身没有丝毫阴霾处,看上去骄傲纯粹不可攀。   察觉到林清野的视线,许知喃抬头:“怎么了?”   “没怎么,你吃。”他给自己点了支烟,起身去隔壁吞云吐雾去了。   许知喃觉得在别人家里吃个不停总归是不好的,又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与此同时赵茜给她发来消息,连着好几条,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她忙按了静音,点开微信。   赵茜给她发来了一条链接——   标题是:《我为歌来》里那位还没公开的神秘嘉宾不会是林清野吧???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活久见!!!林清野居然要来参加节目吗!?!?   [赵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绝了!好像真的是林清野!]   [赵茜:我听了节目官微发的那个音频Demo,好像真是他的声音诶!!]   [赵茜:我们上回去酒吧太值了,现在看来可能真是他们最后一场演出!!!]   许知喃指尖一顿,点进赵茜发来的链接里,跳转到微博。   关于#我为歌来林清野#的话题已经上了热搜榜前排。   这些年来,林清野除了酒吧驻唱,从来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可即便如此也能一举就引起轰动。   点进热搜,热门微博底下已经有好几万的评论。   【真是活久见!!!我默默磕林清野的颜好久了,可惜人不在堰城,没法去他驻唱的酒吧听他唱歌,现在居然要上综艺了!!什么时候播,我蹲!!】   【林清野这名字好耳熟。】   【不认识,但是声音好好听!!】   【来,给大家康康我们林队长的颜,我真的可以!!!![图片]】   【唱的是刺槐,林清野的成名曲啊,这是石锤了吧!!!】   【我命令节目立马播出!快!我集资立马出!】   当然,底下也有不少难听的骂人的话。   【真的是互联网没有记忆,大家都忘了之前扒出来的黑料了吗?】   【粉丝的脑回路:我家哥哥长得帅就行了,打人的视频虽然都已经爆出来了,但你又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   【楼上nsdd】   ……   大众对林清野的评价向来分为两级,只不过粉丝力量强大,那些批评嘲讽几乎可以忽略。   许知喃静静看下来。   之前她就看到过林清野和节目制作人打过电话,大概可以确定林清野的确要去参加这个节目。   可林清野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许知喃不知道她在林清野眼里到底算什么。   一直以来,对林清野而言,想要获得别人的喜欢都太容易了,不费吹灰之力,每次酒吧演出就有数不清的女生喊着他的名字,为他欢呼呐喊,嗓子都快喊哑了。   有时候许知喃会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对他而言,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微不足道。   她跟林清野也不属于一个世界,只是那一晚让她误闯入他的世界。   而现在他又要参加节目,她知道,凭林清野的本事,会有更多的女孩儿喜欢他,他们的这两个世界会越来越远。   她也曾经很自私的想,要是林清野不要受这么多人的关注就好了。   那么,是不是,他就可以真正注意到她了。   直到她通过赵茜才得知了他已经要参加节目的消息。   许知喃呼吸有些紧,看完热门评论后又滑上去,调好音量,点开那个音频视频。   黑屏,只有林清野的声音传出来——   “……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音频只有十几秒,很快就结束。   能够在18岁就拿到金曲奖,他的确是有天赋,也有一把好嗓子。   许知喃按了重播键,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笑。   林清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许知喃摁灭手机,回头:“这个是你吗?”   “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他弯下身,反问。   “听出来了。”许知喃手指无意识地陷进沙发扶手,“我就是确认一下。”   林清野直起身,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吃好了吗?”   “嗯。”   他将茶几上的餐盘简单收拾了,拎到一旁,又拿着她书包过来:“不是说要辅导我近代史么。”   许知喃将那些思绪暂时放下一边,从书包里翻出那两沓近代史复习资料,又翻出一支蓝色的荧光笔。   “你这里有近代史的教材吗?”   林清野套着件白色卫衣,宽松又散漫,就那么站在一旁,一身少年气,表情有些痞。   意思也很明显,他怎么会有教材。   许知喃:“没有也没关系的,这些应该就够了,反正考试过了就可以。”   林清野在她旁边坐下来。   许知喃坐在单人沙发上,他就坐在沙发扶手上,微微躬下背,身上还有被体温熨热的烟草味。   许知喃莫名觉得耳朵被头发弄得有些发痒。   她握紧荧光笔,将重点和关键词标注出来,轻声说:“你要是懒得全部背下来的话,就记一下这些得分点。”   他一只手搭在许知喃肩上,看着被她圈出来的字出声,悠悠的:“洋务运动,兴办近代企业、建新式军队、创办新式学堂。”   从这样一个人嘴里听到这些字眼,还读的一本正经,听着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   许知喃轻轻笑了声,小姑娘一笑起来眼睛就弯起来,眼角微微上翘,眼睛聚起光,看上去精致又漂亮,像个洋娃娃。   林清野垂眼,视线落在她脸上,有片刻移不开神。   “嗯,对。”她弯着眼说,“记住这几个关键点就可以,然后是下一个老师提过的重点问题……”   话音戛然而止。   她跟触电似的,荧光笔在纸上用力划出一道。   林清野低头吻在她脖子上。   她喉咙发干,黑睫轻颤着:“清野哥。”   “继续教啊。”说话间,灼热的鼻息全部打在她脖颈。   “第二个问题……是戊戌维新运动的意义。”她声音有些发抖,僵持片刻后还是没法在这样的氛围中继续说那些知识点,总觉得羞耻。   许知喃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唤:“林清野。”   他轻笑:“还学吗?”   到底是谁学啊。   许知喃在心底说。   “不学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方向走,那沓复习资料从她腿上滑落,掉在地上。   他卧室不如外面客厅明亮。   黑灰两色,厚重的窗帘紧紧拉着,没有一丝阳光穿透进来,只亮了盏小夜灯,发出一点昏暗的光。   许知喃被放在床上。   在林清野倾身靠下来之前,她忽然轻声问了句:“清野哥,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笑得暧昧,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去:“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黑暗漆黑的房间暂时安静下来。   林清野的眸子黑压压的,静静注视着她。   而许知喃的那颗心在这样的注视里缓缓下沉,又想起那条微博底下他粉丝的评论,在林清野俯身亲她时侧头别过了脸。   “怎么了?”他沉声问。   “我不想。”   “行了,阿喃。”林清野耐着性子摸了摸她下巴,半哄道,“不是女朋友么。”   许知喃手机响了,有人打电话过来。   平日和几个朋友联系都是微信,一般很少会有人直接给她打电话。   许知喃推开他,挨着床沿站起来:“我接个电话。”   她走到另一边,看了眼来电显示——顾从望。 第7章   “喂?”她接起来。   那头说:“许知喃,你上哪儿去了?”   许知喃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今天的飞机,你都不来接驾的啊,我他妈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在堰城机场呢!”   “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呀。”许知喃回头瞥了林清野一眼,压低声音,“你也没让我来接机呀。”   “我真是服你了姑奶奶,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么,你大哥我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是不是上哪儿都带着你的!”   许知喃不跟那位顾少爷吵:“那你现在怎么办呀,没人去机场接你吗?”   “我自己回来!”顾少爷气冲冲的,又丢下一句“去店里找你”就直接撂了电话。   许知喃把手机揣回口袋,走回到林清野面前:“清野哥。”   他神色依旧不变,只是这会儿气场莫名有些压人,眉眼间延展开些凛冽的意思,淡淡:“嗯。”   被方才那事闹了一通,尽管林清野说了是女朋友,可那态度实在是敷衍哄骗,许知喃被他那样子弄的脸上臊得慌,不愿多待。   “我先回去了。”许知喃轻声说。   顾从望跟她算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只是两家差距甚大,许知喃父亲是警察,母亲是老师,普通家庭,而顾家在堰城是名门望族,顾从望算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长大,顾家小太子,受尽宠爱。   她犹豫着该怎么跟林清野称呼顾从望。   就听他说:“行。”   许知喃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沉默着走出卧室,重新拿上书包,换回鞋子便走了。   工作室门“砰”一声巨响。   林清野沉着脸进来,乐队其他人都在。   “队长。”关池犹疑,唤了声,“没什么事儿吧?”   他没说话,拿上吉他,直接进了自己房间。   只剩下三人在外面客厅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关池:“什么情况啊,好久没见队长那个表情了。”   季烟蹙眉道:“是不是队长回家又跟他妈吵架了啊?”   “不像啊,这都好久没回去了吧。”   季烟横过去一眼:“不然还能有谁能把咱们队长惹生气啊。”   十四:“《我为歌来》那节目今天不是发了个音频吗,是不是因为看到底下骂人的那些评论了?”   他说完也觉得这猜测压根没可能性:“不对啊,队长也不像会关注这些的人啊。”   从林清野公寓出来后许知喃便直接搭地铁回刺青店。   他公寓在市中心,这个点正是晚高峰,地铁站人来人往拥挤不堪。   顾从望直接从机场打车过来,许知喃刚走出平川大学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   “我也马上就到了。”许知喃说,“五分钟,刚出地铁站。”   “我还以为你本来就在店里呢,你最近挺忙啊?”   “还好。”许知喃加快脚步,抬眼往马路对面看过去,“我看到你了。”   顾从望就站在店门口,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很清爽。   他大学读了2+2模式,大三就去英国留学,现在刚刚结束本学期课程回国。   顾从望一见正穿过斑马线过来的许知喃便笑了,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喊一声:“阿喃!”   许知喃性子软,天生嗓子细,说话声音不大,只笑着给他也挥了挥手。   她走过斑马线,问:“考的怎么样呀?”   顾少爷摆摆手:“你还真是一开口就是我不想提的事儿。”   许知喃笑笑,从书包里翻出钥匙打开店门:“外面热,你先进来吧。”   “你刚干嘛去了,还坐地铁过来的。”   许知喃动作一顿,还没回答,顾从望又问:“你吃饭了没?”   “吃过了。”她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靠,你这人,忒没默契,不仅不来接机现在还要让我一个人吃晚饭?”   许知喃拿出手机:“那我给你点份外卖吧。”   “要贵的。”   “好。”许知喃将筛选范围换成“人均高到低”。   “算了,我自己点吧,你现在生意怎么样啊?”   “挺好的,这边是大学城,年轻人多,对纹身好奇的人也多,就是最后真决定下来要纹的不算多,主要还是些老客户。”   顾从望躺倒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份寿司拼盘:“那你平时赚的够你吃吗?”   “够了的。”许知喃笑了下,露出些小白牙,“我收费不算低。”   刺青店主要分为三种。   大店知名度高,手下客源也不少,宣传力度强,也有许多驻店刺青师,从业七八年以上,技术好客源多,按两三千一小时收费。   而小店则是技术一般,设计感也不强,属于最普通的刺青师,低价收费,客户目标多是些经济条件不好但又有刺青意向的。   许知喃的这家刺青店夹在中间。   起初刚开店时也有过难熬的阶段,比不上大店的知名度,又拼不过小店的收费。   好在大一时她的照片在平川大学的校园论坛里走红,渐渐开始有人打听她,得知了她在学校外开了家刺青店的消息。   这一带又是大学城,许知喃被誉为“平川之光”后不少人慕名而来,渐渐地就做出了宣传效果。   而纹身又主要有四种经典风格:传统、school、写实、图腾。   其中写实纹身追求形似和极致的细节,需要很强的绘画功底才能做好。   能做好这种的刺青师在堰城并不多,许知喃算一个,而且的确技术好,能留住客户,原创设计独一无二的刺青收费也在每小时五百左右。   “挺厉害啊。”顾从望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本来还想赞助你一下拿小爷我这金贵之躯给你做笔生意呢。”   许知喃坐下来:“你想纹的话,免费给你纹。”   顾从望:“别,太疼。”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也是外卖点餐高峰时间段,等了好一会儿顾从望的外卖才送来,除了寿司拼盘外还点了瓶清酒。   许知喃最近正在练习水墨纹身,在画稿里画了几个手稿图案,拍照发了条朋友圈。   她不爱发日常朋友圈,不过因为开了家刺青店的关系经常会发些新作品。   很快就有老顾客来问,相对于常见的纹身风格而言,水墨纹身比较少见,中国元素也更浓厚,算是特别。   她一边回复,一边瞧了顾从望一眼:“你怎么刚回国还吃寿司,不是都说留学生最想的就是中国菜吗?”   顾少爷哪会亏待自己:“我在那也经常去中餐厅吃,老板就是中国人,味道和国内没差。”   顾从望从她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扬了扬手里的酒瓶:“来点儿?”   许知喃不爱喝酒,自从之前酒后荒唐之后就更少喝了,只是一想起之前从林清野公寓出来时那场场景就莫名有些闷。   于是点头:“一点点就好。”   顾从望只给她倒了小半杯:“你今天怎么要喝酒了,心情不好啊。”   “说不上来。”   许知喃浅浅抿了口酒,人靠到椅背上,偏头看向一旁书架上的那本佛经,缓声道:“就是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   顾从望一愣:“什么错事啊?”   许知喃跟他的确关系好,可就是太好了,顾从望还认识她妈妈,她可半点都不敢跟他提林清野的事。   摇了摇头,讷讷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顾从望一听她说这些就头大:“你又说什么鸟语呢?”   “……”   许知喃闷闷瞪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才不是鸟语。”   顾从望笑起来:“行,那你翻译一下。”   “因缘和合而生的事物都是不真实不能长存的。”   尽管用白话翻译了一遍,可顾从望依旧觉得这是鸟语,听不太明白,过了会儿问:“你不会是失恋了吧?”   “……”   她喉咙一动,一口酒直接囫囵滑进喉咙里,呛了好一会儿:“才不是!”   “那是什么。”顾从望眯了眯眼,上上下下扫她一通,“我还真是猜不出你这样的能做出什么错事儿来。”   是啊,她这样子的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林清野扯上关系的人。   许知喃不再提这事,又有几个顾客来问她水墨刺青,她低头专心回复。   从那天之后许知喃便再没有跟林清野联系过。   两天后,《我为歌来》官方微博官宣了参加节目的所有人,林清野也在其中,连带着那些消寂许久的粉丝也齐刷刷热闹起来。   平川大学的学校论坛也极其热闹,首页飘红的帖子都是关于林清野的。   其中一条帖子是林清野这四年来大家拍的照片。在酒吧唱歌的、学校上课的、篮球场上的,都有。   【咱们平大校草就要带着平大走出大学圈,进军娱乐圈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咱们论坛里的帖子不少都会被粉丝搬到超话去。】   【这个固粉能力我是真的服,节目消息一出来超话排行直接冲上前十!】   【y1s1虽然林清野之前那打人黑料实打实,但是这个脸是真的绝。】   【真论颜值,估计没有大学能打得过平大吧,男有林清野,女有许知喃,两大门面。】   【话说有林清野和许知喃的同框图吗?这能直接做画报了把!!快让我康康!】   【我也想康,可惜好像真没人见过他俩同框过,太可惜了。】   【大四老学姐说一声,我记得许知喃刚入校最火的那那段时间,还有人打赌平大校草校花会不会擦出爱情火花的!】   ……   赵茜靠在椅背里,捧着手机看论坛,笑个不停。   今天就是近代史考试了,许知喃昨晚熬了个夜,把那沓资料全部背了一遍,一边收拾考试用具一边问:“你笑什么呢,当心考试迟到。”   赵茜笑得停不下来:“论坛里说你和林清野呢。”   许知喃侧头:“什么?”   赵茜把手机给她看。   “……”许知喃看完,把手机还给她,没对此发表意见,“走啦走啦,考场在二教呢,挺远的。”   近代史课没有专门分考号进行考试,只要求两人之间隔开一个座位。   大家对这一类课都很随意,交头接耳密谋接下来的“互帮互助”环节。   她们到的时候最后几排的绝佳位置已经都被抢占了,只能选了前排角落的座位。   赵茜坐在最里的靠窗座位,凑到许知喃耳边小声道:“阿喃,你一会儿要是做得快的话,记得把试卷往我这移一点,只要选择题就行了。”   “好。”许知喃看了眼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又叮嘱,“小心点儿。”   赵茜比了个OK的手势:“我是专业的。”   “好了!安静一下!”监考老师喊,“大家互相看一下各自宿舍的同学都已经到了没,我们准备发试卷了。”   许知喃一顿,回头扫了眼教室,没有看到林清野。   不会是忘记今天是考试了吧……   她正犹豫要不要给林清野发条短信通知一下,考场前门被打开,林清野站在门口。   少年人高腿长,大概是还困着,眉心皱着,看上去有几分不耐烦。   底下立马爆发出议论声。   林清野这一学期都没有来上过课,近代史老师还没有点名的习惯,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堂课和林清野是同学。   所有人都抬着头,只有许知喃垂着脑袋,很容易发现。   林清野扫视一圈,直直走过去。   许知喃余光里出现一双鞋,她屏住呼吸,心跳有些快。   上回在他公寓里离开得古怪,她也捉摸不清他们之间算不算是闹得不愉快了,可这些天的确是没有联系。   林清野什么都没带,就带了支黑色签字笔,丢在桌上,发出点细微的声音,紧接着便神色自若地在许知喃旁边坐下来。   而赵茜坐在另一边,人整个倾过来,拿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肘。   许知喃脑袋越埋越低。   只听到旁边赵茜压抑着激动心情的感叹声。   “我靠,居然!真的!同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同框有什么好激动的。   吃醋又没有阿喃哄的清野哥发出搞事的声音。 第8章   “安静!安静!”监考老师喝止众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接下来发试卷!大家最后再确认一下手机已经关机了没,身边所有纸质材料都要上交!”   许知喃再次确认了手机已经关机,放回书包。   在这样的场合下坐在林清野旁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好在很快监考老师就发下试卷,大家都安静下来,暂时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移开。   近代史老师知道这门课的听课情况,试卷出的还算手下留情。   40分的选择题,60分的主观题。   许知喃粗粗扫了一眼,大部分题目都不算难,还有许多常识题。   选择题做下来很快,许知喃做完后便抬头看了监考老师一眼,悄悄将答题卡往赵茜方向挪过去一些。   收回视线时又不自觉看了眼另一侧的林清野。   他手很漂亮,修长骨感,手撑着脑袋,人懒洋洋的,眼皮耷拉着,看了会儿题目后写下个大大的“A”。   也不知是猜的还是做出来的。   要是这回这门课还不能过的话就得延迟毕业了。   许知喃是这回大四毕业典礼晚会的主持人之一,平川大学艺术系很厉害,晚会上有许多毕业生原创节目。   原本院方是想让林清野出个节目的,毕竟是最具代表性的学生,只是如今成绩没出来,能不能按时毕业都是不一定的。   许知喃拿到的那份晚会节目单上关于林清野那栏旁边还特地标注了“暂定”两字。   想起节目单,许知喃又想起个忘掉的事儿。   阮圆圆先前就问她要过节目单,她还没给她。   她走神想着旁的事,林清野已经抬了视线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考场寂静。   许知喃大脑空白片刻,居然还忘记移开目光。   林清野倒也悠闲,脸上玩味、戏谑都有,声色不变地稳稳接住她的目光。   直到监考老师用力拍了拍桌子,厉声:“干嘛呢!懂不懂什么是考试啊!平常不听课,考场上倒是交流的起劲!”   许知喃“唰”一下侧回脑袋,低下头一动不动了。   其实底下偷摸作弊的人不少,监考老师指的也不是他们。   身侧响起一道笑声,不轻不重的。   从嗓子低荡出来,磁哑的,莫名有些撩拨人心。   许知喃只觉得这笑声像是直接打在她身上,如芒在背,脸也跟着红透,拿头发挡住侧脸,重新静下心来做题。   离收卷还有半小时就有很多人陆续交考卷。   近代史这门课,认真准备复习了的正奋笔疾书赶着写得分知识点,反而是临时抱佛脚的随便写了点就早早交卷。   许知喃属于前者,赵茜和林清野属于后者。   她之前还因为林清野分了会儿神,直到那排座位只剩下她才能够真正精心做题。   “还有最后五分钟啊,没做完的同学抓紧时间。”监考老师提醒道。   许知喃检查完卷子,整理好东西交了试卷便走出考场。   手机一开机就有个未接来电跳出来。   顾从望打来的。   许知喃一手书包,一手水杯,两根手指夹着手机。   她把水杯拧紧了放进书包,背上后打算给他回拨过去时顾从望也正好再次打电话过来。   她划开,还没喂出声,手腕就被一只手拽住,猝不及防下就直接被拽进了隔壁的空教室。   也不是空教室。   有人。   林清野。   就是他把她拽进来的。   教室里拉着窗帘,浅蓝色,在阳光映照下整个房间都显得泛蓝。   许知喃张了张嘴,刚要出声,又想起自己刚刚接通了顾从望的电话,他在手机那头喊:“喂喂喂?听到没阿喃?”   林清野嗤笑一声,轻松从她手机抽出手机,扫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   “你还我。”许知喃压低声音,伸手去抢。   林清野抬高手臂,举过头顶。   许知喃蹦了几下也够不着,反倒跌到他身上,他倒是顺水推舟,手臂轻轻圈过她细腰。   人也顺势往后坐在椅子上,许知喃跟着坐在他腿上。   还是在教室里,许知喃整条脊背瞬间就僵硬了。   那姿势也很奇怪,林清野长臂圈过来,连带手臂也被禁锢住,而后他将手机放到面前桌上。   在她耳边低声道:“许知喃。”   林清野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   他恣意又狂妄,对很多人的喜欢都漫不经心,可也能够轻而易举将亲昵做到恰当,比如他一直都叫她“阿喃”。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能了啊。”他悠悠道。   许知喃脸通红,脖子都觉得发烫,用力挣扎几下却已经挣扎不开。   偏偏手机还通着,就放在面前的桌上,顾从望的声音隐约传出来:“许知喃!你干嘛呢!你那边什么声音啊?”   许知喃脑袋都嗡嗡叫,还必须得压着声音:“林清野,你先松开我。”   “哟。”他笑了声,勾起嘴角,痞里痞气的,“现在连哥都不叫了啊。”   “……”   许知喃受不了,“你能不能讲道理呀。”   他一只手禁锢她,另一只手食指在桌上敲了敲,问得直白又过于自信:“这人谁啊。”   “我朋友。”   很不给面子的,许知喃话音刚落,他就轻嗤了声,很不屑。   整幢教学楼响起上课铃声,许知喃条件反射就要起身,又被重新拽回去,她就背对着林清野坐在他腿上。   随即,肩膀上一重,林清野下巴抵在她肩上。   “这教室这节没课,我刚才把门都锁了。”他声音有点沉。   可从门窗看进来还是能看到啊。   许知喃越想越急。   说来也奇怪,他们这关系明明是林清野占主导,可总心惊胆战怕被人看到的却是她。   大概是居高临下者更加随意自由。   顾从望显然是听出来不对劲,也不挂电话,依旧在那喊:“你搞什么鬼呢,旁边那人对你说什么呢,不会是被骚扰了吧,你现在在哪?”   许知喃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你让我跟他说一句呀。”   林清野懒洋洋地往后倚着,歪了下头:“声音这么小,说什么呢。”   “……”   许知喃没法,只能跟着往后靠,偏头在他耳边又重复了遍。   林清野笑了声,终于松手。   许知喃立马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顾从望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低骂了句:“刚才什么情况啊?怎么有个男傻逼的声音?”   “……没什么,路上遇到一个男生。”   许知喃担心被他听出什么后会告诉她妈妈,只好随口扯了个谎。   林清野啧了声,抬手捏住她脖子,按了按。   刚才埋头写了这么久的试卷,许知喃还有刺青师的职业病,他这一捏脖颈就酸疼的让她倒抽了口气,“嘶”一声。   顾从望听到:“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摆明他压根不信她刚才的话。   林清野手臂一伸,再次拿走她手机,直接挂断。   许知喃这会儿是真被他弄的有些恼了,细眉蹙起,扭头刚要质问,而后下巴被钳住。   他头一低,直接吻住她。   她一瞬间忘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奇怪。   明明之前在他公寓不欢而散,明明这么多天都没有联络,明明刚才被他捉弄的窝火,可现在,许知喃却又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难过是他给的,可开心也是他给的。   “哪个教室啊!这都上课好几分钟了!”   “C区C区!走错区了。”   外面走廊忽然响起声音。   许知喃迷瞪回神,又要躲,被林清野环过腿弯,改成侧坐在他腿上,随即更重的捏住她下巴抬起来。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又远。   林清野贴着她的唇,闷着笑了声,而后才直起身,笑眼看她通红的脸。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顾从望的。   不用说,顾少爷被挂了电话,肯定是要发飙了。   林清野视线从她脸上再次移到手机上,许知喃怕他又乱来,忙抢过手机直接背到身后。   而随着这个动作她不自觉挺胸。   许知喃脸的确长得纯,漂亮精致,没有一丝阴霾,柔和软糯,可身材也不输,只是她平常不穿显身材的衣服,倒也不显眼。   不过林清野却是清楚的。   他看着她动作,食指挑了挑她下巴,漫不经心道:“这一天天的,桃花不断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教室play(bushi   林清野吃起醋来也是顶级的 第9章   从教学楼出来许知喃才给顾从望回过去电话。   刚才被林清野挂了电话,她很有先见之明的没有立马把手机放到耳边,而是等他骂完才“喂”了声。   “你找我什么事呀?”   顾从望:“许知喃!你别转移话题!”   她垂下眼睑,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后颈,刚才被林清野捏了几下,这会儿还有些发烫。   对于顾从望的质问就完全装傻充楞:“什么呀。”   “刚才在你旁边说话的那男的谁啊?”   “没谁,就是刚才有点事而已。”   顾从望顿了顿,不由皱起眉,又想起刚回国那天在许知喃店里她说的什么做了件错事,这一联想就更加不对劲了。   只不过许知喃这态度摆明不想说,他也不好强迫。   半晌憋出一句:“你要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的话就跟我说。”   许知喃笑了笑:“真的没事。”   考完试后赵茜和姜月都已经回宿舍了,许知喃刚一推门进去赵茜就爆发出一声尖叫。   “阿喃!”她从椅子上蹦起来,“论坛里都在讲你和林清野诶!”   许知喃心跳咯噔一下:“讲什么?”   “就是刚才考试的时候啊,之前不是就有人问有没有你们的同框图吗,居然还真有人在考场偷偷给你俩拍了照发到帖子里了。”   许知喃刚刚悬起的心又重新落回原位。   她将书包卸下来,下巴在保温杯上轻轻磕了磕。   赵茜已经把那条论坛帖子链接给她发过来了——   《见证平大历史!!终于在校草毕业之前完成了校花校草合体同框!!!》   底下是拍到的从林清野进教室到走到许知喃旁边的好几张照片。   楼主抢占到了后排的考试位,那张照片也是从后方角度拍的,也因此清晰拍到了林清野的正脸。   【呜呜呜呜呜呜好配!这是什么小仙女和恶魔的既视感!!!】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林清野就是奔着咱们平川之光去的啊???】   【我靠,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   【大概论证了“不管多帅的帅哥也会盯着美女看”吧,奔着去倒不至于,林清野不是马上就要参加节目去了吗,哪会在这时候爆出绯闻来啊。】   【就林清野这性格吧,实在不像是为了参加节目就能约束的。】   【别说了,我室友都已经提前失恋了,本来还想趁着人家毕业前告白的呢,结果现在半路杀出来个许知喃。】   【说的好像不杀出来个许知喃就能告白成功一样233333,林清野这脸上一共五个字,除了“帅”就是“生人勿进”好吧。】   【y1s1,之前跟平川之光说过话,又软又可爱,真·人间初恋,即便是林清野我也要保护我方仙女儿!!!】   【楼上nsdd,总感觉许知喃玩不过林清野啊。】   “大家想的也太多了吧!”赵茜感慨道,笑得肩膀都在抖,“居然都开始讨论你俩在一起以后的事了。”   “……”   “底下还一堆为你抱不平的,说仙女儿就要跟王子在一块,这种一嘴獠牙的恶魔会把仙女儿生吞活剥的。”   赵茜越说越起劲,又瞧了许知喃一会儿,啧啧摇头:“我觉得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   许知喃没有参与这个话题,赵茜又和姜月热热闹闹地聊起来。   因为要准备近代史考试,前两天有个客户跟她约的水墨纹身也被延后了,到现在才有空,许知喃给那位客户发了信息,重新敲定时间。   她将书包里厚重的一摞书拿出来放回书架,与此同时,一张红黑主色的宣传单从书中滑出来,轻飘飘落在地面上。   许知喃拿起来看,是前段时间店里收到的一张刺青设计大赛宣传单。   不知怎么就被夹带着拿回来了。   她重新放回书包里,出寝室去刺青店。   这回店里来的客人是个膘肥体壮的男人,真实的左青龙右白虎。   不过这青龙白虎不是许知喃纹的,这位徐振凡也是经别人推荐才来的她店里,头一回来。   一走进店看到桌前坐着个精致柔软的小姑娘就懵了。   徐振凡敲了敲门,声线如人,粗哑,倒还礼貌:“您好,这店的店主在吗?”   “我就是。”   徐振凡更懵了,啊啊一阵,顿时都觉得自己这么堂皇进店会不会踩脏了这地板,想起介绍朋友提及的:“阿喃?”   “嗯。”许知喃笑了笑,“是我,您就是徐先生吧。”   “对对对。”徐振凡摸着脑门儿走进来,“我上回看你朋友圈发的那些水墨刺青,忒好看,打算在我手臂内侧这也来一个。”   徐振凡肱二头肌巨大,做的青龙白虎栩栩如生,只不过和水墨刺青不太般配。   许知喃问:“您要做哪样的?”   “仙鹤。”徐振凡爽朗笑道,“大师说我今年本命年多灾多难,这不是延年益寿么!”   “……”   徐振凡又瞥到她桌上放着的那张刺青设计大赛海报:“哟,阿喃妹妹,你也要参加这比赛啊?”   许知喃被他这乍然的“阿喃妹妹”一哽,无奈道:“还没决定呢。”   “听说很多厉害的刺青师都会去,你看,给我纹这青龙白虎的那个刺青师也已经报名了。”   许知喃垂了垂眼,重新看向那张海报,目光沉了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池的婚礼就定在今天,奉子成婚,婚礼办得也急。   林清野一行人一到就引起注视,几个从前的狐朋狗友围聚一团,都听说了他参加节目的事,热闹调侃。   林清野也不插话,始终懒洋洋地靠在一边抽烟,随他们说。   后来也不知谁说了句:“今天这日子你怎么也一个人来,上回我去你酒吧,可看到你跟一个美女走了啊。”   这话一出,更加沸腾。   林清野夹烟的手一顿,笑了:“眼够尖的啊。”   “谁啊谁啊?”有人好奇问。   “他们学校的那校花啊,叫许知喃的。”   话聊一半,准新郎关池在另一边喊他,林清野丢了手里的烟,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提步先走了。   他这一走,大家便聊得更加肆无忌惮。   “平川大学校花啊?”   “对啊,超漂亮,惊为天人那级别的。”   “那不是很早之前秦棠就放话要追的吗?”   “那都多早之前的事啦,秦棠这种混混,人家校花压根都没正眼看过他好吧。”   又有人不满道:“说实话啊,野哥要不是特招进了平川大学,不也是个混混吗。”   “得了吧,他家这么有钱,不读平大也落不成个混混。”   “那后来那校花怎么又和野哥在一块儿了?被截胡了啊?”   为首那人啧啧出声,摇头晃脑:“拉倒吧,你看林清野那样子,他知道什么叫认真吗?”   ……   婚礼开始,乐队几人坐一块儿。   他们这乐队虽然经历了籍籍无名到爆火再到如今默默解散,按理这过程中很容易产生诸多误会,可他们几个关系却从来没变。   关池对自己率先退出乐队的事一直很过意不去。   敬完一圈酒后又走到他们这桌,拉着林清野:“队长,以后再要聚,随时叫我,我肯定来。”   季烟笑着劝道:“你差不多了啊,别晚上喝得又不省人事,你老婆又得生气。”   关池眼眶都有点热,哎哎几声。   林清野拍了拍他肩膀,淡笑:“行了,你还准备哭一场呢。”   关池摆摆手,拿起酒杯:“来!喝酒!”   最后的结果便是喝多了。   等最后散席时关池都已经吐了一轮了,撑着妻子的肩站在酒店门口一个个送客。   林清野酒量好,基本没有能喝得过他的,这会儿也已经染上些酒意,还没到醉的程度,不过人已经越发懒散了,嗓音也染上些慵懒。   他扬了扬手里的烟,走到另一边,拨通一串电话。   另一边,季烟和十四同样喝多。   十四手臂松松垮垮地勾着季烟的肩膀,朝一侧的林清野努了努嘴:“嗳,关池这都要早婚早育了,你怎么连告白都一点儿没动静。”   季烟化着浓妆,厚重的睫毛忽闪了下。   平常也是直来直去的个性,却被这话问的哑然,装傻:“告什么白。”   十四嗤笑一声:“你可得了吧,你当我们都瞎的么。”   季烟横了他一眼:“你不会猜不到队长现在在给谁打电话吧?”   “平川之光?”   “废话。”   “你说队长到底怎么想的啊。”   十四是真有些捉摸不透了,说认真吧,也没见他多真心对待,可说不是,这两人关系也已经持续挺长一段时间了。   “那你这是没机会了?”论私心,十四还是希望季烟能如愿的。   被连连逼问,季烟被捉住小心思的尴尬都没了,直接抄起一掌拍在十四后脑勺上:“谁他妈跟你说我要跟队长告白的。”   顿了顿,她看向不远处站在路灯下的林清野。   这个季节小飞蛾正多,在路灯亮光下飞来飞去。   他人高腿长,背脊挺拔,昏黄的灯光打在他头顶,同样染上昏黄。   季烟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说:“我可不敢招惹他,喜欢他——折寿。”   她低眸,轻笑着感慨,“我还是多活几年吧。”   手机嘟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林清野低声:“干嘛呢。”   他模样很懒,喝了酒后整个人都漾出风流气,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又笑,语气意味不明:“想你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鱼:到底是谁折寿还不一定哦 第10章   随着“想你了啊”带来的暧昧气氛并没有持续几秒,林清野立马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杀猪般凄厉的喊声,“嗷”一声。   发颤的,带哭腔,还是男声。   他立马攒起眉:“阿喃?”   可惜许知喃已经没空回答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许知喃忙不迭道,立马低下头去检查刺青颜料有没有出差错。   刚才被林清野那一句话弄的恍了下神,手也跟着停顿了下,便在同一处地方落了两针,好在正是仙鹤头顶的红色处,加深了些,倒更显栩栩如生。   徐振凡那一声嚎也不单单是因为那一针的失误。   对于刺青来说,每个人痛觉感应不同,有些人面不改色,有些则痛哭流涕。   许知喃没有想到徐振凡属于后者,而且这还只是纹在痛觉并不明显的手臂上。   刚刚纹身五分钟他就开始生理性流泪,然后就开始干嚎。   难以想象他身上其他几处大片纹身当时是个怎样的惨烈情况。   “我说阿喃妹妹啊!你可悠着点吧!哥这皮肤虽然粗可也经不起这么造啊!!”徐振凡边哭边说。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会儿在许知喃的纹身针下两眼通红,眼眶周围都是湿润的,和这脸这身材非常违和。   许知喃看了他一眼,给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再次道歉:“抱歉啊。”   徐振凡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先接电话吧,让我缓缓。”   “好。”   许知喃摘了手套,走到另一边接起电话:“清野哥,我这边还有个客人,刚才在给他刺青呢。”   “快结束了吗?”   “快了。”   “我过来你这?”   “啊?我店里还有客人,你在酒吧吗,我结束了去找你吧。”她声音很乖。   “没,在庆丰路的州遇酒店门口。”   许知喃一顿:“州遇酒店?”   他笑:“关池结婚,婚礼在那,你想什么呢。”   她脸发烫,咬咬唇,换了个话题:“今天的考试你考得好吗?”   “你再晚点儿问成绩都能出来了。”林清野调侃,“还行吧,谢谢许老师。”   “……那我先去忙了。”   挂了电话,徐振凡还没缓过劲儿,许知喃重新套上手套,把他手臂拉过来,可惜徐振凡不配合,依旧使劲儿往回缩。   许知喃抬眸看他:“你不要怕。”   徐振凡:“……”   虽然我是真的怕,但你不要说出来好吧!   我好歹是个男人!!   徐振凡心一横,认命了,不再挣扎。   许知喃重新打开纹身机,做最后的收尾工作,针头再次将颜料注射入皮肤真皮层。   徐振凡嗷一声,浑身一弹:“妹妹啊!你太狠了!!!咱能温柔点儿不!!!”   十分钟后,收工。   许知喃一边叮嘱他纹身完后的注意事项,一边把工作台面沾着他眼泪的纸巾团丢进垃圾桶。   “刚才那下对不起啊。”许知喃依旧有点好不意思,“要不我给你打个折吧。”   “不用!不用!!”   他说一个不用拍一下桌,看过纹身成果后非常满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难怪我朋友极力推荐你呢,纹太好了,我说实话,这一类刺青他们那些专做青龙白虎的还真做不好,下回我再有要纹的还来找你!”   纹身容易上瘾。   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手都不敢伸过来,现在就又开始想下回纹身了。   许知喃收了钱:“好啊。”   “行,那你抓紧下班吧。”徐振凡听到些刚才她电话的内容,“不然男朋友该等急了。”   许知喃愣了下,徐振凡已经摆了摆手臂走了。   庆丰路就在邻街,走过去只要几分钟。   她远远就看见站在那儿的林清野。   虽然还没正式进入娱乐圈,但节目的预热已经做起来了,何况这儿还离酒吧不远,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戴着口罩。   许知喃走到斑马线前等绿灯。   却看见一个女生朝林清野走过去,她认出来,是刺槐乐队的贝斯手季烟。   马丁靴,包臀裙,黑色短袖下摆系进腰间,勾勒出窄腰。   距离隔得远,她只能看到季烟对着林清野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   大概是没听清,林清野微微俯身,将耳朵凑上前。   许知喃垂下视线,很慢地眨了眨眼。   红灯跳成绿灯,车辆停在白线前。她走过斑马线。   正听季烟说话的林清野余光瞥见她,渐渐站直了身子。   季烟:“队长,你喝了酒怎么回去,要不跟我和十四一块儿走吧。”   林清野扬了下眉,抬下巴:“来人了。”   季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跟许知喃对上视线,她一顿,轻轻颔了下首算是打过招呼,不再打扰,转身跟十四一块儿走了。   许知喃走到他身边:“清野哥。”   他淡淡应了声,抬手想揉把她头发就被她侧头躲开了,他也就收回手,挑了挑她下巴:“怎么,不高兴啊。”   “没不高兴。”许知喃抓抓头发,“出汗了,没洗头发,你喝酒了吗?”   她声音闷闷的,否认的不太有说服了。   林清野倚在墙上,这一片没被路灯照亮,光线偏暗,他双手揣着兜,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瞧了会儿,他忽然俯身,凑近。   许知喃心脏倏的一紧,少年近在咫尺,额前的碎发耷拉着,眼眸冷清,却又噙着点不怀好意的戏谑,若即若离的。   然后他勾下口罩,吻她。   唇舌被轻轻舔舐着,酒精传递过来。   片刻后,他终于退开些,嗓音低不可闻:“尝到了吗?”   许知喃神智飘远,舔了下湿润的嘴唇:“什么?”   “酒。”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问他的,你喝酒了吗。   那个吻是在回答她问题。   许知喃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发烫,连带着口腔中的酒精都像是着了火,喉咙发干,她空咽了下,乖乖回答:“尝到了。”   他重新拉上口罩,捏了把她脸:“笑一个。”   “啊?”   她不明所以,话说出口却已经不自觉跟着他的意思翘起嘴角,眼尾微微下坠,呈弯月状,漾开笑意。   林清野看她两秒:“还挺好哄。”   因为喝了酒,没法开车,林清野叫了代驾。   代驾师傅是个看上去30来岁的男人,林清野将额前的碎发撩上去,压下帽子,将车钥匙丢给代驾。   “哟,保时捷啊,我这还是头一回开保时捷呢。”代驾接过钥匙看了眼,笑问,“你们去哪啊?”   “明栖公寓。”   豪车配高档小区。   代驾往两人身上瞥了眼,俊男美女,又在心底啧啧感慨一番。   上了车,许知喃和林清野坐在后座。   阿喃全程不怎么敢说话,虽然戴了帽子和口罩,可依旧怕林清野一开口会被人听出来嗓音。   林清野倒是自在,挨着她坐,半阖眼,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把玩。   一般认识他的都是些年轻女生,像这个代驾这样的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何况目前而言,他也只不过是个获过奖的地下乐团主唱罢了。   “累么。”林清野问。   “什么?”   他捏了捏她肩膀:“刚才店里不是有客人。”   “还好,他那个图案比较精细,就弄的久了点。”   “电话里杀猪似的就是他?”   许知喃回忆起刚才那个场面,也忍不住想笑,翘起唇角:“嗯,估计是挺怕疼的。”   “一男的纹个身喊成那样。”他语气有些不屑。   “看人的嘛,有些人痛觉敏感就会那样。”许知喃手被他牵着,顺势捏了捏他手心,开玩笑,“说不定你对这个痛觉也很敏感呢,没试过之前都不知道的。”   她就见过同行而来的情侣,女生全程无感,男生痛到龇牙咧嘴。   林清野淡嗤,随口道:“那下回试试。”   车开到明栖公寓楼下,走进电梯。   林清野摘了口罩帽子,随意捋了把头发,抬眼看跳跃的楼层数字。   仰起的下颌线条流畅利落,喉结凸出,轮廓分明,刀凿斧劈般优越。   许知喃到这会儿才有些紧张。   她从前也有几次跟林清野回来过公寓,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不论有过几次,对那样的事,她依旧脸红心跳没法熟稔。   电梯“叮”一声,许知喃跟着他走出去。   走廊上的声控感应灯似乎是坏了,没有亮,许知喃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路,林清野开锁进门。   他没立马开灯。   许知喃便就着手机的光线换室内鞋。   她今天穿了双凉鞋,脚趾漂亮圆润,细窄的,淡粉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林清野目光扫过,又不着痕迹地移到她脸上,垂手扣住她手腕。   她刚“嗯?”一声,就被他压到墙壁上,手腕也被摁着,随即低颈封缄她嘴唇。   刚才马路上那个吻仅仅是蜻蜓点水,这个吻就带着他与生俱来浓烈的压迫性了。   “阿喃。”他含着她唇瓣低声唤,嗓音很哑,“上回还跟我闹脾气,害我这么想。”   许知喃在恍惚中又想起刚才他电话里那句“想你了啊”。   到底是想她了,还是想现在这样了?   浴室水声停下,风卷起卧室里的窗帘。   林清野穿着白色睡袍走出来,许知喃已经洗完澡,这会儿躺在他床上已经睡着了,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眉心还微微皱着,看着睡得不太安稳。   林清野踱步过去,关了窗,电视柜上的手机震动,备注是林冠承。   是他父亲。   林清野拿起手机,走到外面客厅接起。   他没出声,坐进沙发里,捞起茶几的烟盒,抽出一支咬进齿间,点燃,两颊微陷,又呼出一口烟。   林冠承听出来,语气不太好:“又在抽烟?”   “有事儿?”   “我听王启说,你要参加他的一个节目?”   王启是《我为歌来》的制作人,也和林家是家族好友。   “嗯。”   “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林冠承不满。   林清野觉得好笑,烟咬在嘴里一抖一抖的:“你管得着么。”   安静两秒,林冠承似乎是在压抑怒火,可惜失效了。   “林清野!”他含着火气,“你别他妈用这个语气跟老子说话,你看看你这臭脾气把这个家弄成什么样了!”   他依旧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那,林总有何指教啊?”   “你这么能,以后遇到事可别求我来帮你!”   林清野笑了笑,直接挂了电话,丢到沙发上,弹了一下。   可惜天不让他清净,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这回不是他的,而是卧室里许知喃那只手机。   他没立刻进去,许知喃大概是真精疲力尽太困了,没被铃声吵醒,铃声刚断,没一会儿又再次响起。   于是掐灭了烟再次进卧室。   许知喃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睡姿没变,看着睡得很沉。   林清野拿起她手机,备注“茜茜”,一个女名儿。   第二轮铃声又断,紧接着,第三轮开始。   林清野“啧”了声,划开接听键,放耳边:“喂?”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喂,我是许知喃老公。(好了,我知道各位阿喃亲妈要开始辱骂了 第11章   赵茜猝不及防听到个男声,第一反应就是拿下来看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可的确是打给阿喃的。   她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那个,你好,请问这是许知喃手机吗?”   “嗯。”   赵茜:“……”   这人什么毛病?   话题终结者吗??   “她现在在你旁边吗?”她又问。   一旁姜月闻声也看过来,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林清野卧室里弄了个小吧台桌,他坐在高脚椅上,看向床上熟睡的许知喃,不打算将她叫醒。   “她已经睡了。”   赵茜:“!!!”   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出不来,差点当场厥过去。   林清野声音很淡,像是不太耐烦:“还有其他事吗?”   “请问你是?”赵茜问。   卧室内只一盏夜灯,光线很暗,将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切割得明晦不清,林清野屈指敲了敲一旁的烟灰缸,淡声:“她哥,阿喃今天不回宿舍了。”   挂了电话。   姜月:“没事儿吧?”   “没事。”   赵茜摇了摇头,听电话里那男声称呼“阿喃”才终于放下心来,只是……   “阿喃她还有个哥哥吗?”   “不知道啊,好像没听她提起过,怎么了,她哥哥接的电话啊?”   “嗯,说今天晚上不回宿舍。”   明天没有课,许知喃家就住在堰城,不回宿舍住很正常。   姜月皱起眉:“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你确定那是她哥吗?”   “不会吧,我之前给她发信息的时候她就说有事,她哥哥也知道她小名是阿喃,而且——”赵茜顿了顿,“他哥哥的声音有点耳熟,可能以前我也见过,就是我现在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   闻言姜月也放下心:“可能大一开学搬行李来学校的时候见过吧,阿喃爸爸不是不在了吗,你记性还真好,连声音都能记这么久。”   赵茜不再多想,笑道:“哪儿啊,阿喃她哥声音超级好听,简直是声控福利!”   她啧啧两声:“太不公平了,阿喃妈妈也太幸福了,女儿儿子都长这么好看。”   姜月:“你怎么知道她哥哥也好看啊?”   赵茜一拍桌:“肯定好看!那嗓音就是帅哥嗓好吧!”   挂了电话后,许知喃手机先前的几条未读信息也都跳出来,正是赵茜发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寝室。   林清野扫了眼,摁灭手机倒扣在桌上,跟着上了床。   当天晚上,许知喃做了个噩梦。   梦见一个浓烟滚滚的火场,火光照亮她瞳孔,耳边是噼里啪啦木头被烧断破裂的声音。   火光的尽头一个高大人影,嗓子被浓烟浸染,沙哑地喊着“阿喃”。   她乍然醒来,腿一蹬,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林清野被她的动静吵醒,手揽过她的腰,惺忪问:“做噩梦了?”   因为那个噩梦,她胸腔起伏,黑睫颤着,缓了一会儿才回答:“嗯。”   “梦见什么了。”   “我爸爸。”许知喃轻声道。   林清野手臂绕过来,环在她胸前,按着,感受心跳频率:“跳这么快。”   “……”   许知喃垂眸看着他的手,愣住。   他靠在她背后,轻笑:“怎么还越跳越快了。”   “……”   许知喃彻底清醒了,拉开他的手迅速坐起来,看了眼房间周围,认出来这就是林清野卧室。   昨天晚上……   洗完澡后她原是想休息会儿,后来好像是睡着了。   林清野知道她在想什么,抬了下下巴:“手机在那边。”   她下床去拿,检查未读信息和电话。   林清野也下了床,随手拿了件T恤套上:“昨天你朋友给你打电话,我接了,跟她说了你不回宿舍了。”   许知喃也在通话记录里看到了赵茜,她一顿:“还说什么了?”   林清野有意逗她,语气轻慢,很不正经:“说你在我床上睡觉呢。”   许知喃知道他没兴趣跟一个陌生人讲这样的话,但心里有鬼,还是吓了跳,片刻后才抿了抿唇:“你又骗人。”   “不能让你白叫我清野哥,跟她说了是你哥。”欣赏够了她脸红样子,林清野才不紧不慢说了实话。   今天是周四,原本只有一节课,不过老师有事调课了,于是便全天没课。   许知喃没有换洗衣服,昨天穿了短袖和半身裙。   林清野从自己衣柜里拿了件白T出来,丢给她,基础款,不分男女,胸口一个小小的logo,就是有些太长了。   “穿我的吧。”他说。   她昨天出了汗,的确不想穿旧衣服。接过衣服,正想换,可林清野就站在一旁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许知喃捏着衣服的手指紧了紧:“我在哪换呀?”   林清野哼笑一声,有些玩味,提步走出卧室,给她带上门。   她迅速套上林清野的衣服。   将下摆系进裙子里,倒也不会显得太过不合身。   走出卧室,林清野刚挂了电话,他扬了扬手机,说:“考试过了。”   “近代史?成绩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先出了我的成绩,不然没法同批毕业了。”他扬了下眉,又啧了声,“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毕业典礼上的表演。”   许知喃笑起来:“之前流程单上你那栏还写了‘暂定’。”   “你知道?”   “我是主持人。”   这话说的许知喃不太好意思。   大概是林清野太光芒万丈,总是站在舞台上,所以在他面前卖弄这些,总觉得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其中一个主持人。”她又补了一句。   他倒是没注意到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抬手揉了把她头发:“这么厉害啊。”   “那你要去彩排吗?”   过两天就是正式毕业典礼晚会,之前已经结束了最后一次彩排,许知喃作为主持也要去走个流程,林清野那个节目一直是跳过的。   “不用,辅导员让我自己拍个演出视频给他。”他攒起眉,评价一句,“麻烦。”   毕竟林清野这个性格,辅导员也怕他会临时搞事。   “去哪拍啊?”   “酒吧,一块儿去?”他问,“早上人少。”   许知喃不擅长拒绝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野”是一家装修很有格调的酒吧。底下是吧台、卡座和舞池,楼上还有包厢以及小型观台。   一楼是散客以及学生党一类的聚集地,而二楼的最低消费标准要三千,多是些应酬或找乐子的。   许知喃跟着林清野走进酒吧后台。   酒吧老板以及季烟、十四都在,刺槐乐队解散,老板结给他们最后一批工资,然后又想方设法的挽留。   这家酒吧如今生意能这么好,完全是靠林清野的刺槐乐队,酒吧老板怎么也不想放他们走。   听到门口的动静,三人齐齐扭过头来,跟林清野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捕捉到他身后的许知喃,一时怔愣。   “介绍一下。”林清野搂着她的背将她推上前,“许知喃。”   酒吧老板最先反应过来,打趣道:“哟,你女朋友啊,这俊男靓女,简直走过来就是道风景线啊。”   林清野笑笑,没多说,向许知喃介绍:“这是这家酒吧老板。”   许知喃有几分害羞,浅浅笑了下,礼貌颔首:“老板好。”   紧接着又和季烟跟十四打了招呼。   许知喃从前在工作室就见过他乐队成员,但当时没有正式介绍,如今这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如何让自己身边的朋友知道她和林清野的关系,是因为即便已经和林清野维持这样的关系挺长一段时间,可她依旧能感受到这关系的不正常。   她从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普通情侣是什么样的。   但依旧能确定不会是他们这样。   他们从没有明确过关系,一路都是由林清野主导,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现在林清野把她介绍给他朋友认识了。   许知喃觉得开心。   *   十四问:“队长,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林清野把学校要求的彩排视频告诉他们,酒吧老板当即同意:“好啊好啊,你就直接在台子上拍吧。”   这个点酒吧放着轻音乐,零散有些人。   二楼白天是不开放的,观台正对舞台,视野绝佳。   几人一块儿从侧梯上二楼,林清野把自己手机给她,让她一会儿录像。   而十四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许知喃身上衣服眼熟了,他手肘撞了撞林清野,开口声音暧昧:“嗳,这衣服是你的吧。”   随着他这话,季烟也跟着看过来。   林清野揽着她的肩,很薄很瘦,隔着衣服也能摸到瘦削的蝴蝶骨:“嗯,她没带。”   十四啧啧出声:“队长这漫漫长夜就是不一样啊,羡慕不来。”   他们这些人平时说话就习惯了,倒也没有丝毫故意想让许知喃难堪的意思。   可她从小到大都太乖了,高中时很多男生喜欢她,她也一点都不敢早恋,认真学习,遇到林清野后才一下子破了自己诸多戒律。   听了十四这话,她低下头,不自觉含了点背。   林清野注意到,捏着她肩膀重新展平了,轻斥了句:“注意点儿,别瞎说。”   十四又看了眼许知喃,笑道:“诶诶,抱歉抱歉,嫂子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啊。”   嫂子。   许知喃下意识看了眼林清野,他依旧那副表情。   “没事的。”她乖乖应声。   到观台位置,林清野从后面拿了把吉他再次下楼。   舞台很高,他长腿一跨,直接跳上去。   酒吧老板很周到,原本的背景轻音乐已经停了,镭射灯光打下来,在舞台上映出一个圆形亮光,林清野背着吉他走到亮处。   底下零散的客人闻声看向舞台。   知道这家酒吧的人都知道林清野的名字,也知道他要参加节目以后不再酒吧驻唱的消息。   如今骤然再次看到舞台上的他都很吃惊,紧接着就纷纷拿出手机录像。   许知喃站在二楼,也点开录像键。   他坐在高脚椅上,单腿支着吉他,娴熟的拨弦。   他没有唱自己的原创,选的这首歌也很适合他,他嗓音低哑,带着鼻音,自由散漫,浸着男性荷尔蒙。   “每次都跟队长一块儿演出,我都忘记上回看他唱歌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季烟说。   十四倚在栏杆边:“怦然心动?”   “滚。”季烟笑骂一句,抬眉示意底下那些客人,“这么多年我都有抗体了,下面那些才是怦然心动的,简直造孽啊。”   “赌不赌?”十四勾住她肩膀。   季烟:“什么?”   “下面这几个姑娘里头,一会儿谁会最先上去拦咱们队长,今天这时机可难能可贵啊,唱完也不走后台,正好给机会搭讪了。”   “损不损啊你。”季烟嘲他一句,又看向底下的姑娘。   观察一番后,她手一指,指甲很漂亮,亮片带闪,悠悠道:“吧台那个。”   其他人都在录像,只有那个女生静静听着,眼神都没移开过林清野。   “那个?”十四挺诧异。   “你赌哪个?”   十四指了离舞台最近的一个姑娘。   季烟嘲讽地“切”声:“你输定了,你看啊,这种拿着相机录像的都是追星那一类的,真喜欢的紧的,往往是行为没那么疯狂的。”   两人站的离许知喃不远,声音就这么清晰传到她耳边。   她拿林清野手机录着像,听他们笑闹着讨论一会儿哪个女生会去搭讪。   而她现在身上穿着林清野的衣服,上面有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好闻的味道,几乎要将她浸透。   可她好像依旧离林清野的世界那么远。   作者有话要说:  钮钴禄·喃已加载30%,即将上线 第12章   最后还是季烟先良心发现,注意到许知喃还在那边,估计刚才他们那些玩笑话都已经听到了。   十四刚想再说,就被季烟拿手肘猛地撞了一下,当即倒抽一口凉气:“我、靠,你干嘛!”   “闭嘴。”季烟轻声说,朝许知喃那横过去一眼。   十四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小姑娘安安静静站在那,认真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林清野,只是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衣服。   他恍然觉得明白了季烟说的,真喜欢的紧的,往往是行为没那么疯狂的。   十四闭了嘴。   一首歌,三分半就结束。   唱完最后一句,许知喃按下录像停止键。   林清野将吉他重新放进吉他包里,丢给酒吧工作人员,从台上跳下来。   许知喃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底下的客人,那几个坐得离舞台近的姑娘正挥舞着手臂喊着林清野的名字,倒没有上前去。   然后刚才季烟指着的那个女生从高脚椅上起身,直直朝林清野走过去。   酒吧内钢琴乐再次响起,淹没那女生的声音,大概是叫住了林清野,他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   季烟无声地搓了搓三根手指,示意十四认赌服输,快点给钱。   林清野站在那女生面前,垂着头,脸上神色很淡。   那女生紧张又无措,从二楼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嘴巴一闭一合,说了挺长一段话,样子也很诚恳。   然后林清野浅笑了下,许知喃从他嘴唇看清他说的话——抱歉。   漫不经心的,而后直接转身从楼梯上来。   “阿喃。”他站在楼梯口,抬了抬手,“录好了吗?”   “录好了。”许知喃走过去,将手机给他。   林清野划着进度条迅速看了一遍,给辅导员发过去,而后揽着许知喃的肩,跟另一旁的季烟和十四说:“我们先走了。”   道了别,十四看着两人离开:“诶,你说她刚才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啊?”   “废话。”   “那这平川之光脾气也太好了吧,完全当没听见,看刚才那样,好像也没打算跟队长闹别扭。”   季烟从他兜里摸出钱包,抽了张百元大钞,在他面前晃了晃:“赌资。”   十四嗤声:“就你这德行。”   季烟:“闹别扭也得队长会哄才行啊。”   十四睨她:“你还挺有经验。”   季烟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队长不知道我从前喜欢过他么。”   十四一愣,没说话,垂眸看她。   季烟耸了耸肩,自嘲笑道:“他又不傻,你都看出来了他还会不知道吗,可他就是不放在心上啊,所以我也放弃了,没可能。”   她转了转手中的玻璃杯,琥珀色的酒精液体贴着杯壁晃荡:“我还真挺好奇,像林清野这样的人要是栽了,会是什么样的。”   她轻笑了声,恢复那幸灾乐祸的态度:“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许知喃跟着林清野一块儿从酒吧侧门出去,而后林清野要去工作室,她便先回了学校。   一回宿舍,赵茜就冲过来:“阿喃!你昨天好晚都不回来吓死我了!”   许知喃抱歉地笑笑:“我昨天太困啦,一挨床就直接睡死了,没听到你的电话,让你们担心啦。”   “还好你哥哥接电话了,不然我和姜月估计都要报警了。”赵茜说,“对了,你什么时候有个哥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许知喃拉开座位放下书包,拆了瓶牛奶,喝了口,慢吞吞道:“不是亲哥哥。”   “帅吗?”   “啊?”   赵茜:“听声音感觉是个大帅比!”   许知喃笑着含混跳过这个话题,又问:“姜月呢?”   “她当然是去图书馆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看考研书,现在终于反应过来来不及期末周的考试了。”   许知喃点点头,又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这衣服还是林清野的,怕被发现,拿上换洗的衣服忙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阮圆圆也回来了,她的朋友圈不在宿舍三人中,站在门口和同行回来的道别,哼着歌走进来。   许知喃只洗了旧衣服,没洗林清野那件,怕被发现,出来后晾好衣服。   阮圆圆问:“对了阿喃,你们那个毕业晚会的流程单,确定林清野会参加了吗?”   “会的,刚刚确定。”许知喃没瞒她。   阮圆圆向来不隐藏自己喜欢林清野的事,在她看来,这么多女生对林清野望而生畏,她敢于承认是件值得称赞的事。   “太好了!我鲜花都订好了!”   宿舍上床下桌,阮圆圆在床栏杆上绑了一个吊椅,晃悠着转过来,“他是毕业生表演的最后一个吧,我计划要上台告白的!”   赵茜早就看不惯她,闻言努了努嘴,没插话。   “嗯。”   许知喃顿了顿,觉得应该提醒她一声,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和林清野如今的关系,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怕被看轻。   可也知道林清野不会把阮圆圆的告白当回事,喜欢他的人这么多,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这么声势浩大的上台献花表白,很容易下不来台。   “上台的话,万一他拒绝你了,你打算怎么办呀?”许知喃问。   “这有什么的,我也没想过他会答应我啊。”   “……”   于是许知喃闭了嘴,不再劝。   临近期末周,这学期好几门课都只需要交设计作业就可以,许知喃已经做完了,另外还有两门课需要考试。   她拿出教科书翻开,里面整整齐齐做了笔记,各色荧光笔做批注。   当时上课时就已经基本消化了这些知识点,期末复习起来很快,许知喃只背了几个生涩难懂的名词解释,其他只需要理解。   复习完,她把书合上,重新塞进书架里。   昨晚睡眠时间其实已经到了八小时,可不知是因为林清野折腾累了,还是因为晨起时那个噩梦,总觉得脑袋有些疼。   许知喃坐在书桌前,手支着脑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片刻后,她又忽然想起那张刺青设计大赛海报,书包里没翻到海报,估计是忘在店里了。   她打卡电脑,凭借记忆输入报名网址。   跳出来一个页面,色彩碰撞鲜明,和海报同色系,泼墨字样的“刺青设计大赛”六个字。   比赛报名、流程都有,一等奖还有两万奖金。   其实这类比赛奖金并不是最重要的,更主要的是行业名声。   许多刺青爱好者会关注这类比赛,然后去找获奖刺青师纹身。   刺青师的收入悬殊巨大,顶级的按小时收费,每小时好几千,而底层的则按图收费,几十到几百不等。   如果参加比赛能获奖,对许知喃而言是好事。   她简单浏览了一遍,刺青设计大赛主赛程正是在暑假,倒不会课业。   明天就到截止日期了。   许知喃填写好个人信息,以及电脑里存档的个人作品打包提交,完成报名。   周日,毕业典礼如约而至。   上午各类表彰流程结束,晚上就是毕业晚会。   平川大学艺术系很出名,不仅重实践还重理论,可以跟许多艺术类院校比肩,每一届的毕业晚会表演都是一大看点。   许知喃下午就去化妆。   她平日里不常化妆,可天生生得唇红齿白,就连两弯眉也恰到好处,不浓不淡,极漂亮的野生眉。   舞台妆妆感偏重,由同台主持的一个播音系女生帮她化。   “阿喃,我发现你这个肤色超级适合化宿醉妆那一类的,你皮肤白,不会显脏显土。”她说着,拿着化妆刷唰唰唰在许知喃脸上打腮红。   许知喃看着镜子,手挡了下:“会不会太红了啊?”   “不会不会,舞台妆都这样,台下看很正常的。”   许知喃皮肤白皙透亮,底妆打得不厚,腮红带着细腻的闪,在灯光下隐隐透出来,像颗待人采撷的水蜜桃。   化完妆,四个主持又重新明确了下各自的部分。   之前彩排的时候林清野的节目还没确定,也没分配他的那段介绍词由谁来说。   按顺序轮流下来,这一块应该由许知喃说。   “那这样,一会儿林清野要是来了,你记得提前去跟他对接一下。”负责老师说。   “行。”许知喃应声。   一旁的女主持撞了撞她胳膊,半拢着嘴,凑到她耳边调侃道:“要是被人看到你俩对接,估计学校论坛又得有人发帖说校花校草合体了。”   “……”   天色渐沉,馆厅内冷气很足,许知喃穿了条礼服长裙,后背开了条细岔,肌骨流畅,脊柱线凹陷。   毕业生们纷纷入场,在前排入座。   而后抢到入场票的其他同学也结伴而入,坐在后面的座位。   后台准备就绪。   负责老师检查完首个表演的服装和妆容,又绕过来问:“林清野呢?已经对接过了吗?”   有人帮她回答:“还没呢,没见他入场。”   负责老师皱起眉:“怎么回事?这都要开始了,早通知了有演出的学生都要提前到达的。”没人说话,她又评价了句,“这个人,性子太野,跟他名字一样。”   “对了,你们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快打电话问问到哪了,今天可是全程拍摄的,别出差错!”   主持团都是大三的,纷纷表示怎么会有这号传奇人物的联系方式。   负责老师:“那我先去联系他辅导员,你们继续准备着。”   “老师。”许知喃说,“我先去外面等等看,应该快来了。”   “好好好,你快去。”   许知喃放下主持卡,拿上手机从一侧下台。   她低头给林清野发信息。   [许知喃:清野哥,你到了吗?]   他这回倒是回的很快:[到了。]   她环顾一圈,大家基本都已经进场,没找到林清野的身影,她重新低下头。   [在哪?]   许知喃走出馆厅,想着林清野从公寓过来的应该是从另一个馆厅侧门进来,便又往那走。   侧门这没有其他人,很安静。   “在这。”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线。   许知喃回头,烫了卷儿的头发漾开一个弧度,蓦然看见林清野。   他往后退半步,眼皮一压又一抬,视线扫过她全身,却又如有实质似的,许知喃莫名有些紧张,抬手捂了下胸口。   他笑:“你捂什么。”   那领口也不低,很中规中矩的款式。   听他这么说,许知喃反倒更不好意思了,又松开手,仰头看他:“舞台负责老师找你呢。”   “什么事?”   “出场顺序要对接一下。”   他勾唇淡嘲:“多事。”   许知喃抿了下唇,把流程单给他:“这是节目流程单,需要提前两个节目到后台,你是压轴,就等合唱节目开始后过来就可以,然后……”   她将刚刚背出的关于林清野的那段介绍词重新背了一遍,“我说完最后这一句后,你就从右边上台就可以了。”   “行。”他应得很敷衍。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走廊重新陷入安静。   后面侧门还开着,阳光洒进来,像是随时会有人进来。   许知喃:“……那我先回去跟老师说一声你到了。”   “急什么。”   他扣住她手腕,往自己这一拉,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蹭了蹭:“怎么这么红。”   他手掌很大,许知喃一时有些慌乱,解释说:“我朋友说,舞台妆就是要这么红的。”   “我看是你脸太红了,还烫。”   因为他这句话,许知喃只觉得脸上更烧起来。   “今天嘴唇也很红。”   她脑袋都被掌控在他手心,动不了,睫毛忽闪得有些快,细声慢气道:“涂了,口红。”   “自己化的?”   “不是,我朋友化的。”   “那一会儿让她再给你补一下。”   她没明白,刚诧异地要仰起头,就被他抬起下颌,随即落下吻。   在这样的地方,毕业晚会馆厅的侧廊,她和林清野在这接吻。   甚至还能听到一墙之隔的馆厅内的喧闹声。   他勾着她唇瓣细细舔吻,难得的极其有耐心,又像是故意折磨她,掌心从她脸下移到她脖子,松松地箍着。   许知喃愣了十几秒,直到林清野手机响,她才恍然清醒,想推开他时林清野已经率先松开她。   他脸上带着痞笑,看着很坏,慢悠悠拿出手机,辅导员打来的。   估计是那负责老师等不来他联系的。   一接通辅导员便直奔主题问他在哪。   “到了。”他回答。   辅导员:“到了?那舞台老师怎么跟我说找不到你呢?”   “在门口。”   他捏着许知喃下巴再次抬起来,俯身又盖了个吻,完全无所禁忌,直起身,说完后半句,“现在进去。”   挂了电话,他饶有兴致地欣赏一番许知喃面红耳赤的模样,正想调侃几句,侧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人结伴走进来。   瞧见他们这一幕,其中一个男人最先反应过来:“哟,打扰了打扰了。”   男人旁边还站着几人,除了乐队那三人阿喃眼熟外,其他都是生面孔。   林清野回头看,丝毫不尴尬:“你们怎么来了?”   “亲友团啊。”男人玩笑道。   马上就到开场时间,许知喃扯了扯林清野的衣角,轻声说:“我先进去了。”   他摸了摸她头发:“行。”   许知喃穿着长礼服,拎着裙摆往另一侧走。   走了几步又莫名回头看了眼,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看着很眼熟。   她渐渐蹙起眉,想起来。   那男人叫秦棠。 第13章   跟许知喃告白过的男生很多,秦棠是其中一个。   之所以这么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一段被追求的经历对许知喃而言不算愉快。   她性子静也软,像范历那样追到刺青店说要将她名字纹在身上已经很过,而秦棠更夸张。   那时候还是高中,许知喃在堰城一中读书,秦棠不是一中的,许知喃也没刻意去了解过他是哪个学校。   秦棠的追求可以说是骚扰。   每回下课放学回家,秦棠就在校门口等她,许知喃不搭理,他也不需要许知喃搭理,就一路跟着她,像个痞子似的跟她搭话。   到后来许知喃受不了,终于是恼了。   那天放学,她手里还拿着一张市级作文获奖证书,准备回家时再次在校门口看到秦棠。   他蹬着辆自行车,叼着支烟等她。   许知喃身边同学都已经认识他了,笑闹着走开,许知喃没理,直接往回家方向走。   “诶,许同学,没看到我?”秦棠骑着自行车到她旁边。   许知喃脚步加快他也加快,放慢他也放慢,不紧不慢地始终跟着。   她停下脚步,蹙起眉:“你烦不烦呀,不要再跟着我了!”   秦棠嬉皮笑脸的:“老子喜欢你,不跟着你怎么跟你见面。”   “我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许知喃扎着马尾辫,后颈掉下来几撮零散的碎发,五官精致又漂亮,没有一丝阴霾,手上拿着的那本获奖证书上面的字金光闪闪。   她微仰着下巴,眉间皱着,神色冷淡又疏离,自己没意识到,但在秦棠看来骄傲的像只天鹅,拒人千里,打心底里瞧不起他。   秦棠看了她一会儿,倏的笑了:“你挺能的啊。”   许知喃不再理会,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男生。   临近期末,不想被他打扰,转身继续往前走,没分给他丝毫多余目光。   “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秦棠站在她身后,冲她喊,语气恶劣,“清高个什么劲儿,我倒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知喃低低骂了句神经病,加快速度走。   秦棠没有再追上来。   再往后许知喃也没再见过他了,从那天之后,秦棠就没再纠缠她。   对于这件事,许知喃的态度就是松了口气,专心准备考试。   到现在她都几乎已经忘记秦棠长什么样了,只是他语调里的蔫坏不变,勾起她从前的回忆。   只是,林清野怎么会和秦棠认识。   以前也从来没有在林清野身边看到过有这号人存在。   她提着裙摆往后台走,还能听到身后那群人的调侃声。   而后传来秦棠的声音,玩味又不屑的:“你也忒不讲究,口红都还粘着呢。”   许知喃脸热,抱起裙摆跑回后台,露出一小段白皙纤细的小腿,像块光滑的羊脂玉。   林清野收回目光,手背抹过嘴,淡淡哼笑一声。   搭档女主持见到跑回来的许知喃便问:“怎么样,林清野来了吗?”   她还在晃神中,没回答。   那女主持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阿喃?”   “啊。”她回神,“怎么了?”   “你这是怎么了,可马上就开场了啊。”女主持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   她点点头:“已经来了,交接过了。”   “你口红怎么这么淡,刚才吃东西了吗?我再给你补一下。”说罢她便拉着许知喃到化妆台前坐下,重新补上,她示范着抿唇,“你这样一下。”   许知喃跟着抿唇。   她的五官化上红唇后依旧不会带任何攻击性,很柔软,但更多的是明媚耀眼,让人移不开眼。   女主持打了个响指:“完美。不过啊,你怎么出去一趟跟丢魂儿了似的。”   “我没事。”许知喃按了按太阳穴,整理好主持卡。   临上场前,她手机震了下,是阮圆圆给她发来的信息,她强打起精神。   [阮圆圆:我靠!!晚会是不是马上要开始了!!]   [许知喃:嗯,怎么了?]   [阮圆圆:范老太婆现在叫我过去弄什么期中那张设计稿,不去就直接让我挂科了我操,你知道林清野那节目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吗?]   许知喃手指一顿,又想起刚才的事,总觉得心口发闷。   [许知喃:他压轴,应该在两小时之后。]   [阮圆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过来,范老太婆怎么这么讨厌啊!]   [阮圆圆:阿喃,要是到时候赶不及你可一定要帮我拦住他啊!!!]   许知喃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回了个“你尽快吧”,其他几个主持喊她,许知喃关了手机放进包里,跟着一块儿上台。   学校对这次晚会很重视,全程拍摄。   灯光打下来,两男两女四位主持上台,一同致辞。   “诶,那个是不是许知喃啊?”底下同学伸长脖子。   “是啊,你没听说吗,早就说了这回主持团里有许知喃了呀。”   “她也太好看了吧,我之前还觉得她那样的脸,素颜会比化妆好看,现在一看,我靠太绝了。”   ……   底下议论声窸窸窣窣。   许知喃之前已经将稿子背的很熟,尽管心里有些乱,倒也没出丝毫差错。   她余光里就能看见林清野。   他没有跟大家一块儿入座,就在旁边站着,他那群朋友都在周围,笑闹着说话,随心又轻慢。   她又想起秦棠那句“你也忒不讲究,口红都还粘着呢”,心尖儿一跳,看过去,想看看他已经擦干净没。   可刺眼的灯光从头顶铺散下来,空气中漂浮着的浮尘都看得见,却看不见暗处的细节。   林清野注意到她视线,跟着直视过来,懒洋洋抬了下手臂,跟她打招呼。   许知喃黑睫一颤,心里的沉闷散去些,垂眸看眼主持卡,介绍第一项流程。   先前就彩排过好几回,另三位主持都是播音专业佼佼者,整场晚会下来都很顺畅。   只不过到后期观众的热情就有些被消磨殆尽了,不再看节目,开始拉着身边的朋友自拍,毕竟马上就要毕业各奔东西了。   到最后一个节目。   许知喃给阮圆圆发了消息便上台,她负责报幕,说完介绍词后大家就已经猜到了是林清野,热情再次被点燃。   “接下来,有请音乐系大四毕业生林清野带来的表演。”   底下鼓掌尖叫混了一起。   跟刚才那样完全不同。   林清野便踩着这些欢呼声中上台,工作人员拿着立式麦架和键盘固定。   和之前拍的那个视频不同,似乎是临时决定改的,没用吉他,改了键盘。   林清野会很多乐器,都能拿的出手,几乎可以说一个人就有组一个乐队的实力。   他手指修长,轻轻搭在键盘上,连着按了三个键弹出一段旋律,轻而易举地掌控住全场的目光。   乐点由轻至重,林清野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在斑驳的灯光下染上色彩。   那首歌也被改编过,跟上回录视频时听到的不一样。   加了摇滚元素,许知喃不知道是之前就准备过的还是即兴。   “我们运气还挺好的。”另一个女主持和许知喃站在侧台近距离看林清野表演。   低声说,“说不定这是最后一场能免费看的林清野的演出了,听说这边一结束马上就要去录节目了。”   他这个表演是时间最短的,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许知喃没法再去后台拿手机看阮圆圆到底有没有来了。   一曲结束,底下自发齐声喊着林清野的名字。   他总这样调动人心的能力。   他穿着件白衬衫,一半被随意塞进裤腰里,在灯光下显出轮廓落拓的宽肩窄腰,而后他微喘着抬眼,似笑非笑的,顽劣痞气,嘴唇重新贴近麦架。   他嗓音低哑,懒洋洋道:“毕业快乐。”   尖叫掀翻天。   几乎都能预见一会儿的学校论坛里会是怎样的盛况。   由林清野带来的氛围一直到主持人们宣布晚会结束都没消散。   许知喃回了后台,换回自己的衣服,负责老师拍着手走过来:“这次晚会圆满结束!辛苦大家啦!”   她给每人都拿了瓶矿泉水。   许知喃接过,道声谢。   “阿喃,你不卸妆啊!”朋友叫住她。   “我回寝室卸了,先走啦。”   许知喃将东西囫囵塞进书包,刚要走又跑回来,“依依,我现在的妆好看吗?”   “你有什么不好看的时候吗?我这妆叫越夜越美丽,你现在好看炸了好吧!”依依眨了眨眼,狐疑问,“你很奇怪诶,交男朋友啦?”   许知喃笑笑,跟她摆手:“我先回去啦。”   她想着刚才林清野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见他。   大家已经都陆续离场,馆厅内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已经没其他人了。   许知喃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说了一晚上她喉咙也有些疼。   从侧廊走出去。   “你够可以的啊野哥,我看她现在看你眼神都带光,服,我是真服。”秦棠的声音隔墙传来。   许知喃一顿,停了脚步,莫名没走出去。   林清野弹了弹烟灰,看他一眼,轻描淡写:“说话注意点。”   他在高中时就见过许知喃,比许知喃见到他要更早。   他和秦棠一个高中,都是七中的,后来有一次周末他们一群人从网吧出来,见到在奶茶店排队的许知喃。   秦棠撞撞他肩膀,抬了下眉,示意对面方向:“诶,那个妞,够纯的啊。”   林清野看过去,勾唇,不置评价。   “有点意思,要不去问问联系方式?”   林清野嗤声,很不屑:“这样的能看上你?”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秦棠拱他一拳,“你可别自己身边多些花蝴蝶就瞧不起我,我这脸也不差的好吧。”   “不是。”林清野轻眯了下眼,看着阳光下的许知喃,“这女的太傲,不会给你联系方式。”   “傲?”   秦棠又认认真真打量一番,丝毫没从她身上看出来一点傲气,反而柔软又乖顺,看得心都痒了,“这不挺乖。”   林清野轻蔑道:“那你追。”   秦棠不信邪,后来托人了解了下,知道她是一中校花,当即开始追求。   只不过没一段时间后,他就深切体会到了林清野所说的“傲”。   这种傲不是从脸上能看出来的,已经从骨子里浸透了,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成绩优异,性格好,身边朋友也同样。   她有自己的原则和目标,根深蒂固,没法理解像秦棠这样的混混,不屑,更不愿有交集。   后来秦棠真切体会到林清野说的“傲”就放弃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但的确还真是受伤了一阵子的。   后来,林清野破例被招进了平川大学。   再一年,许知喃也考上了平川大学。   当然,这件事秦棠是不知道的,自从他那点本来就没多少的自尊心都快被许知喃碾成渣渣后,他就没再多关注了。   直到偶然间在林清野驻唱酒吧再次见到许知喃。   她没再穿着那件中规中矩宽大的高中校服,只穿了件普通的连衣裙。   秦棠被林清野带的,即便这样也能立马感受到许知喃的傲。   确切的说,她周围那些平川大学的同学都挺傲的,毕竟是名校,都多少有些优越感。   他们自己没表现出来,其他人却能感受到。   秦棠晃着手中酒杯:“野哥,看那边。”   “怎么?”   秦棠:“许知喃啊,那个一中校花,你不记得了?”   林清野灌了口酒:“现在是平大校花。”   “……你俩变校友了啊?”秦棠扁扁嘴,半醉,“诶,兄弟,打个赌你信不信,你别看这儿这么多姑娘都在偷看你,你要碰上那种清高自傲的,也没用!”   林清野靠着沙发,一只腿踩着茶几,咬着烟,火光照亮瞳孔,打量另一桌的许知喃。   收拢的眼尾狭长而锋利,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闷热的六月,学校侧廊这很多小飞虫。   秦棠挥挥手拂开,乐呵呵的蹲在墙边:“无往不利啊,你俩在一块多久了,要不是前段时间听胖子说,我都不知道你这就得手了。”   林清野跟秦棠关系其实不算铁。   高中时还偶尔一块儿,如今已经很少有联系,今天也只是听说后凑热闹来的。   见他不理,季烟替他回答:“快三年了吧。”   “三、三年?!”秦棠愣住,推算了下,“那他妈不是那次酒吧之后就勾搭上了?!”   林清野向上捋了把头发:“差不多。”   许知喃和他们一墙之隔,听清楚他们说的话。   她整个人都怔住,思绪却异常清晰,她莫名就无比确定秦棠口中的“那次酒吧”是哪一次。   大一社团活动,大家一起去“野”,她在那第一次见到林清野。   外面那群人聊起这件事像家常便饭。   许知喃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林清野去参加节目却没有跟她讲过。   为什么他能这样来去自如。   为什么他乐队的其他人可以在她旁边就毫无顾忌地聊起其他女生。   因为林清野不重视她,所以他朋友也压根不重视她。   其实她早就明白了,所以小心翼翼的瞒着身边朋友自己和林清野的关系,不肯让她们知道。   为林清野的吻高兴,为林清野一句意味不明的“想你了啊”高兴,也为十四随口的一句“嫂子”高兴。   可别人看她却像个小丑。   许知喃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指发抖,紧咬牙关,牵扯着下颚,一跳一跳的钝痛。   秦棠暧昧打趣道:“三年,那肯定都睡过了吧?”   这语气弄的季烟也忍不住皱眉。   这几年没见,这秦棠还真是越来越浑了,还蠢,不会看人脸色。   林清野冷下脸,周身气场都冷,周围人看着他反应,不敢造次也不敢玩笑,生怕他发火。   这林清野平时虽然看着只是性格冷淡些,脾气不差,但真要发起火来,没人敢拦。   如今随着节目热度再次引起关注的那段他高中时候打人的视频就是例子。   可还没等到他说话,许知喃便从侧门走出来。   众人寂了寂。   林清野靠在墙上,抬眸。   她眼底都被各种愤怒委屈的情绪烧得通红,走到林清野面前,笔直看着他,然后将手里的矿泉水泼到他脸上。   黑发被打湿,睫毛上也挂着水珠,顺着眉骨鼻梁滑下来,最后聚在瘦削的下巴上,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他脸色更加沉,唇线紧闭,眼眸漆黑。   许知喃看着他,外露的情绪重新收进去,面无表情道:“林清野,你就是个混蛋。” 第14章   空气凝滞。   没人说话, 季烟、关池、十四也都齐齐闭上嘴。   水顺着林清野的脸还在不停往下掉, 砸在水泥地上,晕染开一个个深色圆点。   许知喃平静跟他对视几秒, 往后退一步, 将空水瓶丢进垃圾桶,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到馆厅正门正好遇上急着赶过来的阮圆圆,还抱着一束花。   “阿喃阿喃阿喃!是不是结束了啊!你知不知道林清野现在在哪儿啊!?”   天色已经晚了,她没看清许知喃脸上的不对劲,嘴上还一边骂着留她的那个教授。   许知喃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给她指了个方向:“那边。”   “还在啊!”阮圆圆神色一喜, 抱了她一下就直直跑过去。   季烟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林清野看了眼,没接,抬手搓了把脸,湿透的碎发也被一并往后捋到脑后。   他棱角分明, 五官凛冽,沉着脸时格外吓人。   阮圆圆就是这时候跑出来的,抱着那一束花, 挡了视线。   倒不是没看见他脸上以及衬衫领口的水迹, 但怎么也不会把被泼水和林清野联系起来, 只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表演完洗过脸后弄湿的。   “学长。”她柔着声, 将花束往前一递,“毕业快乐啊。”   他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阮圆圆抿了抿唇,倒也不介意, 继续说,“学长,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的每首歌我都会唱的,酒吧有你们演出我也经常赶过去看。”   “滚。”林清野说,声音冷得都带冰碴子。   阮圆圆没反应过来,懵了一瞬:“什么?”   她又往前一步,将花往前递。   林清野打掉她靠近的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身上戾气热烘烘的压着人:“叫你滚,没听清吗?”   阮圆圆没抱希望这次告白林清野会答应她,只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罢了。   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也知道外界对林清野各种褒贬不一的评价,看过他打人的那个视频,神色淡漠,冷戾阴鸷。   可当她看到舞台上的林清野后就被蒙上眼睛,不再相信那些。   一直以来,林清野跟娱乐圈流量明星不同,他的粉丝跟那些流量粉丝完全不同。   他没有“营业”,也不存在所谓的“宠粉”。   只是在酒吧唱歌,喜欢的人就来酒吧听歌喝酒。   他恣意随性,缥缈不定,总让人觉得怎么都抓不住,可粉丝们就是喜欢这样子的他。   明明他只淡声说了那么几个字,可阮圆圆却觉得像是被劈头盖脸羞辱了一番,花砸落在地,掩面跑掉了。   秦棠叹为观止,这不出十分钟,跑走了两个女生。   只是前后差别太大,这个细声细语告白被说滚,上一个直接把水泼林清野脸上他却没骂出一个字来。   这么一揣摩。   秦棠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周围这一群人也没有哪个敢像许知喃那样对朝林清野泼水的。   “那个,野哥……”   秦棠犹疑着开口,“嫂子是不是生气了啊,要不我去给她道个歉吧?”   季烟在一旁真情实意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刚才嘴上还不干不净的,现在看情势不对,立马改口叫嫂子了。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林清野抬眸扫了他一眼,刀剜似的。   “管好你自己,用得着你到她眼前去晃悠?”他不给秦棠留面子了。   林清野丢下众人走了。   秦棠愣了愣,放平时他还能跟林清野称兄道弟的,可真让他恼了也不敢再去招惹,问季烟:“现在这什么情况啊?”   季烟说话冲:“你自己没长眼睛啊。”   “诶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秦棠皱起眉。   “我就这么说话,你爱听不听。”   “……不是,姑奶奶,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秦棠问,“野哥和那谁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不会是认真的吧?”   季烟:“你先准备着死吧。”   高中毕业后,他们乐队几个一直没散,但和其他那些混子都已经不常联系了。   季烟懒得再理会,拉着十四和关池走了。   夜色沉沉,方才喧闹的校园重新恢复安静。   其实季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秦棠那个问题,以前她也觉得林清野不认真,可今天看来,似乎又不一定。   “你们有没有觉得队长挺奇怪的啊。”季烟问。   关池:“怎么了?”   季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种直觉:“队长会不会真的喜欢许知喃啊?”   “喜欢干嘛刚才不去追。”十四理所当然。   “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会去追。”   “那不就好了,已经有你刚才那问题的答案了啊。”十四耸了耸肩,又很没良心地笑出声,“我都没想到,她生起气居然敢拿水往队长脸上泼。”   许知喃走回宿舍。   推门进去前对着窗户玻璃照了照,她眼眶有些红,其他倒看不出来什么。   馆厅位置有限,其他年级的人要去看毕业晚会节目是需要报名抢票的,阮圆圆那张应该是托了别人要来的。   而姜月被期末周弄的焦头烂额,对这类活动没兴趣,赵茜倒是有兴趣,许知喃也能帮她要来张票,可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几小时看节目也觉得别扭。   于是最后都没去看。   好在整场晚会都在学校官微上实时直播。   甚至有些消息灵通的林清野粉丝早早候着。   这会儿整场晚会的重头戏——林清野演唱的三分半片段已经被单独拎出来,先是学校论坛,再是林清野超话搬运,后来《我为歌来》节目组也转发宣传。   赵茜也已经看完了,又转发给姜月看了遍。   “我以前还觉得乐队里键盘手是最不起眼的呢,除了主唱,我就觉得鼓手也特帅。”赵茜说,“可是林清野玩键盘也太他妈帅了吧!”   姜月看完问:“他还会这种乐器啊?”   “废话,你别看林清野这回弄的差点毕不了业,专业课成绩超牛的好吧,我听音乐系的朋友说,他们系的老师都特喜欢林清野,好多乐器都是精通水平的。”   姜月有些吃惊:“这么厉害啊。”   她原来还以为林清野不过是唱歌好听,不理解怎么有这么多女生喜欢他。   与此同时,另一条帖子悄然登上论坛。   【1L:刚才跟朋友去商业街吃夜宵,正好碰上刺槐乐队另外那几人,结果在旁边偷听到他们说林清野被人泼了一脸水???】   【2L:??????蹲瓜!】   【3L:说的是今天的事吗?晚会不是刚刚结束?(提起晚会我必须嚎一嗓子!好!他!妈!帅!啊!!】   【4L:吃错瓜了吧,谁忍心往林清野那张脸上泼水啊。】   【5L:加一!而且谁敢泼他啊?】   【6L:简单分析一下,如果是男生干的,现在估计救护车也要进学校了,所以肯定是女生干的!!】   【7L:如果是女生,问题又再次回到了四楼集美提出的,哪个女生舍得??】   【8L:也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事吧,难不成是什么情感纠葛?】   【9L:我来证明这应该是个真瓜,刚才在东门正好碰上林清野了,一个人,衬衫领口都是湿的,然后我后来经过馆厅,还在旁边草堆里看到了一束香槟玫瑰!!!现在估计还在呢!】   【10L:这帖子的走向愈发扑朔迷离了……】   ……   这一则帖子迅速盖起高楼,到后面两百多楼,还真有人拍到了那束掉落在草地上的香槟玫瑰。   花瓣凋落在泥土,深蓝的包装纸上也污迹斑斑。   人证物证俱在。   【234L:大佬买花求爱了??】   【235L:不会吧??我真的想象不出来!!】   【236L:重点是,谁能在林清野献花告白的情况下,还把水泼他脸上啊!?】   【237L:…………那我只能想到是前女友了。】   【238L:我们学校里有谁是校草前女友的吗?】   【239L:别啊,我还在嗑校花校草的神颜CP呢。】   ……   论坛里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可今天下午阮圆圆抱着花回过一趟宿舍,赵茜和姜月都能认出来那张照片上的香槟玫瑰的来源。   两人对视片刻,都愣住了。   赵茜:“所以,那个泼水的是阮圆圆?”   姜月:“不应该啊,她没理由那么干吧。”   赵茜皱眉:“阮圆圆那个公主病,难不成被拒绝恼羞成怒?”   “你之前不是说她告白只是为了不给自己留遗憾吗。”   “……那倒也是。”   这时许知喃推门进来。   赵茜立马蹦起来,刚想去问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帖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走进后就发现不对劲。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赵茜问。   “没事。”许知喃揉了下眼睛,这一路一直忍着,嗓子眼都发酸,还有些疼,轻声说,“可能眼线眼影之类的东西。”   姜月也转过身来,问道:“没事儿吧,我这有眼药水,你要吗?”   赵茜说:“先卸妆吧。”   许知喃平日里很少化妆,但类似晚会活动参加得多,卸妆水和基础护肤品都有。   她进浴室卸了妆,低头洗脸时有眼泪淌出来,掌心一半是滚烫的眼泪,一半的冰凉的自来水。   刚才的强撑在这一刻崩盘。   她指尖发抖,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上,攀着洗手台缓缓蹲下来,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可又偏偏没法就这么走出去,因为让她们看到自己这样,没法解释。   最后许知喃在卫生间待了许久才出去。   赵茜刚想跟她说话,可一回头看到她眼睛瞬间闭了嘴——比进去时又红了一圈,那分明是憋哭憋红的。   “阿喃。”她声音很轻,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许知喃摇了摇头,没敢看她,只说:“没事。”   她爬上床,放下床帘,挡住外面的光,属于她的小空间黑下来。   赵茜跟姜月对视了眼,无声做口型:怎么回事啊?   姜月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看许知喃那样摆明不愿提,赵茜平日闹闹哄哄的,可不知道怎么哄人安慰人,最后实在放下不下,又走到她床边:“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讲,啊,不想讲的话你就发信息跟我说,也可以。”   “嗯。”她声音闷在枕头里,“我没事。”   那晚阮圆圆没有回寝,赵茜和姜月也没有聊天,早早熄了灯。   许知喃将脸埋进枕头里,到后来脑袋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人生第一次的悸动。   她母亲是初中老师,父亲是人民警察,正直正派,她从小是在这样子的家庭中长大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许知喃温暖善良,即便是父亲殉职后也没自怨自艾,抱着本佛经默默祷告,给自己一个寄托。   林清野这样的男生,是本不该出现在她人生轨迹中的。   他自由不受束缚,她却稳稳每一步都有目标规划。   可是第一次嘛,人生中总有那几个第一次,产生诸多莫名其妙的情愫,躁动的,憧憬的,渴望的。   在这样的情愫中,于是所有小心翼翼、卑微靠近都有了合理的理由。   这三年来,她当局者迷,尽管理智让她瞒过了身边所有人自己和林清野的关系,可却无可逃避的沉溺其中。   直到如今。   她被骤然从迷局中拉拽出来,像是当头一棒。   迷雾拨开后,那些她原本有意忽视的东西也就都看清了。   这晚上她一直没有睡着,干涸的眼泪弄的脸都紧绷绷的,直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一亮。   [妈妈:阿喃,最近学习忙不忙,你爸爸的忌日马上就要到了,你那天要是有空的话就回家来一趟吧。]   许知喃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许知喃:妈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妈妈:我醒来上厕所,怕明天忘了就先跟你说一声,吵醒你啦?]   [许知喃:没有,我也还没睡呢。]   [妈妈:这么晚怎么不睡觉,学校里作业很忙吗?]   [许知喃:不忙,我就是睡不着。]   自从父亲去世后许知喃就很独立,连小姑娘对母亲的撒娇也不常有。   可今天她有些忍不住。   [许知喃:妈妈,我想给你打个电话。]   [妈妈:好啊,你打过来,别吵到你室友了。]   她悄声下床,披上外套到阳台上,拨了电话过去,妈妈很快就接了,她声音带着笑,又像是哄:“我们喃喃怎么啦,有心事睡不着觉呀?”   “妈妈。”她软着声,尾音却是抖的。   那头许母顿了顿,耐着性子:“妈妈在呢,有什么事跟妈妈讲啊。”   这种时候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许知喃眼泪又要憋不住,一颗颗砸下来,又用手背抹去,哭腔也掩盖不掉:“妈妈,我头好疼呀。”   “怎么突然头疼了?有发烧吗?”   “没有,可能因为今天主持晚会了,声音好响。”   听她这么说,许母才终于放心了些:“我们阿喃这么厉害,还当主持人了,不过头疼了那更应该早点睡觉啊,明天起晚一点,多休息会儿。”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天,许知喃便跟她说了再见,挂电话后推开阳台门回去。   赵茜和姜月都已经睡着了。   跟妈妈打过电话后许知喃倒是终于睡着了。   翌日,她难得睡到上午十点才起来。   头已经不疼了,可也不怎么清爽,大概是什么分手后遗症。   许知喃指尖一顿,又自嘲地勾了下唇。   也许她和林清野之间连分手都算不上。   洗漱后,许知喃把几本考试要看的书塞进书包,去了刺青店。   因为临近期末考,她把几个大活约的时候都往后挪了挪,最近没定下来的活。   她重新背了一遍教材里的知识点,合上书,在大脑里搭框架重新巩固一遍。   刚背完,刺青店店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只不过出现的这人就没有那么让人愉悦了——秦棠。   许知喃当不认识,公事公办:“欢迎光临。”   他讪笑着:“害,欢迎欢迎,那个……许同学,我是来找你负荆请罪的。”   “不用了,如果是这个事的话,你请回吧。”   “别啊,别这么狠心啊。”秦棠在她对面坐下,“昨天那真是我嘴贱,你都不知道,后来野哥那张脸有多吓人,我要是不来跟你解释清楚,我都得被活剥了。”   “不至于。”   的确是不至于,这一晚上林清野没有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反倒是来了个秦棠。   “哪儿能不至于!你是没见到他昨天那个样子!我现在都不敢去找他呢。”   许知喃下了逐客令:“你要是是来纹身的就留着,不然就快走吧。”   秦棠嬉皮笑脸:“那就纹一个?”   许知喃静静看着他,眉眼冷淡。   秦棠一哽,被她这神色又乍然想起了从前,以及林清野作为旁观者时的评价——这女的太傲。   真他妈,有什么可傲的。   秦棠点点头:“行。”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许知喃不拦,甚至还送客到门边,他一走出去就打算把门关上。   秦棠拿手挡了下,最后还是说了句:“其实林清野吧,他对你挺特殊的,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呢,以前也没见他对谁青眼过,你是第一个。”   许知喃浅浅笑了,露出两个漂亮的梨涡,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秦棠有一瞬间走神。   然后就听她顶着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平静道:“喜欢我的男生也不少,我不想也用不着求他对我青眼有加。”   “……”   门被关上,门把上的欢迎光临木板牌子差点砸在他鼻子上。   秦棠被她那话以及眼睛里的光给怔到了。   昨天看着馆厅外两人偷偷腻歪接吻,许知喃那一脸害羞的样子,他还真是挺佩服林清野的。   这佩服不在于他成功勾搭上的许知喃,对于许知喃,不能用“勾搭”,得用“征服”。   而且还治得服服帖帖,看不到傲气了,乖巧温顺。   可如今看来,这小姑娘抽身的清醒迅速。   到底是谁征服谁都说不准。   这两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雨,结束考试周第一门考试,许知喃踩着湿漉漉的地面从教学楼出来。   回寝室简单拿了些换洗衣物便踏上回家的地铁。   今天是她父亲的忌日。   许知喃抬手握着地铁扶手,回忆起从前的事,神色稍淡。   从地铁站出来,回家一路上经过几户邻居,笑容满面地冲她打招呼:“阿喃回来啦。”   许知喃一直很讨大家喜欢。   刚走进家门口,她就听到另一个声音:“阿姨,你把东西放着吧,我来搬就好了。”   “顾从望?”她愣了下。   顾从望手里拿着几个果盘,扭头看过来:“你可总算来了,我给你发信息,没看?”   “啊?”许知喃拿起手机看了眼,才发现刚才考试时关的机,到现在都还没开,“忘开机了。”   “你还真是。”顾从望失笑,手递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觉得你最近恍恍惚惚的。”   “今天试卷有点难。”   “你可得了吧。”顾从望不太相信。   “你怎么过来了?”许知喃问。   “我闲着没事,今天不是……”他没说下去,摸摸头发,“阿姨一个人挺累的,我来帮个忙,谁知道来的晚了,阿姨都已经弄好了。”   妈妈在厨房喊她,许知喃忙应了声,进去帮忙。   等出发去墓园时已经是正午之后。   好在刚刚下过雨,不算太热。   妈妈将带来的糕点贡品摆出来,跪坐在墓碑前。   墓碑上一张照片,身着警服,浓眉大眼,长得很正气。   许知喃以前听奶奶提过,她爸爸从小就长得标志,又是警察工作,官家饭,那会儿周围不少姑娘都倾慕。   可他工作太忙,也没空相亲,身边都是同龄男人,连个女孩儿头发丝都看不到。   直到后来被奶奶明令要求才终于答应去相亲一趟,遇到的便是她母亲,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定下来。   结婚那天大家看着俊男美女,一个人民警察一个人民教师,一个浩然正气一个温婉贤淑,纷纷惊羡不已。   在那时,也算是一段佳话。   谁能想到如今却成了这模样。   父亲刚殉职那段时间,母亲天天以泪洗面,生了场大病,过了一年多才转好,只是眼睛落下病根,如今到晚上就看不清楚。   妈妈坐在墓碑前跟父亲说话。   许知喃没打扰,跟顾从望走到一旁说话。   电视台录播室。   《我为歌狂》的第一期节目结束录制。   节目实行淘汰制,前期邀请了许多人,有已出道的实力歌手,也有外界评价不算好打算来正名的小鲜肉,还有少部分是从各地挑选出来的未出道歌手,林清野便是属于这一类。   后续会有投票支持率低的选手被淘汰,也有踢馆设置。   林清野虽然从没出道过,但看这一期观众席上的灯牌,粉丝力量并不输流量。   也许是他这一款在娱乐圈从没出现过,固粉能力很强,鲜少有爬墙的。   节目组的灯光和各种设备要比毕业晚会那场好许多,浸入式演唱,所有人唱的都是当初预告时的那一首歌。   林清野唱自己的成名曲,《刺槐》。   舞台底下粉丝们举着灯牌晃动,拉着手幅,手腕上挂着荧光手圈,随着旋律齐齐摇摆着。   比在酒吧时声势浩大的多。   只不过他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以至于心口不畅。   然后他便想起了不久前,他在“野”的最后一场演出。   许知喃也来了,坐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周围不少男人都留意到她,也有直接上前搭讪的,都被她拒绝了。   而后隔着人群,他们四目交汇。   明明只是对视了几秒,她就觉得不好意思,低下眸子欲盖弥彰地喝了口酒,却被呛的红了脸。   清纯又可爱。   一曲结束,鼓声重重落下,台下许多人起立鼓掌。林清野原本直接就要离开,被主持人叫住。   他愿意参加节目出乎很多人意料,主持人照着台本问了几个问题。   可惜林清野始终很淡,声音淡,态度也淡。   主持人几分尴尬,玩笑道:“今天会不会就是我主持生涯的滑铁卢了,我感觉我要聊不下去了啊。”   底下观众哄堂大笑。   从演播厅出来,王启正跟工作人员说话,见他出来:“清野,你等一下。”   他停了脚步,也没走近,懒散靠在墙上,眉眼低垂,样子有点倦。   王启跟工作人员交代完工作,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一会儿跟大家一块儿去吃个开工宴?”   他刚要开口拒绝就被王启打断:“行,就这么说定了,认识一下嘛,以后得一块儿几个月呢。”   林清野痞里痞气地笑,漫不经心:“说不定这场我就被淘汰了。”   “你这个人。”王启食指点了点他,“想早点淘汰估计都挺难的,你台风甚至比那些个明星都好得多,现在小姑娘就喜欢你那种张狂劲儿。”   话虽这么说,不过王启心里又想了另一事。   他家里头那个女儿才15岁,也不知从哪看到了网上林清野的照片,居然还喜欢上了,今天缠着他想来现场认识一番,被王启拒绝了。   追星可以,可要是进一步发展到私人的感情可不行。   他那傻女儿哪儿吃得下林清野这尊大佛。   “对了。”王启又问,“这节目一播出估计你那热度就要上去,私生活没那么容易藏,你跟你那小女朋友打算怎么办?”   他之前就看到林清野跟小姑娘聊天的样子。   虽没明确说是女朋友,不过他这么大岁数了,不难猜到。   林清野顿了顿:“她性子静,公开出来会影响她生活,我也没打算让人知道我私生活怎样,王叔,节目组那边要麻烦你。”   “现在倒是肯叫我一声王叔了。”王启轻斥他,很快答应,“这个你放心,不会拿选手个人生活炒热度,也不会乱剪辑,都是白纸黑字写进合同里的。”   他淡淡“嗯”了声。   “不过啊,节目这边我能控制,等热度上来,粉丝和媒体的眼睛我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   他又应了声,眉间皱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期录制的最后一位歌手演唱结束,观众投票也结束。   唱票结果要等下回才公布,众人一块儿赴宴。   入席,林清野旁边坐了个男人,看着年纪比他大,中长发,头顶黑细的发箍箍着头发。   他跟林清野一样,也没有出道,同样是被王启挖来的酒吧歌手,虽比不上林清野,但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   “那个,你好。”他凑过去打招呼,“我叫周吉。”   林清野拎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他:“林清野。”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过你的歌,以前在酒吧的时候我还唱过呢。”   周吉性格豪爽,话也多,全程基本都是他在说话,林清野心情不爽利,不喜这种场合,只淡淡应着,跟他一块儿喝了几杯酒。   周吉一只手搭在桌沿,林清野注意到他手臂上还有一块淡色的青色纹身。   周吉注意到他视线,笑了声:“这个啊,化妆师说上星节目把纹身露出来不好,就是露了后期也得打马赛克,就直接拿遮瑕膏给遮住了,说实话,这节目屁事忒多,除了设备好,唱起来的确是不怎么自由。”   林清野拎着酒吧,手腕垂着,评价了句:“挺好看。”   “你也喜欢啊?”周吉朝他身上扫了眼,没见到露出来的刺青,“你也有吗?”   “没,认识一个刺青师。”   “行啊,那我下次要是有新的要纹了你给我引荐一下?”   林清野勾唇,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两人碰了下酒杯,又饮尽一杯,林清野问:“这玩意儿疼吗?”   “你那刺青师朋友没跟你说过?”周吉挑了下眉,“我这位置还行,能忍。”   又喝了会儿,在这名利场中林清野耐心耗尽,说了声去卫生间便起身离开。   去完卫生间他也没再回宴会厅,直接走了。   这里离他住的公寓距离不算太远,没法开车回去,便戴上口罩帽子直接走路回去。   没走大路,绕近道小路回去。   小路这的旧墙有些脏,空气里弥漫着股连绵阴雨天特有的潮味儿,石子缝里冒出些青绿苔藓。   他没走过这条路,捏了下鼻梁上的口罩条。   在这天气下,总觉得身上的酒气都散发不出来,醉醺醺烘着人。   走一半,王启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走了。”   “走了?!大家拍照可都等你呢!”   林清野低笑:“你们自己拍吧。”   三两句挂了电话,他抬起眼,看到对面破桌前坐着的女人,满头银灰白发,手上皱纹像树皮,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个大半截入土的年纪。   她在这小巷摆了个摊儿。   林清野正准备收回视线之际,看到那破桌上的一本书,佛经。   很眼熟,他记得许知喃也有一本。   “算命算命,五块钱一次。”女神棍从她那破铜锣似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吆喝。   林清野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神棍把手里的竹签筒直接递过去:“算一卦吧。”   “不用。”   “我看你面有凶兆。”   林清野笑了声,挑眉:“带着口罩你也能看出来?”   “心要诚,我一看便知,至于如何化解。”她再次将竹签筒递到他面前,“抽一支。”   “我没带钱。”   “扫码也行。”她说着,竟然还真从桌肚里头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二维码。   “……”   林清野盯着她桌上那本佛经看了会儿,还真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扫码:“五元?”   “一支签五元,童叟无欺。”老神棍说。   随着机械女声的“支付宝到账五元”的提示音,林清野抽了支签。   神棍接过,神叨叨道:“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林清野心想,要是许知喃在,一个小尼姑一个老尼姑,倒能好好说道说道。   他也没兴趣再问那话是什么意思,就当五块听了个乐,提步要走,神棍又问:“我瞧着你最近姻缘不顺。”   他脚步一顿,没答。   “你心魔太重,不利己,不利人。”神棍依旧表情不变,“你那位姻缘是个好人,算是便宜你了,只不过要破心魔。”   林清野看着她又从兜里拿出一包牛皮纸包着的小粉包,往前一推:“温水冲泡送服,心魔即可斩断,此秘方不可外传,只需五百就可了断心事。”   林清野嗤笑一声。   觉得自己简直是有病,才在这听这神棍叨叨这么久,直接转身走了。   林清野回了公寓。   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从这望出去能将车水马龙的堰城尽收眼底。   他拿起手机,点开跟许知喃的聊天框。   上一条还是毕业晚会那天。   许知喃出来找他,给他发信息问他在哪。   他划着屏幕往上翻,许知喃找他有个习惯,明明是私聊,可她总会在前面先加一个“清野哥”。   说话也是,总是软趴趴的唤他“清野哥。”   他们聊天记录不多,平常也不常聊。   林清野有定时删除的习惯,很快就拉到顶。   他人往后靠着沙发背,又点进她朋友圈。   挺巧的,许知喃刚刚发了一条。   不是刺青图案的内容,而是一个蜡烛表情。   林清野顺手点了个赞。   紧接着又想起那天晚上,不再是“清野哥”,而是连名带姓的“林清野”,含着火气,眼睛亮的吓人,却又将五官染得漂亮的惊心动魄。   那一瓶子的水泼的也相当顺手。   林清野轻嗤一声。   又把赞给取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喃:你给自己加什么戏? 第15章   从墓园回来后, 许母留顾从望在家吃了晚饭。   顾从望虽然是个少爷, 可在哄长辈开心这方面却十分得心应手,饭桌上把每道菜都夸了个遍, 吃完饭后又忙着收拾碗筷洗碗。   任凭许母怎么劝都坚持, 像个冷酷无情的洗碗机。   没办法,许母拍拍许知喃的背:“你去帮帮他。”   许知喃应了声“好”,走进厨房,顾少爷正撸着袖子洗碗,一看就很不专业,挤了好多洗涤剂, 水冲下来,铺开厚厚一层泡沫,怎么冲都冲不干净了。   许知喃看了会儿便笑了:“我来吧。”   “别别别。”顾从望举着两只沾满泡沫的手。   “你这样洗不干净的。”   “那你远程指导,别插手。”   “……那你少倒点洗涤剂,冲干净了放旁边, 一会儿再过一遍就可以了。”   顾从望手一挥:“简单!”   指尖的水珠甩出来,飞到许知喃脸上,她诶一声, 顾从望边笑边道歉, 想帮她擦掉可自己手上更脏。   许知喃拿手背抹掉:“你妈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 肯定都要吓一跳。”   “我妈自己都不一定会洗呢, 厨房是家里阿姨的地盘。”   “那你怎么还抢着洗碗了。”   “小爷我体验一下生活不行啊。”   “……”   顾从望洗完碗,又和许母聊了会儿天才离开,天色已经晚了。   这学期需要考试的科目不多, 只有两门,复习压力也不大,许知喃便不打算再回学校了。   她回了卧室,把早上带来的换洗衣服拿出来,这才发现林清野那件白色短袖也被她一并拿回来了。   因为不敢在寝室晾这件衣服,她换下来后都还没洗。   许知喃顿了顿,拿上衣服走进浴室洗了一遍,晾到阳台上又回来。   晚风轻拂,衣摆飘动着。   如今再见到这件衣服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这时许母推门进来,许知喃收回目光:“妈妈?”   “小顾从我们这回家远不远啊?”   “挺远的,他家好像在银泰城附近。”   “那你怎么也不送送人家。”许母语气有些责备。   许知喃:“他不是搭地铁回去啦,有司机来接他的。”   “这样啊,小顾家是不是家庭条件很好啊?”   “嗯,他爸爸是开公司的。”再具体的许知喃也不清楚,没有多问过。   许母笑说:“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许知喃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问:“谁?”   “还能是谁,小顾啊。”许母笑起来,“你们也是从小就一个学校长大的,知根知底,虽然妈妈也不在乎你未来嫁一个有钱的还是没钱的,能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许知喃忙叫了声“妈”止住她的话头,解释道:“我和顾从望不是那个关系,就是朋友而已。”   “你这大学都快毕业了,怎么还懵懵懂懂的啊,小顾要是不喜欢你干嘛对你这么好?在家好好做少爷,来我们家又是帮忙又是洗碗的,还一块儿去看了你爸爸。”   “他人好,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许母语气笃定:“你没喜欢过人,不知道。”   “……”   许知喃说不出来话。   她喜欢过的啊。   喜欢了这么久,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可到如今,妈妈说的也许没有错,她的确不知道。   “你自己想一想,妈妈是觉得小顾跟你特别适合的。”许母掰扯着顾从望的优点,“体贴善良勤奋,而且人也开朗,情商还高,这点跟你还挺互补的。”   “……”   “反正妈妈喜欢这样子的,我也能放心。”许母说,“有些男孩子啊,会讨女生喜欢,可真论及以后,总归是不踏实的,你可千万不要被这种男孩子的甜言蜜语蒙蔽了。”   许知喃乖乖应:“我知道的,妈妈。”   “诶你看我,怎么还跟你说起这些了。”许母笑着食指推了推她脑袋,“你都还没开窍呢。”   “……”   许母走后,卧室里再次只剩下许知喃一人。   夏夜暖风习习,那样一件薄薄的T恤很快就晾干,许知喃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衣服发了会儿呆,片刻后又去把衣服收进来。   衣服上只剩下洗涤剂的味道,淡淡的花香。   再没有了林清野留在上面的独特味道。   许知喃叠好衣服,拿出手机,想着要怎么把这件衣服还给他。   与此同时,微信界面底下出现一个红圈“1”,她顺手点开,愣住。   显示了林清野的头像,他给她那条悼念父亲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这是她泼了那瓶水后第一次跟林清野再次产生关联。   可当再点开那条信息时,头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点赞通知。   林清野又取消赞了。   估计是手误了。   许知喃指尖微顿,退出,将那件衣服重新收起来放进衣柜最底层。   算了,这衣服她穿过,还了估计他也不会再要了。   林清野这晚上睡的不好。   明明距离上回许知喃来这已经好几天过去,可睡梦中却总能闻到许知喃的香味,很独特。   他原以为是她常用的沐浴露味道,可后来她在他这洗了澡后身上还有那香味。   不浓郁的甜味,像是刚烘烤出来的甜品里头包裹着的淡奶油。   林清野后来问过她身上的香味是哪来的。   许知喃还挺懵的,问什么香味。   她自己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于是林清野笑笑,手指刮了刮她的脸,玩味调侃:“体香。”   再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   卧室里窗帘紧闭,昏暗一片,他皱着眉坐起来,捞起手机看了眼,林冠承打来的。   昨晚喝得多了,这会儿喉咙难受,他划开通话键,暂时没应声,拿起床头的杯子灌下一大口凉水。   林冠承:“喂?”   “嗯,怎么了。”   “毕业了,中午一块儿去吃个饭吧,你叔叔伯伯他们都来。”林冠承说。   “在哪?”   “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就几个亲戚,毕业了总归是要一块儿吃顿饭的。”   他毕业,吃饭倒是最后才通知他,可真够行的。   林清野嘲讽地翘了下嘴角,平淡应了声。   林冠承早年做地产生意发家,后来拓展生意版图,如今已经是堰城响当当的人物。   林清野按着林冠承给他发来的地址过去,到了才发现哪里只是他口中的“几个亲戚”,两侧宴会厅,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生意人的面子,毕个业都得兴办一场。   林冠承也是怕了这个儿子的性格,生怕这场面让他下不来台,一见他攒眉就说:“你先去那个厅,都是亲戚,这边不用管,就是请大家一块儿庆祝一下。”   林清野侧头看过去,宴会厅厅门敞着,正好能看见站在中间正笑着跟人聊天的女人。   傅雪茗一席黑色浅V裙,妆容精致,耳垂坠着副价值不菲的钻石耳坠,隐于黑发之中,气质温婉大方。   林冠承拍拍他肩膀:“你妈妈也来了,别跟她吵。”   林清野没回答,径直走了进去。   “哟,清野来啦,我们这可就缺你这个主角了。”他一个叔叔说。   有人跟傅雪茗夸道:“你儿子遗传了你和冠承的优点,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学校里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   傅雪茗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没说什么。   “对了,老顾,你儿子和清野是不是同龄啊?”   “从望小一岁,他还在读大三呢,成绩没清野好,能去平大,留学镀金去了,前段时间刚刚考完试,这不才回国吗。”   “出国好啊,见识广。”   他摆摆手,谦虚道:“也就那样吧,反正锻炼锻炼外语也好。”   林清野这才注意到一侧角落沙发里还坐了个人,就是那人口中“老顾”的儿子,正大剌剌翘着腿打游戏。   很快就入席吃饭。   林清野和顾从望年纪相近,被长辈们推着并排坐下,还美名其曰说“有共同话题”。   顾从望在游戏中忙里偷闲,抬头看了眼林清野,又重新低下头继续看屏幕,他戴了耳机,跟队友骂道:“你他妈是去送人头的吗?”   长辈们也跟着入座,闲聊不停,旁边这人玩游戏还一直发出噪音。   林清野皱眉,抬手捏了捏鼻梁。   刚进这房间五分钟,就已经觉得无聊了。   今天的主角是林清野,话题自然也始终围绕着他。   后来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我听说清野要参加个唱歌节目了是吧?”   这话是对着傅雪茗说的,只不过傅雪茗并未接茬。   这边都是亲朋好友,自然也多少了解林家这对母子不睦的事,只是没想到傅雪茗会表现的这么明显。   她不接话,那人只好又讪笑着看向林清野。   他淡淡“嗯”了声。   “挺好挺好,就应该术业有专攻的,你之前不是还获过一个很厉害的奖么,而且这明星工资特高吧,说不定以后可比你爸厉害。”那人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清野:“随便玩玩的。”   “你太谦虚了。”   林清野没再回话。   顾父看着顾从望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训斥道:“我是让你来吃饭的还是来玩游戏的!?”   “我都说了我不想来,你偏要我来的。”顾从望说。   顾父吹胡子瞪眼,劈手就要抢他手机,比顾从望堪堪躲了过去:“干嘛啊,你总得让我把这局玩好吧。”   “你就不能先暂停吗!”   顾从望笑出声:“爸,现在哪儿还有游戏能暂停的啊。”   其他人劝道:“从望肯来就挺乖的嘞,过年那会儿我让我儿子去拜年怎么说都使不动的。”   顾父很嫌弃:“得了吧,你当他就能使唤的动了?”   顾从望游戏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基本属于大腿级别,一路带队友起飞。   到决赛圈,他队伍里只剩下两个人,另一个一路补血苟着才成功活到决赛圈。   这时,游戏页面上方弹出个微信提示提示框。   [阿喃:你晚上有空吗?]   顾从望操控98K的手一顿,然后通知队友:“诶我卡了我卡了,退一下。”   林清野扫过去一眼,便见他游戏画面流畅清晰,而后他不顾队友的怒吼直接退了游戏,点开微信。   林清野眯了下眼,眉目微敛。   给他发信息的那个头像很眼熟。   许知喃的头像。   而后他看到备注:阿喃。   还真是巧。   他手机里这头像的那位备注也是阿喃。   [顾从望:我全天有空,怎么了?]   [阿喃:你昨天不是来我家帮忙了吗,我妈妈让我请你吃个饭。]   [顾从望:还是阿姨考虑周到,是该请吃个饭,请我去哪吃啊?]   [阿喃:我下午就要回学校了,去我们食堂请你?]   他啧了声。   [顾从望:没良心,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大餐。]   [阿喃:我们食堂很好吃的,不然你想去哪里,你来定。]   顾从望没再打字,摘了耳机,直接给她发了个语音:“你现在方便吗,我给你打电话。”   他发完,又自己听了遍。   从手机里出来的声音和自己本身的声线是有略微不同的。   这回林清野倒是听出来了。   这个声音,他以前也听到过。   近代史考完那天,他把许知喃拉进隔壁教室时,有个电话一个劲儿的打过来,里头那个男声,正是顾从望的。   当时林清野还直接挂了他那通电话。   许知喃大概是答应了,顾从望起身要往外走,又被顾父叫住:“又干嘛去啊?”   “有事,跟我朋友打个电话。”   林清野嗤笑一声,表情不屑。   就这还“朋友”。   他打开自己手机通讯录,许知喃就在最上面。   倒不是置顶,而是备注“阿喃”,A开头。   他抢在顾从望之前拨过去。   铃声响了十几秒,而后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许知喃把他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听到铃声后再出现这个提示音就是被挂断的意思 第16章   林清野面无表情地摁灭手机, 身上浸染风雨欲来的气场, 而后他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傅雪茗忽然开口。   林清野回头, 视线低垂, 五官轮廓显得愈发锋利:“你管呢。”   傅雪茗声调立马扬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林清野说完,直接提步往外走。   宴会厅厅门关上之际,他听到周围那些人正安抚劝解着傅雪茗,以及傅雪茗口中厉声蹦出来的字眼——祸害,混蛋一类的词。   刚出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旁倚着墙站着的顾从望,正在打电话, 满脸笑。   林清野觉得可笑,脚步不停,淡嘲一声。   那点嗤笑被顾从望捕捉到,侧头看过去,林清野倒没再分给他半个眼神, 直接走了,很快背影就消失到转弯口。   许知喃注意到他好久没回话,还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 又“喂”了一声。   “嗯。”顾从望收回视线, “没什么, 就是碰到个傻逼。”   林清野昨晚没有睡好, 回到家后就直接把手机关机,躺到床上。   这回倒是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见了第一次见到许知喃的时候。   不是在酒吧, 也不是跟秦棠在网吧看到的那次。   而是更早。   他和傅雪茗大吵一架,从家摔门而出。   那时他还没有获奖,组乐队只为了玩,更没有收入,他不愿意向林冠承要钱搬出去住,从林家主宅出来后连个可栖身之地都没有。   冬日,夜风呼啸而过,干燥的冷风顺着脚踝往上蹿,凉气刺骨。   他出来的急,连外套都没穿,风勾勒出高瘦的身形。   步行街最尾端有一家便利店,外面路灯坏了好几盏,暗沉沉的,他买了包烟出来,长腿一迈,在外面木头长椅上大剌剌坐下来。   许知喃便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旁边还有个同伴,两人都穿着冬装校服,灰蓝色,明明是很不显眼的灰败颜色,可林清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被冷风吹得列白,浑身上下都裹得很严实,毛茸茸的雪地靴踩在未化的雪地上吱嘎吱嘎响,半个下巴也被包进围巾里。   “小景,这都到哪了呀?”许知喃挽着她旁边那女生的手臂,声音压得很轻,“太黑了。”   “应该就是在这啊,怎么不见了呢?”   两人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微微弯着腰,沿街走过来。   忽然,从一旁草丛里发出细微的猫叫声,黏黏糊糊的,不留心听甚至都听不清。   少女神色一亮,小跑过去,在花坛前蹲下来,伸长手臂身子向前倾,费了好一会儿劲才将那只小奶猫抱出来。   黑黄两色的小土猫,还很小,窄窄一张脸。   对人来说,大多偏爱瓜子脸,可对猫却相反,甚至连价格都得比那些大脸盘便宜些。   这只猫长得并不讨巧。   可少女抱着它,眼睛都亮了,像是坠着璀璨银河。   林清野坐在漆黑处,嘴里叼着烟,冷眼旁观,便见她从校服口袋里费劲地扒拉出一包东西,拿塑料袋裹着,摊开后,是一把猫粮。   “这么小的猫咪,能不能吃干猫粮啊?”同伴在一旁手撑着膝盖问。   许知喃一顿,又从包里拿出个浅粉色的保温杯,往猫粮里倒了些,大冬天热水氤氲出大片雾气。   等猫粮泡软后她才给小奶猫吃。   “阿喃,它好可怜啊,这么冷的天,要不我们养吧?”同伴说。   许知喃摇摇头:“我不行,我妈妈对动物毛过敏的,不能养。”   “这样啊……那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能不能养。”   她说完,拿出手机走到一侧给她妈妈打电话去了。   许知喃依旧蹲在原地,她把手套摘了,轻轻摸了摸猫咪的毛,不是很软,还有些扎手。   野猫都有些烈性,发出些呼噜声,紧接着就伸着爪子抓人。   许知喃吓了跳,迅速收回手,没被抓到。   她心有余悸,立马又戴上了手套,然后才鼓了鼓腮帮,缓缓吐出一口气。   旁边传来轻笑声。   她侧头看过去,因为路灯坏了,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对面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个人,嘴里咬着烟,风把他头发吹的乱糟糟。   许知喃看不清他的脸,也分辨不出来他的年纪。   只不过他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单衣,像个流浪汉。   可脊背却又挺得笔直,像隆起的的青峰。   她眯了眯眼,想看清,可惜失败了。   尽管看那身形不像流浪汉,但她前几天刚刚在新闻上看到流浪汉冻死在街头的消息,为了以防万一,她冲着那边轻声问:“那个……你冷不冷?”   少女声线轻柔,像阵春天的风。   林清野没动也没开口,却因为她这声音,重重咬了下烟嘴。   许知喃注意到他那烟头火光乍亮一瞬,她莫名有些害怕了,周围还是黑漆漆的环境,她抱上猫,不再久留,往回走。   正好同伴也打完电话了,说是她妈妈同意养了,从她怀里接过猫咪。   “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那边坐了个人。”许知喃又回头看了眼,转回去,“好可怜。”   她正走到一盏亮着的路灯下,月亮就悬在她头顶,可她眼睛清凌凌的,比月光还要干净。   像是无声地在他们之间落下一道分界线,他这漆黑肮脏又混乱,而她那干净澄澈。   她高高在上,普度众生一般,对着他丢下三个字——好可怜。   林清野笑了声,声音讽刺又不屑。   后来林清野又遇到过她几次,那晚他就看到了她校服胸口的“堰城一中”字样,知道她在一中读书,因此也不确定这些遇见到底是偶然还是自己的处心积虑。   他没有靠近,永远远远的瞧着。   倒也算不上跟踪,完全是旁观者的态度。   她始终笑着,跟身边的朋友说话也细声慢气,好像生活没有一丝阴影。   他是个矛盾体,一面倨傲顽劣,对她那声充满同情睥睨的“好可怜”耿耿于怀,看到她身上那点潜藏于底的傲气就忍不住皱眉,想要打碎。   一面又像个泥沼黑暗中的野兽,从洞穴深处窥视她,一见光就缩回去。   再后来,他看到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男生。   他们俩关系似乎非常好。   许知喃冲他笑时似乎也更加好看。   在那天之后的夜晚,林清野做了一个梦,他和身上那人肌肤相贴,体温相煨,他看到了雪夜那天看到的的那张脸,她那说出“好可怜”三个字的粉唇也柔软饱满。   可也同样是这张漂亮的唇,冲着别人笑。   他俯身在她侧颈重重咬下去,尝到血腥味。   然后他惊醒过来。   林清野躺在床上,胸腔起伏,呼吸粗重,回想起白天许知喃冲那个男生笑起来的样子,眉眼柔和,眼眸中都浸着满满的笑意。   他一边不屑一顾,一边却又嫉妒发狂。   就像她只是细声细语的说了一句“好可怜”,他却被她眼底的光芒灼伤,第一次产生征服欲,也是第一次明确产生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   那晚他再也睡不着觉,于是写下了《刺槐》的歌词。   “在我和世界之间   你是鸿沟,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渊   你是栅栏,是墙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   歌词中的少女成为他的一个秘密。   可少女太漂亮了,秦棠也发现了,跟他说要追求她。   林清野不屑,面不改色轻蔑道:“那你追。”   再后来,秦棠失望放弃,许知喃结束高中生活,同样进了平川大学。   那晚他在酒吧再次见到了她,跟新认识的朋友们一起,男生女生都有,林清野冷眼旁观,秦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他都没怎么听清。   许知喃显然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不擅长喝酒,几杯下肚,脸已经红了。   林清野注意到她去了卫生间,他不紧不慢地跟上,点了根烟,靠墙站着。   近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做关于许知喃的梦了,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只不过今晚看到她红着脸颊醉酒的模样,林清野一想就觉得头疼,怕又是个难眠夜。   他弹了弹烟灰,混着酒吧鼓噪的乐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言粗俗,他寻声看去,还看到了男人对面的许知喃。   林清野夹烟的手略微一停顿,提步走去。   “喂。”   他声音轻描淡写,当真只像是路过。   男人皱眉看他:“怎么?”   “她是我的人。”林清野说。   他那个散漫态度让人一听就不会相信他的话,可男人知道他是酒吧乐队主唱,不敢惹事,悻悻走了。   没人知道他是处心积虑,只把这当做老套又无趣的英雄救美。   林清野站在原地,看了许知喃一会儿,然后上前握住她手臂,平静问:“还能走吗?”   她仰头看他,目光不太清明,林清野同她对视着,喉结利落滑动,任由欲望发展:“想不想跟我回去?”   这种欲望将他吞噬,这么多年来,他像穴居黑暗洞穴的野兽,无数次想把她叼入洞穴中,想要把明媚美好的她拉入地狱。   可她却又明媚不可攀。直到多年后的现在。   他的时机终于到了。   第二天一早,她那张说他“好可怜”的唇瓣,总是对人笑的唇瓣,他又恨又爱的唇瓣,因为无措和哭腔微微颤抖着,眼眶通红对他说:“对不起,我会对你负责的。”   林清野那颗心脏被重重攥住,剧烈跳动,他在心里狂笑。   可事实上,他的确大笑出声,赤着上身靠在墙沿,笑得胸腔震动,烟头续着的一段烟灰也在抖动中坠下来,飘散开。   他看着她轻慢道:“行,记得对我负责。”   林清野对她的情愫暗自生长,发展到畸形扭曲,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如何真心待人。   他一直以为,他对许知喃只是纯粹的欲望。   甚至更多时候,他以为他对许知喃的感情,更像是一场跟自己的博弈。   在傅雪茗跟他争吵之后大喊着让他滚出去,他的母亲将各种恶毒的话用在他身上,少年人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又被许知喃无心的“好可怜”彻底碾碎。   他生了执念,再也忘不了她说出这三个字时的表情。   柔软的,温顺的,可也是带着同情、高高在上的,像是施舍一般。   林清野想把她从那阳光明媚的高处拽下来,可当那天许知喃眼圈泛红,把水泼到他脸上时,她又变回了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子,走得毫不留恋。   林清野醒来时晚上八点。   早上时是睡不够头疼,这会儿却是睡太多的头疼。   他起床洗了把冷水脸。   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地毯上。   他恍然又想起前几天晚上遇到的那个神棍说的,你心魔太重,不利己,不利人,以及她那个“只需五百就可了断心事”的粉包。   要除心魔,粉包没用,只有许知喃管用。   最后许知喃还是在学校食堂请顾从望吃了一顿晚饭。   平川大学的食堂很响当当,许知喃带他去了最畅销的那个食堂,不是大锅饭,可以自己点餐,座位都是沙发,跟餐厅差不多。   她们平时有什么小组课题需要讨论就会来这个食堂。   吃完饭后,许知喃把他送到学校南门口,看他上车道了别才离开。   刚转身准备回寝室,赵茜和姜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得一脸暧昧,跑过来,也不说话,笑容荡漾地撞了撞她肩膀。   可能已经偷偷跟踪他俩一路了。   许知喃一看她俩表情就了然她们在想什么,顿时失笑,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赵茜在她肩膀上一拍:“快说!老实交代!那个帅哥是谁啊?”   “我朋友,从小认识的。”   姜月睁大眼:“还是青梅竹马!”   “……”   赵茜笑嘻嘻的:“还挺帅的诶!入股不亏!”   “真不是,人家平时都在国外的,我今天只是跟他吃了顿饭,你们别多想啦,我之前可能也跟你们提起过他吧。”   可惜那两人摆明了不信。   要知道许知喃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多少男生喜欢她,可惜这人就是油盐不进,自带屏障,异性是都近不了身的。   这回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两人一边暧昧着调侃许知喃一边一块儿往回走。   到分叉口,姜月跟她们分道扬镳去了图书馆,许知喃和赵茜一块儿回宿舍。   刚才和顾从望吃饭边吃边聊,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天都已经暗了。   正值期末周,大家都很忙碌,这会儿路上已经安静下来了,人不多。   赵茜简直是调侃了一路,许知喃到最后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索性就闭嘴了。   “阿喃。”   身侧一道清冷声线。   许知喃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脚步一滞,心跳停了一秒,侧头看去。   林清野坐在花坛台阶边,白衣黑裤,指间夹了支烟,眉目疏散开,不再像平时那般凛冽。   他坐着,她站着。   他抬头仰视着她。   赵茜前一秒还在为出现在许知喃身边的那个帅哥而激动,下一秒就看到了平大的传奇林清野,看样子还认识她身边这个另一传奇。   而且!叫的!还!他妈!是!   阿喃!!!!   这他妈是什么世界奇观!   赵茜都惊了,可看看许知喃那表情似乎对此没怎么吃惊。   林清野尾音带着鼻音,用他那个好听的声线说出来沙哑又温柔:“阿喃。”   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笑得有些妥协:“你跟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觊觎多年林清野,突然卑微林清野   突然掉马许知喃   解开病娇封印(? 第17章   不光是赵茜, 许知喃也因为他这句话而愣住了。   他们之间, 在那荒唐的一晚上后,许知喃又荒唐地说出了会对他负责的话, 之后便加上了联系方式。   偶尔联系, 后来渐渐熟络些。   关系开始的奇怪,发展的也奇怪,似乎从来没有个将关系明确确定下来的时候。   许知喃垂眸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林清野,问:“什么意思?”   “跟我在一起。”他答的很干脆。   许知喃轻笑一声,也回答干脆:“不要。”   赵茜全程懵逼,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听不懂中文了, 还没反应过来,许知喃就已经直接拉着她走了。   这种懵逼状态一直持续到许知喃开锁走进寝室。   “不是。”赵茜怔愣问,“刚才那个是林清野吗?”   “……”   “他在跟你告白吗?不是,为什么啊,他怎么突然跟你告白啊?”赵茜越想越懵, “而且他为什么叫你阿喃啊?”   许知喃还没做好准备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赵茜,就被林清野一击打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茜看着她表情, 忽然福至心灵。   想到了那天晚上她给许知喃打电话接起来的那个男声, 她当时就和姜月说声音好听, 现在想来似乎真和林清野的声音很像, 可却从来没往林清野身上想过。   这他妈谁想的到???   最乖的室友大晚上不回宿舍,打她电话却是林清野接的还说她已经睡了。   那么……   赵茜深吸一口气:“阿喃,你不会已经把林清野给睡了吧!!!”   许知喃心下一急, 去捂她的嘴:“你小声点呀!”   “我、靠。”   赵茜掐了自己一把,又“嗷”一声,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也太牛了吧,你居然都没跟我讲过!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到如今,许知喃也不好再瞒。   何况现在她已经决心跟林清野分开,没了从前的顾虑,只是说出口时还是觉得难堪。   那段时间,她真是魔怔了一般。   许知喃只大概跟她讲了两人认识的过程,赵茜这才隐约想起来,大一的时候许知喃的确有一晚没有回来。   只不过那时她们刚刚认识,她也没有多管闲事。   赵茜问:“那你们现在……?”   许知喃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说的对,真正喜欢上林清野的女生挺惨的,所以我不打算再喜欢他了,已经跟他分开了。”   赵茜眨眨眼,想起这是之前和姜月闲聊时随口说的。   没想到当时她们无心的一句话,放到许知喃耳朵里却又别有一番深意了。   赵茜难以置信问:“你跟他提的分手?”   “是分开。”许知喃纠正。   他们那样的关系,用分手不合适。   赵茜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直接竖了个大拇指:“太厉害了阿喃!你一定是唯一一个能把林清野甩了的女生!”   许知喃:“……”   她原先还有些担心赵茜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不高兴,现在被她这热热闹闹的性子一通搅和,竟然也松了口气。   等全部解释完,赵茜也有几分唏嘘,摸摸她的背,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   “林清野不是在跟你求复合吗!”她一拍桌。   许知喃顿了顿,想起林清野刚才那个样子。   孤零零坐在台阶上,褪去那些掌声尖叫和鲜花,白衣黑裤,像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落魄。   阿喃,你跟了我吧。   许知喃垂了垂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他太知道怎么让别人喜欢上他了。   “我不会再那样了。”她语气轻软,像是认错悔改。   “有骨气!”赵茜也不知怎么,虽不了解其中详情就被带的义愤填膺,“论坛里大家之前不是还说呢,你俩要是在一起的话,跟天使和恶魔似的,你可不能便宜了恶魔,你得和王子一起。”   她随即话锋一转,“你那个青梅竹马就不错!”   “……”   阮圆圆最近都没有回宿舍住,到晚上十点姜月从图书馆回来也知晓了这事,反应跟赵茜一样。   对这件事难以相信,甚至接受起来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太不可思议了。   第二天一早,姜月最先起床,出门去图书馆学习。   许知喃也已经醒了,明天就是期末周最后一门考试了,她慢吞吞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正要爬下床,手机忽然迅速震了好几下。   姜月给她发来了一连串的短信。   [姜月:阿喃!!!!]   [姜月:我刚才下楼好像在宿舍楼下看到林清野了!!!就坐在花坛边!]   [姜月:不会是在等你吧???]   [姜月:应该就是林清野!我听到我旁边走过的女生也在说了!!]   过了两秒,姜月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林清野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手撑着脑袋坐在台阶之上。   许知喃愣了愣,这是昨天都没有回去吗,连衣服都没换。   她也不再去想林清野这个点还会在那是为了什么,逼自己清醒地去看待这件事。   他放在她这的那件T恤在家里洗完后又被她带回了学校,许知喃坐在床上,盯着靠墙角落里她那只行李箱片刻。   许知喃下床,轻手轻脚地从行李箱拿出他那件衣服,换掉睡衣后便下楼。   这会儿还很早。   宿舍园区内安安静静,校园里人也不多。   只不过林清野如今没戴口罩没戴帽子的坐在那,依旧引起了早起去图书馆的零星几位同学的关注。   晨起的霞光是粉黄色的。   她一刷卡走出园区就看见了对面坐着的林清野,朝霞将他的倒影拉得狭长。   少年眼皮耷拉着,眉间微皱,五官很冷,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和不近人情。   许知喃深吸了口气,抱着那件衣服在周围几人的注视下走到了他面前。   林清野一晚上坐在这没睡觉,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眼皮上,睁不开眼。   直到他余光里出现了一双鞋子,很干净的白色板鞋,瘦削的脚踝边缘露出个短袜边儿,再往上是笔直白皙的两条腿。   林清野认出来这是许知喃的腿,很漂亮。   于是他喉结滑动了下,视线继续往上移,然后视线一白。   许知喃把白T丢进了他怀里:“上回借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   他扯了下嘴角,说了声“谢谢”。   许知喃没多留,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在转身之际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们俩人本就在平川大学中出名,站在一起就更加吸睛,许知喃立即把手往回缩想甩开他。   奈何两人力量差距悬殊,她使劲往后退,林清野只是往自己这轻轻一拉,许知喃就脚下不稳,直直朝他跌过去。   她手臂扶在他肩膀上,出来的急,头发也没绑,发梢轻轻扫过他侧脸。   近距离下,两人四目相对。   林清野没扶她,甚至还顺势将双手撑在身后,远远看去倒像是许知喃主动投怀送抱。   在这个距离下,许知喃发现他的单眼皮也变成了双眼皮,浅浅一条褶,大概是太久没睡的关系。   他平时的眼睛自带冷感,就这么看着都能显出距离感,而这会儿却又有了些桃花眼的感觉。   然后他眼尾往下坠了坠,显出笑意:“没事吧?”   虽然说的是没事吧,可偏偏语气又坏极了。   许知喃迅速推开他站起来,用力大了,他人往后倒,手撑在花坛泥土上,弄脏了。   他随意地掸了掸手心,语气总算认真了些:“你要跟我生气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在跟你生气。”小姑娘很平静,声线平稳,目光一寸不避地看着他,“我以后不会再对你抱任何幻想了。”   相较之下,林清野一夜没睡,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坐着仰视她,更显狼狈。   他拉着她的手没放。   似乎是丝毫不在乎周围看过来的视线。   许知喃静了静,还是问出那个问题:“大一我在酒吧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个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很坦诚:“是。”   许知喃心往下沉:“林清野,你果然是个混蛋。”   “阿喃,你给我纹个身吧。”他忽然说,语气轻松,“之前答应你的,在背上纹个你的名字。”   许知喃如今面对他时刻保持警惕,不想再掉进他的陷进里。   她皱起眉:“我不会原谅你的。”   “那就不原谅我。”   他站起身,比她高一个头,在阳光映照下,他瞳孔颜色成淡琥珀色,面孔虚化,看不清情绪。   “你是平川之光,骗了你,总得付出点代价。”林清野说。   许知喃安静片刻,点点头:“好。”   许知喃带着林清野去了自己的刺青店。   他们这关系纠缠了这么久,可真论起来,这却是林清野第一次真正踏进这家店。   许知喃完全公事公办,走到架子边,戴上口罩和消毒手套,问:“要打麻醉吗,打了的话会影响效果。”   “不打。”   “好。”许知喃拿上纹身机,指了下工作台,“你坐到那边去吧,上衣脱了。”   林清野低笑一声,手臂往上抬,交叠着将衣服剥下来。   许知喃指尖一顿,用力抿了抿唇,想起上回在他工作室的场景,那时候她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脸红心跳,喜欢得不行。   连她自己都从来没想过她会这样喜欢一个人。   看着他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模样,写词时散漫又轻松的样子,就觉得当这样的人真正喜欢上一个女生时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即便明知自己和他不属于一个世界,她也舍不得放手。   可伤过心后,也就不再抱这些虚妄的幻想了。   以后的林清野,如所有人希冀的那样,在歌坛混的风生水起,可不管怎样,都不会再和她有关系了。   许知喃吸了吸鼻子,在他身后坐下来。   他的背的确很好看,线条流畅紧实,肩胛骨起伏,脊柱线凹陷,腰线从侧面就能看到延伸开来的腹肌线条。   “你想纹在哪个位置?”许知喃问。   “你挑。”   “既然是付出代价。”许知喃食指指了下他右侧肩胛骨的位置,“那纹这吧,这里比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最后一句话   阿喃纹身不是藕断丝连,就是单纯让他付出欺骗的代价   也许是古早的虐身(?   纹身由名字和大幅少女图案组成,现在即将完成二分之一 第18章   听完她那句话, 林清野一顿, 随即笑了,笑声低哑, 从嗓子底荡漾开来, 若不是他们现在的关系,甚至还能从中听出些纵容意味来。   “行。”林清野由着她。   许知喃打开纹身机,发出嗡嗡线圈快速转动的声音。   林清野忽然又说了句话,许知喃没听清,重新关了纹身机问:“什么?”   “不纹‘许知喃’。”   “那纹什么?”   “阿喃。”林清野淡淡说,“我喜欢这么叫你。”   许知喃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这样的话,当初也是。   她也不跟他争,顺势点头,问:“好,还有其他要求吗?”   “没了, 你看着弄。”   林清野清楚许知喃作为一个刺青师水平不错,这家店虽小,但口碑很好。   许知喃重新打开纹身机, 这种类型的纹身她做过很多次。   这边是大学城, 有许多学生情侣会把纹身当做一件很浪漫的事, 有的会互相把对方名字纹在身上, 或者是一串有纪念意义的日期,再或者是一人各一半的字符。   纹身除了需要美术功底外,还需要书法功底。   她从前刚开始练习的时候甚至还买了各种名家字帖, 行书楷书草书都有,一遍遍的临摹练习。   林清野这样的个性,不适合规矩板正的楷书,而草书光这两个字在背上会显得凌乱。   许知喃最后确定下来用米芾行书字体的“阿喃”。   确定后纹身就很简单了,许知喃在心里构好图,靠近,手抵着林清野肩胛骨的位置,带黑色墨水的针头一下下扎进皮肤。   肩胛位置皮肤薄,又靠近骨头,尤其第二个“喃”字,笔画多,还正好在那凸起的肩胛骨之上。   每一下落针都带来刺痛。   没有打麻醉,接连落针,刺痛便连成一片。   林清野起初还面不改色,到后来咬牙才没吭声,下颚线条都绷紧,想起之前许知喃和他说过的,每个人对刺青的痛觉反应都不一样。   刺青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内安静一片。   许知喃手法娴熟,摒弃杂念后下手也很快,很快就在他背上纹下“阿喃”两个字。   行书,黑色,轮廓清晰线条流畅,周围一圈皮肤这会儿还在泛红,在他冷白肤色下,异常显眼。   许知喃拿纸巾擦掉刺青处渗出的血水,丢到垃圾桶里,贴上保护膜,站起来:“好了。”   林清野方才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动,这会儿一动就带动背上的刺青,他“嘶”一声,缓缓攒起眉。   许知喃将手套也丢进垃圾桶,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眶泛红,眼底一圈颜色鲜明,像是哭了。   刚才却一声没吭,估计是憋出来的。   许知喃重新垂下头:“洗澡时纹身部位不要用沐浴露,愈合期忌酒忌辛辣,另外,那个位置皮肤太薄,后面一两天可能会有血丝渗出,都是正常的,减少用手触摸伤口。”   林清野穿上方才许知喃丢给他的那件干净短袖。   上面还有股和他其他衣服不同的独特洗衣液的香味。   林清野长这么大也不是没受伤过,从前自我感觉对痛觉反应并不鲜明。   这回却是出乎意料地疼。   大概是许知喃挑的这地儿好。   如她所说——这里比较疼。   林清野侧了侧头,按着肩膀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拿出手机:“多少钱?”   “不用。”许知喃摇头,将设备消毒整理,平静道,“以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你去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自己的生活。”   林清野扬了下眉,片刻没说话,而后上前一步,靠近她:“你可以啊。”   他声音带笑意,但压的很低,听着又坏又痞,吊儿郎当。   “下手这么狠,扭头就跟我说这种话。”   他那一步跨得大,鞋尖都抵到了许知喃的鞋尖,几乎挨到一起。   许知喃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后背递在架子上,晃了下,一个纸巾盒掉在脚边。   她空咽了下,胸腔微微起伏着,而后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林清野,你也该痛的。”   阳光洒进来,照亮她那双澄澈的瞳孔。   林清野在她那一句话中,渐渐站直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门的期末考试科目,许知喃原本就没有预约任何顾客,看着林清野走后独自待了会儿,平复心情后便重新锁上门回了学校。   上午她和林清野在宿舍那一场不可能不引起议论。   赵茜一起床就看到学校论坛的新贴子,如今她已经是知情人士了,一见许知喃回宿舍就立马将链接转发给她。   论坛里还有好多偷拍的照片,正是林清野坐在台阶上,而许知喃站在他面前,以及后面林清野抓着她手腕的也有。   大概是连拍,好几张照片,几乎能直接汇成一个视频。   《震惊!!平大两位神仙再同框!林清野一大早就在宿舍楼下等许知喃!!!》   【WOC???他们真的有关系吗???】   【之前不是刚还有个帖子问有没有林清野和许知喃的合照吗?怎么突然就到这个进度了??】   【突然网卡,我2G了???】   【楼主别走啊,怎么能放图就走,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   【楼主吃了个饭,回来发现这么多人,惊了。】   【其实这两位神仙到底在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林清野气场太足,不太敢靠近,怂……)反正就是平川之光把一件衣服丢到了林清野身上,然后转身要走的时候被林大佬抓住了手腕,然后林大佬用力拽了一下,平川之光就差点摔进他怀里(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少女心爆炸!!!大家脑补一下!!!那样子的脸,真实·偶像剧在我面前出现!!!)】   【反正全程就是平川之光冷着一张脸,超级冷酷!然后……我觉得林清野笑得有点宠溺……】   【后来林清野不知道说了什么,平川之光就跟他一块儿走了,听我一个朋友说好像看到他俩去了许知喃的那家刺青店。】   【!!!!!孤男寡女的!!去干什么!!!】   【不好意思,听楼主的这个描述两个人不仅认识,而且似乎还有纠葛……】   【听楼上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毕业晚会讨论过的那事儿,不会许知喃就是林清野的前女友,然后那个水就是她泼的吧?】   【细思极恐!!!!】   【头皮发麻!!!!!】   【有一说一,舍得往林清野脸上泼水的只有平川之光了吧,看看这些照片!居然都不带笑的!!像我这种一看见帅哥就露20颗牙的是没希望了。】   ……   因为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能是猜测,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而《我为歌来》第一期就要播出,前期预热将林清野这些年平静下去的粉丝再次预热一通,学校论坛也成了粉丝物料来源地之一。   很快,那个帖子就被搬去了粉丝超话。   只不过粉圈比学校论坛有规矩的多,这种没有石锤的绯闻很快就被粉丝有序制止删除,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水花。   翌日,考完最后一门科目。   许知喃和赵茜、姜月一块儿回宿舍。   姜月家住北方,暑假打算留校学习,而赵茜早早就买好了车票,下午就走,而许知喃也向学校申请了留宿。   到暑期她就会经常待在刺青店,也要参加先前报名的那个刺青设计大赛,她家距离比较远,偶尔时间晚了便直接睡宿舍会比较方便。   “总算是放假了!!”赵茜兴奋得走路都带着蹦,“这些天背书背的我头晕脑胀,都快死了。”   姜月笑问:“看你这样应该考的很不错啊。”   赵茜摆摆手:“我这水平连是不是不错都确定不了,好多瞎写的,反正不管怎样那我也放!假!了!补考那也是下学期的事儿了!”   许知喃:“还有平时分呢,你背了这么久,肯定能过的啦。”   姜月也鼓励道:“对啊对啊,你看林清野一学期都没来上课,近代史也……”   她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   以前提及林清野只当是八卦,现如今可不一样了。   姜月话头一停,看了眼许知喃,闭嘴了。   许知喃摇摇头,没放在心上:“没事,你们就跟以前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昨天在刺青店,她跟林清野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看着她,然后退了一步,气息不再压制她。   他点点头,笑了一下,说了个“行”,便转身离开。   直到昨天晚上,许知喃躺在床上,回想起这件事时,还觉得白天发生的事跟做梦似的。   她居然真的在林清野背上纹上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从前没把她放到心上,那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刻进骨血吧。   如果他已经有了想要放到心上的女孩儿,再把纹身洗掉也不迟。   “我靠。”   赵茜最先一个走进宿舍,抬眼一看就被吓得骂了句脏话。   寝室地上乱糟糟一片,书本铅笔还有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啊?”姜月从她身后探出脑袋,一看也愣住了,“……这是进贼了还是什么?我去问问宿管阿姨。”   赵茜拉住她:“没进贼。”   宿舍里只有一张书桌上的东西被丢到了地上,其他的都好端端地摆着,怎么可能是进贼了。   地上的东西都是许知喃的。   她看了会儿,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谁干的。   阮圆圆之前在大四毕业晚会上向林清野告白出了那样的糗,现如今大概是看到了论坛上关于许知喃和林清野关系的讨论。   再联想起之前她要告白的事许知喃都是知情的,所以才一气之下干了这种事。   “我他妈。”赵茜也反应过来了,“阮圆圆他妈的有病吧?学校是她家开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姜月帮她将地上的书和纸张都捡起来,附和道:“就是啊,平时还跟阿喃说说笑笑的,突然就这样了。”   许知喃垂着视线,拿来扫帚将地上破碎的玻璃杯碎片扫进去:“我也有不对。”   赵茜快气昏了,不允许她这么说,立马回道:“你有什么不对的!”   许知喃将玻璃渣倒进垃圾桶,拎出垃圾袋后又在外面又套了一个。   依旧细声慢气的:“我明知道林清野他不会答应她的告白,但却从来没有劝过她,最后她赶过来,我还告诉了她林清野在哪里,我知道那时候林清野肯定会对她态度很差的。”   “她已经成年了好吧,自己做的决定后果就要自己担着,真当我们是她爸妈啊,还得提前告诉她会不会摔疼。”   赵茜越说越来气,“再说了,是她自己说的不用林清野答应,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留遗憾而已,你跟林清野的事是你的隐私,凭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费劲劝她啊,本来我们和她关系就只是一般而已。”   “你信不信,就算你劝了不让她告白,她背后还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赵茜骂了一通,姜月已经帮着她把东西都捡起来了。   “阿喃。”赵茜看着她认真道,“谈恋爱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有些人做事妥帖,想等关系明朗了再跟别人讲,这都是人之常情,分手也是,管他是林清野还是谁,不也就是个男的么。”   从前天天听赵茜在宿舍里夸林清野帅,到如今居然还能从他口中听到“不就是个男的”这样的话,实在是难得。   而许知喃之前一直觉得难以启齿的那段关系,听赵茜这么一说,似乎也只是一段很正常的失败了的恋爱罢了。   “谢谢你。”许知喃也很认真跟她道谢。   赵茜刚才骂起人来气势如虹,这会儿被正经道了声谢火炮就瞬间熄了,摆摆手:“我们这关系,说什么谢啊。”   许知喃坚持:“真的。”   “……”   赵茜不习惯朋友之间一本正经说这些,迅速换了个话题:“说真的,要是我长的跟你这样,可能一天都要按早中晚换男朋友。”   她向阿喃展示未来的美好生活:“你要找男朋友,那都是勾勾手指的事儿,一个个都屁颠颠跑来了。”   “……”   姜月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阿喃跟其他男生谈恋爱,也不知道到底是便宜了谁。”   “说的也是。”赵茜拿着手机往外走,“不说了,我得去战斗了。”   许知喃一愣:“战斗什么?”   赵茜脚步不停,朝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室门,像个女战士。   姜月替她解释:“肯定是去骂阮圆圆了。”   “……”   半小时后,赵茜神清气爽回来,抬着高贵的头颅宣布道:“我跟阮公主大战三百回合,把她气到决定下学期就换宿舍了。”   许知喃:“……”   姜月:“……”   停了几秒,许知喃问:“你买的几点的车?”   赵茜“嗷”一声:“完了!!”   她迅速将东西胡乱塞进行李箱开始生死时速,最后也没来得及检查一遍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好在姜月和许知喃暑假都会在,到时候也能帮她寄回去。   许知喃从小到大的性格从来没有和谁闹僵过关系,阮圆圆是第一个。   起初也有些不自在,但听完赵茜那一番话后便也不再去想这事了。   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阮圆圆搬离宿舍,《我为歌来》第一期正式播出,暑假来了。   《我为歌来》一经播出就赢得高收视率。   除了几个本就粉丝众多的流量明星,最受关注的便是林清野。   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不论是颜值、实力还是气质,林清野都是一定会吸引人目光的。   许知喃这些天很忙,先前因为期末周往后延的预约都在这几天内要完成,没时间刻意去关注这个节目,却还是从顾客那看完了《我为歌来》第一期的全部。   顾客是个20来岁的女生,职业摄影师,第一次纹身,却要纹一个花背。   许知喃提前跟她说了刺青前的注意事项,也叮嘱了花背耗时长,可以提前准备一些消遣的视频。   没想到她准备的视频就是《我为歌来》。   顾客趴在工作台上,许知喃伏在她背上专心致志纹身,耳边就是节目的声音。   林清野出来时,她“啊!”一声。   许知喃立马停下动作,侧头问:“疼?”   “不是不是。”顾客笑着指了指手机屏幕,“好帅!我可!”   许知喃正好看到她手机里拉近的林清野镜头。   他的五官经得起任何近距离的角度,远远看过去会被他的气质吸引,可凑近了又会移不开眼。   五官不会过分精致而显得模板化,而是锋利又凛冽的。   许知喃收回目光,重新打开纹身机:“来,您转回去,不要动。”   混着纹身机嗡嗡转动的声音的是她手机中林清野的歌声。   许知喃听出来,是《刺槐》的歌词。   这些年林清野其实很少唱这首歌,在酒吧演出也都是唱近些年的新歌。   《刺槐》这样的风格,不适合在酒吧这种嘈杂喧闹快节奏的地方唱,但却非常适合节目里的舞台。   镜头偶尔扫到台下,还能看到举着他手幅灯泡的粉丝。   一首歌结束,女顾客:“不行了,我爱上他了。”   “……”   许知喃并未搭话,她又紧接着问,“你们刺青师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不能说话啊。”   “……可以的。”许知喃说。   她便开始放心聊天了:“对了,你有看这个节目吗?”   “没有呢。”   “真的不错,质量好高!我估计第一场肯定是我家哥哥拿第一名!”   “你家哥哥?”   “哦,就是林清野啊,刚粉他的第一分钟。”   “……”   她受不了地抖了抖身子,哀嚎道:“太帅了太帅了!这是什么神仙颜值!这个脸吧,就是又坏又冷的感觉,乍一看有点渣男气质,再仔细看又会觉得人家根本懒得渣你,孤高狂妄。”   许知喃被她的动作和话双重刺激下,差点落错针,吓了跳。   “对了,我刚才看到弹幕都在说林清野是平川大学的,学霸啊?”   “嗯。”   她不知道许知喃也是平川大学的学生,更不知道学校论坛里的那些事,又问:“你这家店离他学校这么近,你有没有看到过啊。”   许知喃不擅长说谎,点点头,“嗯”了声。   她立刻就来了精神:“真的吗!?”   “真的,他以前驻唱的酒吧也在旁边,很近。”   “那我一会儿就去看看!”   许知喃提醒道:“刚纹身完,要忌酒的。”   “……”   许知喃给这么多人纹过身,眼前这位是最不怕疼的,纹到现在居然也丝毫不喊痛,还一脸精神地跟她聊天。   她恍然想起那个她给林清野纹身时,他的眼眶都憋红了。   肩胛骨的位置啊。   许知喃看了眼她手机屏幕,已经看完了正片,跳转到后续的个人采访,林清野拿着话筒正在接受采访。   许知喃定定看着,心想,现在他的背后就纹着她的名字吗?   也许过段时间冲动劲过了,他就会去洗掉纹身吧。   那种类型的纹身洗起来比较方便也比较干净。   不过洗纹身可比纹纹身要疼的多了。   女顾客又问:“对了,你看到林清野时觉得他长得怎么样啊?上镜也不知道化没化妆。”   许知喃收回视线,淡声:“还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喃:不过如此   而林清野,暗搓搓在节目上唱着写给阿喃的歌。   我们喃即将就要开启事业线去参加比赛辽! 第19章   花背这样的图案是不可能一次性纹好的, 不过这个顾客耐痛能力强, 第一次许知喃就纹了挺大一片。   到下午,她后面还有个拍摄工作, 于是暂停, 剩下的需要明天再继续。   送走顾客时下午三点,许知喃今天还需要去一趟之前报名的刺青设计大赛的承办处,要交一些作品稿。   她整理好东西后刚准备出门,顾从望便来了。   车停在店门口,按了两下喇叭,坐在车里喊:“今天这么早就关店了?”   “要去个地方交作品稿。”许知喃跑到车边, 弯下腰:“你怎么过来了?”   “闲着没事来找你玩。”顾从望招了招手,“上车,我送你去。”   先前许知喃只是在网络上报了名而已,还没有跟顾从望提及这事,这会儿才说。   顾从望:“比赛难吗?”   “不知道, 我也就是试一试,反正正好是暑假,没什么事。”   “那要是真拿奖了, 你这儿的费用是不是还能涨一涨了?怎么说也是个有知名度的牛逼刺青师了?”   许知喃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拿奖呀, 不过参加节目要是能拿到好成绩, 生意可能能更好一点。”   小姑娘笑起来漂亮极了, 唇红齿白,柔和又温柔,没有一点攻击性, 声音也细软,听的人心尖儿发痒。   顾从望余光看到她,眼皮子一跳,抓紧方向盘继续专心开车。   他轻咳一声:“生意多了你也得跟着忙,还有学校里的事,没想过再招个人吗?”   “现在我还忙得过来呢,反正都是提前预约时间的,不影响。”   “一个花臂花背就得低着头好几个小时吧?”   “嗯,刚刚那个顾客就弄了五个小时了。”   “就你这样继续下去,你这颈椎迟早出事。”他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掐了掐她肩膀,“到时候成五十肩了。”   许知喃恍然想起之前林清野似乎也因为她连续刺青几小时这样捏过她肩膀。   她避了下,自己抬手按了按:“没事,我平时电脑手机玩得少,就工作低会儿头,要是累了的话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紧接着顾从望就忽然问:“对了,你和林清野是怎么回事。”   “啊?”许知喃有点愣,心跳也加快些,“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有人给我发了你们学校论坛那帖子。”顾从望皱了下眉,“你怎么跟他搅和上关系了。”   “也不是……”许知喃支吾着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在追你?”   他问的理所当然,似乎没考虑到像林清野是一个有那么多粉丝追随的人。   “不是,帖子上都是别人乱说的。”   顾从望点点头:“我看也是,我前段时间才刚见过他一面,我们家应该和他家有点儿关系。”   许知喃一愣:“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这种三姑六婆的我都懒得理,就前几天,吃饭的时候碰上的。”   红灯,顾从望将车停在斑马线前,“好像就是你请我吃晚饭那天,中饭我和他一块儿吃的。”   停了好一会儿,许知喃才“哦”一声,侧头看向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   想起那天林清野和顾从望接连着打来的电话。   以及当天晚上,林清野在她宿舍楼下等了一夜。   顾从望将车开到许知喃说的那个承办处门口。   门外有不少人,男女都有,身上都有各式各样的纹身。   纹身群体本就算小众,很少能见到这么多纹着身的人聚在一块儿。   一看便知,估计就是和许知喃一样来交作品稿的刺青师们。   偏偏顾从望这车还是辆明黄色的跑车,颜色吸睛,门口几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许知喃在注视中下车,怀里还抱着一沓作品稿,上前问了个离得最近的男人,两条花臂。   “您好,请问这里是刺青设计大赛承办处吗?”   “对。”男人眯了眯眼,瞧她,“你是这儿的负责人?”   “啊,不是的,我也是报名比赛的选手。”   许知喃话音刚落,那花臂大哥就直接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不仅仅是他,周围其他的刺青师也纷纷笑起来。   “你也是刺青师?!”   许知喃点点头:“是的。”   语气一本正经,逗得大家笑得更欢,有人问:“妹妹,你成年没有啊?”   “……”   原本在车里等她的顾从望看了会儿情况也下车,快步走上前,从后面手臂勾上许知喃的肩膀,笑道:“别瞧不起人啊,这可是要拿第一名的种子选手。”   “哟!失敬失敬!小的眼拙!”   “到时候比赛可要让让我这个菜鸡啊,别让我输太惨了。”   “是是是,一看这身段我就认出来,肯定是顶级的!”   ……   许知喃:“……”   刺青师们大多性格豪爽,一听顾从望那话就纷纷顺势夸张道,倒也没有其他恶意,不过是许知喃站在他们这群人中实在看着年纪太小,一脸乖乖女长相,就忍不住想逗她玩儿。   一旁顾从望也胳膊肘往外拐,笑得弯下背。   许知喃轻轻叹了口气,不和他们计较,好脾气地问:“你们怎么不进去呀?”   “别提了,这负责人也太没时间观念了,这都过来二十分钟了,还没来。”   于是只能跟大家一块儿在外面站着等。   顾从望性格开朗,很快就和周围几个刺青师聊得热络。   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头顶,许知喃向顾从望要了车钥匙,回去拿遮阳伞。   花臂大哥问:“兄弟,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吗,够漂亮的啊。”   顾从望一顿,没否认也没承认,只笑了下。   “好福气啊。”花臂大哥又说,“你倒挺惯着她的,真让这么个小孩儿参加这种比赛来了。”   顾从望摸了下鼻子:“她真是刺青师,挺厉害的。”   花臂大哥只当是他在维护自己啊小女朋友的面子,笑了笑就过去了。   许知喃拿着伞回去,跟顾从望一块儿撑着伞又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刻钟,比赛负责人终于是来了。   大家排队交了各自的纹身作品稿。   许知喃站在那一群刺青师里头简直是格格不入,就连轮到她时负责人都多看了她一眼。   交完稿,许知喃挤开人群出去,顾从望在门外等她。   她手里还拿了份比赛流程单。   刺青设计大赛分两个流程。   第一个环节是按照四个主刺青风格划分:School、东方传统、写实风格以及图腾,许知喃选了自己最具竞争力的写实风格。   各位刺青师需要在半个月时间内提交一份自己所选派别的作品,进行网络投票,选出每个派别中的前十名。   第二个环节则是将选出的共四十名刺青师进行现场PK,由专业评审评分,选出各小组第一以及最后的总冠军。   顾从望从头到尾看了遍流程单,问:“这个模特是承办方提供吗?”   “当然是自己准备啦,报名了这么多刺青师呢。”   “那你要找谁?”   许知喃摇摇头,她没有进入那些刺青圈子,比较独立:“到时候再看看吧。”   “你要是没人选的话我来当你的模特。”顾从望说。   许知喃笑了声:“不行啦,到时候为了展示,图案肯定会偏大一点的,怎么能就因为这么一个比赛在你身上乱来呢。”   毕竟刺青这种东西,喜欢的人恨不得纹满全身,但也很大一群人是不能接受的。   “那你能找到人吗?”顾从望耸了耸肩,“我都可以的。”   “我先看看吧。”   随着《我为歌来》第一期播出,第二期的录制也开始了。   节目最初是对第一期竟演进行唱票。   在众人掌声中,宣布了林清野获得第一期的冠军。   而票数最后的三名歌手则直接淘汰,上回在开工宴上认识的周吉这次依旧坐在他旁边,票数在中下水平,倒也进了第二轮。   除了林清野之外,前几名都是已出道的歌手。   第二轮演唱开始,林清野上台。   台下拿着他灯牌的粉丝要比上一回多得多,主持人刚一介绍他的名字便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喊声和尖叫。   其他候场选手在后台的直播器前观看。   “咱们这节目一播出,听说林清野之前驻唱的那个酒吧都天天爆满,生意特别好。”   “我也听说了,酒吧老板原本还特别舍不得他那个乐队解散,没想到放走了林清野去发展,倒也能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在歌曲前奏间,后台大家闲聊着。   其中一个流量歌手沈琳琳说:“他刚拿金曲奖的那会儿,我还特地找人去跟他邀歌呢。”   沈琳琳以前也是乐队出道,如今单飞好几年了,在歌坛属于新一代歌手的代表之一,上一期拿了第二名。   周吉问:“你的哪首歌是他写的啊?”   “哪儿呀。”沈琳琳耸耸肩,“根本没搭理,连个拒绝都没有,那时候气得我还跟我经纪人员骂了他一通,刚拿个奖而已,耍什么大牌。”   沈琳琳说着,双手抱了个拳往前一推,“现在一看,服了,原来这人就这个脾气,你别说,看久了吧他这张嚣张脸还挺顺眼的。”   众人大笑起来。   有人问:“琳琳姐,那你现在都一个节目了,有问他当年为什么不搭理你么?”   “没有,我估计他早忘了吧,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沈琳琳双臂抱胸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动作,“而且他气场太强,我不敢。”   这话一出立马又引起众人的附和。   “琳姐你一个前辈居然都不敢!”   沈琳琳摇摇头:“这次见他更不敢了,总感觉他心情特不爽。”   林清野今天选的不是自己的原创,而是改编。   从前刺槐乐队风格偏向摇滚,林清野很轻松就可以让整个演播厅的场子炸起来,边敲架子鼓边唱。   舞台昏暗,一束白光自上而下打下来,笼罩在他周身。   他低垂着视线,因为敲鼓出了层汗,黑色短发湿漉漉,有汗顺着脸部线条滑下来,从瘦削的下巴滴落在鼓面,有在敲击下溅起水花。   干冰将舞台弄得雾蒙蒙。   从台下看过来,意境美得像热血少年漫。   只不过少年表情很冷,平日里总漫不经心的洒脱如今也被掩盖,更深处的深藏于底的冷硬和疏离透出来。   不过不影响台下观众拼命压抑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一首歌结束,台下众人纷纷起立鼓掌,整个演播厅都沸腾。   林清野从一侧下台,正好遇上来候场的周吉。   周吉笑着走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拍了下他的背:“厉害厉害,说不定得蝉联冠军了啊。”   他正好碰到林清野纹身的那块地方,舞台聚光灯下温度高,还出了汗,在汗水浸润下,他“嘶”一声,一片刺痛。   周吉一愣:“怎么了?”   “没事。”   演播厅内主持人已经开始继续往下介绍,周吉也来不及多问,只能快步走进去。   这一场录制一共持续了五个小时,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节目选拔出来的歌手个个都是实力派,对观众而言这五个小时并不难熬,是一场实打实的听觉盛宴。   林清野刚才演唱时出了汗,这会儿虽然已经收回去了,可背后的刺青依旧一阵一阵地发疼。   周吉和他一块走出去:“你怎么回去啊?”   “我开车来的。”林清野说。   “羡慕啊兄弟,我还得坐地铁回庆丰路的酒店。”   “我送你吧。”   周吉对来自于林清野的突如其来的善意猝不及防,愣了下,吃惊:“你要送我!?”   话说出口他也发现自己这个态度太夸张了,好在林清野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顺路。”   一上车周吉就注意到林清野神色不太对:“你怎么了?”   林清野扯到后背,皱着眉骂了句脏话:“可能是发炎了。”   “哪儿?”   “后背。”   “这里怎么会发炎?”   “前段时间纹身了。”   周吉一顿,又问:“痛了几天了?”   林清野随意道:“两三天吧。”   周吉皱眉:“那估计还真有可能是发炎了,这样吧,从这里去庆丰路有路过一家我朋友的刺青店,我让他给你看看。”   “没事,我吃点消炎药就行。”   “那不行,这真得去看看,刺青师傅比较了解,而且要是后面一直不好,纹身颜色和图案都会变不好看的。”   林清野这才答应了。   周吉说的这家刺青店很大,林清野从前对刺青店了解不多,不过看店面这大概是堰城最大的一家。   里面有好几个刺青师,有全职的也有驻店的,手头都有各自独立的客源。   周吉推门进去,问:“路西河在不在?”   其中一个刺青师朝里屋喊:“店长!有人找!”   一个身形粗犷的男人走出来,穿着件黑色工字背心,两侧大花臂,见到周吉:“哟,你怎么来堰城了?”   “来参加个节目,今天不是在找你纹身的。”周吉指了指身侧的林清野,“这是我朋友,前段时间纹了个身,现在好像发炎了。”   “发炎了?哪儿纹的啊,是不是找的那刺青师手法不成熟,皮损严重了啊。”   路西河戴上消毒手套,检查林清野后背的那处纹身,笑着打趣了句,“哟,还是个人名?”   周吉一听,迅速探过头去看。   背上很干净利落的黑色行书字体——阿喃。   惊了!   周吉盯着他的背看了会儿,又看了眼林清野的脸,又看背,就这么来回好几次,依旧难以置信。   这他妈居然是个情种???   “野哥,这是个小姑娘的名儿啊?”周吉问。   “嗯。”   “女朋友?”周吉深吸了口气,很自来熟地问:“怎么也没见你带来介绍介绍?”   林清野看了他一眼:“太漂亮了。”   话音一落,周吉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可再一看林清野的表情,这似乎也不是句玩笑话,是很认真的觉得太漂亮了,所以不想带出来给大家看。   周吉:“……”   他算是信了,人前一张冷酷脸的林清野真的是个情种。   路西河检查完后背:“看这个手法,刺青师应该挺厉害的,会发炎应该是你恢复期没有保护好吧,好在不是大纹身,而且纯黑不太影响颜色,要是图腾一类就麻烦了。”   路西河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一支药膏:“这个药,每天洗完澡涂。”   “行。”   林清野扫了眼价格,抽出手机扫码付钱。   路西河回了条客户的信息,又笑了声,闲聊道:“说起阿喃这两个字,我还挺有缘,下午去弄劳什子大赛的东西就碰上个叫阿喃的小屁孩,晚上又碰上你了。”   林清野指尖一顿,抬眸看去。   又听路西河继续说:“下午遇上的那阿喃还说自己也是个刺青师,去交个资料都是男朋友送去的,也不知道有18岁了没有。”   周吉接住话茬:“什么比赛啊?”   后面这两人聊了些什么林清野都没注意听,只捕捉到其中三个字。   面色渐渐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都他妈有男朋友了??? 第20章   工作室。   悬在头顶之上的灯泡发出列白的光。   底下黄铜鸳鸯锅里毛肚和虾滑在锅底里不断翻滚着, 火锅香气飘散开, 热气不断往上冒,氤氲在灯泡边。   黄铜锅周围竖着好几瓶啤酒, 冰镇的, 液化的小水珠从瓶身成串往下坠。   季烟买了火锅外卖,一次性塑料盒叠成一摞,里面装着各种新鲜食材。   “来,碰一个。”关池举起杯子,“庆祝一下咱们队长综艺首秀马到成功。”   十四笑着吐槽了句:“你这是什么上世纪的老套祝贺词。”   四人举起杯子碰了下,啤酒倒得很满, 在碰撞上洒出来,滴落在沸腾的火锅中,发出滋滋响声。   “队长,我们季大小姐看你那第一期节目,我估计得发了有两百条弹幕。”   林清野喝了口酒, 抬眸:“发了什么?”   季烟学着粉丝说:“啊啊啊啊啊哥哥好帅!林清野我爱你!哥哥我可以!哥哥的低音炮我死了!!”   可惜念得毫无感情,像现实版Siri。   季烟耸了耸肩:“以前酒吧一块儿演出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些话我都听厌了。”   提及酒吧演出, 众人依旧有些唏嘘。   当初他们那刺槐乐队也算是地下乐团中的顶流, 每次一上台就受尽关注, 享受欢呼呐喊。   大家都舍不得就这么解散。   但他们三人家中压力大, 虽说驻唱工资也很可观,可家里长辈的固定思维认为这不是什么正当职业。   哪个正当职业是昼伏夜出的,还天天混在酒吧里, 喝酒抽烟,听那高分贝的噪音。   “没事没事。”十四活络气氛,“反正以后都能聚的,有时间了跟老板说一声,我们再去‘野’唱一首他也肯定答应。”   林清野问:“你现在在干嘛了?”   “回我爸厂里工作,等后面我熟悉了流程他估计就已经准备好退了。”十四弹了弹烟灰,说。   林清野又看向季烟,挑了下眉,无声地又问了遍方才那个问题。   季烟说:“找了个艺术培训机构,按小时给钱的,贝斯和舞蹈我都能教,工资也还可以。”   关池笑道:“我是真没想到,季烟最后居然会当个老师。”   季烟眼一横,一记眼刀飞过去:“你这个都快当爹的人了,还笑我呢。”   林清野笑笑,人懒散靠在沙发里:“都挺好。”   他最近几天都没有来过这间工作室,东西乱糟糟的,沙发上抱枕、毯子、鼓棒都凌乱摆着。   关池如今是已婚人士,又是准爸爸,大家一块儿吃了没一会儿他就先起身准备要走了。   他老婆电话也紧跟着打过来问什么时候回来,大家也都没再拦。   只剩下三人继续吃吃喝喝。   林清野没怎么吃,光顾着喝酒,也没怎么参与聊天。   他从前也这样,对聊天八卦总不太热络,十四和季烟早就习惯了,到后面喝嗨了甚至还边喝边开始划拳。   林清野看着他们玩,十四输了他跟着喝,季烟输了他也跟着喝。   到后面买来的啤酒喝完了,就白的啤的混着喝。   十四和季烟本就只是玩玩,一纸杯的酒得分个四五次才喝完,而林清野一杯一口。   等他们玩完,侧头一看,林清野已经喝多了。   他喝多了和平时其实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面色不变,人依旧是懒散的,但是看人时眼睛里就一点温度都没有了,眸底漆黑。   十四和季烟一看他这状态,也不再玩了。   “队长,你晚上是回去睡还是在这睡一晚啊?”季烟问。   “在这。”他回答问题思路依旧清晰。   “也好,反正你现在这样车也不能开。”季烟看了他一眼,又说,“要不你先进去睡觉吧,我跟十四把这收拾好就直接走了。”   他们已经很熟了,没必要假客气。   林清野这会儿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应了声便很快起身进屋。   十四从角落里抽了只垃圾袋出来,将酒瓶和食物残渣全部倒进去。   吃过火锅后房间里都是一股浓重的味道,季烟过去开了窗,偏头问:“队长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不知道,看着好像状态是挺不对的。”十四皱了下眉,“好像之前拿到毕业证书后回了趟家。”   相处这么久,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些林清野家庭的事。   他跟他那个家庭关系很恶劣,尤其是他母亲。   “哪有他那个喝法的,他那把嗓子可是要来唱歌的,也不怕哪天给喝坏了。”季烟忍不住道。   两人很快收拾干净客厅。   十四拎着满满两袋垃圾:“走吧。”   “等会儿。”季烟捞起沙发上林清野落下的手机,食指指了下卧室,“我去看他一眼。”   卧室里灯关着,林清野躺在床上,手臂搭在额头上。   季烟不确定他已经睡着了没有,轻手轻脚地过去把手机给他放床头,却听到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季烟动作一顿,弯下腰:“什么?”   凑近了看才发现他眼睛是闭着的,刚才那些细微的声音也不知是他在说梦话还是她自己幻听了。   “队长,你喝这么多酒,侧着睡吧,不然万一晚上要吐会容易呛到的。”季烟轻声道。   林清野没动,依旧原样躺着。   看来刚才是说的梦话。   季烟刚要直起腰,他又低低说了声。   这回她听清了,怔在原地。   “——阿喃。”他说。   季烟在昏暗的卧室中直直看过去,透过门隙漏出来的光发现他眉间紧缩,唇线绷直,看起来很不好受。   季烟那颗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了把,又酸又麻的冒出些苦楚来。   之前许知喃当着众人的面将水泼到林清野脸上,季烟看着他那反应,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可后来几天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多想。   即便后来听说平川大学学校论坛的传闻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林清野随性恣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了,和他们这些人不同。   十四在外面等了会儿也不见她出来,推门探头进来,气声问:“你干嘛呢。”   “来了。”季烟迅速应了声,走出卧室。   喝太多酒的下场就是没一会儿就渴得醒过来,嗓子眼着火似的,林清野头疼欲裂,坐在床沿,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然后起身到客厅冰箱里拿了瓶冰矿泉水,仰头灌了半瓶。   有水珠溢出来,淌过修长的脖颈和随着吞咽而上下滑动的喉结。   林清野回了卧室,捞起床头的手机,看到十几分钟前十四给他发的信息,说是已经送季烟回去了。   林清野回了个“嗯”过去。   这会儿头疼的睡不着,他在床边坐着,随手点开朋友圈滑下去,一眼便看到许知喃刚才发的一条。   一张刺青照片。   周围皮肤还红着,林清野如今对这也算是熟悉,知道这是刚刚纹好的意思。   他又看了眼时间,一分钟前。   许知喃那家刺青店离他的工作室距离不到100米。   许知喃原先还在愁刺青设计大赛的模特要怎么找,正巧之前被她纹身折腾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位徐振凡来找她。   许知喃刚送走一位客人,徐振凡便来了。   他这次来是因为上回许知喃给他做的仙鹤受到不少朋友的夸奖,特意过来感谢,甚至还送来了一篮杨梅。   顺便也提了下想再约一个写实风格的纹身。   “您想纹个什么样的?”   “纹个浪漫点儿的,配这只仙鹤,云雾星空那样的,具体我也没想好,你要是有空先帮我想个设计稿出来,怎么样?”   这正好和许知喃先前的打算重合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画稿,里面已经画好了一副图,和徐振凡的区别在于他想要的是星空,而许知喃画的是星系图。   “您看一下这个怎么样?”   那幅图以蓝紫两色为主,星空点缀以及光圈处理的都非常真实,也有徐振凡提到的想要云雾的感觉。   徐振凡只看了一眼,就啪一下拍桌子:“可以啊妹妹!这图有人纹过了没,我太喜欢了,可也不想跟别人撞纹身。”   “还没有,我前不久刚刚画的。”许知喃凑近一点,问:“您觉得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这个图案我要了,定金多少?”   “等一下,您先别急。”   许知喃笑了下,跟他讲了自己报名比赛的事,“这个图案我本来是为了初赛准备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因为到时候刺青的时候需要去专门的场地,比较麻烦,然后后续也会拍照放到网上去投票的,相当于是做我的比赛模特。”   徐振凡扬了下眉:“就上回在你这看到的那个海报啊?”   她点头:“嗯,是的。”   “行啊!那我还真幸运,正好赶上了!”徐振凡迅速答应了。   许知喃神色一喜:“您是愿意吗?”   “当然了。”徐振凡很自来熟,“我阿喃妹妹的忙必须得帮,而且这也不算帮忙,我本来就喜欢这个。”   许知喃笑着,眼睛都弯成月牙:“太谢谢您了,因为是为了参加比赛,这个纹身不会收取费用的,然后我们也能聊一下模特的费用。”   “别别别。”徐振凡豪爽地一挥手,“这哪儿成,哪有让你倒贴钱的道理,我可没吃霸王餐的习惯,钱还是要付你的。”   比赛请人做模特不收费是惯例,甚至有些还要额外付工资,不过看徐振凡这态度,许知喃没再跟他在这问题上纠缠,想着到时候再说就可以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情,因为这个图会放到网上进行投票的,曝光率比较高,肯定会有些人拿图去做同款刺青,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许知喃又说。   “没事儿,比赛嘛,性质不一样,我妹的事业我必须得支持!”   “……”   徐振凡又说:“而且,这种风格的刺青,我看堰城除了你也没人做的出来了,就算撞了我也是最好看的,不过之后要是有人来店里要你做同款,你可不能答应啊。”   “嗯,这个您放心吧。”   许知喃这边的纹身有两种。   一种是常见的图案,多是一些对纹身感兴趣的年轻人会尝试的,也会有重合。   另一种就是独立设计图,在徐振凡这一类资深刺青爱好者看来,每一个纹身都应该有独一无二的故事,一张设计图也只会用一次。   徐振凡今天过来没什么事,现在又确定了之后的刺青图案,时候不早,他起身离开。   “这个您还是拿回去吧。”许知喃提起他方才送来的一筐杨梅。   “别别别,这是谢你上回纹的仙鹤的,可甜,再过几天这杨梅也没得买了,多吃点儿。”   许知喃不太好意思:“这太多啦,我吃不完的。”   “放冰箱里呗,送出去的东西我可不要了。”徐振凡给她挥挥手,走出去,“别送啦,忙吧。”   许知喃只好收下,手扶着门把手,提了提手里的篮子,再次跟他道谢:“谢谢您啊,还有,当模特的事也谢谢您。”   “不用不用,跟我客气什么。”徐振凡咧嘴笑,“也别瞎用什么敬称了,你比我小,叫我振凡哥就行。”   突然要叫一个只见了两面的男人哥,许知喃有几分不好意思。   可徐振凡这次的确是帮了她大忙,人家也没有恶意,就是性格直爽罢了。   “振凡哥。”她轻声唤了声。   “诶。”徐振凡应一声,摆手,“走了!”   许知喃目送他上车离开,拍拍因为叫不熟悉男人“振凡哥”而发烫的脸,转身回店里。   知道今天会忙到很晚,她已经提前跟妈妈发过信息自己不回家睡觉,关店后直接去寝室睡一晚。   解决了模特的问题,许知喃心情很好,坐在椅子前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收拾了没一会儿,门上的风铃响起,又有人进来。   “不好意思,我……”   许知喃话头一顿,看到了门口的少年。   他脚步不停,大步朝她走来。   许知喃立马站起身,让他离开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几步走到她面前。   再往前一步,许知喃往后退,后背靠到墙上。   他压制住她。   离得近了,许知喃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眼神也不清明,才发现他现在是喝多了的状态。   “林清野。”她蹙起眉,不喜欢现在这姿势,伸手推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他一听这话就冷哼一声,喝醉了也没影响他的敏捷度,轻而易举单手握住许知喃两个手腕,往前一推。   他喝太多了,动作不随着大脑来,许知喃手腕被他推到胸口位置,他用力大,挤进肉里。   许知喃被这动作弄的难堪不已,脸瞬间就红了,气也跟着紧了,奋力挣扎。   林清野轻松制住她:“许知喃。”   他一开口许知喃才发现他嗓子哑得厉害,低沉沙哑。   林清野一般只有两种时候会连名带姓的叫她,第一种是恶劣逗她,第二种是生气时。   很显然,现在是第二种。   只是许知喃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   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林清野参加节目吸引不少粉丝,而她努力工作参加刺青比赛。   “才跟我分开几天,就有男朋友了?”他眼里有血丝,表情却又很不屑,“还巴巴叫人家振凡哥,真以为那男的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天没有任何联系,可并不是没见到他。   节目一经播出他的话题度很高,就连手机里的新闻推送都见到过一回他的名字。   也有来她这刺青的女孩儿是他的粉丝,满脸兴奋地讨论他。   他依旧光芒万丈,比从前更甚。   以至于许知喃很难将现在眼前的这个林清野和节目中站在山呼海啸的呐喊中的林清野联系起来。   听他说完,许知喃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   现在她面前的林清野跟她从前认识那三年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印象中他总云淡风轻,好像对什么都不会特别在乎,包括对她,态度也散漫恣意,痞坏又洒脱。   可现在的林清野像是剥掉了那些面具,在她面前展示出了最真实的样子。   许知喃忽然想到了网上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林清野打人的视频。   但她也懒得再跟他多解释自己和徐振凡压根没有其他关系。   “你放开我,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许知喃也恼了。   “那你想跟谁有关系?”   许知喃只想快点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反正不是跟你。”   他冷笑:“你真当人家有多喜欢你,还不是看上你这张脸了?”   “连个心眼都不留,谁不喜欢你这种纯情好骗的大学生。”林清野把她死死压在墙角,伪装卸去,这些天的烦躁尽数宣泄出来。   许知喃深吸了口气,神色还是平静的:“我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就算又有人像你这样骗了我你也管不着,你连我前男友都算不上,凭什么现在又来找我。”   许知喃长这么大都没说过什么重话,这是头一遭。   林清野眼神愈发冷冽:“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很可怜。”   “你不可怜。”许知喃说,“有这么多人喜欢你。”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林清野忽然安静下来。   他头慢慢低下来,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因为身高差距,他背也佝偻着,像是终于低头了。   “阿喃。”他声音极低,“别跟我闹了。”   “你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了,林清野,你别再这样不计后果地跑到我这来了。”许知喃声线放缓了些。   她再次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手,这回成功了,她手腕都被他捏红了一圈。   许知喃担心他再发疯,没再推他,双手垂下去,任由他靠在自己肩头。   “回来吧,我对你好。”   许知喃抿唇,没说话。   他微微侧头,嘴唇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擦过,然后停下,微凉的嘴唇贴着她有些发烫的脖子。   许知喃如遭电击,迅速推开他。   林清野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木桌也被撞得移动,在地砖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许知喃静静看着他:“你走吧。”   他靠在桌边,刚才进来时的满身戾气褪了大半,喝多酒后那些不知名的烦躁萦绕周身,可又被许知喃如今这个态度弄的迅速冷却下来。   林清野唇线绷直,看着眼前的少女。   刺青店上方的白炽灯悬在她头顶,光线下,她披散着的头发黑亮又柔软,看他时下巴微仰,下颌和颈部线条流畅,像只骄傲的白天鹅。   眼前的许知喃渐渐和他高中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重新了。   林清野心渐渐静了,像回到那个冷风刺骨的夜晚。   “阿喃,你不喜欢我了。”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可总算意识到了。 第21章   换作以前, 许知喃想象不出有一天林清野会在她面前展现出这样的神色。   桀骜和光芒褪去, 现在的他是落寞的、孤独的,像是被抛弃一般。   她狠下心, 承认不再喜欢他的话还没说出口, 门口忽然一阵喧闹。   门外四五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手指着刺青店的门牌,正笑着说着什么,看起来马上就要进来了。   许知喃顾不及其他,如今关注林清野最多的年龄层应该就是这样子的小女生。   万一她们真认得林清野,还发现他在她店里, 传出去她都不知该作何解释。   许知喃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被众人知晓。   她拉住林清野的手臂。   小姑娘手心有些凉,没说话,直接拽着他到工作台旁,而后将外面的帘子完全拉起来,不露一点缝隙。   “你先在这待会儿。”   许知喃说完, 看他一眼,掀开帘子出去,又重新不留丝毫缝隙的合上了。   刚一出去, 那几个女生就进来了。   穿的是高中校服, 许知喃看了眼她们胸口的字样, 七中的。   这么算起来还是林清野的同校学妹, 她记得林清野从前也是七中。   “姐姐,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其中一个女生问。   “嗯,有什么事吗?”   许知喃战战兢兢地朝一旁工作台看了眼, 生怕喝多的林清野惹出什么事来。   好在现在看来倒很安分,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安安静静的,像不存在。   “我们来你这店里当然是来纹身的了。”女生说。   许知喃看了她们一眼:“成年了吗?”   女生一愣:“有法律规定未成年还不能纹身的吗?”   “法律是没有规定,但是我这家店不给未成年做的。”许知喃从刚才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声音重新放软了,跟她们解释,“纹身虽然也属于艺术范畴,但你们未来找工作会发现很多工作对这个会有限制规定,所以不建议你们这么小的年纪来纹身,万一以后后悔会很麻烦。”   听她说完,女生扬起笑,托着腮靠在桌边:“巧了,姐姐,我前几天刚满18周岁,那总可以了吧?”   许知喃神色不变,问:“有带身份证吗?”   “……”   女生脸上的笑容一僵,没办法了,忍不住吐槽:“你这怎么比酒吧网吧管的都严啊。”   许知喃好脾气,细声慢气道:“这是为了你们好,到时候高考体检可能也会有影响的,等以后你们再长大点,自己考虑清楚还是想纹的话,可以再来找我。”   听她这么说,女孩儿们也发不出丝毫脾气,只能走了。   许知喃将门框上的“欢迎光临”木板翻了个面,变成“休息中”,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店内灯关了一半,她重新走到工作台旁,拉开帘子想让林清野离开,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没躺在工作台上,而是坐在椅子上,头抵在床面。   许知喃顿了顿,站在一旁看了他半晌。   少年看上去有几分憔悴,眼下泛青,脸好像也也瘦了点,轮廓更加分明,狭长的眼尾收拢,显得越发冷硬又不近人情。   她想起刚才他看着她说的那句——阿喃,你不喜欢我了。   许知喃轻轻舒出口气:“林清野。”   没反应。   她轻轻推他一把:“醒醒。”   依旧没反应。   要叫醒一个喝多的酒鬼比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还困难。   许知喃尝试了好一会儿,失败了,姜月给她发来短信问什么时候回寝室,她回复:马上。   她刚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从林清野裤袋里露出来的一角药膏——紫色软管的,许知喃对这支药膏很熟悉,之前有遇到过顾客纹身发炎感染的,她就给了对方这种药膏。   她这儿的柜子里应该也还有几支。   许知喃皱眉,目光落在他后背。   发炎了吗?   她再看他这个状态,口袋里放着消炎药,却喝得酩酊大醉,想要不发炎都难。   出于职业道德,林清野是在她这纹的身,许知喃没法就这么放着他继续发炎,万一到皮肤感染那一步就会很麻烦了。   她走到林清野背后,挣扎了三秒,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捏着他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卷上去。   纹身处的皮肤泛红厉害,甚至还起了点小疹子。   在他背部整个流畅漂亮的线条中,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阿喃”两个字就静静躺在起伏的肩胛骨上,黑色字体,线条流畅,在灯光下折射出些微的光。   许知喃打开他兜里那支药膏,封口都还在,发炎都这么严重了居然还一次药膏都没抹过。   她拧出一点在食指上,在纹身周围的红疹上轻轻抹上去。   带着薄荷味的药膏味道散开来,凉凉地洇进皮肤里,碰到伤口会有刺痛感觉,林清野眼睛依旧闭着,肩膀缩了下。   许知喃动作一顿,下意识想要边吹气边抹药膏,又忍住了。   她用力抿了抿嘴唇,面不改色地将药膏抹了厚厚一层。   重新旋上药膏盖子,放回到林清野旁边,许知喃去里屋洗了个手,出来时看药膏已经干了,才将他衣服放下来。   临走前,许知喃给他写了张字条,字迹隽秀。   ——备用钥匙放在桌上,你醒了后就走吧。   她将字条压在药膏底下,整理好书包,关掉灯走出店。   灯被关掉后,店内黑下来。   由于这条街是商业街,总是人声鼎沸到很晚,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城市喧嚣声。   林清野便是在这些嘈杂声中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晚酒吧的事。   在他说出不要脸的那句“想不想跟我回去”之后,许知喃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吐了,趴在洗手台前。   林清野看着她,拧起眉,走上前刚想扶她,却被许知喃挥掉手。   她声音软糯,很简洁:“脏。”   刚才吐时她身上衣物也沾染上些秽物。   林清野收回手,在一旁站了片刻,而后说:“你在这等我会儿。”   她没回答,又有点想吐,可已经吐不出些什么来,只脸涨得通红。   林清野往外走了没几步就停下脚步,想起方才那个搭讪的男人,又走回去,扯了几张纸巾垫在台阶之上,捏着她手臂过来让她坐下,然后脱掉外套,直接罩在她头顶,挡住脸。   许知喃一顿,抬手想拉下来,可又怕弄脏他的衣服,手停在半空,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什么?”   嗓音含着浓浓的醉意,反倒跟吴侬软语似的。   林清野不跟她废话:“等着。”   过了三秒,她似是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了,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放下来。   林清野转身走出卫生间的玄关,随手将一旁的“正在维修”的指示牌立在门口。   外面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重型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上男男女女挨得极近,林清野穿过人群大步往前走,直接跨上舞台绕进后台。   “季烟。”他喊了声。   季烟正跟其他人一块儿聊天,笑着扭过头来:“怎么了队长?”   “你这有没有干净衣服?”   “有啊。”演出时要穿舞台服,季烟在后台有个行李箱放衣服,“怎么了?”   “给我一件。”   “我的衣服?”   “嗯,快点。”   看他这幅样子,季烟不再多问,过去打开行李箱:“你要什么样的?”   “裙子。”   季烟扯出来一件,紫色吊带裙,还带亮片。   林清野拧眉:“换一件。”   季烟边翻衣服边说:“我这好像就这一件裙子。”   “那就这件吧。”林清野从她手中接过裙子,“这件衣服不还你了,你把你其他喜欢的衣服发给我,我给你买。”说完便直接走了。   林清野带许知喃从侧门离开。   也不知是喝了什么酒,后劲这么大,离开时她连路都已经走不动,林清野捞着她手臂,低声问:“抱?”   酒精麻痹神经,许知喃反应很慢,过了会儿才摇头,片刻,又补充:“谢谢。”   路都走不稳了,还没忘记说谢谢。   林清野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不再自作多情。   林清野把她带回工作室,开灯,把人推进浴室,季烟那件裙子也挂到架子上:“你先洗澡。”   浴室门重新合上,林清野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点了支烟。   尼古丁让他恢复冷静,开始意识到,这件事他可能是做错了,不应该就这么把许知喃带回来,他也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把酒吧里的一个陌生女孩儿带回来。   只是他在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许知喃的场景。   他执念这么多年,当时的行为根本没过脑,去想一想是不是应该做的。   季烟又给他发来信息,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清野扫了眼,没回复,手机又丢到一边,滑进沙发缝里。   一支烟抽完,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又过了会儿,门被打开。   林清野坐在客厅的沙发,卧室门没关,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道窄窄的身形。   许知喃潜意识残存的理智没有让她在陌生人的家中穿着吊带短裙出来,肩上还披了条浴巾。   刚才林清野连拖鞋都没给她,估计洗澡是赤着脚洗的,也不知道凉,这会儿直接踩在帆布鞋上,脚后跟露着,小巧圆润,皮肤更加白。   他眸色微深,又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又咬了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等抽完第二支烟,他才起身走进卧室。   小姑娘人缩成一团,只占据了床的一觉,已经睡着了。   那条吊带裙本来就短,在这个姿势下又往上缩,只堪堪包住臀部。   林清野走过去,将那条浴巾丢到她腰臀间,这样一来,上半身便没了遮盖物。   纤细白皙的手臂,肩膀上细细两条带子,露出大片光滑瘦削的后背,人侧躺着,两个手臂收拢,胸口在挤压下风光无限。   林清野眼皮一跳。   季烟买的这什么狗屁衣服。   他不再看了,拽过被子随手盖在她身上,动作也不温柔,又反身关了卧室的灯。   而后走进浴室,她原本那条弄脏的裙子被叠好了整齐放在洗手台边。   林清野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打开。   工作室的洗衣机是最普通的那种,噪音很大。   林清野也不去想那噪声会不会吵醒许知喃,但不敢在卧室多待,出去客厅待着,打算今晚就干脆在这沙发上将就一夜。   烟灰缸里竖了好几枚烟蒂,他依旧睡意全无,脑海中开始浮现从前那一个个梦中的香艳画面。   他认识许知喃两年后,今天是头一次跟她说话。   早知道刚才在酒吧不该去惹那个麻烦,如今看来今晚估计又不用睡觉了。   林清野从一旁酒柜里抽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乐队那个群里关池问他在哪,他们三人准备去买夜宵,问要不要给他送去工作室。   [林清野:我在工作室,现在有事,不用给我送了。]   关池也听季烟说了他向她要裙子的事,也问他有没有出什么事儿。   [林清野:没事。]   他向来这个性子,对什么都不热络,关池早就习惯了,见他这么说便也就闭嘴没再问了。   工作室客厅和卧室都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屋外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发出地分贝的噪音,每一滴雨点读像是砸在了林清野的心尖儿上,总卷起些燥意,难以平静。   即便在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来这会儿他心底的暗流涌动。   他喝得有点快,脑袋渐渐放空,眼前已经不再清明,出现重影。   林清野静不下来,索性把自己喝晕了,他昏昏沉沉躺倒在沙发上,抬手手背挡在额头上,半阖眼。   沙发很软,往下陷,像是缓缓陷入泥沼之中。   突然——   卧室里“咚”一声。   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林清野皱眉,反应慢半拍,不知道是自己幻听还是真实,直到卧室里依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才撑着醉酒的身体从沙发上起来,进屋。   许知喃从床上摔下来了,黑发凌乱披散在肩头,裙子往上滑,一双腿又直又长,很扎眼。   她喝醉了,脚底打滑从床上滚下来后居然还爬不上去了。   林清野靠在门框边看了半晌,上前,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他本就喝多,身体也不稳,起身时晃了下,许知喃便呜呜在他怀里扭了几下身子。   “操。”林清野哑声,难得地骂了句脏话,“别他妈动。”   嗓音里含着浓浓的酒意。   可喝醉的人哪儿会听他的话,依旧扭动不停。   林清野眸色愈发暗,直接把人丢到床上,摁住她肩膀:“睡个觉也这么多破事。”   他动作太粗暴,许知喃皱着眉醒过来,费劲地撑开眼皮。   少女的眼睛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   四目交汇,她没反应过来,盯着他眨了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扑闪几下。   林清野喝了酒,关于理智的那根神经也被酒精泡过,本就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一不小心就会断。   他喉间一紧,唇线紧绷,眸色深深地看着许知喃那双眼睛。   她的确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甚至于,“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俗话放到许知喃身上,真的会让人觉得是至理名言。   太干净了。   林清野看了会儿,抬手,捂住她眼睛。   不敢再看了。   酒精似乎在身体里沸腾,他怕自己会失控。   他从很早之前就想不管不顾地许知喃拉入地狱,占为己有。   可她又实在太干净了,他不敢玷污。   他被雪夜的“好可怜”折磨,被那时她眼底的光芒、同情和傲气折磨,可他却又想让她奉为神明,就像那天她站在路灯下,周围昏暗一片,只有她这一处的光。   可许知喃并不让他如愿。   眼睛被挡住,手掌盖得不是很实,她没闭眼,依旧眨着眼,卷翘浓密的睫毛扫过他手心,有些痒。   然后她抬起手,微凉的指尖攀住林清野的手。   像是一根纠缠的绳子,密密缠绕住他的心。   许知喃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林清野再次看到了她那一双眼睛。   对视片刻,他微微俯身,靠近许知喃。   两人的唇瓣几乎就要碰到一起,可林清野再次停了动作,保持这样的距离,喉结上下利落滑动。   “阿喃。”他哑声。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许知喃。   从前只以旁观者的角度听她朋友这么叫她,很亲昵,而他没有这个资格。   林清野闭了闭眼,眼底翻滚的情绪再次被强制性压下去,他又低低唤了声:“阿喃。”   忽然,许知喃微微抬了下下巴,碰到他嘴唇。   喝多酒后容易渴,她已经闭上眼,似是寻找水源般吻上他,双臂也紧跟着勾上他脖颈。   严格来说,也不叫吻,只是她的嘴唇触碰林清野的嘴唇罢了。   林清野倏的一顿,最后那根神经也断了,方才喝的那些酒起了后劲,酒精上头,林清野呼吸有些紧,思绪渐渐也不再清晰。   这些年的执念在这一刻释放,梦境成真,却比梦中的滋味更好。   好一会儿,许知喃松开,还是懵着,呆愣愣地舔了下湿润的嘴唇。   停两秒,他再次吻下去,反客为主,牙尖用力磕进她柔软的唇瓣,又在她吃痛之前松开,温柔舔舐着。   他在唇齿间含混道:“阿喃。”   他原以为这晚会是难熬的无眠夜,却没想到却是他这两年睡得最好的一次。   以至到后来,他甚至于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他持续两年来的那个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臭不要脸林清野 第22章   翌日, 许知喃很早就醒了, 姜月还睡着。   林清野昨晚在她店里,许知喃总想着这事, 睡也睡不安稳, 于是早早就起了床。   姜月听到动静,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阿喃,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店里有事。”许知喃看她一眼,“吵醒你了吗?”   “没,我也准备要去图书馆了。”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钟呢,你平时也没这么早呀, 再睡会儿吧。”   姜月“啊啊”大喊几声,伸了个懒腰,不甘不愿爬下床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许知喃笑了声,拍拍她肩膀:“加油, 美院研究生。”   两人一块儿洗漱完出门,去宿舍楼对面的食堂吃了早饭后分开,姜月去了图书馆, 许知喃从南门出去到店里。   她开了锁进店, 工作台周围的帘子已经拉了半开, 只不过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依旧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往前走了几步, 将书包卸下来放到桌上,侧头看过去。   正好对上林清野那双黑压压的眼睛。   他已经醒了,人醒了酒也醒了, 昨晚上的那种脆弱状态不复存在,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手里拿着昨晚上许知喃给他写的那张字条。   备用钥匙没用上,不过也好,省的他有了钥匙以后到这来就来去自如了。   许知喃收回视线,默默将原本放在桌上的那枚备用钥匙重新收好。   “有水吗?”他哑声问。   许知喃一顿,给他倒了杯水放到工作台边,没说话,又走回到桌前,继续忙手里的活。   林清野仰头直接灌下那杯水,喉结上下滑动,她倒的是温水,喝下去火辣辣的胃舒服多了。   “我怎么会在这?”他皱着眉问。   “……”   原来全忘了。   跟她上回一样,断片儿了。   许知喃想起他昨晚说的那些话,从冷厉下的“你真当人家有多喜欢你,还不是看上你这张脸”,到最后落寞的“阿喃,你不喜欢我了”。   许知喃摇了摇头,说:“你喝醉了就来了。”   他抬手按着眉心,低低笑了声:“打扰到你了?”   “还好,那时候最后一个客人位已经走了。”许知喃实话实说。   她从抽屉里拿了副纹身用的口罩给他:“出去的时候戴上。”   这会儿还早,路上行人不多,车也不多,不太会引起关注,不过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你现在倒是只会赶我走了。”他说。   许知喃递过去的手一顿,看了他一眼。   昨天晚上她的确是说了好几遍让他离开的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却记得她说的那些话。   林清野有些别扭的侧过头,难得率先移开了视线。   许知喃了然,像他这样喝惯了酒的,没那么容易就从头到尾都断片了,大概是觉得昨晚的自己过于卑微难堪,装不知罢了。   许知喃也不拆穿,把口罩给他后就没再说话。   她把那张星空图画稿拿出来,重新修改几笔,定稿后拿出练习人工皮,打开纹身机开始练手。   林清野进里屋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戴上口罩准备离开。   “对了。”许知喃出声。   他脚步一停,侧身看她,扬了下眉。   “你后背发炎了,少喝点酒,记得抹药膏。”她声音很平,就像是交代普通的顾客。   林清野渐渐站直了些,他逆着光站着,鬓角被剃得很短,下颌线条折角锋利,即便是宿醉也并不影响。   从前的林清野是用少年来定义的,随性自由,没有那些成年人的框架束缚,可现在,他眉眼间依旧有平日的肆意张扬,但又似乎有哪里发生了转变。   那一身少年气包裹住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轮廓。   许知喃后知后觉地想,是了,他都已经毕业了。   不是平川大学音乐系大四学长林清野,而是歌手林清野了。   他看着她勾起唇角,很乖地应:“好。”   答应她了。   许知喃打算比赛的那副刺青图很考验技术,因为有时间限制,图案不能太大,又要体现技术让人眼前一新。   她在练习皮上练了一周,终于到了比赛的日子。   初赛比赛的场地很大,在堰城的体育馆,已经架好了一个个的工作床。   走进去熙熙攘攘许多人,这回的比赛在刺青圈里声势浩大,还有不少外地的刺青师特地赶过来比赛。   场地内,刺青师、模特都在,身上都纹着各种风格的内容。   喜好刺青的群体普遍是酷帅风格的,不管男女。一眼望过去,就连发色都五颜六色能直接组成一板色卡。   许知喃走进场地,视觉上就像是误入虎穴的清纯小鹿。   黑发白肤,身上没有一处纹身,最简洁的短袖和牛仔短裤,短裤边缘翻上去一层,是更浅的牛仔色,包裹住她那双容易让人移不开眼的腿。   她背着工具包在门口张望一圈才踏进去,倒是徐振凡已经一眼瞄到了熟人,用他那把雄浑的嗓子喊:“路大哥!”   被他叫的男人回头:“哟!振凡!”   许知喃愣了愣,注意到他喊的那个刺青师就是之前去交作品稿时遇到的那个花臂大哥。   许知喃这才注意到,难怪她上回见到这花臂大哥的时候就觉得他手臂上的刺青有些熟悉,大概是和徐振凡手臂上的“师出同门”。   果然,下一秒徐振凡就跟她介绍:“喏,这位是路西河,也是刺青师,我这手臂上的青龙白虎就是出自他手,他还是‘刺客’的店长。”   刺客是堰城最顶级的一家刺青店,里面的驻站刺青师也个个都是顶级的。   许知喃颔首,跟着徐振凡叫,礼貌道:“路大哥好。”   路西河哈哈大笑,一拍腿,指着许知喃对徐振凡说:“这妮子我见过!”   “……”   “这不巧了吗。”徐振凡一拍脑门,“害,我怎么忘了,你们刺青师之间应该都多少了解对方的吧?”   路西河笑着,并不多说上回见面的事,而是问:“振凡,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这位阿喃刺青师的模特。”他拍拍胸脯,豪爽道。   路西河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微妙,虽然上回顾从望就已经和他们说了她很厉害,不过没人相信,只当是人家小男朋友哄姑娘瞎说的。   不只是路西河,在场的诸多刺青师都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许知喃模样生的漂亮,足够引人注目。   那些目光多是好奇打量,有点轻视,并未将她当做对手。   “你是哪个组的?”路西河问。   “写实。”   路西河扬了下眉,都知道写实考验功底,四个组中写实是人最少的。   “我是图腾。”   许知喃之前就猜到了,点了点头。   路西河完全当她是小孩儿,还握拳给她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加油!”   “谢谢。”许知喃认真道,“你也是。”   路西河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许知喃过去到登记处,揽过徐振凡的肩:“兄弟,这小妮子还挺酷的啊。”   “这不工作呢吗,人家这是认真。”   许知喃登记完自己的名字,拿到个号码牌,按组别区分位置,她跟徐振凡一块儿到自己的那个工作床。   放下工作包,许知喃把一会儿需要用到的东西拿出来,整齐排列开。   徐振凡性子热络,很快就已经和周围几个刺青师聊起来了,指着许知喃继续给大家介绍道:“这是阿喃刺青师,特别厉害,本科就是学画画的,这可是你们刺青师里头难得的专业出生了。”   他越说越夸张,许知喃不好意思,扯了下他衣服。   “怎么了?”   许知喃将食指放唇边,嘘一声:“你不要替我吹牛啦。”   徐振凡笑了:“这怎么能叫吹牛呢,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你这实力真的没话说。”   许知喃被他夸的要脸红,他这才停了,凑过去到她耳边:“战术是吧,现在就得让他们轻敌。”   “……”   徐振凡摆了个“OK”的手势:“懂了。”   “……”   全员到齐后,主办方上台简单说了几句,没有废话,比赛开始。   徐振凡的手臂上都已经纹满了,这回挑在大腿外侧,这儿的皮肤糙,痛觉不明显。   只不过开始十五分钟后,许知喃就发现徐振凡的痛觉反应是一等一的。   即便是大腿外侧这样的位置,他也一样痛得哀嚎不已,他嗓子粗,嚎一嗓子周围就立马都看过来了。   许知喃停下动作,看他一眼,轻声问:“还能坚持吗?”   徐振凡眼一闭心一横:“你只管纹!”   周围都被场面逗笑了,哄堂大笑。   徐振凡那样子膘肥体壮,也不像什么会怕疼的人,大家直接就把问题放到了许知喃头上——刺青师技术不行,自然会弄疼别人。   还有人笑着问徐振凡:“兄弟,这是你妹妹啊?”   他比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佩服道,“长兄如父啊!”   许知喃:“……”   徐振凡痛得没法回答。   她开始庆幸幸好没有选大幅的刺青图案,只不过这样的写实刺青,各种细节处理都更加精细,也意味着纹身针扎得愈加密。   整个刺青持续了6个小时,中间因为徐振凡实在嚎得太过惨烈,许知喃还刻意放慢了速度。   到最后即将到截止时间才完成。   许知喃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给他,徐振凡擦擦眼泪,终于不再是泪眼蒙蒙状态下看那块刺青。   看清楚后就更加感叹许知喃的手法了。   蓝、紫、白三色,将星系间雾蒙蒙的光影状态做得极好,更像是拿画笔一点点画上去的。   “太牛了。”徐振凡说,过了两秒,忍不住又是一句,“太牛了!”   很快,主办方便派了工作人员下来拍照,到时候要将图片放到网站上进行投票评选。   “不过妹妹。”还没轮到他们,徐振凡跟她闲聊,“到时候评选我估计肯定是‘刺客’他们店里的领先,他们那的客源太多了,随便发条朋友圈就有很多人会支持,你得会拉票啊。”   许知喃眨了眨眼:“我看流程单上写了,参赛人员不能拉票的,会造成恶意竞争的。”   “你今年真的满18了吗?”徐振凡好笑道,“‘刺客’那可是最牛的刺青店诶,这么多店员,路西河不拉票,可有的是人帮他拉票的。”   这方面许知喃之前没多想。   她皱了皱眉,然后豁达道:“但是我和路西河不是一个组的呀。”   徐振凡:“……其他人也都一个德性。”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那我就靠实力吧。”   徐振凡一哽,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是在荼毒眼前这小姑娘的纯洁心灵,只好闭嘴了。   很快,工作人员到他们旁边:“来,拍照。”徐振凡卷起宽松中裤。   工作人员看到上面的图案,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一组的动静,如今看到成品不能不吃惊,深深看了许知喃一眼,拍好照,悠悠道:“可以啊。”   徐振凡很快就把裤子给放下去了:“保密啊,我们要以静制动。”   全部拍照结束,众人收拾好东西离开。   许知喃落在最后,出去时在门口再次碰到了路西河,他叼着烟看过来,看了徐振凡一眼,笑了:“你还真是跟我上回给你纹身时一样,那喊声我在另一头都听到了。”   徐振凡“害”一声:“别提了别提了,留个面子。”   “纹腿上了?”路西河问。   “嗯。”   “让我看看咱们未来冠军的手艺。”他玩笑道。   徐振凡跟他关系好,反正很快网上就都能看到,不瞒他,只是卷起裤腿之前还卖了个关子:“你可别被吓到了。”   “你快点的吧。”   徐振凡卷起裤腿,露出纹身。   路西河一愣,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总算是认真些,凑近了看,然后侧头看向许知喃:“这是你纹的?”   她点头:“嗯。”   “还真是小瞧你了啊。”路西河又仔细瞧了瞧,“你几岁了啊?”   “21。”   “二十多了啊,看不出来。”路西河放下烟,站起身,伸出手,“有兴趣加入我们店吗?”   “啊?”许知喃一愣,跟徐振凡对视了眼。   “我们店的确是缺个这种风格的专业刺青师。”路西河态度转换非常快,“薪水什么的你尽管提,而且你还没了租房成本。”   徐振凡傻眼了:“路大哥,你这挖墙脚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这是求贤若渴,来不来阿喃妹子?”   许知喃如今那个店也已经做出些名堂来,偶尔也会有慕名而来的人来纹身,花了不少心血。   路西河说的也没错,去他店里后除去成本,小时费也能提,光看收入而言肯定是更好的。   但许知喃不太舍得就这么放弃她那家店,于是认真拒绝了他。   路西河也不觉得意外,拿了张名片给她:“万一以后你改变想法了,随时联系我,以后有事儿也能找我。”   许知喃将名片收好,又跟他道了谢。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顾从望:“结束了吗,我在外面等你。”   “你怎么过来了。”许知喃问。   顾从望:“这么热的天,还让你挤地铁去啊。”   “其实地铁站开了空调挺凉快的。”许知喃笑了笑,“你现在在外面吗?”   “嗯,2号出口那,我看很多人都出来了。”   挂了电话,路西河已经跟同伴先走了,许知喃问了徐振凡一会儿怎么回去,方才两人是打车过来的,现在丢下他走不太好。   徐振凡自己开店,店址和平川大学顺路。   “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徐振凡挠挠头发:“会不会太打扰你跟你男朋友了,我这电灯泡的码数可太高了吧。”   “那不是我男朋友啦,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没事的,他性格很好,肯定愿意送你一程的。”   徐振凡想着刚才听到手机里传出来的的确是个男声,随口道:“上回我去你店里纹那仙鹤的时候,不是还跟你男朋友在打电话么,他这么忙啊,没来接你?”   许知喃一顿,缓缓眨了眨眼,低低“啊”一声,而后道:“我跟他分开了,现在应该是特别忙吧。”   徐振凡脚步停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嬉皮笑脸道:“嘿,阿喃妹妹,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狠心,玩弄感情啊。”   许知喃抬眸看他一眼,徐振凡很快就别扭的移开眼。   她便清楚了刚才他大概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她不尴尬。   她笑了笑:“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徐振凡拍拍她肩膀,“你这个年纪嘛,失恋很正常,别太难过。”   “其实也还好,我就难过了一段时间。”许知喃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我后来还觉得终于松了口气。”   从2号门出去,顾从望靠在车门边等。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一阵尖叫呐喊声,许知喃抬头看,发现一群女生举着手幅站在那儿。   各式各样的手幅都有,不同明星的。   许知喃捕捉到其中一个熟悉面孔。   林清野的照片不多,手幅上的那张照片还是节目上的造型抠图。   三辆商务车前后开过来,车身上还贴着《我为歌来》的节目图标。   车停在体育场前,为首的那辆商务车下来一个工作人员,跑到场馆保安那问:“里面场地清了吗?”   “刚结束,正在清,快了。”   很快,商务车陆续有人下来,周围粉丝尖叫掀翻天。   最后那辆商务车最后被拉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条笔直的长腿,黑裤,而后是白衬衣,林清野从车里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   “我居然真的看到活的林清野了!!!!”   “比电视上还得帅一百倍吧!!”   “哥哥看我!”   ……   粉丝那样子看上去激动的都要昏厥,拿着手幅拼命呐喊。   林清野大概是在车上就看到许知喃了,一下来视线就如有遁形的扫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秒,许知喃率先平静收回视线。   又想起先前他喝醉来她店里的那次,似乎是误会了她和徐振凡的关系。   如今的许知喃已经不需要向他解释这些,但也不想徐振凡因为自己被人误会误解,于是快走几步,到顾从望旁边,和徐振凡拉开了些距离。   林清野视线穿过横亘在中间的手幅,表情愈发冷。   看着许知喃仰着脑袋跟顾从望说了句什么,顾从望表情疏懒似是调侃,惹得小姑娘抬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她微愠时的样子鲜活又漂亮,粉唇微微撅着,不嗲,却又显得格外娇俏。   生动的,引人入胜的。   像个有些炸毛的小动物。   林清野眯眼,狭长眼尾勾出凛冽锋芒。   想起从前许知喃在他面前总是笑着,性格很好,软乎乎的,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许知喃如今这幅娇俏模样。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像是高中时在暗处看到许知喃对其他男生笑,他表面不屑一顾,却在心里嫉妒发狂,像个偷窥者。   后来许知喃总对他笑,林清野那些年的执念得到满足。   可现在他又开始嫉妒别人能看到她更多的鲜活表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这两个到底哪个才是你男朋友 第23章   许知喃没有再去看那边, 很快就绕到副驾旁坐进车里。   徐振凡也跟着上车, 看着眼前那场面有几分诧异:“前面这什么情况啊,这些都是明星吗?”他对娱乐明星不太了解。   顾从望也不知怎么就跟从没讲过话的林清野结上了怨, 嗤了声:“挡道, 有没有点公德。”   “从那边开出去吧。”许知喃指着另一侧的通道。   顾从望稳稳将车驶出人群,再往前开一段路,那些嘈杂的声音就没了。   “怎么样,今天比赛稳不稳?”顾从望问。   徐振凡替她回答:“那能不稳吗,你看看,这水平, 我都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这照片往网上一挂,大家可都得吓一跳!”他再次卷起裤腿。   顾从望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笑道:“看来我们阿喃要一战成名了。”   徐振凡:“那必须!”   许知喃:“……哪有那么夸张呀。”   顾从望把徐振凡送到他店门口,道别后又继续开到了平川大学,两人一块儿在校门外的商业街吃了个晚饭。   吃完已经晚上7点, 顾从望妈妈打电话叫他回去,两人便没再磨蹭,付了饭钱后许知喃便直接回了宿舍。   今天宿舍灯亮着。   原本这个点姜月肯定还是在图书馆的。   “月月。”许知喃推门进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今天头有点儿疼, 可能是图书馆的空调开太低了。”姜月吸了吸鼻子, 说话鼻音很重, “你今天不回家吗?”   “回的,我来拿下东西的。”许知喃走到她旁边,“很难受吗?”   姜月撑着脑袋, 面前还摆着书,可已经看不进去了,“嗯,应该是感冒了。”   “我那有感冒药。”   许知喃从柜子里翻出常备药,拿温水给她冲了一杯。   姜月道了声谢,捏着鼻子一气儿喝下去:“没事,你别担心我了,先回家吧,我今天早点睡觉就好了。”   “不用去医院吗?”   “没事的,现在去医院要忙到好晚了。”   许知喃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把自己的小药箱放到她桌上,又给她烧了壶热水:“晚上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   只不过许知喃行李还没整完,方才只是流鼻涕头疼的姜月突然开始腹泻,从厕所出来时脸都列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快虚脱的样子。   许知喃上前扶她,却碰到她滚烫的手臂:“月月,你发烧了?”   她不敢放着这样的姜月回家去了。   许知喃从她衣柜里拿了件衬衫外套给她披上,又揣了个保温杯就扶着她出寝室。   好在校医院距离他们宿舍不远,中途还遇上了一个同班同学,帮忙扶着姜月一块儿到校医院。   量了体温,38度。   又抽了血,等了一刻钟后出化验结果,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   方才一块儿送姜月过来的同学先回去了,许知喃把姜月扶到椅子上坐下,很快医生就来给她挂针。   姜月这会儿愈发觉得昏昏沉沉了,鼻子也整个塞住:“阿喃,你先回去好了,这边有医生在呢。”   “我刚才给我妈妈说了今天不回去了。”许知喃给她倒了一盖子的温水,“我在这陪你,你靠我肩膀上睡一会儿。”   姜月再次跟她道谢,喉咙疼不再说话,喝了水后很快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两人身高差不多,许知喃得坐直了才能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膀上。   暑期,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家了,又是晚上,校医院里很安静,整个学校也很安静。   许知喃拿出手机,徐振凡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是一条链接。   她点进去看,正是刺青设计大赛初赛的投票页面,今天过零点才开启正式投票,这会儿只是展示阶段。   许知喃拉下去仔细一幅幅看过来。   可以看得出来刺青水平很参差不齐,不过这回比赛报名人数多,每个小组拔尖的也不少,写实风格小组中也有几个比较出色的。   她紧接着便在图腾组找到了路西河的刺青,乍一看是粗犷的原始感,但若仔细看,每一处细节都处理的非常精妙,有一种奔放的美感。   的确是顶尖的水准。   许知喃手法细腻,跟他不是一个类型。   不过通过这个刺青作品也能想见为什么这些年来“刺客”一直是当地最有知名度的刺青店。   她看完一遍,退出去,徐振凡又给她发了个链接过来。   [振凡哥:操,你要火了妹妹!]   刺青圈子不大,比较专业的那些有一个专门的交流论坛用于分享自己的文身,而这次的比赛虽然在全网来看并未掀起太大波澜,但在这个论坛里却是被热议的。   许知喃平常什么圈子都不混,这回还是头一次进去看。   徐振凡发来的那帖子正在议论网站发布的那张她纹的星系刺青图。   【我靠,这个有点牛逼啊!!】   【难得一见的写实风格大牛???】   【这星系也太好看了吧,真的像是画上去的,有人知道这个许知喃是哪个城市的刺青师吗,要是近的话我想跟她约一下。】   【太绝了!】   【操,这他妈是许知喃的作品图吗???】   【听到吃瓜的声音,楼上认识?介绍介绍?】   【也不算认识,我也是今天来参加比赛的刺青师之一而已(不过我没啥技术,去玩玩的,就不说自己名字了),她今天带来的那个模特文身的时候全程哭,我还以为是这许知喃手法不行把人壮汉都给扎哭了呢,结果??居然??深藏不露???】   【我听着都尬了,层主不会还嘲笑人家了吧。】   【全场都在笑她呢,这妹子长得贼好看,超精致,就跟洋娃娃似的,还乖,身上白白净净没文身,压根不像个刺青师,结果……】   【清纯系刺青师?更有兴趣了!!!】   许知喃:“……”   虽说那帖子后来就歪楼到开始讨论她的长相了,不过能够被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作品,许知喃还是很开心的。   姜月头从她肩头滑下,打了个盹。   许知喃忙重新坐直了,让她能够靠得舒服。   出来得急,她什么都没带,可供消磨时光的只有手机,许知喃点开微博——她以前不经常看娱乐版块的新闻,还被赵茜笑说像活在上世纪的人。   《我为歌来》节目这回热度非常高,热门卫视、热门视频APP,再加上黄金时间段播出,剪辑也很加分,每一期的话题度都非常高。   今天还是节目的露天见面会,地点就在刺青比赛的那场馆。   这会儿热搜上就挂着几个相关话题。   校医院很安静,只能听到外面树叶被风刮过的沙沙声。   许知喃鬼使神差地点进关于林清野的那条热搜。   第一条微博是他的四张照片,关于今天傍晚在体育馆外下车时的。   最后一张他在车边站定,视线也似乎是看向镜头的,眉目攒起,表情有些冷,又有些燥,和照片周围同样入镜的笑得一脸和煦的其他人形成鲜明反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臭脸林清野杀我!!!】   【林清野os:我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要我营业?】   【为什么这位哥冷着张脸都这么帅!!!!】   【哈哈哈哈哈哈我算是懂了林清野为什么拿金曲奖四年来都没动静了。】   【换我这个表情可能就是只哈士奇吧……哥哥怎么能又凶又帅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太吃这一型了。】   【哥哥凶我!!!!!!!(发出抖M的声音】   【虽然我是纯路人,可以求个原图吗,这也太帅了,想做屏保!!】   ……   热搜上的讨论度明显要比刺青论坛里的多得多。   许知喃看不完,只看了前排的几个热评。   大家表达对林清野的喜欢比从前学校论坛里要夸张奔放得多。   当然,底下也有关于他不好的评论,只是很快就被粉丝点赞好评给压下去了,不往下翻都看不到。   许知喃又点开那张照片。   好像……是挺凶的。   她从前都很少看到他这样子的表情。   不过上回他喝醉酒来她店里时的样子也和平时很不一样。   估计是真不太喜欢这种场面吧。   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他,可他似乎从来不在乎那些。   当初对于她的喜欢也是。   许知喃退出微博,跟着打了会儿盹,很快姜月就挂完水,她叫醒姜月,两人又一道踩着寂静无人的校园马路回宿舍。   翌日一早,许知喃起床走到姜月床下:“月月,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鼻音没昨天那么重了。   许知喃踮着脚摸了下她额头,烧应该是退了,她这才放心,叮嘱她起床后记得吃药才走出宿舍去店里。   昨晚关于她的刺青的那个帖子引起了圈内小范围的热议,效果显著。   她刚走到刺青店门口就有一个女人迎上来问:“你好,你是许知喃吗?”   “是的,您是?”   “你不是参加了刺青设计大赛吗,我看那个帖子里有放你的店址就过来了。”   那帖子后来许知喃没再点进去看过,没想到还有人放了店址,也算是给她做了免费宣传。   她开锁打开门:“您先进来吧。”   两人关于刺青图案聊了会儿,这位顾客说明了自己想要的图案,许知喃记录后敲定下大概的设计方向,两人又加了个联系方式等设计完成后再发给她确认,之后再预约刺青时间。   这顾客刚走,很快又有人来了。   那帖子的宣传效果挺可观,也多亏了许知喃的那个设计作品足够吸睛。   只不过写实风格的刺青,设计也是重中之重,大部分人都是来预约的,只有一个顾客直接带了图过来。   小图,许知喃直接上手开始纹。   结束后正是傍晚,送走客人,她在桌子前坐下来,开始觉得脑袋疼。   连带着还出现了昨晚姜月的那些反应,鼻塞头疼犯困。   也不知是昨晚跟着着凉了还是被传染了。   她今天还需要去一趟比赛承办处交资料,许知喃戴了副口罩,强撑着坐车过去。   只不过从承办处出来后就觉得更加难受了,外面天气还异常闷热,脸也跟着发烫。   承办处离市人民医院很近,从医院回家也比较近,许知喃不打算再回学校,直接去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不幸中招,同样是病毒性感冒,要打针。   昨天的《我为歌来》见面会之后,紧接着又是新一期节目录制。   录制结束,众人一块儿吃饭。   王启拎着酒杯走到他旁边,晃了晃杯子:“喝一杯?”   “我最近不喝酒。”林清野说。   王启诧异扬眉:“怎么了?”   “不能喝。”   “怎么。”王启打趣道,“有人不让你喝啊?”   他顺着说:“是啊。”   一旁周吉凑过来:“他前几天纹身了,差点感染,不能喝。”   王启一愣,上下看他一眼:“纹什么了?”   周吉嘴快:“女朋友名字,背上呢。”   王启看了林清野一眼,他难得没喝酒,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杯白开水,居然还真就这么默认了。   放娱乐圈里,没有哪个刚出道的年轻明星敢这么做,尤其男明星,塑造人设吸粉几乎都已经是默认的规定,也有很多娱乐公司直接写明前五年不能有恋情,为的就是那一把动员能力能打的女友粉老婆粉。   王启当然知道以林清野的性格不可能走这个路线,也从没刻意塑造人设吸粉过。   只不过他这张脸就是个天然的武器,自节目播出以来粉丝数量增长迅速,话题度也是最高的。   “真的?”王启声音压低了点,问。   他承认得很坦率:“嗯。”   “你想过被粉丝发现了会怎样吗?”   “发现就发现呗。”林清野神色不变,“没纹全名,是小名,不至于挖出来影响她的生活。”   “……”   王启算是听明白了,他在这担心恋爱曝光引起脱粉会影响他的事业,结果人家只想了会不会打扰女朋友的日常生活。   不过即便林清野因为那张脸自带流量,但他的确不走流量路线,王启也没有个合适理由阻止这件事。   “看不出来你小子对女孩子还挺细心的。”王启笑了笑,“带回去给你爸妈看过没?”   林清野淡嗤:“给他们看什么。”   王启本想劝解几句,可林清野手机响了,于是作罢,不再打扰。   季烟给他发来的消息。   [季烟:队长,我在医院看到平川之光了。]   [季烟:好像是生病了,在输液室呢,一个人。]   还有一张照片。   许知喃一个人坐在输液室的角落,脑袋侧着靠在旁边的瓷砖边缘,输液管长长的坠下来,她面色泛着点红。   林清野眯了下眼,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多流连片刻。   [林清野:在哪?]   [季烟:市第一人民医院。]   取药处叫号轮到季烟,她过去取了药。   最近她在培训班教人跳舞,腿疼了好几天都不好,这才过来拍个片。   偶然间看到许知喃。   她想起那个晚上,她在林清野喝醉的睡梦中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阿喃。   说实话,以前季烟对许知喃是抱有同情的。   她从前也喜欢过林清野,可看清现实后就藏起了自己的喜欢从没表示出来。   可许知喃不一样,一点心计都不懂,喜欢就巴巴捧着颗炽热的心给他看。   在季烟看来,自己是已经及时止损立地成佛了。   可许知喃还傻乎乎地主动沉溺,遇上林清野这样的浪子,这行为实在是蠢。   直到她听到了林清野梦中喊的名字。   季烟拿好药,又看了眼一旁输液室的许知喃。   心想,林清野可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许知喃是被一个声音超醒的。   她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会睡着了,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立马抬头看盐水已经挂完了没,结果仰头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戴了帽子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从许知喃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眸。   旁边还站了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似乎是和林清野认识,对他说:“那样有间空病房,你让你同学过去吧。”   林清野淡淡“嗯”了声,目光没移开她的脸。   输液室里人虽不是特别多,但电视上正在重播上一期的《我为歌来》,现在林清野就站在她面前。   虽然全副武装看不出脸,可这样一个身量挺拔高瘦的少年也已经足够引起关注,周围不断有年轻女生朝他们这看过来。   许知喃刚醒来,就不由紧张起来,说不出来话,只抬手捏了捏医用口罩的鼻夹。   林清野看着她率先出声,声音有些哑:“走吧,去病房睡。”说完便把吊瓶从架子里取下来,高高举着。   许知喃没动:“……我在这里就好。”   “这里睡着不舒服。”   “我不睡了。”她固执。   林清野静了静,又说:“你这还剩下一瓶没挂的,病房安静点。”   他不再给许知喃拒绝他的机会,俯身捏住她手臂把她拽起来。   周围好几双眼睛,许知喃不想让大家认出来这就是电视里的那个林清野,也不想自己因此被大众议论,只好顺着他起身。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他的手,垂眸轻声说:“我自己走。”   小姑娘黑睫垂着,脸很小巧,侧脸上还因为刚才睡觉压出了条浅浅的褶,因为生病眼角耷拉着。   林清野松开她,举着吊瓶往病房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到走廊上,许知喃才想起来个问题——林清野怎么会在这?   到了病房,他将吊瓶重新挂到架子上,许知喃坐在床沿,没躺下去,想等他走,可安静片刻后也没见他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会来这?”许知喃问。   “季烟跟我说的。”他将输液调节器调慢了些,“怎么突然生病了,昨天下午见你不是还好好的。”   他说的很理所当然,像是昨天下午他们还约着见了面似的。   可明明只是在体育馆外远远看到了一眼。   “着凉了。”许知喃低声说。   “一个人来打针。”林清野看着她,似作无意地问,“你男朋友呢?”   “……”   跟林清野说这个话题实在有些尴尬。   也不知怎么他就对这个话题这么热衷。   许知喃顿了顿,想起之前网上看到的他那个臭脸表情,当时她和徐振凡一块儿走出来,而后为了避嫌又跑到了顾从望旁边。   许知喃眨了下眼,问:“你说哪个男朋友?”   安静。   安静。   安静。   林清野好一会儿没说话,而后哼笑一声:“出息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喃:我有两个,你问的是哪个? 第24章   “……不是。”许知喃自己也没想到刚才那句话有那样的歧义, 干脆直接说, “我没有男朋友。”   林清野挑了下眉,眉间笼罩多日的阴翳散去些。   虽说他后来细想也并不认为徐振凡或是顾从望会是她后来交的男朋友, 只不过听她亲口否认就更舒畅了。   他摘了帽子, 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来,挨得近,他的膝盖几乎碰到了许知喃的膝盖。   她腿往里缩了下,而后蹬掉鞋子爬上床,靠在床头,将被子拉到腰间, 完全是避着不想跟他有任何肢体接触的样子。   林清野话不多,任由她避,依旧坐在椅子上,也不玩手机,就这么看着她。   许知喃腿曲着, 双臂环过小腿,安静片刻后,她终于是忍不了, 又开始赶他:“你怎么还不走。”   他笑, 后背靠着椅子, 下巴微抬着看她, 样子有点痞:“一会儿挂完针,我送你回去。”   “不用。”   “不然你生着病去坐地铁?”   许知喃只想让他快点走,一来两人从前关系特殊, 现在分开了实在没必要再见面,二来他如今受尽关注,许知喃不想惹麻烦,万一一块儿曝光他那些粉丝不知会怎么样。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朋友会来接我的。”   他冷哼:“顾从望?”   三个字,明明就是个名字,他说的也波澜不惊,可却跟威胁似的,连带着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也微微收拢。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许知喃说完,想起了之前顾从望还跟她提起过,他们俩家似乎是认识的,之前还吃过一次饭呢。   她不想让林清野和顾从望两人扯上没必要的关系,而且顾从望似乎还看他很不爽,现在看来,林清野也同样。   “不是他。”许知喃补充,“是我室友。”   “你也不怕传染给人家。”   许知喃一顿。   有人来接是她瞎说的,压根都没有朋友知道她现在在医院,她原本打算打完针自己打车或地铁回家的,没考虑到传染的问题。   如今夏季流感正盛。   要是传染给人家的确不好。   许知喃忍不住撅了下嘴,顺着他的话回答道:“那你送我不也要传染给你。”   林清野低声笑了下,无所谓道,“那就传染给我好了。”   “……”   “就当替你报仇了。”他嗓音含着点极淡的笑意,“给我纹身时不还特地挑了会疼的地儿吗,那就再让我难受几天好了。”   许知喃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歪理:“我要你难受干什么。”   “赎罪啊。”他说。   “……”   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许知喃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好一会儿才说:“林清野,你真以为就这么好赎罪吗?”   她看向他,缓慢又平静地说:“我从前的生活全部都被你打乱了,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还是要来招惹我。”   “我以前一直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那晚喝醉酒引起的,所以即便是喜欢上你这样一个人那也是我咎由自取,可我后来才发现不是,在秦棠追我的时候你也已经知道我了,是你把我拉进了这样的境地。”   “林清野,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他安静听她说完,没有任何表示,而后起身。   许知喃这才发现一瓶点滴已经挂完了,林清野将瓶塞穿刺器拔出来,插进另一瓶,重新调节点滴速度。   “如果我偏要呢。”他站在床边说。   “我不接受。”   他没再说话,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又坐回去。   许知喃没喝他的水,拿出手机,徐振凡给她发来了一条语音。   她直接将语音转化成文字,可惜也不知是因为徐振凡嗓子粗还是怎么,翻译出来她也看不懂。   于是只好调整好音量放到耳边。   许知喃明明已经把音量调到最低,可徐振凡那个大嗓门依旧嘹亮的穿透过来。   “你可别难过啊!我早说了这玩意儿就是抱团,数据没那么有真实性的!”   许知喃听懵了,给他回复:什么?   徐振凡很快又发来一条语音:“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刺青设计大赛投票不是今早零点开通了吗!你别跟我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去看过一眼啊???”   “……”   [许知喃:今天太忙了,我给忘了。]   [许知喃:我现在去看看。]   “妹妹,你也太佛系了吧,不能这样!冲啊!!!”   他很快又发来了一条投票通道的链接。   许知喃点进去看。   已经是按照投票数由高到低排序了,第一名就是路西河的那个纹身图,许知喃也很喜欢,对于他拿第一不算意外。   只不过再往下看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了。   当然,初看时她觉得优秀的那些也在前排,只不过中间还夹杂了几个水平参差不齐,这样拉下来看显得很突兀。   许知喃在中上位置找到自己。   在写实小组里她的排名是第七名,不算低,能进下一轮比赛,只不过和前面的前三票数断档非常严重。   看上去不太好看。   许知喃轻轻蹙了下眉,倒不是因为自己票数低,而是这个投票明显不公平。   退出后,徐振凡又给她发来了两条语音。   “妹妹,你可千万别难过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票数不对,就连路大哥今天下午也来找我说了这事儿。”   “他们都不遗余力地拼命宣传拉票呢,毕竟拿奖后直接跟以后的利益直接挂钩的,你快转发到你朋友圈去!听到没!”   徐振凡看起来比她还关注这个投票结果,义愤填膺。   [许知喃:可是,不是规定了参赛刺青师不能拉票的吗?]   徐振凡:“拉倒吧,这种话也就是忽悠你这种以为公平公正的人去参赛的,我微信里加着的那几个刺青师恨不得每小时都转发到朋友圈喊人投票了。”   徐振凡:“快点!你也去转发一波!速度!”   “……”   许知喃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转发。   尽管大家都在毫无顾忌的拉票,但许知喃依旧没在转发内容中写任何关于拉票的内容,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只是转发了一个投票通道。   很快就有人评论她这条朋友圈。   【赵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喃给我冲!!!投票出来了你怎么都没跟我讲!】   【顾从望:?这什么垃圾比赛,投票的人都没眼光的??】   【姜月:投了!!!阿喃冲!!!】   ……   许知喃大学以来参加过社团也参加过学生会,后来又经常被叫去主持节目,再加上从前加的纹身客户,微信里好友很多,很快就有很多人回复点赞、帮忙投票。   冰凉的点滴顺着输液管进入血管,许知喃手背发凉。   她拿左手手心捂了会儿,手机就放在被子上,看着一条条新蹦出来的评论和点赞。   忽然,又多了一个点赞——林清野。   从前的备注还是“清野哥”,自从两人分开后许知喃就将备注改成了连名带姓的。   而现在林清野就坐在她旁边。   许知喃侧头看他,正好对上视线。   林清野问:“上次那个男的就是你纹身的模特?”   “嗯。”   “复赛能进吗?”   “不知道,看现在的排名应该能挤进去。”许知喃收回视线,一边回复信息一边说,“不过后面会被挤出来也不一定。”   林清野扬了下眉:“什么时候报的名。”   他问的稀松平常,像是朋友间的闲聊,许知喃只好也平常心回答:“上学期的事了。”   他攒起眉,声音压低了些:“怎么那时候没跟我说过?”   那时候他们明明还是那样的关系。   “你也没问过我啊,我们本来就不怎么聊天的。”   林清野这才回忆起,从前许知喃的确很少主动找他,也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要人陪,只偶尔林清野约她吃顿饭,而后一块儿回公寓或者工作室。   交流的确不多。   回去后直奔主题,结束后她就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   在林清野看来,许知喃跟他的这几年,他对她不错,也从没和其他女生有过任何逾矩行为。   他生长在那样子的一个家庭,从没有人告诉他怎么真心待人,他也没想过该如何真心待人,只要人在他身边就好了。   许知喃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满足了从前的一个执念而已,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其他的,他的确没有关心过。   “阿喃……”   许知喃打断他的话:“点滴没了,你帮我叫一下护士吧,谢谢。”   外面天色已晚,最后还是由林清野送她回家。   一路上无话,打完针许知喃又有些犯困,靠着车窗半梦半醒地打了会儿盹。   这是林清野头一次送许知喃回家,而不是回宿舍。   一路导航过去,她家离市中心远,没有那样喧嚣嘈杂的夜生活和盘旋交错、遮天蔽日的高架桥。   快开到家,许知喃便睁了眼。   林清野把车停在她家门口,屋里二楼许母的房间还亮着灯。   “谢谢你送我回来。”   许知喃说完便拉开车门要下车。   林清野重新扣住她手腕,往回轻轻拽了下:“阿喃。”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什么?”   “以前没有认真对你,是我的错,秦棠和我其他朋友那我都会说明清楚,不会让他们看轻你。”   许知喃扯了下唇角:“不重要了,我不会再跟他们有其他瓜葛了,他们怎么看我的不重要,何况这种事情也不是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许知喃拨开他的手,下车,临关门前看着他淡声说:“还是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但是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许知喃轻轻笑了笑,样子很乖,“你是林清野,这一点应该很容易做到。”   随即,车门被甩上。   她背着包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   少女背板挺直,肩膀很薄,看上去脆弱又骄傲,然后她推门进屋,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门重新被阖上,林清野再见不到她。   “阿喃!”许母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回来了?”   “嗯,妈妈,你快去睡觉吧。”   “怎么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睡寝室了呢。”   许母走到楼梯口,先是看到她脸上的口罩,然后一垂眼又看到她手背上贴着的白色输液贴,瞬间皱起眉,下楼的脚步也加快:“怎么了,今天去医院了?”   “嗯,有点感冒,没事的。”许知喃换好拖鞋,“妈妈,你别我离太近,可能会传染的。”   许母依旧走到了她旁边,手背贴着她额头:“现在烧退了吗?”   “嗯。”   “明天看看还会不会烧起来,就算退烧了也要再去一趟医院的。”   “嗯,知道了。”   “这么晚了,谁送你回来的啊,小顾?怎么没让他进来……”   “不是啦。”许知喃打断她的话,“是我另一个同学。”   好在许母也没有多问,叮嘱她赶紧休息便先上楼了。   许知喃洗漱完回到房间,刚才在医院里睡了会儿,车上又打了个盹,这会儿一点睡意都没了。   她点开微信朋友圈看了眼,又有许多朋友帮她点赞了,评论里一水的都是鼓励加油,许知喃统一回了个谢谢,又点进链接看。   票数已经多了两百多票了,只不过先前和前一名差得多,依旧维持在第七名。   许知喃关了手机,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佛经打开。   心就这么重新静下来,念了半小时的佛经,她才发现方才手背上的输液贴都还没揭去,中间一点渗出来的血迹。   许知喃撕掉,手背原先粘着输液贴的那一块地方比周围白一些,一个浅浅针孔印,血已经停了,看上去像是颗朱砂痣。   她将输液贴丢进垃圾桶。   方才坐了许久,她捏着脖子仰头按了按,又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   视线扫到窗户外,又蓦然一顿。   林清野那辆车还在,很扎眼,黑色跑车。   他车窗开着,半截手臂搭在窗沿,指间捏着支烟,青白色的烟雾飘飘荡荡地从车里扬出来。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从她进屋都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还没走?   她在楼上瞧了会儿,林清野似乎是对视线有所察觉,居然仰起头也看过来。   许知喃指尖一顿,不再看了,起身拉上窗帘,上床睡觉。   林清野数不清自己抽了几支烟。   直到许知喃房间关了灯他才收回了视线。   回想起刚才她平静又决绝的跟他说,但是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林清野自嘲勾唇,后背靠在车座上,人都显得有几分颓唐。   他在初遇许知喃的冬夜有多卑微,后来拥有许知喃的时候就有多骄傲,如今他又被打回原样了。   他下颌微抬,闭上眼,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冬夜,在他摔门离家前跟傅雪茗的争吵。   他的亲生母亲,傅雪茗,歇斯底里地将各种难堪的词砸在她身上。   她让他滚出这个家。   她说他是祸害、是杀人犯。   她满眼都是厌恶。   许知喃说的“他好可怜”并没有说错,只是那时候的他不肯接受。   她当时清澈的眼睛看着暗处的他,让林清野想起电影里的一句话——他好像一条狗啊。   林清野喉结上下滑动,可再睁眼时又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而后他拿起手机,点进许知喃的朋友圈,复制好投票链接,退出,点进刺槐乐队的聊天群。   这个群里平时他们三人经常聊天,林清野很少说话,如今参加了《我为歌来》后就更加少了。   晚上十一点半,林清野发了一条信息在群里。   [林清野:网页链接]   [林清野:投个票。]   作者有话要说:  难过归难过,老婆的票还是要投的。 第25章   收到林清野信息的时候关池、季烟、十四正在一块儿约着吃夜宵, 关池还带上了自家老婆一起。   三人手机齐刷刷“嗡”一声, 看完信息后,面面相觑片刻, 十四吃惊道:“什么情况, 咱们队长居然是打算要正正经经地逐梦娱乐圈了吗,还带自己拉票的?”   季烟点进链接:“……不是,好像是逐梦前女友。”   关池和十四的手机页面也终于加载出来,赫然跳出了个刺青页面,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个情况?投谁?”   季烟已经将页面滑下去找到许知喃,给他们看了眼:“除了平川之光还能投谁。”   她说着, 食指一点,给许知喃投了一票。   关池和十四也纷纷给她投票,关池又复制转发给他老婆,一桌人都各自投了一票。   十四依旧是一脸懵:“队长怎么突然往群里发这个了,他们俩不是早就闹掰了吗?”   “闹掰了也能复合啊。”季烟说。   “他俩复合了?!”十四震惊道, “队长压根跟复合这词挂不上钩吧,居然还吃回头草?”   季烟又想起那晚上听到林清野口中的那声阿喃,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应该也不太恰当。”   十四莫名松了口气:“没复合?”   “是没复合, 现在这情况, 应该是队长单方面想复合。”   关池:“……”   十四:“……”   季烟:“我今天去医院碰上平川之光了, 给队长发了条消息, 本来正跟节目组一块儿吃饭呢,二话不说就赶过去了,这会儿说不定是陪她打完针刚刚送人回家吧。”   “都送人回家了肯定得复合了吧。”十四觉得, 相较于林清野单方面想复合未果,还是已经复合比较容易接受。   “我觉得还有的磨呢。”季烟说,“这平川之光从小到大估计她父母都把她护得很好吧,头一回看清队长这型号的混蛋,哪有这么容易原谅。”   她很没良心地笑,舔了下嘴唇,“第一次受骗嘛,总得印象深刻些。”   季烟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只觉得像许知喃这样的虽然看着软,但实则也固执,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第一次在林清野身上栽是意外,第二次基本就不可能了。   十四对她这套说辞似懂非懂,又问:“你怎么今天去医院了?”   “哦,腿有点痛,教舞蹈教的。”   十四:“没事吧?”   “没事儿,我本来已经骨头闪了呢,结果就是拉筋伤着了而已,没什么问题,估计太久没有这么练过了吧。”季烟搓搓脑门,叹口气,“赚钱难啊。”   关池发了张烧烤摊的照片到群里。   [关池:让我老婆也投票了,队长,一块儿来吃个夜宵吗?]   [林清野:我过来太远了,你们吃吧。]   [关池:不过啊,我看那个投票,平川之光还跟前面的差挺多票的,就我们几个投也没用啊。]   [林清野:嗯,我发朋友圈了。]   关池一口酒差点直接喷出来,其他人也凑过去看,随即打开朋友圈,果然第一条就是林清野发的。   林清野的朋友圈和他那个有几百万粉的微博一个德性,从来不发东西。   一点进去就是空旷旷的一条投票链接。   林清野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立马引起众人回复。   十四怔愣道:“还真是转性了啊。”   一旁关池老婆并不了解其中纠葛,只随口问了句:“你们不帮忙转发吗?这个许知喃也算是你们嫂子吧?好像已经快超过第六名了,说实话,她这个第七名比第六名好看太多了吧。”   从前十四倒是也叫过许知喃嫂子。   但那是随口的称呼,总不能当着她的面喊什么平川之光,叫全名又很奇怪,于是干脆就叫嫂子。   可他从来没真把许知喃当成过嫂子,无非就是自家队长的一个女朋友而已,还是随时可能会被换掉的那种。   现在看来,局势似乎是完全大变了。   “我操。”十四盯着那条朋友圈低骂了句脏话,跟季烟说,“咱俩之前不是还当人家面打赌哪个女生会先去跟队长告白来着吗,被队长知道了得被揍吧?”   季烟哼笑一声:“瞧你那德行。”   话虽这么说,就连林清野也转发了,他们没有不帮忙的道理,纷纷转发。   他们这一群人微信里别的没有,朋友很多,而且多是些平时爱混的朋友,还真能形成一传十十传百的辐射效应。   许知喃对这些毫不知情,已经进入睡梦中。   林清野直到看到她的排名上升到了第五名才驱车离开,堰城这个大都市市中心的夜生活喧嚣热闹一直持续到夜里两三点,和许知喃家附近简直像两个完全不同的城市。   林清野对这类夜生活没有兴趣,直接往公寓方向驶去。   他走的是近路,路窄,在距离公寓一个路口的地方突发一起追尾,两辆跑车撞在一块,红色阿斯顿马丁撞黄色保时捷。   两个车主站在路中央,大概是在等交警和保险过来处理。   只不过这两辆车这么横亘在中间,想要开过去是不可能了。   这已经理离公寓很近,只需穿过一条小巷,林清野懒得再掉头,索性把车停在一旁的路边车位,拿上口罩和帽子便下车。   小巷寂静无人,方才下了半小时的小雨,雨点从屋檐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林清野拉下口罩,点了支烟。   在青白烟雾中忽然再次见到那个满头银灰白发的女人,先前也在这遇到过的那个女神棍。   她这儿的物件倒是比从前更丰富了,破木桌旁还立了根杆儿,杆上一面红底黄边的旗帜,上面写着“占卦算命”。   林清野站在原地片刻,呼出口烟,提步走到她桌前。   女神棍连头都没抬,张口便道:“你怎么又来了?”   林清野一顿,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指了指“占卦算命”的旗子,淡声:“你这是干什么的,我就是来干嘛的。”   女神棍笑了声,摇着头:“小后生心无敬意,算了也无用。”   上回倒是还为了五块钱的算卦钱拿了二维码让他扫。   林清野从兜里摸出钱包,抽了一张红色的一百块钱放到她桌上。   女神棍看了眼钱,伸手拿好,对着一旁杆儿上支着的电灯泡照了照,似乎是在验明真假,而后揣进兜里,这才看向林清野。   “我上回跟你说,你姻缘不顺?”女神棍被那张百元大钞收买了。   “是。”   她屈指弹了弹钞票:“我看你事业倒是很顺,前途无量,不必费心。”   林清野:“不抽签?”   “不用,你这人不信神,抽了也没用。”女神棍幽幽道,“想要化解姻缘之劫,很简单,你得心诚。”   林清野没说话,她继续道:“不仅是对神佛心诚,更重要的是你要对你那位姻缘心诚,真心待人方得始终,这点你得明白。”   “我上回还跟你说,你心魔太重,损人不利己,该想办法破除。”   林清野静了静,问:“那要是破不了呢?”   深夜寂寂,林清野人高腿长,身形落拓,站在这样一个算命摊儿前面,对面坐了个皱纹满面、神神道道的老太婆,画面看着很诡异。   “破不了,那你也得跟你那位姻缘和盘托出,我说了,真心待人方得始终。”神棍摆弄着签筒,发出些声音,“何况,你的有缘人是位福泽深厚的虔诚之人,能够点化你。”   可惜他那位有缘人压根都不打算再见他了。   林清野自嘲地笑了声,准备离开。   “对了。”神棍叫住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纸包:“当然,也可借外力,我看在你有缘人的面子,今天就把这粉包卖与你。”   林清野垂眸看,认出来,这就是上回她想要用五百块钱卖给他的所谓秘方。   “多少钱。”   “不二价。”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下,“一千块。”   林清野哼笑一声,不太正经:“你这物价涨得够快的啊,几天价格就翻倍了啊。”   神棍埋怨地瞪他一眼,食指一指:“你这是大不敬!”   因为她这句话,林清野忽然想起从前。   自从酒吧遇到的第一晚之后,两人加上了微信,可许久没有联系,直到某天他给许知喃发去一条信息,问她在哪。   许知喃回复:怎么了?   过了两分钟,她又发来一个定位,是郊区的一个寺庙。   [林清野:去那干嘛?]   [许知喃:去大师那拿些佛经。]   林清野扬了下眉,几分诧异:你还信这些?   [许知喃:嗯。]   [许知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仗着当初是许知喃对他说的会对他负责,慢悠悠回复:今天见一面吧。   [许知喃:好的,你是有什么事吗?]   就聊了这么几句,许知喃已经问了三遍他有什么事,他都能相信这会儿的许知喃抱着手机回复得有多拘谨。   林清野故意逗她:培养一下感情啊。   那头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又回复:好的,那就去图书馆可以吗?   神他妈去图书馆培养感情。   林清野往后靠了靠,手举着手机:不可以。   许知喃打着商量的语气:那你去哪里比较方便呢?   林清野当时正坐在工作室的桌前编曲,本想让她直接来工作室,只不过想着小姑娘戒备心重,估计不敢,于是改口。   [林清野:去酒吧好了,今天下午有个活动,一点钟。]   [许知喃: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野”的舞台打造的很漂亮,圆台前还有一个T台,当时白天就被一个模特活动租了场地,有一场T台秀。   由于白天酒吧一楼会有零散散客,两人直接去了原本白天封闭的二楼包厢,外面半透明的帘子挡着,底下看不到上面的景象。   许知喃对T台秀没什么兴趣,又不知道该聊什么,林清野也全然没有什么要主动找话题的意思,她便从书包里拿出本佛经,摊开看。   那还是林清野头一回见这个年纪的人看佛经,诧异地眯了下眼,问:“这是什么?”   “楞严经。”她一本正经。   “……”   “这玩意儿——”他手伸过去,拎起书页一角,“看着不晕么。”   他提着书丢到旁边沙发上,许知喃目光紧紧跟着书,像是只看着自家猫崽子被提走的小母猫。   “还疼吗?”   “什么。”她还看着沙发上的那本佛经,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林清野也不多加解释,笑了下,只不过笑声意味不明,噙着点玩味和坏笑。   许知喃愣两秒,懂了,脸也跟着唰得通红,跟声控感应似的,她视线往下垂了垂,黑睫轻颤着,然后起身挪到沙发旁,把那本佛经重新抱进怀里。   “你这样是大不敬。”她低着头说。   林清野收回思绪,看着那神棍,再次走上前,抽出手机:“你的二维码呢?”   神棍哼笑:“你当你买下来就不是大不敬了吗!”   “那你卖不卖。”   她抽出那张二维码拍在他面前:“我有什么可不卖的,神佛也是要有香火钱的,不诚亏的是你自己。”   似是被林清野那态度给弄恼了,女神棍的态度也不太好。   林清野在输指纹通过转账时还在疑惑,自己明明知道这神棍一会儿五百一会儿一千的肯定是在骗人,也不可能真去吃这连有毒没毒都不知道的粉末,可还是宁愿将这一千块钱打水漂。   付了钱,女神棍又从兜里抽出一支圆珠笔,在牛皮纸上写下:温水送服,一气服下,心魔即断,姻缘速来,天灵地灵。   她将粉包放到林清野手心:“欢迎下次光临。”   “……”   就这连扇门都没有的破摊儿,也敢说光临。   在这破摊儿上耽搁了些时间,林清野回到家时已经很晚。   他洗了个澡,腰间系了条浴巾走到镜子前。   身上肌肉线条匀称流畅,有力量感,但不过分贲张,正属于大家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肩上水珠没擦干,顺着落拓利落的线条滑下来。   林清野侧了点身,看背上右侧肩胛骨上的文身。   那支药膏后来又抹了四五次,已经消炎,前些天还结了痂,最近痂皮已经脱落了,应该是恢复好了。   支楞起的肩胛骨上是漂亮流畅的行书字体刻下的阿喃。   不得不承认,许知喃的刺青手法的确很好,即便是中规中矩的两个字,在她手法下依旧有着不寻常的美感。   林清野一只手臂撑在洗手台上,方才洗澡时弄湿的几绺额前碎发垂着,他打开手机。   自他发了那条朋友圈后很多人都帮忙转发,虽然初心并不是帮忙,而是凑个热闹,毕竟难得看到林清野主动对一个女生做出些什么来。   他那条底下已经很多人评论,他懒得再看那些调侃的话,直接点进那条链接。   许知喃的排名已经从第七名升至第五名,离第四名的距离也只差四十来票。   他想,在背上纹了“阿喃”也的确算不上什么代价。   他的阿喃,以后也许找她刺青都要排队预约,算是他赚了。   因为打了针又吃了感冒药,许知喃这一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被徐振凡接二连三的短信震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打进卧室里,她半眯着眼打开手机。   [徐振凡:妹妹!!!你他妈的第二名了啊!!!]   [徐振凡:你这波转发也太他妈厉害了吧!!果然,大家还都是有眼光的,冲冲冲!下个目标就是第一名!!!]   许知喃愣了愣,点开链接,这回居然都不用往下滑,直接就在第一页就找到了自己。   票数跟昨晚相比简直是指数增长。   许知喃自然知道自己朋友圈的水平,即便也有几个朋友帮她转发,可也不可能到如今这个水平。   她退出网页,再次点进朋友圈,往下滑了些,便赫然看见了林清野的名字。   “……”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个新闻推送——   《<我为歌来>t新起之秀金曲奖获得者林清野疑似参与校园暴力,当年校园暴力受害者现身说法!》   自节目播出以来,林清野就以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拓展开知名度,吸粉速度也极快,节目播出刚没几期,那个没有发过一条内容的微博粉丝数就已经直逼千万。   这条新闻一出来就迅速引发热议。   许知喃点进新闻,跳出来个视频,正是从前他刚拿到金曲奖时就被议论过的那段打架视频片段。   他穿着七中校服,拳头一下一下砸到底下那人的脸上,地上还有被打那人吐出来的血。   而林清野一脸漠然,阴鸷狠厉,像是丝毫没看见血。 第26章   那则新闻很快就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尽管视频是旧视频了, 但当时林清野没有进入娱乐圈, 不活跃在大众视线中,议论之后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不仅是林清野已经火了受到关注,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进入娱乐圈这个大风盘中,其中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其他公司必然会留心着想尽一切办法防爆他,阻止他成为娱乐圈的下一个顶流。   而《我为歌来》播出以来,林清野的风头远超其他几位明星, 粉丝又过于疯狂,和别家粉关系很紧张。   各方势力下场,将这个话题推向高处,同时也将校园暴力的标签狠狠贴到林清野身上。   【之前这视频出来的时候粉丝还洗呢,现在受害人也出来说话了, 林清野粉丝打脸打得疼吗?】   【哦豁,怎么最近突然爆火的明星都会被挖出黑历史。】   【来,那些喊着让林清野凶你的粉丝, 看看你家哥哥是怎么打人的, ncf肯定要说哥哥打我了叭。】   【校园暴力biss!!】   【@我为歌来官微@我为歌来官微, 节目组还管不管了, 这种人也能继续出现在荧幕中吗?还有没有门槛了?赚钱太容易了吧??】   【之前节目刚官宣参加选手的时候就有人提过这个视频啊,你当节目组不知道他校园暴力吗,纵容校园暴力的节目也该糊!!!】   ……   那则视频前半段是林清野打人, 后半段则是受害者的采访视频,证据确凿,就连粉丝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于是评论被申讨和控诉占据。   偶尔有几个年纪小的粉丝无条件站林清野的被打成脑残粉,而理智发言说等真相的粉丝也被同样对待。   一时间,先前还被捧到顶峰的林清野一夜之间就被七嘴八舌的舆论袭倒。   许知喃看着那些评论,人渐渐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再往下看那些评论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许知喃轻轻蹙了下眉,点进那个视频。   最初的那一分钟只能看到林清野的侧脸,但被他压在地上打的那个男生的脸是看不到的,到后半段的受害者采访视频才能看到他的脸。   许知喃视线一顿。   这个男生,有点眼熟。   三分钟的采访视频,那个男生讲述了自己被校园暴力的过程——   “林清野是七中的,在我们那边七中不是个好学校,我高中是在一中读的,那时候校门口有时候也能看到有七中的人收保护费,我们学校学生大多都很乖守纪律,也不敢怎么反抗这群人,一般也就直接给了。”   “后来有一回,我身上没带钱,又遇到七中的人,我看了眼就想直接绕路走了,我那时候都还没成年,看见他们这样的人只觉得太可怕了,可他看到我要走,什么话都没说,冲上来就打我,就是林清野。”   “前几天我偶然间在地铁上看到身边的姑娘在看那个节目,看到林清野的那个瞬间,我整个人都冒了冷汗,回想起了之前那些噩梦。”   “当时我在医院住了很久,恢复后就很快离开堰城转学去了别的学校,过来两年才终于走出心理阴影。”   他说的当真像是深陷于被校园暴力的阴影那般。   若是一般人看了一定会对他产生同情,那样的年纪,成绩优异又认真的一中学生,被这样一群人毁了原本的青春。   可许知喃却不行。   她认识视频中的这个所谓“受害者”。   的确是一中的,还和她是同年级的同学。   没记错的话,这个男生是叫做苏铮,当时转学之前在一中的成绩也不好,属于吊车尾,许知喃对他了解不多,但也经常听办公室老师提起他,一提起来就都是一副头疼模样,听当时的朋友说,他似乎是体育生特招进一中的。   “阿喃。”门口许母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来,“好点了吗?还有发烧吗?”   许知喃将手机锁屏:“应该没有了,已经不头疼了。”   许母见她已经醒了,走过来手背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一会儿还是要去医院一趟的,别又等晚上烧起来了,今天就别去店里了吧,在家好好休息会儿。”   “嗯,我一会儿先去医院看看,如果没烧了还要去店里的,这些天生意挺忙的。”   “那你也得保重自己身体啊,生意哪有身体重要。”   “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呀妈妈,我参加了一个刺青设计的比赛,现在投票排名还挺高的,有好多人向我预约了。”   许母神色一喜:“成绩出来啦?”   “没呢,还是初赛投票阶段,现在已经第二名了。”   第一名还是路西河,压倒性优势领先,许知喃估计不可能超过他,但也已经很满意了。   她顿了顿,又忽然问:“妈妈,你还记得苏铮吗?”   许母愣了下:“苏铮?”   “嗯。”   她回忆起来,眉心还皱着:“你高中时候的那个同学吗?他怎么了?你又遇到他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许母难得这么心急地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没有,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这个人而已。”许知喃掀开被子下床,“好了,我洗漱完就直接去医院了,你别担心了妈妈。”   林清野的事引起的轩然大波,很快王启便也知道了。   王启不仅是《我为歌来》的节目制作人,而且也是传啓娱乐公司的负责人,一听闻这消息就直接驱车赶到林清野的公寓。   门铃按响。   林清野上身赤着,胯上松松垮垮地勾着裤腰,边走边把皮带系上,而后拉开门:“来了。”   “你怎么还不急呢!”王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   林清野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丢到他脚边:“进来吧。”   “……”   以前碰上类似这种事都是艺人急得团团转,而团队其他人得冷静下来忙着善后和危机公关,到他这,反倒是掉了个个儿。   “你看网上的那个视频了没?”王启问。   “看了。”   “那人你认识吗?”   “认识,就是我打的。”林清野说。   “……”   王启其实压根不信苏铮的那套说辞,林清野什么家庭条件,不会缺钱,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人口中所说的“收保护费”的行径。   王启叹口气,心累道:“你给我配合一点。”   林清野笑了声,从沙发上捞起件短袖套上。   王启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那个文身,之前也听周吉提到过,阿喃——他那个小女朋友的名字。   只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他就套上衣服,挡住文身。   现在不是聊这些八卦的时候,王启又问:“媒体有给你打电话吗?”   “打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他手机号,林清野点了支烟,“早上就被这吵醒的,刚刚关机了。”   “你不出面解释他们可还有的要烦你呢,你想过怎么解决这事儿了吗?”   林清野弹了弹烟灰:“我打了他是事实。”   只要这一点不能被推翻,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用,舆论就是有这样的风暴,现在林清野处在弱势,想要反转就必须拿出足够力度的证据。   轻飘飘的“并没有收取保护费”是没用的,甚至还会引起逆向的后果。   王启皱了下眉:“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和苏铮私下和解,我提前调查过,他大学读了个普通三本,家庭经济条件也很一般,如今正是毕业的时候,需要钱的地方多,何况他现在突然站出来,既然是诬陷那他的目的就不会只是为了出口气,达成和解的可能性很大。”   林清野嗤笑一声:“不和解,打他那是他活该。”   “……”王启竖起眉,“林清野!现在不是你由着自己性子的时候!”   “你先告诉我,你打他是因为什么事?”王启重新放缓了语气问,“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案。”   他叼着烟,好一会儿没说话。   然后他勾唇笑了下,痞里痞气的:“为了个小姑娘。”   许知喃去了医院,虽然已经不觉得难受,可量了体温后还有些低烧,于是又挂了一瓶点滴。   刺青投票网页她的那副作品位置升上去后,大概是曝光量大了,后续涨幅依旧不错。   许知喃只粗粗看了眼便退出,重新点进关于林清野的那条新闻,底下评论已经更加难堪了。   “那个——许知喃?”身前响起一个声音。   她抬起头,季烟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提了一袋东西。   许知喃愣了愣,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微微颔首:“嗯,好巧,你找我有事吗?”   季烟直奔主题:“你看到队长的新闻了吗?”   “看到了。”   季烟左右看了圈,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你认识视频里的那个人吗?”   许知喃停顿了下,说:“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腾起一种之前从来没去想过的预感,“你为什么这么问?”   季烟从前也从来没把那个苏铮和许知喃联系到一起过。   那天他们一群人原本正好好走着路呢,林清野站在最侧边,他们剩下三人勾肩搭背的聊天调侃,林清野虽没怎么加入他们的无聊话题,但气氛依旧是很和谐。   可当苏铮突然从转角口出现,氛围就忽然间急转直下。   林清野把书包卸下来丢给十四,卷起校服袖子,什么话都没说,便直直地朝苏铮走过去。   他们三人都没反应过来。   是实话,林清野虽然性格算不得好,但却也没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过架,更多时候,他性格是淡的,对什么都很淡,找不到他对什么特别在乎,随性到极致。   那个场面实在发生的太快,三人来不及制止,甚至当时连苏铮的脸都没看清,还以为是有什么恩怨,不敢贸然去制止。   直到苏铮在林清野的拳头下开始吐血,他们才恍然初醒般去拉住林清野,怕闹出人命来。   在当时,他们就已经让周围几个拿手机拍的人删除照片视频了,只不过最后还是传了一段视频出来。   至今他们都不知道那一次林清野为什么会这么恼火不理智。   只是今晚季烟在看苏铮的采访视频时捕捉到他高中是一中的信息,就忽然联想到了许知喃,她也是一中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也许这件事也同样和许知喃有关。   毕竟在林清野身上原本都难以想象的事已经一次又一次的和许知喃挂钩。   比如他睡梦中那声低语的阿喃。   比如昨天晚上让他们帮许知喃投票,甚至还发了朋友圈。   林清野从小到大就长得好,七中喜欢他的女生更是多的数不清,到大学更甚,什么类型的都有,可却偏偏只和许知喃产生了关系。   先前以为只是见色起意,如今看来,似乎不一定。   季烟跟许知喃简单讲了那天傍晚的事。   “你是觉得,林清野打苏铮的事,会和我有关系吗?”许知喃问。   从前一直听她软趴趴的叫“清野哥”,如今乍一听这连名带姓的生硬称呼,季烟还有点想笑。   “我也就是问问而已啦。”季烟说,“你之前和队长认识吗?”   “不认识。”   季烟一愣。   她又补充道:“我是读大学以后才跟他认识的,但是之前……”   许知喃皱了下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秦棠的那个事,他可能更早就见过我吧,我也不太清楚。”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林清野打苏铮是因为你啊?”   “啊?”   季烟觉得自己作为曾经也苦苦暗恋过林清野的一份子,如今这个角色实在是有些可笑。   好在她早早自我消化了这份暗恋,除了有一点点心酸之外,倒也能感觉到些打探八卦的乐趣。   季烟将自己的直觉说出来:“他认识你比你认识他还要早,说不定他早就对你挺有意思了呢,然后可能看到苏铮喜欢你,就把他揍了?”   说出来后,季烟也觉得怪怪的,好像哪里说不通。   许知喃抓住其中漏洞:“秦棠以前也追过我的,林清野跟他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他俩啊,不算好啦,就以前能说得上几句话。”季烟耸了耸肩,“而且,他那个性格嘛,其实很别扭的,我认识他这么久,好像也想象不出来他会主动跟人说喜欢。”   “……”   许知喃不太敢去想这个可能,换了个话题:“我和苏铮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喜欢过我。”   “嗯?”季烟抬眸,“那你们关系是好还是不好?”   “不好,我……很讨厌他。”许知喃说。   季烟一拍扶手:“这不就更对上了吗!队长可能是为了给你报仇!”   “……”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掉马林清野 第27章   苏铮和许知喃的事情当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   高二那年, 许知喃父亲在捉捕当时一个绑架犯时殉职, 而她作为警察子女也因此差点涉险,后来还在医院躺了几天。   许知喃在高中也和大学时一样出名, 只是那时一中学习氛围浓厚, 没有什么官方的校花称号,但大家都知道高二3班的许知喃长得特别漂亮。   她没来学校的那几天,也不知是谁知道了这事,一时间学校里都在议论许知喃的父亲去世了。   同情唏嘘、冷眼旁观的都有。   这也都是人之常情,别人的确没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感受到当时17岁的许知喃失去父亲的心情。   但是苏铮不一样。   许知喃从小在父母的保护下长大,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苏铮这么坏的人。   她出院后只在家休息了一晚上便回了学校, 那天还是个大晴天,许知喃落下好几天的功课,自觉留校补课,等离开学校时已经傍晚六点,正好碰上苏铮和其他男生打完篮球出来。   许知喃走在后面, 他们没看到她。   “3班那个班花今天回学校了,我去办公室时正好碰上她班主任在跟她说话呢。”   “说什么啊?”   “就鼓励的话呗,她爸这事儿还上了咱们这边的新闻, 学校肯定也得做好形象, 就跟她说如果家里有困难的话可以跟学校提出来, 会帮忙想办法, 助学奖金之类的吧。”   “她家很穷吗?”   “不至于吧,她爸这样也算个烈士吧,后面的抚恤金应该很多啊。”   许知喃只当没听到, 但也没勇气走到他们前面去,就沉默跟在他们身后。   苏铮便是在这时插话说:“你这么担心人家做什么,喜欢许知喃啊?”   被说的男生脖子都红了,看上去很是气愤,说:“才不是!”   苏铮笑起来:“你害羞什么,我可经常看你经过3班门口还偷看她呢,再说了,人家现在可能家庭正落魄呢,倒是给了你一个勾搭的好机会。”   “别乱说,你这样可越说越没边了。”   苏铮:“这有什么的,你得把握机会啊,要我说,她爸这一死对你来说还真是件好事,多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说不定——”   他话茬顿了顿,挑了挑眉,露出个猥琐的表情。   许知喃咬着牙,夕阳西下,少女的肩膀单薄瘦弱,倒影被拉得狭长。   而后她快步走上去,拉住苏铮的衣服迫使他停下脚步。   那几个男生回头,都愣了下,没料到刚才那些话会被许知喃听到,一时间都很尴尬。   方才跟苏铮说话的那个男生率先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注意到你在后面,刚才不该说那样的话。”   许知喃来不及理会他,眼眶泛红,死死盯住苏铮,一字一顿道:“道歉。”   周围这么多兄弟在,苏铮觉得脸上挂不住:“我道什么歉,我说什么了就要我跟你道歉,你当你谁啊。”   他想甩开许知喃,可她死死揪住他的袖子,他居然一时甩不开。   “不是跟我道歉,我让你跟我爸爸道歉。”许知喃难得展现出那副冷硬又固执的模样,“我爸爸是殉职,是烈士,你父母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礼貌吗?”   苏铮被她烦得恼了,用力在她肩膀上推了把。   许知喃本就刚刚出院,身体虚弱,被他推得踉跄摔倒在地。   最后那天还是门卫保安大爷看到冲出来,扶起了许知喃,凶巴巴地把那群男生呵斥走了。   “小同学,没事啊,那群人就是学校的搅屎棍,别把他们说的放在心上,你的前程可跟他们不一样。”   许知喃红着眼眶点点头。   保安大爷之前就认得许知喃,每回放学在校门口遇到他还会挥手笑着跟他说声再见,很有教养的一个小同学,他很喜欢她。   见她这副模样就更加不满,一气之下第二天直接把这事举报到了校长办。   许知喃父亲调查的那起案子正引起社会关注,校长不敢有丝毫怠慢,怕落个怠慢烈士子女的名号。   第二天就命令苏铮去跟许知喃和许母道歉。   这事就这么过了,后来过了两天,许知喃便听朋友说苏铮被外校的人打了,可能是他那张扬的性格结下的梁子,现在住了院。   再往后,他出院后就直接转学了,没有回一中。   一直到高三毕业,许知喃都再没见过苏铮。   这件往事被尘封在记忆中许久,现在骤然被拿出来,甚至还跟林清野扯上了关系。   许知喃和季烟对了下时间线,也对上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季烟问。   许知喃:“我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因为我才打的苏铮呢。”   “……”   季烟这种风风火火惯了的性子,突然碰上许知喃这种谨慎温吞的,跟撞上了块软豆腐似的。   但也不能怪许知喃,她从前小心翼翼的喜欢了林清野那么久,很难接受如今这信息量。   她耐着性子:“我们几个以前压根都没见过苏铮,除了是因为你还能是什么啊,队长他又不是个见人就打的暴躁狂啊。”   许知喃静了静,换了个话题:“现在这个新闻是不是对他影响挺大的?”   “对他心情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对事业肯定很大影响,你看网上都骂成什么样了,其中不知道多少僵尸号呢,带节奏呗,就想把他趁早搞死。”季烟说,“而且我们那乐队都解散了,要是不再搞音乐,其实挺可惜的,他就是天生这块料。”   季烟瞧着她,掐准时机继续卖惨:“而且他跟他父母关系特别不好,要真不干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颠沛流离呢。”   许知喃从前没了解过这些:“他跟他父母怎么了?”   “这我也不知道,他也不会跟我们讲,反正一年可能都回不了一趟家吧,这样好几年了。”   许知喃最后答应她:“只要苏铮的确是在撒谎的话,我一定会去解释清楚。”   “行行行,太谢谢你了!”   季烟话说一半又觉得不恰当。   人家两人这个暗流涌动的关系,她替林清野道什么歉。   可看许知喃那样子,似乎丝毫没介意,还说:“不用谢的,我这么做也不算是帮林清野,我本来就不喜欢苏铮,涉及我爸爸的事,我不想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   季烟一梗。   这也太冷漠了。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季烟凑近她,眨了眨眼。   “什么?”   “上次队长喝醉,嘴里还喊着你的名字。”   许知喃一愣。   季烟很快就走了,许知喃那瓶点滴见底,叫来医生拔针,刚按着止住血,她手机就响起来。   一串陌生号码,也是堰城的。   “喂,你好?”她接起来。   那头是个男声:“请问是许小姐吗?”   “是的,许知喃,请问您是?”   王启自报家门,介绍了自己。   大概是季烟刚才一出去就通知了他,毕竟现在能证明苏铮说的是假话的只有许知喃。   “您看您有时间聊聊关于清野这回新闻的事吗?”   “我刚才已经和季烟聊过这个事了,我愿意配合澄清的。”许知喃说,“但是我需要确定那段视频的事实,是不是真的跟我有关。”   “啊?”王启没反应过来,“不然呢?”   “……”   王启:“我刚才也问过清野了,他承认说是为了个姑娘,我想来想去,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吧。”   许知喃安静片刻,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泛起来,像是碳酸饮料里的气泡。   她很快就答应下来澄清。   之后一切由王启来安排处理。   危机公关越快处理效果越好,隔天一早王启就来接她,已经提前约好了采访记者。   因为许知喃不想公开自己的信息,后续会做模糊处理,声音也会用变声器。   许知喃第一次遇到这场景,两架摄像机对准她,好在整个采访过程很快,那记者和王启本就相熟,没有提故意刁难的问题。   “谢谢你了。”结束后,王启跟那名记者道谢,“还麻烦你尽快把视频剪出来,不能让舆论再发酵了。”   这类新闻对双方都是有益的,记者拿到独家头条,而林清野也能洗清误会,加班加点当天下午就直接发出来。   之前那段采访视频已经掀起的热度做好了铺垫,许知喃这段一放出来流量就直线攀升。   原本太多人等着看林清野栽在这一次了,就算打不死,但至少也是个洗不白的污点,以后一旦引起热议必然绕不开这件事。   却没想到最后能这样完美解决,风向立马转变。   【苏铮给我死!!自己语言暴力烈士子女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   【对林清野路转粉了,y1s1,对这种校园暴力欺负同学的垃圾就应该以暴制暴!!居然还拿人家去世的父亲说事,太恶臭了吧!】   【相由心生没错的,我第一眼看苏铮的视频就觉得这人看着好猥琐。】   【心疼视频里的小姐姐,你父亲是个英雄啊,别把这种垃圾的话放心上!】   【林清野牛逼!苏铮给爷死!】   【苏铮怎么不出来了,之前不是还很能吗,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当演员啊??】   【拉倒吧,就他那个演技,说自己走不出校园暴力时候的样子太浮夸了,小姐姐这样的就算看不清表情,声音也处理过,还是会让人觉得难过,这才是说真话的样子。】   ……   林清野看完视频,眉心渐渐蹙起来。   尽管许知喃的脸做了模糊处理,连五官都一点都看不清,可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许知喃。   林清野看了三遍视频,而后给王启打了通电话:“网上那个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又出新问题了?”王启吓了跳,立马打开电脑去看。   “不是,就那个澄清视频。”   “今天早上就请你那个女朋友去接受采访的啊。”王启很茫然,“你女朋友没跟你说过吗?”   他被这事忙的焦头烂额,还要顾及对《我为歌来》的影响,想着反正许知喃也会告诉林清野,他就没来得及特地告知一声。   林清野:“……”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嘴角轻轻往上提了下。   王启又说:“还有个事要给你说明一下,虽然这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但是走惯例,打人是事实,不能宣扬,对这个行为还是要道个歉的,当然道歉声明里也会明确抵制苏铮不尊重烈士的行为的。”   王启原以为林清野又要让他很头疼的说个什么“苏铮就是欠揍”出来,没想到他这回倒是很轻松的就同意了:“行。”   听着心情还挺好。   自那天被林清野转发了她的刺青比赛投票链接后,许知喃的投票数就一直时快时慢地涨,虽然依旧排在路西河后面,但和第三名已经拉开很大一截差距了。   许知喃本就很欣赏路西河的刺青风格,何况他的确是很资深的刺青师,许知喃对这个投票结果没有半点不服气。   她退出链接,又从手机后台点进之前就打开的微博,她那条澄清视频下已经有很多评论了。   她简单看了一通,确定舆论已经转变才放心下来。   很快,店里又来了个客人。   也是通过那次比赛知道的她,特意来做纹身的,还带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设计图,于是马上开始。   那图案不大,做下来两小时。   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许知喃前不久刚刚发了次烧,这些天妈妈总催她快点回家休息,每天关店都很早。   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门再次被推开,风铃轻响。   刚才还在网络上被热议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许知喃静了静,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事后见到他的心情已经很平静,问:“你怎么来了?”   林清野关上门,走到她身侧:“之前不是在你这纹身了吗,发炎了。”   “……”   许知喃忍不住道:“这都多少天过去了,现在还发炎你那块肉都已经不好了。”   林清野笑起来,侧靠在她那张木桌前:“我看到你那个采访视频了。”   “嗯,王制作人今天上午来找的我。”许知喃不动声色地将功劳全部推给别人,“昨天在医院碰到了季烟,是她跟我说的这件事。”   林清野勾唇,样子有点痞,身上光芒也更盛,回到从前光芒万丈的模样。   他凑近一点,近距离的看着许知喃,慢吞吞问:“那你为什么帮我?”   许知喃没躲也没避,直视他,平静说:   “因为,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我。”   话音落,林清野那颗心脏像被狠狠攥了把。   他深埋于底多年的秘密被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地位反转,阿喃上位 第28章   小小的刺青店悄无声息。   两人对视片刻, 最后还是林清野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背微微弯下来:“你都知道了。”   许知喃一愣。   他, 这是承认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亲耳听到林清野承认喜欢她, 她说的还是“很喜欢我”。   她从前那么喜欢林清野。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恨不得把那一颗心都完整给他,可受过伤之后也就学乖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林清野的这个回应。   只突然想到了最初自己喜欢上林清野的那个瞬间。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她却因此耗了三年。   两人荒唐一场后不久,许知喃当时还是大一, 刚入校没多久,很多零散又复杂的小任务布置下来。   比如参加校史馆、写参观日记、选择地点进行社会实践等等一类。   很多活动都是分小组的,随机组合,许知喃没和室友一起,跟班上另外三个女生一块儿。   这种小组活动很靠运气, 要是碰上不负责的组员就很麻烦,许知喃运气太差,另外三个组员压根没一个是负责的。   社会实践活动上, 她们就直接把实地参观和拍照的活交给了许知喃, 而自己就负责简单的照片整理和文字描述部分。   许知喃脾气好, 再加上挑选的社会实践地点是一所故居, 古色古香,她本身就很有兴趣,于是搭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换乘好几次到达目的地。   她逛了许久, 不像是完成作业,倒像真是来旅游参观的。   从陈列馆出来,突然毫无预兆的下起瓢泼大雨,从旧式屋檐上成串坠下来,像是珠帘,若有闲心看看还别有一番意境——可许知喃没有带雨伞,回不去了。   雨下了很久,天色渐晚,手机没电关机,她被困在那儿了。   最后没了办法,再这样下去,故居遗址外都要关门,那她可得就在这旧房子里待一晚上了。   天亮着时倒还好,如今天暗下来,看着倒是有些阴森森的了。   许知喃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举过头顶,心一横,索性直接举着包冲进雨幕里,虽然故居旁边就是地铁站,但故居占地面积很大,跑到地铁站浑身上下也都湿了。   许知喃站在地铁口,拍了拍衣服,都能挤出水来,好在她今天穿了深色的衣服不至于将内衣也印透出来。   鞋子也泡了水,一踩下去水都能挤出来,很难受。   许知喃叹口气,正准备走下地铁口,突然听到两声喇叭。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   林清野坐在车里,摇下车窗。   他有一张足够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许知喃没说话,对视片刻后,他下车,也不撑伞,小跑着过来,和她一块儿挤在地铁口的遮蔽下。   两人挨得近,林清野沉默看了她片刻,笑了:“你怎么跟落汤鸡似的。”   她抓抓头发,有些羞赧:“没带伞。”   “要回学校?”   “嗯。”   “我送你?”   许知喃抬起头,他又重复了遍,指了下后头的车:“我送你。”   “啊,我鞋子湿了。”她有几分局促地小小挪了下脚,意思是会把他的车给弄脏的。   他不再废话,手轻轻往她背上一托:“走吧,直接送你到寝室,省的淋雨了。”   许知喃拘谨地上了车,因为鞋子被泡湿了全程都不怎么敢踩在车垫上,缩在一角,林清野从车后座拿了条毯子丢到她身上:“擦一下。”   “谢谢。”   许知喃接过,擦掉身上脸上滴滴答答的雨水,又看了眼林清野,他脸上也沾了水,可他似乎丝毫不在意。   他车开的快,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许知喃斟酌着说:“一会儿,你在学校外面把我放下来就好了,不用送我到宿舍门口的。”   “雨这么大。”   许知喃坚持:“没关系的,反正回寝室后洗个澡就好了,也不会感冒。”   林清野没说话,当时的许知喃当然不会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颓色。   直到车在一个商场外停下,许知喃愣了下,便见他一声不吭地就下了车,跑进了那雨幕中。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车跟过去,很快,他又出现了,手里多了把伞,撑着回到车上,收了伞甩掉水放到她脚边位置:“一会儿撑伞回去。”   “……只有一把?”许知喃问,“那一会儿你回去会淋雨吗?”   看他车上也不像是有伞的样子。   林清野似乎也没想到这个问题,难得愣了下,然后散漫笑了下:“忘了,没事,你用吧。”   许知喃被他逗笑,浅浅笑起来,露出排小白牙和梨涡。   林清野多看了她两眼,收回视线,继续往学校方向开。   他没再强迫她要送她回宿舍,反正也已经买了伞,按她的意思把车停在了学校南门口,距离许知喃的宿舍园区比较近。   他顺着她了,许知喃这却出现了问题。   她那双帆布鞋泡水太久,下车时突然发现开胶得厉害,没法再穿了。   林清野注意到她动作不动,在一旁问:“怎么了?”   “鞋子。”许知喃叹口气,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实在是太背了,“破了。”   林清野向前倾了倾身,看了眼,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他拿着伞下车,绕到副驾驶位,把伞递给许知喃,而后背对着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吧。”   许知喃没反应过来:“啊?”   “上来。”他又重复了遍,“你这样怎么回去,连路都没法走。”   侧头过来时,有雨点顺着他黑睫落下来,许知喃后知后觉、手忙脚乱地将伞往前撑了些,挡住他的脸。   “我挺重的。”她依旧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背。   林清野上下扫她一通,细胳膊细腿,也不知是重在哪儿了:“行,那我试试背不背得动。”   雨天,学校门口也没什么人,只有门卫还在站岗。   世界很安静。   再让人继续蹲在她面前也不好,许知喃看了眼自己坏掉的鞋子,又跟他道了声谢,手臂环过他肩膀,小心翼翼趴上去。   被前胸贴到他后背时,许知喃才发觉不对劲。   刚才跑去地铁站时都淋湿了,夏天衣服本就薄,内衣也无差别的浸湿,刚才在车上她也不好意思当他面往胸口位置擦。   现在前胸后背挤压时甚至都能感觉到有水从布料里出来。   许知喃脸红,不自觉含胸,往后退了些。   林清野察觉到,痞里痞气地勾了下唇,托着她大腿站起来,然后把她往上颠了下。   她随惯性往前,紧紧贴在他后背。   许知喃脸瞬间涨红,慢吞吞地一点点往后退,直到中间空开一道缝隙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趴在他背上,一只手环过他肩膀,另一只手撑伞。   那伞不大,她把伞举在他头顶,完完整整地将他包进去,没让他淋到雨,而伞骨顺下来的水全部都打在她的背上。   林清野察觉到,又把她往上颠了下,松开一只手,捏着她拿伞的手腕往后推。   让她把自己给挡严实了。   “这样子,你就淋到雨了。”许知喃说。   “没事,你把自己顾好,别感冒。”   暴雨天的学校很安静,天色也晚了,许知喃伞拿得低,挡住大半张脸,不用担心会被别人认出来。   她能闻到林清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被雨水浸湿了,变成一种莫名会让人觉得清冽又疏离的味道。   也许这会儿给她带来的感受不太恰当。   但许知喃的确是想到了小时候被父亲背着时的感受。   林清野离宿舍越走越近,许知喃有些急了,手按在他肩膀上用了点力:“好了好了,你就把我在这放下来好了。”   “没人。”他言简意赅,把她的小心思摸得很透。   “过去可能就有人了。”   “过去也没人。”   “……”许知喃鞋子坏了,也挣扎不开。   他又说:“你把伞撑低点就不会被人看到了。”   许知喃忙把伞拿低了点,好在走过去一段路没人出来,林清野把她放到园区门口的屋檐下。   许知喃把伞还给他,抬眼时忽然注意到他领口边露出来的一段皮肤,估计是刚才被她按红了。   “啊。”   许知喃想伸手,结果到一半又停下,悬在半空中,慢吞吞收回来。   林清野垂眸扫了眼,淡淡笑了下,不在意得扯了下领口,没说什么。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许知喃再次跟他道谢。   他抬了下下巴:“进去吧。”   “嗯。”   两人都没先挪步子,最后还是林清野先离开,重新撑起伞,走进了倾盆雨幕里。   他背影身形落拓,肩膀很宽,身上那好闻的味道在雨中化不掉,仿佛依旧萦绕在她鼻间。   许知喃指尖还留存他身上的温度。   她也不知怎么了,心跳有些快。   其实后来许知喃想起林清野,总觉得他好像对自己也不是很差。   就像下雨天时,他自己淋雨也一定会护好她。   从来不会跟她发脾气,也不会把从外界受来的脾气泄露一点给她,对她说话总是散漫含笑得逗。   说到底,许知喃的确没有见过他对其他女生这样子过。   所以才会想自己会不会是特殊的,也许他就是这样子的。   可有时候许知喃又会难过,觉得自己好像只是被他很轻描淡写的喜欢了一下。   以至于到现在,她知道了林清野的秘密,他那么久之前就认识她,甚至还因为苏铮欺负自己的事去打了苏铮。   她都很难去理解,林清野从前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   可之前的误会再怎么缠绕,现在他们也都已经分开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我这?”   “来跟你说声谢谢。”林清野侧了下头,“视频澄清的事。”   “不用,也跟我爸爸的事有关,换了谁我都会帮忙澄清的。”   现在的许知喃和从前不一样,每一句话都想尽办法了跟他撇清关系。   林清野坐在矮沙发上,店内的灯光将他瞳色映照得偏浅,淡淡的琥珀色,他仰视许知喃片刻:“阿喃。”   许知喃没应,只看着他。   “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他声音很淡。   “我原不原谅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啊。”他笑得有些落寞,第一次坦诚自己埋藏许久的秘密,“我那么喜欢你。”   “……”   许知喃低下头,继续整理背包,好一会儿才说,“可我不想喜欢你了。”   因为从前被许知喃无意中的那句话刺伤了自尊心,林清野一直看不懂自己对她的感情。   而后来,尽管这段关系在其他人看来被玩弄感情的是许知喃,可在林清野心里对她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征服欲,大概是初次见到她时就像是在仰望,她如高高在上的施舍,不管之后关系怎么转变,那一眼都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可现在,许知喃这样平静地说“可我不想喜欢你了”。   他除了慌张之外,更多的是心疼。   他挣扎在自己的执念中,从来没有认真去考虑过许知喃的感受。   “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你特别喜欢过我。”许知喃说。   “阿喃。”他低声唤,“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17岁。”   17岁的林清野,刚刚组乐队一年,还没拿到金曲奖,正处于籍籍无名的时候,在以混乱著称的七中读书,和父母关系恶劣,除了这张脸,在当时看来也的确是没有可以夸耀的地方。   而那时候的许知喃呢。   全省最好的一中读书,成绩优异性格温柔,身边许多优秀的朋友,做什么都很认真,又好像永远无忧无虑。   林清野曾经听到她跟朋友说起目标,她说她想考上平川大学。   也看到过她的父亲去接她放学的样子,许知喃挽着父亲的手有说有笑。   “17岁。”   许知喃低低重复了遍,在心里推算,她那时16岁,正读高一。   “你在哪里见到我的?”   “商业步行街,7-11那儿。”   林清野只简单跟她说了那天的情况。   可这天对于许知喃来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对此丝毫没有印象。   林清野也不再多说,毕竟那天对他而言不算愉快。   “因为我和我父母的关系,可能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对一个人。”   许知喃想起之前季烟跟她提到过的,林清野和他父母关系似乎很恶劣。   “你和你父母……怎么了吗?”顿了顿,她又补充,“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   “那就不说了吧。”他应得很快,笑了下,轻松道,“怕你觉得我在卖惨。”   “……”   许知喃知道林清野家很厉害,想也许是些她的世界难懂的豪门恩怨,偶尔也会听顾从望提及他什么叔叔伯伯家的八卦秘辛。   她垂下头,却忽然看到从林清野裤腿里露出一角的东西,牛皮纸包着,上面似乎还写了字。   林清野注意到她视线,跟着低头,微微攒起眉——上回遇到那女神棍时给他的,忘记拿出来了。   他伸手想把东西给塞回去,刚一动,小纸包就掉下来,极轻微的“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许知喃视线跟着往下,以为是什么药粉,问:“这是什么?”   林清野刚捡起来,闻言手一顿,最后还是递过去。   上面写着一行字:温水送服,一气服下,心魔即断,姻缘速来,天灵地灵。   许知喃:“……”   这样神神道道的话和林清野实在不是一个画风的,以至于她立马抬眼看了林清野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也没对此觉得多难以启齿。   她又低眸重新扫了眼那二十个字。   因为是刺青师的缘故,许知喃对这类字迹比一般人更敏感,很快就觉得有些眼熟。   她愣了下,想起来了:“这个——是不是南骞小路那边的一个老婆婆给你的。”   林清野没想到她居然还认识,果然这小尼姑和老尼姑总能说道两句,挑了下眉,淡淡“嗯”了声。   许知喃微蹙着眉将牛皮纸包打开,里面是些白色粉末,有股中草药味。   她又整齐折回去,问:“她卖给你多少钱啊?”   “一千。”   啊。   一千块。   许知喃张了张嘴,没发出来声音,又闭上了。   就这么一包东西,居然这么贵。   林清野和许知喃不一样,他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从前看许知喃抱着佛经也只是觉得荒谬又有趣。   如今还被她发现了自己花一千块钱买了这么个破玩意儿,林清野觉得有些尴尬。   顿了顿,他补充:“她说真诚待人方得始终,要对我那位姻缘诚心才可以,还说我有心魔,你手上这玩意儿就是为了除心魔的。”   许知喃问:“你相信吗?”   林清野自然没相信,所以那粉包纸巾还在他兜里,没有吃。   但当时会花这一千块智商税买下粉包的理由一言难尽。   也许是因为许知喃那晚上再次拒绝他,他心底闪过的一瞬间“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或者又是因为他在跟那神棍说话时想到了许知喃的影子,以及两人的那句“你这是大不敬”。   但许知喃是个虔诚的信仰者,林清野也不好直接说不相信。   正犹豫片刻,许知喃睁大些眼,样子有些难以置信,说:“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林清野喉结上下滑动,“没。”   否认的很干脆。   可是许知喃已经不相信了,一副看他上当受骗的惋惜模样:“那个老婆婆算命我不知道准不准,但她另外卖的这些转运辟邪的都是骗人钱的,之前我知道有个男人在她那边算命,后来吃了她给的东西还又拉又吐好几天,找她理论还怎么都不承认呢,而且还都卖得特别贵。”   “你可千万别吃。”她又叮嘱。   “……”   林清野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分开这段时间,许知喃总避着他不跟他说话,如今这长篇大论居然是劝他不要被神棍骗了的。   大概是怕他对受骗反应过激,许知喃又安抚道:“不过那个老奶奶自己带了个小孙子,才读小学,可能是要给他挣学费吧。”   “就当是行善积德了。”许知喃说,“积德无需人见,行善自有天知。”   听她又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林清野低笑一声。   被他这一笑,许知喃终于是回味过来他们如今的关系了。   她抿了抿唇,重新安静下来,拎起包:“你回去了吗,我要关店了。”   “嗯。”林清野站起身。   少年人高腿长,身形落拓,鬓角的头发被剃得很短,脸型棱角分明,在白炽灯下愈发显得明晦情绪,被光影切割的极为精致。   他就这么站着,看了许知喃一会儿,而后上前。   走到她面前,背弯下来,呈现出一个拥抱的姿态。   可许知喃却忽然想到上次他喝醉酒来自己店里的场景,下意识后退,躲他的拥抱。   林清野动作一顿,没强迫,只顺势将手支着自己膝盖弯下腰,视线和她齐平,平视着:“阿喃。”   “嗯?”她很轻地应了声。   “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林清野说。 第29章   后来许知喃再回忆起林清野那句“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虽然从前林清野跟她说话也从不会大声, 可这似乎是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最温柔的一次。   傲骨褪去后,他和她视线齐平, 许知喃第一次触碰到他的真心。   那句话是请求的意思。   对视片刻, 许知喃率先收回视线:“可是现在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你没必要这样的。”   “可我不喜欢别人。”   林清野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可悬在空中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往下坠了点, 轻轻落在她脖颈处。   他手心微凉,贴在她脖颈锁骨处,骨感的,纤细到脆弱,仿佛用力就易折。   “我不会喜欢别人。”他又说。   他手掌很大, 许知喃脖子被他控在掌心。   “我知道我骗了你,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把你拉进了我的生活里。”林清野神色很淡,“那天晚上, 后来我也喝醉了。”   “我没有想过要故意破坏你的人生, 如果我没喝醉, 我不会那么做。”他头一点点低下去, 不再直视她。   “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复,只要你允许我再喜欢你一次就可以。”林清野说,“阿喃, 以前我对你不够好,让我现在再认真追你一次。”   许知喃只觉得在他掌心的脖颈发烫,说不出来话。   直到一串手机铃声打破沉默。   是她妈妈打来的。   林清野往后退一步,没靠这么近了。   许知喃从包里拿出手机,接起来:“喂,妈妈?”   许母在那头问:“阿喃,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别忙太晚又生病了。”   “嗯,我知道的妈妈。”她乖乖应声,“我马上就回来了。”   许母怕她只是安抚,又催道:“快回家来休息啊,门还给你留着呢,你回来我再睡。”   又聊了两句,许知喃挂了电话,林清野已经又退回到桌子前,看着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可以坐地铁的。”   林清野看了眼时间:“末班时间快过了,回家还要坐一小时的地铁,太晚了。”   许知喃想起妈妈说的“你回来我再睡”,犹豫片刻,看了眼玻璃门外,林清野那辆车就停在外面,很近。   她摇头:“会被人看到的。”   “不会。”林清野戴上口罩帽子,压得严实,只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漆黑眼睛,“我送你,可以早点到家。”   安全起见,林清野先上车,确定外面没人看到后许知喃才紧跟着上车。   车窗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进来。   夏夜的温度总算是凉快了些,车窗只开了一条缝,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这个点这条路上车辆很多,好在大家都成群结伴笑闹着,没有人注意到其中的这一辆车。   许知喃坐在副驾驶座,侧头看着窗外,很安静。   堰城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即将跨入新的一天,依旧很热闹,路灯亮如白昼,街上俊男靓女来往,穿得很清凉。   以前许知喃总觉得自己和跨入夜生活的堰城格格不入,而林清野却融入得很好。   还在酒吧时,只要有刺槐乐队上台表演,底下必然是座无虚席的,许知喃看惯了他在舞台上的光彩夺目又恣意的样子,底下的欢呼呐喊也都是为了他。   到如今上了节目,他成了其中话题度最高的歌手,依旧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来自全国各地。   可现在林清野坐在她旁边,还对她说了那些话。   许知喃总觉得不真实。   一路上她没说话,林清野也就始终沉默着,车开出闹市区后周围就没有那么多人了。   只不过车开到一半就忽然下起雨,许知喃糟糕地发现,她又没带伞,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来着。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   已经快开到许知喃家了,周围一家便利店或超市都没有,连想买把伞都困难。   林清野原本想把车直接停到她家门口,但被许知喃制止了:“我妈妈可能就在楼下等着我呢,会看到的。”   于是他便乖乖把车停在侧边,从这跑回家十来米距离,不过看这倾盆大雨的架势,还是会弄湿。   林清野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许知喃,短袖和牛仔短裤,底下是一双帆布鞋。   他收回视线,从车后座拿了件外套放到她腿上。   许知喃一顿,看他。   “穿着外套进去。”林清野又摘下帽子,往她头上一覆,压严实了,“走吧,别淋湿了。”   “……谢谢。”许知喃一点一点抓紧那件外套,又补充,“送我回来,也谢谢。”   他那件外套是冲锋衣,黑色的,很大,防水,套上后下摆到许知喃大腿中段,完全包住她自己原本的衣服裤子。   跟他道完谢,许知喃便直接跑回了家里。   妈妈还在楼下等她,一听见动静扭头看过来,吓了跳:“你淋雨回来的啊!没带伞吗?”   许知喃站在玄关处脱掉外套,将水抖落:“嗯,忘记拿伞了,到家门口才下雨,没事,没有淋湿。”   “这件衣服是你自己的吗?”许母发现不对劲,“怎么这么大。”   许知喃停顿了下:“我朋友的,刚才是他送我回来的。”   “小顾啊?”   “不是,是另一个朋友。”   许母又看了眼她手上那件衣服,这么大,摆明是男生的,好奇多问一句:“我们阿喃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没有啦。”她很快否认,又对上妈妈考究的视线,莫名脸上发烫,“没有男朋友,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许母笑道:“再一年你也毕业了,这话题有什么的,是该找男朋友了,妈妈也没有别的要求,能对你好的就行。”   对于这个话题,许知喃很敷衍的“嗯”了声就结束,摘掉帽子,也被雨打湿了,头发倒还是干的。   她垂了垂眼,又胡思乱想。   林清野算是对她好的吗?   她不确定。   “来,你把湿衣服和帽子给我吧。”许母从她手里接过,又催她,“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于是许知喃不再去想,转身上楼。   林清野在屋外等了会儿,直到看到楼上许知喃的房间亮了灯才掉头驱车离开。   等回到公寓,已经过了零点。   林清野洗了个澡,穿着睡袍趿着拖鞋出来,女神棍给他的那枚牛皮纸纸包就摆在桌上。   他盯着看了会儿,头低垂着,忽然低低笑了声。   公寓偌大又空旷,少年笑容散漫,灯光打下来,将他额前的碎发映照成浅色。   花了一千块钱买了这玩意儿,倒也不算亏。   翌日一早,又到了《我为歌来》录制的时间,节目已经接近半程,林清野的综合得分依旧排在第一,而周吉进入危险待定区。   林清野这回选的歌也是一首原创,慢歌,情歌。   他的确是有一把好嗓子,声线偏低,很有磁性,又带着些仿佛刚睡醒没有化掉的鼻音,明明咬字利落干脆,可却总让听者觉得缠绵,轻而易举地撩拨人心。   《我为歌来》的舞台不仅音乐设备是顶级的,就连灯光和拍摄也是顶级。   其他参赛选手都坐在后台休息室,休息室中央就是实时直播的电视机。   他这次没有借用任何乐器,只一个立式麦架,人松散地站在台前,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麦架,线条流畅的宽肩窄腰被灯光勾勒出金灿灿的轮廓。   休息室里有人抬手捂住眼睛:“哎哟,不能看,差点儿被勾走了,我要向导演举报!这有人比赛耍赖!朝底下观众放电!!”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我为歌来》选手之间虽也是竞争关系,但不像一般节目那般关系紧张,因为大部分选手都是已经出道的歌手,只是将比赛当作一个演出舞台罢了,大家互相之间关系非常融洽。   又有人说:“你不知道我们上回在群里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吗?”   “叫什么啊?”   “皮卡林。”那人回答道,还模仿着皮卡丘的声线说,“皮卡皮卡,十万伏特。”   “哈哈哈哈还挺形象,的确是十万伏特,这都已经不是拿脸放电了,浑身上下都能让人触电。”   一首歌结束。   台下观众一半听到垂泪,一半喊着林清野的名字继续沸腾。   他手依旧扶在麦架上,抬眼扫过台下,片刻后,他微微倾身,靠近话筒,极轻地勾了下唇角,说:“谢谢大家。”   他笑的幅度其实很小,但还是被台下的粉丝捕捉到,尖叫声乍然响起,几乎要冲破演播厅的天花板。   就连休息室的众人也都吃惊了。   “我靠?刚才林清野他妈的是笑了吗??”   “别说脏话别说脏话,到时候节目剪出来你这段话得哔哔掉好几个字,虽然我他妈也震惊了!林清野怎么突然营业了!?”   “你们没发现他今天来的时候看着心情就不错吗?”   自节目开录以来,林清野就一直是低气压,大家都习惯了,以为他原本就是这个性格脾气。   很快,林清野下了舞台,返回休息室。   沈琳琳对四年前向他邀歌没得到回应的事儿耿耿于怀,先前看他那样只觉得这人性子太野,即便如今节目上见了面也没问过他这事儿,到今天才算是终于抓住机会了。   一见他回来,沈琳琳便抬手给他打了个招呼:“嘿,兄弟。”   林清野一顿,提步往她那儿走:“怎么了?”   “我问你个事儿啊。”沈琳琳停顿了下,食指指了指自己,“你还记得我吗?”   林清野眼皮耷拉下来,扫了她一通:“沈、琳、琳?”   沈琳琳现如今在歌坛还是很有地位的,算是实力最被大家认可的女歌手,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大家见了她都是要叫声“琳琳姐”的。   林清野倒好,直接叫了全名,那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还莫名有些挑衅的意思在。   好在沈琳琳也不在乎这些虚的:“我,四年前,向你邀过歌,记得吗?”   林清野扬了下眉,很明显,对此全无印象。   沈琳琳兀自点点头。   很好,意料之中。   这人就算今天又是十万伏特又是笑的,但人设依旧不崩。   “我给你写歌了吗?”林清野问。   沈琳琳无语道:“……你有印象给别人写了歌吗?”   他淡淡笑了一下,否认的很坦然,“没。”   “……”   沈琳琳不得不承认,这林清野的确是长了一张让女孩儿生不起气的脸,笑起来尤甚。   简直是造孽啊。   沈琳琳舒出口气,摆摆手,玩笑道:“小心雪藏你。”   “你要邀歌?”林清野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喝了口水,“什么类型的?”   沈琳琳当即睁大眼:“我邀得动你吗?!”   周围哄堂大笑,林清野也提了下嘴角:“你有兴趣的话。”   “这也太突然了,我都还没想好呢。”沈琳琳拍拍胸口,佯装一副受惊吓的模样。   邀歌的事儿牵扯很多细节,最后两人加了个联系方式决定后面再详谈,四年之仇得报,沈琳琳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凑上前问:“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哦?”   林清野垂头,又低笑了下:“嗯。”   “因为什么啊?”沈琳琳是真的好奇,难得八卦,捂着嘴压低声音,“谈恋爱了?”   他没答,人往后靠在沙发上,下颌微抬,显得轻慢又嚣张。   “……”   沈琳琳在心里啧啧几声,不愧是年轻人啊。   下一个选手上台不久后,林清野就被叫去备采间录中期采访。   问题是从节目组官微底下的热门粉丝评论中选取的,当然也有经过尺度筛选,类似于“林清野我能和你生猴子吗”一类的问题就被排除了。   一共六个问题,不难。   林清野向来不怕舞台和镜头,即便没有提前准备也能很顺畅地回答下来。   到最后一个问题——“大家都很喜欢你第一场比赛中唱的《刺槐》,有粉丝想知道《刺槐》歌词是有什么意义吗?”主持人问。   林清野一顿。   因为这首歌,他在18岁拿到了金曲奖,但歌词是他17岁时写的,如今已经快六年过去。   见他不回答,主持人又补充问:“歌词里有一句‘你是少女,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请问这儿的这个‘少女’是确有其人吗?”   在主持人几乎以为触及不能回答的问题后,林清野终于是开口了。   “这个少女啊——”   他停顿几秒,而后抬眼,看向镜头,狭长的眼尾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而后又垂下眼,很无奈地笑了下,“我17岁写的歌词,自然是17岁时遇到的一个女孩儿。”   主持人一愣,没料到这毫无预兆地就挖出个猛料,还磕巴了下:“那后面那句呢,匍匐的怪物指的是你自己吗?”   “算是吧。”   “为什么呢?”   “因为她太好了,17岁的我不敢靠近。”   少年第一次在镜头前剖开自己的过去,倒也不是做了一个多难的决定,只是现在的他终于愿意去诉说了。   他笑得妥协:“那时候,我还挺自卑的。”   刺青设计大赛初赛投票环节结束,最终路西河第一,许知喃第二。   不过两人分属于不同小组,对复赛没有影响,都是各自小组的第一名。   周五,复赛在体育场开始。   这回许知喃请的模特是另一个之前在她店里纹身过的姐姐。   复赛和初赛的要求不同,初赛是自己准备设计图,而复赛则是统一赛程规定的设计图,自己可以做细节上的修改。   每个小组都选出投票中票数最高的十位刺青师,纹相同的内容,看的更多的是刺青技术和手法。   等每一位入选复赛的选手都在自己工作床前就坐,承办方才公布了四组本次赛程需要比赛的纹身设计图。   写实组的设计图是一只狮子,毛发蓬松的雄狮子,露出獠牙,即便只是纹在皮肤上,也依旧能感受到万兽之王的威风凛凛,很栩栩如生。   但难度明显也更高,色彩是黑白,各处颜色晕染各不相同,很考验技术。   其他组的图案也同样,难度比初赛大部分人自己准备的设计图要难得多。   图片一放出来,就有不少人在底下哀叹说太难了。   “这图案可以啊阿喃,我喜欢!”模特陈黎明仰头看着大屏幕说,“我之前还担心会是那种人像呢,我还是不太想在身上纹个没啥意义的人像的,这狮子就太好看了。”   许知喃笑了笑:“你放心,我会给你纹好看的。”   在周围都是抱怨太难的声音中,少女声线温和又淡定,不是骄傲,而是一种很坦然的自信。   路西河作为图腾组第一名,位置就在她旁边,闻言笑了下,侧头看过去。   许知喃对上他视线,路西河扬了扬手里的纹身笔:“加油啊妹子。”   许知喃看过他初赛后的作品后也很欣赏他,笑着跟他点点头:“你也要加油。”   路西河被她这一本正经的表情戳了笑点,仰着头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很快,比赛开始。   许知喃没急着上手,而是先拿纸打了个草稿,对荧屏上的那张设计图做了个修改——整个狮子图像被她删减了大半,只剩一个狮头。   虽然图案是少了,但难度反而增大,意味着对细节的要求更高,否则会将缺点暴露的很明显,一般的刺青师是不敢这么做的。   她又添了几笔,许知喃本就是美术专业出生,很快,那图像就更加逼真了。   “你看这样行吗?”她问陈黎明。   陈黎明笑道:“今天是你比赛,你说行就行。”   “那我就这样纹了啊?”   陈黎明被她这温吞性子逗乐了,忍不住催:“你快点吧,我看就你还没上手纹了。”   狮子纹在她后背上,陈黎明没有徐振凡那么怕疼,全程都很安静,没出像上回那样的洋相。   不过也是因为大家现在都已经在投票页面知道了许知喃的真实实力,不再自取其辱、不知天高地厚的去逗人家大神了。   许知喃刺青时很专心,纹身针一针针落下,那只狮子在她手下逐渐显现出来。   写实风格因为太难,当初报名人数就少,第九第十名那两人还是靠疯狂拉票才成功进的复赛,如今又碰上这高难度的设计图,吃不下来很正常。   他们也没想过要获奖拿奖金,纯粹是来玩的,模特也只是请了相熟的朋友。   这两个小时下来,场地后边突然发出一声暴呵:“我杀了你你信不信!你纹的这什么玩意儿!?老虎还是猫啊!?”   那刺青师在他屁股上一拍:“别动!给你加钱!”   “你给老子停手!停手!我不纹了!你在老子金贵屁股上纹个猫是什么意思!!!”   两人你一句我一语,倒也不是真的吵架,而是朋友间互相吐槽罢了。   周围一群人哄堂大笑。   只不过这话听的陈黎明有点担心受怕的,纹在背上,她也看不到,也不知纹的怎么样了。   一旁路西河已经结束了,走过来看,而后点点头,评价一句:“哟,可以啊。”   陈黎明放下心。   她也是个纹身爱好者,自然听说过路西河的名号,有他这一句“可以”那基本是不用担心了。   直到纹完结束,陈黎明对着镜子一看,才彻底惊了。   这哪儿是“可以”啊,这简直是太可以了!!!   就是让她拿出万把块钱纹这个图案她都愿意,这次答应做模特真是赚了。   复赛不采取投票,而是直接现场由专业人员点评打分,评委中还有前两届刺青设计大赛的总冠军在。   等打分的过程中,40个进入复赛的刺青师坐在一块儿。   许知喃成了大家关注的中心,刚才她已经拿手机拍下了陈黎明背上那副狮子刺青,一群人对她好奇极了,纷纷凑过来看。   “那个,你好。”一个男人朝他伸出手,“我叫魏靖,是初赛School组的第一名。”   男人看上去也只有20来岁,脑门上一个黑色发带,上面对钩标志,不像大部分刺青师那般浑身上下很多纹身,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只有右手手臂上有个老鹰图案。   是old school中常见的元素。   许知喃跟他握了下手:“你好,许知喃。”   魏靖笑道,搔搔后脑勺:“我知道,初赛投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纹的真好。”   “谢谢。”   魏靖从兜里摸出手机,正要问她联系方式,另一边忽然:“阿喃妹子。”路西河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一趟。”   许知喃应了声,又跟魏靖说了声抱歉便朝路西河走去:“怎么了?”   “小心点儿那混账玩意儿。”路西河说话很糙,抬了下下巴示意那边的魏靖,“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知喃一顿,又回头看了眼,路西河刚才那番话一点没掩饰,即便魏靖听不清声音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可他却是依旧冲许知喃笑了下,扬了下手臂。   路西河又嗤了声。   许知喃回过头,问:“他怎么了吗?”   “以前是我店里的,来了仨月,卷了一批客源后直接违约溜了。”   “……”   那是挺不道德的。   许知喃对这类事也不知怎么评价,点点头便过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   刚一开就接连震动起来。   赵茜给她发来了一串信息。   [赵茜:我靠!]   [赵茜:林清野是个什么品种的渣男,居然还爆出了有个什么17岁时候的白月光。]   [赵茜:我肺都要气炸了,那之前把你当什么了???]   [赵茜:幸好跟他分手了!!长得再帅也没用!!!]   最底下是一条链接。   许知喃点进去——   《林清野谈“刺槐”少女:17岁时遇到的一个女孩儿。》 第30章   那条新闻底下就直接附带了一段采访视频。   从拖着长音懒散的“这个少女啊——”开始, 到最后看着镜头妥协的笑容, 说:“那时候,我还挺自卑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这还是我的臭脸清野哥哥吗!!!!】   【呜呜呜呜想魂穿那位刺槐少女!!】   【我靠这是哥哥的初恋吗???】   【听着不像, 感觉像是暗恋, 没在一起过的那种,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啊,说起来都还是酸酸的。】   【虽然但是,哥哥能不能不要谈恋爱啊!】   【!!!!!我太想知道什么样的女生才会让林清野觉得自卑了!!!】   【awsl!!!!最后三秒!!林清野那个笑!!我真的挖出心脏给他呜呜呜!!他好像真的曾经特别喜欢过那个女孩子!】   【呜呜呜哥哥不要自卑呀!!你是最好的!!】   ……   在粉丝的脑补下,给林清野塑造出了一个默默暗恋的痴情形象。   这一则新闻不仅是在网络上火爆,在平川大学的论坛里也同样——因为放了暑假, 学校本身帖子就不多,关于林清野的这一则便占据了首页好几条。   从前从来没听过他身边有过什么关系密切的异性过,无非是同乐队有个女贝斯手,后来又和许知喃有些纠葛。   只不过和许知喃那事儿没人知道内情,都是大家的猜测罢了。   如今被这采访视频一搅和, 大家便也都觉得林清野和许知喃之间估计也只是一出误会,毕竟这两人一个毕业一个马上大四,也从来没听说俩人认识过, 就连同框也几乎没有。   视频的最后, 是《我为歌来》第一期林清野演唱《刺槐》的片段。   “在我和世界之间   你是鸿沟, 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渊   你是栅栏, 是墙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   少年好听的声音传出来,许知喃音量开得不响, 但还是被旁边的路西河听到了,他往她手机屏幕上扫了眼,认出来这是之前来过他店里的。   路西河不关注娱乐圈的消息,知道的明星也只局限在电影电视剧中常出现的几个知名演员,到后来听来他店里的不少顾客提及才知道林清野。   “哟,你也喜欢他啊。”路西河笑了笑,“我店里好多小姑娘也都喜欢他呢。”   许知喃顿了顿,关掉视频,轻轻“啊”了声,算是回应。   路西河弯下腰,凑到她耳边,献宝似的说:“说起来,这个林清野之前还来过我店里呢。”   他笑了笑,又说:“说起来也是巧,那回是我一个朋友带他来的‘刺客’,他后背上的纹身发炎了,还是我给他开了支消炎药,哦对了,你猜他背上纹的是什么?”   许知喃侧头看了他一眼,呆愣问:“什么?”   “阿喃。”路西河扬了扬眉,“就你名字的那个喃!吃不吃惊!”   “……”   路西河耸了耸肩:“不过他那个好像是他女朋友的名字吧,我就说给你听了啊,你可得保密,他们这种明星谈个恋爱可能还得藏藏掩掩的,不能让那些粉丝知道。”   他话说一半,终于是意识到不对劲了,警惕地看了许知喃一眼:“你不会也是他那种,叫什么来着……哦对,女友粉!你不会是他女友粉吧?”   许知喃连连摆手,自证清白:“不是不是。”   路西河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你可不能乱说啊。”   许知喃心说那纹身就是她纹上去的,还是她的名字,上哪儿乱说去。   她鼓了股腮帮,依旧应得很乖:“知道了。”   有人喊了路西河一声,他又跟别人说话去了,许知喃重新低下头看那条视频,心跳莫名有些快。   很快,最终评分成绩出来。   许知喃毫无疑义的再次成为了写实组的第一名,路西河也依旧是图腾组的第一名,而刚刚认识的那个叫魏靖的刺青师是School组的第一。   四个小组的第一名产生,相当于已经选出了小组冠军。   对于许知喃拿第一的事,其他刺青师都没有震惊。   毕竟已经在上一环节见识到了她的真实水平,可许知喃头一回参加这种比赛,投票还跌宕起伏、起死回生,对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水平线不确定,乍然听到公布结果就直接愣在原地。   陈黎明从一边直接百米冲刺过来,激动地搂住许知喃:“啊啊啊啊啊阿喃!!咱们是第一诶!!!”   她个子有一米七,就这么挂在许知喃身上,看着很是滑稽。   “太好了!!我能跟我朋友吹我背上这狮子可是第一名的赛级作品!!”   许知喃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名次,很开心地笑起来:“谢谢你啊。”   小姑娘一笑就愈发漂亮,眼眸像一汪春水般,就是陈黎明一个女人都看得不由恍神。   她一摆手:“你跟我道什么谢啊!”   “谢谢你愿意来当我模特啊。”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着要去外面一块儿聚个餐,还要四个小组冠军请客。   刺青师们大多都是很大大咧咧的个性,这号召一出立马大家就纷纷响应,很快就开始商议去哪儿玩了。   许知喃原本不打算去这种场合,可都说了小组冠军请客,她便不好再拒绝。   陈黎明又挽着她手一通怂恿,许知喃便答应下来。   进复赛的一共40个刺青师,有些之后还有事儿,或是外地的要去赶航班,最后一块儿去KTV的二十人左右。   路西河带头,一进KTV就扫荡似的先要来了五箱啤酒。   二十人里头,有不少的玩咖,一来这种地方简直跟回老家似的。   有人直接抢了话筒当麦霸,有人拿上骰子骰盅就开启赌局,一时间KTV大包内鬼哭狼嚎。   许知喃简直如坐针毡。   她万万没想到,跟这群人一块儿出来竟然是这样的画风。   路西河左手一瓶青岛啤酒,右手一瓶雪花啤酒,不再像之前拘束着,完全放开,一只脚踩在茶几上,拿瓶口指着茶几上的骰子大声嚷嚷,似乎是在跟对面那人理论。   而霸占麦克风的是个女刺青师,一头金发,很瘦,漂亮又张扬。   可惜五音不全不自知,两手抱着话筒唱得很是入情。   许知喃无声地抬起手臂,捏了下耳垂,叹口气。   路西河注意到她这,又喊一声,热热闹闹的朝她招招手:“过来玩儿啊阿喃妹子!”   许知喃和他们虽然身处同一个包厢,但中间像是隔了条银河系似的,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听路西河那话,周围一群人群魔乱舞,许知喃不敢过去,但又耐不住大伙都格外热情。   好在这时候手机响起来,许知喃逃似的走出包厢。   包厢门被关上后,里面的噪音总算是轻了些,她捧着手机靠在走廊墙壁上,轻轻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这电话是林清野打来的。   自他说出“让我再喜欢你一次”之后的第一通电话。   许知喃静了静,犹豫两秒,接了。   手机贴着耳朵,那头没出声,她“喂”一声。   “接了啊。”听他语气,似乎还有些意外。   “……”许知喃顿了顿,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许知喃又沉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又不想这么快就走进身后那包厢里,于是就这么干站着。   林清野这人向来性子淡,跟人打电话说事儿都是速战速决,说完就挂,这样没话找话的也是头一遭。   于是两人双双安静两秒。   “阿喃。”他出声。   “嗯?”   “我头一回追女孩儿,实在是没经验。”他声线噙着些很淡的笑意,“要不你教教我,该怎么追才有用。”   “……”   许知喃忍不住嘟囔:“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追过女生。”   许知喃从前从不拿这个腔调跟他说话,林清野也不介意,还笑起来:“那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女孩儿一般喜欢多久打一通电话啊?”   “……”   许知喃脸上一点点发烫,明明都没有喝酒,却跟被酒气熏着了似的。   她说不出来什么,便索性就不说了,林清野像是能察觉到她的反应似的,悠悠笑了声,而后他那传来个声音,很轻,听不真切,林清野跟那人回了句什么。   许知喃问:“你在忙吗?”   “刚结束录制,马上就回去了。”   与此同时,方才安静了几分钟的包厢再次响起嘹亮声音,很响,透过门板穿透过来。   林清野也听到她这的动静:“在哪?”   “KTV。”   声音太响,许知喃说话时不得不放大声音。   林清野皱了下眉:“怎么去那儿了?”   “今天刺青比赛复赛,结束后大家想一块儿去玩。”   “别太晚了,注意安全。”林清野叮嘱了句,“比赛怎么样?”   许知喃抿了下唇:“拿了小组冠军。”   他轻笑,夸她:“这么厉害啊。”   包厢内一手歌被鬼哭狼嚎的吼完,到下一首,非常凑巧的,正是《刺槐》,可惜五音不全,生生唱成了摇滚。   林清野听到:“唱的什么玩意儿。”   他那点张狂劲儿又出来了。   她想起来下午看到的那个视频:“我今天看到你的新闻,是关于《刺槐》歌词的。”   “啊。”他淡淡,过了会儿,又含着笑意“啊”了声,“这么快就看到了啊。”   又有一群人结伴走进来,许知喃转了个身,面对走廊墙壁,手一下一下点着墙面,说:“以前好像,没听你提到过。”   没听你提到过歌词是关于我的。   她没说全,林清野却懂她意思:“嗯,以前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   “丢脸。”   “……”   许知喃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丢脸的,但又想起他那段视频最后说的——那时候,我还挺自卑的。   她眼中的林清野从来和“自卑”挂不上钩,只有一次,他喝醉酒来她店里,神色黯淡的说“阿喃,你不喜欢我了。”   可她后来也只是觉得那不过是林清野喝醉了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那你现在怎么说出来了?”许知喃问。   他笑了声:“这不是要重新追你。”   “……”   身后包厢里正唱到《刺槐》的高潮部分,声嘶力竭的。   “现在在唱的那个你朋友?”林清野问。   “不是。”许知喃透过门窗看了眼,“不认识的,一个一起比赛的刺青师。”   “唱的费耳朵。”他评价一句。   “……”   安静两秒,许知喃也笑出声。   的确是费耳朵,只不过她的性子不会去这么评价别人唱歌,而林清野作为原唱评价一句倒也无妨。   听到她久违的笑声,林清野那颗心跳得有些快。   旁边周吉叫了他一声,问他去过备采间没,林清野点了点头,走到另一边的安静处,他低声问:“要不要听不费耳朵的?”   “嗯?”   “我给你唱。”   饶是林清野,这样的话说出口也不免觉得脸上发烫。   嘈杂的KTV走廊,身后是鬼哭狼嚎的撕裂歌声,周围来来往往的说话声,还有啤酒瓶碰撞时产生的清脆叮铃声。   在这些低分贝或高分贝的噪音之间,是林清野透过手机传过来的歌声。   他的确有把好嗓子。   干净又有韧性。   等挂了电话,许知喃耳朵发烫,大概是被手机压着的。   她在包厢外又站了会儿,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回到包厢后,许知喃径直走到路西河旁边:“路大哥。”   她声音有点小,路西河没听见:“啊?!”   他起身,跟着许知喃走到一旁:“怎么了,有事儿啊?”   “我要先回去了。”   路西河看了眼手机,眉一挑:“这么早?”   “嗯,我家过去有点远。”   路西河看她年纪小,也的确和他们这群人合不拢,便不强留让人尴尬,问了她一会儿怎么回去,又叮嘱了注意安全。   许知喃依旧杵在他面前没动,路西河诧异问:“还有其他事吗?”   许知喃凑近一点,小声说:“之前不是说四个小组冠军请客吗,要不我们现在去结一下账?”   路西河失笑:“他们开玩笑的,哪能让你一个都还没毕业的小孩儿请客啊,你只管走吧,你那份我会给你付的。”   他拍拍胸脯,豪爽道:“哥有钱!”   “……”   许知喃坚持要按规定付钱,可路西河也同样坚持不让她付,到最后索性直接把她推出了包厢:“快走吧!”   “嘭”一声门直接被关上了。   许知喃:“……”   她背着书包,到前台问了888包厢的消费,然后又从包里翻出初赛结束时路西河给她的那张名片。   上面有一串电话号码。   许知喃输进支付宝,搜索,跳出来一个用户框——刺客路西河。   刺客是他那家刺青店店名。   许知喃将刚才问来的消费价格除以4,转给路西河。   去厕所洗了个手后,她坐电梯下楼,电梯门合上之际,被一只手挡了下,电梯门重新打开。   许知喃抬眼,是School组的小组冠军,她想了下名字,想起来眼前这男人叫魏靖。   男人走进电梯,冲她笑了下:“巧啊。”   “嗯。”许知喃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话,只颔首示意了下。   “这么早就走了?”魏靖问。   “嗯,回去有点远,怕地铁停了。”许知喃顿了顿,又礼尚往来地问了句,“你也先走了吗?”   魏靖:“没,我下去拿个东西。”   许知喃点点头,“哦”一声,没再说了。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想看眼时间,发现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好在还带了地铁卡。   KTV在五层。   大家选的KTV不在商城里,商城里大包厢时价太高,于是去了堰城另一处比较旧的KTV,旁边就是商业街,但这周围却很僻静。   一出去就是个大停车场,穿过偌大的停车场后才到主马路。   下电梯,许知喃正准备往地铁站走却忽然被魏靖拉住了手腕,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怎么了吗?”   “你坐地铁回去?”   “嗯。”   “我送你吧。”魏靖说着,右手往后指了下,“我车在那儿呢,你家住哪啊?”   左手还始终捏着她手腕。   许知喃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谢谢,不用了,你不是下来拿东西的吗?”   “哦,我朋友刚才突然说有事不来了。”他扬了扬手机,随意道。   “我坐地铁就好。”许知喃无声地抓紧背包,又往后退了步:“那我先走了。”   可刚抬腿要走就再次被魏靖抓住了手腕。   这儿的停车场黑黢黢的,只有一盏路灯,还是破的,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像极了鬼片中的环境特写,有点儿吓人。   手腕猝不及防被扯住,逼出许知喃一声尖叫。   “不是,你把我当坏人了吗?”魏靖好笑道,“大家都是一个比赛出来的,不就送你回家的小事儿吗,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误会我啊。”   许知喃想起下午时路西河跟她说的,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先松开我。”她逼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他说。   小姑娘强装镇定,可颤抖着的睫毛无疑暴露了她内心,魏靖得承认,这许知喃的确是长得漂亮,却又不止这副漂亮皮囊,她的漂亮是勾人的,大概是太过纯净,更能勾起人的征服欲。   魏靖原本只是想跟她一块儿下来,要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却突然血气上涌,冲头了。   “小姑娘,你也成年了吧,有没有想过谈个朋友?”魏靖一脸痞笑,指腹贴着她手腕内侧摩挲了下,“嘶”一声,咧嘴笑,“皮肤好滑。”   许知喃奋力往后退,奈何力量差距悬殊,最后只好另一只手扯过背包就重重往他身上砸。   包里零零碎碎装了不少东西,还有一本厚实的佛经,正好砸在魏靖眉骨上,沉闷一声,他下意识去挡,许知喃终于从他禁锢中逃出来。   包也来不及去捡,直接扭头就跑。   却又被地上一块石头绊倒,重重摔在水泥地上,牛仔裤擦过地上的粗砾石,掌心估计也被磨破了。   许知喃都没去看一眼有没有流血,正要爬起来忽然一道刺眼的车灯直直扫过来,她眯起眼,抬手挡住眼睛。   车在急刹车下在地面摩擦出一瞬的火星,而后是砰一声的摔门声。   在刺眼的车灯光线中,出现一个挺拔身影,少年脚步又急又快,越过许知喃,径直走向魏靖。   地上有根棍子,他弯腰抄起,在掌心上下掂了下,手臂骤然发力,魏靖被一棍子打翻在地。   林清野脸色含着火气,颈侧的线条都用力到贲张。   他拿棍子挑起魏靖的下巴,视线低垂,目光漠视又冷淡,像是完全没看到他额头上的血:“你刚才在干什么。”   “你他妈谁啊!”魏靖眼睛也被血糊住,睁不开眼,大吼道,“老子教训自己女朋友,用得着你多管闲事吗!”   他是想借此赶走眼前这见义勇为、多管闲事的人。   像有些人贩子就会在小孩儿哭闹时对路人说这是自家孩子。   林清野嗤笑一声,眼都没眨,直接又一棍子下去。   “就你也配说她是你女朋友?”   沾血的棍子在魏靖脸上一下一下拍,拍一下说一个字:“再乱说,让你以后都说不了话,信不信?”   他语气是平的,表情也是淡的,可就是让人捉摸不透,那根棍子在下一秒会不会再次狠狠砸下去,更让人觉得害怕。   魏靖被那两棍子直接打懵了,狼狈地蜷在地上想往后退,被林清野一脚踩住了小腿。   许知喃目睹全程,吓懵了,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穿着高中校服一拳拳打人的少年。   到这一刻才骤然清醒过来,起身时膝盖一阵刺痛,她忍住了,一瘸一拐地快步走过去。   “林清野。”   少年拿棍子的手一顿,似是从癔境中挣脱出来。   他握紧棍子,脚重重踩下去。   魏靖躺在地上哀嚎连连。   许知喃手指一点一点揪紧了他的袖子,而后捏住他手腕,用力拽了两下:“林清野。”   过了两秒,林清野拿着棍子的手移开了。   那本厚重的佛经刚才从背包里掉出来,砸在地上,翻过几页。   棍子悬在佛经之上,有血珠顺着淌下来,正好滴落在印着佛像的纸张上,“啪嗒”声。   那尊金灿灿的佛像被血珠染红弄脏。   依旧笑意禅禅,望着两人。 第31章   破旧停车场唯一幸存的那盏路灯忽闪了好几下, 也终于寿终正寝, 熄了。   路西河原本是收到了许知喃给他转来的那几百块钱想出来看看她还在不在,结果就在走廊尽头的窗口看到了底下那一幕。   路西河三步并两步地直接从楼梯间跑下去。   楼上看不真切, 只看得满肚子火, 想冲下来把魏靖这混蛋揍一顿,却不想一下楼就看到他倒在地上,糊着满脸的血。   再一看旁边站着站着的两人,更懵了。   电视里头的那个大明星林清野和许知喃。   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那个。”路西河看向许知喃,问,“没事儿吧?”   她刚才被吓得不轻, 看了路西河一会儿,才慢吞吞点头,声音很轻:“没事了。”   魏靖从地上支着身子坐起来,血顺着额头滑下来,刚才捂过伤口的手也沾了血, 触目惊心的。   “我操你妈!”他啐了口唾沫,声音还因痛意打着颤,“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大概是看路西河来了有人拉架, 他又开始骂, 很难听。   路西河本就在生意上被他坑过, 同样不待见, 朝他肉多的屁股上踹了脚:“你给我消停会儿!我先叫救护车!别他妈弄出人命来了。”   林清野眉眼间攒着浓浓的戾气,黑沉沉地压着人。   许知喃捏着他手腕,感觉到他握拳时手臂上青筋尽显, 怕他又发疯,攥紧了他袖子。   林清野垂眸看了她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但拳头松开了。   “叫什么救护车!我要报警!报警!我他妈不把你搞进局子里去我就不姓魏!”   林清野哼笑一声:“行。”   他把棍子往旁边草垛里一丢,弯腰捡起那本佛经,抹去上面的血迹,淡声:“我等着你。”   “先他妈去医院!”路西河被这两人也弄得来火了,“不去医院你见警察之前就先见阎王吧!”   很快,路西河叫来的救护车就到了,魏靖被医护人员带走。   漆黑的停车场只剩下许知喃和林清野两人。   许知喃回头看着被带走的魏靖,后知后觉地害怕,他身上领口都是血,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忽然,一个温热的手掌从后面捂住了她眼睛。   带点铁锈味儿——是刚才那根棍子上沾染的。   林清野掌心抵着她眼睛,往后一揽,许知喃后脑勺贴到他胸膛上,鼻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点点血腥气。   “别看了。”   她莫名鼻酸,大概是被眼前这场面弄得手足无措逼出来的眼泪。   莹莹一汪,盛在眼眶里,没掉出来,只是眼角有些泛红,鼻尖也跟着泛红,显得怯生生的。   林清野喉结上下滑动,很快移开眼,看向佛经,他递过去:“脏了。”   “没事。”许知喃捧回佛经,抽了抽鼻子,“他会不会出事啊?”   他没答,而是在她面前蹲下来,单膝跪地,凑近了去瞧她的腿。   许知喃下意识往后退,被他眼疾手快地控住脚踝,掰回来了。   她今天穿了条牛仔裤,水洗蓝,紧身的,一双腿又细又长,臀间虽不算太翘,但腰很细,窄窄一圈,不盈一握,显得身材比例很优越。   只不过刚刚摔了一跤,这儿车来车往,地上粗石子儿很多,膝盖上的布料被磨破了。   林清野抬手抹掉粘在膝盖上的石子儿,底下皮肤有血印子,他轻轻吹了口气,抬头:“疼吗?”   许知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摔伤了,被他这一问终于察觉到痛感。   她抿了抿唇:“还好,能走路。”   林清野攒起眉,起身:“先去消个毒。”   “医院那边,我们不用去吗?”   “不用,找个药店吧。”   他说着,便直接将许知喃打横抱起,她轻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脖子,而后被小心妥帖地安放到副驾驶座上。   夜风从车窗缝隙中吹拂进来,带来些暖意,也终于吹散开车内的血腥气。   许知喃瞥了身侧的林清野一眼,衣服上沾着血迹,不是他的血,而是魏靖的。   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那样盛怒之下的林清野,怒意并不直接表现在五官之上,而是一种沉浸于底的淡漠。   “我们现在去哪儿?”许知喃问。   “带你处理好伤口,再送你回家?”   “魏靖那边没事吗?”许知喃轻轻皱了下眉,“他去医院检查完应该就会报警吧,我们是不是还要去一趟警局?”   林清野不在意地笑:“是我,不是‘我们’。”   “这个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万一刚才那幕有人看到了发到网上去会不会有人骂你?”   “拍到再说吧。”   “……”   没话可讲了,许知喃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被夜风吹得重新静下来,再回忆起刚才那一幕,要是林清野没有赶过来,要是她没能跑出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这么一想,带着暖意的夜风吹到身上都开始觉得凉了,许知喃指尖发颤,用力攥了下拳头才停下。   林清野把车停到一家药店门口。   许知喃忽然想到什么,在他开门之际再次拉住他:“你就这样进去吗?”   “嗯?”   “你这样下去会被人发现的吧,而且衣服上都有血,可能会被媒体乱写的。”   “一分钟的事儿。”   许知喃还是不放心,对可能会把林清野牵扯到警局的事就已经过意不去,更不用说再把他置于舆论风口了。   林清野看着她表情,笑了一下,“那去我公寓?那儿也有医药箱。”   许知喃看他一眼,又垂下视线,摇头。   早就猜到她的反应,林清野勾了下嘴角,不再多说,直接抄起旁边的帽子下车。   许知喃没拉住他,只好扒在车窗边看,那药店收银员是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女人,林清野边走进去边将带血的袖子卷到手肘,挡住了血迹,又向下压了下帽檐。   他也没问棉花和消毒酒精放在哪里,径直走到货架最后,半分钟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到收银台前付钱。   收银大妈正在店内电脑上看一个最近热播的古装剧,正处于关键剧情,连头都没抬,找了零就坐回去继续看。   许知喃坐在车上眼巴巴地看,这才松了口气。   车门一开又一关,林清野坐回来。   “手。”他说。   许知喃停顿片刻,他索性直接拉过她的手。   她皮肤本就嫩,容易破,擦开了好几道划痕,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来,现在已经干涸了。   林清野皱了下眉。   似乎是怕她抽回手,始终捏着她指尖没放开,另一只手从袋子里那瓶酒精,牙齿咬着旋开,盖子吐到脚边,而后用棉签蘸了点。   酒精渗进破开的皮肉里。   许知喃咬着唇没发出声音,可还是忍不住人瑟缩了下。   林清野抬眼看她一眼,车内空间狭小,只亮了一盏微弱的灯,灯光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打下一层阴影。   “疼?”   “还好。”声音还打颤。   林清野耐着性子,一边往她手心吹气一边轻轻抹酒精消毒,带来丝丝凉意。   消毒完手上的伤口,林清野将弄脏的棉签丢进袋子里:“腿。”   她不肯把腿搁他腿上让他消毒了:“我自己来。”   “你会吗?”   “会的。”   林清野便也不强迫。   小姑娘将牛仔裤卷起来,左腿膝盖上红了一大片,她学着林清野刚才的样子,呼呼吹气,腮帮一股一股的。   额角有一撮碎发打了个卷,毛茸茸的。   林清野看着,渐渐出了神。   过了会儿:“刚才那个谁啊?”他问。   许知喃消毒完膝盖,将东西收拾好:“刺青比赛里的一个人,之前不认识的。”   所幸有惊无险,许知喃方才一直提着的心现如今也终于回到原位。   林清野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她卷下裤子,那条白皙漂亮的腿重新被裤子包裹住。   “送你回家了?”   “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许知喃重新找出路西河的那张名片,拨电话给他,那头很快就接了。   “路大哥,我是许知喃。”她自我介绍。   林清野侧头看她一眼,没开车,拉下半截车窗,点了支烟。   青白烟雾淼淼,他沉默听许知喃讲电话。   路西河还在医院,声音有些嘈杂,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哦,阿喃妹子啊,我这刚拍完片,没什么大事,都是外伤,就是这孙子他妈的一直嚷嚷着要报警呢!还说什么要告他打人后逃逸呢!”   路西河嗓门大,林清野也听到了。   他弹了弹烟灰,对此的反应只是嗤笑了声,很不屑。   许知喃也估摸不准这事要是闹到了警局会怎么样:“他是要现在报警吗?”   “对啊,我看他是脑子被门挤了,刚给他止完血就折腾个没完。”   林清野丢了烟蒂,重新关上车窗:“那就去警局,自己干了什么破事不清楚么。”   许知喃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听路西河的意思,魏靖身上的伤也不碍事,还没到构成轻伤的级别。   挂了电话,林清野侧头问:“我先送你回家?”   “啊?”她一愣,“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   林清野不太想让她再和魏靖见面,没说话。   “这件事本来就跟我有关系,要我去了才能说清楚,不然你打人就处于劣势了。”许知喃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想跟你一起去。”   林清野拿着打火机的手一顿,垂眸笑了下,发动了车子。   许知喃给手机充上电,又给妈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今天不回家睡,怕她担心,没跟她提这件事,只借口店里有事,一会儿直接回宿舍。   他们到的时候魏靖已经在了,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有血洇出来,看着还挺吓人的。   一见林清野那辆车,他就拉着旁边的警察出来,骂骂咧咧道:“你看!就是这个男的!什么玩意儿!狂躁症吧!把我打成这样!”   警察被他嚷的头疼,衣服被他拽着,斥一句:“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先给我撒手!”   许知喃跟着林清野一块儿下车,走上警局台阶。   魏靖旁边的警察一愣,很快就快步上前,扶住许知喃的手腕,看了眼她被磨破的裤子,皱眉问:“阿喃,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方叔叔,我们去里面说吧。”   她担心在外面会被人看到林清野。   路西河也已经在里面了,他们进去时他刚刚挂了一通电话。   魏靖还在大声嚷嚷,说着必须立案一类的话。   方侯宇拿出纸:“先登记一下信息。”他敲了圆珠笔盖,“姓名。”   “魏靖。”   “林清野。”   他话音一落,魏靖忽然蹭得扭过头看他,眯了眯眼:“……你是电视上那个林清野!?”   他懒得理他。   魏靖一下子更加激动,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好啊!原来你还是个公众人物!我倒要让大家看看现在这些个公众人物都是怎么欺负普通人的!”   闹哄哄的,像只苍蝇。   下一秒,林清野就直接揪着他领子往后用力一掼,撞在椅子上,人往后倒,噼里啪啦一阵,最后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方侯宇气得拍桌:“都他妈在干什么!你们现在是在警局!还敢在警局打架斗殴!?当心把你俩个都抓起来!”   林清野没动,依旧按着他脑门不让他动:“我叫你闭嘴。”   许知喃看了方侯宇一眼,用力拉着他手臂把人拽起来。   林清野神色如常,摸出烟盒又叼了支烟,没点火,只目光阴鸷,看了眼方侯宇面前的表格,回答下一项:“23岁。”   “……”   登记完基本信息,方侯宇问:“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林清野侧头,看了眼许知喃,又看向路西河:“你们先出去一下吧。”   路西河了然:“来来来,阿喃妹子,咱们不打扰警察办案,先出去吧。”   尽管刚才那事直接发生在许知喃身上,可林清野也不想让她再听一遍,等到许知喃走到外面后才将方才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越往下听方侯宇眉头就皱的越紧,看向魏靖:“他说的真的假的。”   “纯属诬陷!我不过是问问她要不要顺道送她回去而已!他自己误会了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打我。”   “顺道?”林清野睨着他,“她会告诉你她家住在哪里?你怎么顺道?”   魏靖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她没说!”   林清野懒得再跟他说,对方侯宇道:“我刚才看到那边应该有监控,你可以去调过来看看。”   另一边。   蹲在台阶上,点了支烟:“我刚才看你那意思,好像跟里边儿那个警察认识啊?”   “嗯,他是我爸爸的同事。”许知喃说。   “你爸是警察啊?”路西河扬眉,“那这事儿简单了啊,你爸爸今天晚上当值吗,让他过来处理这事儿,我就不信还治不了这魏靖了。”   “我爸爸他……”许知喃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几年前已经殉职了。”   路西河错愕。   许知喃笑了笑,又说:“不过没关系的,方叔叔从前跟我爸爸关系就很好的,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抱歉啊。”   “没关系的。”   路西河换了个话题:“你们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个林清野会突然出现在那边啊?”   “他看到魏靖拉着我纠缠了。”   “可以啊这小伙子,还会见义勇为了?”   许知喃在他旁边坐下来,捏了捏脚踝:“也不是,我跟他之前就认识的。”   “啊?”   “他背上那个纹身就是我纹的。”   “……”   路西河懵了,忽然福至心灵:“阿喃。”   “嗯?”   “他背上那个阿喃,不会就是你吧?”   “……”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许知喃很喜欢路西河,便也没瞒他,点了点头。   “我靠。”路西河睁大眼,“你是大明星的女朋友啊?!”   “不是不是。”许知喃忙摆手。   “可他上回自己承认背上的这个名字是他女朋友啊?”   “……”   路西河:“不会是他在追你但还没追到吧?”   要是放在以前,对于这种问题许知喃想都不用想就能否认,可现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看林清野的意思,好像是要追她吧。   可是怎么会呢?   他是林清野啊。   见她沉默,路西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拍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啊妹妹!”   话音刚落,警局前面忽然又停了一辆车,黑色林肯,车前大灯扫射过来。   一个男人从驾驶座出来,许知喃远远认出来,上回澄清那个视频时见过的,《我为歌来》制作人兼投资人,王启。   而后从车后排又出来一对男女,男人一身西装,而女人一席长裙,很是精致华贵,看上去都是四十来岁。   三人前后往警局走来,王启也同样注意到许知喃。   “诶,小同学,你也在啊?”王启给她打了声招呼。   后头的女人看了许知喃一眼,跟王启说了句“我们先进去”,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王启:“里面那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啊?”   许知喃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应该没事的,是对方有错在先。”   王启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哦,那是清野的父母。”   许知喃一愣。   王启:“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啊,一块儿进去吧。”   林冠承站在桌前,已经跟警察交涉了解完情况。   王启走到林清野旁边:“怎么回事,你现在可别再闹出来这种新闻了。”   方侯宇:“我这边已经了解过情况了,这是这件事的起因经过。”   他把登记纸推到他们面前,“监控我们还需要等到明天再调出来。”   王启看下来,皱了下眉,而后拉着魏靖到一边:“来,我们谈一下,我就直说了,我们这边希望你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来,就此结束,可以吗?”   “不可能!我告诉你,没可能!”魏靖指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脑袋,“想和解,没门!”   方侯宇听完事情经过后本就为许知喃气愤,一听他这话就忍不住提醒道:“你清醒点,还你不和解,自己干的什么龌龊事心里不清楚吗?人小姑娘都没说要跟你和解呢,你在这逞什么威风!?”   魏靖现在也已经琢磨过来了,即便有监控,但他的确没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许知喃太谨慎了,无非是握了下手罢了,定不了他的罪。   魏靖冷哼一声:“你们是一伙的吧,连监控都还没看就信誓旦旦,当心我曝光你们警察和大明星勾结!”   路西河作势也要骂,王启诶诶几声打断争吵:“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林清野神色平静,靠在一边墙上,指间捻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他看向旁边站着的许知喃,懒洋洋招了招手:“过来。”   许知喃犹豫片刻,还是走到他旁边。   林清野将她帽衫帽子拽起来,挡住耳朵,旁若无人似的:“别听那傻逼说话。”   许知喃想起方才王启介绍的,他父母也在这,便被他这举动弄得越发不自在,耳根也跟着红了。   魏靖捕捉到他口中“傻逼”一词,仗着自己现在脑袋上的带血纱布,可谓证据确凿,于是越发嚣张,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林清野拉着她手腕往旁边一拽,将许知喃拉到自己身后。   “你信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他声音很淡,却卷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魏靖回想起之前停车场他挥棍子时毫不犹豫的神色,竟也一时说不出话。   “林清野。”站在一角的那个漂亮女人终于开口说话,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你多大人了,懂不懂分寸,怎么还跟以前一个德性?”   傅雪茗站在这警局中都是金光闪闪的。   许知喃站在林清野身后看着傅雪茗,不得不承认,他妈妈的确长得非常漂亮,独具韵味。   “你自己不要脸无所谓,打人杀人我都懒得理你,可我和你爸还要脸!我求你了,替我跟你爸考虑考虑!”   林冠承劝道:“行了行了,别动这么大火。”   林清野下颌微抬,自嘲地笑了声:“哦,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儿子啊。”   突然,“啪”一声响。   傅雪茗巴掌甩下来,女人胸腔起伏,不知怎么突然暴怒,嗓音尖利,方才的端庄高贵都不存在。   “你以为我想要你这种儿子吗!”   周围几人都愣住了,就连魏靖都没反应过来这走向,路西河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不自觉站直了。   许知喃也同样,对这一幕猝不及防。   尽管之前听季烟说过林清野和他家庭关系不睦,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突然就动手的场面。   明明在停车场发生的那一幕,林清野虽的确太过冲动,但也不是最先施恶的一方。   怎么能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下去那一巴掌。   林清野被扇得头侧过一个角度,许久没动。   周围其他人也不知说什么,一时安静下来。   傅雪茗眼里满是厌恶,丝毫没有因为气急打下那一巴掌的后悔,瞪着他冷声:“你死了都是罪有应得。”   林清野舌尖扫过后槽牙,重新直起身:“行。”   他后退一步,看着傅雪茗,哼笑一声,“可惜不能让你如愿了。”   他说完,看向路西河,又朝许知喃抬了下下巴:“麻烦你送她回去。”   而后转身就走。   林冠承皱眉斥一句傅雪茗:“你又说这些做什么!”   傅雪茗恨极了,眼眶通红:“你看他这样子!他有一点悔恨过吗!?”   周围明明很安静,只有林冠承和傅雪茗的声音,可许知喃却觉得嘈杂的很,乱哄哄的。   她看着林清野的背影,忽然觉得落寞。   想起那天他喝醉来她店里,猩红着眼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许知喃脚步一动,最后朝他跑过去。   夏夜的暖风轻轻吹。   林清野刚坐进车,副驾驶门就被拉开,许知喃微微弯下腰,静静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伤心难过的情绪。   可惜失败了。   林清野神色淡漠,侧了下头,淡声问:“你过来干嘛。”   许知喃自己都不知道她跑过来干嘛,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就这么让林清野回去,刚才跑的太快,这会儿膝盖都有些发疼。   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她干脆直接坐进车。   “我不送你。”林清野说,“让路西河或者那个警察送你回去。”   他没看她,手扶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傅雪茗那个巴掌使了很大的劲儿,这会儿红也跟着泛出来,还有被指甲划到的一条细细的伤痕,加上他本就是冷白肤色,那几道红更加显眼,像是什么耻辱印章,盖在他脸上。   他额前碎发有些凌乱,微微颔下首,挡住落在他侧脸上的清冷月光,晦暗不清。   遮住了少年脸上的伤痕和……自卑。   许知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过来了,在白天网上的那个采访视频中,林清野在说出“那时候,我还挺自卑的”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无奈又妥协的笑容。   他凭着自己的卓越天赋,站上舞台,闪闪发光,底下是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从六年前那个黑暗无边的雪夜中走出来。   也终于鼓起了勇气对许知喃说“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可他的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再次扒掉了他重新塑起的自尊心。   少年人的自尊坚韧又脆弱,他和那个家庭分裂孤立,想用自尊重新塑起铜墙铁壁,可在这一刻依旧砸了一地的断壁残垣。   还是当着许知喃的面。   于是再次向她展现出了抗拒的一面。   许知喃尽量不让自己盯着他脸上的巴掌印看,轻声问:“你没事吗?”   “下车。”他执拗。   许知喃没动,警局里其他人也没有出来,大概是在处理其他事宜。   林清野侧头看她:“再不下车,你就跟我一块儿回去,到时候可别哭。”   许知喃一顿,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尽管从脸上看不出其他,她正犹豫着,车门落锁,林清野疾驰出去。   在堰城光怪陆离灯光下的夜生活中,一辆黑色跑车疾驰而过,一路开到明栖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许知喃被他拽着手腕,一路跌跌撞撞,到他住的公寓门口。   输密码,进门,她被推着肩膀压到墙上。   没有开灯,客厅窗帘也拉得紧闭,看不清人,只能感觉到林清野不断逼近的压人的气息。   说到底,尽管和林清野分开了,但她心底的林清野总是冷静自持的,直到这一刻才开始觉得害怕了。   他手按在她肩膀上,用力很大,腿也跟着抵进她腿间。   “林清野。”许知喃用尽力气抵住他肩膀,“你冷静点啊。”   他身上的烟草味也带着凛冽感席卷而来,许知喃偏着头,整个人都几乎严丝密合地贴在墙上。   她呜呜出声,紧紧咬着下唇,吓出哭腔:“你不要这样。”   忽然,“啪嗒”一声,周围乍亮。   林清野抬手摁亮她头顶的电灯开关。   而后叹口气,压迫人的戾气渐渐退开去,俯身,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许知喃浑身僵硬,直愣愣地站在那。   他抬手顺了顺她的背,舒出一口气,声线放得温柔:“就给我抱一会儿好吗?”   可许知喃没有那么快放松下来,只由着他弯腰将她整个揽进怀里,他头低下去,埋在她颈间。   少年侧脸还红着,呈现一个脆弱的抱姿。   “对不起。”他眼睛压在她肩膀位置,声音有些闷,“吓到你了吧。”   他直起身,背依旧弯着,掌心贴着她脸碰起来,轻轻拨弄了下她饱满的下唇。   她刚才被吓到时下意识咬住了嘴唇,牙尖磕进唇瓣,很用力,这会儿殷红一片。   戾气和阴鸷褪去,他温柔哄:   “别咬。”   “阿喃。” 第32章   林清野维持着抱她的那个姿势许久, 最后还是许知喃反应过来了, 推开他。   他很顺从地退了一步,抬眼看墙上的钟, 十点了。   “先坐会儿吧。”林清野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我今天住宿舍。”许知喃轻声说。   “行。”他把温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先喝口水。”   林清野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拉,许知喃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回去。   两人一时无话, 林清野就这么靠在沙发扶手上,拿起手机对着黑屏照了下脸,红印已经退了,但被傅雪茗指甲划开的那道划痕还在。   不严重,但就是支楞在那, 让人忽视不了。   林清野拿手背蹭了下,手机重新丢到茶几上,侧头时正好对上许知喃视线, 他看了眼她的腿:“还疼吗?”   她摇头:“没什么感觉了。”   “要不要换件衣服, 我房间里有很多短袖。”   刚才那一跤她上衣也弄脏了, 到这会儿坐下来了才发现。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关系尴尬, 再穿他的衣服不合适。   林清野也反应过来了,没等她回答,勾唇笑了下:“算了。”   话音刚落, 许知喃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声,饿了。   “没吃晚饭?”林清野问。   她觉得有些尴尬,抓了下头发:“就吃了点水果。”   下午一结束比赛一群人就直接去了KTV,点了酒和果盘,打算唱完K就直接去撸串烧烤。   许知喃本就和那个氛围合不拢,便也没多吃。   “要吃吗?”   她摇头:“太晚了,送来要很晚了,我怕我室友会睡觉,回去打扰到她。”   “不点外卖。”林清野起身,往厨房方向走,“自己做点吃的。”   许知喃一愣,侧头看去,林清野从冰箱冷藏柜里拿出一包水饺,检查过保质期,偏头问:“这个吃吗?”   “没事,我也不是很饿,太麻烦了。”   “我也还没吃晚饭呢。”   许知喃跟着走进厨房,看他往锅里加水烧开,放进调料包,把水饺下进去:“那我几个就够了,你饿的话就稍微多下点儿。”   林清野直接把那一袋水饺都下了。   许知喃没想到他还会自己下厨,毕竟从前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一块儿吃饭都是餐厅或外卖。   少年站在厨台前,垂着眼,锅铲搅动水饺,模样有点倦。   “你这怎么会有速冻水饺的?”许知喃问。   “不是我买的,我懒得自己做。”林清野说,“这应该是王叔,就是王启,上回来我这顺道给我拿来的。”   那个王启似乎是对林清野挺好的,许知喃想。   可又转念一想,想起刚才在警局时他妈妈对他做的事。   许知喃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一个母亲对儿子说那样子的话。   尽管她父亲早早殉职离世,可她的的确确是在父母满满的爱意中长大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少父爱或母爱过。   林清野看着她表情:“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知喃看着他,忽然问不出口了。   即便问了,能得到什么回答呢?无非是再次揭伤疤罢了。   她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犹豫片刻后问:“你脸上那个,要抹一下药吗?”   “哪儿?”   许知喃食指戳了戳自己右脸颊:“这。”   林清野微微俯身,低下头,将右脸偏过去,又是一句:“哪儿?”   距离挨得有些近了,就连呼吸间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许知喃没敢看他眼睛,视线下移到他鼻梁上,很挺。   她轻轻碰了下他脸颊那道指甲划痕:“这里。”   他哑声笑:“就这点,抹什么药。”   林清野直起背,抬手揉了下她头发,眼里噙了点微妙的笑意:“阿喃,你一个能面不改色往别人身上扎针的刺青师,别这么心软。”   水饺很快就煮熟,水咕咚咕咚冒泡,一个个水饺也都已经浮起来,飘出些香味,很诱人。   他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碗,过水。   许知喃看着他舀了一大勺放进碗里,又要去舀第二勺,忙说:“够了够了,我吃不完的。”   “这才几个。”林清野又将第二勺倒了一半进去,“当是养猫么。”   “……”   剩下的又盛了一满碗,林清野两手拿着两个碗,有点烫,他往一侧抬了下下巴:“拿两个勺子阿喃,去桌上吃。”   跟着他走出厨房,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这种速冻饺子不考验做饭技术,本就自带调料包,味道又香又鲜。   许知喃胃口小,吃了几个就饱了,还剩三个,又不想剩着,只好继续慢吞吞咽下去。   林清野很快就吃完自己那碗,靠到椅背上,视线落在她脸上,小姑娘吃的有些勉强,腮帮一鼓一鼓的,嚼的很慢。   他笑了声:“吃饱了就别吃了。”   “有点浪费。”   她咽下嘴里的,还剩下最后一个,拿勺子舀起来。   刚要放进嘴里,林清野忽然俯身靠近,捏着她手腕往自己放下拉,那一颗饺子被松进他嘴里。   许知喃愣住,黑睫忽闪了下,近距离地看着他。   林清野却似乎不觉得这举动过分,神色平静,咬了几口后,喉结滑动,咽下去了。   他站起身,将两个碗推到一边,捞起车钥匙:“走吧,送你回寝室。”   从林清野住的公寓到学校二十几分钟路程。   从前读书时他就不经常去学校,毕业参加节目后更是从来没有回来过。   好在暑假期间的学校很空旷,平川大学管理不严,外来车辆红外扫描登记就能直接进入学校。   林清野把车停在许知喃住的宿舍园区外。   几幢宿舍楼只零散地亮了几盏灯。   她仰头看了眼,她宿舍那盏灯还亮着,姜月还没睡。   “那我回去了。”许知喃顿了顿,又说,“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   她背上包,拉开车门,下车。   “阿喃。”林清野再次叫住她。   “嗯?”   他从副驾驶脚垫上捡起那本掉落的佛经递过去:“刚才沾了血,这本还要吗?”   许知喃接过,将卷起的页角小心翼翼折好:“要的,佛经不能乱丢的。”她答得虔诚。   将佛经重新放回包里,她提步往门口走,刷卡开门,刚要走进去,身后忽然响起关车门的“砰”一声。   许知喃回头看,林清野从车里出来了,站在那一盏早就坏了一学期的路灯下,手压在头顶戴上鸭舌帽。   她脚步一滞,杵在那儿。   园区的自动门感应到人在附近,开开合合几个来回。   宿管阿姨忍不住了,从窗户里伸出脑袋:“诶,同学,走不走啊,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了。”   “对不起啊阿姨,稍等我一下。”   许知喃道完歉,重新朝林清野走去。   他看着她慢慢朝自己走来,漾开点笑意,眼尾耷拉着,看上去有些轻慢的慵懒,而后他弯下腰,将她揽进怀里。   许知喃下意识想推开他。   “给我抱会儿,阿喃。”他说,“就一会儿。”   林清野声线偏哑,像是恳求,就连双臂也不自禁收紧,怕她离开。   她推他的手渐渐垂下去了,也没回抱住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态。   好一会儿过去,林清野也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虽然暑假学校这个点外面已经没有人,可她还是担心会被突然从宿舍出来的人看到,忍不住又推了他一把,出声:“……林清野,我要回去了。”   他又在她颈间埋了下,手臂用力搂了把她腰,直起身。   “回去吧。”他说。   到宿舍时姜月正准备睡觉,刚关掉台灯许知喃正好推门进来。   “阿喃?我还以为你今天回家呢。”姜月说。   “本来是要回家的,临时有事就想干脆回寝室睡了。”   她很快注意到她破掉的牛仔裤,以及衣服上几点污迹,皱起眉:“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摔了一跤,没什么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不要去趟医院?”   “没事的,已经不怎么痛了。”她说着,为了证明真实性还伸着腿抖了抖,“你看。”   “好了好了。”姜月笑道,“你快洗漱吧,伤口别碰水啊。”   “嗯,我简单洗漱一下就好了,你快睡觉吧。”   姜月:“没事,你慢慢来,我床上还要再听个政治课呢,没这么早睡。”   “你天天这么晚睡吗,还每天早起去图书馆,身体吃的消吗,上次不还发烧了。”   姜月爬上床,叹口气:“等我考研上岸我必须得睡个十天十夜的。”   “你这么努力考研肯定能上岸的。”   “美院的研究生难考呀,可愁死我了。”   许知喃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姜月就在床上听政治考研课,从浴室就能听到声音,看她还没睡觉,许知喃便又洗了个头发,吹干后还把弄脏的衣服也都洗好。   拿着塑料盆出去,姜月从床上探出脑袋:“阿喃,我们几号开学来着?”   “9月3号吧,还有半个月。”   “啊,好快啊。”   “早点考完研你就能早点解放了。”   姜月脑袋缩回去,声音有些闷:“万一是早点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呢。”   “你得自信点儿啊,你可是准备了这么久呢,为什么考上的不能是你呢。”   “我有时候还真是挺羡慕你的。”   许知喃不明白:“羡慕我什么?”   “就感觉你好像一直都挺自信的,也不只是那种一般的自信。”   姜月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许知喃跟很多女生都不一样,坚定有韧性,她的自信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适感,更多的是一种沉浸在内里的气质。   因为自己有一套行为处事的准则,所以不会随便被他人左右,也不会轻易怀疑自我。   放最简单的来说,明明许知喃专业成绩很好,说不定能直接保研,但她也已经决定了未来的道路,继续做她的刺青师。   可即便是做刺青师,她也照样能参加比赛去努力挣得一个好名次。   “对了。”姜月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你复赛吧?”   “嗯。”   “怎么样啊?”   她笑弯眼:“小组第一。”   “可以啊阿喃!”姜月也同样很激动,在床上伸长了手臂,“来给我点儿锦鲤仙气,保佑我考研顺利!”   许知喃和她握了下手,这才抱着盆去到阳台晾衣服。   重新挤了遍水,她把衣服一件件挂起来。   忽然余光瞥到宿舍楼外,林清野那辆车还在,许知喃指尖一顿,留心看过去,在那盏破了的路灯下看到了林清野。   他懒洋洋靠在灯柱上,帽檐挡着脸,看不清表情。   过了会儿,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数字,而后放到耳边。   许知喃静静看着,忽然刚才她放在旁边小凳子上的手机响了。   上面备注:林清野。   她停顿一秒,接起来:“喂?”   他声音带着点笑意,但很淡,像是被风吹散过:“还没睡啊。”   “嗯。”许知喃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路灯下的林清野,“快睡了。”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偶尔林清野晚上送她回寝室,她总忍不住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他,可总是只看到林清野的背影。   如今这样,似乎是第一次。   “别去想今天发生的事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嗯,今天谢谢你。”   他轻笑:“你怎么总跟我这么客气。”   “真的,今天要是你没有过来的话,还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呢。”   “放心,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情况了。”   许知喃指尖勾着刚洗完的衣服,手指很冰,忍不住劝道:“但是你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还好今天没出什么事,不然就会害了你了。”   “那你以后管着我呗。”他说的轻松。   许知喃指尖蜷缩了下,从湿透冰凉的衣服里拿出来了,没应声。   林清野不知道她宿舍的具体位置,散漫倚在灯柱上,微微抬起下颌,他没看到许知喃,只是抬头看向一幢幢宿舍楼的方向。   孤零零的,样子有些落寞。   “刚才忘记跟你说了。”   许知喃:“什么?”   “晚安。”他说,“阿喃。”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 王启去林清野公寓找他。   “魏靖的事到此结束, 人我已经谈妥了,不会把这件事再跟大众提及。”   林清野抬了下眼:“给封口费了?”   “不然呢。”王启没好气道, “好在封口费还有用呢, 不然真爆出去,你前不久可刚刚因为高中时候的那个视频被议论过,再来一个,你看舆论还帮不帮你。”   “警察那边呢?”   “这个你放心吧,昨天处理这事儿的那个警察好像是和你那小女朋友认识的,应该是她叔叔吧, 拘留三天。”王启皱了下眉,“她没事吧,昨天有吓到吗?”   “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   王启跟许知喃虽然接触不多,但也挺喜欢她的,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就是也不知怎么会和林清野扯上关系的。   看着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清野早上刚刚洗完头发,这会儿还半湿,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脖颈滑下去, 他随手捞起一条毯子擦了下。   而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点了支烟, 淡声问:“拘留三天, 那魏靖的事就这么算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监控我也看过了,说实话, 看不出什么严重的问题,能拘留那还完全是有你和那另一个刺青师人证的情况下。”   林清野没说话,两颊微陷,深深吸了口烟。   王启越看他这幅样子越烦,哪有其他歌手跟他似的抽烟抽这么狠的,这还才只有二十几岁呢。   “人小姑娘担惊受怕,受了委屈,他拘留三天就完事了?”林清野呼出口烟,问。   “拘留三天是因为幸好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昨天那个方警官也已经说了,后面会注意保护许知喃的,人家可是她叔叔,能不帮她吗?”   “别抽了!”王启倾身夺过他的烟,“也不注意点嗓子!”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又顺手将茶几上的那包烟丢到一旁,“幸好那魏靖同意闭嘴了,不然你觉得这事真被爆出来,受影响的只是你一个人吗?”   “你要是真想保护好人家,就先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等这些风言风语不足以影响你了,你也就有能力保护她了。”王启说,“我看那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好,喜欢她的人肯定很多,你可别觉得自己是林清野就很稳了。”   他哼笑一声,捞起杯子喝了口水,压了压烟瘾。   他可没觉得稳过。   王启的确是为了林清野着想,他自己开娱乐公司,又当节目制作人,并不只是为了谋利,也的确是扎根在这个圈子里的。   对于唱歌,林清野是难得的人才。   而对于娱乐圈,他总觉得,林清野将来会是一株难以撼动的常青树。   可这毕竟是人家小情侣的事儿,他也不好多说。   于是换了个话题:“昨天后来你跟你父母有聊过吗?”   林清野抬眼:“聊什么?”   王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傅雪茗那一巴掌下去的太快太出乎意料,说出来的话也实在……   他原本以为只是母子间缺乏沟通才导致的不睦,可如今看来远不止这些。   “那件事,本来就不能怪你,你也要跟你妈妈好好解释解释,母子相通,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僵下去。”   “母子相通。”林清野冷笑一声,“王叔,你信不信,她昨天说的你死了都是罪有应得,是她的真心话。”   王启皱起眉:“你别这么想,她好歹是你妈妈。”   林清野神色嘲讽,对他这话不屑一顾。   王启抿了抿嘴,不再多留:“那我先走了。”   “行。”林清野起身送客。   到门口,王启又回头叮嘱了句:“记着啊,你这嗓子可是用来唱歌的,少抽点烟,酒也是!大好的年纪呢!”   “知道了。”他应声。   这倒是没想到,王启原以为对这样的话他不过随便敷衍地应一声就罢了,没想到还得到了个三个字的回应。   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林清野个子高,王启还得稍仰着头。   “王叔。”他突然开口。   “啊?”王启有点懵。   “你之前和我提过做专辑的事,我想开始准备了。”   王启一顿:“怎么突然决定了,之前不是还说等录完节目再说吗?”   “你说的没错,想要保护好她,我得自己做出成绩来。”   在娱乐圈中,最要紧的是拿实力说话。   靠粉丝也许能逞一时威风,可成也萧何败萧何,流量小生被粉丝束缚住自己原本正常生活轨迹的也不在少数。   尽管林清野向来不打算走流量路线,可现如今的确是有流量的趋势,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昨天的事真被爆出来,许知喃必然会被大众议论,也许还会有许多的谩骂批评。   只有他自己做出了成绩,突破那层束缚,才能保护好许知喃。   王启也算认识林清野有些年头了,虽然是在录制节目后才慢慢熟悉的,可从来没料到有一天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她啊?”   林清野笑笑,淡淡“嗯”了声。   翌日一早,许知喃就接到了方侯宇的电话,也不知他是怎么得知她手机号的,一接通方侯宇便自报家门,又跟她说了昨天那事的处置结果。   “嗯,谢谢方叔叔,麻烦您了。”   “这个倒是不麻烦,你是元汶的女儿,我也答应过他会帮衬你们母女俩一把的。”   再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许知喃还有些恍惚。   父亲去世这么多年了,就连母亲也有意不在她面前提及,即便许知喃知道她经常晚上思念父亲到流泪。   “昨天另外一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方侯宇问,“好像还是个明星吧。”   “不是男朋友,他以前也是平川大学的。”   听她都这么说了,方侯宇也没在这方面多想,又说:“还有那个魏靖的事,他之前有骚扰过你吗?”   “没有,我最近参加了一个比赛,他也参加了,昨天才讲了一几句话。”   后来路西河也跟她讲了,觉得以魏靖的个性,耍些小聪明、使点不入流的小计俩是可能的,但真让他去干什么犯法的事可能还真不敢。   至于昨天晚上,搭讪和心怀不轨是可以肯定的,但若更进一步,在路西河看来,魏靖不敢。   可也不能排除真被美色迷了眼的可能,还是要小心为好。   “这样啊。”方侯宇皱了下眉,“反正你现在把我这个号码存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就立马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方叔叔。”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爱跟人瞎客气。”方侯宇笑说,“对了,然后你自己记得买些防狼工具,网上都有的,等魏靖这边出来了我也会让人盯几天,不过你这样的小丫头,平时做好自我保护措施也很重要,尽量少走夜路,别走小道,最好跟朋友一块儿。”   他唠家常似的说了一通。   许知喃笑着再次跟他道谢。   盛夏的早晨虽然不凉,可许知喃穿了件薄薄的睡裙站在阳台上,刚从被窝出来,还是不由打了个寒战。   临挂电话前,许知喃问:“方叔叔,我爸爸当年调查的那个案子,现在有进展了吗?”   那边安静了好一阵,而后方侯宇叹气道:“还没有,后来我们没有接到那畜生的任何再次犯案的信息。”   当年,许元汶在调查一起绑架案时殉职,但那凶手迟迟没有落网。   后来警方猜测,也许是许元汶已经调查到了案件的中心,所以在关键时刻被灭口了。   “如果以后有其他新的消息的话,麻烦许叔叔告诉我一声。”   “行,但是阿喃,你爸爸殉职这些年了,正义交给我们来申,你得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啊。”方侯宇叮嘱。   “我会的。”许知喃说,“对了叔叔,昨天的事您不要告诉我妈妈,不然她的性子,肯定会担心得睡不好觉的。”   “我知道,你妈妈这些年也不容易,不过自我防护你要做好,刚才我说的那些防狼工具你可都得准备着,平时放包里。”   挂了电话,许知喃拉开阳台门进宿舍,姜月刚起床。   考研摧残心智,姜月昨晚熄灯后听政治课听到很晚,现在只凭一口仙气吊着,麻木地走进卫生间洗漱。   许知喃坐在自己桌前,点开淘宝乖乖搜防狼工具。   各种样式的都有。   许知喃挑了会儿,买了个智能报警器,有定位和录音功能,可以自动报警,又买了支防身笔,带尖利的钨钢针刀。   刚下单,手机就响了,顾从望打来的。   “干嘛呢?”顾从望声音吊儿郎当的。   “刚起床,你怎么这么早?”   他在那头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复赛啊?”   “已经结束啦,昨天比的,拿到小组第一名了。”   “啊?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最近不是在忙学校的事吗,我就没跟你讲。”   “太不够意思了,不过拿第一就可以了。”顾从望笑道,“就等后面决赛再拿个冠军了?”   “哪有那么简单呀,另几个小组冠军都很厉害的。”   “那就不想这事儿了,待会儿出来玩吗?”   “我今天要去店里呢,昨天有比赛一天都没开门,跟一个顾客预约了今天做花臂的,要挺久的。”   “那等你结束了去吃个饭?”顾从望问说,“我可马上要回学校了啊。”   “好啊,你什么时候开学?”   “买了大后天的机票。”   “这么快。”   “本来能再晚一周回去的,可我英国的房租到期了,要滚回去搬家。”   许知喃笑了声:“那我今天结束后给你打电话。”   乐队季烟三人是第二天才得知前一晚林清野发生的事的,还是季烟在路上碰上了王启才知道。   晚上,季烟、关池和十四买了一堆外卖一块儿去林清野公寓,美名其曰乐队聚餐。   没提前跟林清野说要过来,三人齐齐站在公寓门口,按了门铃。   林清野去开门,穿的是很居家的白衣黑裤,额前头发凌乱,发丝向后捋,嘴里咬了个笔盖,手里一支黑笔。   十四愣了下,上下打量一通,不得不佩服,林清野就是这造型都是足够帅的。   “队长,你这干嘛呢?”   “写歌词。”林清野侧身让三人进屋,“你们怎么过来了?”   关池提起手里大包小包的外卖袋:“想着你今天有空,找你一块儿吃个晚饭。”   林清野刚才就在客厅桌上写歌词,这会儿纸就摊在桌上,季烟凑过去看了眼,歌词是新的,旋律也是新的。   她在心里哼了个调,很好听。   “新歌啊?”季烟扭头问。   “嗯。”   十四也来了兴趣,凑过去看。   林清野可是许久没有写新歌了,他这人做音乐也挺随意的,从不给自己立类似于这个月要写出一首歌的目标,完全靠灵感。   “是上节目准备要唱的吗?”   “不是,那时候估计来不及。”林清野靠在一边,“打算做个专辑。”   三人皆是一愣。   林清野的确出过几首歌,但都是单曲,还都是免费的,自己做好,往音乐APP上一放就完事儿了。   也不是没人请他做过专辑,可都被拒绝了,这还是头一遭。   “打算全原创吗?”十四问。   他一笑:“嗯。”   十四真心实意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专辑的制作流程很复杂,主要分为前期企划定位、收歌选歌、制作三个主要部分。   很多歌手的歌写词编曲都不是自己完成的,仅仅制作团队是根据歌手的演唱特质来选歌,在歌坛,一张专辑能够自己完全独立完成的,可以算得上是音乐领域的全才。   而林清野就算得上是这样一个全才。   季烟过去把外卖一盒盒拿出来,他们三人没规矩惯了,也不上餐桌吃,直接盘腿席地而坐,东西摆在茶几上。   他们问了昨晚发生的事,林清野没多讲,三言两语带过。   得知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也就放心了,不再多探究其中细节,话题又绕回到专辑上。   “专辑打算做什么风格的啊?”   “还没确定,可能会有几首乐队风格的。”林清野喝了口酒,“到时候录歌可能要你们抽空来一趟。”   三人一时没说话,互相对视一眼,自然是都连声答应了。   被他这话勾起回忆,关池又想起他们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突然得知获得金曲奖时候的激动和兴奋。   如今再想来,又感觉已经许久过去了。   久到现如今原本的刺槐乐队四人,只有林清野一人还在唱歌,他们其他三个都已经走入平淡生活中了。   “诶队长,喝酒啊,你今天怎么喝这么慢。”十四说着,拿着酒瓶又要给他倒酒。   “要唱歌,得护着点嗓子。”   众人:“……”   虽说歌手保护嗓子再正常不过,不过林清野向来仗着自己天赋十分随意,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有这种意识。   只不过他都开口了,十四自然就不再劝酒了,又多问了句:“队长,你这是真要认真逐梦演艺圈了?”   林清野手腕垂着,夹了块菜:“既然都参加节目进这个圈子的,那就做点名堂出来。”   他其实说的很平静,像是最简单的陈述,可锋芒就像是开刃的刀锋一般,掷地有声,没人敢怀疑他那句话。   “行。”季烟最先举起酒杯,四人碰了个杯,“我也不说什么祝福的客套话了,反正你天生这块料,无心插柳都能成荫,更不用说有心了,新专有什么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提。”   林清野喝了口酒:“行。”   “新专名字也该想了吧,到时候我们给你宣传。”   “想好了。”   “叫什么?”   “喃喃。”   季烟:“……”   十四反应慢:“囡囡?为什么?”   季烟直接抄起一巴掌打在他脑门上:“你四不四傻!”   被她这一打,十四倒也反应过来了,不是囡囡,是喃喃。   中华语音博大精深,单看“喃喃”这两个字并不会觉得不妥,还有种温柔缱绻在你耳边低喃的意味在,挺撩人的,作为专辑名也挺让人有购买欲的。   如果林清野先前没有让转发许知喃的投票的话,也没有后来关于苏铮以及刺槐歌词采访视频的话,他们也许就这么解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此“喃喃”显然非彼“喃喃。”   季烟想起刚才看到的他写了一半的歌词,忽然觉得,这张专辑叫这个名字,也许意味着这是写给许知喃的歌。   喃、喃。   前为动词,后为名词。   季烟一个女生心思细腻,已经想明白了,可十四依旧是懵的。   他对林清野忽然转性这件事始终是懵的。   没法接受。   这可是林清野啊!!!   是那个在台上闪闪发光,被台下尖叫呐喊包围的林清野啊!!!   “队长。”十四一脸的一言难尽,“你不会是被平川之光下蛊了吧,她是不是对你念什么奇奇怪怪的经文了?”   十四太过震惊,已经没有逻辑了,话刚说完就被季烟蹬了脚,被瞪一眼。   这人什么毛病?!   人家写个专辑表白一下喜欢的姑娘怎么到他嘴里就成这样了??   是不是太久没跟林清野见面,都忘记这人的脾气了??   好在林清野倒也没生气。   揣摩一番他的话,还笑了声。   他模样有些懒,靠在沙发上,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酒杯,手腕垂着,半阖眼。   “那也要她愿意给我下蛊啊。”他噙着点微妙的笑意,轻晃着酒杯,“她就是给我挖坑,我也得往下跳。”   十四:“……”   疯了疯了疯了!   许知喃今天工作得晚,到晚上七点才跟顾从望一块儿在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吃好晚饭。   从火锅店出来,顾从望要去买些上学需要的东西,两人便又一块儿去了趟商场。   两人边走边聊,远远望去俊男美女,回头率很高。   王启来取之前定制的一件西服,结果一出去就碰上了许知喃。   他扬手正准备打招呼,视线捕捉到她旁边的男生。   观察一番后警铃大作。   不妙。   太不妙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王启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   想着早上时还跟他说要做出点成绩来让自己有能力去保护自家女朋友。   可现在呢?   女朋友居然和别的男生一块儿有说有笑逛商场,虽说也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但看着也实在是扎心。   现在的林清野可能正在家里写歌词奋斗呢!   太悲戚了!   王启正想着,许知喃回头时突然余光扫到他,主动打招呼:“王制作人。”   “诶,你好你好。”王启忙说。   闲聊客套几句,许知喃电话响了。   王启飞快地扫一眼,来电显示:林清野。   还是连名带姓的啊。   那小子弄个纹身可还都是“阿喃”呢……   许知喃对顾从望说了句“接个电话”,便走到另一旁去了。   只剩下王启和顾从望两人面面相觑,王启看了眼顾从望,不由在心里摇头。   这林清野也实在是太惨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她就是给我挖坑,我也得往下跳。   王启:……你好像被绿了   许知喃:?我好像不是他女朋友。 第34章   关池三人在林清野公寓边吃边聊, 一顿晚饭吃了两个小时, 收拾好食物残渣离开已经晚上八点。   林清野又写了会儿歌词,又从家里翻出电子琴, 他许久没有做创作, 电子琴琴包上都有些积灰,弹了一串旋律便后拿笔记下来。   往复几次,纸上已经零散写下好几段谱。   他放下笔,拿着手机站到公寓落地窗前,看着底下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以及不息车流,给许知喃打了通电话。   “在工作吗?”他问。   那头许知喃说:“没有, 陪朋友在买东西。”   “一会儿怎么回家,用不用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朋友会送我的。”   林清野抬手捻了下眉心,低低“嗯”了声。   一时无话,许知喃又问:“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事情吗?”   “没, 刚在写歌词,想听你声音了。”   “……”许知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话,磕绊回答道, “那你现在听到了。”   林清野笑了声:“想你了。”   他说的很坦然。   这大概也是林清野吸引人的地方, 情话和撩拨人心都是在随意中吐露的, 偏又像是随口一提。   让人忍不住多想又觉得好像不应该多想。   之前两人还没分开时林清野也对她说过想你了, 后来两人见面后便去了他公寓,一进屋就直奔主题。   许知喃原本那颗因为他那句想你了雀跃的心沉下去。   在被他亲着时心里想的是,他说的想你了, 到底是真的想她了还是只是想做了。   当时的许知喃没法确定,可现在显然只能是前者。   她抿了下唇,说:“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他刚笑了下,顾从望就在身后喊她:“阿喃,好了没。”   许知喃给他招招手,而后对着手机那头说:“我还有事呢,先挂了啊。”   顾从望正好瞥见来电显示:“林清野?”   “啊,嗯。”她没再多瞒。   他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和他搅和到一起的。”   从前她总把自己和林清野的关系遮遮掩掩的怕人发现,现在好像已经不会了,即便是现在被顾从望发现,也不会觉得慌张。   “一会儿跟你说。”王启还站在那,许知喃不好意思现在跟他讲。   顾从望淡淡收回视线:“现在回家了?”   许知喃把手机放回包里:“嗯。”   王启跟两人道别,提着西装袋子,看着两人往商城门口走,一时之间脑子都转不过来,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林清野讲这事。   看刚才许知喃那通电话,似乎也没告诉他自己现在和别的男生在一块儿。   啧啧啧。   现在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都这样啊。   论说长相,林清野也不会输给刚才那个男生啊。   王启斟酌一番,最后还是给林清野打了个电话过去:“清野啊,干嘛呢?”他语调放的很缓,为一会儿要告诉他那个噩耗做铺垫。   “怎么了?”他向来不跟别人废话。   “哦,也没什么事,随便问问。”   林清野:“练了个琴,手生了。”   “你还会手生呢。”王启没话找话。   林清野啧了声:“王叔,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王启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了:“我刚才去商城取定做的西服,碰到许同学了。”   林清野挑了下眉,哼笑一声:“这么巧。”   “……她旁边还有个男生,看着关系还挺好的。”   林清野抽了支烟叼在齿间,没点燃,刚才跟许知喃打电话时他其实也听到声音了,顾从望的声音。   “嗯。”他淡淡应了声,没有多余反应。   王启:“啊?”   这就完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呢。”王启又补了句。   “牵手了么。”   “……”王启被这问话弄得越发奇怪,回忆一番,“这倒是没有。”   “那就行了。”   “?”   这也太卑微了吧。   你女朋友跟别的男生逛商场没跟你讲,那氛围还看着就不太正常,你对你女朋友的要求居然是没牵手就可以了???   王启想起之前《我为歌来》那段林清野说自己从前自卑的采访视频,他知道林家那些纠葛,对此也更能理解些,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不是,清野,你这想法不对啊。”王启劝解道,“我承认,那许知喃是很优秀啦,但你也不差啊,你可不能在人家面前自卑成这样啊。”   一听就知道王启在想写什么:“她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   “……啊?”   “之前在一起过。”林清野说,“我现在在追她。”   “……”   王启心说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谈个恋爱这么麻烦,“早上我说她是女朋友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反驳啊?”   “懒得说。”   “……”   背后毁人小姑娘的清白,倒还挺理直气壮的。   “那我刚才看到的她旁边那个男的,是你情敌啊?”   “嗯。”   王启回想顾从望的模样,他和顾家并不熟悉,也不了解这顾家小少爷,但看模样也是一表人才,虽然也能感受到些有钱人家小孩的贵气和傲气,但应该是个挺好挺贴心的小伙子,熟悉起来后应该也挺平易近人的。   可惜这“挺好”、“挺贴心”、“平易近人”三个词没有一个能和林清野挂钩的。   王启沉浸在林清野自卑的漩涡中,正想鼓励几句,又听他淡嘲着笑了声,说:   “也不算情敌。”   语气很嚣张。   “那男生不喜欢许同学?”看着不像啊。   “他跟阿喃很早就认识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就这到现在都还没告白过,能成什么事。”他语气不屑,又有些轻慢。   “……”   《我为歌来》节目进程到半程。   由于这个节目在最初选人时混合了已出道歌手和从各种街头小巷挖掘来的街头歌手,节目性质便不只是竟演这么简单了,更像是造星舞台。   其中被造的最成功的便是林清野。   周吉在上一期节目时被淘汰,但对他而言并非憾事,回到自己原本驻唱的酒吧后直接就是工资翻倍、现场火爆的回馈。   也由于各位歌手间的关系都非常融洽和睦,节目粉们热烈呼吁想要再开办一场线下见面会。   这类见面会算是节目衍生品,存在可观利益空间。   王启最初做这节目时也没有想到能引起这声势浩大的反响,也该归功于节目幕前幕后每一位成员。   线下见面会目前只定了两站。   第一站是T市,第二站则是堰城。   说是见面会,其实也就是类似于主题音乐节的活动。   周六,《我为歌来》节目一群定居堰城的选手一块儿去机场出发前往T市。   沈琳琳站在他旁边,两人聊了会儿关于邀歌的事儿。   托运完行李,林清野去了趟卫生间。   洗手时听到一侧讲电话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东西都带齐了,要是有漏的你抽空给我寄过去呗,反正正式开课在下周呢。行了妈,我挂电话了啊。”   声线有些耳熟。   林清野侧头看去——顾从望。   顾从望挂了电话一抬眼就看到他,眼皮跳了下,回想起前两天晚上许知喃跟他说的。   他高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但也算是经常和许知喃聊天,却从来没有想到许知喃竟然会和林清野在一起过。   那天晚上,许知喃将她和林清野的关系和盘托出,也跟他解释了之前不告诉他的原因是担心会被妈妈知道。   顾从望这才联系起来之前许知喃跟他提到过的,说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错事。   当时他没有多想,只觉得像许知喃这样的乖宝宝能做出什么错事来,如今想来,大概正是在说之前和林清野谈恋爱的事。   虽说后来顾从望也发现过一些两人之间的端倪,比如之前平川大学里被盖了高楼的那几个帖子,可他从小跟许知喃一块儿长大,自觉非常了解她性格,怎么都想不到她真会和林清野产生瓜葛。   林清野洗完手,抽了张纸,擦干净后丢进纸篓里,而后转身面对顾从望。   卫生间周围没有其他人,外面来来往往拉着行李箱神色匆匆的人。   林清野站在洗手台前,他今天为了赶飞机起得早,随手套了件T恤,领口都没理正,懒懒散散的,露出一段瘦削的锁骨,往上是凸出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脸,下巴上勾着个黑色口罩。   “你喜欢许知喃吗?”林清野问。   这问题问得太猝不及防,顾从望原以为他们俩大概直接装不认识就过去了。   他愣了下:“什么?”   林清野没重复,黑压压的眸子看着他。   顾从望认识许知喃这么久,甚至连自己对她的情愫什么时候转变的都不知道。   若是一见钟情倒是简单,上前告白就行,可他们这种朋友关系,他也会担心开口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关你什么事。”顾从望说。   林清野垂眸淡笑了声,透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   “不喜欢就好。”   他直接曲解他意思,人靠在洗手台边,懒洋洋地抬起眼,眼皮压出一道褶皱,凛冽又散漫,“因为我现在正在追她。”   刺青设计大赛决赛到来之前还出了件事。   魏靖退赛了。   听路西河说,魏靖似乎不打算继续在堰城做刺青师了。   倒也不是因为跟许知喃那档子事,而是被发现了他盗用其他刺青师的设计图来给人纹身,被顾客投诉了。   那顾客算是处于刺青圈子里头很有名的了,有钱有闲,纹身都是找各种顶级刺青师做的,小时价在5000块钱,一个大刺青就要好几万。   魏靖还没到5000时价的水平,那顾客去找他完全是因为看上了他的一个设计图。   优秀的刺青师都是必须会自己设计的,而这种设计图也都是独家的,每一副图都会标上名字和日期。   盗用冒用他人设计图在这个圈子里是一件很无耻的事,但也普遍存在,主要是一些小店面。   那个顾客得知自己的纹身是盗用设计图后直接就火了,去魏靖那儿大闹一通,又告诉身边所有纹身的朋友千万别去魏靖那纹身。   再后来,其他之前在魏靖那儿纹身过的顾客也纷纷发出自己的纹身照片,结果发现好多设计都是盗用的。   一传十十传百,魏靖的名声也臭了。   他收费本就不便宜,会去找他的也不差钱,犯不着去找一个有黑历史的刺青师纹身。   他从前也是路西河店里的,这事一闹,大家就发现他的很多图都是“刺客”店里那些驻店刺青师的作品。   路西河不给他留面子,凭自己这些年在堰城纹身界的名号直接拉黑了魏靖。   这圈子本就小,魏靖没法混下去了,只能去别的城市全部推翻,重新开始。   路西河告诉她这件事时,许知喃正去快递驿站取来了之前买的那些防狼工具。   她看着快递盒里的报警器和带针刀的防身笔,叹了口气。   不过最后还是放进了包里。   反正平时小心点儿保护好自己总是没错的。   今天就到开学的时间了,正式踏入大四毕业季,成为学校里的老学姐。   许知喃这刺青店又要恢复兼职状态,好在大四课不多,倒也不太会影响生意。   她拿到刺青设计大赛小组冠军后生意就多了不少,有许多慕名而来的顾客。   许知喃回到宿舍时赵茜刚扛着大包小包地到宿舍门口,满头大汗,一见她就来了个汗津津的拥抱:“阿喃!我可太想你了!”   许知喃帮她把行李一块儿拿进宿舍。   赵茜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两人聊了会儿各自在暑假发生的事,寒暄一阵后,赵茜忽然想起个事儿:“对了,听说没,《我为歌来》那个节目明天就要在广场那办音乐会了。”   “啊,我知道。”   赵茜笑了声:“看不出来你这2G冲浪的这回消息还挺灵通。”   “……”   之前赵茜给她发了林清野聊17岁白月光的视频,许知喃当时没有跟她解释这个所谓的“白月光”就是自己。   一来是因为不好意思,二来当时两人关系刚发生转变,不太明朗,就连她自己都捉摸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茜茜。”   “嗯?”   许知喃有些犹豫这件事该怎么启齿,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跟赵茜说明了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视频里的“白月光”。   赵茜也完全懵了。   一来二往地说了半小时才把其中纠葛给搞明白了。   “我操?”赵茜连行李都不收拾了,坐在地上,“林清野居然是这种人???”   许知喃不怎么好意思一直聊关于自己的话题,扯开道:“你这学期是不是还有两门补考的课要选?”   “别提这个。”   赵茜手一挥就给她揭过去,“那明天我们要不要去听音乐会啊?”   她倒戈迅速,许知喃忍不住笑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死也不去看吗?”   “那能一样吗,现在你可是翻身做主人了!明天我们也不叫去音乐会,那是去临幸!”赵茜啧啧几声,“阿喃,太绝了吧,我的室友居然正在被大明星追求!”   “……”   赵茜激动地叽叽喳喳好一会儿,许知喃电话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清野打来的。   赵茜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凑到她旁边听她讲电话。   “阿喃,明天我有个音乐会,你来吗?”   赵茜在旁边一拍桌,激动地气声道:“这不巧了吗!去!必须去!”   离得近,林清野听到她这边的声音:“旁边有人?”   “嗯,室友。”   “开学了?”   “嗯,开学第一天。”   “那正好,跟你室友一块儿来。”   赵茜捏着她的手,指甲都几乎要嵌进她手背里。   “这个音乐会不是要门票的吗?”许知喃记得之前还看到过很多粉丝抱怨票太难抢,一秒就空,“我们俩都没有票。”   “你来要什么门票。”林清野笑了声,“特邀嘉宾。”   音乐会在第二天的晚上。   赵茜还拉了姜月一块儿,美名其曰叫做考研冲刺前的放松,说什么都死活要拽着姜月一块儿去。   许知喃还提前给林清野发了个信息问能不能三个人去。   吃过中饭后赵茜就早早开始捣腾参加音乐会的妆容和服装。   她是寝室里个子最高的,有一米七,化了个御姐妆,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紧身背心和宽松工装裤,露出一截小蛮腰,还有隐约的人鱼线。   姜月看懵了:“茜茜,你就穿这个去啊?”   “嗯呢。”赵茜双手插兜,抬了抬下巴,“酷不酷?”   “……酷是挺酷的,但你要不要外面再穿个外套啊?”   赵茜笑起来:“姐妹,我们去的那可是类似音乐节的活动诶,我这打扮都是低调的,你上网搜搜之前T市的那次音乐节大家都是怎么穿的。”   捯饬好了自己,赵茜又开始捯饬姜月和许知喃。   不过姜月死活不愿穿她搭配的那套性感衣服,最后只好勉强准许她走可爱风,一字领衬衫和长裙。   在姜月身上没法大展身手,赵茜把罪恶的触手伸向了许知喃。   “喃喃宝贝!”赵茜把她摁坐到椅子上,“来,我给你化妆。”   许知喃此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乖乖任由她化,   等化完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愣住了。   晕得很开的眼影,狭长的眼线贴着眼角平直地勾勒出来,眼下又打了很重的腮红,眼角拿眼线笔画了颗五角星,用大亮片眼影点缀,口红也是正红色。   “铛铛铛铛!这叫厌世妆!”   许知喃看着镜子:“……妆太重了吧?”   “不重!你今天可是主角儿!当然得化的出挑一点了!”   姜月仗着反正被折腾的不是自己,也跟着说:“真的好看诶阿喃,感觉和你以前的风格不一样,但是还是超级好看。”   被怂恿着,许知喃又穿上了赵茜给她的一件黑色T恤和紫色高腰裙。   虽然不像赵茜那样露出很大一块腰侧皮肤,但她这T恤也很短,稍稍一抬手就会露出肚子来。   而底下则是一双半膝袜,包裹住她纤细匀称的小腿。   赵茜后退几步,看她一会儿,最后又拿出个贝雷帽给她戴上,比了个大拇指:“完美!”   许知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认不出来。   姜月在一旁点评道:“有点儿坏天使的感觉。”   “你那什么形容词。”赵茜笑了笑,“好土。”   许知喃不习惯穿成这样,想换下来,结果直接被赵茜和姜月一人一个手臂拽着出门了。   一路上她连头都不敢抬,幸亏赵茜给她搭配了个帽子,她就这么扯着帽檐跟着两人往音乐节场地去。   到了那,许知喃和姜月才发现,赵茜的确没有骗人。   音乐节大家的造型都很夸张,她们这样的简直都是不值一提。   站在场地外检票口,许知喃给林清野发了条信息:我们到了。   [林清野:我现在出来。]   [许知喃:现在外面好多人呢。]   [林清野:那我让人来带你们。]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领她们从另一个通道入场。   音乐节场地在一个平坦的草坪上,前面一个简易舞台,底下零散几张白色塑料椅,摆的很随意。   很快,许知喃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却只有几张塑料椅了——在那种气氛下,压根不会有人能够安分坐在椅子上。   夜色沉下来,草坪上的路灯亮起,夏天很多蚊虫,不过丝毫不影响音乐节的欢脱气愤。   《我为歌来》参加选手众多,音乐节上的节目是分组乐队表演。   乐队是林清野的老本行了,被安排在压轴出场。   已经两小时过去,天完全黑了,大家纷纷拿出荧光棒。   林清野在尖叫声中上台,在这个临时组建的乐队中担任的依旧是主唱。   “我操!他染头发了!”赵茜嚎了一嗓子,“这颜色太骚了吧!”   底下粉丝们也都发现了,瞬间沸腾。   他染了蓝发。   他皮肤本就白,蓝色便更加衬肤色,几乎都能看清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晚风吹拂过去,掐出他宽肩窄腰的轮廓。   林清野站在舞台上,前面一个立式麦架,下颌微抬,明明很普通的一个动作在他做出来却又来睥睨众生的感觉。   他往台下扫了眼,捕捉到许知喃时明显愣了下。   视线停留许久。   许知喃就这么远远隔着众人和他对上视线。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穿着的,以及脸上的妆。   台上林清野缓缓勾唇,眼里也噙上点微妙的笑意。   他那一头蓝发,再加上笑,简直像是开刃的刀直接对着心尖儿劈下来,台下众人更加沸腾,气氛推向高潮。   又过两秒,他像是实在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磁沉的,低哑的,透过话筒放大从音响里传出来。   大家疯了。   赵茜也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喃!!!!他在对你笑!!!!”   作者有话要说:  淦淦淦!林清野杀我! 第35章   赵茜说的没错, 他的确是在对许知喃笑。   可站在她们周围的粉丝们不这么觉得, 尖叫声几乎都要穿透耳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是在对我笑!!!”   赵茜不服气,跟着喊一声:“是对我们阿喃!”   粉丝跟风吃醋地扭头道:“就是跟我!跟我!”   许知喃不好意思地扯她一把:“茜茜, 你干什么呀。”   赵茜搂着她腰哈哈大笑, 凑近了说悄悄话:“大家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估计都得吓一跳呢。”   很快,前奏旋律响起,周围方才还极为热闹的众人安静下来。   夏夜,绿色草坪,晚风,亮成一片的荧光棒, 晃动起来时像是来回涌动的海浪,涨潮又退潮。   林清野站在麦架前,像是被海浪推到高处,音乐节的灯光远不如拍摄棚,只是最普通的打光, 但也依旧光彩熠熠。   少年一件白色衬衫,下摆一半系进裤腰。   这是许知喃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现在的林清野被多少人喜欢着。   从前也知道他参加节目后被许多人注意,也能在街上听到路人谈及, 可这样直观的还是第一次。   山呼海啸。   光影层叠。   他从来都是天生适合舞台的人, 恣意洒脱。   许知喃仰头看着舞台上的林清野。   又与脑海中私底下的林清野重合。   从最开始荒唐一夜, 早上醒来, 他靠在窗边大笑,说:“行,记得对我负责。”   到他喝醉酒时的低语:“阿喃, 你不喜欢我了。”   再到“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唱到前部分,到后一段伴奏旋律,鼓手在舞台后方敲着鼓,鼓点掐着心脏震动的频率,仿佛心脏往上滑,胸腔都被震得有些闷。   林清野将话筒从麦架里抽出来,举着麦克风向上伸直手臂,半阖眼,下颌微抬,线条流畅利落。   他就做了这一个动作,底下粉丝们很快默契配合。   “林清野!”   “林清野!”   “林清野!”   “林清野!”   ……   就连赵茜也一块儿跟着喊。   风轻轻吹来,偌大的场地,大家都在喊他的名字。   直到一段急促的急转直下的贝斯旋律,他重新将麦克风放到嘴边,继续唱后半部分。   一首歌结束,台下的欢呼尖叫持续了好几分钟。   姜月整个暑假都泡在图书馆,沐浴在知识的海洋中,乍然看见这场面也很震惊:“我怎么感觉,林清野现在这么火啊?”   “那可是爆火好吗!”赵茜说。   之前因为林清野谈17岁白月光的事,她为许知喃愤愤不平,看林清野越火就越不爽,如今终于是可以心平气和的看待了。   “你不经常上网冲浪不知道,之前还有那种专门做数据分析的分析了林清野这个突然爆火的情况呢,现象级的。”   “主要是他现在大部分的粉丝都是因为《我为歌来》才粉得他,全是活粉,购买力惊人,商业价值超级高,我估计应该都有好多广告想找林清野代言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太会接这种。”   姜月问:“这种代言费应该特别高吧。”   “废话。”赵茜敲敲她脑袋,“但是林清野家里不是都说很有钱吗,可能只是想玩音乐,不用去‘卖身’、‘卖笑脸’。”   赵茜说了一通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可有个大明星追求对象在。   “阿喃,你知道他爸爸是干嘛的吗,我之前听说那个岷升集团好像就是他家的,没记错的话那个董事长就姓林来着。”   提及他的家庭,许知喃只能想到他那个对他恶语相加的母亲。   她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   “他从来没跟你讲过啊?”赵茜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不过也是,估计林清野自己挣的就足够了,这个富二代对他来说就是个没用的头衔而已。”   赵茜叹口气:“羡慕了,为什么不把富二代这种标签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呢,比如我。”   林清野压轴出场,表演完最后一首歌后王启出来致谢,后面还有个收尾的抽奖活动。   赵茜拉着姜月兴冲冲地要去抽奖,许知喃对此没兴趣,跟她们说了声便去找卫生间了。   场地就在广场上,周围围栏围着,因为是露天,外围还有不少没有抢到票远远听歌的粉丝和路人。   许知喃绕了一圈才终于看到了卫生间的指示牌,跟着标志走过去。   手机震动,林清野发来一条信息。   [林清野:在哪?]   [许知喃:去上个卫生间。]   [林清野:一会儿我来找你?]   许知喃想了想,回复:会被人看到的吧。   [林清野:偷偷的。]   “……”   她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偷偷的,一边回消息一边走路,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卫生间,一抬头就看到卫生间正面的镜子,以及镜子里的自己。   ……听歌听得她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打扮了。   许知喃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下摆,可实在是短,好在底下是高腰裙,只会隐约露出一截腰。   可腰是挡了大半,但裙子却又短了,尽管里边儿是裤裙,不会走光,可许知喃从来不穿这么短的裙子,还是很不习惯。   想把裙子往下拽一点又会露出腰。   两难。   许知喃在镜子前照了会儿镜子,最后叹口气,不再折腾了,认命走进卫生间。   没一会儿就出来洗手,喧闹的人声近了些,大概是抽奖活动也结束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一条鹅卵石路,路灯打下来,没有很亮。   许知喃忽然忆及那个被魏靖骚扰的晚上,条件反射的心里发毛,将背包从肩上卸下来,手伸进去,摸到个东西——之前买的报警器。   幸好听了方叔叔的话买了这个,有备无患。   许知喃紧紧抓着书包里的报警器,步子轻轻踩在鹅卵石上。   眼看着前面不远处出现几个银色手圈,许知喃认出来,那是那些粉丝们绑在手腕上的荧光绳。   同时也听到远处传来的说笑声。   许知喃刚刚松了口气,忽然从身后横过来一个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她登时睁大眼,被那股力带得往后跌了两步,许知喃直接按下报警器。   顿时,一道嘹亮的警报声划破天际——   而划破天际的同时,她也闻到了从身后传来的熟稔味道。   林清野身上的味道。   烟草味混着柠檬香的清冽沐浴露味,还有点汗味,不重,更多的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刚才在舞台上被打光灯照着,难免会出汗。   许知喃扭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林清野的视线,四目相触。   警报声还在持续。   林清野看着她无声挑了下眉。   “……”   前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朝他们走过来了。   “我怎么听到有警报声啊?不会是哪儿着火了吧?”   “听着是那边传出来的,应该不会着火吧,着火肯定整个广场都会拉警报的,会不会是有坏人啊。”   “我靠,你别吓我啊。”   “会不会是有人在求救啊,那种公园变态什么的,看看去吧要不?”   ……   林清野捏着许知喃的手臂,直接将人拽到了卫生间背面角落。   许知喃着急慌忙地从包里拿出那个报警器,她当初只看了怎么按响的说明,却没注意怎么关。   听着那群女生的声音越来越近,许知喃几乎要急出汗来,最后总算是在她们走近前关掉了。   重新恢复安静。   那几个女生在周围探头探脑一会儿:“怎么又突然没声儿了?”   “会不会是广场广播给弄错了啊,按理说要真是呼救总不会什么动静都没吧?”   “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怵人了,走了走了,我不想上厕所了,先去人多的地方吧。”   她们说着,又着急慌忙地小跑着走了。   许知喃躲在角落里眼看着她们离开,胸腔很明显的起伏了下,松了口气。   林清野垂眸看着她全程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示意她手里拿的东西:“这什么?”   “啊。”许知喃一顿,乖乖回答,“报警器。”   “哪来的。”   “买的,上次魏靖的事情之后就买了。”   他笑:“还挺聪明。”   “……”   许知喃将报警器重新塞回包里,一抬头发现林清野好像始终看着她,视线都没挪开过。   林清野往后退一步,歪着头打量她。   他也是头一回见小姑娘这幅打扮,细细的窄腰,皮肤白得晃眼,一双长腿笔直匀称,半膝袜紧紧包裹住小腿,总觉得像是种意味不明的诱惑。   从衣服到妆容都是又酷又帅的,还有点小性感,可看到眼睛后,这种性感又忽然变了味。   她眼睛太干净了。   变成一种很独特的勾人。   许知喃也注意到林清野是在看她这身装束,不自在地指尖攥住裙子下摆,让它不那么蓬起。   他观察完了,勾着唇问:“怎么穿这样?”   “我室友给我弄的,说人家去音乐节都得这么穿。”她语气有点懊恼。   “你这个叫什么风格?”   许知喃回想了下,如实回答:“好像叫厌世妆。”   林清野笑起来,胸腔都震动,似乎是觉得她这个回答格外好玩儿。   许知喃这张脸没有一处能跟“厌世”搭边。   她被他笑得愈发觉得抬不起脸,于是决定把炮火往他身上引:“你怎么染头发了?”   还是蓝色。   这种大胆的颜色,许知喃从来没想过,但不能否认,林清野将这个蓝发驾驭得极好,丝毫没有突兀感。   他抬手随意地捋了把额前的碎发:“化妆师弄的,一次性的染发喷雾。”   “还有这种东西吗?”许知喃第一次听说。   “嗯。”   她仰着头看他头发,路灯下额前的碎发被映照得更加蓝了,像是漫画里出来的人。   “洗一下就会变回黑色吗?”   “应该吧,我也没试过。”   林清野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微微弯下身,垂着头:“要摸吗?”   “啊?”   “头发。”   他个子高,需要岔开腿,像鞠躬那样将头发到她眼前,那一头蓝发就在她面前,许知喃指尖很小幅度地蜷缩了下,然后伸手摸了下。   林清野依旧没直起身,她便又摸了下,这回更用力些,算是抓了把,指尖插进他头发里。   他这才直起身。   许知喃摊开手心,因为他出了汗,发根也湿漉漉的,她手心印出一点浅浅的蓝色痕迹。   林清野顺势牵起她手,绕到前边洗手池前给她洗手。   染发剂刚刚沾上,洗起来不麻烦,很快就冲干净,恢复白生生的肤色。   许知喃这才反应过来,从他手里抽回手,甩了甩水:“已经干净了。”   “嗯。”林清野看着她说,“你一会儿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   “他们好像待会儿又要去聚餐,就在这附近,你跟我一起去吗?”   “那些歌手吗?”   “嗯。”   许知喃哪见过这场面,还要跟一群平时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歌手一起吃饭,下意识就打了退堂鼓:“我都不认识他们呢。”   “不用理会他们,你跟我一起就行。”   他刚说完,后边又响起些窸窸窣窣的人声,许知喃怕人看到,拉着林清野就又要躲回去,结果那声音骤然就更大了。   “阿喃!”赵茜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这里。”许知喃扬了扬手。   赵茜和姜月已经抽完奖了,手里多了个小恐龙的包,大概是抽奖抽来的。   走近后便发现许知喃旁边还有个人,林清野。   赵茜脚步一顿,瞧了瞧两人。   这蓝发少年配厌世少女,乍一看简直像是异世界走出来的人物。   虽然之前因为两人分手的事赵茜对林清野颇有微词,不过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配,跟画报似的。   林清野侧头又问了一句:“去吗?”   赵茜抓住话茬:“你们要去哪儿?”   “聚会。”   “跟节目那些人一块儿吗?”赵茜睁大眼。   “嗯。”   “去呀!为什么不去!那么多大明星诶!”赵茜一下就来了精神,“对了阿喃,你能不能帮我要一张沈琳琳的签名啊?”   赵茜是沈琳琳的歌迷,从前在寝室里就经常放她的歌。   林清野说:“我帮你要。”   赵茜迅速倒戈:“太谢谢你了!不过晚上得好好把我的阿喃送回来啊,也别太晚了,她睡觉都挺早的。”   “行。”他很干脆的应声。   这样一来,反倒是许知喃骑虎难下了。   她本来可还没答应要去呢。   赵茜拉着姜月笑嘻嘻地又走了。   林清野垂眸:“走吗?”   许知喃抿了抿唇,心一横:“嗯。”   绕路回后台,刚一进去就听到王启在那儿激动的宣布一会儿的聚餐地点:“我把那店包下来了,今天敞开了吃!敞开了玩!不用担心又被人偷拍偷看了!”   大家齐刷刷的拍手欢呼,而后注意到站在王启身后的林清野,以及他旁边的……漂亮女孩儿。   王启也跟着扭头看过去,许知喃乖乖颔首打招呼:“王制作人好。”   王启现在看到她的心情很复杂,讪笑一下:“诶,许同学也来啦。”   林清野挑了下眉:“一会儿加个位?”   王启:“你就是加五十个都没问题,是不是看不起我,今晚那整家店都是咱们的。”   有人打趣问:“林清野,这小姑娘是谁啊,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他笑笑,说:“同学。”   “就同学啊?”那群人摆明不信,“你不都已经毕业了吗,哪来的同学啊?”   “大学学妹。”   一群人拖着长音,不怀好意道:“哟,学妹啊。”   许知喃后来也看过几期节目,眼前这些人之前还是隔着手机屏幕看到的,现在却笑着在调侃自己和林清野,感觉很奇妙。   沈琳琳靠在一边说:“林清野,你这可就太不真诚了啊。”   他从旁边梳妆台上抽了张白纸递给沈琳琳:“琳琳姐,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沈琳琳被逗笑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林清野没再说,看着她扬了下眉,找人签名还依旧那副表情。   沈琳琳不多在他身上做无用功,侧身看向他身后的许知喃,问:“小姑娘,是你要我的签名吗?”   “嗯,我室友很喜欢您。”   沈琳琳捕捉到她还用了个敬辞“您”,再反观林清野,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之前可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叫琳琳姐今天都是头一次。   啧啧啧。   “室友?”沈琳琳侧了下头,“还在读书啊。”   “大四。”   沈琳琳点点头,食指往林清野身上一指:“太不是东西了!”   林清野笑了声,坦然接受了这个评价。   “要我签名可以啊。”   沈琳琳越看许知喃越觉得这姑娘可爱,忍不住想逗,便问林清野,“你回答我个问题,我就签名。”   “什么?”   “她是你歌里的那姑娘不?”   周围众人哗然,瞬间看向许知喃的目光都肃然起敬。   林清野抬手挠了下眉毛:“嗯。”   起哄声骤然响起,几乎要掀翻屋顶:“不道义啊!明明就是女朋友嘛,刚才居然还诓咱们说什么大学同学。”   “还不是女朋友。”林清野说。   重点不在“女朋友”,而是“还不是”。   沈琳琳比了个大拇指:“坦诚。”   一边从包里抽出一支签字笔,没要林清野那张纸,她包里正好有之前刚拿到的几张照片,直接签了个签名照。   “给。”她递给许知喃。   许知喃双手接过,礼貌致谢:“谢谢您。”   “哎哟你这小姑娘也太逗了,别紧张,我们也跟普通人一样,不用那么拘束,多跟你学长学学。”   到“学长”两个字,她说得有些暧昧。   “有时候不用这么客气,你这一口一个敬辞都把我给叫老了。”   许知喃温吞地笑了笑,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林清野手在她背上轻轻托了把,侧身从衣架上拿了件外套给她。   蓝、绿、白三个色块拼接的棒球服,很长。   许知喃穿上后挡住原先赵茜给她搭的那身装扮,总算是自在了些。   众人结伴到王启之前预约包场的烤肉店,这烤肉店还是一个圈内朋友开的,算是副业,明星效应下平日晚上的生意很好,这回暂停营业给他们包场不容易。   除了《我为歌来》节目组的那些成员外,还来了几人。   似乎是别人的男女朋友,不太眼熟,许知喃不知道是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公开过。   自助烤肉,服务员都退下去。   “范恺人呢!”有人嚷道。   范恺就是这家烤肉店的老板,应声进屋,手里还提了两瓶酒,包装精致,看着就价值不菲。   那人笑道:“你还真是来得及时,我刚想让你把你这的好酒拿出来呢。”   范恺将两瓶酒放到桌上,自己开了瓶,玩笑道:“就我这酒可都比你们那包场费贵了,实在是肉疼。”   许知喃就坐在林清野旁边。   她不认识这些人,好在林清野那性子也不会和别人攀谈不休,始终坐在她旁边,偶尔问她一句想吃什么,或是夹菜,倒也不算太尴尬。   大家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个个都人精似的,看出许知喃的别扭,也没有始终把话题放在她身上,调侃一通之后就结束。   许知喃以前听赵茜谈及娱乐圈的八卦新闻,比如某某和某某撕逼了,某某和某某又对家互喷了,总觉得娱乐圈很不平静。   可如今看来也没有那么恐怖。   也许是因为《我为歌来》节目组相处融洽的关系。   “清野。”旁边那人提着酒杯,说着便要给他倒酒。   这酒度数很高,估计两杯下去就能上头。   林清野拿手挡住瓶口:“我不喝了。”   “为什么?”他吃惊道,之前也有过几次聚餐,从来没见林清野在喝酒方面磨蹭过。   他侧头示意了下许知喃:“一会儿要送她回学校,要开车。”   听他这么说,那人也就不再劝酒了,只调侃了句:“你这挡酒的招想的可真够好的啊。”   许知喃知道林清野挺喜欢喝酒的,以前就见他常喝,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想喝就喝吧,我可以做出租车回去的。”   “不喝,最近要戒烟少酒。”   “还要戒烟?”   “嗯,慢慢戒吧,也没这么快。”林清野靠在沙发背上,和她挨得很近,肩膀碰在一起,“不是准备出专辑么,之前那样抽烟喝酒,嗓子经常会疼。”   “现在呢?”   “最近好多了。”   许知喃笑了笑:“那挺好的,抽烟本来就不好,戒了对身体好。”   林清野笑着“嗯”了声。   周围这群人一玩就是要通宵的架势,林清野没多待,接近十一点他就起身告辞,大家知道许知喃还要回学校,并不强留。   范恺开的这家烤肉店直通地下私人停车库,不用担心会有狗仔的问题。   车快开到学校,许知喃脱掉身上那件棒球服还给他。   林清野看了眼:“穿着吧。”   “没事,不冷。”她叠好后放到车后座。   林清野将车停在宿舍园区东边小路,开学后就不比之前放暑假期间了,已经晚上十一点,门口还有些人出入。   东边小路这没人,许知喃没让他送:“这么点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别送了。”   “嗯。”   他嘴上应了声,却又拉住她手腕。   许知喃一顿,仰起头看他。   先前在舞台上张扬嚣张的样子褪去,现在的林清野沉下来,眼眸也有些黑沉,像是藏着些难言的情绪。   蓝发在这昏暗的小路中颜色也不太显眼,只额前那几绺碎发显眼。   刚才在烤肉店待了许久,许知喃的眼线有些脱妆,尾端颜色很淡,却又削弱了之前的厌世感,仰头看人时还有些上翘,有种微妙的清媚。   林清野看了会儿,喉结上下滑动,声线莫名哑下去:“刺青决赛什么时候?”   “下周一。”   “嗯。”   “那我先回去了。”   林清野懒散靠在车门上,闻言也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许知喃多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却又被他重新捞住了手腕,往自己这边带,她脚下没站稳,跌进他怀抱。   她低呼一声,鼻梁还撞在他锁骨上,倒没撞疼,因为在跌下去之前林清野揽了把她腰,重新扶稳了。   “对不起。”许知喃退开些,跟他道歉。   明明是他先使坏拽她,她却在跟他道歉。   林清野勾唇,看着她眼睛,片刻后,只觉得心底那股燥意渐渐上涌,嗓子发痒,而后索性直接抬手捂住了她眼睛。   手心感觉到她睫毛轻颤。   林清野俯身靠近,嗅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太阳穴跟着跳了下。   他下颌收紧,唇线绷直成一条线,隐忍片刻。   周围很安静,许知喃平白被捂住眼睛,茫然无措,下意识叫他名字:“林清野。”   三个字,林清野太阳穴又跳了下。   他呼吸有些紧,克制地靠近,手依旧盖在她眼睛上。   俯身,嘴唇盖在自己手背上。   夜静悄悄的。   许知喃看不到其他,只觉得他身上的气味更靠近了些,包裹住她周身。   过了三秒,气味又散开些,而后手也拿下来,她眨了眨眼,抬起头。   林清野依旧刚才那副样子,懒洋洋的,他抬了抬下巴,说:“挺晚了,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内心:亲到了亲到了 第36章   林清野一直看着许知喃消失在宿舍园区门口后才坐进车里。   没急着开车回家, 就这么坐在车里, 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咬进嘴里,没有点燃, 只闻着那点儿烟草味。   风顺着车窗缝隙吹进来。   学校里几棵刺槐花开正盛, 淡淡花香卷入车内。   林清野牙齿在烟嘴处反复捻磨了几下,咬出烟丝,他把那支烟丢到一边,手撑着额头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捂住许知喃眼睛的掌心沾上些气味,不是她身上的味道,而是些极淡的脂粉气——她今天化了妆。   林清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方才他在舞台上唱歌时, 找到台下的许知喃的那一瞬间。   头一回见她打扮成这样,乍然看见这种风格的许知喃,他也同样很意外。   除了意外,便是觉得可爱。   他没忍住,在舞台上就笑出来。   又在车里等了会儿, 手机震动,许知喃发来一条信息:我到宿舍了。   林清野回了个“好”,这才驱车离开。   许知喃一走近宿舍就被赵茜和姜月团团围住, 逼问约会怎么样。   “那不是约会。”许知喃纠正, 又从包里给她拿出那张沈琳琳的签名照, “给。”   “还是签名照啊!”赵茜吃惊道, 爱不释手地捧着。   “嗯,刚刚才签好的呢。”   “呜呜呜我太爱你了阿喃!”赵茜激动地拥抱了她一下,“而且这张照片拍的也好好看啊。”   许知喃笑了笑:“不用谢我, 是林清野问她要的。”   赵茜冲她眨眨眼:“林清野面子还挺大哦。”   “啊?”她回忆一番,说,“我感觉他们那些人关系都还挺好的,也没有什么架子,沈琳琳虽然出道久,但脾气也很好。”   “那可不,毕竟是我喜欢的人。”   赵茜说着,手肘拱了拱她,压着声问,“那你和林清野呢,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   “你说什么怎么样,我看他现在追你追得好像还挺诚恳的,你怎么想的啊?”   许知喃顿了顿,走到书桌边把包卸下来:“我也不知道。”   “这可是跟大明星谈恋爱的机会诶,要是换我肯定得牢牢把握住机会,以后想看谁的演唱会什么节目的估计连票都不用抢,直接就能安排。”赵茜转念一想,“不过你也不追星,这个福利对你来说好像是不太有吸引力。”   姜月扭头问:“阿喃,你是不是觉得他现在粉丝特别多,所以不敢跟他交往啊。”   “也不是。”许知喃抓了抓头发,“我也说不清楚。”   她从前和林清野维持那样的关系三年。   她仰视了林清野三年,其中胡思乱想、辗转反侧都尝试过。   说实话,她到现在对于林清野的转变也依旧是懵懂状态,再得知林清野从前就认识她,默默关注她这么久,没有丝毫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从前那可是三年啊,一千多个日夜。   许知喃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连伪装都不会。   他们的关系是由林清野主导的,以前是,其实现在也是。   他本身就气场强大,也太知道怎么让别人喜欢他了。   所以有时候许知喃就会觉得害怕。   “不过像你这样的仙女儿啊。”赵茜摸着下巴说,“就该被追的久一点,不然那些臭男人都不知道珍惜,想要男人乖乖听话,欲擒故纵得玩得溜。”   这种歪理赵茜一说就能说出一通。   姜月在一旁笑道:“其实说的也没错。”   许知喃捏把她的脸:“你也被茜茜带坏啦。”   “不是啦,因为那个是林清野嘛,其实我本来对他印象不太好的,觉得他挺像那种坏男生的,总感觉不管是哪个女生和他谈恋爱都会驾驭不住,担心你会被他欺负,不过今天看起来他好像是很喜欢你。”   姜月倒坐在椅子上,双臂交叠放在椅背上,下巴抵着,“但是是得多考察考察啦,不能因为他是林清野就急匆匆答应了。”   她们寝室这三人,赵茜高中就谈过恋爱,大学前两年也谈过几个男朋友,而许知喃和林清野也可以说谈了半个恋爱,只有姜月在恋爱这事上纯粹一张白纸。   赵茜笑着打趣道:“哟,我看你这考研狗能直接去开恋爱课啦,道理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很懂嘛。”   姜月被她说的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抬着手就作势要打她。   “我错了我错了。”赵茜举手投降。   姜月哼一声,掀了她一眼,不跟她一般见识,又对许知喃说:“虽然他是林清野,可你也是咱们平川之光啊。”   当天晚上熄灯后,姜月和赵茜还一直在分析许知喃的恋爱事宜,听到后来许知喃都懵了,昏昏欲睡。   睡着前耳边还是两人的聊天辩论声。   后面几天许知喃没功夫去想自己和林清野的关系了——刺青设计大赛的决赛PK题目出来了。   四个刺青风格小组,每个组的刺青都有其标志性的图案。   School组又分为old school和new school,PK题目给出的是Old school中的骷髅素材,技术重点在于要求手法简单利落,形成醒目硬朗的视觉效果。   东方传统组给出的则是荷花与锦鲤素材。   写实风格是猫头鹰素材,而重点就在毛发色调打雾以及鹰眼。   图腾给出凤凰的素材,但图腾和写实两者完全不同,图腾不要求栩栩如生,更是抽象的一种意向,具体需要自己设计。   但因为School组的小组冠军魏靖已经退赛了,所以最后的PK题目只剩下三个。   由决出的三个小组冠军分别纹三个不同风格的纹身,既有自己擅长的风格,也有另外两种风格。   总冠军需要每个风格都能做得出色,最后由三个纹身得出综合评分后才选出最后的总冠军。   这次比赛叫做“刺青设计大赛”,又不仅仅只是刺青技术,还有设计的实力。   决赛PK题目便平均考验了这两项的水平。   虽然给出了素材,但就像是话题作文,只给了个宽泛的范围,具体内里如何安排都需要刺青师自己去设计。   好在大四课不多,许知喃决赛前的几天几乎除了工作、上课,就是画设计图。   不知道推翻了几个版本,才终于将三张设计图确定下来了。   本身给出的时间就不宽泛,此时就只剩下一天让她练习。   许知喃这天都没有回宿舍,在刺青店通宵练习。   写实风格她最近这段日子光是客户这儿都做了不少,已经很熟练,主要练习的还是东方传统和图腾。   图腾这种张扬奔放又粗犷的风格,很少有人会来找许知喃做,她经验自然也很少。   拿练习皮做完第一组,她就有些困了。   这时候手机震动——   [林清野:明天就决赛了?]   许知喃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回复:嗯。   [林清野:那今天早点休息,我明天我送你过去。]   [许知喃:休息不了,还没准备好。]   [林清野:怎么了?]   [许知喃:还在练手,不太熟练,怕明天不紧张会纹错针。]   [林清野:还在店里吗?]   [许知喃:嗯。]   [林清野: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比赛呢。]   [许知喃:没时间了,打算就在店里睡一晚,等比完赛再睡吧。]   [林清野:店里一个人?]   [许知喃:嗯。]   等了会儿他也没再回复,许知喃拿出第二块练习皮,继续纹荷花锦鲤的设计图。   “给。”王启从录音棚出来,“这是刚录的Demo小样,我已经听过了,没问题,直接出成品都可以。”   林清野接过:“我回去听一下,之前感觉背景乐器声有点太平了,可能要再调一下。”   “不在这听吗?”王启看了眼时间,也不是很晚啊。   “嗯,有点事。”   “什么事啊。”   林清野不答,扬了扬手里的Demo小样:“我过几天改完后再返给你。”   他说完便直接走了。   许知喃纹到一半,店里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林清野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袋子。   她愣住。   林清野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旁边木架子上,问:“一会儿没客人了吧?”   她怔愣道:“没了。”   林清野便直接把卷帘门拉下来,提着袋子走到她面前,把里面的饭盒拿出来,淡淡解释道:“省得一会儿被人看到我在你店里。”   “你怎么来了?”   “吃晚饭了?”   许知喃摇头。   他从她手里抽出纹身笔放到一旁,而后将饭盒推到她面前:“先吃完再练。”   那饭盒很精致,古色古香的木盒,上面有木质花纹,分了四格,米饭上洒着些黑芝麻,荤素搭配。   许知喃这才觉得是有些饿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林清野笑了声:“我还不知道你么。”   “嗯?”   “忙起来直接能把吃饭这事儿忘了,你又不是第一回 这样了。”   许知喃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他说的是哪次。   那时候应该她还是大二。   大二课程排得特别满,一周五天,有三天是从早到晚的满课,也因此到期末周时就特别磨人。   许知喃那时候还没有平衡好刺青店的工作和期末考试,于是临近考试却还有一大堆资料没有背完。   有一门概论课,闭卷考,考得还全部都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   考试前一天林清野来接她,两人一块儿去了他公寓。   林清野洗完澡出来,便见她捧着本厚重的教科书站在窗边背。   画面很柔和,傍晚夕阳正好,许知喃就站在窗边,阳光将她的皮肤都照出透明感,额角的碎发毛绒绒的。   他站在原地瞧了会儿:“在背什么?”   “美学概论。”许知喃哭丧着张小脸,“明天就要考试了,才刚开始背。”   “前几天没背?”   “考试科目太多了,都挤在一块儿,之前都没时间准备这门课。”   林清野走到她旁边,往她腰上一搂,垂眸看她的课本,上面笔记都做得很认真,密密麻麻的,用荧光笔画了一大片。   “这些标出来的都是要背的?”   “嗯,老师说这些是重要考点。”   他随便翻了翻,嗤笑一声:“这么多重点,他这张试卷得有三百分。”   “……”   许知喃头一回在学习上遭遇瓶颈,很焦急。   林清野:“这么多,明天就要考试了,怎么可能背得完。”   “对呀对呀。”她附和,很烦恼。   林清野从她手里抽走书本,搁在窗台上,而后揽着她腰拉近,凑到她耳边坏笑道:“反正都背不完了,那干脆就别背了。”   这怎么可以呢?   许知喃心想。   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林清野俯身封缄嘴唇。   一般情况下到这她便顺从了,但今天实在是“求学”心切,挣扎几下:“不行不行,清野哥,再不背我可能要挂科了。”   “你们这些好学生总喜欢把挂科挂嘴边的吗?”林清野好笑道,挑了挑她下巴,“就你那笔记做的,想挂科都难。”   许知喃抓住他作祟的手:“可我真的来不及背了。”   “放松一下一会儿背得更快。”他语调很坏,俯身在她耳朵上轻啄了下,“不然,我做我的,你背你的?”   “……”   被他这话弄的,许知喃脸唰得红了,根本不能去想什么叫“我做我的”。   她红着脸说不出话,而后身下一凉,林清野掀起了她的裙摆。   被放到床上后,他还坏心在她耳边多问了句:“要背吗?我去给你把书拿过来。”   许知喃睫毛颤动得厉害,咬着唇不说话。   林清野痞里痞气地笑,将这一话题揭过去了。   再往后,许知喃便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期末考试的事儿了。   等结束天色都已经快黑了,许知喃洗过澡,穿了件白色睡袍靠在床头,从脚尖到指尖都没力气了。   林清野开窗通风,捞起窗台那本书递给她:“还看吗?”   许知喃有气无力地接过,认命地点点头:“看。”   “背好了我们吃晚饭。”   他说完,拿上烟盒和打火机,出去抽烟了。   刚才弄狠了,许知喃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最后趴着才觉得舒服些,便静下心来趴着背书。   这一背就是一个小时过去。   林清野原本不想打扰她,便待在外面客厅,想等她饿了出来了就点外卖吃晚饭,可左等右等不出来,于是再次进了卧室。   他直接走到她旁边,坐在床沿,抬手就隔着被子拍在她臀上。   许知喃浑身一僵,正要翻页的手指也停了。   林清野手来回摸了把,许知喃受不了,整个人往上拱,想躲他的手。   “躲什么?”   “你别,今天不来了,我要背书了。”   林清野挑眉,笑起来:“我说了还要再来一次吗?”   他故意逗她。   逗许知喃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因为她总会上钩,这会儿脸就又红了。   林清野看她脸皮实在是薄,不再逗弄:“该吃晚饭了,剩下的晚上再背吧。”   “我不吃晚饭了,背不完了。”   他皱眉:“阿喃。”   她难得固执:“就是不吃了,还有一半都还没背呢,这样下去肯定会挂科的。”   许知喃这样的好学生,压根不知道其实想要挂科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她这样的平时分肯定特别高,考试只要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根本不可能挂科。   “那先出来,到客厅来背。”   许知喃这才下床,跟着他到客厅。   林清野点了外卖,半个小时后送到,许知喃依旧捧着书不肯放,说自己不饿,不想吃。   “吃完再背。”林清野坚持。   许知喃不想,可也不想接二连三的开口说拒绝他的话,于是索性当没听见,下巴磕在桌沿不动。   林清野等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的伎俩后便直接伸手抽走了她的书,手臂高高举起。   许知喃站起身去抢,却又被他搂着腰带到自己这,让许知喃坐在自己大腿上,而后将课本丢到一旁她拿不到的地方。   手臂环过她的腰禁锢着,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先吃。”   “哎呀。”她软趴趴地抱怨一声,“我真的不想吃。”   她说着,还挣扎几下,想从他怀里出来,在他腿上来回蹭了几下。   林清野眉心一跳,声线跟着哑下去:“再动晚上也别背了。”   许知喃一顿,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变化,不敢再动了,都不敢用力,轻轻坐在他腿上,脸红到脖子,低着头一身不吭地乖乖吃饭。   吃完了,放下筷子,她扭头看向林清野,乖巧交代:“我吃好了。”   林清野扫一眼,吃的不是很多,但也吃掉了一半,算是没有敷衍,他好整以暇:“嗯。”   许知喃抿抿唇,老实巴交道:“我想要背书了。”   林清野一笑,这才终于松开她。   现在这种情况,再回忆起从前这些事,许知喃脸上又要发烫。   林清野瞧了她一眼,勾唇低低笑了声,没多说,将筷子递给她:“吃完再练。”   大概是回忆起了从前那件事,许知喃听着他这简简单单四个字都觉得有些羞耻,也不好拒绝,倒像是她有意想再重演一遍从前的流程了。   反正林清野总有办法让她吃饭。   许知喃吃了口饭,又抬头看他一眼:“你吃饭了吗?”   “嗯。”   她那几张设计图就放在旁边,许知喃本身就是美术设计专业,这一类设计不在话下,每一张都很好看。   而其中的图腾大概是最特殊的,林清野也是第一次见她画图腾。   凤凰图腾。   很简洁,由黑到红的渐变色,凤凰涅槃。   “明天比赛要纹这三幅图?”林清野问。   “嗯。”   “模特找好了吗?”   “决赛模特是主办方那边统一的,好像是找的志愿者。”   反正是由已经决出的小组冠军来纹身,倒也不用担心纹得不好怎么办。   林清野点点头,没再说。   许知喃很快吃好饭,将餐盒收拾好,这才问:“你今天没事情吗?”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林清野将袋子丢进垃圾桶,“陪你会儿。”   许知喃一顿:“我还要练习呢。”   “你弄吧,不用在意我。”他说着,便从另一个袋子里抽出个本子,问,“有笔吗?”   “在桌上。”   林清野起身,拿了支铅笔,重新坐到她对面,摊开本子,里面是他手写的乐谱,不是很整齐,这一块那一块,大概自己他自己看得懂。   他重新扫了遍,刚才已经在王启那听过一遍加完乐器背景的Demo,修改起来比较有思绪。   很快就拿着笔重新修改。   他玩音乐的时候其实很吸引人。   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安静写词写曲的时候。   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支铅笔,划掉几处,又写上新的,音符也画得很漂亮。   许知喃看了一会儿他写谱子,嘴角轻轻提了下,重新拿起纹身机继续刚才没有纹完的部分。   刺青店的卷帘门已经拉上,隔绝掉一部分外面的噪音。   天花板上白炽灯亮着光,两人面对面坐着。   一个低头专心致志地将每一处刺青都做得精致漂亮。   另一个模样没那么认真,手托着腮,指尖松松握着笔,看一会儿才动笔写下几画。   最后还是林清野先结束,他心里有大概的乐点,屈指在桌上轻敲,将刚改完的乐谱重新过了一遍,而后给王启发过去。   发了一会儿信息,确定终版后他便收起手机,看向许知喃。   她明显是觉得困了,一边纹一边打了个哈欠,弄得泪眼朦胧的看不清东西,揉了揉眼睛才继续。   “真不回去了?”   “嗯。”许知喃看了眼时钟,“太晚了,现在回去她们肯定已经睡觉了,会吵醒她们的,待会儿就在这趴着睡会儿就好了。”   “要不要去我那,工作室,近一点,几步路。”   许知喃一顿,抬头看他,没说话。   林清野便笑了:“就单纯睡个觉。”   “……”   许知喃:“没事,在这睡就好。”   林清野也没再多说。   “你还不回去吗?”许知喃问。   “嗯,等你练完了我回去,反正我本来就睡得晚。”   于是许知喃继续在人工皮上练习明天的内容,林清野没再打扰她,看了会儿手机,将本子翻到空白一页,继续写。   夜渐渐静了,堰城的夜生活都到了后半程。   许知喃又打了几个哈欠。   林清野放下笔,环顾一圈,拿上她桌上的烧水壶走进里间,加水烧水。   他靠在墙边,手机震动。   [林冠承:明天回家一趟吧。]   [林清野:有事。]   [林冠承: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林清野看着柜子上的那个烧水壶,吨吨吨地沸腾冒泡,他眸色有点冷,不带任何感情。   片刻后,他回复。   [林清野:什么时间。]   [林冠承:早上吧。]   [林清野:早上没空。]   [林冠承:那就中午。]   林清野顿了顿,最后回复一个“好”。   与此同时,水壶里的水也烧开了,开关自动跳断。   他站在里间的角落,靠着墙,忍不住想抽烟。   他侧头看向一侧,才发现这里间居然还带了个小窗户,林清野走到窗边——许久没打开过,锁扣都已经锈掉了。   用力拉开窗,林清野从兜里拿出烟盒。   这包烟已经在他兜里有段日子了,戒烟算是颇有成效,最近的确是少抽了,可惜今晚依旧破戒了。   火光乍亮,火舌卷上烟头。   林清野手肘撑在窗台上,背微躬,青白烟雾缭绕。   一支烟抽完,他又吹了会儿风才重新直起身,拿着烧水壶刚准备出去,又忽然想到之前跟许知喃说过的自己要戒烟,于是又漱了个口。   推门出去才发现许知喃已经睡着了,枕在工作台上,手里还握着纹身笔,好在已经关了电源。   林清野倒了杯水,放到一边晾,而后走上前将许知喃周围的纹身笔、练习皮和画稿一类都放到书架上。   他弯下身,环过她膝弯将她抱起,放到工作床上,盖上被子。   水已经晾温了,他喝了口,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已经入睡的许知喃。   被子挡住半张脸。   巴掌大的脸,骨架很小,脸上又不是干瘪的瘦,侧躺着枕在手臂上,脸上肉被挤着一块,看着睡得很沉。   睫毛卷翘,根根分明,浓密的。   林清野远远看了会儿,而后倾身靠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睫毛。   黑睫轻颤几下,频率很快。   林清野继续“骚扰”,指尖拨刷子似的再次扫过她睫毛。   睡梦中的许知喃也察觉到了,大概觉得是飞虫之类,皱了皱鼻子,伸手去挥,正好抓住他作祟的食指。   成功抓住了吵她睡觉的虫子,许知喃轻轻“哼”一声,脸在床单上蹭几下,就这么抓着他不放了。   林清野任由她抓着。   方才的阴霾扫去,那些烟瘾也消得一干二净。   半晌,他低下去,额头轻轻贴着她的手臂,埋首下去,勾唇笑起来:“阿喃。”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林清野:我做我的,你背你的。   现在的林清野:只能趁人家睡觉拉个小手 第37章   第二天一早, 许知喃一睁眼就看到林清野, 吓了跳。   那工作床本就很窄,她被吓得低呼一声, 人不自觉地往后撤, 手落空,人就要栽下去之际一只手臂横过来,把她重新拽回来了。   林清野人还是困的,刚才那一揽完全是下意识,这会儿才蹙着眉慢慢睁开眼。   他刚睡醒时的样子看着很不近人情,冷冰冰的。   “怎么了?”他手在她腰上停了两秒, 收回去了。   “我怎么会睡在这?”   许知喃简直觉得自己是断片儿了,昨晚原本只想稍微闭会儿眼睛休息一下,没想到就这么沉的睡着了,还一觉睡到天亮。   话问出口她便想明白了,肯定是林清野抱她到床上来睡的。   “你昨晚趴在这睡的吗?”她又问。   “嗯。”   林清野坐起来, 抬手按了按后颈。   一晚上都维持那样一个睡姿可不是开玩笑的,平时许知喃纹身两个小时就会觉得酸疼了。   他按着脖子侧了侧头。   “疼吗?”   “还好。”林清野看了眼手机,“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早上九点, 快要过去了。”   “这么早。”   “嗯, 因为这次要纹三个图案, 虽然都挺小的, 但是后来还要直接打分选出冠亚季军,可能有点费时间吧。”   许知喃之前就打算好了要在店里通宵练习,所以洗漱用具也都带来了, 她翻了翻抽屉,又翻出一个新的未拆封的牙刷给林清野。   刺青店虽小,可也还算是五脏俱全。   她推门走进里间,风吹起她的头发。   “诶?窗户怎么开着?”她记得她以前从来没开过这扇窗户啊。   许知喃过去开窗,窗外是一片绿地,她一垂眸就看到窗台外侧落下的烟灰,侧头问:“你昨天抽烟了吗?”   “嗯,烧水的时候抽了一支,出去你就睡着了。”   许知喃轻轻皱了下眉:“你不是说要戒烟吗?”   林清野摸了下鼻子:“没忍住。”   “少抽一点嘛。”   她那话原意是有点抱怨的意思在的,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又很软,不像抱怨,反倒像是撒娇。   林清野笑了声,乖乖应:“知道了。”   里间很小,放了些杂物,其余位置就只放了个洗手台和厕所,两个人在里面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林清野倒掉昨晚烧好的水,又接了一壶:“你先洗漱,我去烧水。”   他说着,转身又出去了。   许知喃看着他的背影,他应该是昨晚没睡好,给水壶接上电后便靠在木架子边,抬手继续按着脖颈和肩膀。   卷帘门被拉上去,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早晨的阳光洒进店里,碎发在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她收回视线,开始洗漱。   等她洗漱完了林清野才进来,许知喃刚一出去,徐振凡便来了。   “阿喃妹子!”他喊一声,整个店里都充满烟火气。   “你怎么来拉?”   “这不是今天你决赛吗,我跟你一块儿去,给你当拉拉队!”徐振凡拍拍胸脯,“准备的怎么样啦?”   许知喃实话实说:“不太充分。”   徐振凡宽慰道:“没事儿,这次时间本来就紧,我昨晚跟路大哥打电话来着,他也说这些天忙着准备连店里都没去。”   许知喃把待会儿比赛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放进包里,徐振凡看到她放在旁边的三张设计稿,看了眼:“可以啊,你这个图腾设计的也很好看诶。”   “真的吗?”许知喃笑了笑,“我很少画这种类型的,还很担心这个画得不好看呢。”   “这当然好看了!加油啊今天的比赛,自信点儿。”徐振凡说,“虽然路大哥的确是很厉害,毕竟也是纹身圈里的老油条了,不过难说青出于蓝呢,你俩各有风格!”   许知喃笑着跟他道声谢。   而与此同时,林清野在里间洗漱完推门出来,他洗了把脸,但没有毛巾,脸上还挂着水珠,头发也弄湿了,水珠顺着鼻梁和脸侧线条滚落下来。   徐振凡懵了一瞬,又想起之前魏靖那事儿在纹身圈闹得沸沸扬扬时,路西河跟他提过的——那阿喃刺青师深藏不露,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徐振凡追问,路西河也不多说,只一句“大明星英雄救美,见过没?”   他一直没懂,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忽然将先前那些事都串联起来了。   徐振凡不懂声色地余光瞥了眼旁边的钟,这才七点钟啊。   这么早,一个男人从里屋走出来,还是刚刚洗完脸。   哎哟,这事儿不能细想。   容易发生思想滑坡。   这阿喃妹子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徐振凡忽然间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瞥了。   倒是林清野先跟他打招呼,颔首示意了下,徐振凡讪讪一笑:“你好你好。”   林清野没再理他,他那张脸没表情时就很冷,站在和煦春风般的许知喃旁边,两种反差就更加明显。   徐振凡心想: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大火的,还耍大牌呢。   结果这耍大牌扑克脸下一秒就低头对许知喃说:“不吃早饭了?”   声音还很温柔。   徐振凡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不及了,那边外面好像就有早餐店,过去买点就好了。”   林清野:“我送你们过去。”   于是徐振凡就一脸懵地跟着坐进了林清野那辆车,头一回坐大明星的车,全程如坐针毡,话也没敢讲,直到林清野将车停在决赛场地附近。   路边就有早点摊。   许知喃扭头问后座的徐振凡:“振凡哥,你吃过了吗?”   徐振凡没有每天都吃早点的习惯:“还没呢。”   “那我去买一点。”   她说完便下车了,车里只剩下林清野和徐振凡两人,他熬不住,也紧跟着下车过去早餐摊。   许知喃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徐振凡实话实说:“车上那哥们儿气场太强,不敢跟他单独待着。”   许知喃笑起来,“哦”了一声,没多说。   这家包子铺生意很好,这个点正是上班上学高峰,排了三四米的队,排了几分钟才轮到。   “你吃几个呀?”许知喃问。   徐振凡:“三个。”   “叔叔,我要六个包子。”许知喃微微弯着身,朝里头的早餐铺老板说,“还有三杯豆浆。”   徐振凡:“这么多?”   “嗯,给他买的。”   周围很多人,许知喃没有说林清野的名字,只往后指了下车的方向。   徐振凡心说大明星难道会吃这一块钱一个的凡俗之物吗?   许知喃付了钱,又跑回到车边,徐振凡没跟过去,在一旁等她。   林清野摇下车窗,将她那的工作包递过去,许知喃接过道谢,分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给他:“你吃吗?”   林清野视线落过去,肉包,拿透明塑料袋装着,而那杯豆浆也是装在一捏就扁的薄塑料杯里头,上头还印了个动画片里头的图案。   他平日对吃喝都挺讲究的,虽算不上挑食,但除了从前偶尔跟乐队几人吃夜宵外,没吃过这种路边摊。   林清野接过,笑着道了声谢。   一旁站着的徐振凡:“…………”   许知喃抱着包:“那我先过去了。”   “等会儿。”   林清野朝她伸出手,手心向上,修长漂亮的手指微微曲着。   许知喃看着他的手,不明所以:“怎么了?”   “手。”   她将信将疑又捉摸不清地将手伸过去。   林清野握住,捏了捏她的手,说:“比赛加油。”   跟徐振凡一块儿到比赛场地,路西河和另一个东方传统组的小组冠军都已经到了。   东方传统组的小组冠军是个女生,金色头发,画着烟熏妆,许知喃认出来,就是上回在KTV鬼哭狼嚎唱《刺槐》的那人。   除了他们三个比赛选手外,还来了许多其他人,决赛可以围观,有不少刺青爱好者都来了。   “阿喃妹子。”路西河给她打了声招呼。   “路大哥。”   路西河看出她的紧张,拍了拍她肩膀:“哎哟,放轻松点,年纪轻轻的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不就是个决赛吗,魏靖那傻逼不在,一共三个人,怎么着都能是冠亚季军。”   许知喃被他逗笑,神色不再那么绷着了。   很快,比赛开始。   三人各自都分到一个模特。   这刺青设计大赛决赛设置的也很是随意。   三个小组冠军在并列的三个工作床上刺青,而围观群众也没有固定场地,就在离工作窗不远处闲聊。   徐振凡站在人堆里,扬着手臂大喊:“阿喃加油!!!”   路西河是老刺青师了,对这类比赛也比较游刃有余,还抽空抬头看他一眼:“你小子怎么看人家漂亮小姑娘就倒戈了?”   周围一群人哈哈大笑。   许知喃抿着唇轻笑。   徐振凡“诶诶”几声,亡羊补牢地添一句:“路大哥也加油!”   有人挖坑问:“你希望谁拿冠军啊?”   徐振凡谁也不得罪:“我看他们仨都这么厉害,干脆都并列第一吧。”   送完许知喃,林清野去了趟传啓娱乐公司,重新录了一遍修改过的Demo,基本确定了新专的第一首歌。   时间到了中午,林清野回了林家主宅。   他都几乎已经快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不只是他,家里的佣人也同样,开门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下,笑容有点僵硬:“小少爷回来啦。”   林清野淡淡“嗯”了声,换鞋进屋。   林冠承正好从楼上下来:“来啦,坐吧,都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吧。”   两人一块儿入席,大概是王启跟林冠承提过,他也知道林清野在筹备新专辑的事,席上多问了几句关于专辑的事。   不过林冠承虽然产业众多,但不涉及娱乐版图,对此不算了解,也只是随口闲聊而已。   “你去楼上叫一声太太,怎么还不下来,饭菜都凉了。”林冠承侧头对佣人说。   佣人“诶”一声,往林清野身上多看了眼,上楼去了。   没一会儿傅雪茗就下楼来了,她今天一件黑裙,黑直长发披肩,妆容素淡,身上没有一处珠宝装饰,和平常的样子很不同。   她看了林清野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下楼梯。   佣人给她移开椅子入席。   林冠承:“吃吧,吃完了咱们一块儿过去一趟。”   饭桌上很安静,佣人退到一边,低眉顺目的,生怕那小少爷又跟太太吵起来,又毁了这好好一顿饭。   好在这顿饭尚且平静结束,不过气氛也实在是压抑,连大喘气都不敢。   吃完饭,三人便起身,傅雪茗拿了副墨镜架在鼻梁上,佣人递上之前就准备好的花束,白百合,上面还洒着些晶莹的水珠。   “一会儿一辆车过去?”林冠承问。   “我自己开车。”林清野说,“待会儿不回来了,还有别的事。”   林冠承一顿,还欲再说,傅雪茗已经走到车边,低低唤了声:“冠承,走了。”   于是分两辆车。   林清野坐进车,拿出烟盒抽出一支咬进齿间,刚要点火时想到今天早上时许知喃说的“少抽一点嘛”。   小姑娘软糯的语调似乎还在耳边环绕,林清野淡淡勾了下唇,把烟塞回烟盒,丢到一旁副驾座位上。   全程林冠承在前面开车,林清野就跟在他车后。   闷热的午后,路上车辆不多,越往郊区去车就更少了。   最后两辆车在一个墓园外停下。   林冠承和傅雪茗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过来,看墓的保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林冠承过去登记姓名。   傅雪茗就捧着那一束花站在岗亭外,林清野靠在一侧墙上,看到傅雪茗低下头,抬手抹了下脸。   她戴着墨镜哭了。   林清野收回视线。   很快林冠承便出来了,三人走进墓园,最后停在一个墓碑前。   墓碑上一张照片,很年轻,15、6岁的模样,穿了件白色衬衫,笑容灿烂,模样标志,眉宇间像傅雪茗,很清秀。   傅雪茗流着泪,哭腔道:“时衡,妈妈来看你了。”   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一双素净的黑色平底鞋,她跪在地上,将新鲜的白百合放到墓碑前,滚烫的眼泪不断从墨镜背后淌下来,她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林冠承搂着她,手指插过她发丝,像是抱着一个柔弱可怜的妻子。   林清野冷眼旁观。   现在的傅雪茗和那天晚上警局的傅雪茗仿佛不是一个人。   他又看向墓碑上的那个少年。   尽管那照片上只有15、6岁的年纪,但时衡算是他的哥哥,生命终止于那么年轻的时候。   自从时衡去世后,林清野和傅雪茗之间的关系就没有缓和过。   他刚去世的前两年,傅雪茗简直是恨毒了他,见到他就直接崩溃大哭着破口大骂,后面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状态。   但林清野的脾气也同样硬,从不会主动服软,两人见面只要一发生点小冲突就必然爆发。   今天两人能够这一路都这么平静,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今天是时衡的忌日,傅雪茗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弄得不愉快。   或者说,她不愿意让林清野去打扰他的清净。   墓碑前,傅雪茗跪着,林冠承蹲着,而林清野站着。   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对夫妻和他们早逝的孩子,而身后的林清野却不像和他们是一家人。   林清野现在其实挺平静的。   但又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傅雪茗的啜泣和哭声到他耳朵里也格外刺耳,让人心焦。   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遗落在身后,他们这么全情投入的悲痛着,倒显得他冷血无情,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傅雪茗哭了很久,断断续续地跟时衡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下巴都聚着眼泪,一颗颗接连砸在递上,洇出一滩湿迹。   林冠承掏了下口袋,没有带纸巾,倒是林清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递过去。   林冠承抽出一张给傅雪茗,她抬手挡掉了,没要。   林清野自嘲似的提了提嘴角,也没多余反应。   刺青设计大赛决赛因为每个刺青师都要纹三个图案,大家也都格外细致,但因此耗时比较久,好在图案都不算大,到傍晚便接连结束了。   评分需要一段时间。   三个进入决赛的刺青师从早上一路纹身到傍晚,中途只喝了几口水,饭都没吃过一口。   好在主办方很体贴,在等评分的过程中甚至直接给安排了一顿自助餐,周围其他来围观的人也都见者有份。   刺青爱好者中膘肥体壮的不少,属于自助餐杀手,一见这场面便纷纷一拥而上。   徐振凡拿着两个装得满满的盘子从人堆里挤出来:“阿喃!这儿!”   许知喃个子小,人又瘦,连中心圈都还没挤进去,闻言扭头看去。   徐振凡又喊一声:“来这儿,快吃吧,我总感觉你这样的小身板大半天不吃饭就能瘦成片儿了。”   他占了一张桌,许知喃刚坐下徐振凡又过去抢第二波了。   他们这样的大块头好像总对吃穷自助餐老板格外热衷。   徐振凡还没回来,路西河倒是拿着盘子过来了,他在许知喃面前坐下,问:“刚才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的。”许知喃还一边按着自己因为过于专注而酸痛的肩膀。   “我不行,那个猫头鹰眼睛我没处理好,缺点儿神韵。”   猫头鹰是写实组的题目。   写实纹身的确是比较难学的一种刺青风格,路西河倒不是不会,但各有专攻的领域,写实方面的技术的确不如许知喃。   而他最擅长的图腾在纹身技术上要求并不是特别高,重点在于设计,一个好的图腾设计至关重要。   虽然成果没有预期的那么好,不过路西河这人向来旷达,也没有懊悔。   他不像许知喃,来参加比赛是为了提高知名度、为了以后有更多的客源。   路西河已经是个成熟的刺青师了,拥有全国范围内都叫的上号的店“刺客”,里头有不少优秀刺青师,名声已经打响,客源几乎可以说源源不断。   这些年路西河自己上手纹的都少了,除了有些老顾客点名要找他,其他的都交给手下的徒弟了。   这次来参加比赛更多的是为了玩,尽管在遇到许知喃之前,他这次参赛的目标是“随便赢个冠军玩玩。”   许知喃安慰他:“没关系的,还要看另外两个的成绩呢。”   路西河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   大家磨磨蹭蹭地把这一餐自助餐吃到了晚上。   比赛结果终于出了。   决赛,虽然赛程设置很不严谨,现在场地众人简直是在开派对,半点比赛的氛围都没有了,但该有的还是有。   比如现在竖在三人面前的这个三脚架和摄像机。   以及台上红毯上摆着的奖杯,金灿灿的。   许知喃开始觉得紧张了。   大屏幕放出一个表格,侧列是三个刺青师的名字,横排则是三个风格的纹身评分。   最先出来的是图腾组成绩,毫无疑问的路西河第一名,许知喃第二,和他相差分数不多。   底下围观的人中多认识路西河,纷纷鼓着掌欢呼几声。   路西河知道自己猫头鹰没纹好,朝身后摆了摆手。   很快,另两项的成绩也纷纷出来。   小组冠军各有小组冠军的优势,都是各自组的第一名,主要还是看另两项的综合能力。   分数都带小数点,许知喃紧张兮兮的在心里算数,还没算出来,总分就跳出来,她比路西河高0.5分得冠。   随即,屏幕上许知喃的名字放大到中央,名字后的背景又放了个非常土气的电子礼炮。   徐振凡直接远远地“嗷”了声:“阿喃牛逼啊!!冠军!!”   被他这一通喊,周围人也纷纷鼓掌。   路西河和另一个刺青师跟她握了手,都是性格率真的人,纷纷恭喜她拿了冠军。   尽管之前的目标就是拿到冠军,那么认真的准备设计图和练习也是想要这个冠军,但真实实现时却还是像梦一样。   许知喃上台,接过奖杯,底下摄像机对着,要发表一段获奖感言。   她之前没准备,好在从前读书时也有过类似经历,不算太无措。   许知喃拿着话筒。   从“很荣幸拿到这个奖”开始,到“我会继续努力,不让大家失望”结束。   一段非常官方的获奖感言。   往年大家听惯了各种嚣张狂妄不要脸的获奖感言,乍一听许知喃版本的都懵了。   “不是。”底下有人说,“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来参加的是我女儿学校的表彰大会啊?”   大家哄堂大笑。   主持人也跟着笑,许知喃懵懵懂懂地抱着奖杯下台,还没懂他们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大家又合了个影才结束。   许知喃和徐振凡、路西河并排往外走,那奖杯做的又大又沉,许知喃得双手抱着才能拿到,看着有点滑稽。   “拿了冠军,是不是得请客啊?”   许知喃心情很好,弯着眼笑:“好呀。”   “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小姑娘晚上还是早点回家的好。”路西河被上回魏靖的事弄怕了。   “你就是今天想吃也不行了。”徐振凡朝一旁努了努嘴,“人男朋友来了。”   许知喃跟着看过去,林清野的车停在那。   “不是我男朋友啦。”   “那也快了。”徐振凡很快接了一嘴。   许知喃抿抿唇,没多解释什么,跟他们道了别后就朝车的方向跑过去。   小姑娘拿到了冠军,是真的高兴,捧着个硕大沉重的奖杯,跑起来都费劲,几乎是迈着小碎步。   马尾一晃一晃的,跳跃着,扫过白皙纤细的后颈。   徐振凡勾着路西河的肩,啧啧几声:“年轻人啊。”   林清野从墓园离开后就直接过来这边了,等了很久。   大概昨晚趴着睡了一晚没睡好,很快就在车上睡着了。   梦境中梦到时衡去世那天的画面,紧接着跳跃到警局里傅雪茗的那一巴掌,再往后是今天傅雪茗跪在墓碑前的眼泪。   然后耳边出现一点细微的声音,林清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侧头看去,许知喃正好拉开车门。   先进入视线的不是许知喃,而是她那个金灿灿的奖杯,很大,将她的脸都挡的严严实实。   林清野有一瞬间的恍神,而后才伸手帮她拿起奖杯。   “拿到冠军啦?”林清野问。   “对呀对呀。”   许知喃太开心了,刚才路西河在旁边,她出于礼貌顾及他心情都没完全表现出来自己的高兴,怕他会失落。   到这会儿才全部展现出来。   小姑娘眉眼弯弯,眼睛里都是光,笑出两个小梨涡。   “连着纹了快十个小时,到后面眼睛都要花了,还好没有出什么失误,本来我应该赢不了路大哥的,他的图腾设计的好好看,又精致又张扬的感觉,可惜他有一个图失误了,不过能拿到冠军,我还是很高兴的。”   她难得说这么多话,每个字都带着笑意。   等说完了,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怎么跟林清野说这么多啊。   许知喃余光瞥他一眼,他正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听她说话,手里还帮她拿着那个奖杯。   “……”   她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好意思了。   抓了抓头发,重新拿回他手里那个奖杯,放在腿上,不再说话了。   林清野倒是笑了,抬手揉了把她头发:“这么厉害啊。”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还好。”林清野把她翘起的一撮发压回去,忽然问,“你生日快到了吧,十月8号?”   “啊。”许知喃一顿,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比赛,都没去想生日的事儿,“嗯,还有段时间呢。”   “那天是《我为歌来》决赛。”   “这么巧啊。”   林清野问:“嗯,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许知喃看着自己怀里的奖杯,想了想,轻声说:“那你也拿一个冠军吧。”   林清野一顿,而后笑起来,笑声磁沉,低低漾出来。   他答应她:“好啊。”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 徐振凡就来了店里, 手里提着好些东西。   他刚去过路西河那,碰巧刺青设计大赛的主办方也在那, 给他拿了面红底黄字的亚军锦旗来, 一会儿还要去给冠军和季军的。   徐振凡顺路,便顺道给她拿过来了。   “哟,奖杯已经摆起来了啊。”他指着木架子中央的奖杯。   许知喃笑笑,“嗯”了声。   “我来给你送锦旗的。”他说着,从袋子里抽出一支长长的密封筒,旋开盖子, 里头就是支卷起来的锦旗。   “还有这个啊?”   “嗯,挂哪儿啊,你这有钉子没,我直接给你挂起来好了。”   许知喃从工具盒里翻出钉子和锤子,徐振凡便直接站在椅子上给她把钉子给钉起来。   “你小心点儿啊。”   “没事儿。”   徐振凡三下五除二弄好, 又把那面锦旗给挂上了,上面八个大字——刺青设计大赛冠军,小字上还标注了第13届以及时间。   锦旗就挂在放奖杯的木架上面, 许知喃退了几步, 欣赏一番。   徐振凡跳下椅子, 看她那表情就笑了:“刚才我给路大哥挂锦旗她还不要呢, 嫌太土,和他店里的装修风格不搭,怎么你就这么开心了。”   刺青店的装修风格普遍都比较特色鲜明, 和这种锦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冠军呢,而且以后因为这个比赛才知道我的人可能会多,挂着比较好。”   徐振凡还带来了几张照片,是昨天最后结束时大家拍的合照,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昨天许知喃拿着奖杯站在台上的照片。   她这儿没有备用的相框,照片都拿夹子挂在墙上。   从前许知喃作为一个刺青师算是很独立的,也不认识什么同行,客源也是慢慢一步步积累起来,到现如今也算是个纹身圈内的小名人了。   到后面几天,很快就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许知喃接了好几个设计单子,这些天除了上课、工作就是在画图,反倒是比准备比赛时更忙了。   “阿喃,上课去没。”赵茜喊她。   “来了来了。”   许知喃将画稿囫囵塞进书包。   大四课业不多,就剩最后几门课,上学期修完后到下学期基本就只要做一个毕业设计就结束了。   周四下午这节课是本专业的辅修课,老师是个学院内很受大家喜欢的老教授,上课幽默风趣,是个很有资历的教授。   辅修课不比专业课,没那么多刻板的理论知识和严格的评分界限,这老师上的辅修课就更加轻松了,经常是一堂课一个小课题,大家笑闹中完成就结束了。   宿舍三人一块儿踩着铃声进教室。   “来,上课了大家。”教授敲了敲黑板,“咱们专业的同学们应该平时画设计图纸都画累了吧,大四了,有些速度快的同学都已经在实习工作了,成了正儿八经的‘乙方’,感觉怎么样啊?”   这话说在了心坎上,底下众人立马纷纷抱怨,被各自的甲方摧残的心力交瘁。   教授笑道:“今天这节课很简单,咱们今天不做‘乙方’,每个同学都来做自己的‘甲方’,也不再画那些条条框框的设计图了。”   大家拍掌叫好,有人问:“那画什么啊?”   “画自己。”   底下安静两秒,随即笑起来:“老师,我们都大四了,你这作业怎么布置的跟小学美术课一样啊。”   “这题目是很普遍,但你们这绘画水平不都精进了吗,更何况,你们现在画花画草画建筑画别人样样都会,但要说画自己可还真不一定会画,你们自己想想,不让你们照镜子的画你们可以把自己画下来吗?”   教授又说:“大四了,大家准备考研准备就业准备出国,都很忙很累,可能在接触新环境的过程中也会受到委屈,这些老师年轻的时候也都经历过,还算是了解,所以这节课让大家画自己,不只是为了放松,也是想让大家静下心来感受自己的内心,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这些话说完,下面没人再笑闹了,安静片刻后响起如雷掌声。   她们宿舍三人都没人带镜子,于是都只能纷纷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   大家拿出画纸画板开始画,偌大的教室内安静下来。   美术设计专业,重在设计,画人像很少,只有最初学画画时才会画,都有些手生,许知喃因为刺青的工作倒算是最熟悉的,画起来也很快。   一旁坐着的赵茜就不行了,边画边嘀咕:“刚开始教授说那番话我还挺感动的呢,觉得画着画着我暴脾气都出来了,我有这么丑吗!?”   赵茜把自己的画擦了,又凑过去看许知喃的,而后一抬眼就发现入镜了摆在前面当镜子用的前置摄像头。   “…………”   她把脑袋缩回去:“我太自卑了,我看这不是画自己倾听内心,而是画自己看清自己和仙女的差距。”   许知喃笑得眯起眼,掐了掐她手背:“你干嘛呀。”   一节大课结束,许知喃刚刚画完,大部分人都还没结束。   “行了大家下课吧,我就不拖堂了,剩下的就当小测作业吧,下次课带过来。”   赵茜已经画得到了自我怀疑的阶段,再扭头一看许知喃的成品,更想哭了。   “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嗯?”许知喃倒没觉得这幅画有特别出挑的地方。   “哦不对。”赵茜改口,“你这不是画的好看,是人好看,画你压根没人能画丑。”   “……”   她越说越夸张:“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寝室画设计图吗,我看你干脆就拿这张图吧,多好看,准能卖个高价。”   “谁会想把我的画像纹身上啊。”   “之前那个学弟不就还来找过你要纹你名字吗,他肯定想纹这个,叫什么名字来着,感觉最近都没见到他。”   赵茜不提起,许知喃都快忘了那个之前追求过她的学弟了。   “我也没见到,应该有其他喜欢的女生了吧。”   这也算不上吃惊,许知喃从前大学刚入校的时候更夸张,随便往学校里一走都能遇上搭讪或递情书的。   但许知喃从不会跟这些人热络,追求起来没有丝毫回应,到如今大多都知难而退了。   赵茜点点头:“他之前都追你快一年了吧,现在看毅力还是不行啊。”   姜月:“毅力再行也没用啊。”   “说的也是,我看完蓝发林清野后真的觉得,放着林清野这样的‘尤物’不要,实在是暴殄天物!”   “……”许知喃拉了她一把,“你小声点啊。”   “哦哦。”赵茜左右张望一眼,确定周围没人听到,继续小声道,“既然学弟放弃了,那你就让现在的追求预备役小林同志纹这个吧,看看他对你的赤诚之心怎么样!”   许知喃想起他肩胛骨处的“阿喃”。   当时两人刚刚分开,她也有冲动和不甘在,才真在他身上纹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怕疼的,这么大片的肯定不行。”   毕竟上次两个字都红了眼眶。   “他还怕疼啊?”赵茜诧异,“看着不像啊。”   许知喃笑了下。   赵茜:“那就更要让他纹了!不疼怎么能表衷心呢!”   “……”   赵茜一拍桌,慷慨激昂道:“不给老婆扎的男人算什么好男人!”   许知喃被她口中其中两个词弄得耳朵嗡一声,着急慌忙地去捂她的嘴,压着声:“什么老婆啊!”   赵茜哈哈大笑,捏了把她的脸:“小朋友想要制住林清野脸皮这么薄可不行,你现在这样以后当心被他吃死了。”   “……”   国庆假期之前,平川大学还有个运动会。   天气已经不像从前那般闷热了,可阳光依旧明晃晃的,很刺眼。   红色塑胶跑道上已经有一排人站在起跑线前,随着一声发令枪响,众人冲刺过去,周围班级同学高喊加油。   大学运动会很多花样,还有音乐系的同学直接搬来了一个大红鼓,咚咚咚的一阵敲。   声势浩大。   许知喃作为大四学姐,这是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了。   她们一群人坐在规定的班级座位,撑了把大太阳伞,赵茜和旁边几个同班男同学一块儿在打游戏。   许知喃看了会儿比赛,阳光太晃眼,于是低头看手机。   没玩一会儿,林清野发来消息,问她在店里吗。   [许知喃:不在,今天平大运动会,规定大四都要过去看比赛呢。]   [许知喃:你找我有事吗?]   [林清野:也没什么,我现在在工作室,没什么事,本来想你在店里就过去找你。]   [许知喃:运动会估计要挺久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林清野:没事,那我等晚上了过去。]   姜月抓紧所有时间考研冲刺,这会儿都塞着耳机在听政治网课。   上午是各类跑步径赛,田赛都在明天,而到下午就是一类群体的游戏类运动,比如掷沙包、拔河、八人八足一类。   中午吃完饭回寝室休息了会儿便又要出发去体育场。   早上时还觉得新奇,甚至还有人发朋友圈感慨怀念人生最后一次学校运动会,可下午当头日晒下就纷纷被磨灭了兴致,开始抱怨。   赵茜拿着防晒喷雾喷了全身:“形式主义!形式主义!气死我了!形式主义让我都晒黑了!”   她说着又卷起短袖袖子,上面明显要白许多。   赵茜又掀起许知喃的袖子,更愤愤然了:“这夏天都快过去了,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晒黑!?”   “黑了一点的。”   “你这压根看不出来肤色有差别啊。”   许知喃:“我好像不太容易晒黑。”   所以她也没有严格防晒,只偶尔暴晒时担心会晒伤才会抹一点防晒霜。   人比人气死人。   赵茜彻底不想跟她说话了,继续跟男生们约游戏。   游戏玩到一半,班长突然过来了:“你们一会儿谁有空啊?”   许知喃问:“怎么了?”   “本来报名了八人八足游戏的龚晴晴刚才过来路上骑自行车摔了,现在去校医院了。”   “啊?严重吗?”   “那还好,有点小扭了下,现在在冷敷呢,就是八人八足游戏肯定没法参加了,得找人替一下。”   外面太阳太大,八人八足这游戏又要靠练习培养默契,搞不好就摔了,一时没人自告奋勇。   班长又问了句:“你们谁愿意去啊。”   依旧没人回答,赵茜还非常不给面子的抱着手机往后靠,拒绝的非常明显。   许知喃看了一圈,犹豫着举了下手:“那要不我替吧。”   “你小心又摔一跤啊。”赵茜说。   “不会不会,待会儿比赛开始前会再练习一下的,可以安排到最旁边,就只要绑一条腿就好了。”班长生怕她又反悔。   “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啊?”   “还早呢,下午五点才开始,然后我会提前半小时来叫你的,我们练习熟悉一下。”   “好。”   “太谢谢你了阿喃!”   她话音刚落,一旁体育场入口处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赵茜反应剧烈,手肘拱了拱许知喃,掩嘴凑到她耳边:“操!阿喃快看!”   许知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入口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中间有个个子特别高的。   许知喃一愣。   林清野。   他怎么过来学校了?   从前他还是大四时大家在学校里都见不到他,更不用说如今他都已经上节目爆火后返校。   看台上众人瞬间都涌上去,趴在栏杆上伸长了脖子看,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他不会是来找你的吧?”赵茜在她耳边低声说。   “应该不是吧。”   赵茜笑一声:“那我都想不出来他还能因为什么来学校了。”   “……”   林清野在众人簇拥下往场地里走,先前他的辅导员如今带了新大一,一见他过来便小跑上前,调侃一句:“哟,什么风把你这位大爷给吹来了。”   林清野散漫笑,打招呼:“导员。”   “教授们今天也都来了,在那儿呢,过去打声招呼吧。”   林清野这样的学生,有创造力,有实力,有天赋,最讨教授们的喜欢,尽管从前上课也不见他有多认真,可教授们也依旧很欣赏他。   属于教书多年,那么多学生连名字都叫不上,但也一定会对他印象深刻的存在。   林清野过去跟教授们打招呼,周围围着的人没那么多了。   寒暄一阵问过近况后,林清野站在一旁给许知喃发信息:在哪?   [阿喃:你右边,黄色椅子那边。]   林清野看过去,在人群中轻而易举找到许知喃,她皮肤白得发光,很容易就能注意到。   距离有些远,他眯着眼看了会儿,手机又震动了下。   [阿喃:大家都在看你呢,你别盯着我看了。]   林清野笑了笑,看了眼手机后又下意识往她方向看一眼,不见了,也不知是藏哪儿去了。   [阿喃:你怎么过来啦?]   [林清野:没事干,过来看看。]   许知喃心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闲不住的性子,应该是最喜欢清净才对。   周围人太多了,林清野现在又是那样的身份,学校里大家本就因为从前那几个帖子关注着两人,许知喃不敢有太多交集引人注意。   没过多久,班长就来找她:“阿喃,走吧,我们要去练习八人八足了。”   许知喃一顿,被林清野这一搅和都差点忘了自己答应替补了。   只是现在……   八人八足配合不好摔跤是常事,还经常是一群人跟着摔个狗啃草的。   林清野就在旁边,她有点绝望。   八人八足马上就要开始,中间草坪上各个班级都已经在练习了,拿布条俩俩捆住脚踝,互相搭着肩膀,喊着“一二一二”有序前进。   因为许知喃是临时加入的,被安排在了最旁边,旁边是同班女生。   许知喃余光瞥了眼一旁看台上的林清野,他的位置直视便是许知喃班级的位置。   她莫名就觉得脸上烫起来。   练习几次,许知喃身体还算协调,配合不错,都没有摔跤,比她想象的要好。   很快,100米的八人八足比赛开始,分批进行,别的专业先开始。   林清野站在台上看了会儿,而后侧头对身边的老教授说:“老师,我们下去看看吧。”   那老教授最喜欢他,自然答应:“行啊,我也觉得站在这看没意思,都感觉不到大家的活力朝气了。”   周围众人都留意着林清野,可旁边还站了位音乐系德高望重的教授,也不敢随意靠近造次,只能是围观。   许知喃也注意到了,站在她这一侧,离得不远,三四米距离,跟那老教授闲庭信步地站在那儿,还随口唠几句家常。   “……”   许知喃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他跟人唠家常。   而赵茜站在另一边暗搓搓地冲她挤眉弄眼,热气顺着脖子往上冒,先烧到耳朵,再是脸颊。   而八人八足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裁判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个接力棒,高高扬起:“预备——”   “开始!”   起初的确是很顺的,大家都没有出错,但速度不快,左右两个班级的队伍很快就超过他们一段距离。   有人急了,步子迈快,旁边有人跟不上,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下子接连摔倒,许知喃是被旁边那人拽倒的。   扑通一下膝盖直接跪在了草地上。   也没闲工夫去管疼不疼了,大家搀扶着重新站起来,喊着“一二一”继续往前。   可惜最后还是最后一名。   不过这种游戏大家也不在乎到底拿第几名,重在参与,玩玩就好。   赵茜跑过去:“没事吧阿喃,之前月月还跟我说你暑假不是膝盖受伤过吗。”   “没事,那次就是擦伤而已,刚才摔下去草地是软的,不疼。”   赵茜这才放心,又在她耳边低声说:“刚才你摔跤的时候我都怕林清野直接过来扶你,我看他都往前迈了一步了。”   许知喃一顿。   赵茜又笑道:“不过我看他这人也挺坏的,后来看你自己爬起来没事还偷偷笑了!”   “……”   周围人太多,许知喃也不敢回头看他。   她掸了掸裤子,刚才摔跤时粘了点泥块,昨晚还下过雨,现在膝盖处脏兮兮的两块。   “我去卫生间就在洗一下。”许知喃说。   “好,刚才月月叫我有事呢,我不陪你去了啊,我们就在班级看台那,你待会儿来找我们吧。”   “好。”   一进体育场外圈的屋子内就一下凉快许多,没人,喧闹都隔绝在外面。   许知喃站在洗手台前,拿纸巾沾了点水擦拭裤子上的泥点。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   “阿喃。”   她一顿,回头,林清野就站在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摔伤吗?”   许知喃想起刚才赵茜说的——我看他这人也挺坏的,后来看自己爬起来没事还偷偷笑了!   她轻轻撇了撇嘴,回答道:“没有。”   林清野上前一步,忽然在她面前蹲下来,许知喃吓了跳,人往后刚退一步就被他捏住了脚踝。   “我看看。”他低声道。   许知喃微怔,看着他把自己的裤腿卷起来,露出膝盖。   的确没摔伤,但有点红了。   不过许知喃皮肤嫩,身上本就容易留下痕迹,林清野看着她的腿,思想却一不小心就一路下滑,喉结动了下。   许知喃别扭:“没事,过会儿红就会消下去了,不疼。”   她不知道林清野这会儿在想什么。   他起身,拉上她手腕,卫生间旁边就是室内乒乓球室。   “干嘛去。”许知喃问。   “外面可能会来人。”   听他这么说,许知喃便乖乖跟着他走了而后等到看着林清野反手将门关上才琢磨过来。   外面可能来人就快点分开就是了,怎么还被他拐带到这共处一室了。   “来这里干嘛。”   林清野抽下来一张仰卧起坐的软垫,坐下来,又拍拍另一侧示意她也坐,答得更是理直气壮:“偷懒,外面不晒吗。”   “……”   许知喃顿了顿,最后还是坐下来。   没和他挨很近,坐在垫子一脚,抱着腿坐。   窗户半开,阳光和暖风入室。   林清野打开手机,里面有一个刚录好的音频,一段背景旋律,钢琴配架子鼓,他放给许知喃听。   “新歌吗?”   “嗯,要放专辑的。”   “很好听诶,小样已经出来了吗?”   “还没,昨天玩着弄出来的一段旋律,词都还没写,不过大概也已经定了。”   “嗯?”   他将音频拉到最前,重新播放一遍,而后手在地板上有节奏的和了一遍:“大概就这样。”   许知喃对音乐了解不多,也不比他那些乐队成员在这方面还能聊几句,看完这一段只觉得厉害。   她们美术系厉害的人随便拿什么都能作画,而到林清野身上大概是很轻松地就能做出音乐来。   她正想说话,乒乓球室窗外忽然走过一个男生,那个高度正好露出肩膀以上,他在窗前停下,回头喊了声朋友。   窗户开着,声音格外清晰地传过来。   许知喃吓了跳,下意识迅速弯下身,将脑袋压到窗台之下。   又侧头看了眼林清野,抬手,按着他背,把他也按下来。   两人躬着身,躲在乒乓球室的窗边。   许知喃注意着窗口,看着那两个男生走了才轻轻舒了口气,移开视线时才恍然发现自己现在和林清野挨得极近,吐息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她愣住,缓慢地眨了眨眼,黑睫忽闪。   她今天穿了件很简单的圆领白T,这个动作下领口往下坠,隐约露出内里风光,她没注意。   林清野只看到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只下颌线条一瞬绷紧。   “阿喃。”他声音有点哑。   她呆呆的:“啊?”   他眼底黑沉,人也静下来,后牙咬紧,过了两秒,他又倏的轻笑出声,散漫道:“算了,没什么,不吓到你。”   许知喃不明所以:“什么啊。”   “没什么。”林清野不告诉她。   可许知喃到底从前跟着他鬼混了三年,被荼毒不轻,过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那个低哑的声音,跟那种时候很像。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开始觉得脸上又有发烫的迹象了,   盯着林清野看了会儿,想从他脸上找到些许迹象,未果。   许知喃不自觉视线下移。   顺着下颌、喉结、锁骨持续往下,到小腹处,她下巴被一双手托住,动不了了。   林清野捏着她下巴重新抬起来,直视她眼睛,笑得痞气又散漫:“你想看哪啊?”   许知喃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瞬间涨红脸。   林清野恶人先告状,笑着说。   “你色不色。” 第39章   许知喃被他这贼喊捉贼的话弄懵了, 可她刚才的确是差点儿就看过去了, 红着脸跟他对视片刻,恼了:“你才色。”   他懒洋洋地笑:“我敢承认你敢么。”   “……”   许知喃哼一声, 偏过头不再看他:“我才没有。”   “行。”他很爽快地点点头, “没有就没有吧。”   许知喃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呢。”   “等会儿。”林清野说,“再缓缓。”   许知喃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缓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坐回去。   林清野在旁边低低笑了声,有点坏。   她才恍然, 林清野“缓缓”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丢下一句“那你缓吧”便直接跑出了乒乓球室。   跑出老远又想起刚才在里面时的对话,她脚步更加快了些,像是想把那些羞人的话远远丢到身后。   她不过是把刚才下意识往下看了眼罢了,他就突然开了黄腔。   这些天她和林清野关系虽然近了, 但和从前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同,有时候许知喃甚至会觉得现在的林清野跟从前的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而现在倒好,那又痞又坏的样子, 又回到之前了。   许知喃一气儿跑回到班级座位处。   赵茜:“你怎么这么久, 还是跑回来的啊。”   她摇摇头, 在赵茜旁边坐下来, 没多说。   “林清野去哪了啊,刚才就没见到他。”   许知喃抿唇:“不知道。”   “可能回去了吧,他这才刚出现一会儿呢网上很多人就都已经知道了。”赵茜说着, 手机翻出那条新闻给许知喃看。   底下已经好多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想成为哥哥的学妹!!!】   【这是什么偶像剧画面!清冷学长爱上我系列!!!】   【我太羡慕平大的姐妹了呜呜呜呜呜呜!】   【想问一声清野哥哥现在还在平川大学啊!我现在赶过去还有可能偶遇到吗!!】   【我歪一下啊,P3照片里有个女生好好看啊,现在的路人都已经这种颜值了吗,我已经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平大学生来说一声,你说的那个女生不是路人啦,那是平大校花,已经大四了,超级漂亮!!!】   【呜呜呜呜林清野这张照片,我真的恋爱了!!!】   【这位哥这张照片真的有种清纯男大学生的感觉!!】   “……”   还清纯男大学生呢。   许知喃想到刚才在乒乓球室那一幕,就更加看不下去这种评价了。   许知喃把手机还给赵茜,林清野便给她发消息过来了。   [林清野:回去了?]   [许知喃:嗯。]   [林清野:晚饭一块儿吃吗?]   许知喃坐在遮阳伞底下,还能听到周围几个女生在议论林清野,她手背推了推脸,回复:不吃了。   她又在体育场内待了会儿,终于到了结束的时间,宿舍三人一块儿去食堂吃了顿晚饭。   后面林清野没再出现过,大概是已经回去了。   吃晚饭后许知喃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刺青店,晚上预约了个顾客。   在店里等了十来分钟她便到了。   许知喃从包里拿出已经画好确认过的设计图,却发现之前教授在课上叫她们画的自画像也被她一并带来了。   顾客瞥见:“这是什么?”   她拿起来看了眼画,又看了眼许知喃,笑了,“这是谁找你画的设计图啊?”   “这不是设计图啦,是我学校里的一个作业而已,让我们画眼中自己的样子。”   “你还在读书吗?”   “嗯。”   “那你读书和这店顾得过来吗?难怪你时间这么难约呢,要不是我朋友一个劲儿的跟我推荐你我可能就去那家‘刺客’纹身了。”   许知喃笑了笑:“以前是顾得过来的,拿了奖以后客人多了,我一个人就有点画不过来,让您久等了。”   “我倒是没什么。”顾客摆了摆手,又问,“那你在哪儿读书啊?”   “就对面,平川大学。”   “平大的啊!”她一下来了兴致,“我早上看微博有人说林清野今天去学校了诶!他不是才从平大毕业吗?”   许知喃正在做纹身前的准备工作,闻言一顿,“嗯”了声。   “那你看到他没?”   “看到了,今天我们运动会。”许知喃笑了声,“你是他粉丝吗?”   “他还没参加节目之前我就认识他了,之前不就在旁边那家酒吧唱歌吗,我还为了他去过几次呢。”   许知喃做好准备工作,戴上口罩和手套:“我们去工作床那吧,纹小腹位置需要躺下来。”   这个顾客这次要纹的图案不大,但细节处很精致,耗时也比较久。   一直做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许知喃摘了手套丢进垃圾桶,才发现林清野刚才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店里现在有没有人。   [许知喃:刚刚纹完,现在没人了。]   送走顾客后,没一会儿林清野便来了,依旧是那副全副武装的模样,口罩帽子挡的严严实实。   “待会儿还有客人吗?”   “没了。”   林清野直接把卷帘门拉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许知喃继续收拾刚才纹身的用具。   林清野瞧着她,挑了下眉:“没生气了?”   “啊?”   他低笑:“还以为你生气了,过来哄哄你。”   “……”   不听他提及,许知喃都忘了白天时乒乓球室的事了。   两人平时能够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林清野既要准备专辑又要忙着录制节目,而许知喃获奖后刺青店也很多事。   从前他们只要相处一般都会由林清野带着直接进入主题,交流不算多。   但他们的确共同话题不多,性格相差得也多,许知喃以前一直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其实没错,即便是现在,他们共同话题也不多。   可现在又好像有哪和以前不一样了。   即便话题不多,但相处着也不会再觉得别扭,反倒是很舒适。   “国庆节打算怎么过?”林清野问。   “就在店里待着了,已经好几个顾客预约了国庆节过来纹身了。”   “你天天这么忙,脖子受得了么。”   他说着便抬手,盖在了她后颈,给她按了按。   随着他的动作,许知喃后背脊柱都绷紧了,最后还是没躲,就这么僵着任由他捏。   刚才连着低头两个小时,先前也一直在忙,的确是酸痛不已。   林清野也不知是按到了哪个穴位,酸胀感简直是像泉水般涌出来,许知喃缩起脖子,低低出了个声。   林清野指尖一顿,笑了:“别勾我啊。”   “……”   这人自从下午在乒乓球室开了封印后就越来越不要脸了。   许知喃拍掉他的手,侧过身。   “不要按了?”林清野扬眉问。   “不要。”许知喃回答得很是绝情。   林清野食指碰了碰她脸:“又生气了啊。”   “什么叫‘又’呀。”   许知喃也是个普通女生,对带“又”的控诉都很排斥。   “明明是你自己先这样的。”   他笑出声,托腔带调的,声线拉得很长,缱绻温柔,又像是撒娇:“我怎么了啊。”   许知喃不高兴地瞪着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哼一声,扭过头连看都不要看他了。   林清野自然是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生气的,他倒不是个爱开黄腔的人,但对象换成许知喃后就忍不住想逗逗。   “这样就生气了。”他轻轻捏着她下巴,“以前看你脾气没这么大啊。”   那不是因为以前喜欢你么。   许知喃腹诽。   可这念头刚在脑海中一转,她便又想,难道现在她已经完全不喜欢林清野了吗?   许知喃算是个对自我很了解的人,如果她真的完全不喜欢林清野了,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边。   她的确偷偷的对他放宽了诸多限制。   可现在她敢跟林清野生气了。   因为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变了,不再是她从前默默的仰望了。   这一点许知喃也能够想明白。   看她不说话,林清野还以为真是把她惹生气了,弯下腰,平视着她眼睛,声音放缓:“真不高兴了啊?”   许知喃抿唇,看他。   距离很近,他眸色不是纯黑,在灯光下有些像深棕色。   他碰了碰她耳朵:“我错了,别生气了,嗯?”   他嗓音的确是好听,这样近距离听着耳膜都有些发麻,而被他触碰的耳廓也跟着发烫。   许知喃在他肩上轻轻推了把,让他重新站直了,距离终于远了些,她侧过头:“我没生气。”   林清野笑笑,视线移到她桌上,捕捉到那张摊在桌上的画纸。   他将画纸翻了个面,便看到了许知喃的画像。   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漂亮又明媚的,浅浅笑着,那一双眼睛画得格外好,水盈盈的,像是隔着画纸冲他笑。   “怎么画这个了。”   “学校的作业。”   “我还以为是你画的刺青设计图。”   许知喃:“那也要有人愿意把这样的图纹身上啊。”   林清野笑了笑:“这不是很好看么。”   “人家没事纹我的画像干嘛呀,太奇怪了。”   “那你把这张图留给我好了,正好背上还空了一大块呢,现在就一个名字,看着奇怪。”林清野随意道。   许知喃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都不确定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这么大幅图纹上去可疼了,你连个名字都觉得疼呢。”   林清野“啧”了声,似乎是对她提纹名字的事不太满意。   许知喃也不知怎么,回想起那时他纹完“阿喃”后红了眼眶的样子,再看他现如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林清野看了会儿小姑娘,等她笑完了,抬手,食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两下:“没良心。”   关于纹她那幅画像的事儿很快就过去了,林清野没再提,大概也只是随口一说。   第二天傍晚运动会结束,国庆假期正式开始。   学校最早的一次小型秋招会也开始了,许知喃没有找工作的烦恼,打算以后就好好经营她那个刺青店,现在也已经有些成果了。   中午从刺青店回来,她和赵茜一块儿去食堂吃了顿饭便陪她去看秋招会。   美术设计专业在堰城这样的大都市内工作不算难找,很多公司都需要,刚到秋招会入口就被派发了不少宣传单。   许知喃大学四年认识的朋友不少,赵茜一走进去就各处去看了,许知喃站在一旁和同样来参加秋招会的其他同学聊天。   赵茜提前准备好了简历,效率很高,迅速投了几家公司便收工。   “你怎么这么快。”   “随便投的。”赵茜做事向来这样,不是个很会规划目标的人,“反正这才第一次招聘会嘛,来的也不是最好的那些公司,我就提前攒点经验。”   许知喃:“我刚才看到还有些我大三的朋友也过来了。”   “也太拼了吧,大三就开始攒面试经验了?”   赵茜顿了顿,又说,“不过跟你比都不算早,你不是高中那会儿就开始接触纹身了吗?”   “嗯,跟我师傅刚开始学。”   “看你这样吧,还真是要早点开始准备,现在毕业季根本不愁,你肯定是应届毕业生里头薪资金字塔顶的,应该还是算创业那一栏的。”   许知喃笑着:“哪有那么夸张。”   “我看我要是找不到工作干脆到你那去打工吧。”赵茜说,“对了,你现在这么忙,没想到招人吗?”   “最近在想,但是驻店刺青师比较难找,一般都得自己带徒弟,带出来时间也挺久的,还要看有没有这方面天赋。”   赵茜叹口气:“还真是各行都有各行的苦恼,我看月月准备考研也累得没活力了。”   原本许知喃以为来参加招聘会应该会耗掉一整个下午,便没有约客人,这会儿结束的早,她打算先去店里把剩下的一张图给画了。   没想到刚出学校南门就碰上了季烟和十四。   上回遇见季烟已经是暑假生病去医院那会儿了,而十四则是自从和林清野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两人坐在一辆崭新的车里头,十四坐驾驶座,季烟坐副驾驶。   车窗摇下来:“平川之光!”   季烟大喊一声。   许知喃被这名号吓了跳,周围有其他同学寻声看过来,看了眼许知喃,窸窸窣窣笑起来。   她小跑到车边,弯下腰:“怎么了?”   “一会儿有事吗?”   “没有。”   “那一块儿去吧,我们正准备去趟队长那儿呢。”   “啊。”许知喃性子慢热,摆手拒绝,“我就不去啦,你们去吧。”   “去吧。”十四也开口了。   他从前对许知喃的确没太当回事,当初只觉得不过是自家队长一时兴起的一个女朋友罢了,可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地位也轮流转了,怠慢不得了。   他又补了一句,“队长看你过去肯定高兴!”   “……”   许知喃不擅长拒绝别人,尤其不擅长拒绝不熟悉的人。   季烟看她犹豫,直接下车,拉着她坐上车。   “这可是十四今天刚提来的车,让你坐上热乎的了。”季烟笑说。   “刚提来的啊。”许知喃实在有些尴尬,只好顺着话很刻板官方地说了句,“恭喜呀。”   十四:“……”   他实在想象不了队长追求这平川之光是个怎样的画风。   一路开到明栖公寓地下停车场。   季烟给林清野发了个语音:“队长,我和十四到楼下了,还给你带来个惊喜。”   后面半句的惊喜她说得神秘兮兮的,可惜丝毫没有引起林清野的关注,无视得彻底:“行。”   一个字,结束了。   季烟啧啧几声。   坐电梯上楼,门铃按响,林清野很快就来开门了。   他刚剃了头发,两侧头发利落,棱角分明的那张脸愈加突出,五官锋利凛冽,身上是普通家居服,踩了双拖鞋。   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直到看到了站在两人后面的许知喃。   他视线一顿,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你怎么来了?”   被彻底无视的十四和季烟:“………………”   许知喃:“路上碰到的,就一块儿过来了。”   今天季烟和十四过来不是来闲聊的,而是林清野新专辑有一首乐队风格的歌,需要大家一块儿来试一次。   没等一会儿,关池便也来了,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许知喃也同样一愣,而后扬起笑冲她打了个招呼:“嫂子也在啊。”   许知喃一顿,想解释可关池已经迅速转向季烟他们说话去了。   他们三人凑在一块儿说话,声音挺轻的,但许知喃还是能够听清。   十四手肘拱了拱关池,调侃道:“助攻可以啊,直接把名号给按死了,下次咱们得好好宰队长一顿。”   许知喃:“……”   林清野懒洋洋笑了声,踱到她旁边:“我们先试歌,你先坐会儿?”   “嗯。”   他抬手揉了把头发,低低说了句“乖”。   季烟三人齐刷刷打了个寒噤,只当没看见林清野这转性的样子。   林清野这公寓很大,客厅前就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家具不多,便更显空旷。   许知喃从前来过几次,但也只去过卧室和客厅,这次才见到客厅另一侧的那个房间。   很多乐器,墙上挂着各种材质不同的吉他和各种许知喃都没见过的乐器。   中间地毯上摆着架子鼓,旁边还有电子琴和钢琴。   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也是另外做过的。   林清野把之前写好的谱子分给他们,乐队三人按从前那样分工,鼓手关池、贝斯手季烟,以及键盘十四。   这次只是和个背景,没有唱歌部分,便改成双鼓手,林清野跟关池一块儿敲鼓。   他坐在架子鼓前,鼓棒敲出一段前奏旋律后,众人纷纷接上。   自从上次他们在酒吧最后一次演出,许知喃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们四个一块儿玩乐器了。   鼓点骤雨般落下来。   玩架子鼓的林清野很吸睛,他之前在《我为歌来》有一期节目中便是自己敲架子鼓唱歌,当天晚上播出后就直接上了热搜,引得众人都化身尖叫鸡。   一个谱子,他们和了五六遍就已经很熟练。   从前配合了那么多年,这种基本的默契肯定是有的。   暂停后,他们提了意见,做了点细节处的修改又重新和了两遍,就算确定了。   “到时候要录音了我再找你们。”林清野说。   “行。”   众人应声,因为许知喃在,他们也不当电灯泡,很快就又一块儿走了。   林清野关上门,公寓里只剩下他和许知喃两人。   “饿了吗?”   已经到晚饭时间。   “还好。”   林清野拿出手机,点开常吃的一家餐厅外卖,递给她:“你先点,密码是你生日,我去洗个澡。”   许知喃一顿,看向他时他已经转身进了浴室。   打架子鼓耗体力,刚才又连着打了那么多次,他这会儿头发都是湿漉漉的,衣服也浸着汗,隐约露出肌肉线条。   许知喃拿着他手机。   已经给她打开了外卖页面,图片看上去都非常精致可口,就是那价格高的令人咋舌。   耳边传来浴室里的水声,水珠砸在地砖上,又像是敲在许知喃的心里。   她挑了好一会儿,点了四个菜,下单,跳出一个付款密码。   六位数的。   许知喃加上自己出生年份的后两位数,输入,付款成功。   她指尖一顿,黑睫轻颤了下。   她刚要把手机放下,忽然又震动了下,许知喃下意识垂眸。   备注是林冠承,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好像是林清野的父亲。   [林冠承:现在有空吗?]   她没再多看,将手机熄屏放在一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没一会儿林清野便出来了,还顺便洗了个头,毛巾盖在头顶,没有擦得很干,有水珠顺着脖颈滑下来,湿津津一块。   与此同时,门铃按下。   “外卖点好了?”林清野侧头问。   “嗯。”   “送来这么快。”   他将毛巾丢到茶几上,过去开门,而后玄关处安静下来。   片刻后,门口一个男声:“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   有点熟悉,之前似乎也听到过,许知喃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刚才按门铃的不是外卖员,而是林清野的父亲,林冠承。   她瞬间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会在他儿子家里,也不知该怎么自我介绍。   林清野声线依旧平静:“没看到,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不国庆假了,过来看看你。”   林清野自嘲一笑。   林冠承:“先让我进去吧。”   许知喃瞬间警铃大作,林清野已经让林冠承进来了,可他显然不打算跟林冠承多解释什么,神色自若走到许知喃旁边,看了眼茶几上她刚才拿出来的画板,上面还有才画到一半的图稿。   “这是要画的吗?”林清野问。   “嗯。”   “先进房间画吧,一会儿外卖来了一块儿吃饭。”   他弯腰拿起画板,又拎上许知喃的包,往卧室方向走。   许知喃跟上,经过林冠承时也只颔首示意了下。   林清野把东西给她放到卧室桌上,又给她倒了杯水,关上卧室门又出去了。   林冠承坐在沙发上,见他出来,示意了下房间里头:“女朋友啊,上次警局那次也是她吧。”   “找我什么事?”   “国庆了,抽空回家去吃顿饭吧,或者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大家认识认识。”   “去跟谁认识?”林清野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缓和我跟她的关系累不累?”   林冠承看着他一时无话。   他这儿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简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一下就戳穿了他的来意。   林冠承叹口气:“她好歹也是你妈妈,怀胎十月生了你。”   “她是时衡的妈,不是我的。”   “诶,你——”林冠承一时说不出话。   林清野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也一直在自欺欺人吗?你的儿子不是她的儿子,时衡才是。”   林冠承眉目一敛,勃然大怒:“林清野!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他没反应,食指推着烟盒,一开又一关,是在忍烟瘾。   气氛寂静,却又剑拔弩张,暗流涌动,最后还是林冠承先缓和下来了。   “清野,回去跟你妈好好聊聊吧,母子间什么仇什么怨能隔这么多年啊,你妈妈她脾气硬,跟你赌气、跟自己赌气,也是跟时衡的意外赌气,你给她开了口子,把气泄出来了也就好了。”   林清野没说话,只点燃烟,叼进嘴里。   最后还是没忍住烟瘾。   无话可讲,林冠承只能起身,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便直接走了。   他一个人靠着沙发,抽完那支烟,外卖这才来了。   林清野拿进屋,去卧室叫许知喃,她已经画完图稿,但刚才依旧没出来,乖乖待在卧室里。   “吃饭了。”他倚在门框上叫她。   吃完饭,林清野又点了支烟。   许知喃看他:“你不是说要戒烟了吗?”   他一顿,笑了声,很快摁灭在烟灰缸里:“忘了。”   打开电视,正在放《我为歌来》上一期的重播。   林冠承来了一趟,屋子里的气氛就变了个样,许知喃看着电视机屏幕,双手放在大腿上,背板挺直。   过了会儿,林清野抬手,攀着她肩往后拉。   许知喃几乎是倒在他怀里。   闻到他身上沉郁未散的烟味。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刚才她在卧室里并不是什么都没听见,断断续续也听到几个字眼,可在脑海里依旧组不出一个完整故事。   他没答。   许知喃能感受到他对他家庭那事的排斥,见他不愿说也不多问。   想要重新坐直,刚直起背就被他重新拽回去,这回更过分,揽着她腰靠近,将她压到沙发里。   手臂箍着她腰,许知喃在挣扎间挺胸,可他头埋下去,贴在她颈间。   许知喃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又含胸缩回去了。   她被压得难受,胸口沉沉的,轻蹙着眉叫他名字:“林清野。”   他不为所动,刚剃过的头发很刺,扎在她脖颈处。   忽然,许知喃浑身一僵,想说的话也卡在嗓子里。   她脖颈处湿润了下,带着滚烫的触觉。   林清野在她脖子上舔了下,过了两秒,他又伸了舌头,这回不止是舔,而且咬着块她的细肉,牙齿在上边来回磨了下。   他忽然哑声说了句脏话,“你抹东西了吗?”   “没。”   许知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推开他,还要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林清野又舔了下,嘴唇细密地包裹上来,脖颈发烫。   他似乎是真的很好奇,直起些背,指甲还在她锁骨处抠了抠,看了好一会儿,重新趴回去,半阖上眼。   “怎么是甜的。”   许知喃不再由着他了,皱着眉使劲推:“你快放开我。”   “不放。”   “林清野!”   “就不放。”他拒绝干脆,像输了游戏耍赖的小孩。   电视还在放,与此同时是主持人说:“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一位表演歌手——林清野!”   在如雷掌声中,林清野又往她脖颈处埋了埋,忽然闷在她怀里地低声说:“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语气执拧痛苦,像在跟自己做斗争。 第40章   偌大的客厅, 灰色沙发, 沙发上挤着两个人,上面那个的脸还和电视里的相重合。   林清野那句话落, 许知喃原本正推他的动作停顿了下, 不知怎么就使不上力了。   反倒是林清野低笑了声,手臂在她腰上又抱了她一下,总算是直起身来了。   许知喃也跟着迅速坐起来,扯了扯衣摆。   余光却正好看到林清野舔了下下唇,嘴角微微提着,倒也看不出来那句话中藏着的痛苦神色。   许知喃收回视线, 后知后觉手背重重抹了两下脖颈。   林清野随着她动作扭头看过来,而后靠近,捏着她手腕拽下来,头低下去凑近了瞧。   许知喃怕他又突然做出过火的举动,刚想离他远点儿就被他钳着下巴抬起来。   额前黑发像鸦羽, 他仔细瞧了会儿,说:“好像有点红了。”   “……”   他掌心贴着她脖子,拇指在红痕上碰了两下:“应该没事, 过会儿就能消了。”   “……”   许知喃不想跟他说话了, 唰得从沙发上起来, 进卧室将画稿塞进书包, 整理好东西出来,站在他面前:“我要回去了。”   她气冲冲的,板着脸, 背着个双肩包,手还扯在包带上,看着简直像个小朋友,样子有些滑稽。   林清野笑了声,坐在沙发上抬头仰视她:“生气了?”   她抿着唇不说话。   林清野伸手去勾她手指,被她甩开,他又去勾,来回几次后,许知喃才由着他,他食指勾着她的尾指,来回晃两下。   “怪我,对不起,一不小心就没忍住。”   “你有什么好忍不住的。”许知喃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了,“你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要是故意的那红没个两三天都消不下去。”他指了指她脖子。   “……”   林清野拿上车钥匙起身:“走吧,送你去宿舍还是回家?”   “宿舍。”   他走到玄关处,戴上帽子和口罩。   许知喃站在他身后等他锁门,却捕捉到他垂眸时眼底一瞬间闪过的黯淡情绪,而后他抬手按了下鼻梁,压下帽檐。   声线恢复到平常那样:“走吧。”   许知喃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身后走。   再次想起他先前那句——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他那时候应该是有倾诉欲的,所以才会对她展现出那一面,可又很快反悔了,所以很快就松开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上车,一路无话,开到校门口。   许知喃忽然问:“你想跟我说说你父母的事吗?”她问得很生硬,连铺垫都没有。   “什么事?”   “你爸爸刚才去那儿跟你说什么了。”   林清野:“你听到了吗?”   “听到一点。”许知喃斟酌道,“他想让你去跟你妈妈道歉?”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眉眼低垂,碎发挡住眼底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清野从来没跟别人讲过他的那个家庭。   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他的家庭并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父亲林冠承,岷升集团董事长;母亲傅雪茗,也是林冠承唯一的妻子。   夫妻感情也一直不错,作为丈夫而言,林冠承无疑是个很不错的丈夫。   林冠承是白手起家的典范,他并不是出生在堰城,后来随父母工作才到了堰城,学籍也一并转到了这儿。   他便是在堰城的学校里遇到的傅雪茗。   小时候的傅雪茗也同样漂亮,像公主,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身上从头发丝到指甲都整洁精致,上学放学都由家里派车来接,一辆锃亮漆黑的轿车,和气派。   林冠承是从乡下来的,但模样俊朗,成绩优异,性格也不错,在学校很受女生喜欢。   于是当时就有些学校里不读书的小混混看他很不爽,抓着他是从乡下来的这一点嘲笑讽刺。   那天放学,那些混混围着他推推搡搡,口中的话消磨他的自尊心。   傅雪茗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学校的名人,学校没人不知道傅雪茗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家里还特别有钱。   她的优越是与生俱来的,那些混混也不敢对她的话有什么异议。   林冠承从那时候就开始暗恋傅雪茗。   但他并没有真正追求傅雪茗,实际上,高中三年他跟傅雪茗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高中毕业后,林冠承得知傅雪茗出国读大学,他们好几年都没有再见面。   下一次遇见时他们都长大了,林冠承已经创业做出了成绩。   他在一次活动中见到傅雪茗,她已经嫁作人妻,挽着身边男人的手笑盈盈地步入会场,遇到林冠承,她竟还对他有些印象,主动问:“你以前是不是在堰城读的高中,叫林冠承?”   林冠承笑着说“是”。   傅雪茗又笑问:“那你对我有印象吗?”   “当然。”林冠承面不改色地说,“傅雪茗嘛,以前你可是学校的红人啊,那时候学校可有一半男生都喜欢你。”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闻言侧头,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调侃道:“这么受欢迎啊。”   傅雪茗脸红害羞,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又对林冠承说:“你也太夸张了。”   交流几句,傅雪茗便又挽着丈夫的手去别处跟人打招呼去了。   后面的日子,岷升集团逐步壮大,逐渐独占鳌头,林冠承就是在这时发现傅雪茗丈夫公司的财务造假。   他没有举报,尽管当时那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财务造假的事最后还是暴露了,一时间,公司股票跳水,舆论一边倒的压力,层层压过来。   社会影响很大,证监会各种部门也都开始着手调查公司财务情况,最后落下一个宣告破产的结果。   这一切都在一个月内发生。   公司旗下数以万计的员工抗议要拿回工资,每天都堵在他家门口,她丈夫最终不堪重负,跳楼自杀了。   所有烂摊子都丢给了傅雪茗。   傅雪茗小时候家底还算丰厚,可这些年商业发展日新月异,堰城的企业巨头换了一波又一波,傅家也同样对这债务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冠承第一次遇到傅雪茗时,她是公主,而自己是穷小子。   第二次再遇到她,他有了实力和底气,可她却嫁作人妻。   而现在,傅雪茗失魂落魄,需要人施以援手。   林冠承这些年工作太忙也从没交过女朋友,到头来发现自己依旧是那样喜欢傅雪茗。   商圈众人都见证着,原竞争对手岷升集团出手,解决了遗留的各种债务状况,其他人对此瞠目结舌,根本不懂林冠承这一系列举措背后目的是什么,以为是商业操作可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利可图。   目的也很简单,只是为了救傅雪茗远离水生火热之中。   之后林冠承便开始追求傅雪茗。   傅雪茗对他本就有感激之情,对他的邀约不排斥,一个月来相处的也还算愉快,但她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是林冠承的。   当时林冠承对她说:“嫁给我,孩子我们一起养大,我会视如己出。”   于是,大家便看着傅雪茗在丈夫破产自杀不足四月就嫁给了另一个新起之秀,如今不知多少富家千金私下爱慕林冠承,却被她一个二婚的女人抢了去,自然流言四起。   林冠承为此勃然大怒,发过一次火,他地位也的确越来越稳固,话是有分量的,渐渐没人敢说。   几个月后,时衡出生了。   户口本上登记的名字是林时衡,但平时傅雪茗只叫他时衡,她前夫便姓时。   ……   这些林清野也是在后面才知道的。   他是傅雪茗和林冠承结婚三年后出生的,渐渐也隐约能感受到傅雪茗对时衡比对自己关心的多,笑容也更多。   可他从没往那方面多想,只想着大概是时衡成绩优异性格温柔,更加讨母亲的喜欢罢了。   林清野从小就有个毛病,他很倔,或者说执拗。   傅雪茗既然对他倏忽,他便也不眼巴巴求着想获得她的爱。   他长得很随意放肆,林冠承只要他不走歪路,其他的也不多加限制。   傅雪茗不管他,林冠承也不管他,说来可笑,时衡却会管他。   时衡比他大三岁,有时会主动来问他有没有不会做的题目,他可以教他。   少年时候的林清野翘着腿,拿着本作业本哗啦哗啦扇风,页面都卷起好几个角:“谁要你教,书呆子。”   他的确不喜欢时衡,因为傅雪茗的关系。   这话被傅雪茗听到了,皱眉斥责一句:“没礼貌,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我倒要看看你这么不爱读书以后能干些什么。”   林清野冷哼,头扭过去,不看他们两人。   他知道时衡的真实身世还是一次偶然间听到家里的佣人说的,那佣人在林冠承还没结婚时就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包括傅雪茗那两胎都是她来照料的,关系最为密切。   只要推算一下时衡出生的时间,很多秘辛便也就心知肚明了。   12岁的林清野站在门外,听她跟家里其他的佣人闲谈此事。   他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傅雪茗对他和时衡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从前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是他不想努力读书而已,是他不屑于傅雪茗的爱。   傅雪茗不爱他,是他的主动选择,只要他想,稍微努力点儿,傅雪茗依旧会爱他。   到此刻终于发现,不是因为他成绩没有时衡好,也不是因为他没有时衡乖,而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不管他成绩多好、多乖,他都不是傅雪茗喜欢的那个儿子。   林清野接受不了。   明明他才是林冠承的亲生儿子,凭什么那个人才是最被宠爱的那一个。   当天晚上,时衡又来找他,他像是个主动哄着弟弟想跟弟弟缓和关系的好哥哥那样,他见林清野难得在做作业,便凑上前看,指着一处说:“弟弟,你这里做错了。”   林清野转着笔,偏头看他,脑海中都是下午听到的佣人说的那些话。   他忽然问:“你知道你爸是谁吗?”   “什么?”时衡没反应过来。   林清野把下午听来的话全部告诉他,没有任何保留。   林冠承当初那句“我会视如己出”的确说到做到,他对时衡也同样很好,以至于时衡从没想过林冠承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时衡往后退一步,不愿接受:“不可能。”   “知道她为什么只叫你时衡,从没叫过你林时衡吗,因为你爸叫时载远。”   林清野将对傅雪茗的不满尽数发泄到时衡身上。   时载远这个名字不算陌生,他偶尔也会听到妈妈和父亲聊天时会提及。   可他还是不愿接受,林清野轻嗤一声:“不相信你就去问傅雪茗。”   时衡去问了,傅雪茗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无法说出口说时载远不是你父亲,算是默认了。   当晚,时衡离家,出了意外,车祸,对方酒后驾驶,时衡没能救回来。   许知喃听他平静讲述过往,心情却没法像他那样平静。   她从来没听说过林清野还有一个哥哥,一个有那么多纠葛的、早早离世的哥哥。   时衡是他和傅雪茗这么多年来矛盾的源头。   可在他的表述中,许知喃却能够感受到他深埋于底的痛苦,并且好几次提及,他说的并不是“时衡”,而是“我哥哥”。   许知喃在他的话语中,看到了一个优秀善良的时衡,和一个阴暗难堪的林清野。   他在自我厌弃。   时衡的离世对傅雪茗而言是一场灾难,对林清野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从小到大,父亲工作繁忙无暇顾及,母亲偏爱哥哥而对他冷待,那个家里对他施以善意的其实是时衡。   但他将这种善意看为施舍,不屑要,可心底却依旧是把时衡当成哥哥的。   林清野生长在那样一个家庭,被母亲冷待,从小就感受到了那样明显的偏爱和差距,他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   在他看来,表达喜欢意味着示弱。   他不要示弱。   他把自己弄的冷冰冰的不近人情,长大后虽不再棱角分明扎得所有靠近的人受伤流血,可也依旧没怎么改变。   就像许知喃跟了他三年,却也始终觉得他遥远,若即若离。   不能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若是喜欢,又能有多喜欢?   所以傅雪茗可以为了时衡的死痛哭,但林清野不行,他只是将自己封闭起来,停留在那个他用恶意摧毁时衡的晚上。   他只能把每一滴眼泪都咽回自己肚子里,自己折磨自己。   “你后悔吗?”许知喃轻声问。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那是傅雪茗的错,是她默认了时衡的身世,是她没拉住时衡让他晚上出门了。”他依旧嘴硬,执拗着不愿去看自己真心。   许知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说:“的确不是你的错,都是她的错。”   林清野一顿,诧异地抬起头。   眼底的诧异将他对刚才那个问题的真实想法暴露无疑。   他当然后悔了。   可事发后,所有人都在责怪他,说那是他的错。   质问他为什么要对哥哥说那样的话;   质问他哥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这样恩将仇报;   质问他怎么会这样坏。   所以他固执地不愿意去承认,心底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时衡,但却依旧表现得不在意、无所谓。   可现在许知喃却说这不是他的错。   林清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是他的错,第一反应是怀疑。   “你哥哥的意外,不是你的错。”许知喃又重复了一遍。   他提了下唇角,样子落寞,双手扶着方向盘,头低下去:“是因为我跟他说了那些,他才会出门的。”   “他出意外是因为开车的司机酒后驾驶,不是因为他出门了。”许知喃说,“你会跟他说那些话的原因是因为傅雪茗的偏心和冷待,如果她没有那样,你不可能会跟他讲。”   他额头贴着方向盘,像是陷入了沉重痛苦的回忆。   “照你这么说,我一点错也没有了。”   他语气嘲讽,显然不信。   所有人都说他错了,他硬要说自己没错。   可许知喃说他没错,他却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和厌弃之中。   许知喃看着这样的林清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光芒万丈是他,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也是他。   尽管当时的事林清野的确做的不对,可她就是没法站在道德制高点,跟那些人同一阵营控诉他的冷血冷情,不顾兄弟感情。   他也不想这样的啊。   时衡在世时,他受到的冷落谁来补偿。   时衡去世后,他受到的抨击和创伤又该怎么弥补。   所有人都在批评当时13岁的林清野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可却没人去看已经为人母的傅雪茗怎么能这样对待两个孩子。   许知喃想起在警局里时,傅雪茗厌恶又痛恨地说:“你就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会对自己亲生孩子说出这样话来的母亲,她难以想象从前的偏心有多明显,让人心寒。   车里重新安静下来,林清野低着头没动。   第一次真正剖开自己不堪的过往,他呼吸有点紧。   许知喃手伸进口袋里,意料之外地摸到一颗糖。   紫色糖纸,榛子巧克力。   她从小就很喜欢这种糖。   林清野只觉得自己袖子被拉了下,他直起背,垂眸,看到许知喃朝自己伸出手,雪白的手心上躺着那颗糖。   “我小时候不高兴或者耍小脾气的时候,我爸爸都会买这种糖哄我,每次我吃一颗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林清野拿起那颗糖,放进嘴里。   甜味的巧克力和苦杏仁味一并刺激着味蕾。   他几下咬碎,咽下了。   许知喃和他对视片刻,忽然主动靠近,双臂轻轻环过他的腰,抱住了他。   林清野一顿,没反应过来,手也没回搂住,就由着她这么抱着。   “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她说。   其实许知喃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错,可她没法在这件事上客观。   应该多少都是有地方做错了的吧。   可她依旧选择了干脆利落地说他没有错。   林清野也该得到一些没有理由的偏心的,不管错没错,她都想告诉他没错。   他小时候没得到的偏心偏爱,现在许知喃想给他。   她不擅长表达,只好又重复了遍:“不是你的错。”   林清野回抱住她,反客为主,几乎是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抱,脖颈垂着,埋首在她肩膀。   “阿喃。”他闷声。   许知喃能感受到他现在难言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背,手又往上滑,揉了把他的头发,安抚一只大犬似的。   她回他:“清野哥。” 第41章   许知喃下车回宿舍后, 林清野又在车里待了会儿, 而后驱车离开,没有回公寓, 而是去了墓园。   时衡的墓园。   他很少去, 刻意逃避。   看墓保安大爷出来:“怎么这么晚了过来啊?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没有,过来看一趟。”林清野说。   保安大爷不再多说,登记过名字后便让他进去了。   林清野站在时衡墓碑前,静静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他从前总不敢看很久这张照片,这是第一次。   照片里的时衡是标准好学生的长相, 白净清秀。   年纪停留在16岁,算起来如今林清野都要比他大7岁了。   “时衡。”他开口。   夜风忽然大了,呼呼吹,他刚洗完的头发被吹得凌乱。   他一顿,又改口:“哥。”   林清野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从前有没有叫过他哥, 可能很小的时候还是有的吧,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在傅雪茗眼里自己和时衡的不同。   但如今这一声“哥”说出口,他却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坠在他心头的那颗总隐隐作痛的石子儿似乎轻了些。   许知喃重复跟他说, 他没有错。   但林清野也不会因为她这一句没有错便真认为自己什么过错都没有了, 否则他也不可能自我折磨这么多年。   他是那根导火线, 没法推卸责任的。   林冠承说傅雪茗脾气硬, 这么多年来是跟自己赌气、跟林清野赌气、跟时衡的意外赌气。   他又何尝不是在赌气。   所有人都说他错了,他偏不承认,像是执拗的要证明些什么, 可到底要证明什么,他也不知道。   现在许知喃说他没错,他就忽然觉得不用再拼死坚持那些虚无的东西了。   晚上的墓园阒静无人,林清野把口罩摘了,蹲在墓碑前,静静看着照片上的那个少年。   “对不起。”他看着照片轻声说。   照片里的时衡笑容浅淡,就这么看着他。   他记忆中似乎也从来没看到过时衡生气的样子,性格好得不像话,也难怪傅雪茗会那么喜欢他。   “这句话迟到了七年了。”林清野说,“对不起,哥。”   国庆过得很快,许知喃总算是把先前欠着的顾客预约都给还了,10月7号下午她关了店,搭地铁回了趟家。   开学这一个月来太忙了,她都没空回家一趟。   刚走进家门就闻到菜香,许母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就等着她回来了。   “妈妈,你怎么做这么多菜啊。”许知喃进屋,放下书包。   “你一个人回来的啊?”许母往她身后看了眼,“明天不就是你生日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叫你朋友也一块儿过来吃顿饭呢,明天你要上课,我可就都不能当面跟我们阿喃说声生日快乐了。”   许知喃笑笑:“你现在就已经当面说啦。最近我朋友都特别忙,就没叫她们来吃饭,过来地铁就要坐这么久。”   许母之前就经常听她提及宿舍几个好友。   “月月要考研我知道,茜茜怎么现在也忙了?”   “这不是大四了嘛,她参加了前几天学校的秋招会,今天就去实习了。”   “秋招会啊,那你有去吗?”   “没呀,我没时间去实习的,最近生意特别好呢。”   “你以后就打算继续经营着你那个刺青店啦?”   许知喃点点头,“嗯”一声,进厨房洗手。   许母有点犹豫,断断续续道:“妈妈不是有职业歧视那种想法啊,就只是跟你说说我的看法,你一个女孩子以后一直开着一家刺青店我总归是不太放心的。”   许母从前是老师,而许元汶是警察,两人都是世俗定义上稳定妥帖的工作,她思想上的确是希望许知喃能够找一份适合女孩子安稳的工作,自己开店要顾及东西太多了,而且外界对纹身的看法又多数不好,无理由的偏见也随处可见,她不想许知喃以后去遭受这种。   “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呀,我现在拿到了比赛冠军,生意也好了,还认识了很多其他很好的刺青师,我之前给你提过的的刺客的路大哥,他人就特别好。”   许知喃说,“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挺有意思的。”   听她这么说,许母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   于是便换了另一个话题:“那你们宿舍另一个同学呢?最近也在忙吗?”   许母说的是阮圆圆。   自从上学期期末时因为林清野的事,阮圆圆换了宿舍,她们就再没有更多的交流了。   “嗯,她好像准备出国,也在准备各种材料。”许知喃没多说。   “那你们宿舍四个还真是每个人的发展都不同。”许母拍拍她肩膀,“行了,快吃饭吧。”   吃完饭,许知喃没有在家多待,明天还有课,又坐地铁回了学校。   翌日一早,10月8号,许知喃的22岁生日。   昨晚上她就发现赵茜拉着姜月避着她偷偷说了好一会儿话,前几天更是不小心听到她们提买蛋糕的事,心知肚明,知道她们大概是在准备给她一个生日惊喜。   果然,上午上课的全程她们就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平常那样相处,半句都没提许知喃生日的事。   许知喃很配合,也没戳破她们。   依旧是老教授的那节选修课,一开课便先点评了下上回她们画的那副自画像,点名表扬了许知喃的那一副。   在座的没有人不认识她。   底下有人调侃道:“教授,人家是赢在了起跑线啊,我们可能不是画的不好,是本来就长得不好。”   众人大笑。   老教授推了推金属框眼镜,看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崽子。”   表扬完上次的作业名单,开始上课。   赵茜和姜月正在传纸条密谈,当许知喃看不见似的,两人你来我往,传个没完。   许知喃也不想故意打破她们准备的惊喜,专心记上课笔记,尽管这门课期末压根都不考试。   她写了会儿,手机响了,林清野发来的。   [林清野:在干嘛?]   [许知喃:上课。]   [林清野:生日还上课啊。]   [许知喃:生日也要上课呀。]   林清野正坐在《我为歌来》的后台化妆室,晚上就是《我为歌来》决赛,采取直播形式,于是早早就开始准备妆发。   他基本不用化妆,就打理一下头发就可以。   他看着许知喃发来的那条“生日也要上课呀”,笑了声,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妆发师打趣:“什么事笑这么开心啊。”   他淡笑着:“没什么。”   “你这个头发要不要染一个啊,时间还早,我看之前堰城音乐节你那个蓝发的反响很好啊,决赛直播,要不要再染一下?”   [许知喃:你在录节目吗?]   [林清野:晚上八点直播,还在化妆。]   [许知喃:你上台都化妆的吗,我都没看出来。]   [林清野:没怎么化,化妆师还想让我染个蓝发。]   [许知喃:上次那样的吗?我觉得很好看啊,挺适合你的。]   妆发师没得到林清野回应,以为他是不想染,也没多说。   他却在这时突然开口:“行。”   “啊?”   “蓝发。”   “行!”   妆发师正准备去拿染发喷雾,林清野又问:“直接染的话,时间来得及吗?”   “直接染?”妆发师没反应过来。   “嗯。”   “时间肯定是够的,染出来发色也会比喷雾的更自然更好看,但是这个之后要换发色可得再重新染发了啊。”   其实许多爱豆明星都是一组照片换一个发色的,这些年发色也越来越大胆张扬,能凑个彩虹七色的,不算什么新鲜事。   不过是妆发师看林清野一直都是黑发,才多说了句。   林清野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染吧。”   到傍晚,姜月和赵茜差许知喃去食堂给她们买饭。   她买了三份饭回宿舍,打开宿舍门,窗帘被拉得紧闭,灯也被关了,只走廊一点幽暗的光照进来。   姜月和赵茜哼着生日歌从暗处走出来,手上捧着一个蛋糕,上面一个“22”标志的蜡烛。   “阿喃生日快乐!”她们喊一声。   许知喃手上还拎着三份饭,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们啊。”   “怎么样!”赵茜一脸兴奋,“早上你是不是失望死了!以为我们忘记你生日了!惊不惊喜!”   她还以为自己这出惊喜瞒天过海。   许知喃也没拂她们的兴致,笑着“嗯”了声。   赵茜拿手指沾了点儿奶油蹭到她脸上,许知喃轻轻“呀”一声,拿手去捂,又沾了一手的奶油。   赵茜哈哈大笑:“别抹别抹,过生日就得是这样的。”   许知喃这回不被她骗了:“你生日的时候也抹我脸上,也说过生日就得这样。”   她说着便也跟着拿食指沾了一坨奶油朝赵茜抹去,被赵茜眼疾手快的捏住手腕,往回用力,奶油再次抹到了许知喃脸上。   连着被抹两块奶油,她愤愤然跺了下脚。   赵茜笑得更欢了。   姜月“劝架”道:“好了好了,你们再抹下去,这蛋糕都不用吃啦。”   她把灯打开,许知喃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姜月和赵茜又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给她。   姜月给她画了一幅画,是照着她获得刺青设计大赛冠军时捧着奖杯站在台上的照片画的,拿木相框裱起来。   “我最近生活费买了好多教材和网课,没钱给你去商场买了,就给你画了一张像,算是你第一次获得刺青奖的记录吧。”   而赵茜则是一条手链:“我在你俩面前画画也是献丑,就弄简单点儿的了,这手链可是我一个月实习工资呢。”   许知喃认真跟两人道谢。   除了蛋糕她们还买了好多吃的,都是高热量,炸鸡披萨一类。   临近毕业,三人坐在一块儿边吃边聊,畅谈会儿人生,聊到一半,顾从望打电话过来。   他自从去国外后因为时差的关系两人也已经许久没聊过天了。   许知喃起身走到阳台上,接通电话,还没出声顾从望就在那儿喊了声:“阿喃!生日快乐啊!”   “谢谢。”她笑着说,“你那儿几点了啊?”   “中午,早上没课,我刚起床呢。”   两人闲聊片刻,临挂电话,顾从望忽然唤她一声:“阿喃……”   许知喃把手机放回到耳边:“怎么了?”   他沉默片刻,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   “真的没事吗?”许知喃没见过他这样,不太放心,“你要是有事的话要跟我说。”   顾从望懒洋洋笑了声:“你大哥我能有什么事。”   语气恢复到从前那样,许知喃放心了,道了再见便挂电话,一推开阳台门赵茜就喊:“快来快来!阿喃!《我为歌来》决赛开始了!”   她已经开了电脑,在线观看直播的人很多,有点卡。   《我为歌来》的决赛直播声势浩大,前期积累的观众都已经在不断的路透和两次音乐节中完全变成的节目粉,决赛观众席的票价可是卖出了天价,关于决赛的词条早早就上了热搜榜第一,就等着直播开始了。   很快,主持人上台,一席开场白结束,第一位表演歌手上台。   下午时节目组官微已经提前发了他们在后台抽的出场顺序,赵茜去看了眼,林清野在中间出场,第五个。   镜头扫到台下,能看到观众席成片举着林清野灯牌的粉丝。   很快,轮到林清野。   他从耀眼的灯光中走出来。   他再一次染了蓝发,跟上回音乐节时有些不同,这回的蓝颜色更沉一些,在灯光下闪着斑驳的光,瞬间尖叫声沸腾。   白T外一件牛仔衫,很有少年感。   他走到麦架前,颔首靠近,贴近话筒,磁沉的嗓音透出来:“大家好,我是林清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赵茜直接举着鸡腿嚎了一嗓子,“为什么!这人的自我介绍都这么会啊!!!!”   “阿喃,我太佩服你了!!你居然能在林清野面前坚持这么久!!!!”赵茜抱着许知喃喊。   许知喃任由她抱着,眼睛都没有移开过屏幕。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在这样光芒万丈的时刻想到林清野脆弱的时候。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所有粉丝谈及他都说他潇洒张扬,有少年人的嚣张和自傲。   可许知喃却在替他心疼。   他那么骄傲,明明是在很努力的想要摆脱从前的桎梏。   她有多希望,林清野真的能够像现在他表现的那样,聚光灯下光芒万丈,站在所有视野的中心。   许知喃很少看综艺,姜月也是,宿舍三人难得一块儿看,从八点看到了十点,进入决赛的十位歌手终于全部演唱完毕。   为保证公平性,投票不单单由观众决定,相反,观众的票数占比很低,主要还是看另一侧的专业乐评人。   许知喃不自觉攥紧拳头,手心出汗。   两两PK,专业乐评人举牌表态,观众则是按投票器。   很快,十个决出五个,林清野在列。   五个决出三个,林清野依旧在列。   决赛只评冠亚季军,剩余歌手不多做排序。   三人站在舞台中央,三束聚光灯由上至下打下来,在地上投下三个光圈。   一排排的举牌投票,得分追得很近,所有观众都提心吊胆等最后结果。   最后一排投票结束。   身后背景屏幕上的柱形图再次上升,林清野超越原第二名到达第一。   ——冠军!   瞬间,观众席尖叫鼓掌,大家起立,举着林清野的灯牌大喊着他的名字,撕心裂肺,甚至有感性的粉丝流泪。   更耀眼的光束也追过来,落在了林清野身上。   他回头看身后屏幕的投票比分,懒洋洋的勾唇,露出一抹笑,近景特写也被投到了大屏幕上。   少年鲜衣怒马。   和着身侧赵茜的尖叫声,许知喃看着工作人员拿上奖杯,到了林清野手里。   舞台顶洒下金纸,有几片落在他头顶和肩上。   许知喃目光牢牢落在他身上。   宿舍里赵茜和姜月的声音,以及直播中粉丝们的尖叫声都像是倒退,听不真切。   她就这么看着林清野。   同时,她手机震动,林清野打来电话。   直播画面和真实情况会有几分钟的延迟,他已经下台了。   许知喃接起电话,安静两秒,很轻的:“喂?”   因为延迟,电脑屏幕中依旧还是几分钟前的画面。   许知喃接通了林清野的电话,却依旧看着他站在台上,举起奖杯,抬起下巴。   特写镜头下,他看着镜头中心,像是要透过镜头看到背后的那个人,而后他对着镜头笑起来。   许知喃也忍不住笑。   隔着屏幕。   又听到耳边的那个林清野说:“阿喃,生日快乐。”   “你的生日礼物我赢回来了。”   他说。 第42章   挂了电话后, 许知喃那颗心久久没能平静, 不止是她,就连赵茜和姜月都没法平静。   她接林清野电话时赵茜和姜月也在旁边, 瞬间被他那两句话怔得当场化身尖叫鸡。   林清野也听到了, 许知喃不好意思,着急慌忙地去捂嘴,最后手忙脚乱地就把电话给挂了,都没给个回应。   林清野没再打电话过来,后面还有收官庆功宴,许知喃便也没多打扰。   熄灯后, 三人聊了会儿天便睡了。   《我为歌来》决赛相关的各种词条都已经上了热搜,为首的便是#林清野夺冠#,许知喃点进去看了一圈。   热评第一条便是他举着奖杯对着镜头笑的动图,点赞十几万。   许知喃跟着点了个赞,又看了会儿, 时间已经很晚,她关上手机睡觉。   正要睡着之际,耳边忽然“嗡”一声, 手机亮了。   许知喃睡眼朦胧地眯着眼, 手伸出被子去摸索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后便又清醒了——林清野打来的。   她将被子蒙过头, 藏在被子里,气声:“喂?”   林清野听到她声音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很晚了:“睡了?”   “还没睡着,熄灯了, 你怎么这么晚打过来呀。”   “难得生日,想见你。”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还有15分钟就到明天啦,明天见吧。”   “阿喃。”   “嗯?”   “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话落,许知喃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然后像是停了两秒,又更加急促地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她几乎都能听到心跳声。   你不是应该在收官庆功宴吗?   许知喃问不出口,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现在吗?”   她有点犹豫。   他笑着,声线温柔:“想见你了。”   10月的夜晚没有之前那般闷热了。   许知喃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怕吵醒室友连衣服都没换,只是在浅粉睡裙外又加了件薄外套。   楼道感应灯随着她脚步一盏盏接连亮起又熄灭。   风一吹,忽然又静了些,她重新放慢脚步,往园区门口方向走。   宿管阿姨问:“这么晚出去干嘛啊?”   “很快的阿姨,有点儿事。”   “快点儿啊,小丫头片子的也不知道注意安全。”   许知喃刷卡出门,又回了一句:“就在外面阿姨。”   夜静悄悄的,她这才发现,外面马路边上的那盏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修好了。   她没看到林清野,又往侧边看去,视线一顿。   他大概是直接从录制场地赶过来的,身上还是舞台上那件衣服,深蓝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站在暗处,口罩挡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然后他抬起手,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许知喃缓步朝他走去,出来得急,头发也没梳,她忙用手顺了顺。   走到他面前,她仰头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不用跟大家一起吃饭庆功吗?”   “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礼物不能过了时间再送。”   还有十分钟就到第二天了。   许知喃生日的最后十分钟。   他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捏着一个奖杯,正是直播时她看到的那个,金灿灿的,设计的也很漂亮,奖杯底座隽秀的字体写着《我为歌来》的名字和一个麦克风图标。   比她的那个纹身奖杯漂亮许多。   “给。”林清野说。   “这个给我吗?”   “嗯。”他笑了声,“不是你说的让我也拿一个冠军吗?”   虽是这么说,许知喃只是想让他拿到冠军而已,没有想过要让他把奖杯都给自己。   许知喃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过,将那个奖杯抱进自己怀里,她弯着眼笑:“谢谢,我很喜欢。”   “还有个别的礼物。”   “嗯?”   林清野微微弯腰,靠近问:“你猜是什么?”   连个提示和范围都没有,许知喃哪里猜的到。   她眨眨眼:“什么?”   小姑娘里面是件浅粉睡衣,软糯糯的,头发也放下来,早上绑了头绳,这会儿黑发中段还有一条褶,清凌凌的眼眸注视着他,皮肤白皙。   林清野逗她:“我。”   “啊?”   “干净的我。”   “……”   许知喃不明所以,那话听着又实在是奇怪,总让人忍不住想歪,眼睛不由自主地上下看了他一通。   干净的林清野。   他又忍不住笑,手指在她脸上点了两下:“你脸红什么,又在想什么了?”   许知喃一下就想到他之前贼喊捉贼说她“色不色”的那次,立马拍掉了他的手:“我才没想。”   “啪”一声,林清野手被拍掉,他便也就收回手,揣进兜里,看着她懒洋洋地解释:“送你一个干净的我练手纹身。”   他说的一本正经,许知喃却是笑了:“哦。”   “就哦啊。”   “你也不算干净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你背上都已经纹过了。”   “还不是你纹的,现在倒来嫌弃我了。”   许知喃偏过头,哼一声,又忍不住笑:“谁要拿你来练手。”   “下回要是还要去参加比赛,就让我当你模特呗。”他说得漫不经心,“或者哪天我惹你生气了,你就扎我。”   ……说得她有多凶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即将跨过零点。   这个点的学校也格外安静,她和林清野鲜少有机会可以这样站在外面说话。   “挺晚的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林清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1点58分。   “等会儿。”林清野拉住她手腕,“你真信了我给你的礼物是我自己啊?”   “嗯?”许知喃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呆愣道,“你不给我纹吗?”   “给。”他低笑,“你想纹就给你纹,那我再给你第三件礼物。”   “什么?”   他又看了眼时间,而后低声数倒计时:   “五。”   他抬起手,手心握拳,递到她眼前。   “四。”   他张开五指,一条项链从他手心坠落,勾着他中指,那枚漂亮的蓝宝石在她眼前折射出耀眼光芒。   “三。”   空中突然“砰”一声响,烟花在空中绽放。   “二。”   他笑着说“生日快乐”。   时间跨入10月9号。   生日的最后几秒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另一边,关池和十四今晚闲来无事,约着一块儿在酒吧旁边的商业街吃夜宵。   吃到一半收到林清野的信息,说是请他们帮个忙。   队长发话,两人自然是帮。   于是两人人手一把烤串,蹲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礼炮,只有三发,已经放完了。   “你说队长这大晚上的搞这些干嘛?”十四很不解。   “庆祝自己拿了冠军?”   “不至于吧,而且这儿离演播厅也很远啊,要庆祝也得到演播厅去庆祝吧。”   关池搓了搓眉毛,试探道:“可能庆祝给平川之光听?”   “……”十四依旧很不解,“这么晚了,平川之光肯定睡了吧,他这不扰人清梦吗。”   关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久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了。”   关池咬了口烤串,站起身,朝十四屁股上瞪了一脚:“快去把礼炮捡回来丢了,不然这烧烤店老板都得出来骂了。”   “……”   昨晚许知喃偷偷出寝室没有吵醒赵茜和姜月,两人早上一起床看到摆在她书桌上的那个奖杯都吓了跳。   赵茜直接过来捧着看了眼,看到底座上“我为歌来”四个字后都震惊了,赶忙轻手轻脚地放回去,生怕弄坏了。   “我操,这是昨天林清野的那个冠军奖杯吗?”   许知喃爬下床:“嗯。”   “怎么会在你这儿啊?我失忆了??”   “他昨天熄灯后来找我。”许知喃抿了下唇,“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操。”   赵茜又忍不住说了句脏话,看看许知喃,又看看那个奖杯,“这个生日礼物,也太他妈会了吧。”   赵茜捧着脸:“呜呜呜我在千万实时观看量的节目中拿到的奖杯送给喜欢的姑娘作生日礼物,以后我再看到谁说林清野冷我就锤她!”   “……”   姜月眼尖,很快注意到许知喃脖子上挂着的:“哇,阿喃,你这个项链什么时候买的,好好看啊。”   中间一个蓝色宝石,切割打磨得异常漂亮,宝石外则是一圈环形钻石,乍一看像一颗小行星。   赵茜也凑近了瞧:“这个不会也是林清野送你的吧?”   “啊。”许知喃不好意思,顿了顿,才点头,“嗯。”   “这个我好像之前在一个设计师的ins里看到过。”赵茜说着便翻出手机,对着屏幕一通划,终于是找到了,“你看!这个设计师设计的珠宝都是独一无二的诶,听说价格也特别贵,因为买得起她设计的珠宝的群体蛮固定的,所以实际价格都从来不在这类社交软件里标出来的。”   许知喃一愣,没想到这个项链还有这样的背景。   “所以他是送了你两个生日礼物,奖杯和项链,还有吗?”   “……”   许知喃想起昨晚他说的——干净的我。   干净的林清野。   她摇了摇头:“没了。”   先前拿到刺青设计大赛冠军时就答应了路西河和徐振凡要请他们吃饭,之前因为忙一直耽搁着,到现在才终于有空。   问了两人想吃什么,异口同声说“自助餐”。   请这两个大块头一块儿吃饭应该也还是自助餐比较划算。   他们挑了离平川大学很近的一个商场吃饭。   一直吃到下午两点才结束,在自助餐老板异样的眼光中离开。   站在商场门口,外面是大太阳,路西河问:“阿喃妹子,这儿再往东开个五分钟的车就到我的店了,你要不要去坐个客?”   路西河在小组初赛结束时就已经朝许知喃抛出了橄榄枝,递了名片,希望她考虑一下作为驻店刺青师去他店里。   “刺客”的确是缺一位足够厉害的写实风格的刺青师。   即便许知喃之前就明确拒绝过他,但路西河实在是欣赏许知喃,没对这想法死心。   许知喃不算擅长交际,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路西河盛情邀请,徐振凡又在旁撺掇加怂恿,便只好答应去了。   刺客店和她那个刺青店看着简直不像是一个维度的。   很大一间,周围都打通,黑白灰系装修,墙上便是各种画着的张扬放肆的图像,风格特别鲜明。   许知喃一踏进去就有人认出来。   “诶,这不是那个把咱们老大一把拍死在沙滩上的冠军吗?”   路西河摆摆手:“去去去,你给我滚远点儿。”   又有人问:“老大,你这是准备‘我打不赢你我就把你拉进我的阵营’了?”   旁边另一个刺青师调侃道:“怎么说话呢,人家这是求贤若渴,你说是吧老大。”   顾客也跟着笑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店内气氛很好,看得出来路西河平时就没有什么架子,手下的刺青师都敢直接拿他开涮。   路西河食指点了点他们:“我懒得跟你们说。”   他回头又对许知喃说,“来,阿喃妹子,我们进来说。”   里头还有个路西河自己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应该说是茶室。   他泡了一壶茶,倒了两杯,开始自己的“洗脑”大法。   “对了,你先看看这一本,是我们的设计图合集。”   路西河说着,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里面还夹着好几张脱落的纸,“这些就是我们店的主要风格,跟你的相差挺大的,所以我们店一般都是男人来的比较多,纹大面积的女孩儿很少,这也是我那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原因。”   “说实话,纹身这玩意儿虽然有专攻擅长的也足够吃饭了,但想要进步肯定是各种风格都得融会贯通的,你来我们店里肯定是有好处的,咱们店的这种风格可能会给你很多新的灵感。”   路西河能把刺客做得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几句话就切中要害,说得的确在理。   可许知喃先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但她后来又觉得,自己那家店发展下去,自己也能招其他刺青师,也能带徒弟,人多了,风格间的学习和融会贯通也一样能实现。   何况她为这家店已经付出了不少心血,的确是舍不得放弃。   许知喃翻开他递来的册子。   册子上记录的很清楚,标上了每一个设计图的设计者名字,按序列号排序。   正如路西河所说,刺客店的总体风格和许知喃有很大的不同,从这个册子上就能看出来。   路西河见她看这么认真,又补充道:“刺客创办以来的图差不多都在这了,有些已经有些年头了,之前魏靖那事儿就是抄了好几个这里头的设计图。”   许知喃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几页时忽的视线一顿,心跳也跟着骤然加速。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图案。   “路大哥。”她嗓音都轻颤,“这个设计图,也是你店里做的吗?”   路西河直起背:“哪个?”   许知喃指给他看。   那是一个由火焰和毒蛇相组合而成的图腾刺青。   “哦,这个啊,这个可有些年头了,那会儿我都才刚接触纹身呢,严格来说,这个还真不能算是刺客店里做的,那时候都还没刺客呢。”   许知喃心往下沉了几分,那张设计图上连署名都没有。   “那你还记得这个是谁设计的吗?”   路西河爽朗道:“这我当然记得了,这可是我恩师。”   “你师傅?”   “嗯,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做了,颐养天年抱孙子去了。”   许知喃这才看出来些这张设计图中的许多细节处理和路西河很相似。   路西河也终于从她无比严肃的神情中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了?这图你之前见过?”   “嗯,路大哥,你能带我去见见你师傅吗,这个图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路西河的师傅名叫谢英。   许知喃跟着他到谢英的住处,拐进个胡同,便听路西河喊:“师傅!”   许知喃跟着看去,四合院样式的院子口坐着个老头,年纪已经很大,头发也花白,可身子依旧很硬朗,穿了件宽松白背心,有肌肉块,双臂都是纹身,扇着个蒲扇,很是悠闲。   “哟,你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谢英坐起来。   “来看看您。”路西河将刚才顺路买的水果河糕点递过去。   谢英瞧着他身后的许知喃,旷世老神仙似的挥着蒲扇:“别客套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啊?”   “其实我也不清楚。”路西河在许知喃肩上推一把,“是这妮子看了你早年的一个纹身图,就非得来见您一面。”   “哦?我那些纹身图放现在都快过时了吧,说的是哪幅啊?”   许知喃说了声“爷爷好”,将刚才手机拍下来的照片给谢英看:“这个。”   谢英从兜里摸出老花镜。   “这个啊,火焰和毒蛇,这可有些年头了,估计得有个10几年了吧。”   “这幅图是您给很多人纹过吗,还是被一个人买断了的?”   “这不是完全由我自己的灵感画出来的,应该是那个顾客跟我说了素材,我根据他的要求画的这幅图,所以肯定是买断了的,不可能会给别人纹相同的刺青。”   许知喃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也不自觉用力,指甲陷进指腹里。   路西河蹲在一旁:“阿喃,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在找那个顾客吗?”   “嗯。”   “为什么?”   许知喃提了一口气:“杀害我爸爸的那个凶手,他身上有这样一副纹身。”   路西河和谢英皆是一寂,对视一眼,谢英也认真起来,坐直了身子:“小姑娘,你确定凶手身上就是这幅图,没记错吧?”   “没有错,我不会忘记的,我爸爸是警察,我从其他警察叔叔那看过这个案宗,证据栏里就有这个图。”   许知喃从来没跟人说过,为什么父亲死后母亲重病,她会选择纹身来赚钱。   对于新人来说,这绝不是一份来钱快的工作,就是去当个服务生都比学刺青快,可她当时就是想从这一点入手,希望能找到杀害父亲凶手的一点线索。   她刚开始练手时便是在人工皮上不断练这个图腾,不可能会忘。   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找到相同纹身,她本来都已经要放弃。   “谢爷爷,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没有,那时候微信什么的都还不时兴呢,就是留了电话我之前丢过两次手机也早都没了。”   “那……您还记得那个人他有什么特征吗?”   “那个人啊……”   谢英陷入回忆,他对这个图腾还有记忆是因为当时修了好几次才让那人满意,而且火焰和蛇的组合的确别致鲜明。   “五官什么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应该就挺普通的,我只记得那男人是及肩发,当时估计三四十岁,现在应该也50左右了。”   谢英已经努力去回忆了,可获得的信息帮助不大。   关于年龄之前警局就做过犯罪侧写,预估过年龄。   而发型,如今十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经换过了。   “好。”许知喃还是跟他道谢,“谢谢爷爷,麻烦了。”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还小,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多唠叨一句,自己注意安全,交给警察。”   “嗯,我会的。”许知喃冲他笑了笑,“我爸爸也是警察,我知道怎么做。”   “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路西河道别。   谢英送两人到门口,忽然又想起来:“对了。”   许知喃回头。   谢英皱着眉说:“那个人好像有口音,像是少数民族的。”   许知喃回到刺青店后就给方侯宇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旧案重提,真想要破获困难重重。   如今证据不足,又没有相关联的案件提供新证,甚至于可能凶手在这几年早已经不在世上,他们再也不可能找到。   也再也找不到杀害许元汶的凶手。   方侯宇又叮嘱了她几句平时注意安全,把查案的事交给他们来做才挂电话。   许知喃趴在桌上,头埋进去,紧紧闭上眼睛。   从看到那个纹身图案到现在,她手脚都一直是冰凉的。   许知喃和父亲的感情很深。   他们一家子从前是别人眼中幸福家庭的典范,父母恩爱,不算大富大贵但也都是值得人尊敬的工作,孩子漂亮乖巧、成绩优异。   他们一家子三口人性格都是温和的,即便偶尔观念冲突也都心平气和的,许知喃从前从没在家里听到过争吵声。   许元汶工作忙,可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带着许知喃出去玩。   她还小的时候,妈妈带毕业班工作忙,爸爸便把她带去警局,大家都很喜欢她,总围着她玩儿。   许元汶对许知喃是富养的,要什么给什么,就没有不满足的。   那时候学校里很流行一种巧克力,但价格很高,外国进口的,包装精致,一盒巧克力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的都有。   学校里只有一个家里做房地产的小胖子有,分给大家吃,他看许知喃漂亮,还多给了她一颗。   她后来将这事告诉许元汶后他很快就托朋友买来一盒。   许知喃记忆中的父亲正直善良,对她和妈妈都特别好,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查办那起绑架案的事许知喃也知道,可她当时并不算担心。   从小到大看爸爸处理太多案件了,她眼里许元汶是英雄,他抓坏人,惩恶扬善,她没想过爸爸也会死。   英雄怎么会死呢?   可他就是死了。   在她高中都还没毕业的时候。   许知喃趴在桌上,眼睛用力压在手臂上,能感受到晕开的一片湿迹。   忽然,门被推开,许知喃抬头,看到林清野走进来。   他这些天也很忙,《我为歌来》结束后有很多节目都向他发来邀约,林清野都拒绝了,全心投入到新专辑制作中。   小姑娘眼底泛红,脸上倒是没泪痕,只睫毛湿漉漉的,挂着泪珠。   林清野走近后便注意到,脚步一顿,而后更快地走过去。   他走到她面前,弯腰,捧起她的脸,声线磁沉温柔:“怎么了,阿喃?”   因为她这句话,她那濒临决堤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落在他掌心。   她想忍住眼泪而咬紧压根,少女驮着背坐在椅子上,轮廓单薄又清瘦,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呜咽出声。   自从父亲死后她一直都很思念,可这么多年过去,思念都被深埋在心底,可如今再次被翻出来,鲜活的摆在眼前。   思念就再也忍受不了。   “我好想他。”因为哭腔,她嗓音很细。   “谁?”   “我爸爸。”她在委屈、愤怒、挫败中狼狈地捂住眼,头低下去,“我真的好想他。”   林清野安静片刻,什么都没说,只将她轻轻圈进了怀里。   许知喃眼泪都渗进他肩头的衣服,咬着哭腔唤他的名字,仿佛是要抓住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   林清野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多问,只不厌其烦的重复:“我在。” 第43章   许知喃16岁那年遇到过一次火灾。   那天她独自在家, 妈妈去买菜了, 她做完作业后便回卧室睡午觉。   梦境中听到爸爸的声音,沙哑又声嘶力竭, 伴随着咳嗽声, 不断喊着她名字。   许知喃于是从梦中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周围很热,一种完全超过寻常温度的热,像是置身火炉一般。   “爸爸!”她喊一声。   许知喃下床,地板也同样很烫,她忙穿上拖鞋往卧室门口跑。   “别开门阿喃!”许元汶喊一声。   与此同时, 许知喃握到门把手,被烫得迅速收回手,压根握不住。   “怎么回事啊爸爸?”   “外面着火了。”许元汶声音忽远忽近的,“别怕啊阿喃,爸爸马上就过来, 再等爸爸一分钟。”   许知喃按照之前学校里教的,将床单扯下来,浸湿水。   外面不断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似乎是火烧断了东西, 凌乱无章, 像不断有东西砸下来。   许元汶担心她会害怕, 还不停在外面喊着她名字安抚,他很快终于破开层层火海到许知喃卧室门口。   他拧开把手,同时将身上披着的湿布一并扯过许知喃头疼。   火浪卷过来, 许元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许知喃身上也有刚弄湿的床单,隔绝席卷而来的火舌。   许元汶紧紧护着许知喃,在层层火海中终于将她带出去。   可在里面耗得久,许知喃呼吸了不少滚烫废气,一出来就因为缺氧脚下发软,直接晕过去了。   许母是在这时候终于回来的,买完菜回来路上就听街坊领居喊说她家里着火了,忙不迭往回赶,所幸看到了丈夫抱着女儿已经出来了。   她从许元汶怀里抱回许知喃,焦急道:“怎么了啊这是?”   “应该没事,先让阿喃躺下来,我去要碗水过来。”   旁边邻居忙从家里盛了碗水:“快快快,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消防车和救护车了,别急啊别急,没事的。”   许母给许知喃喂了碗水,没过一会儿就又听人喊:“哎呀!火烧过去了!”   客厅窗户没没关,窗帘卷着火,飘进了对面相距不远的另一户人家,火渐渐蔓延开。   “陈老太现在应该一个人在家吧,这个点说不定是在睡午觉啊!这可怎么办啊!哎呀呀,消防车怎么还没来啊!”   许元汶抹抹弄脏的脸,二话不说,立马又冲进那户人家。   许知喃再次醒来是在医院,妈妈坐在她病床边,双眼都哭得红肿。   没一会儿方侯宇便进来,眼眶也同样泛红,站在她病床边温声问道:“阿喃,你对这次火灾是谁蓄意纵火有思路吗,最近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人或事?”   许知喃一愣:“蓄意纵火?”   “没错,已经确定是人为。”   许知喃刚刚醒来,思绪不清,可思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其他的线索,只好摇头。   方侯宇轻轻叹了口气:“好,那你先休息吧。”   “方叔叔,我爸爸怎么没跟您一块儿来啊?”   方侯宇一顿,跟许母对视一眼,许母已经捂着嘴再次哭出来,她也不想在许知喃面前这样,可实在是忍不住。   “阿喃。”方侯宇斟酌着开口。   许知喃心头忽然涌上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方侯宇很缓慢地告诉她,她爸爸已经去世了。   明明她只是因为呛了烟晕了一会儿,可就是这么一会儿,她醒来就得知,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许元汶是在去救那个陈老太时去世的,但并不是因为救陈老太而死。   实际上那天陈老太根本不在家里,她去当地的老年活动室打麻将了。   但许元汶被人发现时,他不是因火灾去世的,他腹部被刺了一把刀匕首,是被人杀害的。   警方最后地毯式搜查凶手的痕迹,却也只从一个破损的监控摄像机里头发现了凶手身上的那一块由火焰和蛇组成的纹身,在手臂上。   与之前他们调查到的那起绑架案凶手已知特征一样。   那个案子正是许元汶调查的。   当时许元汶已经调查到一些进展,他这是被报复杀害了。   许知喃从来没有将这个故事跟别人说过。   倒不是因为不愿意说,而是她根本不可能完整地再次将这个过往故事说出来,连细想都做不到,一想就会哭。   就像现在,她跟林清野说完这个故事,早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林清野也从没有见许知喃这样哭过。   更多时候,在他看来许知喃都像个小太阳,她是所有正面词汇的集合体,温暖善良、认真细心、温柔美好,他总看到她笑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她哭成这样。   小姑娘哭得肩膀都在颤抖,破碎又无助。   林清野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在这种时候,他除了看着许知喃哭,却什么有用的都做不了。   而他从前竟然还伤害过这样的许知喃。   林清野牙根咬紧,沉默着看着她,而后才重新张开双臂,将她再次抱进了怀里。   “阿喃。”他摸着她头发,“乖啊。”   许知喃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依旧在哭。   林清野便任由她哭。   衣服都被她哭得湿透,许知喃终于是重新从那情绪中走出来了,从他怀里出来,看到他衣服上被她眼泪弄湿一大块,顿时不太好意思。   “我给你洗一下吧。”说话间还透着未散尽的浓浓哭腔。   “没事。”林清野低头去看她眼睛,“哭完了?”   “……嗯。”   林清野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干净脸,丢进纸篓里   “我去洗把脸。”许知喃起身进了卫生间。   看她那样子便知道肯定没有吃晚饭,林清野点了份外卖。   没一会儿便送来,今晚刺青店里头没有客人,两人一块儿吃了晚饭。   许知喃心情已经重新平复,就是眼睛哭红了,一时半会儿消不了,看着像只兔子。   林清野放心不下她,可有个乐器设备放在他工作室里头要去拿。   好在距离不远,几步路就能到。   林清野重新戴上口罩帽子,回了趟工作室,再回来时发现许知喃伏在桌上睡着了,大概是刚才哭累了。   他失笑,站在桌前看了她一会儿。   有一绺发从侧脸滑下来,林清野伸手将头发重新挽到耳后,却忽然指尖碰到她皮肤,滚烫又干燥的。   他一顿,而后抬手抚上她额头,也同样很烫。   也不知是不是骤然听见跟父亲被杀害相关的消息受到冲击才突然发烧了。   “阿喃。”他低声。   许知喃脸在手臂里蹭了蹭,眼睛依旧闭着。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还是没反应,仿佛是被声音吵到清梦,眉心还蹙了下。   林清野环顾了圈周围,从架子上拿上她的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上,拉上拉链,而后绕过她膝弯抱起来。   自从《我为歌来》他拿到冠军后热度就再次上升,去人来人往的公立医院不现实,他直接将许知喃带去了认识的私人诊所。   “38度1。”医生看了眼温度计,又看向许知喃,“这温度也不是很高啊,怎么看着这么难受,我看你进来那样儿还以为都已经烧糊涂了。”   林清野:“先打针吧。”   医生将许知喃安置在里头的单人病房里,输上液,侧头看向一旁的林清野:“你可真是几百年不会来我这一趟,还以为你如今成了大明星了更不会来了呢,这丫头谁啊,有这么大威力,能把你带过来。”   林清野没回答他那堆调侃的问题:“她什么时候能醒?”   “让她睡一觉吧,检查了也没其他问题,38度的烧就能直接把人烧晕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太娇气了点儿,以后你可有的磨的啊。”   “行了,让人睡觉你就出去吧。”   “诶——”   林清野直接推着人到门外,随即便关上了病房门。   没了聒噪声,病房内重新安静下来,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内。   林清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许知喃的睡颜,眉间微皱,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   许知喃再醒来时房间是漆黑的,没有开灯。   再往旁边看,林清野坐着已经睡着了,月光在他脸上落下一道光影,切割过高挺的鼻梁,线条精致落拓。   许知喃反应不及,看着他许久,再看到自己手背上插着的针孔,意识慢慢回笼。   她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想上厕所。   林清野睡眠浅,一听到细微的动静就睁眼了。   “醒了?”他嗓音透着刚醒时的喑哑。   “嗯。”许知喃问,“我怎么了?”   “发烧了,38度1,没其他问题,这是我朋友的私人诊所,你安心休息就好。”   因为发烧,许知喃脖颈处也黏腻一片,出了层汗,她抬手抹了抹,腿跨下床。   “要去干嘛?”   “上厕所。”   林清野起身,拿起吊瓶。   许知喃站在他面前,脚步都没挪动,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要跟我一起进厕所吗?”   林清野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的确不合适,他睡糊涂了。   两人对视片刻,他说:“我给你拿进去,背对你。”   “……”   就算看不见也不行啊。   在林清野旁边上厕所也太奇怪了。   “不要。”许知喃小脸皱着。   “我先给你拿过去。”   林清野跟她一块儿进了卫生间,将吊瓶搁到了一旁的架子缝隙,固定好:“你上完厕所叫我。”   “嗯。”   从卫生间出来,许知喃重新躺回到床上,出了汗,身上不舒服,也再睡不着觉。   林清野也没再睡,原本以为许知喃这一觉大概能睡到天亮,他本打算就在这将就一晚,如今既然醒了,半小时后挂完针便直接离开。   已经很晚了,马路上连辆车都没有。   堰城少见的这么空旷的模样。   林清野看了眼时间:“回宿舍还是回家?”   这个点,回宿舍肯定会把赵茜她们吵醒。   可要是回家,许知喃想着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总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讲,何况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   见她犹豫,林清野又说:“或者去我那。”   许知喃还是摇头。   摇完又觉得自己总是否定不太好,又说:“我也不知道去哪。”   “头还晕吗?”林清野问。   “不晕了。”她摸了下自己额头,“应该已经退烧了吧。”   林清野也摸了下,确实没再烫了,他弯下背,平视着她眼睛说:“那我带你去玩儿?”   “这么晚了还有哪里能玩吗?”   林清野低低笑了声:“只要你想去。”   十四睡到一半被吵醒,接到林清野电话。   林清野将车停在一个旧公寓楼外,十四穿着睡衣站在楼外,他下车过去。   “队长,你怎么这么晚了要去那儿啊?”十四打了个哈欠问,从兜里摸出钥匙串递过去。   “有点事。”   十四哈欠打得泪眼婆娑,余光瞥见林清野车里的许知喃。   如今林清野上街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这是打算大半夜的不睡觉去约会?   这两人为了约会可真是绝了啊?   十四顿时肃然起敬:“行,那你快去吧。”   林清野再次上车,这回开了没一段路就到了,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旧广场——时代广场。   一楼没有东西,楼梯直达二楼一家店面偌大的火锅店,而火锅店旁边就是一家游戏厅,三楼则是电影院。   这是堰城最早一批娱乐场地,现如今市中心发展起来,这儿已经衰败不少。   “怎么来这了?”许知喃跟着下车。   “这儿有个游戏厅。”   林清野人高腿长,一步踩两格台阶,到二楼游戏厅,拿钥匙开门,打开灯。   这个广场寂静无人,游戏厅也同样安静,随着电源打开,各类游戏设备都“嘀”一声开启,红红绿绿的亮堂起来。   “这是十四他家开的店,最近他管着。”林清野跟她解释,“想玩什么?”   许知喃小时候家旁边就开了这么一家游戏厅,爸爸没工作的时候便会带她一块儿玩,她也因此来过几次这种场合。   她环顾一圈,指着篮球机。   林清野去机子里买币,安静的夜晚,游戏币碰撞的清脆声鲜明又突兀,他买了一大盒的币。   “太多了吧。”许知喃说。   林清野无所谓道:“那就剩着。”   他站在篮球机前,投了两个币,栏板打开,几个篮球滚下来,同时机器上红色数字倒计时开始。   许知喃许久没玩了,其实从前也不算会玩,多是靠爸爸帮衬着才能通过两关罢了。   果不其然,玩了两局,连第一关都没过。   林清野靠在一边看她玩,低低笑了声,不厌其烦地再次弯腰去塞硬币。   “我不玩了。”许知喃鼓了股腮帮,没了兴致,说,“你玩吧。”   两个硬币早就已经塞进去了,听她这么说,林清野也没拒绝,走到机子前,按下开始按键。   他投篮的姿势很好看。   本身个子就有188,头发还是先前决赛直播前染的蓝色。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下颌微抬,抛出篮球时手腕微微下压,每一个都很准。   而背后是空旷无人的游戏厅,这家游戏厅已经有些年头了,设备也同样有些年头,一个风扇在头顶缓慢地转动。   像是漫画里的画面。   他一次性打到突破了原记录,篮球机小方屏中的数字不断跳跃着,还发出了一串喜悦热闹的音乐。   许知喃还是头一回知道破纪录还会有这样的音乐。   破了记录,林清野便没那么迅速了,时间还有最后三秒,他速度慢下来,手里一个篮球,他掂了一下,懒洋洋地抬臂,压腕。   一个倒计时的压哨球。   许知喃看呆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打过篮球啊?”   她都不知道他篮球也这么厉害。   “高中打,大学以后没在学校打过,人太多。”他不喜欢那种被人围观的感觉,而且也觉得太吵,都是些女生,“就偶尔跟关池他们会去篮球馆,不常去。”   他对篮球不算热络,但在分队比赛时大家倒是都想抢他当队友。   “还玩吗?”   许知喃看着那个又被他拉高的历史最高分记录,觉得自己再玩下去简直是自取其辱,也没了兴趣,看向旁边的游戏机。   刚才在医院睡了会儿,刚刚打完针竟还精神很好,头不晕也不困。   她跟林清野一块儿把游戏厅里大部分的游戏都玩了个遍。   尽管因为她天生没有什么游戏细胞,跟林清野玩游戏简直是被吊打,还是属于他有意放水许知喃都赢不了的那种。   玩了一圈,游戏币还剩二十几枚。   他刚才实在是买的太多。   “抓娃娃吧。”许知喃说。   每个娃娃机里头的娃娃都各不相同,许知喃转了一圈,最后挑定在一个装满南瓜玩具的娃娃机。   那南瓜有点儿像是万圣节常见的,各种表情都有。   竞技类的游戏她玩不好,抓娃娃机这种倒是会些诀窍。   从前她跟赵茜就玩过,赵茜当时看她玩都震惊了,现在她宿舍床上一排的小玩偶都是当时许知喃给她抓的。   林清野原本以为许知喃对所有游戏都一窍不通,在旁边看了会儿竟发现她一抓一个准,几乎是百发百中。   小姑娘神色认真,躬着身操控抓手,眼角还泛着点先前流泪留下的绯红,整个人都格外柔和。   剩下的游戏币,许知喃抓了10个南瓜。   就连娃娃机里头的玩具都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层。   许知喃这才发现不对劲,这游戏厅可是十四家开的游戏厅啊,她就花了这么点游戏币拿走这么多玩具,似乎不太好。   她仰了仰头,想看有没有方法可以把南瓜放回去。   “怎么了?”   许知喃指着娃娃机上方的锁孔:“你有这个钥匙吗?”   “没。”   “我拿太多了,想放回去,要不给他放柜台吧。”   林清野失笑:“不用,你自己夹的放回去干嘛,不用给他省钱。”   “可这也太多了,我都拿不开呀。”许知喃看着旁边七零八落躺着的十个南瓜娃娃。   “我拿。”   他说着便弯腰,娃娃顶部有个绳扣,他手指一一穿过,两手各五个,提起来。   林清野长着一张桀骜的脸,如今却这么拿着十个娃娃,看着实在有些搞笑。   许知喃便看着他笑出声。   林清野先前被她哭怕了,听到笑声终于是松了口气:“走了?”   “嗯。”   游戏厅内没有窗户,只开着灯,到外面才发现天都已经亮了,她竟然真跟林清野在游戏厅到通宵。   她人生中第一个通宵。   许知喃心情从昨晚恢复过来。   昨晚上她昏昏沉沉,脑袋里跟团浆糊似的,脑海中和眼前都是那副纹身图。   时代广场通向一楼的方向朝东,往外看便是成片的草地。   最近天还亮得早,太阳已经“蠢蠢欲动”,将要升起,照出一片被黑暗和光明撕扯的暖光。   路上很安静,没有行人,只偶尔几声鸟啼。   “阿喃。”林清野唤她。   许知喃回头,他站在她之上的两格台阶,温柔地注视着她。   许知喃心又往下静几分,周围一切都虚化,她看着眼前的林清野。   “阿喃。”他又叫了一声她名字。   许知喃轻轻的:“嗯。”   “昨天晚上看到你哭的时候我手足无措,这辈子我都没有哪一刻像昨天那样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能为你做什么。”   他声音静而缓,像和煦的春风飘到许知喃的耳朵里。   “我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再让你去分神重新考虑我们俩的关系你也很难做到,但我还是想以你追求者的身份跟你说些话。”   “我之前已经拿到冠军了,现在在准备做新专辑,我会努力把它快点做出来,也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去保护你,让你不再受到伤害。”   “不管这件事最后得到怎样的结局,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陪你走过这一段路,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你相信我。”他走下一个台阶,站在只离她高一节台阶的地方,他看着她,笑得有些嚣张,“我是林清野啊。”   我是林清野啊。   许知喃心尖震动。   从前她也无数次的想,他可是林清野啊。   她曾经仰视着林清野,到后来又得知林清野心底的创伤和自卑。   他的自尊心不断被碾碎又重塑,到现在,终于轮到他嚣张地亲口告诉她,我是林清野啊。   临近日出的太阳一跃而出,暖黄的光倾洒周身。   许知喃往后多年,都永远记得这个画面。   张扬的蓝发少年,漆黑温柔的眼眸,手上提着画风很不符的十个玩偶,日出的霞光落在他脸上,光芒耀眼,却又柔情万丈。 第44章   初晨破晓时分, 林清野送她回了学校。   这个点校园也还是宁静的, 路上几乎没有人。   她跟林清野道别,回了宿舍。   姜月刚起床, 见到她一愣, 赵茜还在睡觉,她压着声:“阿喃,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啊,坐地铁回来的吗?”   她以为昨天许知喃没回宿舍是回家了。   “没有,别人送我回来的。”   “林清野?”   “嗯。”   许知喃放下包,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姜月很快也拿着洗漱杯进来了,刚才她在外面越想越不对劲,这一大清早的林清野送她回来,那……昨天晚上呢?   “阿喃。”姜月斟酌着问,“你昨天晚上跟林清野在一块儿啊?”   许知喃没瞒她:“嗯。”   “……哦。”她满心震惊, 却又要拼命装出正常的反应,样子看着很是搞笑。   许知喃注意到她表情,稍一顿, 反应过来她在误会了什么, 忙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就是昨天我发烧了, 然后他陪我去医院了而已,打完针看已经很晚,就没再回来打扰你们睡觉。”   姜月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你怎么突然发烧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 摸她额头,“现在倒是不烫,退了吗?”   “嗯,应该最近太忙了,没什么大事。”   姜月点点头,挤上牙膏:“那你和林清野还没在一起哦?”   许知喃回想起方才迎着夕阳跟她说话的林清野,鲜衣怒马耀眼的少年,她垂眸勾唇,轻轻笑了一声:“还没。”   “还没你就笑这么甜呀。”姜月难得一脸揶揄,摆明不信她话。   许知喃一愣,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脸上粘着水珠,唇红齿白,听到姜月的话后下意识扯平了嘴角,但笑意依旧从眼底冒出来,清凌凌的,像是漾开波纹的清泉。   “月月。”许知喃坦诚道,“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他。”   “那你还不答应他?他也追你挺久的了吧?”   “我想等一些事情都处理好以后就跟他好好在一起,对他好一点,让他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   “什么事啊?”   许知喃摇摇头,没有多说。   姜月也没往别处想,洗漱完便马上出门去图书馆了。   许知喃昨晚只打针时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一回寝室渐渐的也睡意袭来,她睡了个午觉,起来后才去刺青店。   今天下午有个预约的客人,是个之前来她店里纹过的女生,上回纹了个手臂,这次想在大腿上纹身。   客人坐在工作床上,打了麻醉,倒也不疼,一边玩手机一边跟许知喃闲聊:“你现在这样一个纹身要多少钱啊?”   “跟以前一样的。”   “没涨价啊,不是都拿到冠军了吗?”   “嗯,纹身没涨,设计稿价格涨了。”许知喃笑了笑,“不过等过段时间可能会涨。”   “那我运气还挺好,赶上了没涨价的好时候,不过你这也应该涨的,我上回去庆丰路那家,做的也就一般,价格比你……。”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话茬,盯着手机骂了句脏话。   许知喃扯了下口罩,仰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旁边那条街上的五星酒店,保洁打扫房间时发现里头有个小姑娘在里头死了,好吓人啊,这肯定是谋杀案吧,我靠居然这么近,我还去那家酒店住过,以后可再也不敢住了。”   许知喃一顿:“有说是怎么死的吗?”   “没呢,就说现在警方正在调查,酒店都已经封锁住了。”   许知喃没说话,若有所思。   客人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阿喃?”   她回神,说了句抱歉,又继续纹。   自己也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她爸爸涉及的案件是绑架案,跟这个应该没有关系。   可总归觉得心里没底,纹身过程中也总想着这件事。   纹完身,送走客人,许知喃却接到方侯宇的电话,让她去警局一趟。   警局里正在忙这次酒店女孩儿死亡的案件,已经被多家媒体报告,舆论带来的破案压力巨大。   方侯宇拿着一大叠文件从大厅经过,见到许知喃,脚步一顿,他把文件交给别人,冲她招手:“来,阿喃。”   许知喃跟着他走进里屋:“方叔叔,是不是我爸爸的案件有新的进展了?”   “我们也只是怀疑。”方侯宇拉开椅子,打开电脑,“你来看这段视频,是酒店里给我们的走廊上的那段监控。”   他将视频播放,画面播放十秒钟后出现一个男人,戴着帽子,低头,普通到找不到任何特色的衣服,看不清脸。   方侯宇将画面暂停,放大。   半截袖子底下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纹身。   “你看一下,是不是那个。”   许知喃瞳孔微缩,弯腰仔细看,沉默半晌后说:“……好像是。”   “我们比对了之前档案里的纹身样式,很像,但是因为只露出了底下的部分,监控像素也不是很高,没法百分百确定。”   许知喃心跳很快,她对这个纹身太熟悉了,每个线条每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脑子里。   “图腾纹身和其他的纹身不一样,虽然是由线条组成,但也不太可能会三分之一都是完全重合的,而且那张图设计的很精妙,火焰和蛇的组合也比较少见。”许知喃顿了顿,死死盯着屏幕,低声说,“方叔叔,我觉得这个,可能就是凶手。”   方侯宇也同样看着屏幕,没说话。   “这个视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就是调查这次酒店死亡那姑娘时偶然发现的。”   “那个女孩儿,也是他……吗?”   “还不能确定,目前还在排除自杀还是他杀阶段,这个只是我们在排查过程中发现的,所以我才想叫你过来看一下,你昨天见到了给他纹身的那个刺青师,知道他现在是在堰城还是哪吗?”   许知喃摇头。   方侯宇看着她表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肩膀:“行,我也只是确认一下,你别想太多了。”   “嗯,谢谢方叔叔。”   许知喃没有多留,大家都在忙,她也很快就离开警局。   夕阳西下,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对面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莫名觉得有点累。   手机震动,姜月发来信息。   [月月:阿喃,你在店里吗,能不能帮我顺路去书店买本书。]   [月月:我网上看没找到我要的那个版本的,明天听的网课要那本资料,我怕来不及了。]   她又发来一张图片。   [月月:这个版本的。]   许知喃看了眼,回了个“好”。   这附近就有个书店。   许知喃步行过去,给书店工作人员看了那张照片,他领许知喃过去,拿起一本:“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许知喃仔细比对了:“是的,谢谢。”   她从前也很爱看书,还多是闲书,父母从不限制,她卧室书柜里满满一墙的书,读了大学后倒不太看了。   难得来书店,许知喃又逛了一圈,自己也挑了两本。   挑完,准备去付钱,她却忽的视线一顿,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灰衣灰裤,短发,普通长相,看上去四五十岁。   许知喃从来没见过他的正脸,但却忽然奇妙地觉得眼前这人和酒店监控里掠过的那人重合了。   她手指紧紧握着书,努力稳住脚步,朝他走过去。   走近,许知喃绕到他右侧,终于看清了他右臂上侧被袖子挡住大半的——纹身。   她在这一刻几乎不能确定自己的心跳是骤停还是狂跳,还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大脑一片空白却又好像镇定万分。   许知喃垂眸看男人面前的书,是一本菜谱。   她咬紧牙根,手伸过去,拿起了他面前的那本菜谱,身侧的男人也偏头看过来,他声音很柔和,看着她说:“现在像你这种小姑娘爱做饭的好像少有了,听说现在都时兴男人做饭了。”   男人带着浅淡笑意,平和又普通,难以将他跟案件联系起来。   许知喃指尖无意识用力,陷进手心里。   想到之前路大哥师傅提及的——他不是堰城本地的口音,有点像是少数民族。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许知喃不确定他是不是一直待在堰城,乡音也逐渐褪去,可纵使听不出来是否是少数民族,但能感觉到和堰城本地口音不尽相同,应该的确不是本地人。   “嗯,我家就是我爸爸做菜。”许知喃强装镇定,“叔叔你家也是你做饭吗?”   “是啊,这不,来买本菜谱学习一下。”他又拿起崭新的一本。   许知喃静静看着他手臂上的那个纹身:“叔叔,你这个纹身,纹得还挺好看的。”   “你还知道这些啊。”   “我是刺青师。”   男人几分诧异地扬了下眉:“刺青师啊,看你样子不像啊。”   “我能看看它完整的是什么样子吗?”   男人并未将袖子卷起来,笑道:“没什么好看的,挺久的了,当初年轻不懂事纹着玩儿的,我本来还打算去洗掉呢,又觉得年纪都这么大了没什么必要。”   即便没能看到纹身的完整图案,但这样近距离观察过,许知喃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那副火焰与蛇组合而成的图腾。   她没再坚持,怕表现得明显了就会让人怀疑,很快就抱着书率先付钱离开。   走到门口,男人还没出来,许知喃给方侯宇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你现在在他旁边?!”方侯宇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别靠近他阿喃,什么事情都还没明晰,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已经出来了。”许知喃说,“他现在还在星诚书店。”   “行,我们这边马上出警。”   这男人出现在酒店监控画面中,方侯宇有理由将他带去警局问话。   警局离星诚书店不远,出警很快,许知喃没有久留,她走进地铁站的同时,听到警车的声音,而后车停在了书店外。   坐上地铁,许知喃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腿软,好在地铁上有空座,不至于太狼狈。   她曾经幻想过,杀害父亲的凶手会是什么样的,可总能跟“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挂钩,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凶手,会不会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人,走入人群中就几乎再找不到,像是沧海一粟。   如果刚才那个人,真的是……   许知喃甚至都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一个会来书店买食谱的男人,怎么会跟绑架案关联,又怎么会因为担心暴露直接放火杀人,没成功后又狠心把一把匕首插进父亲的小腹。   她脑海中乱糟糟的,直到地铁上坐她旁边的女生拍了她一下:“姐姐,手机。”   许知喃这才发现手机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她没留意。   她跟那女生低声说了句抱歉,从包里翻出手机,是林清野打来的:“还有发烧吗?”他问。   “应该没了,不难受了。”   “在店里?”   “没,刚才去了趟方叔叔那。”   周围人太多,她也没明确说去了警局。   林清野一顿:“怎么去那儿了?”   “一会儿见面说吧。”   林清野正在传啓娱乐,《我为歌来》结束后他便全心投入到新专辑的制作中,今天被王启叫去拍专辑封面照。   字体设计也已经出来了,两个字,喃喃。   他拍了一组照片,最后选定一张,将设计的字体放上去,基本确定后只需要后续稍作调整就可以。   自从有了目标后专辑制作也快许多,一个人就是一个制作团队,王启也是头一回见一个歌手做专辑这么不用人操心的。   “对了,后面有个打歌类型的综艺,给公司发好几次邮件了,希望你能去参加。”王启说,“你有兴趣吗?”   “打歌?”   “本质还是综艺,但是是以打歌为话题的,节目里头就唱个歌、玩个游戏,后面你专辑要出来,参加这种节目挺好的。”   林清野本质并不喜欢录这类综艺,微皱了下眉,最后还是点头:“行,先约时间吧,最好跟专辑出来的时间契合。”   “这我知道。”王启点了支烟,问,“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吗?”   林清野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有事,我先走了。”   许知喃一出地铁站就看到对面马路上停着的林清野那辆车,斑马线前绿灯亮,她小跑着过去。   “去吃什么?”林清野问。   “都可以。”   林清野思来想去,去外面吃总不太安全,万一被人拍到又给许知喃添烦心事,可总点外卖吃似乎也不好。   “要不去我工作室吧?那儿的冰箱之前十四他们过来时刚被塞满东西。”   许知喃自然是没意见:“好啊。”   这离工作室不远,只是前面有一段单行道,得绕路,过五分钟便到工作室门口。   许知喃许久没来这儿了。   不只是她,林清野也许久没来,从前还在酒吧工作时他们一群人倒是经常驻唱结束就去工作室吃夜宵,喝多酒林清野便干脆在这儿睡了。   他开锁进屋。   比从前他常来时干净许多,抱枕整整齐齐地挨个放在沙发上,毯子也叠成方块,大概是十四他们离开时收拾过了。   林清野拎过她的包,放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温水,而后自己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出来灌了半瓶下去,这才问:“想吃什么?”   “都可以。”许知喃一顿,“你要做吗?”   “嗯。”他笑了声,“敢吃么。”   “……”   许知喃看着他挑挑拣拣地从冰箱里拿出一摞食材,抱着进了厨房。   这工作室设施简陋,没有他公寓那么气派,厨房也是极普通的那种,瓷片贴就的厨台,洗手池的水龙头也是老式的。   他拿出个盆,将食材倒进去,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许知喃上前:“我来吧。”   林清野捏着她肩膀拉到一边:“不用,我来。”   许知喃看着他洗,又看这几乎没有使用过的厨房,忍不住问:“你会烧吗?”   “不会,试试。”他一笑,承认的很坦诚,“你饿吗?”   “还好,不是很饿。”   “那就大不了待会儿再点外卖。”   “……”   林清野头一回正儿八经做饭,以前从没做过,拿手机搜了几道食谱出来。   好在冰箱里食材丰富,季烟从前在这下过厨,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许知喃就在一旁看着。   他那双手很漂亮,拿着刀切菜,刀面一下一下压下来。   他神色专注,修长的指尖抵着,额前碎发落下来,淡声问道:“今天怎么去警局了?”   许知喃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说得很缓,也不算情绪明显。   林清野听完,刀尖一顿,而后才落下最后一刀,将食材放入了刚刚烧热的油锅里,水没沥干,油星噼里啪啦地溅出来。   他将锅盖盖上,倚在厨台边问:“确定那个人就是吗?”   “我也不知道。”她轻摇头,看着自己鞋尖,“也有可能是纹了一样的纹身。”   尽管那个图腾图案是路西河设计的,但也有些纹身师会盗用别人的图案,也有些不了解刺青的顾客会直接拿着别人纹着的照片去要求纹一个一模一样的。   可她就是总觉得心慌。   那么多年来,她甚至连相似相近的纹身都没有见过,现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可能不多想。   方侯宇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她走到厨房外,接了电话,方侯宇刚刚结束审讯。   “阿喃,那个男人名叫苏遣。”方侯宇说,“我们已经排除他是酒店那个案子凶手的可能性了。”   “为什么?”   “法医报告刚才出来了,排除了凶杀可能性,死者是自杀。”方侯宇,“另外我们要求看了他的纹身,的确和你爸爸那个案子完全吻合。”   许知喃抿了抿唇:“那,他跟那个案子有关系吗?”   “他表示不知情,我们也问了他纹身的来源,和你之前说的吻合,他的确是找谢安纹的。”   许知喃一愣,喉咙发紧:“那难道还不能确定就是他吗?那个纹身图就是谢安为他单独设计的。”   “这个还不能确定,有凶手是后面才纹身的可能性,只是一个纹身图案,不能因为一样就来定罪,需要其他更多的证据。”方侯宇语气又放缓些,“阿喃,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很想让元汶当年的案子水落石出,但是我们还是要按规矩来办案,现在苏遣还在我们局里,没有捉捕令只能暂时关押,这段时间我们会继续找其他突破的可能,你放心,我们也都希望能破案。”   许知喃闭上眼,说了句“谢谢”。   挂了电话,她就这么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搓了搓眼睛,重新抬起头。   林清野就站在门口,沉默看着她,四目相触时才淡淡笑了下:“吃饭吧。”   工作室里头连张像样的餐桌都没有,他将做好的菜都放到外面茶几上,而后将沙发上的抱枕放地上当坐垫,拉着许知喃坐下。   虽然是第一次下厨,但味道竟然都出乎意料的不错。   许知喃盘腿坐在垫子上。   林清野抽出两幅一次性筷子,掰开了递给她,又从底下抽出一箱酒,启开一瓶——自从决定好好唱歌后他就已经有段时间没喝了。   许知喃手托着脑袋,看着他动作,而后捏着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林清野抬眸,无声挑了下眉。   “就喝一点儿。”许知喃说。   “怎么,现在还会借酒消愁了啊。”林清野只给她倒了小半杯。   “没有。”她浅浅抿了一口,“就是有点渴。”   林清野:“他电话里跟你说什么了?”   许知喃挑重点跟他讲。   其实心里也知道他说的没错,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纹身就定案,何况卷宗里那张纹身图片都不已经不太清晰。   只是那案子从前都已经调查了这么久,除了那个纹身就什么线索都没发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又上哪去弄新的足够定案的线索出来。   “因为我爸爸是警察,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刑侦片,我还记得看过的一个外国的刑侦片,讲的是明明已经基本确定凶手是谁了,就差最后的DNA化验结果了,但好不容易结果终于出来,却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不作数了。”   “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但我想不到到底怎样才能找到新的证据,已经快过去五年了,就算有证据也早就被销毁或者被污染了。”   “如果他真的是杀害我爸爸的凶手,明明已经离得这么近,却关押时间一到就只能把他放出来……”许知喃头低下去,“我真的不甘心,凭什么他可以逍遥法外。”   林清野坐在她对面,也同样坐在地上,安静听她讲,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刚才倒的酒少,她已经喝完了,许知喃自己拿起酒瓶,又倒了半杯,林清野由着她,也没拦。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   到后面就开始讲自己从前和父亲的事儿。   林清野也算是见过许元汶,在许知喃高中前两年,他经常能看到许元汶去接她放学。   工作室内亮白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其中一个灯管有点接触不良,忽闪了下。   林清野起身,关掉那一盏,屋里稍暗了些,回来时他改坐到许知喃身旁。   “来。”他张开双臂。   许知喃一顿,抬眸看他,没动:“什么?”   他声音平缓,反问:“你说什么。”   许知喃沉默两秒,然后轻轻靠进了他怀里。   林清野抱着她,顺着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摸着她头发一下下轻抚:“别怕阿喃,有我在。”   吃完晚饭准备离开时已经快两个小时过去。   许知喃喝了不少酒,脸有点儿红,但林清野拿出来那瓶酒酒精度数不高,倒也没醉。   如今这天气到晚上已经有些凉,林清野从里屋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又戴上口罩帽子准备送她回学校。   步行,从小路走。   “冷么?”林清野问。   “还好。”许知喃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耳朵和眼眶发烫。   他看了她一眼,捏着她手腕停下了,而后将她身上那件外套扣起来,拉链拉到顶,连带着帽子也覆到脑袋上。   再往前走没几步路,竟又见着了算卦摊儿,那个被许知喃认证骗人的老神棍。   许知喃被宽大的帽子挡了视线,没注意,直到一个声音在旁边说:“你可好久没来了啊。”   这话是对林清野说的。   之前他来过两趟。   他扫过去一眼,神棍又拿着她那破旧的竹签筒晃了晃,竹签发出碰撞声,而后说:“看来你已经服下我给你的药了,怎么样,我说了,一气服下,心魔便消,药到病除,现在姻缘也就回来了,你该谢谢我。”   林清野:“……”   “来。”老神棍伸出手,又晃了下竹签,“姑娘,你也抽支签吧。”   “不用了。”许知喃礼貌颔了下首,“谢谢阿婆。”   老神棍笑起来时满脸的皱纹都堆到一块儿,像块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你倒是比这小子有礼貌的多,他的确是好福气。”   许知喃刚提步要走,又听她说:“姑娘,我看你也遇到了麻烦事,不如算一卦,不贵,买个心安,也好助你枝茂重兴,枯木逢春再开花。”   许知喃停了脚步,扭头看向她,最后还是走到她的摊前。   老神棍悠悠地笑,将竹签筒递上前:“抽吧。”   许知喃抽一支,拿出来。   签尾写着红色毛笔字——下下签。   纵使之前见过这老婆婆卖给人的粉包弄的人上吐下泻,她也不算相信算卦,可骤然看见这支下下签还是心口一跳。   她指间颤了下,签子掉落在桌面。   红字被灯泡一照,像是鲜血淋淋。   “姑娘,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征兆啊。”她拿起签,念上头的签文,“何文秀遇难,月照天书静处期,忽遭云雾又昏迷;宽心祈待云霞散,此时更改好施为,意为家道忧凶,人口有灾,祈福保庆。”   许知喃定定看着,没说话。   “姑娘,还望柳暗花明又一村,化危机为转机。”神棍又从桌里摸出一包红纸包着的东西,“服了我这个,必可化险为夷,只消5000块,此谓破财消灾。”   林清野听她说完,冷嗤一声,模样不屑。   这破神棍先前那粉包从500涨价到1000,如今倒是为了卖这5000块钱就这么吓人小姑娘了。   他伸手捞起桌上那支签子,上下一抛,又握住,拇指用力一按。   断了。   他将那掰成两半的签子重新丢回到桌上:“我看还是这样破解最快。”   老神棍对此瞠目结舌,指着他“你你你”、“我我我”好一阵。   林清野懒得再理会,揽过许知喃的肩就走。   老神棍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摇头:“折了签的运数,可是大不敬啊,只怕是这姑娘的危机是破了,却又转移到毁签之人上。” 第45章   因为抽到了那支下下签, 许知喃总觉得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尽管林清野已经将那支下下签给折断了。   “清野哥。”她轻声唤。   林清野弯腰:“嗯?”   她低着头说:“刚才不应该把那支签子弄断的,这是大不敬。”   “阿喃, 我不信这些。”他拉住许知喃, 握着她手在她面前蹲下来,仰起头,下颌线条利落,“你不要怕,我就是拼命也会保护好你的,我们一起等凶手落案。”   许知喃低头看着他眼睛。   林清野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她第一次见他便觉得好看,不是大众意义上的那种大眼睛,而是很特别的一双眼。   总是很淡,又透着点儿凛冽,噙起笑时便显出风流意味。   现在这双眼睛很温柔地注视着她。   许知喃心重新静下去, 没那么慌了,弯身抱住他。   黑漆漆的小路,夜静悄悄, 少年蹲在地上, 少女紧紧抱住他, 手指在他背后缠绕。   靠近学校, 路上人渐渐的就有些多了,林清野将帽檐往下压,扎眼的蓝发全部藏在帽子里。   许知喃侧头看他一眼:“你就送我到这吧, 很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你走前面吧。”林清野说。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林清野将衣领竖起来,拉链拉上去,包裹住半个下巴,又戴着口罩帽子,几乎看不到一点脸。   可到底身量高挑,远远一看身材比例就足够优越,还是引得偶尔路过的几个同学频频侧目。   林清野双手插着兜,半低头,不紧不慢地走在许知喃身后,始终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   一直等许知喃到宿舍楼下,他停下脚步,站在暗处。   许知喃回头看他一眼,脚步一滞,最后还是没忍住,左右看了眼周围,飞快地抬手朝林清野挥了挥,跟他道别。   他低头轻笑一声,就那么揣着兜站着,只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进去。   许知喃小跑着进了宿舍楼。   林清野一直看到她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又待了一分钟,才转身离开。   方侯宇已经将下午发生的事一并告诉了许母,许知喃刚一回宿舍就接到许母的电话。   她站在阳台,许母放心不下,叮嘱许久。   挂了电话,姜月在看书,赵茜还在实习公司加班。   许知喃洗完澡出来便直接爬上了床。   原以为这晚会是个难眠夜,但最后倒是睡得不错。   刚才是脑海中被各种嘈杂声音,和下午书店男人那张脸盘踞,到最后,所有都消退,只剩下林清野的“你不要怕,我就是拼命也会保护好你的”。   终于熟睡。   第二天一早,学校没有课,许知喃起床去店里。   洗漱完下楼,还很早,她往南门方向走,和大批去上课的同学反方向,没几步路,她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林清野的车。   她看了眼时间。   早上七点半。   怎么这么早?   许知喃小跑过去,坐上车。   林清野正阖眼浅寐,听到声音便醒了,侧头看去。   “你怎么来学校了?”许知喃问。   林清野抬手搓了把脸:“送你。”   “我就去趟店里,过马路就到啦。”   “我跟你一起,我今天没什么事,你给我个角落能待着就行。”   “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在店里吗?”   “嗯。”   许知喃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林清野也不是对那支下下签无动于衷的。   他好像也在害怕。   几百米的路,开车过去。   大概是刺青爱好者普遍都比较随性散漫,早上这个点一般都不会有客人。   许知喃这儿有几扇屏风,因为有些顾客会纹在比较私密的地方,需要挡起来时用的。   她将屏风摆在工作椅周围,还真按林清野说的给他布置出了个角落供他待着。   时间还早,许知喃收拾了下房间,又去接水烧了壶水,给林清野倒了一杯,放在桌角。   他也没闲着,拿出纸笔,上头依旧是那些不太整齐的谱子,手撑着下巴,写下几笔,看了眼水杯,道了声谢。   许知喃倒是没事干,很闲,站在他身边看他画五线谱。   她小时候学校合唱时倒是学过一点,但也只会些皮毛,更看不懂林清野这种像是学霸很省略的解题步骤般的乐谱,基本就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注意到她视线,林清野看了她一眼。   “你最近一直在忙新专辑吗?”   “嗯,快结束了。”   “一共几首歌啊?”   “不多,6首。”   “都是你自己写的歌吗?”   “嗯。”   “好厉害。”   林清野低笑,漫不经心一句:“你这么厉害,总不能给你拖后腿。”   “我有什么厉害的。”许知喃又问,“那再过段时间,你是不是还要拍专辑封面照啦?”   “拍好了,专辑外壳的初版也已经做出来了。”   “这么快,专辑叫什么名字啊?”   林清野笑了声:“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你还这么神秘。”   “想知道啊?”他勾唇,表情有点坏。   许知喃站着,他坐着,垂眸看他。   他紧接着悠悠道:“你给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   再次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许知喃脸上的热气再次攀升。   她原本还沉浸在林清野因为担心她而陪她一块儿来店里的微妙感动中,对他这痞里痞气不要脸的话毫无招架。   “你……”   说了一个字,她又停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偏过头,“我才不想知道。”   他笑出声。   那点笑声像轻柔的羽毛扫过她心尖儿,许知喃在这狭小的屏风搭就的空间里待不下去,移开屏风刚要走出来,却被林清野拦腰抱着往后一拽。   她没站稳,往后跌,直接摔进了林清野的怀里,坐在他腿上。   近距离四目相触。   林清野挑了下眉。   许知喃:“……”   他笑:“这么想知道啊,还投怀送抱了。”   “……”   她脸更红,手在他臂上拍了一巴掌,刚要骂,门口一串风铃声,有人进来了,喊:“阿喃!”   “来了!”她忙不迭喊,人还坐在林清野腿上。   喊完了才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气恼的话因为突然进来的客人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许知喃便愤愤然瞪了林清野一眼,气声道:“你别出声。”   说罢便拉开一点屏风从缝隙里挤出去。   “这么早就有客人了啊。”那人说,“她那儿还要多久啊,要是慢的话我先去逛个街再过来。”   “没,已经结束了,你是纹之前发给我的那个图案吗?”   “对。”   后面纹身期间林清野便一点儿声都没发出来,安静坐在屏风里头的小空间中。   等许知喃送走客人,拉开屏风,他已经写完曲谱,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带着耳机玩游戏,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着。   看她进来,林清野关了手机,抬头看她:“怎么了?”   “要去一趟警局。”   “嗯?”   “那个人马上就要放出来了,我想去看一眼。”许知喃说。   堰城警察局。   林清野和她一块儿进去,方侯宇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到许知喃身后的林清野,多看了一眼。   “方叔叔。”她打招呼。   方侯宇:“嗯,跟我进来吧。”   许知喃跟他往走廊里面走,又回头看了林清野一眼。   他快步走回到她身边,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低声说:“我就在外面等你。”   方侯宇将她带到审讯室旁的观察室,一面单向玻璃,可以直接看到审讯室内的场景,但审讯室看不过来。   “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你还是不要再在他面前露面了。”   “嗯。”   苏遣就坐在审讯室内,样子比昨天在书店见到时更灰败了些,也许是一夜没睡,眼底黑眼圈和眼袋很重。   方侯宇重新走进审讯室,苏遣还拘谨恭敬地问了句:“方警官,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样子和普通小市民没两样。   又一番审讯下来。   苏遣虽回答得有些磕绊,可普通人到了这审讯室总会有些紧张,这样反倒更在情理之中,比较合理。   没有其他证据,只能放人。   方侯宇把许知喃叫到另一边,叮嘱了几句。   她出去时林清野还站在走廊边,嘴里咬了支未点燃的烟——他从前抽烟抽得狠,戒烟也没那么容易,总得这样闻着点烟草味才舒服。   许知喃走到他旁边,林清野将烟从嘴里拿下去,问:“好了?”   “嗯,我去上个卫生间就回去。”许知喃说。   走廊上只剩下方侯宇和林清野两人。   方侯宇自上回魏靖那事就见到过一次林清野,当时已经有些怀疑他和许知喃的关系,现如今便更加确定了。   他上下看了林清野一眼,知道他就是如今很多小姑娘喜欢的那个歌手,样子的确是好看,看样子对许知喃也不错。   但总觉得太过年少轻狂。   上回也是。   方侯宇想起上回魏靖头破血流的样子,头上缠了好几圈纱布,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他当时吓了跳,以为许知喃遭到了很不好的事,但后来调出了监控记录,万幸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可再看魏靖头顶上的伤,便更觉得触目惊心。   对许知喃好是没错,可也总叫人不太放心,太偏执也太偏激了。   “你是阿喃的同学吧?”方侯宇主动问。   林清野看他一眼,并不多话:“嗯。”   “我从前答应她爸爸会好好照顾好她,但总要上班心有余力不足,现如今又出现这样的情况,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她。”   他又“嗯”了声,顿了顿,问:“刚才里面那个男的,是阿喃爸爸那案子的凶手吗?”   “没法确定,当年的案子留下的证据本就很少,跟阿喃父亲挂钩的线索也都在当时的火灾中被毁坏了,我们之前一直在等绑架犯再次作案,可我们再也没有接到相关的报案。”   身后响起脚步声,许知喃出来了,方侯宇没再多说。   送两人到警局外,方侯宇又多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许知喃点头:“嗯。”   他又看向林清野:“你也是。”   林清野一笑:“行。”   车就停在外面,林清野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   到车边,许知喃刚要打开车门,余光里忽然瞥到了对面一个身影,她动作一顿,抬眼望去。   苏遣正站在那,看着她。   许知喃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不受控地也直视过去。   苏遣却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他随手折断一支路边的狗尾巴草,继续往前走,边咧着嘴拿草茎剔了剔牙,“呸呸”两声,然后将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上一下的晃。   样子忽然不像刚才在警局里时的那样,也不像是书店时的模样。   走了几步,他忽然又侧头看了眼许知喃,只一眼,重新转回去。   许知喃看到他嘴角很微妙的往上提了一下。   她的心也被牵动着往上提。   直到听到林清野的声音她才回神,坐进车里,林清野问:“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他了。”   “谁?”他侧头,“苏遣?”   “嗯。”许知喃细眉一点点皱起来,感觉他笑得很奇怪,可又不确定是不是距离隔得远,她看错了。   最后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难得有了进展,我总胡思乱想。”   林清野捏着她手背:“那就先别想了,我看你最近也想太多了,别又弄得发烧了。”   她乖乖点头,听话地应:“嗯。”   林清野:“晚上要去店里吗?”   她状态不好,早上给那个客人纹身时就能感觉出来,晚上原本有个大活,很精细,她担心自己状态不对弄不好,之前已经跟客人重新约时间了。   “没有。”许知喃说。   “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清野去路摊儿边买了一打饮料和烧烤,重新回车上,继续往前开。   车辆疾驰而过,将繁华的堰城市区丢弃在身后。   许知喃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一直开了二十分钟,林清野将车停在路边,许知喃往外看,这一片有点黑,有一幢烂尾楼,五层高,也不知烂尾多久,看着破破烂烂的。   许知喃跟他走到顶上天台。   天台一角有一块板,可以坐,他拿手拂去上面的灰尘泥土,又拿纸垫着,拉许知喃坐下。   启开一罐饮料,他就直接坐在她旁边,漫不经心解释道:“以前高中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跟乐队一起。”   “这么远?”   “七中离这里近,这儿人少,不会扰民,关池那群人也不读书,他们几个天天晚自习就逃课出来到这玩。”   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总觉得恍如隔世。   许知喃知道他时,只见过他在酒吧唱歌,站在舞台中央,灯光、设备、听众都具备,没想过他还有这样一段时间。   “那时候你们还没拿到金曲奖吧?”   林清野:“嗯,那是高三下学期的事了,之前都是随便玩的。”   他说着,也不顾及那块板上脏,直接躺下去,双手交叠在后脑勺。   这一片的天干净澄澈,没有过多的人工光,能看到星星,忽疏忽密地分布在头顶的天空。   许知喃也跟着抬头看天。   看久了脖子疼。   她回头看了眼板,很脏,可林清野也已经躺下来了,她也不再顾及,后背往后靠。   退到一半,林清野托住她的背:“等会儿。”   “啊?”   林清野拂去她那块儿的灰尘,躺回去,原本贴着后脑勺的右手往外摊开:“还是有点脏,你靠我身上吧。”   许知喃看着他,看着他的手臂,犹豫几秒钟后,最后还是慢慢往后靠下去。   只不过没好意思把浑身的力都卸下来,怕压疼他,于是人就板板正正地躺下来,看着很是僵硬。   林清野低笑一声。   许知喃刚要看过去,腰上就被他捏一把。   她顿时卸了力,完全靠在他手臂上。   林清野笑着说:“你还怕把我给压坏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枕在林清野手臂上过,可那样的经历太久远了,便更加陌生和奇怪。   她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没。”   风轻、夜静、树森森。   周遭没其他人,许知喃和林清野就这样仰面躺在阳台的旧木板上,很硬,有点硌骨头。   她安静看着星星,心也跟着渐渐静下来。   城市里少见这样清澈明朗的星星。   她正看着,旁边的林清野忽然侧过身,随即一只手横过她的腰,腿也跟着压在她腿上,呼吸间热气都打在她脖颈。   她再次僵住,觉得别扭,想把手抽出来都抽不出。   “林清野。”   他含着笑意:“嗯?”   “重。”   “我都没用力。”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放轻了些,虽然两人挨得依旧还是那么近。   许知喃缩了缩脖子,忍着别扭感,也没跟他继续争。   “阿喃。”他低声唤。   “怎么了?”   他没说话,过几秒,低低笑了声:“没什么。”   “到底什么呀。”   没回应。   许知喃侧头看去,发现林清野已经阖上眼,嘴角噙了点浅淡笑意。   她又扭回头,继续看头顶的星星。   夜风吹得很是舒服,到后来竟也有些昏昏欲睡了,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林清野温柔的声音:“爱你啊。”   后面半个月还算过的平安无事。   学校里到了期中阶段,课程不多,任务也就不重,不用考试,只需要画几幅设计图便可以。   而林清野则忙碌着专辑。   王启已经跟之前发来合作邀约的那个打歌节目联系过了,安排好档期。   终于到了两人都得空的时候,林清野约了许知喃一块儿去吃饭,公司却横插出来一件事,耽搁了。   许知喃没有预约,闲着没事,便坐车去传啓娱乐等他。   走进公司,前台看到她以为是公司哪个新签的小明星,便问:“您找谁呢?我帮您联系一下。”   “不用了,我等人。”   “哦,那您去那边的休息区等一下吧。”   许知喃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给林清野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到了。   她前段时间已经把备注改回去,他过了两分钟就回复。   [清野哥:我还要一会,你先坐会儿。]   [许知喃:好,你慢慢来,不着急。]   她安心等着,想喝口水才发现自己把水杯落在店里,一楼大厅几人来来往往,都在忙自己的事,许知喃便也没打扰,看到对面就有一家奶茶店,她过马路去买。   “一杯芝士奶绿,谢谢。”许知喃说。   原本想给林清野也买一杯,但想起来他不爱吃甜食,便从旁边的小道进去,打算去另一边的便利店给他买瓶水。   小道只比一人宽宽些。   她边走边看手机,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一杯柠檬水。”   声音有些熟悉,仔细听能听出来不是堰城本地口音。   ——苏遣。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男人付了钱也走到一旁等,也同样看到她了,朝她笑了下:“巧啊。”   许知喃抿着唇没说话。   他走到许知喃面前,点了支烟,靠在墙上,低声说:“上回在书店见到你没多久,刚提了纹身,然后警察就来了,还真是挺巧。”   许知喃察觉到,他和之前给人的印象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男人扬了下眉,咧嘴笑时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他问:“你是许元汶女儿?”   林清野一结束便马上坐电梯下楼,休息区没人,他走到前台那问:“你有看到刚才坐在那的人吗?”   “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吗?”   “嗯。”   前台看过去:“诶?刚才还坐在那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去上厕所了?”   林清野给许知喃发了条信息,坐到休息区等她,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出来,按理说,许知喃要是有事离开肯定会提前跟他说的。   他拨通许知喃电话,得到已经关机的回复,这才是慌了。   换以前也许还好,可现如今不一样。   他心一点点沉下去。   在原地站了十几秒,他又快步到前台前,这回旁边另一个人告诉他:“哦,我刚才看到她好像去对面的奶茶店了。”   而如今奶茶店前面也没人。   林清野二话不说就直接朝奶茶店跑去,公司里那人“诶——”一声,还没出声劝阻林清野早已经出了公司大门。   “诶这怎么回事儿这么急,连挡都不挡一下,也不怕被粉丝围了。”   奶茶店的女店员看到只在电视上出现的林清野差点直接喘不过来气,指着他食指因为激动不停抖:“你你你——!”   林清野脸色很沉,打断她的话:“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身高到我这。”他在胸前比划了下。   许知喃有一张不会让人过目就忘的脸。   女店员:“她刚买了杯芝士奶绿,还没来取呢。”   她被迷得七荤八素,直接把那杯奶绿递给林清野,“你带给她吧。”   “你看到她去哪了吗?”   “啊?这我没注意,刚才还站在那呢。”   林清野这样没有戴任何口罩帽子就出现在公共场合,很快引起关注,周围围了一圈人,纷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林清野啊!!!”   “他在干嘛啊?”   “不知道,但是好帅啊!!”   ……   他着急慌忙想找许知喃,奶茶店没问到任何,他转身准备去别处找,可周围围成一个圈,水泄不通。   林清野冷着脸抬眼,声音都淬着冰碴子:“让开。”   许知喃再次醒来时苏遣就坐在她对面。   周围脏乱一片,像是个废弃钢厂,她坐在椅子上,手背在身后被绑住了。   苏遣咬着烟。   外面还是亮的,她应该并没有昏迷多久。   “你还真是跟许元汶一样难缠。”男人咬着烟说。   许知喃几乎感觉到一道电流从脚尖往上通过她脊柱直通神经,浑身像是被电了一下。   “你是不是——”她张口说话,声音尖细得几乎都不像是自己的声线,“五年前放火的那个人。”   苏遣笑着:“没错。”   “谁让许元汶总揪着我不放呢,我原以后杀了他毁了他手里的证据就好了,可你还他妈要不停往上凑,太他妈烦人了。”   “你躲了这么多年,现在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不怕暴露吗?”   “你以为,我会让你再回去报警吗?”他弹了弹烟灰。   “前几天我刚跟警察说了你,如果我不见了,你是头号嫌疑人。”   “从前我能让那群废物警察找不到证据定罪,你觉得他们现在就能找到了?头号嫌疑人又怎么了,没证据他们照样没办法定罪。”   废物警察。   头号嫌疑人又怎么了。   照样没法定罪。   许知喃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在卷宗中看到的父亲倒在血泊的那张照片,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忽然,楼下“砰”一声巨响。   许知喃刚要呼救,苏遣已经更加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被熏黑的指尖很浓重的烟味,他抄起地上的胶带,直接封住她的嘴。   楼下声音还在继续。   苏遣走到楼梯边,探头往下看,声音渐渐又远了些,可还是能够听到。   他缓步往下走。   许知喃周围都是空旷的,没有丝毫东西可以供她发出声响求救。   楼下声音忽重忽轻,像是鼓点落下。   落在许知喃心上,更加七上八下,她腿都是软的,只能趁此机会自救,努力带着椅子挪到窗边,她抬腿踹窗玻璃。   生怕苏遣马上会回来,她踹得很急,可玻璃哪是那么容易碎的。   到后来,锈掉的窗栓砸落,侧面锋利。   许知喃拿锋利那一面拼命割绳子。   伴随着绳子断裂脱落,是楼下苏遣的一声痛苦哀嚎。   许知喃现在一听到他声音就受惊吓,刚站起来的人又腿软跌回去,手心磨过窗栓锐利的锋面。   出血了。   她不敢多耽搁,硬撑着发软的腿走下楼梯。   许知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以至于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楼梯上,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来。   画面开始倒退。   “让我再喜欢你一次吧。”   “那时候,我还挺自卑的。”   “你的生日礼物我赢回来了。”   “我在。”   “你相信我,我是林清野啊。”   “你不要怕,我就是拼命也会保护好你的。”   以及那天星空下晚风习习,他说:“爱你啊。”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轰炸许知喃的大脑。   废弃楼里,灰尘在空中飞舞。   楼外种着棵刺槐树,淡淡的槐香飘进来。   她看到。   蓝发少年,双手染血。   苏遣倒在血泊中。   夕阳西下,分不清哪一处是黄昏,哪一处是鲜血。 第46章   刺青店内。   林清野洗了手, 身上还有血迹, 水迹晕开,呈淡粉色。   许知喃坐在一边, 身子还在抖。   两人皆是沉默, 林清野坐在沙发上,许知喃坐在木椅上,刺青店寂静,白炽灯悬在头顶,落下惨白的光。   网络上已经在热议今天林清野出现在街上被发现的照片和视频。   其中最火的一则视频是在奶茶店前,林清野冷着脸让人让开, 后面还伸手推了把人,他当时压根没注意,将那个女生推倒在地。   【什么啊,怎么能对粉丝这样啊。】   【人家女生也没做什么呀,又不是跟踪行程的私生, 居然还推人。】   【我真实心疼那个小姐姐了,林清野这样实在是不好。】   【滚出来道歉!】   ……   当时找不到许知喃,他理智压根不存在, 行为也不受大脑控制。   他想到许知喃叙述中她父亲是如何死去的, 想到那支在灯泡下像是用血刻下的下下签。   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许知喃的身影, 问路人也都说没看见不知道, 大家都在惊喜居然在大马路上看到了林清野。   他着急慌忙,周围大家却围着拍照。   最后林清野只好打电话给林冠承,问他能不能托人查到这儿附近的监控。   他第一次去找林冠承帮忙, 林冠承诧异问:“你要干嘛?”   林清野:“你就说你能不能查到。”   林冠承下意识察觉到,他的这个儿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也不再多问了:“我让人去问问。”   他蹲下来,手紧紧按着脸:“快点。”   林冠承效率很高,很快就通过朋友调来了附近的监控,林清野看到许知喃,以及她身边站着的苏遣,冷汗顿时便下来了。   他寻着苏遣带走许知喃的方向过去,那附近就没了信号,找遍了才终于走进那幢破楼,故意发出声音引他下来。   可又在真正看到他时理智崩溃,到现如今这局面,已经不难确定苏遣就是那个杀害许元汶的凶手。   许知喃的眼泪、许知喃的痛苦,都是由他造成。   他看着他手臂上的那处纹身,所有不安和愤怒都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林清野抄起地上的红砖,直直朝苏遣走去——   方侯宇打来电话,告诉她苏遣目前正在抢救,但情况不容乐观。   林清野也听到,这才有了动作,抬头看向许知喃。   两人对视着,他开口:“阿喃。”   “嗯。”   他对自己刚才下手的轻重很清楚。   “如果之后我不在你身边了……”   许知喃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不在。”   林清野笑了声,未多解释,这个问题他清楚,许知喃也清楚,他只接着说完了后半句:“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也可以交往看看,能对你好就好,这么多人喜欢你,找个会对你好的人不难。”   “我不要别人。”许知喃声音带哭腔,可又异常坚定,“我只要你。”   林清野看着她没说话。   许知喃走到他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忽然靠近,吻上他的嘴唇。   这是她第一主动吻他。   也因此不知该如何主动亲吻,只凭借记忆学着像林清野从前那样一点一点吻他。   “清野哥。”两人距离挨得很近,她就这么看着他,缓声说,“我们在一起吧。”   “追你这么久。”他笑得妥协,“怎么就挑这种时候同意了,也不怕被骗了。”   许知喃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你说你爱我的,我听到了的,你不能耍赖。”   林清野揉着她头发:“阿喃。”   许知喃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破碎的林清野,他说:“我爱你,但我可能不能再喜欢你了。”   许知喃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下签的签文中写道何文秀遇难,指的是何文秀入狱。   而林清野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他要将自己从她的生活中完全剔除出去,在漫长的未来他都将是过去式。   “不要。”许知喃狼狈地垂眼,大颗的眼泪落下来,“不要。”   林清野轻轻揉着她头发。   “清野哥,你还记得你给我的第二个生日礼物吗?”许知喃忽然问。   “嗯。”   当时他说,一个干净的自己,给她纹身练手。   “我现在要你兑现这个礼物了。”   在这样的场合聊这个着实有些奇怪。   林清野问:“你要纹什么?”   许知喃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在课上她画的自己:“这个。”   林清野挑了下眉。   “背上。”   他并不多问,直接答应:“行。”   夜寂,那一幅图不算小,纹下来很耗时间。   等结束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林清野眼眶红了,他对刺青痛觉敏感,忍着没哭。   许知喃看着他后背新刻上去的这幅图,收起纹身笔,看着他说:“你是我的了。”   他失笑。   后背的少女图,和许知喃的模样重合,肩胛骨位置的两个字——阿喃。   像是真正在他身上打了个标。   “这么大幅的刺青洗不干净,你得一辈子带着它。”许知喃轻声说,“你不要想把我丢掉。”   第二天一早,方侯宇打来电话。   苏遣抢救过来,但依旧昏迷不醒,可能成为植物人。   再往后的事过得像是走马灯,到后来许知喃甚至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苏遣绑架许知喃,亲口跟她承认了当年的罪行,沉寂五年的许元汶的案子告破,等待更久的多起绑架案也终于得到一个正义的结果。   逮捕令已经下来,但苏遣始终没醒,躺在医院。   林清野的事不知是被哪家报社走漏风声,也传出去,瞬间引起轩然大波,那段时间许知喃不管到哪都能听到大家谈及这件事。   从轰动到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件唏嘘事,毁誉参半。   一个月后,关于林清野的判决下来。   他这件事性质特殊,不适用正当防卫,属于恶语伤人致人重伤,原本的情况量刑更重,但方侯宇竭尽全力去提交报告说明情况,林冠承也请来了最好的律师。   最终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一锤定音。   许知喃并不知道判决,在判决出来前一天她像是逃避现实将头埋进沙漠里的鸵鸟,生了一场重病,高烧一直不退。   原本这事没告诉许母,但后来实在瞒不下去,赵茜和姜月也手足无措,最后告诉了许母。   许母将许知喃接回家。   高烧下她总是昏迷状态,即便醒来意识也不甚清醒。   直到某天午后,她难得恢复意识,看到许母就坐在她床边,她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醒啦。”许母声音也哑了。   “嗯。”许知喃费劲地从床上坐起来,由母亲喂了口温水。   她好久没吃东西了,人都几乎要瘦脱相,温热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总算是舒服了些。   “那孩子——”   许母已经从赵茜和姜月那儿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震惊又心疼。   许知喃抬起眼,浑身都僵住,等她接下去说,也像是同样等待判决一般。   许母也同样说不出口,很艰难地出声:“三年。”   许知喃听懂了,眼泪瞬间决堤。   她腿蜷缩起来,手抱着腿,整个人都佝偻着低下头,眼睛隔着被子贴在膝盖上,很快就把被子都濡湿了。   窗外光线柔和下去,夕阳余晖营造出温暖假象。   那条生日时林清野送给她的项链贴着锁骨中央的皮肤,有些凉,又仿佛被体温捂热,像眼泪的触觉。   “阿喃。”许母坐在床边抱紧她,跟她一起流泪,“妈妈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   “妈妈也知道,三年很久,一千多个日夜,但你不能就这样折磨自己一千多个日夜啊,他也不希望你这样子,生活还是要努力去过的。”   “我知道。”许知喃哭着说,手紧紧攥着项链,“但我就是很难过,我也才认识他不到四年,他却因为这样子的事要付出自己三年的青春,凭什么。”   她声音嘶哑,字字血泪:“凭什么。”   哭久了,她又浑身脱力,再次跌到床上。   这一场病许知喃生了许久,到后来高烧退了她便回了学校,她对时间都没了概念,才知晓原来已经到了期末周。   她身子弱了很多,天气又冷了,稍一受凉就感冒发烧头疼,很折磨人。   姜月和赵茜也没有再在她面前提及“林清野”这个名字,怕她触景生情。   大四上学期的期末考考完,所有大学的课程也就都结束了,到下学期便只有毕业设计和毕业实习两项任务。   意味着已经有一只脚迈出了大学的门。   考试结束,她们一块儿回宿舍。   天空开始飘雪了。   许知喃抬头望天。   周围有同专业的同学也一块儿结伴离开,闲聊时提及林清野。   他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从前他也算是平川大学的风云学长,一朝入狱,还是在娱乐圈大火时候的契机下,怎么看都觉得充满了传奇色彩,如今学校论坛里也依旧时常能看到论及他的帖子。   “真的好可惜。”   “听说监狱那种地方也很恐怖,他还是因为致人重伤的罪名,可能一块儿的犯人也都是挺吓人的那种,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妈妈有个朋友,那时候开车撞死人进的监狱,后来出来以后就不太好了,看着也老了很多。”   ……   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赵茜拉紧许知喃的手,忍不住回头斥一句:“烦不烦人啊,这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还一直说说说,自己没事干吗!”   那几个女生莫名其妙:“我们说我们自己的,关你什么事啊!”   许知喃拉着她手,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跟她们吵。   那女生又说:“真是的,全校那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怎么就我们还说不得了。”   回到宿舍,赵茜已经收拾好行李,很快就跟她们道别去机场了。   姜月在之前也已经考完研,还在等笔试结果,不过自己感觉不错,这次假期也终于不用继续待在学校里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许知喃家住堰城,不急着回去。   她在桌前坐下来,不知不觉就开始发呆,大脑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却又好像什么都充斥其中,她最近常有这样的时刻。   手机响起时还是姜月戳了戳她肩膀提醒她。   王启打来的。   许知喃愣了下,很快就接起来。   “喂?”   “是阿喃吧,你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刚刚考完最后一门试。”许知喃走到阳台外,“您找我有事吗?”   “哦,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了?”   王启停顿片刻后说:“清野在公司里有些东西,我想了下,还是觉得应该交给你比较适合。”   许知喃攀着阳台上的扶手,因为这句话手指往下滑,正好刻过栏杆的一处裂隙,出血了。   她用嘴抿了下,回答:“好。”   没在宿舍多留,外面变天了,她加了件衣服拿了把伞便出门了。   到传啓娱乐公司楼下,王启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许知喃跟他一块儿坐上电梯。   “看你瘦了点啊,学校压力大吗?”   许知喃笑了笑:“还好,大四课不多。”   不是因为课业才瘦的,这点王启自然也清楚。   到16层,进办公室。   王启拉开一侧书柜下的抽屉,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放到桌上:“这是之前清野准备做的专辑,其实歌已经做好了,封面也拍好了,之前也已经联系好打歌综艺,马上就能推出来了,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王启叹口气:“这是做好的样片,我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最合适。”   许知喃垂眸看着桌上的专辑样片。   封面是林清野的照片,那时候他还是蓝发。   少年张扬恣意,没看镜头,微抬的下巴下颌线条流畅优越。   专辑名是:喃喃。   ——   “专辑叫什么名字啊?”   “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你还这么神秘。”   “想知道啊?”   “你给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才不想知道。”   现在她终于知道林清野的专辑名叫什么了。   许知喃拿起专辑,抱在怀里:“谢谢王叔。”   王启拍拍她肩膀:“小姑娘,开心点儿,日子还长,逆风翻盘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嗯”一声,头又低下去,尾音再次染上点哽咽:“王叔,您这边卫生间在哪里?”   “出去左转,到底就是了。”   许知喃又跟他道了个别,小跑着去卫生间。   隔间门关上,许知喃靠在门板上,再也支撑不住,人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抱膝紧紧蜷缩起来。   那张专辑被她死死攥在手心。   她最近已经没有因为林清野哭过了,可看到这张专辑后却终于是忍不住了,所有逞强在这一刻都成了伪饰。   她坐在冰凉的地面,哭得崩溃又绝望,眼泪渗进方才手指上划开的口子,酸胀刺疼。   也不知在厕所隔间待了多久,许知喃洗了把脸,离开传啓娱乐公司。   那张还未面世的专辑躺在她包里。   许知喃走进一家理发店。   “美女,洗头还是剪头?”马上就有人迎上来问。   “我想染个头发。”   “行啊,什么颜色的?”   “蓝色。”   理发师有几分诧异地挑了下眉,看许知喃乖巧文静的模样,不像是会选这种发色的人。   “这颜色得先给头发退个色颜色才能染上啊。”   “好。”   退色染发再加固色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结束时天色已经晚了。   她头发有段时间没剪了,比从前还长了些,到胸前,理发师还给她吹了个卷。   蓝色显白,许知喃肤色本就白,蓝发贴着脸,再加上她精致乖巧的五官,显出些另类的乖,跟从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当初音乐节站在舞台上冲她笑的林清野,又想起他拿下《我为歌来》冠军,以及当晚在最后几秒,对她说“阿喃,生日快乐”。   她手指绕过蓝色发梢,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觉得好像终于接受这个现实了,也终于放下了。   她又回宿舍收拾行李,姜月刚准备去车站,一看到她就愣住。   “阿喃,你怎么……?”   蓝发。   姜月明白过来,后半句也没有说出口。   “你这个发色好好看哦。”姜月说。   许知喃笑笑:“你要回去了吗?”   “嗯。”姜月看了眼时间,“那我先走了,快赶不上车了。”   “好。”   许知喃独自收拾完行李,坐地铁回家。   她这蓝发的威力很大,地铁坐过没几站,就有个男生过来搭讪:“那个,我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许知喃一顿,看向他,而后缓声说:“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地铁一路开下去。   有人上、有人下,许知喃一路坐到了终点站。   下车,外面天色漆黑。   她推着行李箱走出地铁站,抬头望天。   厚厚的云层里隐约可见几颗星辰。   就像那天她和林清野一块儿在烂尾楼楼顶看到的那般。   风轻拂而过。   带着跨越时空的他那句温柔的“爱你啊”。   时光带着城市和喧嚣嘈杂绝尘而去,时间的那根线条不断被拉长,可万幸,她和林清野的距离却在不断缩小。   三年、两年、到后来便将只剩下一年。   许知喃望着天,摧残和星河点缀在瞳孔中,她看着那颗最亮的星星,一点点翘起唇角,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夜晚。   她轻声回应:“我也爱你啊。” 第47章   “快快快!这些桌子放到那去!小心点啊, 别磕着碰着了, 可贵了!碰坏了拿工资可赔不起啊!”徐振凡嗓门大,一走进刺青店就听到他的声音, 插着腰指挥着装修队。   许知喃这些年把自己从前那家小刺青店也做出了一些成绩, 生意越来越好,前不久正好碰上旁边两家店铺要转卖,她便买下来了,打通两侧的墙,重新装修,比从前宽敞许多。   “振凡哥。”许知喃给他倒了杯水, “你别忙了,剩下的他们看着坐做就好了。”   徐振凡喝水润了润喉咙,眼斜过去,又吼一声:“嘿!桌子腿的漆都给你们磕掉啦!”   装修队一看,还真是, 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们没注意到这儿有东西。”   磕的不算严重,许知喃过去拿手抹了抹:“没事, 你们继续吧, 辛苦了。”   话音刚落, 门口又响起一阵声音。   有人扛着个四株发财树进来, 热热闹闹一声喊:“老板!这是路西河代表刺客店送来的!”   徐振凡笑起来:“这也真是奇了啊,同行竞争对手间还送开业礼物的我真是头一回见。”   许知喃忙碌着又引人过去:“放这吧。”安排好后才又说了句,“路大哥人好。”   “他其实特可惜你当初没能去他店里呢。”徐振凡笑道, “不过你不去也是对的,看你现在把店弄的这么好,去了倒是惜才了。”   如今堰城的刺青店里头有两家最出名。   一家便是路西河的老牌刺青店——刺客;另一家则是许知喃这家,前些年她也给取了个正式的店名,两个字——喃喃。   大家也没多想过为什么要取这个店名,这店主就叫许知喃,无非是用自己名字命名罢了,再正常不过。   说来这店最有神秘感的也还是这老板,一头蓝发,两年多了,从来没见她换过其他颜色。   也有人问过她为什么一直都染着蓝发,她也只是笑笑说:“觉得好看。”   到下午,装修队总算是结束了最后的工作。   打通两家店后刺青店便空旷气派许多。   她前年收了几个徒弟,如今技术也都不错,算是小有成就。   早上不少认识的刺青师都来祝贺,到下午店里才重新恢复安静,许知喃重新整理了这几年的设计稿,厚厚一摞,按时间重新排序后放到书架上。   “师傅。”李焰走上前,“刚才陈小姐打电话过来,想跟你预约今天晚上的时间。”   李焰是她带的最出众的一个徒弟,挺朋克一小姑娘。   “今晚啊?”   “嗯。”   “今晚我有事。”许知喃说,“没事,一会儿我自己回复她,你去忙吧。”   “行。”   之前就已经约了今晚和赵茜见面,许知喃重新跟陈小姐约了时间。   到晚上,店里还有两个客人,徒弟在纹,许知喃稍微收拾了下自己便提前离开了。   赵茜毕业后一直留在堰城工作,毕业没多久就谈了个男朋友,如今已经谈婚论嫁,让许知喃陪她去试婚纱。   “阿喃!”   赵茜已经在商场门口等着了,一见到她几乎是跳起来冲她挥了挥手。   “你男朋友呢?”   “没让他跟来,试婚纱当然要留点神秘感了。”   许知喃笑笑,和她一块儿进了店。   之前已经提前沟通过了,一进店店员便道:“赵小姐,欢迎光临。”   店员拿出几件之前赵茜看上的婚纱。   “阿喃,你觉得哪件好看?”   许知喃瞧了一圈,最后指着其中一件:“我感觉这件比较能显你身材。”   “那就先试这件。”   赵茜跟店员一块儿去试衣间试婚纱,许知喃在沙发边坐下来,另一个店员凑上前问:“小姐,您要不要在我们店挑一件伴娘服呢?”   她还没回答,里头的赵茜听到了:“要要要,我刚忘了给你说了,你快挑件伴娘服,你可是要当我伴娘的!”   店员效率很高,立马拿出店里几身伴娘礼服。   “您看一下,这些都是我们的设计师新设计的款,这件蓝色的会很衬你的发色呢,你皮肤白,穿这样的肯定好看。”   “稍等一下吧,等她出来了再选。”许知喃礼貌道。   试婚纱是一件比较繁琐的事。   许知喃坐在外面等,对面就是一面落地镜。   她许久没有剪头发,养了长发,如今已经快到腰,又是一头蓝发,打了两个卷,像波浪一般。   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睫毛浓密卷翘,只抹了点提气色的口红,身上只一件普通的连衣裙,却又精致的像是洋娃娃。   赵茜终于换好婚纱出来,许知喃说的没错,那一件的确是很能凸显她的身材,腰线掐得窄,贴合皮肤,修长天鹅颈也露出来。   赵茜又给她挑伴娘服,也觉得蓝色那件不错。   “月月呢?要不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许知喃问。   姜月考研又读博,如今还是在读博士生。   “她哪儿要空啊,白天我给她打了电话,说就让你挑就可以,反正你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她又手肘撞了撞许知喃,凑到她耳边狭促道,“就是胸围你大点儿。”   许知喃朝她手臂上打了一下。   她最后还是试了那件蓝色的伴娘礼服,一出来赵茜眼都瞧直了:“阿喃,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不太穿这样正式的礼服,还有些不习惯,扯了下胸前的纱,微蹙着眉:“你觉得可以?”   “太可以了!”赵茜说,“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了。”   许知喃一顿,依旧笑着,没说话。   赵茜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忙扯开话题聊别的。   最终确定了婚纱和伴娘服,赵茜让店员拍了张她们两人的照片。   “我要发个朋友圈。”赵茜捧着手机,刚要按下发送键,忽然指尖一顿,“不对啊,这样我男朋友也看到了,算了还是不发了,阿喃你发吧?”   “好啊。”   许知喃发了朋友圈,刚退出去便收到了顾从望的信息。   [顾从望:你现在在那家店?]   [许知喃:嗯。]   [顾从望:结束了吗,我正好在附近,过来找你。]   预定好成套的礼服,许知喃和姜月在店外等了会儿顾从望便开车到了。   他如今进入父亲的公司,一身西服,模样标志,车窗一摇下来就有不少人朝他看过去。   先送了姜月回家,再送许知喃回去。   许知喃:“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吗?”   许知喃后来慢慢察觉出来了顾从望对自己不一般的情感,从前妈妈也跟她提过,可当时的许知喃并察觉不出来。   直到近几年顾从望不断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也从没谈过一个女朋友,许知喃才隐隐约约察觉出来,可顾从望从来没跟她开过这个口。   “我前些天遇到顾叔叔了。”   “嗯?说什么了?”   “说你一直不谈女朋友呢,他都愁死了。   “我这才多大,他就是太急了,你妈妈怎么就不催你。”   许知喃一顿,抬手捻起胸前那条项链,手心握着那颗蓝宝石,轻声说:“我有男朋友的啊。”   目送许知喃进屋后,顾从望才自嘲勾唇一笑。   这两年多来,他哪里不知道许知喃是怎么想的,本也考虑过告白,但如今这情况,他已经再没有可能插足到许知喃和林清野之间了。   他们两人看似分开了两年半,实则早已经密不可分。   十四、关池、季烟三人如今得了空还是会一块儿聚个餐,倒也从来没有因分道扬镳而生疏过关系。   三人买了些食材,一块儿去工作室吃夜宵。   他们其实也不常聚,偶尔聚了也只是去夜宵摊儿上搓一顿,今天难得碰上周五,明天都空着,才来工作室自己煮着吃。   算算日子,也已经有小半年没去了。   “你们谁带钥匙了啊?”季烟问。   关池:“我没带。”   十四:“我找找啊。”   他把夜宵袋子递给关池拿,摸了好一会儿兜,里衬都抽出来了,空的。   季烟:“……别跟我说你们都没带啊。”   十四立马反击:“我以为你带了,以前不都你带着的吗!”   季烟:“我临时换了件衣服,谁知道会三人都没带啊,得了,要不换地儿?”   骂骂咧咧间已经走到了工作室旁,季烟不抱任何希望的拧动门把,意外地发出“咔擦”一声——开了。   屋里的光线扫出来,在深夜的小巷路上打下一道斜斜的光影。   三人皆是一愣。   十四说:“我靠,别是进贼了吧?”   他把身旁的季烟拉倒身后,刚想自己率先进去,刚往前踏一步,又停下了,把关池拉过来:“你年纪最大,你上。”   关池:“……”   他轻轻推开门。   工作室内的灯只剩下一盏是好的,光线昏暗。   便是在这昏暗光线下,他们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背影熟悉又陌生。   季烟喉咙像是被什么糊住了,她想说话,但却开不了口。   眼前这人背影落拓,半倚在窗台,指尖捻着一支烟,烟头猩红火光。   听到动静,他也缓缓侧过头来。   平头,眼角一道疤,夹烟的手修长骨感。   他被打磨沉淀两年半,身上那点少年气沉下去,眉骨硬朗,棱角分明,只一眼就足够人感受到压人的气场。   几乎不用言语,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这两年半来经受了什么。   他依旧是那样吸睛,但又好像跟从前那个林清野完全不一样了。   最后还是关池最先发出声来,颤抖的:“队长……”   林清野弹了弹烟灰,淡笑:“怎么来这了?”   关池提起手里的夜宵袋子,千言万语想问的话都没说出口,完全被他牵着思绪:“打算来这聚个会。”   季烟直接哭了:“队长,你怎么回来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啊。”   “哭什么,今天才出来的,没来得及说。”   表现良好,又因当初的事性质特殊,因此提前释放。   十四和关池也都哭了,两个大男人哭得整张脸都皱起,可怜又滑稽。   两年半来,他们不是没有去想过探监,但林清野从来没有一次同意过。   四人站在屋里,说来奇怪,只有林清野没哭。   十四边哭边问:“队长,你吃饭了没。”   “还没。”   “那正好了。”   他将食材一一拿出来,季烟去厨房拿出了那个已经许久没再用过的电磁炉,将汤底倒进去。   很快,汤底烧开,热气带着香味氤氲出来。   关池从沙发底下抽出一箱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林清野坐在沙发边,看着三人忙活,电磁炉带来点生活气儿。   他们边哭边聊,只有林清野原样看着他们,神色不变。   那两年半的时光不是白过的,从前林清野身上有很重的少年气,看着比十四和关池更年轻些,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他成熟了,沉淀了。   那点儿从前最为张扬恣意的东西也转化为冷戾,侵略性十足。   聊了许久,季烟才终于敢触碰其中最敏感的那个话题:“你回来后,去见过许知喃吗?”   林清野今晚第一次出现破碎的神色,但也转瞬即逝,只夹烟的手轻顿了下:“她都毕业两年了吧。”   “嗯,现在她那店也开的越来越好了,好像是打通了周围两家店铺,今天算是正式的重新开业,上午时那附近还挺热闹。”   林清野磕掉烟灰:“是么。”   “店址也没搬,就在旁边那条街上,你要不要去看看?”季烟问。   这回林清野没说话。   “她这些年和以前变的不太一样了,挺厉害,带了徒弟,刺青店也做出名气来了,长得漂亮,这附近就算不做纹身的也都认识她。”季烟说,“哦对,主要她染了蓝头发,大家都知道那家店店主是个蓝头发的小姑娘。”   “蓝发?”   “嗯。”季烟看着他表情,说,“也快染了有两年半了吧,没断过。”   他离开多久。   她便染了多久的头发。   也不知是在坚持什么。   林清野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了这晚上第一个真正的笑,很淡,低低的从嗓子里漾开,连带着那冷戾的脸也染上些许温柔。   “那也挺好。”他说。 第48章   他是什么意思, 乐队三人听得出来, 也明白为了什么。   季烟问:“你真不打算去找她?”   “人好好一小姑娘。”他靠在沙发上,人有点懒, “就别去祸害人家了。”   季烟:“队长……”   十四也忍不住道:“队长, 你不能这么想,你说平川之光这些年染蓝头发干什么,我都不信这跟你没关系,这怎么能叫祸害呢,你是林清野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换别人,从头来过我不信,但你肯定是可以的。”   林清野自嘲勾唇,哼笑了声。   大家这么久没见,不再聊这些, 换了个话题:“你出来的事你爸知道了吗?”   “没,还没来得及跟人说。”   “抽空回去一趟吧,叔叔也不容易。”季烟是后来通过许知喃才知晓了一些他家庭的事, “你离开没多久, 他就离婚了。”   这倒是出乎意料, 林清野扬了下眉, 并未过多反应。   “后面抽空了回去。”他淡声,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吃完夜宵,他们没多留, 收拾完剩余的垃圾便起身离开。   关池问:“队长,你回公寓睡还是在这?”   “懒得回了。”林清野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行了,你们走吧。”   三人走到门口,十四又回头说了句:“队长,之后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尽管提,当初刚拿到金曲奖,你为了我们拒绝那么多邀约,我们都记在心里,不管是什么,就你一句话。”   林清野笑着,摆了摆手。   三人走了。   工作室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人。   林清野抽完那支烟,起身去洗澡。   水珠顺着线条往下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片刻的恍然。   而后他缓缓侧过身来,背后那一副刺青也落了水,线条流畅又细腻,尤其眼睛,格外传神。   他侧着头看了许久,才拎起衣服套上,也没管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净。   走出浴室,他翻出手机,开机。   一打开就被一堆乱七八糟的短信轰炸,卡住了,动不了。   林清野将手机丢到一边,过去开窗,如今是平头,都省的用吹风机吹头发了,随便吹会儿风就能干。   没几分钟就干了,他重新捞起手机,好多APP右上角都有了99+的红圈标志,林清野没这方面的强迫症,也就懒得管了。   微信里也有不少垃圾信息。   许知喃的聊天对话框是置顶,很容易找到。   只有一条信息,确切的说,是一张图片。   林清野点进去时没有多做准备,而当他看到那张照片时就发现自己太大意了。   那是一张许知喃的自拍照,蓝头发的。   看背景像是在浴室,头顶是暖黄色的浴霸灯光,头发还是湿的,大概是刚刚洗完。   蓝发容易退色,她穿着件白色短袖,肩膀胸前的位置都晕出一块蓝色水迹。   他有两年半的时间没有见到许知喃了,这样猝不及防看到她,这种冲击太大,让他那颗心脏都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有一瞬间连气都透不过来。   说实话,许知喃也变了很多。   虽然她从前也漂亮,但现在的漂亮比从前更盛,有更多的东西由内而外地透出来,成为她独有的气质。   温柔又耀眼。   那张照片底下还有三条撤回的信息,他不知道当时许知喃给他发了什么。   林清野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许久,然后保存到相册,又点开许知喃的朋友圈。   很巧,一个小时前她刚刚发了一条。   照片里两个人,旁边那个林清野也有些印象,是她从前那个室友,穿着婚纱,而许知喃穿着蓝色礼服,身材玲珑有致,精致得像画,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了两分钟,他把手机重新关机,趟床上睡觉。   可闭着眼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他先前说不去祸害许知喃,他的确是真心这么想的,但如今看了她的照片却又忽然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对许知喃的执念扎根得深。   从前年少轻狂,被她一句无心话伤害,于是也曾经不管不顾地伤害过她,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就直接将她拉入了自己的生活中。   现如今他满身罪恶出狱,未来看不清楚,想放她去过舒服惬意又细水长流的日子,可他又看到了她的照片。   一颗心脏狂跳不止,带着他脱离那个地狱,重新回到现实生活。   第二天一早,林清野便去找王启。   轻车熟路到16层王启办公室,推门进入,王启倒是在,抬头看到他,也同样愣住。   反倒是林清野最先打破沉默:“王叔。”   王启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又咳嗽了声,才说:“清野?”   “嗯。”   “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   “你爸知道了吗?”   “没,晚点跟他说。”   “那,许知喃呢?”   林清野笑了声。   不知怎么大家好像都会问他有没有去见过许知喃。   “也没。”   王启一顿,看了他一会儿:“那你想过未来打算怎么办吗?”   “我来找你拿之前那份半完工的专辑。”   王启神色一喜:“还打算继续吗?”   “先走着看看。”   “有目标就可以,有目标就可以。”王启欣慰道,“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以帮你。”   林清野一笑:“王叔,你一个公司董事,不是做慈善的,没必要帮我这样一个连前路都看不清的。”   “你打算自己做?”   “嗯。”   “独立音乐人可费钱了。”王启斟酌着问了句,“你要去找你爸借钱吗?”   “没,我自己之前也有钱,还够用。”   林清野从前金曲奖获奖的奖金、各种场合商用他的歌也都有版权收入,酒吧时他的薪酬也开得并不低,再加上当初《我为歌来》那节目的薪酬,林林总总加起来,纵使没有林冠承,他也从来没缺过钱。   “说实话,你说你前路看不清,但我旁观者清,林清野,你知道一个人的天赋有多重要吗,真正想要爬上一个行业的金字塔顶端,天赋绝对比努力更重要,光凭努力也许能分一杯羹,但顶端,想都别想,就是这么残酷。”   林清野在他的话中慢慢静下来。   他在那样罪恶混乱的地方待了两年,有时候会忘记从前那样光芒万丈、意气风发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   “你当初能拿到节目的第一名就已经足够证明了,我愿意帮你也不止是因为我跟你爸认识,而是因为你,你是林清野,我知道投资你不会让我失望。”王启说,“想想吧,还是留在公司里,你也能全心投入到你想干的事。”   “说这么久,唱片小样还在吗?”   “不在我这。”   “在哪?”   “我给许知喃了。”   林清野指尖一顿,抬眼。   王启耸了耸肩:“两年前我就给她了,你想要,自己去找她,肯定没丢。”   他不说话,眼底沉下来,黑沉沉的,压着人。   王启:“不打算去找她了?”   “再说吧。”他答得轻松。   “林清野,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挺混蛋的,至少对人小姑娘来说,你现在这德性就是个混蛋!”王启指着他说。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懒散轻慢,对此不做反应。   “你觉得这样就是对她好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等的又是谁,我不信你不知道。”王启说,“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放下,当初又何必因为她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过了很久,他才缓声说:“王叔,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很多人出来,受尽鄙夷白眼,根本没法再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于是又犯事进来了。”   王启一愣,而后说:“可是你觉得这样就是不祸害许知喃了?那我告诉你,你早已经把她祸害完了,人小姑娘跟你一块儿这么久,又等你两年,你不去找她,她剩下半辈子也就被你一块儿祸害了。”   “你不去找她,那才叫祸害人家。”王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现在只有你能去补偿她。”   林清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是他出狱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但并不是王启第一次见到了。   当初林清野站在门口跟他讲,自己要做专辑,说“想要保护好她,我得自己做出成绩来”时,也曾经被他的眸光震到。   王启:“你要是个男人,就让她往后都过得舒舒服服的,而不是避着她逼她去过没你的日子。”   许知喃接到方侯宇的电话时正在商店。   昨天回去后她才想起来参加赵茜婚礼还没给她买礼物,这些年赵茜酷爱收集香水,她便抽空又去了趟商场打算给她买瓶香水。   店员热情推荐:“您可以试试这款,很符合您的气质呢。”   “不是给自己买的,是打算送给好朋友的结婚礼物。”   “这样啊,那您也先试试这款吧,这是新出的,味道很清新特别,正适合现在的夏天。”   店员在她手腕上喷了一下。   这时候方侯宇电话便响了。   许知喃走到另一边:“方叔叔。”   “阿喃,苏遣死了。”方侯宇说。   许知喃一愣。   当初那件事之后,苏遣就一直没有醒来,处于植物人的状态。   “那……”她喉咙发干,“会不会影响之前的判刑。”   “你不知道吗?”   “什么?”   方侯宇有些诧异:“我也是刚刚跟看守所的同事联系想问问判刑的事才知道,林清野已经提前释放了啊,就在昨天。”   许知喃一瞬间不会言动,大脑一片空白,脚也死死定在了原地。   提前释放。   昨天。   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直到挂了电话,她都不知道刚才最后方侯宇说了些什么。   她像是被一道雷电直接击中,手指也止不住的开始发抖。   店员看她挂了电话一直站在那没动,便上前问:“您要不要再试试香,现在前调已经过去了,味道会更好闻。”   许知喃回神,黑睫颤抖得飞快,好一会儿才重新稳下心神。   她抬起手腕,细嗅了下。   店员在一旁解说:“这是一款中性香,但也特别有小女生的感觉,中调是柠檬和甜橙,到尾调就会有槐花香,清新中带点涩,也比较特别。”   许知喃也同样闻到了压在最底层的尾调,槐花香透出来。   她忽然犯了恶心,像是应激反应,恶心感来得迅速,她捂着嘴偏过头干呕了下。   店员一愣,以为她这是晕香反应剧烈,忙拿装了水的喷雾在她手臂上又喷了下,淡化方才的气味。   当初,她被苏遣带到了那废弃楼里,好不容易脱身离开,下楼便看到林清野双手沾血,苏遣躺在他脚边。   当时风卷着路边的槐香轻拂进来。   许知喃在那一刻双腿发软,意识消退,只五官记住了当时的场景。   刺槐的槐花香便是当时的记忆点。   以至于后来每一年刺槐花盛开时她都容易产生应激反应,像是将当年的刺激转移到了槐花这个寄托之上。   “您没事吧?”店员扶起她。   “没事,抱歉,我先上个洗手间。”   许知喃站在洗手台前,洗干净手腕上残留的香水味,又往脸上泼了把水,这才慢慢喘过气来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列白,眼角也应激反应似的泛红,有些湿润。   许知喃双手撑在洗手台前,她的头发在刚才洗脸时也沾湿了,垂在胸前,很长了,那点蓝映进她眼睛里,渐渐又湿润了。   商场的女厕进进出出很多人,许知喃就一直站在那儿,有人奇怪地朝她看过去,她也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给林清野打个电话。   那一串深深刻在她脑海中却已经有两年半没有拨通过的号码。   她手发着抖,拿着手机贴到耳边,紧张到无法呼吸,每一秒都是折磨。   然后手机里那串机械女声给了她最终的审判——“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许知喃平静地拿下手机,熄屏,低着头看着大理石面的洗手台,然后黑睫轻颤,一颗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下来。   和洗手台面上的水珠融合在一起,消弭于无了。   她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包裹,当初高烧醒来知道林清野被判刑时没有,这两年半来每一个难熬的夜晚也没有,直到这一刻。   那个晚上,林清野就跟她说,要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可以交往看看。   可经历过他给的,她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看过璀璨星河,再看其他人便只是田野中忽闪的萤火虫。   谁也比不上林清野。   所以她在林清野背上刻下了自己,告诉他,你是我的了。   她把自己的后路断了,也把林清野的后路断了,那样的刺青图案洗不干净,他不可能顶着那样的图案再去找其他女孩儿。   可现在他明明已经出狱,却没有来找他。   当时在狱中也是,所有人想要探视,他都没有答应,那样骄傲恣意的少年,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而现在明明出来了,却连手机都联系不上了。   许知喃慢慢在洗手台前蹲下来,哭得无声无息却又悲痛欲绝。   温柔是他,光芒是他,残忍也是他。   等重新收拾好走出卫生间时已经过了许久。   香水店店员看到折返的许知喃还愣了下。   许知喃刚刚哭过,声音还有点未散的喑哑:“之前最开始试的那瓶经典款你帮我收起来吧。”   “好的,别的还有需要吗?”   许知喃看着刚才那瓶害自己有了应激反应的香水:“这瓶也要。”   店员愣了下:“这瓶吗?”   “嗯。”   买好了香水,许知喃便直接回了店里。   如今她店里虽然生意很不错,可好在和路西河的“刺客”不属于统一风格,来她这儿的女孩儿比较多,而路西河那则多是男人。   今天店里倒是有个男人。   许知喃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里头的吵嚷声,李焰跟她学了一年多了,是个暴脾气的姑娘,可这回倒也拿那个男人没办法。   那架势反倒像是砸场子的。   许知喃推门进去:“李焰,怎么回事?”   李焰忙小跑到她旁边,拉她到一边,低声说:“师傅,这人不讲理,专门欺负咱们店里没男人呢,要在‘那儿’纹身。”   “哪儿?”   “那呀!”李焰一阵挤眉弄眼。   许知喃听懂了:“那你就给他纹,刺青师眼里纹哪都一样。”   “话是这么说,可他就是别有用心呀。”李焰不服气地跺跺脚,“他一进来也不问自己要纹的那个图案哪个刺青师最擅长,就直接说要最漂亮的,我给他说了价格他还嫌贵,一看就是个外行,你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而且啊。”李焰朝那男人身上偷偷横了眼,“我刚才听他打了个电话,说什么什么的,好像是说他刚出狱,多吓人啊!我都不敢跟他吼,怕惹急了他直接把这店弄成什么凶案现场。”   许知喃看了他一眼。   那男人已经在一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许知喃好几通,抬抬下巴:“诶,就你吧,你来给我纹身。”   许知喃拍拍李焰肩膀:“你不是今晚家里有事吗,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能行吗?”   “放心。”   李焰本就赶时间,又叮嘱了许知喃几句便离开了,店里就剩下许知喃和那个男人。   她走上前:“你要纹什么样的?”   男人拿出手机:“这个。”   很普通的一个图案,不需要什么技术。   “这样子的图案其实你可以找普通的刺青店做,价格也比较便宜一点,我做的话价格比较高。”   “多少?”   “时价3000,你这个不用一小时,按图计费,800块钱。”   男人扬起眉,又上下看了她一通:“行,贵点就贵点,漂亮就行。”   漂亮两个字加重音。   许知喃没理,开始做准备工作。   男人倒是没再不干不净地说话了,开始跟她套近乎,一会儿问她年龄,一会儿又问她要联系方式。   她戴上手套,拿着纹身笔重新走到工作桌边。   与此同时,刺青店门从外面被打开——   门口站了个人。   然后哐哐两声,他抬手砸了两下门。   白衣黑裤,身形落拓。   刺青店的灯光很亮,装修灰黑两色。   他就这么倚在门框边,懒洋洋的。   林清野。   他变样了。   平头,眼下一道疤,看着就怵。   他没看许知喃,而是看那个男人,像是认识,笑得轻慢又嚣张:“嗳,泡妞之前你倒是先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妞啊。”   样子很痞。   许知喃从来没想到,她和林清野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   她直直看着他,愣在原地。   旁边那男人看着很怵他,“诶诶”几声,不说话了。   林清野将视线移到许知喃身上。   然后他笑了:“阿喃。”   “我是林清野。”他说。   语气轻松的,好像他只是花五分钟去外面买了瓶水。   而不是那漫长的两年半。 第49章   如今的刺青店刚刚装修翻新, 光线很亮, 许知喃能够看清林清野身上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处都在此刻刻进她心里, 形成永远不会遗忘的烙印。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林清野。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林清野。   寸头, 一张脸棱角分明,刀凿斧刻般,每一处线条都利落锋利,这会儿懒洋洋靠在门边,攒着挥散不去的痞气和桀骜。   她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从前的林清野, 又好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林清野。   夜风呼啸而过。   刚才说要纹身的那个男人很没眼力见,也没注意到许知喃这会儿神色的变化,还在那说,看着还挺快乐:“哟,野哥, 你也出来了啊。”   林清野没说话,冷冷看他一眼。   男人一愣,这才回忆起他说的第一句话——泡妞之前你倒是先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妞啊。   他看向许知喃, 后者眼圈已经红了。   哎哟……   “这是你的妞儿啊?”他说话很糙, 手往许知喃身上一指。   林清野扬眉:“你说呢。”   得。   男人也没了纹身的兴致, 花800块钱泡个别人的妞, 这买卖哪个傻子会做。   他摆摆手,悻悻走了。   刺青店内只剩下许知喃和林清野。   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太有冲击性了。   下午时得知了林清野出狱,她却打不通他的电话, 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可到了晚上,他就忽然出现在门口,语气轻松,跟她打招呼:“阿喃,我是林清野。”   好像他们从来没有那两年半的隔阂。   可分开时,林清野是蓝发,她是黑发。   而重逢时,她是蓝发,林清野是黑发。   两年半的时光鲜明清晰地横亘在如今许知喃的及腰长发以及林清野的寸头上。   许知喃眼圈发烫,一眨眼,大颗的眼泪就砸在地面上。   月亮缓缓从厚重的云层中移出来。   林清野就那么看着她哭,先前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消失了,敛去笑,他站直了,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   他张开双臂,低声:“来。”   可许知喃没动,她红着眼眶掉眼泪,就是不进他的怀抱。   林清野叹了口气,再次向前一步,揽过她,手贴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许知喃还挣了下,没挣开,被他更用力的抱住。   她在他怀里流泪。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到后来,林清野那件衣服都湿了一大块,许知喃眼睛哭肿了,这才从他怀里出来。   林清野手指抹去她眼泪,说:“我回来了。”   许知喃终于确信。   分开两年半,他们没有隔阂。   那两年半在两个人身上都割去一刀,但如今痊愈,肉也长在一块儿,已经分不清哪一处是自己,哪一处又是他了。   ,   今天的刺青店早早关门。   许知喃从架子里给他拿了副刺青师用的口罩。   林清野没拿:“现在不戴也没事,应该没人能认出我来。”   许知喃坚持,他也就戴上了。   他大概是还没来得及看网络上的情况。   如今议论他的的确是少了,但大家并没有忘记他,至少粉丝从来没有一刻遗忘。   林清野是被构上传奇色彩的人物。   16岁组乐队,18岁拿到金曲奖,放弃当时所有橄榄枝酒吧驻唱四年,23岁,他大学毕业,凭借《我为歌来》进入娱乐圈,直接新人拿到冠军,却又在前途一片大好时突然入狱,如今他26岁。   许知喃看向店门外的林清野,他仰着头,看着她那块刺青店名灯牌——龙飞凤舞两个字“喃喃”。   现在,26岁的林清野。   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出确切的年龄感。   很矛盾,其实他的模样还是年轻的,但内里更深层次的东西却压着他的年纪。   许知喃收回视线,关上店门,又抹了把泪,走到他旁边:“你要先跟我回去吗?”   “你现在住哪?”   “就那边的小区。”许知喃指了个方向。   “买的?”   “租的。”   这些年许知喃也有了些积蓄,现在她刺青的时价很高,店做出名气来后生意也不错,虽然最近砸了大半到扩店装修上,但真要买房,付个普通地段的首付还是有的。   但她就是从没动多买房的念头,林清野不在,她好像也总是觉得踩不到实地。   林清野:“没跟你妈妈住?”   “嗯,她在那儿住了那么多年,都是认识的邻居,也习惯了,我店离家太远,晚上回家太晚了,就在那租了套房。”   她细细跟他解释,也想弥补些这两年半来的点点滴滴,只是刚刚哭过,声音总带着颤。   两人步行回去,穿过小路,到许知喃住处。   她这公寓显然没有林清野的气派,但被她经营得很温馨,阳台上还有个花架,客厅也收拾的干净整洁,挂了副装饰画。   许知喃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他,又给他倒了杯水。   林清野在沙发上坐下来。   许知喃坐在他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   许知喃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低下头,哽咽再次泛出来:“骗人。”   “阿喃。”林清野静静看着她,“我不确定我现在还能不能给你我想要给你的生活。”   “可只有你可以给我我想要的生活。”许知喃说。   两人四目相触。   林清野那颗被两年半时光打磨摧残的心被许知喃那些眼泪一点点浸湿泡软了些。   他笑了声:“你想要什么生活?”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得有你。”许知喃又问,“那你想给我怎样的生活。”   “我俗,就想让你光鲜亮丽的,到哪都没人敢给你气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知喃弯唇:“听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林清野抬眼。   现在的许知喃跟以前的确是不一样了。   他看着眼前的许知喃,她嫌头发长太烦,扎了个马尾,高高束起,有一撮落在胸前,波光粼粼的蓝色。   她依旧是安静温柔的,但也是自信的。   “想要这样的?”林清野问。   “清野哥。”她忽然唤了他一声。   这个称呼太久没有说了,以至于她说出口都有些恍惚,又呢喃自语般地重复了遍,“清野哥。”   “嗯?”   “当初是你跟我说的,让我相信你,你是林清野啊。”   一句话,带着林清野回到曾经。   那天初晨,他带着许知喃在十四家的游戏厅通宵,还算硕果累累,他手里提着十个南瓜玩偶。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历历在目。   “我相信你的,我一直到很相信啊。”许知喃轻声说。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唇线绷直,然后忽然笑了:“我今天去了王叔那。”   “然后呢?”   “去找他要专辑,但他说他交给你了。”   许知喃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要重新开始吗?”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会的不多,从前也没好好读书,唯一对音乐有天赋,也有兴趣,不想就这么放弃。”   当初他是因为什么退出,如今想要再次进入这个圈子,会遭遇怎样的舆论,他和许知喃都清楚。   可再如何艰难。   狮王起身,远山震慑。   蚍蜉不可撼树。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想再试一次。”林清野看着她笑,“也算是对你有个交代吧。”   许知喃走进卧室,那张专辑小样她一直好好藏着,妥帖地收在一个带密码锁的小铁盒。   林清野坐在客厅沙发,许知喃站在他面前,伸手过去,指间捏着那张专辑。   林清野垂眸,眼皮跳了下。   恍如隔世。   《喃喃》   以及封面上的那个自己。   他笑了下,接过,揣进兜里。   手机也在里面,昨天晚上看到许知喃那条朋友圈后他就直接关机了,今天一天都没开。   他将手机开机,边问:“你那个室友要结婚了?”   许知喃一愣:“你怎么知道。”   “昨天看到你朋友圈了。”   “……哦。”许知喃坐下来,“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话音刚落,他手机便开机了,跳出来未接来电提示,而后屏幕又一跳,林冠承打来电话。   林清野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许久,然后跟许知喃说了声,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他没出声,电话那头也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发出一点细微的呼吸声,林冠承还没开口说就已经先哽咽了。   林清野听着他哭,而后说:“爸。”   “诶。”他应声,“你现在在哪里?”   “见个朋友。”   “明天回趟家吧。”林冠承声音浓浓哽咽,“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行。”他这回倒是答应得很快。   没聊几句便挂了电话,父子俩从前没有什么话题聊,沟通很少,两年半没有聊,便更不知道聊什么了。   林清野推开阳台门,再次走进去。   许知喃不在客厅,他往前几步,在厨房里看到她。   背对他,站在厨台前,露出的后颈白皙纤细,蓝发分两绺,分别垂在胸前。   “在做什么?”   许知喃回头看他一眼:“你吃饭了吗?”   “没。”   “我也没,我煮个面。”   林清野走到她旁边,靠在厨台上,看着她拿筷子搅动锅里的细面:“现在会下厨了?”   “我以前也会一点的,就是没机会而已。”许知喃抿了下唇,“之前你没让我碰。”   林清野一顿,回忆起她说的是哪次,低低笑了声,捏着她手腕拉开,接过她手里的筷子:“我来。”   很快,两碗面出锅,端到餐桌上吃。   昏黄温馨的吊灯,热气腾腾的面,窗外是万家灯火。   这里才是人间。   林清野轻轻舒出一口气,咬了口面。   “刚才在刺青店,那个男人你认识吗?”许知喃问。   “嗯,里头认识的。”   许知喃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里头”是指什么地方。   她抬眼看林清野,他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其他丝毫反应,咽下面:“你店里经常会有这种人?”   “没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我店里来的女孩儿比较多。”   他几口就吃完那一碗面,许知喃还剩下小半碗:“你还要吗?”   “不用,吃饱了。”   许知喃看着他眼角那道疤,手指点了点自己眼睛下边:“这个是怎么弄的?”   林清野抬手蹭了下疤:“打架。”   “那里?”   他很无所谓地笑:“不然呢。”   林清野刚进去时候因为这张脸,挺多人看不惯他的。   那种地方嘛,都是做了坏事才进去的,大多脾气暴躁,互相间的冲突矛盾经常会发生。   打得够狠,便会有人忌惮,方才刺青店那男人便是这样才害怕林清野。   许知喃眼圈再次转红:“打赢了吗?”   林清野一愣,笑了:“赢了。”   她低下头,眼泪直接从眼眶砸进了面汤里。   许知喃从前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两年半来她后来也很少因为这件事哭了,她把自己弄得很忙,经营着这家店,逼自己不要去总想林清野。   林清野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她旁边,掰过她的脸,双手捧着,拇指指腹擦掉她的眼泪,温声说:“我这不是赢了吗。”   “对不起。”她背佝偻下去,双手挡着脸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清野哥,对不起。”   她断断续续的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用遭受那一些,你那么好,那么多人喜欢你,对不起……清野哥,都怪我。”   哭到后来,她躬着背伏在他腿上,哭得几乎崩溃。   这个样子的许知喃其实很熟悉。   就像是当初时衡去世后林清野的内心,只是他都埋在心底,没有把对不起和自责都说出来。   “没关系阿喃,不怪你。”他把许知喃扶起来,将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温声哄,“不哭了啊宝宝,不用说对不起。”   他在这一声声的“没关系”中,仿佛也看到了当年那个被许知喃无条件偏爱的自己。   她哭到几近虚脱,没力气再收拾餐桌。   林清野将两副碗筷拿进厨房,简单冲洗干净。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林清野拿出那张专辑看了眼,又放回去。   正打算起身离开,许知喃红肿着眼抬起头来:“清野哥,你还回去吗?”   林清野脚步一顿。   听到她说:“你住我这吧。” 第50章   林清野站在门边, 静立半晌笑了:“你确定吗?”   “嗯。”许知喃移开视线, 没看他,只说, “我这儿的被子都是刚晒过的, 睡着比较舒服,你房子那打扫也要时间。”   她又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你在哪里睡的?”   “工作室,随便将就了一晚。”   许知喃蹙起眉。   林清野笑了声:“那就住这吧。”   她抿了抿唇,看周围,碗筷已经洗好了, 也没有其他可干的事,林清野倒是神色自若,靠在墙边,双手揣兜,视线淡淡落在她身上, 而后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随便。”她忽然不怎么敢看他,又说,“你先洗吧。”   “行。”他转身进了卧室。   许知喃跟着进去, 帮他拿了浴巾毛巾, 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件还没有拆开过的睡袍, 再把新的牙刷和杯子给他。   小姑娘一个人生活也都安置得仅仅有条, 每样东西都放得很整洁。   林清野拿着东西进了浴室,门关上,不一会儿, 里面水声响起。   许知喃坐在床边,到这一刻都还是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从前跟林清野那些纠葛都此刻什么都算不上,她已经再也不会去怀疑林清野到底爱不爱自己,也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低下头将脸埋进掌心,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里面水声很快就停了,林清野穿着浴袍出来。   她不敢多看,拿上旁边自己的衣服就低着头进去。   他刚洗完澡,浴室里温度还很高,她脸也被热气蒸得发烫泛红。   洗了澡,两人换下的衣服都丢在竹篓里,许知喃把衣服塞进洗衣机,而后打开浴室门通风,这才将头发放下来。   在水池里放满水,准备洗头发。   林清野抽完烟回来,倚在浴室门框边。   她穿了条睡裙,肩上勾着两条蓝色宽肩带,底下是纯棉质地的带小碎花的白色裙摆。   是偏可爱的睡衣,但露出后背两道漂亮的肩胛骨,皮肤白皙细腻,总让人觉得风景无限,便也显出几分清媚来。   林清野看了会儿,问:“怎么洗头和洗澡分开。”   许知喃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吓了跳,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又戴上一副一次性手套,拿出架子家一瓶蓝色罐子,往手心挤了一大块蓝色粘稠状的膏状体。   “因为要抹这个,弄到身上会有颜色残留的。”   “这什么?”   “补色剂。”   林清野看着她那一头蓝发。   “还有这种东西呢。”   “嗯。”许知喃笑了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昨天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了。”   “嗯?”   “那张照片。”   “啊。”许知喃想起来,“都快两年前了吧。”   “后面怎么还撤回了几条?”   经常染发对头发的损伤是很大的,尤其染蓝色还需要提前退一遍色。   许知喃发质倒是一直不错,没有干枯分叉一类的毛病,就是先前有一次伤到头皮了,染发太频繁导致的。   头皮发炎过敏,冒了好几颗红点,碰着就痛。   那天晚上她在家洗头发,洗发水渗进头皮的伤口,直接就痛得流眼泪了。   她那时候状态不好,经常只要眼泪开一个口子就哭得停不下来,她便忽然忍受不了,给林清野发了信息。   明知道他不可能会回复她。   当时昏昏沉沉,到后来也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发的信息是什么,无非是想他的那些话。   她独自跌坐在浴室满是水的地上,哭完了,擦擦眼泪,又将那几条信息都撤回了。   只剩下那张照片,已经过了两分钟,不能再撤回了。   在那之后,继续频繁染头发肯定是不行了,怕会伤到毛囊,可许知喃就是执着着坚持着那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的东西,想要保持着那一头蓝发。   后来经理发店小哥提及,才买了补色剂,平时洗头时抹上去就可以,直接当洗发水用都可以,对头发的伤害很小,等黑发长出来了才去理发店一趟。   对于这些事,许知喃说的很轻松,一笔带过。   林清野却始终攒着眉。   她抹了一遍补色剂,顶上就是浴霸,在头发上停留了十来分钟便洗掉。   林清野上前,帮她洗净,冲下来的水都是蓝色的。   他又给她裹上干发巾,拿着吹风机到外面,吹风机声音很响,轰轰的,他很轻柔地指尖插进她发丝,给她吹头发。   许知喃头发偏厚,又长,等吹干已经将近二十分钟过去。   两人沉默了二十分钟,等吹完了,林清野才说:“我回来了,以后别染了,黑头发也好看。”   许知喃低着头,手搅到一起,乖乖点头:“嗯。”   他揉把她的头发:“睡吧。”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好在床还算大,双人床,不会显得太拥挤。   许知喃那种紧张感和无措感再次泛上来,林清野已经绕到床另一边,床随着重量往下陷,他掀开被子坐进去了。   许知喃喉咙空咽了下,慢慢蹬掉拖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也钻了进去。   “关灯吗?”林清野问。   灯在许知喃这边,她又再次爬起来,关掉灯,重新小心翼翼地钻回去。   卧室内漆黑一片。   怎么今天连窗帘都没拉开。   许知喃皱了皱鼻子。   太黑了。   她心跳个不行,林清野洗过澡,烟味冲淡,身上是她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和她的混在一起,导致在这漆黑环境下她都分辨不出林清野现在理她到底是远还是近。   胡思乱想之际,林清野说话了:“阿喃。”   “啊?”   “明天我要回一趟家。”   她并不多问,像是无条件支持他所有选择和决定:“好。”   身侧床又往下陷了下,而后一只手臂搂过来,属于林清野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身子也紧接着贴过来。   许知喃脸颊上也感觉到一点刺,是他的头发,现在很短了。   她缓缓侧过身,面对他,呼吸不自觉放轻了。   林清野将她搂进了怀里。   时隔多年,再次能够这样紧密无间地拥抱,也永远是食髓知味,许知喃顾不上羞,往他怀里挤,将脸紧紧埋进了他胸膛,手臂也跟着绕过去,贴着他的背。   她知道那背上有什么。   指尖不自觉在上面摩挲。   林清野低笑一声:“想看看自己的作品吗?”   当初纹身时就很突然,那之后没多久林清野就被带去接受调查了,她也从来没见过那副纹身恢复好后的照片。   她鼻子又有点酸:“嗯。”   林清野起身,身子向前倾,越过她打开灯,而后背对着她将睡袍脱下来。   灯光映照下,他背后的少女图案终于展现在她眼前。   许知喃眼眸湿润,指尖轻颤着轻轻抚摸上去。   “让你看不是为了让你哭的。”林清野失笑,重新穿上睡袍,关灯,把人拉进怀里。   “你痛不痛。”她哭腔道。   “这都多久了,早就不痛了。”   她皱着张脸:“那时候我不该给你纹这个的,多疼啊。”   “挺好的,不然我两年半都见不到你,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见她又有了要大哭一场的架势,林清野无奈叹气,拍拍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睡吧。”   那一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林清野先醒了,一睁眼看到怀里的许知喃,片刻恍惚,而后提了下嘴角,抱着她重新闭上眼,继续睡。   许知喃没有赖床的习惯,只不过大概是在林清野怀里难得能够睡的这么踏实,这天便睡晚了,被李焰的电话吵醒。   “喂?”许知喃半阖着眼接起电话。   “师傅,你今天不来店里吗?”   “来。”她话音一顿,横在她腰上的手动了下。   瞌睡瞬间没了。   李焰也觉得她反应似乎不太正常,联想昨晚店里最后的那个客人:“师傅,你没事吧?昨天那个大块头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后来走了,没纹身,店里有事吗?”   “那倒是没有,我就看你今天还没来,打电话问问而已。”   许知喃:“嗯,我洗漱完就过去,你先忙吧。”   挂了电话,身后林清野又贴上来,许知喃没敢动,因为察觉到现在正抵在她后腰的那硬物。   林清野声音有些哑:“去店里了?”   她睫毛忽闪了下:“嗯。”   他松开她,后面贴着的那硬物也没挨着了。   许知喃忙爬起来,逃似的跑进了浴室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和耳朵都红了,可反倒是还更有了些人气儿,不再是从前不温不火地像个没有情绪的娃娃了。   林清野等她洗漱完了才进来。   他昨天那件衣服依旧干了,重新穿上。   浴室门窄,许知喃擦肩出去,眼睛都没敢乱瞟。   好在林清野也没提及这个细节故意惹她害羞,尽管刚才那样,他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   许知喃胡思乱想半天,又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以前的林清野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事上他其实挺随意的。   许知喃从前还把他归入了“及时享乐”那一栏,不受束缚,无所禁忌。   她迟疑着,再次朝浴室看过去,少年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瘦高落拓。   她视线往下——   只一眼,她迅速转回脑袋,再也不敢多看了。   许知喃去刺青店后,林清野便去找林冠承。   他戴了口罩帽子,一路坐电梯上岷升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外面的助理拦住他:“抱歉,请问您有提前和林总预约吗?”   林清野摘了帽子,看向她。   助理一愣,震惊地看着他,难得失态,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少爷?”   他朝办公室门口抬了下下巴:“他在吗?”   “在的在的,您请进吧。”   林清野跟着他走进去,林冠承站在落地窗前,闻声回头,他似乎这两年一下子老了许多,白发也不少。   他看着林清野,张了下嘴,没发出声来。   林清野不自觉站直了些:“爸。”   那两年半下来,很多东西他好像也不像从前那般在意了。   助理退出去,林冠承看了他一会儿:“回来了。”   “嗯。”   “我昨天听你王叔说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也从他那知道了你今后的打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想要做音乐,也是个费钱的事儿,爸可以给你投。”   林清野笑了下:“不用,现在钱我够花。”   助理拿着茶水又进来一趟,很快又出去了。   “坐吧。”   林清野在沙发上坐下来,喝了口茶,淡淡问:“听说你离婚了?”   “啊,对,离了有两年多了。”   林冠承年轻时候忙着事业,的确对林清野多有倏忽,起初对于傅雪茗在两孩子中的偏心并未太过注意,毕竟林清野那时候的确算不得乖。   但后来时衡去世后,傅雪茗的偏见偏心就不加掩饰,林冠承当然也看得出来,可他那时候的确是爱着傅雪茗,放不下,也不想去承认这一点,因为承认了这一点也意味着承认了傅雪茗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想尽了办法想让母子俩缓和关系,可母子俩水火不容气性却是一脉相承,脾气都硬,谁也不肯低头,一直维持了那么多年这种状态。   林冠承常年夹在两人之间,直到林清野入狱后成了导火线。   他这才认清了自己从前有多可笑,说来也羞愧,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了,竟然要等到儿子步入这样的田地才终于认清了自己那卑微的爱情。   林清野并没对离婚内因探究,大概猜得到,也不怎么感兴趣。   “那你现在一个人住?”林清野问。   “嗯。”林冠承点头,“你现在住哪?要不要也干脆回家来住?”   他笑笑:“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他说得稀松平常,林冠承却又是一阵心疼。   林清野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住的呢?   时衡去世时他只有13岁,没能力搬出去自己住,林清野不是没跟他说过想自己去住,被他想都不想就否决了,说这么小年纪有什么好出去住的。到后来他做了乐队,开始也能赚点钱了就很快搬出去,到拿了金曲奖,那段时间他被捧到高处,算是赚了人生第一桶金,便买了套公寓。   林冠承并不勉强他。   这么多年都没在家住,他不能现在却逼他回来住。   父子俩没聊几句,林清野便起身准备离开。   “你打算去哪?”林冠承问。   “回公寓,要重新处理一下之前那个专辑。”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林冠承拍拍他肩膀,拨通内线吩咐了句,又对他说,“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我毕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都不找我帮忙就没人找我帮忙了。”   林清野往门口走,手臂往后摆了摆,走得潇洒:“行。”   走了。   司机已经在底下候着了。   刚才林冠承只吩咐了他等着,没说这坐车的竟然是那前几年入狱的林家小少爷,不自觉地视线就定在他身上,很失礼。   好在林清野没在意。   走到近前他才恍然回神,忙给他拉开车门,又很快跑到驾驶座旁上车:“小少爷,您去哪里?”   林清野报了自己那公寓的地址。   车平缓驶出。   中途司机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刚要挂断,林清野视线扫到备注——囡囡。   “没事,你接吧。”   司机道了声谢,暂时将车停到路边,接通。   林清野突然注意到他的手机,是他没见过的型号,像是两年半前他看到的新款概念片的样子。   的确,两年半的时间,手机也已经出了新的型号了。   但他昨天跟许知喃相处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用的手机是同一个牌子的,也是两年半前当时的最新的型号。   但许知喃当初买的那只内存小,昨天林清野还注意到她手机跳出来的内存空间不足10%的消息。   林清野忽然意识到,她不换手机的原因。   她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不至于买个手机都要犹豫。   两年半,内存已经不足还不换的原因只有一个,怕他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出来后清晰地感觉到和外界的脱轨感。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很小心地保护他。   林清野垂下眼,轻轻摇了下头,哼笑一声。   司机已经挂了电话,又跟他说了声“抱歉”,继续往公寓方向开。   “等一下。”林清野忽然开口。   司机回头:“什么?”   “去手机店吧,我要买个手机。”   车停到手机专卖店外,这个点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即便有口罩和帽子,但以防万一,他没就这样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而是拜托司机帮忙去买。   很快,司机便买了两个最新款的手机回来了,将两个袋子和一张卡交给林清野,这才再次出发回公寓。   他有好久没有玩过乐器了。   手生,也手痒。   走进家门,里面一股太久没有人气儿的灰尘味,他开窗通风,将那两个手机袋子放到一边,推开一扇门进去,便是他之前放着很多乐器的房间。   林清野拿出那枚专辑放进DVD,按下播放键,第一首歌便传出来。   也许是心境阅历有了转变,他对那歌已经不如从前满意,听完一遍,林清野拿出纸席地而坐,重新进行修改。   弄完这些,他才又走回到架子鼓前坐下。   刚开始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手生,林清野舔了舔下唇,鼓槌在指尖转了一圈,重新继续。   一段谱子一连练了十来遍才终于重新找到感觉   等将那些乐器全部上了遍手,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了。   许知喃今天有两个预约,都是大活,耗时长,从早忙到晚,到晚上八点才得空吃了晚饭。   李焰还在那儿忙。   由于现在许知喃时价很高,所以有些想刺青又不算太了解刺青的小姑娘还是会找她店里的徒弟来纹,许知喃主要还是负责一些精细难度又高的大活。   许知喃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托腮看着面前的手机。   这手机除了顾客都已经安静一整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点开和林清野的聊天对话框,改为双手托腮。   犹豫。   犹豫。   犹豫。   大概是昨天下午时她那一通打给林清野的电话得到关机回应,弄的她总有些害怕林清野会再次消失。   尽管她也了解他的脾气,他既然已经迈出那一步回来找她了,之后打算怎么做也应该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无缘无故的消失。   可她就是想更保险一点。   想他索性来跟她一块儿住。   但她一想着早上林清野从背后抱着她时那被硌到的触觉,便觉得脸上发烫。   她和林清野的关系到如今这一步,其实很多关于恋爱的步骤顺序都已经不重要,但许知喃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让他过来和自己一起住,一想就脸红。   她这边正犹豫着,手机忽然响了。   林清野打来的。   她忙接起来,很快出声:“喂?”   那头还愣了下,笑问:“接这么快。”   “嗯。”她应声,抬眼看了下周围,还有两个顾客在,总觉得像做贼心虚,垂着头压低声“怎么啦?”   “来问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应该快了,怎么了?”   他说得稀松平常:“我已经到家门口了啊。”   他在那头笑了声,磁沉的,透过手机传过来,震得她耳朵也有点麻,开口声音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你早上没给我钥匙,我都被锁外面了。”   扑通扑通。   许知喃心跳逐渐跳动得激烈。   她喉咙空咽了下,再也忍不了,唰得站起来:“我马上回来!” 第51章   李焰都被许知喃那动静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师傅, 你干嘛去啊?”   “我突然有个事,后面你帮我关个店门。”许知喃将东西囫囵扫进包里, 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哦, 好啊。”李焰怔愣地点点头,许知喃早就推门出去,跑没影了。   旁边的顾客之前来过几次,也还算是了解这刺青店老板的性子,头一回见她这样,打趣道:“怎么, 你老板谈恋爱啦,这火急火燎的。”   李焰一本正经道:“谈恋爱是不可能谈恋爱的。”   “为什么?”顾客诧异问,“我以为你师傅这种,男朋友能一周换一个呢。”   “那也得她想的话,她要是想我估计一天换一个都没问题, 反正我做她徒弟都一年多了,也从来没见她对哪个男人有过多一丁点儿的好感。”李焰啧啧几声,摇头晃脑, “难啊, 不动凡心。”   许知喃一气跑回到小区楼下, 气喘吁吁。   那颗被李焰称为不动的凡心这会儿跳得异常起劲儿。   她租的房子楼层不高, 5楼,这旧小区的电梯上下速度很慢,这会儿还卡在顶层。   许知喃等不及了, 推开楼梯间的门跑上去。   随着楼梯间门被打开,许知喃跑出来,连着跑了五楼,她胸腔剧烈起伏着。   小区很旧,门是墨绿色的那种,门口一个写着“Wele”的红垫子,走廊上的灯光也不太亮。   他就这么懒洋洋地站在门口,原本视线是垂着的,看着有些落寞,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   许知喃站在原地,累得迈不动腿,喉咙也干,发不出声音。   刚才跑得太快太急了。   林清野就那么看着她,半晌笑了:“跑回来的?”   “……”   她抓抓头发,终于是透过来气了,“嗯”一声,放慢了步子走到他旁边。   开锁进门。   许知喃拿下玄关墙壁钉子上挂着的钥匙串,拿下其中一枚钥匙递给林清野,抿了抿唇,说:“这是家门的钥匙。”   他接过:“这就给我了?”   “嗯。”   “阿喃。”他揉了把她头发,“防狼之心不可无啊。”   许知喃睫毛轻颤了下,然后抬眼仰头直直看进他眼睛里,缓声道,“我需要防你吗?”   她能感觉到林清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比如昨晚和今早。   他对她都有点太规矩了。   从前的林清野不是个规矩的人,他太随性了,想怎样就怎样,其实并不太考虑别人,有时也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但这些他现在都没有了。   不是不想,而是会忍耐了。   许知喃有点搞不懂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却又问不出口这种问题,开不了口。   林清野被她那清凌凌的眼眸一下望到底,他向来对她那双眸子没什么抵抗力,太阳穴一跳,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蔓延上来。   林清野率先在对视中移开视线,转身进了屋。   许知喃在身后轻轻舒出一口气。   她有点懊恼又纠结,低着头没走几步,脑袋撞上胸膛,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   许知喃“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再次抬头。   “撞疼了?”   “没有。”   林清野还是在她额头上揉了揉:“送你个东西。”   “什么?”   他提起手里的袋子,手机。   许知喃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怎么买这个了?”   他说的很轻松:“看到就买了,昨天看你那手机内存都不够了。”   “哦,因为我手机里存很多刺青的照片和视频嘛,以前买的时候感觉64G也挺多的了,没想到用用还挺快,我都已经把好多用不上的APP都给删了。”   许知喃没明说自己不换手机的理由,林清野也没探究到底。   “手机给我。”   她从包里拿出来,递给林清野。   屏幕摁亮。   出现一张林清野的照片,是之前音乐节上粉丝拍的,那时候他也是蓝发,白衬衫、黑裤,手里拿着麦架。   照片的背景是成片挥舞着的荧光棒。   林清野眼皮一跳,视线多停留几秒。   而后帮她拿出手机卡,将数据重新导入到新手机里。   弄完许知喃这只手机,他又开始导入自己的手机,许知喃坐在他对面,忍不住斟酌着说一句:“这个手机现在多少钱啊?”   “不知道,让我爸司机帮我进店买的。”   虽然这个型号已经出来了有段时间了,但五六千肯定还是要的吧。   两个手机就得上万,也不是笔小数目。   之后林清野还要准备很多东西,前期资金投入量肯定很大,这又一万块钱没了,他还可能不愿意向他爸爸要钱,许知喃皱着眉,开始盘算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小金库。   可隔行如隔山,她也不知道林清野之后到底需要多少钱,自己那点够不够支撑他一段时间。   林清野看到她表情,再一联想刚才她的问题,瞬间了然这小姑娘脑瓜子里在想写什么。   他看着信息导入进度条不断拉长,故意逗她,忽然说:“后面做专辑买设备挺花钱的,我可能要把我那套公寓卖掉。”   许知喃立马说:“哦,好啊,你可以直接住我这里吧。”   她顿了顿,也觉得自己这小出租屋和林清野那公寓实在是差距太大,登不得台面,又补充,“或者我明天就去中介那看看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公寓。”   林清野抿了下唇,绷住笑:“这个不用,这不是离你店近吗,方便点,挺好。”   许知喃仿佛是生怕他累:“那你那个公寓要卖掉的话,要不要我帮你盯着,要是有人想来看房,我可以带他们过去。”   林清野随口胡诌:“不用,这个我找别人去弄,你工作也忙。”   手机进度条终于全部读完,他收起手机,朝她笑了下,“你能收留我就行了。”   洗过澡出来,林清野正站在床边打电话。   刚刚打完,他转身看她,说:“你先睡吧,我临时有点事。”   许知喃一愣:“要出去?”   “没,临时需要写个歌而已。”   “我陪你吧。”   他笑:“以前你可没这么粘人啊。”   “没有……就是,我现在也睡不着。”   林清野快步走到她面前,揉了把她头发:“粘吧,小姑娘粘人点儿好。”   两人回到客厅,他拿了纸笔,直接坐在茶几下的白色毛绒地毯上,背后靠着沙发。   而许知喃坐在沙发上,她洗过澡已经换好了睡裙,将腿整个包进去,手臂圈着腿,像个扎根在沙发上的小蘑菇。   夜静悄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许知喃的陪伴也很安静,就坐在他身后侧,并不说话。   大部分的歌都是先写歌再写曲,写完歌词研究透,便可以开始找和弦了。   但林清野这晚很有灵感,那两年半带给他的另一项技能便是静心,心安定下来,人也处于放松状态,旋律也不用一条条地想,想出第一条,后面一整段便直接哼出来了。   他全心全意投入,也没跟许知喃说话,等全部写完回头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睡熟了。   蓝发挡脸,样子却很乖。   林清野看了她很久,渐渐出神,又觉得有些燥热,出去抽烟去了。   一支烟抽完回来,他把那张已经被写得破破烂烂的纸折两折塞进裤子里,将许知喃轻轻抱起,回了卧室。   许知喃不记得昨天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才发现已经在床上了,再一睁眼,从敞着的浴室门里看到了林清野,他已经起床了。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身侧的被褥,还是烫的。   看来昨天他还是睡觉了的。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还差五分钟,她也爬起来,走进浴室,揉着眼,还有点睡眼惺忪的:“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待会儿出门有点事,你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许知喃也一块儿挤进狭小的卫生间内,挤了牙膏开始刷牙,“你昨天几点睡的?”   “凌晨一点。”   “这才几个小时,你睡得够吗?”   “差不多了,特殊时期,时间得节省着点用。”林清野帮她顺了顺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得让我们阿喃快点过上好日子啊。”   许知喃满嘴牙膏沫,看着他眨了眨眼。   林清野搂着她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走了。”   说完便真就走了,外面门一开一合,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许知喃原地愣了许久,才缓缓抬手摸着自己额头,轻轻笑出声。   沈琳琳也是通过王启才得知林清野出狱了的事,当初《我为歌来》她是第二名,但对林清野她并没有丝毫嫉妒,而是惜才。   当初入狱的事她也唏嘘不已,甚至为此掉过几次眼泪。   于是知道后便主动打电话给林清野邀歌,这是她找林清野邀的第二首歌了。   一大早,沈琳琳别墅门铃摁响。   她在裙子外披了条披肩,趿着拖鞋出去开门。   看到变了样的林清野也同样一愣,而后便是唏嘘,她比他年长几岁,看到他的才华,也为此感到心疼。   “快进来吧。”沈琳琳忙说,她给他倒了杯水,“怎么来这么早,已经写好了吗?”   林清野笑了声:“不是你说越快越好吗,正好昨晚有灵感。”   写歌这玩意儿,只要有灵感,写起来很快。   “歌词和谱子呢,快给我看看。”沈琳琳迫不及待。   林清野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破破烂烂的A4纸,折两折,已经皱巴巴的了,上面黑色水笔涂涂抹抹好几处,看着乱七八糟的。   沈琳琳看着那坨纸,又看看林清野,确定他不是拿错了。   她后退一步,翘着兰花指指着那纸,目光嫌恶:“你把这脏东西给我拿远点儿!”   说完,她却也忍不住笑了。   从前林清野就张狂无比,说实话,也不知该说他是没礼貌还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叫她一个大前辈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沈琳琳的确因为他的才华对他心心相惜,但有时候也实在觉得这人太他妈讨人厌了。   比如现在。   她满心都是想要帮助他,拉他一把,结果这人倒好,拿着这么张破烂废纸就来糊弄她。   可又偏偏觉得这样也挺好,林清野这样的人,就得臭屁点混蛋点,被生活和挫折压弯脊梁骨那一套悲情路线不适合他。   林清野直接把那纸塞给她:“你看看满不满意。”   沈琳琳这才发现,这还真他妈是个正经的曲谱。   背面是歌词,正面是谱子,只是涂涂改改的痕迹太多,像是什么涂鸦画。   她神色渐渐认真起来,照着谱子哼出声,一段很好听很缱绻又很温柔的调子,从头到尾都非常顺。   “这是你一晚上写的?”   “嗯。”   沈琳琳看着他说:“你说我现在帮你是不是太无私了啊,你这明摆着以后可是要跟我抢饭吃的啊。”   林清野扬了下眉。   沈琳琳又结合歌词哼了遍,给他了一个评价:“你好像变温柔了。”   他勾唇,不置可否。   “不过好像又没有变,那两年半不容易。”沈琳琳拍拍他肩,“看到你还跟以前一样我还挺欣慰的。”   “我以前什么样?”   沈琳琳回忆一番,说:“莽撞,恃才而骄,张扬。”   “听着不是什么好词。”   “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样,现在的你啊。”沈琳琳笑道,“这叫孤勇。”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锋芒被磨平,但却从更里层迸发出无限的光芒,单枪匹马又怎样,一腔孤勇又如何。   林清野笑了声,最后跟她道了声谢。   后面几天,林清野将行李搬到了许知喃的出租屋,依旧很忙,经常许知喃都睡着了他还在忙。   到周末,许知喃便回了趟家。   知道林清野在忙,她也没跟他说,独自一人回家,许母还不知道林清野已经提前释放的消息,许知喃也暂时没告诉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现在两人已经住在一起。   一回家,许母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我看你好像比前段时间肉乎点儿了?”许母看着她说。   许知喃摸摸脸:“胖了?”   许母笑道:“胖点好,你之前太瘦了,我看你还是读大学那会儿胖瘦正好。”   许知喃去称了个体重,果然胖了两斤。   她长胖变瘦最先就体现在脸上,之前林清野刚刚入狱那段时间她瘦得厉害,脸都快瘦脱相了。   “你现在这样再胖个十斤都没有问题。”许母说,“快去洗个手,我们吃饭了。”   许知喃应声,洗了个手出来。   刚坐下,赵茜突然轰炸了一堆消息过来。   [茜茜:我靠什么情况?????]   [茜茜:沈琳琳今早突然发了一首新歌,作词作曲两栏的署名都是林清野???]   [茜茜:这可是新歌啊!为什么会是林清野!?]   [茜茜:他不会是回来了吧??]   [茜茜:微博都他妈炸了,林清野就是林清野,露个名字就直接上热搜第一。]   许知喃点进链接。   热搜第一:林清野复出。 第52章   许知喃指尖一顿, 放下筷子。   林清野向来固粉能力很强, 从前是,现在也是, 因为娱乐圈中从来没有过一个像他这样的, 独一无二,粉丝寄托的感情便也更深。   他消失了两年半,粉丝们无处可知他的消息,到沈琳琳这首歌才终于再次看到了林清野的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要回归了是吗!!!!】   【琳琳姐是见到过哥哥了吗,呜呜呜我们都好想他啊,能不能让他发条微博啊哭了。】   【林清野!!!!!老子爱你!!!】   【呜呜呜呜歌好好听啊, 听到的时候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林清野了,结果一看作词作曲居然真的是他瞬间掉眼泪了。】   【啊我真的梦回《我为歌来》,我好爱!第一第二名再合作一次吧!!】   【我真的好想林清野啊我哭了,快回来吧回来吧,千万别做幕后啊, 有些人就得是站在舞台上的!!吃的就是舞台饭啊!】   【我永远爱林清野!!!】   这些是粉丝说的,当然也有反对的恶言恶语。   都很正常。   林清野的性格向来毁誉参半,从前是, 现在经受过那样的事后更不用说。   只不过许知喃看到这些话还是需要做心理准备, 很容易就心疼。   【???滚啊。】   【粉丝是没脑子被虐习惯了, 要五官不要三观吗??当初退圈之前那个视频里怎么推倒自己粉丝、凶自己粉丝的都忘了吗?】   【这种坐过牢的人要是都还能回娱乐圈挣大钱, 那我也去当明星了哦,门槛也未免太低。】   【林清野粉丝简直最毒最蠢了吧,这他妈都能原谅。】   【沈琳琳脑子也被驴踢了吧, 这些年被捧到高处,现在连林清野这种人都敢帮了,我看你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   当初林清野的事出现的很突然。   粉丝们也是突然收到媒体爆料说当红新晋歌手林清野被捕接受调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又因从前对林清野就有不少批评声音,于是各种猜测怀疑诽谤都冒出来。   林冠承直接给各家报社杂志下了通牒,不许再议论关于林清野的任何事情。   封消息、降热度,减少伤害。   所以后续很多内容都是靠大家脑补的。   只不过后来紧接着又有了多年前堰城一直未破的绑架案悬案告破,但公告却称重伤入院。   有粉丝为了还林清野清白,去想办法调查了这件事。   之前林清野被指校园暴力时有个女孩儿接受采访还他清白,虽然采访视频对人像和声音都做了模糊处理,但粉丝依旧在一中学校贴吧找到了蛛丝马迹,得知那个女孩子的父亲便是当年调查绑架案的警察。   于是粉丝们一直都认为,是因为那则视频让绑架案凶手和林清野产生了联系。   粉丝们凭借对林清野的信任,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到因故意伤人到那一境地,也都相信这一关联绑架案的说辞。   可到底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也成了其他黑粉诋毁林清野、嘲笑讽刺林清野粉丝的素材。   许知喃盯着热搜底下的评论许久,心疼惋惜呼唤回归的有、恶意谩骂讽刺让滚的也有。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真实看到那些话被放到林清野身上也依旧心疼到难以忍受。   许母注意到她表情,问:“怎么了?”   许知喃说不出“没什么”。   从前还在大三时母亲都已经给她提过可以找男朋友的事,偏偏如今毕业两年来再也没跟她提过这事,即便周围邻居还拾掇着总想给许知喃安排相亲,也都被许母不动神色的全部拒绝了。   这其中,为了什么,许知喃很清楚。   她低着头,筷子无意识地戳了戳饭粒,低声说:“妈,他出来了。”   “什么?”许母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孩子?”   她也不敢多问,不知道两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怕触到许知喃的伤心处。   当初许知喃那持续了大半年断断续续的生病,让她心有余悸。   “嗯。”许知喃说,“我跟他已经见过了,挺好的。”   “哦。”许母松了口气,“那今天怎么没跟他一块儿回来吃饭啊?”   “他最近还挺忙的,就没跟他说。”   “在忙什么?”   “之前他就已经做出来了一张专辑,现在在重新修改准备。”   “那很好啊,他这个年纪能这么快重新站起来不容易,前半生也算是够坎坷了,之后你要多照顾他。”   许知喃点点头,“嗯”了声。   对许母这番话还是有些吃惊的,虽然也知道林清野当年的事和苏遣有关,妈妈知道前因后果必然不会反对林清野,但也没想到她会什么都不多问便说出了刚才那番话。   许母心里明镜儿似的:“我啊,以前希望你能找个疼你的对你好的踏踏实实的男朋友,细水长流的,但日子嘛,怎么过不是过,你能开心最重要了,我今天看你好像长胖点了心里还想呢,我们家阿喃好像最近开心点儿了哦。”   许母笑了笑,“难怪呢,原来是他已经回来了。”   “不过有一点。”她声音稍严肃些,“这孩子我虽然没见过,但大概也能猜到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得好好跟他说说,管着他,别再冲动行事。”   许知喃眼圈发烫,忙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张开双臂跟许母抱了一下:“谢谢妈妈。”   她暂时没有回复赵茜,等吃晚饭刚想回复赵茜便打来电话,一接通就一通炮轰。   许知喃走到屋外,笑着听她说完:“嗯,是回来啦。”   赵茜很气愤:“你居然都不跟我讲!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也才没多久,上回陪你试婚纱的后面一天遇到的。”   “那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啊?”   许知喃停顿了下:“我们挺好的,他最近挺忙的,后面要花钱的地方也多,要把之前的公寓卖掉,所以现在他跟我住一块儿呢。”   赵茜震惊了:“都住一块儿去了!?”   “……”   “可以啊阿喃!你可以啊这速度!说不定最后你比我还更早有宝宝了呢!”   “……”   赵茜越说越夸张,她红了脸,轻声说:“我们还不是那样子的啦。”   “你就别骗我了,孤男寡女的,分开两年半,就林清野那样儿的,我懂我懂。”赵茜一脸暧昧。   “……”   可他们真的没有啊。   许知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赵茜又问:“那我婚礼那天,你是不是就要跟林清野一块儿来了啊?”   许知喃想了想:“他应该不去,他现在的身份重新受到关注了,后面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那倒也是,那你记得来啦,可不能见色忘友。”   许知喃笑着说了句“知道了”。   沈琳琳那首歌一经发布就上了音乐APP实时搜索榜、播放榜第一名,同时,将近三年前的《我为歌来》节目组官微也点赞转发了那首歌。   《我为歌来》当时节目内大家的关系都很融洽,圈内大家也都还算了解林清野入狱的真实情况,再者,如今乐坛一线沈琳琳都已经表态了,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及的,纷纷帮忙转发宣传沈琳琳的这首歌。   意思很明显,帮沈琳琳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为这首歌的词曲作者林清野声援。   宣传圈拉大了,其他娱乐圈内和沈琳琳交好的歌手演员都纷纷转发。   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沈琳琳兜底,帮朋友转发宣传也很正常。   虽然宣传规模的不断扩大,林清野的黑粉也就跳的更加起劲了,恶意辱骂的声音愈发响亮。   他的确是有污点,恶意也能切中要害,看得许知喃心惊胆战。   今天刺青店一忙完她就回了出租屋,林清野还没回来。   许知喃没多问他最近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只知道是和那张叫《喃喃》的专辑有关。   到晚上,林清野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清野哥:还在忙吗?]   [许知喃:已经回家了。]   [清野哥:我在王叔那,今天会晚点回去,你先睡吧,别等我。]   他半句没提网络上的恶评,似乎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心情。   许知喃回了个好,起身往洒水壶里灌了水,去阳台浇花。   最近这花开得越来越盛了。   花期好像也比从前长了。   林清野回来的时候的确已经很晚,客厅灯没关,许知喃给他留灯了。   他放轻脚步进屋,卧室床上耸起一团,她已经睡着了,林清野拿上睡衣直接走进浴室。   他把水调得很小,尽量不吵醒许知喃。   今天去传啓娱乐公司跟那些制作人重新讨论了专辑的方向,他如今再听,对之前那一版已经不太满意,所以部分做了推翻,部分做了修改。   这些天都在忙这个。   今天在重新录音的过程中还打了架子鼓,很耗费体力,也出了不少汗。   他加快速度洗完澡,套上睡衣,门口响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许知喃的声音响起:“清野哥?”   软糯又惺忪的,几乎可以想象门外现在许知喃是怎样的状态。   “嗯,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是不是你。”   林清野笑了声:“不是我还能是谁。”   许知喃想想也是,点点头,又回去睡了。   林清野穿好衣服便也就出去了,绕到另一边也爬上床。   “来。”他低低一声。   许知喃便缩进了他怀里,林清野搂住她,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下,很香,黑夜中像蓝色的波浪。   “刚才吵醒你了?”他问。   “没有,我本来去上厕所的。”   “那你现在不上了?”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上厕所,可也不想再动了,又往他怀里挤了挤:“算了。”   林清野笑了声:“这还能算了么。”   她鼓了鼓嘴,咕哝声:“本来就不是很想,现在没感觉了。”   大半夜的,林清野心情愉悦,心想这要是清醒的时候,许知喃应该不会跟他细究这个话题。   他摸摸她脑袋,随便她,没再说话。   当他以为许知喃应该已经睡着之际,她又闭着眼说:“你不要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里。”   “什么?”   “就那些不好听的话。”   林清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今天这一整天都很忙,一直在忙专辑的事,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也只是扫了一眼就继续忙去了,没太在意网络上是怎么评价他的。   林清野向来不怎么在意大众的看法。   许知喃替他在意。   他低笑一声,拍拍她的背,无奈道:“还是你少看点吧。”   许知喃没回答,在他怀里睡着了。   时间走过一周,赵茜的婚礼到了。   伴娘团六个人,许知喃和姜月是她同学,另外四个都是她家那边的亲戚,表妹表姐们。   六件伴娘服都是上回许知喃试穿过的蓝色礼服。   婚礼直接办在酒店顶层,没有那些婚闹一类的习俗。   赵茜老公是个程序员,IT男,头发倒是还算茂密,性格比较内敛,没赵茜那么活泼闹腾,也算是互补。   姜月已经也从赵茜那听说了林清野的事,搂着许知喃臂弯站在一边,说:“我本来还担心婚礼上你会触景伤情呢,现在倒好了。”   许知喃笑了笑:“以前也够让你们担心的了。”   “苦尽甘来嘛。”   两人正在这边聊着天,忽然许知喃肩头被拍了两下,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站在旁边:“你好。”   许知喃侧头:“你好。”   “你是女方的朋友?”   “嗯,是的。”   男人笑道:“我是男方的伴郎团,刚才就注意到你了,你这头发还挺酷的。”   姜月轻轻撞撞她肩膀,一脸了然,许知喃礼貌道:“谢谢。”   “你今年几岁啊?”   “25岁。”   “哦,我27岁,大你两岁。”   “……”   赵茜也注意到她们这了,跟旁边那人说了声,立马提着裙冲过来。   她已经跟男朋友交往两年了,性格又开朗,对男朋友那边的朋友也大多都认识,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那周荣的肩膀上,指着说:“我早发现你刚才就盯着我朋友看了,我跟你讲,人可是美女加富婆一个,想泡她,我警告你,你想都别想啊!”   周荣笑道:“我怎么了,我很差吗?”   “瞧瞧你那砰砰跳的色心。”赵茜眯着眼,“人家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周荣一挑眉,“今天也来了吗?”   “没来。”   他似乎是将赵茜那套有男朋友的说辞当做回绝的借口,打趣道:“哪儿有你这样的道理,请人当伴娘,结果连伴娘的男朋友都不请?”   “我说认真的,你瞧瞧她长了张单身的脸吗?”   周荣往许知喃脸上看了眼,的确,这张脸有男朋友再正常不过,可他又总觉得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清清冷冷的,不像是有男朋友。   他望着她那一头长发,想不出来她若真有男朋友,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和她相配。   他看的久了点,赵茜直接踮着脚把手挡他眼前,完全一副护犊子的样子,生怕许知喃被这些个臭男人给看脏了。   “让你看你还真就一直盯着看啊!不许看!”   许知喃和姜月都被她逗笑了。   许知喃主动道:“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周荣一愣:“真的?”   她认真点头:“嗯。”   “哎,可惜。”   赵茜立马反驳:“可惜个屁!”   婚礼到后半程,长辈和亲戚都走了,剩下些平日里关系好的朋友进行下一轮,这一轮就没那么束缚了,以大尺度的聊天和喝酒为主要活动。   酒瓶转到谁就谁喝酒。   许知喃运气不好,连着被转到两次,到第三次赵茜就直接喊停:“不行不行,她不能喝了。”   “诶,不许耍赖啊,都说了转到谁就谁喝酒的,而且这才第三杯,你也拦的太早了。”   赵茜:“人家小姑娘意思意思就行了,酒量本来就不好,她这杯我替她喝行吧。”   大家也不为难:“行啊,爽快!”   赵茜酒量好,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凑到许知喃耳边说:“你要不要给林清野发个信息让他过来接你啊?”   许知喃拿出手机,发现十分钟前他就已经给她发了条信息过来了。   [清野哥:什么时候结束?]   [许知喃:还要一会儿,大家在喝酒。]   [清野哥:少喝点,你酒量不好。]   [许知喃:我知道的,没再喝了,你已经在家了吗?]   [清野哥:嗯,快结束了跟我说,我去接你。]   [许知喃:好。]   收起手机,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犯晕了。   刚才那连着两杯喝得太快了,脸上也开始发烫。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没喝过酒酒量又变更差了,还是那酒的度数高,可明明入口酒精味都不太重啊。   许知喃晕乎乎地想。   大家又喝了会儿才结束,许知喃没提前给林清野发信息,不舍得他在外面等,见大家纷纷起身才不紧不慢地给他发了条信息。   他立马回复了:我到了。   许知喃一愣,唰得站起来,又晕得晃了一下,被赵茜扶住:“他到了吗?”   “嗯。”   一群人一块儿走到酒店门口,姜月和一起的一个女生家住得很近,两人打车一块儿回去。   许知喃站在酒店门口,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林清野。   她从包里摸手机,可晕乎乎的,包又从肩上滑下来,砸在脚边,周荣就站在她旁边,帮她捡起包:“你喝醉了吗?”   许知喃接过道谢,回答:“有点儿。”   “酒量可真差啊。”周荣调侃。   许知喃没听见,她一抬头,便看到马路对面的林清野。   他站在暗处,只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可许知喃只需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茜茜,我走了。”   “他来了吗?”   “嗯。”   赵茜寻着她视线看过去。   也同样看不清脸,这是她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林清野,变化很大,至少能看出来现在的他是板寸,可就是能感觉到一股气场,林清野的气场。   很独特。   人行横道转了绿灯。   这个点路上几乎没有车。   许知喃往马路对面走,没忍住,刚迈了两步就忍不住跑起来,步子都有些雀跃,一气儿跑到林清野面前站定。   因为喝多酒,她动作笨拙呆萌,歪着脑袋仰头看他。   林清野就这么原地站着,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的垂眸瞧着她。   两人之间隔着一米距离。   片刻后,他屈指弹了弹烟,淡声:“刚那谁啊。”   这话有点熟悉。   话说出口,林清野也反应过来了,从前他还大四的时候看到许知喃和一个男生走得近了些,便在学校超市货架边压着她手腕这么问。   许知喃也不知有没有回忆起来。   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听林清野说话。   她喝多了。   酒精像是在身体里反应,脑袋越发晕了。   行为也不受控,全由着心意。   她忽然上前一步,人挤进他怀里,手臂圈住他的腰。   软趴趴又脆生生一句:“抱。”   她这投怀送抱来得猝不及防,林清野都愣了下,只来得及将指间的烟拿远了些,没烫到她。   反应过来了,林清野淡笑,扒拉了下她肩膀:“小醉鬼,什么时候还会撒娇哄人高兴了。”   没扒开,她依旧圈着他腰,紧紧窝在他怀里。   “撒娇也没用。”   林清野很绝情,视线轻飘飘落到马路对面那男人身上,又移开,神色染上些桀骜,轻慢又懒散。   一手拿烟,一手兜过来,在她臀上拍了两下,“回家再收拾你。” 第53章   马路对面的赵茜直接看愣了, 虽然光线暗影影绰绰地并不清晰, 但林清野那双手在干什么她还是看得很真切的!   这个混蛋!   现在!!   是在拍许知喃的屁股吗!!!   赵茜对他那点同情蹭一下彻底化为灰烬。   虽然她和许知喃是同龄,但许知喃实在是又乖又软, 他进去两年半, 许知喃不哭不闹乖乖等了两年半,赵茜实在是心疼她,更多时候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妹妹。   结果就看这狗男人居然大马路上就对她的阿喃做出这般举动!   即便看不清脸,可赵茜都已经能想象他这会儿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肯定很欠揍!   赵茜开始捋袖子,骂了句脏话,气势汹汹地就要冲到马路对面去, 被她老公拽住:“你干什么去?”   她食指一指:“这个混蛋!”   丈夫循着她手指所指方向看过去,小姑娘紧紧抱着男人的腰,男人也搂着她,一个拥抱姿态,恩爱满分, 没毛病。   “怎么就混蛋了?”   “他居然……”   他居然敢拍她家阿喃的屁股!   赵茜没说下去,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气愤地一跺脚, “就是个混蛋!”   赵茜向来疯疯癫癫, 她丈夫也都习惯了, 不知道这回她又是找什么茬。   “人家这不是挺恩爱的吗, 你那个室友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   赵茜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评价一句:“天真无知!六年前被这男人骗了一回,现在才见面几天啊, 又彻彻底底栽他手里了,没一点骨气!”   她丈夫笑道:“感情的事嘛,这哪儿说的好啊。”   林清野任由许知喃抱着,能看到马路对面赵茜指着他们,听不清声音,但看那架势似乎是挺生气的。   林清野也懒得理,摸了摸许知喃头发,说:“回去了?”   她这回倒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松开手臂,直起背仰头看他。   小醉鬼脸颊红扑扑。   林清野叹口气:“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多,就两杯。”她说着,还竖起两根手指,放在脸边,像是比了个“耶”。   林清野被她逗笑:“还能走吗?”   她点头,因为喝醉了,点头幅度很大,人也跟着摇摇晃晃的。   林清野伸出手,让她牵着,往回走。   走得很慢,没几步路,许知喃偏头问:“你没有开车过来吗?”   “没有,离得不远,我写歌写累了想正好散散步,顺便也让你散点酒气。”林清野说,“累吗?累就背你。”   “不累。”   话虽这么说,但她穿着伴娘裙,裙子后摆偏长,还穿了双高跟鞋,没几步路就踩到两次,差点摔倒。   林清野啧了声,拉着她停了脚步。   穿裙子还不好背,只能抱。   林清野弯腰,刚打算将她公主抱起来,许知喃慌忙小碎步后退两步,不给他抱。   “怎么了?”   “我重。”   “就你那二两肉。”林清野语气不屑。   “我前几天重了两斤呢。”   “没事,抱得动。”   “你会累的。”   “不会。”   她又后退,林清野弯腰想抱她却怎么也抱不到,索性直接在她面前蹲下来,抬头看她,眯眼:“我发现你很小看我啊。”   “……”许知喃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眨巴眨巴眼,“我怕你累。”   小姑娘喝醉酒实在有些可爱,最近脸也长胖了些,虽然还没到大学时候有点婴儿肥的样子,但也没那么瘦了,说话和动作反应都要慢一拍,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也干净见底,不设任何防备。   林清野忽然起了坏心。   他勾勾手指。   许知喃朝他弯腰。   他又勾了勾手指。   许知喃继续向他靠近。   距离挨得极近,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坏笑道:“以前抱着你做都不累,现在怕我累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   许知喃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消化他话中的信息量。   等消化了,她脸、脖子和耳朵便瞬间都红透了,林清野很坏地笑出声,到后来实在是觉得可爱有趣,仰着头哈哈大笑。   许知喃在他的笑声中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委屈地瘪了下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但还是忍着没说他,最后竟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清野甚至还在那声叹息声中听出一丝莫名的宠溺。   许知喃摸摸他的脸,忍辱负重道:“你能一直这么开心地笑就好了,只要你笑,你说什么都可以。”   于是林清野再次笑出声,很给面子。   只是笑完了,又忽然鼻子一酸,他偏过头,抹了把脸。   “你让我抱着我就开心。”他说。   许知喃犹豫半晌,这才勉强同意了:“……那好吧。”   林清野将她抱起,颠了下:“你紧张什么,放松点,现在我跟抱了块板儿似的。”   许知喃不自觉地就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轻轻打了个酒嗝,细声细语解释:“我怕你重。”   “你这样我才重。”   听他这么说,她才慢慢逼自己放松下来,手圈着他脖子,脑袋歪着枕在他肩膀上。   因为他刚才那没皮没脸的黄腔,许知喃没敢继续问他累不累,内心默默承受了很大的不安感,乖乖一动不动窝在他怀里,连话都不说了,不给他增加多一分的负担。   一直走到小区门外,小区保安大爷站在门口。   林清野:“阿喃。”   “啊?你是不是累了,我下来自己走。”她立马说。   林清野失笑:“不是,帮我把口罩拿出来,前面有人,在裤袋里。”   许知喃费劲地伸手去够,又给他戴上,在鼻梁上按一下。   那保安大爷认识许知喃,许知喃每回都会跟他打招呼,但没见过林清野,两人一块儿进出本就不多,他值班时没遇上过。   突然看到这架势还吓了跳。   他们保安室里头有时也会议论,说这小姑娘是最乖的,也从没见到有什么异性送她回来过,结果这就来了一个。   还上来就是抱着来的。   保安大爷往林清野脸上看。   哟,小伙子长得还挺帅。   大爷眯了眯眼。   帅小伙可最会骗小姑娘了!   大爷伸手拦住:“等一下,你俩认识吗?”   林清野抬眼看他。   都抱着了还能问出这种问题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怀疑他是个骗小姑娘上床的渣男。   林清野眼里那点嘲讽不屑刚要冒出来,许知喃就搂着他脖子,歪着脑袋冲大爷甜甜笑道:“认识的认识的,他是我男朋友。”   林清野:“……”   就现在许知喃这反应都能知道,她是真喝多了。   就连大爷也看出来她喝多了,狐疑地又问了一句:“真的?”   林清野脾气算不得好,不耐烦地“嗯”一声,大步走进去了。   到家开门,林清野直接把人放到床上,把她那双高跟鞋脱下来,丢到地上。   她脚长得漂亮,脚趾也是纤细白皙的,个个圆润小巧,脚背上青色经络微显,林清野多看了眼便重新直起身。   他进浴室放水,试过水温,又出去:“阿喃,进来洗澡。”   “来了。”她应得很乖,坐起来,摇头晃脑地在地上找拖鞋。   林清野:“在你右手边。”   她穿好拖鞋进浴室,林清野已经将她换洗衣物都放在洗手台上了,地上也多放了块防滑垫,这才重新推门出去。   很快,里面响起水声,水声落在他心尖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林清野离开卧室,点了支烟,刚才还有些剩下的内容没写完,他一边抽烟,一边拿起笔又添了几笔。   《喃喃》那张专辑基本已经完工,封面照片也重新拍了。   不再是那个蓝发造型,而是现在的黑发寸头,近景特写,也不再有花哨的照片处理,很简单很干净的一张照片,甚至连修图都没有,他眼下那道疤都同样清晰。   是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林清野写完,刚放下笔,许知喃也洗完了,浴室门被打开。   他捻灭烟,进屋。   许知喃已经将自己卷进被子里了,林清野把她捞出来:“头发都是湿的,吹干再睡。”   “就湿了一点儿。”   林清野不跟酒鬼废话,直接拿了吹风机出来,最强一档风,往她头发上一通吹,本就只洗澡时弄湿了点,很快就吹干。   他这才发话:“睡吧。”   许知喃滑进被子里,又问他:“你还不睡吗?”   “快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勾着他脖子往下,林清野很顺从,改趴在她身上。   “你快睡觉吧,每天都忙这么晚,身子要吃不消的。”   她半阖着眼,话说出口都不知道那话里有歧义,“我想跟你睡觉了。”   林清野太阳穴一跳:“我还没洗澡阿喃。”   她在他衣领边嗅了嗅:“香的呀,快点到被子里来。”   林清野没法,好在今天也没怎么出汗,只能由着这酒鬼,跟着上床,不洗就不洗了。   许知喃卷着被子滚到他怀里。   她其实已经很困了,但喝多酒就好像有一层意识飘在上面,像个闹闹哄哄的小人一直吵着她不让睡。   许知喃便又渐渐不安分起来。   手在他身上捏来捏去。   “做什么?”林清野低声问。   “刚才你抱了我那么久,肯定累了,我给你按摩按摩。”   “……”   林清野不跟她一般见识,也的确困了,闭着眼任由她按。   只不过这按着按着就不太规矩了,手滑到他小腹。   她摸了摸,说:“硬的。”   “嗯。”   “腹肌吗?”   林清野低笑一声:“你猜。”   她又摸了摸自己肚子:“我就没有,为什么你现在还有腹肌。”   “已经没以前明显了。”   毕竟在那里面待了两年半,不过林清野体脂低,很容易就能出来线条。   她好玩儿似的在那上面摸来摸去,指甲擦过肌肉线条,有些痒。   林清野好笑问:“这么喜欢啊。”   她没回答他,大概是已经半睡了,只不过手还无意识的动。   林清野心想,那以后还得练练。   睡裤裤腰很松,忽然,她一根手指顺着裤腰进去,林清野很快一把捞住她手腕,摁住,哑声开口:“阿喃,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很显然,许知喃不知道。   听到他声音才迷迷瞪瞪睁眼,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林清野看着她眼睛,下颌线条越收越紧,眼底也越发黑沉。   许知喃不明所以,手动了下,被他更用力的按住,紧紧圈着她手腕,攒起眉,声线也变得有些不耐烦:“别乱动。”   好凶。   许知喃眼底露怯,手往后收,委屈巴巴:“疼了。”   林清野立马松手,捞起她手腕一看,红了。   他把她的手放回她自己那儿:“好了,你乖乖睡觉。”   这才终于闭上眼安分睡觉了。   林清野躺了会儿,依旧睡不着,许知喃还就躺在旁边,气息也那么近,连带着他那团小火苗继续烧起来。   最后没办法,捞了烟盒出卧室抽烟吹风去了。   凉爽的夜风轻拂,他靠在窗台,指尖亮一簇猩红的火光,室内旖旎被吹散,却吹不散林清野映在脑海中方才许知喃的那句“疼了”。   怯生生又委屈的,像撒娇,眼底有水光,好像他再捏重点儿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清野回想起两人初次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   一想就容易出事。   林清野沉着脸,又抽了口烟。   当初是他混蛋,直接把人带去了自己那,也没考虑过什么女孩子以后,自己也紧接着喝醉酒,发生了关系。   他们那关系是他主导的,没有问一句许知喃愿不愿意就把她拉进了自己的生活。   可现在不能再那样。   他如今什么成绩都还没做出来,能给许知喃怎样的生活也不确定,不想就那样不负责任地到那一步。   第二天一早醒来,许知喃头疼欲裂,明明也只喝了两杯酒而已。   身旁没人,她去浴室漱了个口出去,在厨房看到了林清野。   他没穿上衣,腰间松松垮垮地一条睡裤,后背的刺青图案完全露出来,在晨光下似乎还发着光。   让许知喃产生一种从前的自己一直被成熟后的林清野背负着的感觉。   那个黑发的自己。   她看着那处纹身出了神,林清野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都没回头看:“怎么站门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许知喃回神:“……没动静你怎么发现我在的。”   她走上前,“你在干什么?”   “煮个解酒汤。”   “你还会这个?”   “搜了一下,挺简单的,就试试。”他将解酒汤盛了一碗,还很烫,不能喝,偏头看她,“头痛吗?”   “嗯,有点晕。”   “下回再继续喝这么多好了。”他淡嘲一句。   “……”许知喃抿抿唇,乖乖保证,“不喝了。”   解酒汤放凉了些,许知喃喝尽,入口是酸甜味,很爽口:“你几点起来的啊?”   “半小时前吧。”   “这么早,我都没听到声音。”   “喝多了当然就听不见。”   “……”   这人怎么一大早的就闹脾气呀。   许知喃勾勾他手指:“我都说以后不喝了。”   一早,两人分开出门,许知喃先下楼,碰到底下门卫大爷。   “小姑娘,昨天那个是你男朋友啊?”   “啊?”   许知喃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的片段,她好像还搂着林清野的脖颈,炫耀似的说:“认识的认识的,他是我男朋友。”   “……”   许知喃不太好意思,捏了下耳朵:“嗯,对的。”   清醒状态后的许知喃同样承认,大爷也放心了,笑道:“小伙子高高帅帅的,真配。”   许知喃笑着道了声谢。   到刺青店。   今天她来的最早,许知喃打扫了下卫生,通风浇水。   没一会儿,预约的顾客就来了,还一边打着电话,骂骂咧咧地走进来,用手比划着跟许知喃沟通。   许知喃戴上口罩,让她躺到工作床上,准备开始纹时她才终于挂了电话。   一挂电话就说:“哎哟,我那个朋友的老公真是气死我了。”   许知喃顺着她话接:“怎么了?”   “之前两人结婚的时候那个如胶似漆啊,整天甜蜜蜜,现在倒好,这结婚还不到一年呢,已经不和谐了。”她满腹牢骚吐给许知喃。   “怎么不和谐了?”   “还能怎么,床上不和谐,她老公对她没兴趣了呗。”   “……”   “我那闺蜜也是傻,还想让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还能是因为什么,男的出轨了呗,外面偷吃了,回家自然缴不起粮了。”   许知喃再次想到昨晚的另一个片段。   在脑海中忽闪而过,似乎是自己在他小腹那摸来摸去,后来就被林清野捏住了手腕,语气不耐的一句“别乱动”,后来他似乎还直接下床了。   许知喃蹙了下眉,说:“也不一定是出轨了吧。”   “不是出轨那就是真不行了?”客人换了个思路,“她那老公好像才刚30岁啊,不会这么中看不中用吧?”   “……”   客人拿起手机,给她那闺蜜发语音:“要不你今天去给他买点补身体的,什么海参秋葵枸杞之类的?”   放下手机,她啧啧几声:“你说这叫什么事,30岁就这样,这不祸害人吗。”   许知喃:“……” 第54章   客人还在那继续说:“不过说不准还真是, 她老公工作特别忙, 互联网那行业的,太他妈摧残人了, 都不止996, 那是007,可能还真是压力特别大导致的?”   许知喃艰难道:“有可能。”   林清野并不知道现在许知喃在想些什么,已经到传啓娱乐公司了。   他的确不擅长各种交流联系的工作,把这些全权交给专业的团队去打理会更好,于是后面逐渐步入正轨便决定重新跟王启签合同。   专辑一共七首歌,将《刺槐》也放进去了, 另外六首都是后面重新做了修改的,林清野进录音室重新录音。   王启坐在外面听。   不得不承认,那两年半的时间让他更有故事感了。   从前他的声线是清澈有韧性的,也很独特,有一种在人周身缱绻缠绕的感觉, 但他又是清冷疏离,两者矛盾,产生吸引力。   而现在他唱歌更像是在叙述一段故事, 痛苦挣扎有, 向阳而生也有。   他只是站在录音棚内唱歌, 神色放松, 唱得也轻松,但王启在外面听着却眼眶湿润。   他的确太不容易了。   录完歌,林清野跟王启一块儿到办公室。   “有个打歌节目邀请你了。”王启说。   “之前那个吗?”   他入狱前也正逢专辑要出来之际, 原本也是有个打歌节目邀请他的。   “不是,那个就那年还办了一期,后来黄了,那项目直接让电视台给撤了。”王启将这回这个节目信息表放到他面前,“这个去年刚办第一期,现在是第二期,虽然播放量还不是上游,但我还是很看好的,这节目是认真做音乐的打歌节目,所以我之前把Demo给它发过去了,对方很满意,直接把合同都给我们发来了。”   “行,你看着签吧。”   王启:“你还真是够看得起我的,连出场费都不看一眼?”   林清野笑了声:“我要的不是这点小钱。”   王启一怔。   “对了,还有件事,你那张专辑我请人做了专业评估,评估结果特别好,质量高传唱度可以,你本人的话题量也高,再加上沈琳琳已经给你热了回油锅了,效果应该不会差,但我们公司这里还是希望更上一层楼,直接推到顶峰。”   林清野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   “后面打算弄个巡演会,也不算演唱会,演唱会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精力耗费大,没那么快,就类似于乐队音乐节一类,起个宣传作用。”   王启话说一半,林清野手机震了下,他扫了眼。   [许知喃:清野哥,我现在在买菜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勾唇,回复了个“都可以”,又对王启说:“行。”   王启一愣:“你这是答应了?”   “对啊。”   “我还以为这事儿得劝上你好几回呢。”   林清野笑了声:“我以前有这么不懂事么?”   “何止不懂事啊,你那就是自我,跟你名字一个样,太野。”   他晃了晃手机,无所谓道:“这不是得养家吗,跟以前可不能比了。”   王启也跟着笑:“现在这样也挺好,你这性子是被人驯一驯才好。”   许知喃趁着刺青店中午休息去了趟菜市场。   她其实从前也很少会自己下厨,刺青店工作忙,从早到晚,大多数时间都是和大家一块儿点盒饭或便当吃,只偶尔休假才会下厨。   今早看林清野煮解酒汤看了眼冰箱才发现几乎是空空如也。   而他最近动不动就需要熬夜到凌晨,总吃外卖便觉得实在是太不健康,这才抽空去了菜市场。   她的发色足够给人留下印象,虽去的次数不多,但卖菜阿姨都对她有印象。   “小姑娘看看,买点什么?”   “您给我称个娃娃菜吧。”   阿姨称了娃娃菜:“你再看看其他,要不来点这个秋葵?可新鲜了,这天儿正是秋老虎的时候,容易中暑,可以买点去降降火,而且还滋肾补阴呢,小姑娘有男朋友没,这个对身体可好了。”   大妈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看她不像常来买菜便热心介绍一番罢了。   可她刚才刚刚在店里听那个客人说了好一会儿,一听到“秋葵”、“滋肾补阴”什么的就很心虚。   “不用了不用了,这个就够了。”她接过娃娃菜。   她又买了些牛肉和排骨,逛了一圈,已经提了满满一袋子,有些沉。   许知喃站在一个菜摊前,拿出手机搜了下菜谱看看自己还能再添置些什么,却意外看到一个“消疲恢力”食谱。   她点进去,跳出来的第一个就是秋葵蒸蛋羹,看图片倒是不错,黄黄绿绿的,看着就很健康。   许知喃继续往下划,还有枸杞、韭菜一类。   居然还都跟那个客人说的撞上了,估计是那两种功效有相通之处。   许知喃犹豫片刻便觉得也没什么,林清野每天都这么忙碌,是该吃些能够“消疲恢力”的,她都已经到了菜市场了哪能因为人家还有第二种功能就不买了。   于是许知喃回到刚才那个卖菜阿姨的摊位前:“阿姨,您再帮我称点秋葵吧。”   “我早跟你说了嘛,这秋葵很好的!最近这天气又热起来了,买的人可多了,这些还是刚刚才拿来的,老新鲜了。”阿姨一说就停不下来,“你一个人住还是跟家里一块儿啊?”   “两个人。”   “哦,那我稍微给你少称点儿,吃不完烂了就浪费了。”   “好,谢谢阿姨。”许知喃又看了一圈,发现她摊位上韭菜和枸杞也都有,便说,“阿姨,你再帮我称点那个。”   “韭菜啊?”   “嗯,还有枸杞。”   虽然许知喃清清白白只是买这些只是为了让林清野吃了后缓解疲劳,但这三者连着说出来让人不想歪都难。   那阿姨一脸姨母笑:“两个人住,是和你男朋友吧。”   许知喃还傻愣愣地点点头,承认了。   阿姨年纪大了,对于这些也不觉得什么,点头称赞道:“是是是,男人啊就该吃些这种,补点儿总归是好的,他们好了,咱们做女人的也能好,你说是不是?”   “……”   她付了钱,拎着菜,在阿姨一脸了然的表情中逃似的离开了菜市场。   买了这么一堆东西,许知喃也不敢直接放在店里了,先回了趟出租屋,把东西洗洗涮涮塞满了冰箱,这才回到店里。   “师傅,你最近很忙吗。”她一进店李焰就问。   “怎么了,店里有事吗?”   “那倒是没有,我就问问,感觉你最近好像总有其他事情在忙。”李焰也只是随口闲聊,“没事就好了。”   晚上许知喃画完别人找她画的几幅设计图便下班了。   [许知喃:清野哥,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清野哥:回,今天要烧菜?]   [许知喃:嗯。]   [清野哥:你放着吧,我今天结束早,回去我弄。]   [许知喃:没事,我已经到家了。]   回完消息,正好出电梯。   回到家许知喃便开始煮饭烧菜,都是些家常菜,以前虽然做得次数少,但也会做,就是那秋葵从来没做过。   她照着菜谱上的做秋葵蒸蛋羹,倒也不难,煮熟后秋葵淡淡的香味便散发出来,还挺香的。   做完菜,她将菜和碗筷端上桌,林清野还没回来。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也没催,坐到沙发上拿Pad继续画图。   没画一会儿,林清野便回来了。   他摘了口罩帽子挂在玄关,许知喃这才想到一个问题:“之后再在这边住下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啊?”   “这小区老人多,我回来得晚,基本碰不上什么人,应该没事,不急着换地方,后面再看看。”   这小区旧,的确多是些老人,也因此房租比较便宜。   许知喃想现在考虑换房子可能是太早了,林清野事业还没开始,之前他那个公寓都还在卖呢,以他的性格可能也不愿意让她出钱,于是便算了。   林清野换了拖鞋,走到她旁边:“做了多久了?”   “不久,菜还是热的。”许知喃起身,“饭也好了,我去盛饭。”   被他又按回去:“我去,你把剩下的都画完吧。”   他进厨房盛了两碗饭,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许知喃头一回这样正儿八经地做饭给他吃,还有点露怯:“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就是些很普通的。”   林清野扫了眼桌上,视线在扫过秋葵蒸蛋时停顿了下。   “以前我做的菜你都能夸,怎么放自己身上就谦虚成这样了?”他打趣。   “那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两人边吃边聊,林清野把自己的那些进展都跟许知喃说了一遍。   “这么快就专辑就能出来了?”许知喃吃惊。   林清野笑了下:“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那你之后是不是就能轻松点儿了?”   “还有段时间要忙,等专辑上线后马上就要去录制一个打歌舞台的节目,后面估计有几场宣传的音乐节,要跑几个城市。”   许知喃点点头。   专辑上线便意味着林清野正式复出,开始要接受全方位的网络抨击和批评了。   他那么忙,后面还要参加那么多活动,却还要去应付那些难堪的骂名,许知喃觉得不忍心,只要一想象就心疼。   林清野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筷子在碗上敲了敲。   许知喃抬眼。   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信我吗?”   她点头:“信。”   林清野下颌微抬,随意道:“那就不用怕。”   一句话,像是定海神针,定住了许知喃的心。   他最近工作忙压力大,吃得也总是不多,今天倒是吃了很多,吃完那一碗又去盛了慢慢一碗。   许知喃记得他从前在吃方面还是挺挑的,其他方面都看不出半点富家少爷的毛病,唯独吃这一点上要求颇高,所以许知喃对这桌饭还是有些担忧的,但看他也很快就几乎都吃完了。   只剩下一碗,秋葵蒸蛋羹。   “你不吃吗?”许知喃问。   “待会儿吃。”   林清野吃完饭,便盛了两碗羹,一气喝尽了。   许知喃叹为观止,看着桌上这彻底贯行光盘行动的成果。   她起身准备收碗,被林清野拦下来了:“我来。”   “没事,我反正也是闲着。”   “哪有让烧饭的人还要洗碗的道理。”   林清野收了碗,进厨房洗碗。   许知喃也的确是闲着,便跟进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洗碗。   男人站在水池前,因为个子太高,水池的高度不适合他,还需要多弯些腰下来,他头发也比从前长了些,额前碎发像是鸦羽。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修长骨感,动作间会有凸显的经络。   很快,林清野洗完碗,沥干放进橱柜里。   “吃点水果吗?”他问。   “嗯,在冰箱里,今天刚买的。”许知喃说,“你一会儿没事了吗?”   “没,专辑都忙完了,能休息两天。”   林清野拉开冰箱门,里面红红绿绿的新鲜水果,上面还有挂着些水珠,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忽的,他视线一顿,看到了上层的一捆韭菜。   不由让人想到了方才饭桌上的另一份绿色蔬菜。   林清野挑了下眉,拿了些水果出来,切了份果盘,在厨台上随意扫了一通,又在一个玻璃罐子里头看到了也是今天新出现的枸杞。   秋葵、韭菜、枸杞。   很好。   林清野转过身,靠在厨台边缘,唤道:“阿喃。”   “嗯,怎么了?”   他温和地问:“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第55章   他神色很柔和, 可就是太柔和了, 和他平时太不一样了,反倒让人心底发虚, 像是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   许知喃也不知怎么, 就下意识后退了步:“没有啊。”   林清野将她每一个动作细节都看在眼里:“没有你后退什么。”   “……不是。”   他这会儿气场压人,许知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压根连林清野为什么突然问那问题都还没琢磨明白。   “我真的没有对你有不满呀。”许知喃做最后挣扎。   他朝她走近,走一步说一个词:“秋葵、韭菜、枸杞。”   都是以前基本不会在家里出现的东西。   “……”   林清野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姑娘不单纯啊。”   “……”   许知喃清白得很,可还是被他那语气弄得面红耳赤,什么话都还没说脸就已经红透了:“不是。”   她被他压制得说不出来话,感觉从前的林清野都回来了。   她后退一步,林清野紧接着又往前一步, 距离依旧那么近,她这才受不了地伸手把他往后推了点:“你先站那。”   林清野看着她,好整以暇, 点点头:“行。”   许知喃红着脸解释:“不是因为那个, 是我担心你累, 看到可以缓解疲劳才买的。”   “不是因为那个。”他挑眉:“哪个?”   许知喃心头咯噔一下, 知道这是掉进他的陷进里了。   偏偏还有话说不出,难受极了,最后终于不耐地“哎呀”一声, 偏偏声音软又细,像是在撒娇,抬眼微愠地看着林清野,可又眼角上翘,情绪将那份漂亮染得更加惊心动魄。   “反正我就是因为担心你累才买的,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害羞起来脸红得快,连带着眼角都有些泛红的迹象。   林清野觉得好玩,倒也没真觉得她是为了给他补肾,听完她的理由就信了,只不过还是没忍住多逗了几句。   但话到嘴边,又忽然想起她喝醉那晚说的“你能一直这么开心地笑就好了,只要你笑,你说什么都可以”,委屈巴巴又忍辱负重似的。   林清野不舍得逗了,揉了把她头发。   哪知已经把她逗生气了,“啪”一声拍掉他的手,哼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林清野跟着她走到外面,将果盘放到茶几上,把人搂进怀里。   起初许知喃还不愿意被他搂着,两人无言地一来二去推拒几下,她便又抿着唇乖乖进他怀里了。   说到底,林清野不舍得逗她,她也不舍得真跟林清野生气。   许知喃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电视了,也有可能她租这房子以来都还没有开过这电视机。   最初林清野刚刚入狱时,她很多时候都不敢让自己过得好,看电视、玩手机时想到他,吹空调时也想到他,就是偶尔跟室友去外面吃顿饭也会想到他,觉得林清野这些年都得在里面待着,这些很普通的东西也不能享受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坦然地去接受这些。   久而久之,她也很少会有这些娱乐活动。   到后来其实也还好,不是刻意忍着,而是习惯了,就像现在,直到许知喃跟林清野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看电视了。   这个点没什么好看的电视。   “有没有你说的那个打歌节目。”   “我看看。”   林清野按了一圈,终于找到,正好是一期的开头,重播。   这节目如王启所说,和当初那个打歌综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一个重点在“综艺”,这是正儿八经的“打歌”。   底下大半是粉丝,还有几个记者会提问,除了几个活络气氛的游戏外,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新歌的。   在如今娱乐至上的各种节目中的确是非常少见。   许知喃看完一期节目,也放心不少。   时间到晚上九点,她侧头问:“要不要睡觉去了?”   “还这么早。”林清野扬眉,“困了。”   她摇头:“我怕你困,你最近都好晚睡,难得今天休息可以早点休息。”   他低低笑了声,一脸戏谑:“我说阿喃,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儿过分担心我了?”   “……”   “当初抱你走一段路就怕我累不让抱,吃饭给我弄一堆秋葵韭菜,现在又让我九点钟就睡觉了?”   听他这么一说,许知喃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儿太夸张了,咕哝道:“我也就是随口一提。”   林清野倾身,拿了块水果递她嘴边。   她吃进去,果汁饱满,溢出来,润湿了嘴角,林清野抬手给她擦了下。   擦完了手也没放下去,停在她饱满的唇瓣上,什么都没抹便是偏红的唇色,不显唇纹,像Q弹的樱花果冻。   随着他动作,许知喃抬眼。   灯悬在头顶,两人之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超过了安全距离,就这么对视着。   许知喃清晰地看到林清野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她那颗心仿佛也跟着频率咯噔了下,一上一下。   他眸色渐沉,展现出从前的样子。   而后身子随着席卷而来的气场压下来,许知喃往后倒在沙发上,长发柔顺地铺散开,瞳孔不自觉放大,紧紧看着他。   林清野压在她身上,手臂横过她后腰,搂着。   他眼底有难言的情绪和欲望,过了片刻,却又倏忽笑了:“的确是长大了啊。”   许知喃没懂。   “现在这样子,连推都不推了,换以前肯定要把我推开了。”他在取笑她。   许知喃胸口被压着,气都有点喘不顺,更不用说说话了。   以前她总是在和林清野的关系中很忸怩,即便真的很喜欢他,但也不敢顺着自己心意,一来觉得禁忌,二来也许是想对自己心意做一点无用的掩饰。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对这段感情非常坦荡。   换句话说,即便性格使然还是会害羞,但林清野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很坦荡地看着林清野。   对视片刻后,她眼睛被林清野捂上了。   很熟悉的触感,眼前一黑,让她脑海中恍然闪过几道两人初次时的片段,似乎也是被他这样捂住了眼睛。   他低哑的声线就在耳边:“阿喃。”   他头往下低,埋在她颈间,深深嗅了下,“你这样我就忍不住了。”   许知喃轻声说:“可是,我没有要你忍。”   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拿开了。   刚才那句话一说完她脸就又红了,却依旧固执地无比认真虔诚地注视着他,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   “宝宝。”   他低声,声音里冷静、爱护、克制都有。   他很少这么叫她,许知喃却一下子无比平静,可下一秒,林清野将她那颗心脏再次送向了沸腾处——   他低头吻上了她嘴唇。   他回来了将近一个月,两人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林清野铺天盖地的侵略性都显露出来,压着人,烘着人,他就是有这样的魄力。   许知喃下巴被他钳着抬起来,本想主动回应,但他那气势实在是势如破竹般,许知喃只能被动承认,后背都整个陷进了沙发里,喘不过气地去承受林清野的吻。   唇舌被封缄,扫荡所有属于她的领域,几乎要窒息。   与此同时,他手也开始跟着不老实了。   许知喃穿了件衬衣,领子很中规中矩地只开了一颗,林清野抬手捻开第二颗,继续往下,似乎烦了,手一拽,纽扣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她衣衫尽敞。   许知喃从前跟了林清野三年,虽体力吃不消,但他们是契合的。   可从前的林清野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像一切尽在掌握,许知喃还是头一回见他在这件事上展现出粗暴一面,吓了一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说不用他忍是一回事,真正实践起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现在这样,秋夜还是有些凉的,敞开衣服后侧边皮肤很凉,而被林清野压着的地方却又滚烫一片,像两面夹击。   他一边吻着她,手却在她身上又掐又揉,力道很重,像是要以此纾解多年来的羁念。   许知喃忍不住蜷缩起来,像只小虾米。   说实话,现在的林清野很陌生。   她记忆中的林清野似乎永远是清冷自持的,即便是从前在床上,那个被折腾得晕头转向的也只是许知喃,而不是他。   但现在的他,让许知喃感觉好像有点失控了,不知道由着他继续下去今天这晚上她会怎么样。   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可他动作忽然停了,在最后重重捏了把她腰之后,突然卸了力,整个人倒在她身上,靠在她颈间。   “操。”他低骂一句。   林清野很少骂脏话,许知喃震惊。   便听他紧接着又说:“不想当个混蛋真他妈难。”   “……”   他在她身上趴了好一会儿,挨得紧密不留缝,就连硌着她的那物件也就这么从硌头到了尾。   “算了。”他拍拍她脸,又哑声说了句,“快了。”   声音低的像是自言自语。   然后便重新坐起来了。   许知喃忙捂着胸口也坐起来,侧过身背对他,纽扣全部崩掉了,想重新扣上都不能了。   她的脸皮不足够支撑她在亮敞的客厅继续待下去,忙紧紧拢着衣服跑回了卧室。   她没再出去,直接洗了澡就躺回到床上。   过了许久林清野才进来,卷着一身烟味,许知喃蹙了下眉,人缩进脖子里,双手捏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怎么又抽这么多烟。”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许知喃又说:“你不是快要上节目了吗,还有音乐节,要少抽一点。”   “知道了。”他笑了声,进浴室洗漱。   换了睡衣出来,从另一侧上床,床面往下陷,许知喃又忍不住紧张起来,人也不自觉往旁边缩。   林清野察觉到她反应,侧头看她一眼。   他坐着,她躺着,目光如有实质,许知喃脸又渐渐红了,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轻笑:“就你这胆子,刚才逞什么能。”   许知喃听不得他这些痞里痞气的话,人缓缓滑进被子,蒙住了脑袋。   林清野笑得更欢。   因为这一出,第二天起床许知喃看着茶几上已经被一颗颗放好的衬衫纽扣再次脸上发烧。   原本还想再缝一下扣子,可那些扣子拿在手里就让她想起昨晚的事,心颤得缝不下去,最后只好作罢。   因为这一出,许知喃不敢再去招惹林清野。   买来的那些原本给他消除疲劳的食物也不敢再拿出来刺激他,这事便就这么搁置过去。   没多久,就到了林清野新专发布的时间。   之前传啓娱乐公司已经提前三天做出预告,粉丝们“严阵以待”。   那天一早许知喃就睡不着,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林清野倒和平常一样,乍一看倒像是许知喃出专辑,而不是他。   林清野搂着她又躺回去:“放轻松点儿。”   “……”   早上九点,《喃喃》准时线上线下同时发布。   林清野回归的事早已经宣传开,几乎是九点一过下载量、购买量同步上升,讨论度也极具攀升。   这是他第一张正式专辑,也是出了那档子轰动的事后回归的第一张专辑。   沈琳琳上回向他邀歌后被不少黑粉骂惨了,她反倒是被越骂越起劲,还真铆足了劲要跟他们对着干,二话不说专门发了条微博给林清野宣传。   她如今是乐坛风向标,她一发便更多人转发了。   上线一小时后,王启就给林清野打来电话。   他走到阳台上接电话,一接通就是王启的笑声:“怎么样,看到数据了吗?”   林清野淡笑:“看了。”   “我就说你复出绝对没问题,照这个趋势下去后面宣传辐射面会更广,口碑做起来后我们这第一仗算是成功一半了。”   林清野“嗯”了声,又跟他道了声谢。   “谢什么,你是我公司的,你成功我也赚钱。”王启笑了笑,又感慨一句,“我早就这么觉得了,你会是这圈里的常青树,需要悉心呵护维护的都成不了常青树,只有一出现就能引住大家所有目光的才能做常青树。”   跟王启闲聊几句,交流了之后几天的工作,林清野回客厅,许知喃正捧着手机看各种渠道的评论。   林清野走上前,抽走她手机。   “诶——”她轻呼一声。   “都看多久了,眼睛不累么。”   她小声嘟囔:“我就随便看看。”   “看到骂我的了?”   “……”   林清野这样大张旗鼓、声势浩大的复出,以沈琳琳邀歌做铺垫,然后直接一张专辑强势复出,什么废话和记者会都没有,全凭实力说话,必然会遭很多本就不喜欢他的人诋毁。   不过刚才许知喃看了很久倒也还好,这次复出对粉丝的轰动明显压过了黑粉。   他退出娱乐圈两年半,从来没有被外界拍到过一张照片,粉丝也只能看着他从前的照片想念。   专辑封面这张是两年半来的第一张照片。   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林清野。   无疑会使所有粉丝沸腾,实时评论中不少粉丝都在说一看到那封面就直接泪奔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之前还没有觉得,现在一看封面就感觉哥哥受了好多委屈啊。】   【看着封面听歌我真的泪流不止,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一定陪你一起走花路!】   【进了林清野的坑我真的再也没有爬墙过,连以前的墙头都一个也没有了。】   【我真的太心疼了,什么时候才能真实看到哥哥啊,眼下的那道疤我太心疼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真的一辈子都爱林清野!】   【啊啊啊啊啊《喃喃》给我冲!!!销量第一!!!】   ……   而那些恶评便挑着任何角度都能挑刺,看得许知喃都心气不顺。   她扁了扁嘴:“骂的也不是很多。”   “随便他们骂吧。”林清野揉她的头发,“不用管。”   许知喃有时候会想,林清野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已经足够强大。   他这前半生坎坷,从小被母亲忽视,没有得到过什么母爱,时衡的死也使他背负了许多骂名,而后又是在那样大好的青春年纪入狱。   那些批评指摘在他眼里也许的确已经不值一提。   他很明确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也明确目标是什么,那些骂名只是路上的小石子儿,也许连障碍都算不上。   于是许知喃点点头:“知道了。”   专辑封面一出,粉丝对林清野的好奇直接攀至顶峰。   在此刻打歌节目《音乐时刻》官微发了条微博通知林清野即将录制节目,让大家敬请期待。   没过几天,林清野便出发去录制《音乐时刻》。   总导演来化妆室找他,跟化妆师说:“妆不要浓,和封面保持同风格的感觉就可以。”   “知道,导演。”   总导演又和他笑着说:“你那些粉丝一听说你要来录制,现场票一放出去就直接一秒不到就售罄,可真是不简单啊。”   王启坐在一旁,问:“一会儿的记者都准备好了吗?”   《音乐时刻》台下座位分两部分,还有直接记者提问环节。   “准备好了,放心吧,我们这节目规定了问题都是围绕专辑本身,不问八卦和私生活。”   王启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   到录制时间,林清野上台。   底下粉丝在看到他的瞬间都沸腾尖叫,甚至有人直接泪流满面。   时隔两年半,再次见到真正的林清野。   尖叫声几乎要将录影棚掀翻,灯牌亮成一片。   主持人给了粉丝很长时间平复心情,没有出声打断,林清野便站在台上静待着。   直到底下稍微安静下来,他才微微俯身靠近麦架。   镭射聚光灯从顶部扫射下来,后台响起专辑主歌《喃喃》的前奏伴乐,乐点掐着胸腔共鸣震颤。   他逆着光,身形被光影笼罩,周身都被拢上光圈,棱角分明的脸被光影切割得利落又精致,一双眼黑沉。   他许久没有站在舞台上了,也许久没听到台下这般山呼海啸的声音。   林清野看着底下刻了自己名字的灯牌,下颌微抬,脖颈拉扯出一道流畅优美的线条。   而后他开口:“大家好。”   依旧是不变的那一句——   “我是林清野。”   掷地有声。   台下“唰——”一下,再次掀翻尖叫和喊声。   他的声音夹在那尖叫中,依旧是那样清晰穿透耳膜。   斩断周边所有黑暗。   他说:“我回来了。”   这一刻,26岁的林清野又回到了18岁时,拿到金曲奖,年少成名,背负希冀和期待,潇洒恣意,张扬不可一世。 第56章   随着专辑《喃喃》的走红, 许知喃的刺青店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因为她那店名就叫“喃喃。”   不过没有人将两者联系起来, 她这店名出来的比林清野的早,她名字中就有“喃”, 而“喃喃”本身也是个词, 大家也只觉得是凑巧了。   这些天来她店里的许多年轻小姑娘都提及她的店名和林清野的专辑,也有路过的女孩儿拿着手机对着她那灯牌拍照的,大概也是林清野的粉丝。   中午,店里最后一个客人走了,大家点了盒饭一块儿吃。   李焰翘着二郎腿坐在她旁边,随口闲聊道:“师傅, 我发现你运气真是挺好的。”   “为什么?”   “就连两年前取得店名都能撞上现在的大热点,可不是运气太好了吗?我都怀疑咱们这店牌要变成林清野粉丝打卡点了。”   许知喃笑笑,继续吃饭,没多解释什么。   李焰又说:“不过啊,那个林清野还真是挺厉害的。”   许知喃抬眼。   李焰没看她, 边滑手机边说:“我好多以前的朋友现在朋友圈都在提他呢,都说他新专的每一首歌都特好听,全是分享的, 就是他之前不是听说还因为致人重伤坐牢了吗,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知喃不知道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现在和林清野的关系的情况下解释这件事。   李焰也就随口一提, 很快又问:“对了师傅, 林清野好像也是平大的诶!”   “嗯,对。”   “那你俩不就是校友吗?”   李焰年纪小,也不是堰城本地人, 并不知道两人从前还是平川大学两个传奇的事。   “对啊。”许知喃说,“他比我高一届,算是我学长。”   李焰“哇”一声:“真的吗!那你以前是不是就见过他啊?”   “对呀。”   “帅不帅帅不帅?”   “帅的呀。”许知喃笑了下,停顿片刻,又说,“人也很好,致人重伤的事应该也有别的原因。”   李焰难得见她承认一个异性帅:“师傅,你不会也是林清野的粉丝吧。”   她承认得挺快:“是啊。”   而此刻《音乐时刻》录制进程过半,林清野已经完成了打歌舞台,一共唱了两首歌,专辑主歌《喃喃》和《刺槐》。   台下尖叫声持续了一分钟。   而后便开始了记者提问环节。   起初的问题都是很正常在预计之中的,例如“这次复出做了怎样的准备”、“《喃喃》的创作历程”、“之后的目标”一类。   王启打点过记者,不希望在复出第一个舞台上问到那些最敏感的问题,到后面建立了基础再去慢慢逐步回答。   但没想到最后一个提问机会,主持人点了一个记者,他忽然问:“大家都知道你之前退出娱乐圈的原因是因为致人重伤入狱,请问您现在直接带着新专辑出道,对这一退圈事件没有任何回复,对粉丝也没有任何交代吗?”   这问题一出,台下骤然安静。   粉丝虽然生气记者在这种场合胡乱拿敏感问题提问,但不得不承认,她们也同样很好奇这事情背后的真相。   林清野耳麦中传来王启的声音:“清野,一笔带过这个问题,后续剪辑处理掉就行。”   林清野没理,举起话筒,暂时没说话,似乎是在整理思绪。   王启在拍摄主机屏幕前看着,被他这反应弄得直接浑身汗毛尽立,总感觉这人又要搞事了。   片刻后,他平缓开口:“我的确在两年半前因为致人重伤入狱,在上个月出狱。”他开口四平八稳,回答得不卑不亢,“想过做出回复,但因为这件事涉及其他圈外的普通人,担心影响她的正常生活,所以决定不向公众说明其中的细节,以后也会吸取教训,不再冲动行事。”   那记者又问:“那请问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攻击了那位受害者呢?对方主动攻击你了吗?”   王启对林清野的话不起作用,直接对台上主持人说结束采访,主持人很快就打断他,宣布这次的采访结束。   新一期《音乐时刻》录制结束。   林清野走回后台时,王启刚刚挂了电话,一脸火气。   “怎么了?”林清野问。   “刚才那记者果然是辰然娱乐派过来的,我就说,我都打点好了,怎么会有个记者冒出来突然搞出这事儿来。”   辰然娱乐是一个主推歌手和乐团组合的娱乐公司,当初林清野刚冒尖儿时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早早就对他使过绊儿,最初将他高中打人那视频冠以“校园暴力”骂名的便是辰然娱乐在背后搞得鬼。   没想到这回居然又是他们。   第二天,《音乐时刻》的新一期节目还没播放,便有一家杂志社突然发出一则标题极具煽动性的新闻——   《抵制劣迹艺人林清野复出回归!校暴、无故打人致重伤入狱两宗罪,粉丝效应拉低娱乐圈门槛》   其中笔述了当时在《音乐时刻》中最后那个采访林清野的问题。   只不过将其中一些细节进行了微妙的删改处理,比如针对第一个问题去掉了他所说的“以后也会吸取教训,不再冲动行事”,只保留前部分拒绝向公众公布细节的原因;而第二个问题将主持人喊停、提问结束改成了林清野无言以对,冠上“在对方未主动攻击的情况下暴力攻击了无辜受害者”的罪名。   再联系之前林清野高中校园时期殴打同学的视频,虽然这个视频早已经说明是在对方先侮辱烈士子女的情况下做出的,也已经为此行为道过歉了,但两者结合、视频作证,立马就把“暴力”头衔再次牢牢按在了林清野头上。   一时间,网络上声讨声一片。   被粉丝们压制片刻的黑粉也更加“奋勇反击”。   辰然娱乐显然是有备而来,连通那家报社以及多个营销号,瞬间热搜榜上就都是各种林清野相关的负面词条。   许知喃是在刺青店听到顾客提及,点进热搜才看到的。   她点进那一个个词条,底下评论都不堪入目。   《喃喃》刚发布时网上好评颇多,各种销量和下载量也都位居实时榜首,看上去林清野复出的第一步走得非常成功,可现在却好像一瞬间局势完全反转。   其实也不然,如今的大部分评论也同样被辰然娱乐背后控制,带动影响路人观感,想要完全打击掉林清野的路人缘。   许知喃越看越急,不忍心看却又忍不住。   纵使林清野告诉她不用怕、不用在意,可她对这些批判声的接受程度本就没他好,更不用说全部都将恶意完全丢到了林清野身上。   她走到刺青店外,从通讯录里翻出林清野的联系方式,还未拨通,她却又挂了电话,转而给王启打电话。   王启一接通便说:“哎呀许同学,真巧,我正犹豫要不要找你呢。”   许知喃:“您找我什么事?”   “应该跟你打我电话是一个事儿吧,除了清野那事儿还能是因为什么。”   “我看到网络上大家说的那些东西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呀,清野哥为什么不把那件事的起因经过都说出来?”   她原以为节目上只要有记者问,他就会全部说出来。   “他这人有时候太固执,说难听点,偶尔会有大男子主义,只想着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也不太愿意跟人沟通。”   许知喃有些听明白了,斟酌问:“是因为我吗?”   “对,我之前跟他提过这事,他那件事的确见仁见智,冲动是肯定,做的也的确不经考虑,夸是不可能被夸的,但好歹也算是事出有因,后面再要如何评价就随意了,反正娱乐圈里你想做到人人喜欢是不可能的。”   王启叹了口气,“但他担心这事会牵扯到你,可能也不想你再去回忆从前的事吧,不同意,我便想着暂时把这话题压下来也不错,脚跟站稳了再踢走路上的绊脚石就容易多了,哪知道居然被那天杀的辰然摆了一道。”   许知喃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低声问:“那如果我出面去解释这个事呢?”   “这个当然是最好的,但是有个情况,本来粉丝就已经猜测到清野入狱和绑架犯有关了,但目前怀疑是绑架犯看到了之前校园暴力的澄清视频才和清野产生瓜葛的,没有人往你身上猜,如果由你出面,再联系之前的事,大家肯定会对你产生巨大的好奇,清野之前担心的没错,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现实生活。”   许知喃虽然的确是喜欢清净的生活,但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忙说:“没关系,我出面解释吧。”   王启:“行,那我跟清野也说一声。”   “先别说了王叔,他可能会反对吧,等弄完了再告诉他吧。”   “你当心他会生气啊。”   许知喃垂了垂眼,挺大义凛然地说:“那就让他生气吧。”   王启一愣,随即笑了:“也是,我倒还挺想看看他在你面前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王启效率感人,下午就联系许知喃去公司。   她提前推掉了下午的一个预约,跟李焰说了声便离开了店里,李焰如今都已经对许知喃的忙碌见怪不怪了,也没问她是去干嘛的。   她坐车到传啓娱乐公司楼下,被人领着一路到王启办公室。   王启站起身:“来啦,走,去棚里,我请来的那个记者也已经到了。”   许知喃跟着他走。   王启一路跟她说了些一会儿的注意事项,最后的成品也依旧会做声音和人像处理,不会直接暴露她的真实信息。   那个记者和上回校园暴力许知喃澄清时是同一个。   她也突然意识到,林清野出道以来引起过轩然大波的两次似乎都和她有关。   他其实是个性格很淡的人,好像不会对任何人产生过激的反应,就像网络上那么多人都在骂他,他却只是很平静淡然地就接受了。   唯独跟她挂钩,他才会很容易失去理智,做出那些极具争议的事来。   高中时候拿她父亲开玩笑的苏铮是,后来的魏靖是,包括苏遣也是。   ……   记者提问方式很流畅,许知喃便顺着她提问顺序很自然地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说明清楚了。   包括她作为烈士子女被苏遣恶意绑架,包括林清野少年气盛又冲动下酿就的大错。   为了到时公布这段采访视频时的可信度,许知喃没有将林清野的过错撇清,而是完全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以旁观者的态度客观叙述。   采访结束。   许知喃离开采访的摄制棚。   刚一出去就看到不远处倚墙靠着的林清野,他不知道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已经在等她了。   只不过攒着眉,气压很沉,看上去显得疏离冷漠。   王启走到她旁边,手半拢着,视线朝林清野横一眼,低声说:“他刚才正好来公司,知道了,还跟我发一通火儿,现在生气了,你去哄哄吧。”   许知喃一愣,再次看过去。   林清野正好抬眼看过来,眼底平静无波澜,却又显得有些吓人,而后他抬起手,无声地朝她招了招手。   许知喃跟王启道别,便朝他小跑过去。   王启看着两人背影,啧啧摇头。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收服住了谁。   “结束了?”林清野很平静地问,视线低垂。   “嗯,就解释了下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已。”   他点点头,沉默。   许知喃不明所以,其实也猜不到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应该是有点儿生气的,但还没对她发出火儿来。   他又往王启那儿看了眼,拍了下许知喃脑袋:“先回家。”   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牵着她的手。   他本就人高腿长,步履生风,许知喃一路费劲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地下停车库上了车,林清野也没跟她讲一句话。   许知喃坐在副驾上,扁了扁嘴,觉得有些委屈。   他没开车,就坐着,然后忽然侧头:“许知喃。”   连名带姓的,他很少这么叫她。   一般这么叫她就是生气了。   许知喃低着头,长发披散着垂在胸前,挡住侧脸,闷着声:“嗯。”   “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她没应声,依旧低着头,一副小学生认错模样。   林清野声线其实很平静,也没有半点提音量,可大概总是被他温柔对待,那一声“许知喃”一出来她便有些不受控地越发委屈起来。   好像遇到跟林清野相关的事,她的泪点就会变得特别低。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掉出来。   许知喃抿了抿嘴唇,轻轻吸了下鼻子。   林清野一顿,侧头看向她,蓝发挡着脸,看不清她现在到底如何,他不再说了,伸手将她头发挽到耳后,这才发现许知喃眼眶都红了,就是硬忍着不掉眼泪。   林清野瞬间半点火都发不出来了。   “阿喃,我没有在怪你。”他重新放软了语气。   许知喃带着哭腔又“嗯”了一声,被他前面冷着声说了一句又换成现在这温柔语调,莫名其妙地鼻子就更酸了,眼泪掉下来,她抹了把,偏头看车窗外,不看他。   林清野哪里还敢再说她,倾身过去抱她。   许知喃不想面对他哭,偏着头不让他抱,声音又透着浓浓哽咽:“你不要碰我,我要自己坐着。”   简直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林清野不听她的,将人直接从副驾驶抱到自己腿上。   手臂揽着她纤腰,亲昵地靠近,鼻子碰了碰她鼻尖,耳鬓厮磨地低语:“好了阿喃,是我不好,不该凶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本来想采访完了就告诉你的,这个事情本来就和我有关系。”她抽抽噎噎地解释,“我不想让他们那样子骂你,都不许骂你。”   她慢慢理出条逻辑线,又控诉道:“你还说我做决定前不跟你说,可你决定把这件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也没有跟我说。”   “嗯。”林清野啄吻着她嘴唇,“是我不好。”   他本意是安抚,到许知喃眼里反倒成敷衍了,都不要他亲了,人往后退,软着声又愤愤然:“你别亲我。”   结果退的太后,压到了车喇叭,偌大的停车场响起一声猝然的鸣笛声。   她回头看,正好有个人经过他们车前,朝他们看过来。   许知喃吓了跳,顾不得别的了,将脸埋进林清野怀里。   虽然这是传啓娱乐公司楼下的车库,但她这样坐在林清野腿上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清野手掌按在她后脑勺,车窗摇下来。   许知喃浑身一僵,屏息凝神。   林清野微微探头,应该是在对车前那人说话:“没什么事,不小心按到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   林清野拍拍她脑袋:“好了。”   她红着脸直起背,睫毛沾着泪珠:“是谁啊?”   “李琮,公司另一个歌手。”   “他是不是看到我了啊?”   “不会,这里光线暗,挡风玻璃特殊处理过,应该看不清。”   被这事儿一闹,扯开了之前的话题。   林清野捧着她脸给她擦掉眼泪,又抬起下巴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乖,不哭了。”   许知喃也平复下来,觉得刚才的自己的确是有点儿反应过激了,揉了揉眼睛,轻声说:“我想坐回去了。”   “再抱会儿。”他将她重新揽进怀,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   这才跟她温声解释:“你不了解这个圈子,你现在这样接受采访,大家会去猜测我和你的关系,对你产生好奇心,到处挖掘有关你的信息资料,要是真挖出来些什么肯定会影响你的生活,我现在骂名太多,也会连带上你。”   “这个王叔也跟我讲了,可是如果这样可以让你解释清楚那件事,以后少一点人说你,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啊。”林清野吻她鼻尖,“我现在这个阶段,不适合向外界公开我们的关系。”   许知喃眨眨眼:“嗯?”   “还没站稳脚跟,也没法真正保护好你,这些年不少偶像歌手因为恋情曝光被抨击的,这里面被攻击最惨的是他们的女朋友,我虽然不属于偶像歌手的行列,但在没做出足够的成绩之前,被大众知道你都有可能给你带来攻击。”   遇到些疯狂的,网络暴力都是小的,近年也时有寄恐怖快递、甚至跟踪这些影响人身安全的。   所以林清野才不敢将那件事的细节公布于众,只要有一点对许知喃造成风险的风险,他都不愿意去做。   许知喃听完,也终于理解了方才他生气的原因。   可依旧觉得能澄清他的骂名才是现在最关键的事,毕竟复出这紧要关头,未雨绸缪那些潜在风险没用,还是要把眼前最大的困境给突破了。   “可是……”   她还欲再说,却忽然一顿,咬紧牙,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林清野低头在她胸口咬了一口。   见她没有太大反应,甚至还得寸进尺地舔了下。   许知喃这回有反应了,人往后退,又忽然想到刚才自己压到了喇叭,猝然停下,反射性地再次向前,重新挤进了林清野禁锢,胸口主动撞上他嘴唇。   倒像是什么拙劣的欲拒还迎。   “你干什么?”她不可置信林清野居然在地下停车库做这样的事。   她性子乖,从小到大就规规矩矩的,稍一点超过就觉得难以接受。   可林清野完全相反,丝毫不觉得怎么,甚至还想再得寸进尺。   他目光直白地向下。   许知喃今天穿了件普通的黑色背心,外面则套了件薄格子衫用于防晒。   从一开始她坐到林清野腿上时就全心全意地放在想要解除误会、别让任何一方觉得委屈上面,压根没想到这姿势下更凸显她的身材,而林清野觊觎已久。   他开口语气认真,严肃问:“你比大学那会儿瘦了几斤?”   许知喃一时琢磨不清他的用意:“好像快要十斤了,不过最近稍微胖了几斤。”   “难怪呢。”他低笑一声,语气轻佻。   她从他视线的方向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她瘦得厉害那阶段穿内衣的确是宽松了些,可也只有一点儿,怎么这人看一眼就跟拿尺子量过似的……   她也不知道刚才他们明明还跟要吵架似的,怎么现在就突然跳到了这一话题。   “不过没关系。”   他安抚她一般,悠悠道,“以后我努努力,就回来了。”   “……”   许知喃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口中的努努力是什么。 第57章   那天在地下停车库和林清野的谈话无疾而终, 最终以许知喃在他伸出罪恶双手之前逃似的爬回副驾驶座告终。   采访已经结束, 虽然林清野依旧反对让许知喃来处理这件事,而许知喃听明白了他的顾虑之后也依旧决定继续公开采访。   王启和许知喃对林清野, 二比一获胜。   他到后来也不敢态度强硬地反对了, 怕许知喃又一言不合掉她那金豆豆。   于是隔天一早,许知喃的采访视频便发布上网了。   用了变声器,顾及她是蓝发用了马赛克也依旧显眼,于是直接在她脑袋位置贴了个图彻底挡住。   困惑大家多年的林清野身上的秘密终于揭开了。   当时入狱消息之前还有一则林清野误推倒粉丝的视频被热议过,当时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他推倒粉丝上,这才联系起来, 原来恶意伤人也是在那天,而他当时直接出现在街上茫然无措、着急慌忙的样子便是在找那个被绑架的女孩儿。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呜呜呜呜呜呜我真实怜爱林清野了。】   【虽然真的很冲动太莽撞了,但又说不上来的心疼,哎, 怎么不早解释对方就是那个穷凶恶极几年前就犯过好多案的绑架犯啊。】   【操操操操操操比之前粉丝猜的还惨,我就一个问题,那个绑架犯死了吗???】   【绑架犯给爷死!!!!】   【看完视频又去买了两张专辑, 呜呜呜哥哥加油啊。】   【操林清野是什么有担当神仙男人, 憋屈成这样居然还因为不能影响普通小姐姐的现实生活不澄清这件事的细节。】   【虽然有错, 但也算已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了吧。】   ……   粉丝本就在等他的回应, 如今这采访视频一出,有了底气,粉丝们的力量便再次压过黑粉。   更重要的是, 当年绑架案的事过去曾经沸沸扬扬好几年,到近年凶手不再犯案大家才渐渐遗忘,再次被这事拉出来,林清野的路人缘也好了不少。   不过林清野之前担心的事也没错,很快,大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接受采访的那个女生身上。   【大家不觉得这个女生身份成迷吗,说起来,哥哥两次出事都是和她有关诶。】   【加一加一加一,我也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但是怕这时候给哥哥招黑都没有提过!】   【当初被造谣校园暴力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小姐姐父亲被侮辱,然后这回又是因为小姐姐被绑架,而且我现在再回去看两年前哥哥在奶茶店前的那个视频他是真的担心到崩溃,我以前都想象不出来哥哥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感觉关系决定不一般。】   【别是女朋友吧……】   【???我刚开始恋爱就要失恋了????】   【可是感觉也不太像女朋友诶,哪个女朋友会两次都通过这种采访视频渠道澄清啊,直接说明不行吗?】   【而且小姐姐这个和上一个视频的态度都很客观,三年前的那个澄清校园暴力的视频我看到的时候也没有觉得两人会有其他关系,小姐姐那个态度感觉就是不想好人受到误会而已。】   【但是,那奶茶店前的视频就说不通了啊,你什么时候见哥哥有过那种表情,不可能完全没有关系的啊。】   【或许……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我好像也知道楼上要说什么了。】   【大家还记得之前哥哥采访的那个“刺槐少女”吗,他暗恋到自卑的那个女生。】   【??????淦!我好像也发现了什么!!】   【好像,瞬间就能说通了??】   【我操,这个视频里的小姐姐不会就是刺槐歌词里的那个少女吧。】   【哥哥不会从16岁暗恋到现在26岁了吧……其中两次为刺槐少女打架,一次被冠上校园暴力的名号,另一次直接入狱两年半……都是为了同一个女生……?】   【这是什么绝世痴情帅哥,野哥看起来根本不像会这么痴情的啊!?】   【要真是这样我就更怜爱了,这到底得多喜欢啊,而且看视频里小姐姐好像还不喜欢哥哥,就是认识的关系而已。】   【想见见这位女中豪杰了,到底是谁可以面对林清野那张脸还不流口水脱裤子的!】   ……   许知喃没想到最后粉丝们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初第一个视频时她和林清野刚刚分开,在叙述表达时自然是疏离的,纯粹是为了不让他被冤枉而已,没有其他多余感情掺杂。   而第二个视频也是尽量客观的去叙述这件事。   到粉丝眼里却成了林清野暗恋十年未果。   粉丝你一眼我一眼,像是已经石锤了林清野和她的关系是一段漫长的暗恋悲剧。   大家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纷纷想扒出她到底是怎样的居然能让林清野喜欢这么多年。   林清野对此忧心忡忡担心会影响到许知喃,而她倒是看完手机就心满意足地放下,大家总算是没再像之前那样群起而攻之地骂林清野了。   “好啦,你别看了。”   这回倒是轮到许知喃劝他了。   “我去打个电话。”他说完,出了阳台。   不知道又是打算去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许知喃没跟出去,任由他,自己去厨房洗了点水果。   林清野给林冠承打了个电话,他从没有主动去找林冠承帮忙过,这是头一回,林冠承接到电话还很吃惊。   林清野将这件事挑重点跟他讲了一遍,希望之后他能想办法别让许知喃的相关信息传出去。   林冠承对他这个女朋友了解不多,也无处可了解,只听王启提起过,王启当时一顿夸,林冠承对那素未谋面的未来儿媳妇印象很好。   “行,我一会儿让我助理去处理。”   这事对林冠承来说并非难事,之前林清野刚入狱时就是他让所有媒体都闭了嘴。   岷升集团做到如今,这点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冠承又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我上回想去找你,看你好像也不在之前那套公寓了。”   “嗯,最近没回那边住。”   林冠承愣了下,忽然福至心灵:“跟你女朋友住一块儿了?”   林清野笑了声,倒也坦率:“嗯。”   “你新买了套公寓啊。”   “没,她之前就租住的,我就是个蹭住的,平大附近,比较方便。”   “……”   林冠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他迅速想了一下平大周围的小区,没有一个是高档小区,都是些老旧小区。   而他儿子居然去女朋友那儿蹭住,而且竟然还是租的。   “你要是缺钱的话就跟我说,别委屈自己,也别让人家女孩儿委屈。”林冠承忍不住说。   “不缺,这里也不会住多久了,租期再过几个月就到期了,到时就不续租了,我另外买房。”   挂了电话,林清野进屋,跟她一块儿在沙发上坐下。   电视上正在放《音乐时刻》林清野那一期的预告,今晚就到了播出的时候。   看了会儿,许知喃手机震了下,放在茶几上,林清野倾身给她拿过来,余光扫了一眼。   顾从望的信息。   他淡讽勾唇,递给许知喃。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顾从望联系了,一来,他们从小认识到大了,关系不需要什么维系成本,因为已经足够熟了;二来,许知喃现在也已经猜测到了顾从望对自己的心思,也不想联系太过紧密造成误会。   可现在林清野坐在她旁边,弄得她有些心虚。   许知喃捧着手机,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林清野似乎没注意,一手懒洋洋地揽着她的肩,正在看电视。   许知喃重新看回手机。   [顾从望:一会儿有空吗?]   [许知喃:今天店里放假,怎么了?]   [顾从望:我今天下午的飞机,要来送我一趟吗?]   许知喃一愣,回复:你要去哪?   [顾从望:去国外给我爸管分部,估计这趟去了又得待一阵子吧,不过我在国外也已经待习惯了,也无所谓。]   顾从望当初大学读的就是金融,可也没有好好读,这两年在顾父公司里历练不少,又看他实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越在眼前晃悠越烦,索性叫他去分部成长成长。   [许知喃:怎么这么突然,航班什么时候啊?]   [顾从望:今天下午三点。]   许知喃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算上过去的时间现在也该出发了。   她正想着,手机却忽然被林清野抽走。   许知喃抬眼,他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也没看手机一眼,只是晃了晃:“你不老实啊。”   “……”   许知喃愣了下,“是顾从望,以前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林清野哼笑一声,表情不屑。   许知喃有点懵,但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还是决定去送一趟,这回他走后也不知下回回来就什么时候了。   “他马上就要去机场离开堰城了,我想去送他一趟。”   林清野眯眼。   许知喃没注意,收拾了下东西,又回卧室去把睡衣换下来。   已经进了秋天,先前闷热的天气一过,最近温度却是迅速下降,气温变化迅速,眼看着眨眼就要进入深秋了。   许知喃拿了件薄毛衣和牛仔裤。   她穿修身牛仔长裤很好看,腿型修长匀称,又直又细,腰间收紧,底下又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   扣上牛仔裤扣子,她刚将睡衣脱下来,门忽然开了。   她从前一个人住,没有锁门的习惯,只是关上了而已。   许知喃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扯过衣服挡住自己,后退时差点绊倒,最后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头发都乱了,而林清野站在门口,好整以暇,挑了挑眉。   许知喃抱着胸问:“你干什么?”   林清野重新关上门,非常绅士地靠在墙边,平静道:“聊聊。”   “……”   许知喃欲哭无泪,她衣服都还没穿呢,怎么聊。   “等一下,你先出去,我出去跟你聊。”许知喃试图和他讲道理。   而林清野无理取闹道:“我不。”   非常干脆。   许知喃单手抓着那件脱下来的睡衣挡在胸前:“可是我还没穿好衣服。”   “那正好,咱们坦诚地聊聊。”   “……”   许知喃要哭了,不知道他这是突然闹什么脾气,不自觉含了点胸,耐着性子问:“那你要聊什么?”   “你要去见顾从望?”   “嗯,他爸爸让他去外国的分部管理,好像要去挺久的,我去送个机。”她大概明白了林清野闹脾气的原因,又说,“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不去送不太好,就是朋友而已。”   林清野嗤笑:“他只是把你当朋友?”   许知喃一愣,没头没脑一句:“你怎么知道。”   他挑眉,看她片刻,上前一步,去扯她挡在胸前的睡衣。   无声地威胁。   “诶诶诶——清野哥!”   许知喃被他这举动吓死了,扯着衣服拼命往后缩,小虾米似的,也不知凭什么明明是他吃醋,她的境地却这样惨。   “我是后面才意识到的,可是这些年他一直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呀,没有其他关系的,估计早就已经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了。”   林清野一顿,注意力放在前面那句话上——这些年他一直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呀。   他不在许知喃身边的这两年半,别人却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喜欢许知喃的人必然不会少,林清野从前没想过,现如今却忽然能想象出来她是怎么一次次地拒绝别人的喜欢,跟他们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即便当时她这个男朋友还在监狱中。   他松了手,重新靠回到墙上。   许知喃心有余悸,紧紧抱着衣服:“我就去送个机而已,和他说清楚,送完我就回来了。”   林清野点点头,说了个“行”,转身出去了。   虽然觉得他突然转变态度有点奇怪,可现在许知喃顾不得这些了,他一出去便瞬间穿上衣服,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重新推门出去,林清野正靠在窗边。   许知喃拢着衣服:“那我先出门了,马上就回来。”   她刚一转身,身后一道声音:“回来。”   “啊?”她回过头,犹豫着走回到他旁边。   林清野靠窗,片刻后,俯身,吻她。   许知喃微微往后仰了下,便被她搂着腰重新拽回来,唇瓣被湿润地描摹开,她莫名地被吻得腿发软。   林清野这才松开她:“走吧,我送你。”   两人往门口方向走,林清野手垂下来,往她臀上掐了把。   许知喃被他折腾怕了,“唔”一声,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气跑到了电梯口。 第58章   到机场, 林清野没下车, 叮嘱几句注意安全,许知喃便下车了。   进去后很快就找到顾从望, 一身笔挺西服, 手侧一个行李箱,看到她扬了扬手臂:“阿喃。”   她走上前:“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   “之前我爸就提过让我去了,最近才决定去的。”顾从望朝她笑了下,“林清野送你过来的?”   许知喃一顿,点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想他应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过来送我。如今你俩也算是慢慢步入正轨了, 都挺好的。”   许知喃轻笑:“是啊。”   她笑起来很漂亮,眉眼舒展开,整个人都阳光明媚,顾从望才恍然发现从前林清野不在的日子里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   对于许知喃,说不甘心和后悔不可能没有, 毕竟明明是他更早认识的许知喃,他们从小学就认识了,顾从望仗着看她总是呆呆懵懂的, 也从来没有跟她表明过心意, 等回过神来时早他妈被林清野吃干抹净了。   他从前并不看好林清野, 甚至在知道林清野和许知喃的关系之前他就看林清野很不爽, 一种莫名的不爽,大概是因为觉得这人身上太“刺儿”了。   “阿喃。”顾从望忽然看着她唤了一声。   她仰起头:“嗯?”   “我认识你应该都快20年了吧,从前也算是和你无话不说, 但其实有件事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   许知喃忽然意识到他要说的是什么,眨了眨眼,愣愣看着他。   “我喜欢你。”顾从望很坦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咱俩太熟了,熟到我都不知道哪里是个头,就好像是有一天忽然觉得,哦,你好像对我来说跟其他所有的女生都不太一样,我应该是挺喜欢你的。”   许知喃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也没有露出震惊或抗拒的表情,很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人来人往的机场,顾从望手按在行李箱扶手上,不自觉收紧。   最初意识到许知喃跟他不会再有可能其实是林清野刚刚入狱的时候。   他从国外赶回来,看到许知喃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来那个许知喃仿佛是跟林清野一块儿消失不见了。   后来即便渐渐生活恢复如初,但顾从望依旧能感觉到她和原来的差距。   直到现在,许知喃才终于又慢慢回到了从前那样。   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润物细无声,林清野回来了,她也就恢复如初,好像从前那些痛苦和创伤都完全不存在。   她是这样,其实林清野也是这样。   早就紧密不可分,没有人能够拆散。   “不过现在我打算放弃了,时机最重要,我以为我最早认识你就已经掌握了最好的时机,后来才发现这玩意儿根本不讲个先来后到,排队还能被插队呢。”   许知喃忍不住问:“你选择去分部跟这个有关系吗?”   “还好,不算太有关系。我早就知道我已经没资格再插足到你和林清野之间了,现在看到他回来了,你跟他也好好的我也能放心了,得干点儿自己该干的事了。”   广播里响起提醒登机的声音。   顾从望说:“那我走了。”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许久,如今说出来倒也轻松多了。   而看现在许知喃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便也明白了她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   “嗯。”许知喃点点头,“等你回来再见。”   顾从望转身进了安检口,转弯口转头又跟她挥了下手。   许知喃也跟他挥了挥手,又说了句“再见”。   顾从望扭头进去,背影也消失在通道口。   他忽然想到从前也是在这堰城机场,他碰到过一回林清野,当时他便非常直白地问他是不是喜欢许知喃。   顾从望犹豫了下,没承认,而是说关你什么事。   林清野当时很平静地笑了声,带着他独有的嘲讽,很让人来火儿。   他紧接着说,不喜欢就好,因为我现在正在追她。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定下局势。   许知喃这么好的人,一步落下便就出局了。   许知喃在机场里多待了会儿。   虽说之前就猜到了顾从望的心思,但如今戳破最后那一层纸,回过神后还是有片刻恍惚。   可她站在原地发呆还没半分钟,林清野就打电话过来了:“还没好?”   “好了。”   她走出机场回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   林清野侧头,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通,许知喃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紧接着便听他说:“四十六分钟。”   “什么?”   “一共跟他待了四十六分钟。”   “……”   许知喃抬眼看他,似乎是要确定他说的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但在他脸上搜寻片刻也没找到什么证据,许知喃手伸过去,勾着他尾指拽了拽,又忍不住笑了下:“清野哥,你不会是真的在生气吧?”   林清野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直接伸手捏她的脸。   许知喃乖乖任由他捏。   他往外扯一下她脸说一个字:“不、行?”   挺使劲儿的,把她脸都捏红了一块。   许知喃脸被他扯着,没辙了,服软道:“……行。”   小姑娘也不知怎么脾气就这么软,怎么弄都不会生气似的,最近长胖了些,脸上的肉手感也愈发好,林清野跟揉面团似的又揉了一把。   “他跟你说什么了?”   许知喃实话实话。   林清野嗤笑一声:“就他这种告个白还要担心以后能不能做成朋友的,还追什么女孩儿。”   “那你呢?”   “我没想过跟你做朋友。”   “……”   许知喃回忆一番,发现自己和林清野好像还真是没有那个朋友的阶段,毕竟初次就是那样荒唐的事。   她抿了抿唇,嘟囔:“你还好意思说。”   林清野轻笑。   当晚,《音乐时刻》正式播出。   前面被那轰动的丑闻一闹,又及时澄清,已经为这档节目提前预热,又是林清野复出以来的第一次公开露面。   播出当晚便直接破了收视记录,并且一举拿下同时段的收视第一。   最初《喃喃》的购买主要还是粉丝占大头,但《音乐时刻》播出后不少路人也听到了这首歌,新专线上购买下载量再次达到了第二个高峰。   路人评价也急剧攀升。   【这位哥是真的天生属于舞台啊,我甚至觉得《音乐时刻》舞台上无修音的Live版比专辑录音的还要好听一百倍。】   【本来是路人的,最近看这么多人都在讨论《喃喃》我也懒得去听,结果现在真香了,我他妈,这也太好听了吧。】   【林清野的声音真的很绝,完全声控福利,唱歌时就很温柔,平时说话又清清冷冷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耳朵怀孕了!!!】   【等一下,居然没人磕林清野的颜吗,都在聊歌?你们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想说,为什么要忽视帅哥的脸!!果然是帅的人怎么样都帅,有疤也帅,平头也帅!】   【我说一句林清野娱乐圈平头第一帅没人反对吧?】   ……   第二天,这些讨论便更加热闹。   到后来甚至还开始有人讨论为什么林清野可以一复出就这么火,简直堪称复出典范,想从方法论探究这一现象级的原因。   被点赞赞成最多的一个回复指出了三个原因。   首先自然是颜,林清野有一张独具风格的脸,风格自成一派,娱乐圈内没有替代品,自然能够一复出就把从前的粉丝都拉回来。   其次对家搞事故意抹黑,但林清野反转得足够好,不仅把那支暗箭原样射回去了,而且还借此机会给自己造了一把势。   最后便是实力的确配得上,当初在那么多已出道歌手竟演的舞台上就能拿到冠军,打败沈琳琳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18岁就能拿到金曲奖的天才选手到26岁才火,已经是很晚了,正确来讲,应该是“终于火了”。   而当初重新对“刺槐少女”兴起的探究狂潮在持续一段时间后便忽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大概是林冠承在其中起了作用。   于是视野也全部再次回到了林清野身上。   王启也安排好了之前准备好的《喃喃》的五个城市巡回音乐节,第一站不在堰城,而是在B市。   许知喃提前处理好了店里的事儿,将店交给李焰打理,打算跟林清野一块儿去B市。   出发前一天晚上,两人收拾行李。   许知喃坐在床上,而林清野则直接席地而坐,将衣服一件件折好了放进去。   许知喃看着他整理,笑了笑:“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是去旅游的。”   林清野:“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们就去旅游。”   “对了,你那些乐器要怎么办?”   “主要的那些都已经提前运过去了,场地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许知喃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这段时间真是跟梦一样,才过去了两个多月,便已经出了一张专辑,马上就要办第一场宣传音乐节了。   即便她一直都相信林清野,也没想到他能够这么快。   她坐在床沿蹬了蹬腿,垂眸看向林清野。   他已经和刚刚出狱时不一样了。   那会儿的他整个人的气压都很低,冷戾和淡漠浮在情绪表面,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是太久身处于黑暗之中,身上的光彩都被暂时遮蔽。   而现在的林清野回归了从前的神采奕奕,除此之外,也更坚定更成熟。   扎根在废墟之中的重新闪光。   想到这,许知喃轻轻笑了声。   林清野捕捉到:“笑什么?”   她伸长了胳膊朝他靠近,林清野以为她是要搂他,靠过去后却是被她双手捧住了脸。   她靠得很近,弯着眼甜甜冲他笑:“觉得你好厉害呀。”   林清野扬眉,笑着:“怎么?”   她翘翘腿,漂亮小巧的脚尖点了点行李箱:“这么快就有音乐节了,而且还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林清野低低笑了声,凑过去亲她,忽然说:“我出狱来找你之前先去找了一趟王叔。”   “嗯?”   “我本来不敢来找你,总觉得自己都已经这样了,再去找你也是祸害你,从前已经祸害了一回,不想再有第二回 。”   “然后王叔跟我说,我已经祸害了你两年半了,如果再不去找你,便是把你剩下的后半辈子也给祸害完了。”   “我回去后自己待了一下午,晚上就去找了你。”   说到这,林清野沉默片刻,许知喃也没有出声,过了会儿,他才缓慢而轻声地说:“我当时就想,你在我身上赌了这么多年,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赌输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从传啓娱乐公司地下停车库上了辆商务车,稳稳开往机场,准备前往B市。   许知喃不是个爱跑的性子,从前父亲还在时倒是还会一家人出去旅游,但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再没有出过远门了。   这还是头一回。   难免显得有些兴奋。   而且跟林清野一块儿还是一路VIP通道,不再是从前那人来人往的机场。   两人和另一个工作人员一块儿往里走,忽然身后齐刷刷一道声音:“——队长!”   狭长空旷的VIP通道中,这嘹亮的声音都带回声似的传递进耳膜。   回头。   关池、十四、季烟站在不远处,肩上各自背着乐器包。   脸上扬着笑。   林清野转过身,看着他们,慢慢也勾起唇角。   关池站在三人中间,仰着下巴笑。   “刺槐乐队鼓手、贝斯手、键盘,为你服务。” 第59章   关池话音一落, 十四就非常破坏气氛地啪啪啪啪一通鼓掌:“太牛了你!这B装的我甘拜下风, 听的我差点就要单膝跪地作揖了!”   季烟抄起一巴掌打在十四后脑勺:“你能不能别破坏气氛啊!”   林清野一手搭在许知喃肩上,懒洋洋地看向他们, 笑着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关池说:“是你太不够意思了, 早跟你说了,有任何需要都尽管跟我们说,咱们四个的默契是配合了这么多年才练出来的,是那一般伴奏乐队能比的吗?”   季烟:“其实是王叔跟我们说的,音乐节这种活动,一个人干唱没意思, 你还真是需要我们。”   因为刺槐乐队另外三人的到来,这一路上都非常闹腾。   明天才是正式音乐节活动,大家从B市机场出来后便坐商务车一块儿先去了酒店,一路说说聊聊。   林清野和许知喃一个套间,他们三人则是一个三卧两厅的大套间。   大家各自放下行李。   林清野揽着许知喃肩膀揉了揉:“累不累?”   “不累, 东西都是你拎的我怎么会累。”   林清野坐在床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跟他们一起,会无聊么。”   “什么?”   “关池他们。”   他们四个的确是从高中组乐队就认识了, 说话间都太熟悉了, 但许知喃跟他们仨都不熟, 林清野担心她会有被忽略的感觉。   更何况从前大学时候他也没认真对待她, 也导致现在她和他们三个关系有些尴尬。   “不会啊。”许知喃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们能来陪你参加第一个单人音乐节很好啊。”   她话刚落,便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这间套房的门铃被按响。   林清野起身去开门, 三人站在门口,关池一脸暧昧笑:“方便进来不?”   林清野轻嗤,侧身让他们进来了。   “你这回过来你老婆倒是肯了?”他问关池。   “最近我挺空的,而且孩子这不是也大了嘛,她带起来也总算是轻松些了,我偷个两三天的懒还是可以的。”   季烟笑道:“我们几个都是同龄,这么看来你那真是火箭速度,居然孩子都已经快两岁了,我和十四连个对象都没。”   关池嘿嘿笑:“我当时那不是喜当爹了么,都没准备好,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刚开始手忙脚乱,这不儿子也马上就要长大了。”   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上聊天,林清野低头跟运送乐器的负责人重新明确了下地址。   刚发完信息,关池又调侃道:“说不定下一个就到队长了,就你们现在这架势,喜当爹也说不准。”   与此同时,许知喃洗了把脸,从卧室走出来。   听到关池那句话,她脚步一顿。   林清野注意到她,依旧神色如常,淡淡批了句:“别在人小姑娘面前乱说。”   关池:“……”   十四:“……”   季烟:“……”   林清野朝她招了招手:“来。”   许知喃走过去,在单人沙发边坐下,林清野则坐在单人沙发的宽扶手上,懒洋洋地倚在她身上。   他们也是头一回见林清野在许知喃面前是什么样的,被刚才那句“别在人小姑娘面前乱说”怔到了。   刚才关池说的也没什么吧?   他们平时真开起黄腔来尺度可是要比这个翻好几番的!   而且许知喃也只是比他们小一岁,现在也25了吧???   怎么弄得跟15岁似的,连这种话都听不得了?   十四忍不住了,真诚地问道:“队长,你都不在你女朋友面前开黄腔的吗?”   不应该啊,从前他们就是那样的关系,不至于这么纯洁吧。   “我开。”林清野说,“但是你们不行。”   三人:“…………”   OJ8K。   第二天,四人一块儿合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歌,到晚上,音乐节粉丝们便陆续进场。   B市经常举行各类音乐节,商业的、校园的都有。   一块大片的草坪,绿葱葱的,远远望去生机盎然,每一株都长得极好,舞台后方则是一幅巨幅海报,不仅有《喃喃》的封面照,还有龙飞凤舞的极好看的三个大字——林清野。   天色渐晚,晚风阵阵,拂过草地还带来极清新的青草味道。   许知喃的位置在前排。   很快,周围陆陆续续地也都坐满了人。   大家都穿得很漂亮,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许知喃穿得普通,白T黑裤,但那一头蓝色长发也足够显眼。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染头发了,顶上有短短一截黑发长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手肘撞了撞她:“姐姐。”   “嗯。”   “你这个蓝头发好漂亮哦。”   许知喃笑了笑:“谢谢。”   那女孩儿又看到了她的正脸,眨了眨眼:“你长得也好好看啊!!”   她语气激动,丝毫不吝啬对别人的夸赞。   许知喃又笑着道了声谢。   “不过你这个蓝色和哥哥之前《我为歌来》决赛上染的头发发色好像啊,你是因为他才染的吗?”   许知喃稍稍停顿,点头:“嗯。”   “啊,真羡慕,我也想染,可我要是真敢染一头蓝毛我妈说就直接把我从家里赶出去切断生活费了。”   许知喃笑出声:“喜欢他也不一定要跟他染一样的发色嘛。”   “主要是还有一点,你别看我今天化妆挺白的,但卸了妆皮肤有点儿黑,蓝头发太挑人了,我怕我驾驭不了,不过你和哥哥都驾驭的好好,超级好看!”女孩儿是个小话唠,“不过我更喜欢新专的造型,真的好帅,感觉比两年半前更帅了!”   很快,工作人员上台布置舞台场地,将架子鼓、键盘架以及麦架纷纷拿上台。   底下粉丝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可舞台布置好了,林清野却还没上来。   底下也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大家纷纷高声大喊林清野的名字,像是要把他唤出来。   “林清野!”   “林清野!”   “林清野!”   起初只是一小片,但大家很快便纷纷都被带动,到后来全场都在呐喊。   许知喃置身其中,心中越发振动。   她也跟着大家喊林清野的名字。   这个少年,这个男人,即便毁誉参半,即便历经坎坷,但至少现在这片呐喊声是属于他的。   以后必然还会更多。   忽然,顶上的灯转动几下,大家更加沸腾,林清野仿佛是在那千呼万唤中走出来的,灯光也一并投射到他身上。   许知喃余光里是那摇晃着的荧光棒和灯泡,瞳孔里映着一个完完整整的林清野。   他走上台,身后还跟着并列的三人,一并走到舞台前,林清野视线扫过许知喃,轻笑了下,俯身靠近麦架。   “大家好,我是林清野。”   他转身介绍身后,嘴角噙着散不去的笑意。   “这是我的乐队。”他说。   底下粉丝很快反应过来,喊道:“刺槐乐队!!!”   尖叫声几乎要穿透耳膜,大家又非常默契地开始高声喊刺槐乐队的名字。   此刻,不止是台上四个人,就连许知喃都难以平复。   自从大学毕业他们就再没有一起上过一个舞台。   从高中起他们四个就在一起,经历过逃课在烂尾楼楼顶玩音乐,也经历过突如其来的一夜成名,一起在酒吧驻唱四年后关池、季烟、十四三人踏上寻常又无趣的生活,独留林清野一人在这条路上继续。   只是走到一半,黑暗笼罩。   如今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关池、季烟和十四也被这场景怔得眼角含泪、血液沸腾。   三人抹了把眼睛,各自回到自己的乐器边。   鼓手关池。   贝斯手季烟。   键盘手十四。   以及,主唱林清野。   他背了把吉他,坐在麦架后的高脚椅上,吉他抵在腿上,靠近麦克风:“一首《喃喃》——”   他抬起眼,视线扫过台下,最后停留在了许知喃身上。   修长骨感的手指拨动吉他弦,响起一段流畅的旋律,落在大家的心尖上,而后他开口,“送给你。”   许知喃心尖儿一颤。   话音一落,前奏响起。   刺槐乐队配合默契,一段架子鼓率先出来,鼓点密集落下,像是狂风骤雨,瞬间点燃全场。   一切都虚化,只剩下台上这四个人。   这是他们的主场。   台下众人起身,跟着旋律歌唱摇晃,荧光棒像是被吹拂着的成片麦田,齐齐晃动着。   他唱:   “那个女孩儿呀   我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到她   可她不说话   像缄默的神明   ……”   林清野站在舞台之上,看着台下众人,看着属于自己的灯牌和荧光海。   《喃喃》的歌词全部推翻重写,并不是最初那版,写的是他在狱中时的心情。   在那晦暗世界,他见不到许知喃,只能站在镜子前看他背后刻着的那个女孩儿。   不管他说什么想什么,女孩儿都笑盈盈地望着他,像是在两人之间洒下一道星辰河汉,支撑他度过了那一段时光。   一场音乐节结束,粉丝们在难以平复下去的激动心情中离开。   刺槐乐队配合太过默契,每一个乐点、鼓点、琴键都丝毫不差的相合,旋律交杂着入耳,瞬间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仿佛每个听众都是那舞台上流汗的一份子,沉浸在其中,听到后来甚至都纷纷大汗淋漓。   听众都如此,更不用说他们四人。   音乐节结束,关于#林清野B市音乐节#的话题已经上升到热搜前排。   他出道时是单人,这也是他出道以来大家第一次见到刺槐乐队合体,一时间网络上都在热议、科普这个乐队。   除了今天这个舞台的各种照片视频,就连从前在酒吧时的照片视频也被纷纷转发。   【啊啊啊啊啊啊野崽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惊喜吗!!!】   【我身为堰城人居然从来没去看过刺槐乐队以前的演出,我有罪!】   【后面几场音乐会我必去!!!!靠视频就看得热血沸腾,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音乐节的氛围比演唱会都他妈好!】   【啊,看林清野在舞台上唱歌光芒万丈,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太难了太难了。】   【我!疯!狂!心!动!】   【林清野给我冲!走花路!顶流!Top!】   ……   结束了演出,许知喃便和他们一块儿回去。   十四提前订了一堆夜宵,烤串、炸串、啤酒一类,满满两大袋子,一回酒店订餐就到了。   他开门拿了外卖,回头问:“怎么着,今天反正也是睡不着的了,去队长那儿吃夜宵去?”   唱了这样一场,骨子里沉寂多时的悸动都被激活,的确是睡不着了。   十四回想起昨天下午林清野那样儿:“现在过去,他不会揍咱们吧?”   关池思忖片刻,看了眼表:“这才回来多久,不至于这么速度进入正题吧?”   十四:“那就快点儿过去,再晚可能就真来不及了。”   于是三人齐刷刷地拎着夜宵出去,摁响了隔壁房间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林清野,依旧穿着刚才舞台上的那身衣服,十四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应该没有打断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林清野杵在门口,无声看着他们扬了下眉。   关池拎起手里的夜宵袋子:“喝点儿?”   林清野笑了声,侧身让他们进屋。   他们把袋子里的东西纷纷拿出来,关池今儿心情好,买了特别多,铺满了整个茶几。   “咱们今天可得不醉不归。”关池说,“太他妈爽了,我都多久没碰架子鼓了,那一下敲下去真是直接爽到天灵盖了。”   十四笑道:“大哥,你买的这是啤酒,喝起来跟水似的,不醉不归怕是做不到了。”   季烟:“平川之光呢?”   过了这么久,他们有时提及许知喃还是习惯性的叫“平川之光”。   话音一落,旁边卧室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清野哥。”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许知喃站在卧室门口,已经洗完澡了,穿着睡衣,浅粉色的衬衫样式的上衣和宽松短裤,露出大片白皙大腿。   她刚洗完头发,还没吹干,有水顺下来,滑进眼睛里让她暂时睁不开眼。   双手举着,绕到背后,她闭着眼微蹙眉道:“我项链扣不上了,你帮我扣一下。”   客厅内一片安静。   林清野最先反应过来,顺手挡了就站在他旁边的十四的眼睛,大步朝许知喃走过去。   他捏着许知喃手臂重新拉进卧室,“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   留下客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操。”十四懵了,“所以说,我们还是来得不巧?”   关池:“就你这傻逼还盯着平川之光看。”   “我可太冤枉了,我就是没反应过来而已。”十四说,“而且她穿的其实还好吧,也没露什么,不过也太幼齿了吧,队长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   季烟拿抱枕丢他,不耐烦道:“你还敢说这个,一会儿出来就揍你!”   十四闭嘴了。   许知喃被他重新拉进卧室才反应过来,抬手抹了下眼睛,睁开来了,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听到了外面客厅的声音,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烧烤味。   她看着林清野眨了眨眼。   他倒是很平静,并不觉得有什么,还慢条斯理地帮她把项链重新扣好了。   依旧是那时候她生日时他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下回给你换个新的。”林清野手指捻着那颗蓝宝石说。   “不用,这个很漂亮。”许知喃抿了抿唇,“外面,他们来了吗?”   “嗯,刚来,吃个夜宵。”   “那我刚才……”   林清野:“还好,我马上就把你拉进来了,一会儿换件衣服再出去吧。”   “我也要出去吗?”   “你不想?”   “也不是。”许知喃咬了下下嘴唇,“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尴尬,你都不跟我讲他们来了。”   林清野摸了摸她脑袋,低头亲了下:“我以为你听到声音了呢。”   “隔音好,浴室里我水开得大,就没听见。”   “没事的,一会儿出来吃点东西,看你之前晚饭也没怎么吃,吃饱了觉得无聊你就先睡觉,他们估计还有一会儿要闹呢。”   许知喃点点头。   林清野重新出去到客厅,没一会儿许知喃便也换好衣服出来了,换了一条牛仔裤,趿着白拖鞋绕到林清野旁边坐下。   小姑娘头发吹到半干,柔顺地披在背后,素颜,白净一张小脸。   简直是要多纯就有多纯。   染的那一头蓝发也一点儿不影响那纯度。   乖乖巧巧地挨着林清野坐下。   季烟再看一下他们这边三人,忽然莫名觉得中间茶几像是一道分界线,隔开了天神天仙和他们这些个群魔乱舞的。   十四方才盯着看了好几秒,自觉对嫂子多有冒犯,便自觉请缨赎罪,拿起几根烤串主动递过去:“来来来,嫂子,你别客气,多吃点儿,太瘦了!”   许知喃是个慢热的性子,被他这热热闹闹一通说,还诧异抬眼看了他一下,忙起身去接:“谢谢你。”   不是“谢谢”,还是正儿八经的“谢谢你”。   实在是太有礼貌了点儿。   弄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刚才正聊到后面几场音乐节的事儿,林清野倒没特别关注许知喃,见她低着头在吃就随便她了。   关注她的是十四。   林清野和关池聊到一半,十四忽然又站起来:“嫂子!你吃这么久怎么连个喝的都没有!”   说着,他便拎着啤酒瓶倾身过去,“来!我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不用了。”许知喃忙去捂杯口,手里还捏着一把烤肉,手忙脚乱的。   十四:“怎么能不喝酒呢?”   许知喃捂着杯子,偏头朝林清野看了眼,摇摇头:“我不能喝酒的。”   其他三人也齐刷刷地朝林清野看过去。   许知喃看他的意思原本只是想到了之前赵茜婚礼上自己喝醉的事儿,不想今天又喝醉了折腾林清野。   只不过那眼神到了他们仨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   这怎么还成夫管严了??   喝个啤酒而已,怎么还得经过林清野的同意了!?   太不人道了吧!!!   十四就更震惊了,从前林清野刚决定重新追求许知喃时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卑微队长的这个设定,现如今却发现又完全掉了个个儿。   林清野直了直身,开口了:“别给她喝酒了。”   “……”十四麻木地拿着酒瓶坐回去,“哦。”   连着吃了好几根串儿,她拿的那几根虽然没有加辣,但还是很咸,的确是渴了,许知喃偏头跟林清野说了声:“我去拿瓶水。”   “嗯。”   他们几个平时也都野惯了。   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差不多性格的,头回见许知喃这样的,居然拿瓶水还要乖乖跟林清野报备一声。   等到许知喃走出那间客厅。   十四问:“队长,嫂子她不能喝酒啊?”   “她酒量差。”   “……哦。”十四点点头,“你不让她喝就不喝了,一看就好学生。”   林清野看他一眼,大概也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   其实许知喃真想喝酒他也不会拦,少喝点儿别喝得头疼头晕就行了,但放这几个人眼里倒成了他不让喝了。   他也懒得解释,捞起烟盒抽出一支,在茶几上敲了敲,叼进嘴里,没点燃。   片刻后,懒洋洋的,炫耀似的笑一声:“乖吧。”   关池:“……”   十四:“……”   季烟:“…………”   许知喃到底是怎么让从前那个卑微追求的林清野又变回这不要脸的样子的。   简直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不过也好在是把那个刚出狱时冷戾颓废的林清野变回了这臭屁模样,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许知喃——我所有女鹅中唯一的夫管严(?   ! 第60章   那天等吃完后天已经很晚了, 他们那群人都是夜猫子, 通宵也是家常便饭。   直到看许知喃在一旁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强撑精神坐在一旁听他们继续讲, 这才反应过来时间, 纷纷起身离开了。   “走吧,你先去睡觉。”林清野拍拍她脑袋,温声说。   许知喃揉了揉眼睛:“你呢?”   他拿起手机:“我找王叔说个事。”   “好。”   许知喃走进卧室,林清野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刚刚王启已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了。   [王启:专辑到这月底的所有收入都按分成比例给你汇过去了,还有之前节目的出场费明天财务那边也会给你汇。]   林清野回复完, 点进自己的银行APP看了眼存款。   很快,又有一条信息弹出来。   [林少爷,您之前托我卖掉的那套明栖公寓已经有买家有意向了,另外,您让我留意的庆丰路丽嘉大厦也即将开盘了。]   林清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片刻。   [林清野:好, 明栖那套卖掉吧,丽嘉大厦那套你帮我拿下来。]   他将手机放回裤袋,抬眼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B市也同样是个繁华大都市, 这家酒店位于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 从顶层望下去将灯光夜景尽收眼底。   川流不息的车流, 交错交织连成一片光影线条的路灯。   他想要给许知喃最好的生活。   她也值得拥有最好的生活。   林清野独自看了会儿街景, 垂眸,兀自勾了下唇角,转身进了卧室。   许知喃已经睡着了。   这个点对她来说已经很晚了。   林清野将卧室灯关了, 迅速洗了个澡便回到床上。   床面下陷,许知喃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自觉朝他靠过去:“你也快睡吧。”   “嗯。”林清野同样搂回她,睡了。   第二天便回了堰城。   林清野一回去就有事,许知喃猜他大概是又要继续忙工作,没多问,自己回了刺青店。   前两天请假去了B市,有一个大活便预约在了今天,一个非常精细的满背纹身,而客人承痛能力不强,又坚决不打麻药,没法一次性纹完,只纹了一半便结束。   送走客人,店里又来了个人。   稀客。   路西河。   “路大哥。”许知喃站起身,“你怎么来啦。”   “我正好路过,顺便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儿吃的。”路西河说着,提着一袋草莓放到她桌上。   “现在的草莓特别贵吧?”   许知喃正想拒绝,一旁李焰抬起头来:“谢谢路大哥!我昨天就特别想吃草莓来着,但是一看那价格,哎哟下不了手。”   路西河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朝李焰方向点了点:“瞧瞧,这丫头性格就比你爽快多了。”   “不过丫头。”路西河对李焰说,“你师傅工资应该给你开挺高的吧,怎么连草莓都买不起啦?”   李焰:“我这一个人来堰城,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儿的房租有多贵,我还爱买鞋,哪儿有闲钱买草莓啊。”   “那你这不叫买不起草莓,纯粹是你买太多鞋了。”   李焰哀嚎一声。   路西河又看向许知喃:“对了,我来还有一事儿。”   “什么?”   “他们几个刺青师想聚个餐,让我来跟你也说一声,问问你去不去,到时候把你店里这几个也都叫上。”   路西河说到一半,又嗤了声,“他们那几个闲不住的,活动忒多,把咱们这行业也弄得跟什么同事聚餐似的。”   “什么时间啊?”许知喃问。   路西河:“还没确定呢,估计下个月吧。”   “下个月的事儿怎么这么早就约了。”   路西河嘿嘿一笑:“他们撺掇着我先来把你给约来呢,那群个男的准是抱了些看美女的念头的,这不咱们堰城最漂亮的几个刺青师都在你店里头了。”   说完,他朝李焰一喊:“是吧!丫头!”   李焰笑道:“我哪有师傅好看。”   路西河:“你别说,上回你替你师傅给我送东西来,不是来过一回我店里吗,还真有个小伙子看上你了,这回聚餐也去!”   “哪个啊?”   路西河报了个名:“皮肤黑黑的一个,挺厉害,二十四五岁。”   见两人还真跟相亲似的要聊起来,许知喃笑着打断道:“她可是连18都还没到呢。”   “这有什么的。”路西河摆摆手,“你刚谈恋爱那会儿几岁啊?”   “……18。”   “这不就得了,那丫头也快啦。”   路西河这一问,李焰立马来了兴趣:“师傅!你18岁谈过恋爱啊!那不是你刚上大学那会儿吗,谁啊谁啊!”   许知喃:“你好好纹身,人家还等着呢,你还聊得起劲。”   李焰扁扁嘴,还是有师傅的余威在的,低下头专心纹身。   路西河手撑在桌上侧头看了会儿李焰,笑一声,压低声音问许知喃:“诶,你没跟你徒弟说过啊?”   “没。”   “那现在你俩怎么样了?”路西河自然也知道林清野已经复出的事,“还在一起不?”   许知喃点头,轻笑了下:“嗯。”   路西河笑起来:“那是得小心点儿别被那丫头知道了,太虎了,不过这还真挺可惜的,你可是咱们刺青师圈里的女神啊。”   “刺青师里头女生本来就少。”   “可质量高啊,一般都挺漂亮,你是里头最漂亮的,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有男朋友肯定个个都得失恋伤心几天。”   许知喃无奈道:“路大哥,你也太夸张啦。”   两人聊了一会儿,路西河还有事,便先走了。   到晚上,刺青店关门,许知喃回公寓。   刚下电梯就遇上了房东。   许知喃过去打招呼。   “你这个房子,下个月月底租期就到了哦,还要不要续租,续租的话我们就再续个合同。”   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许知喃都差点儿忘了租期这茬。   她也在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住,毕竟林清野如今这样的情况,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也实在是不太方便。   房东见她犹豫,又说:“哎哟我看你还是续租吧,你上班儿不是就在旁边那条街吗,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了,而且我这租金也便宜啊,你看看现在这个价格哪里还租的到这样宽敞的房子啦。”   这个说的倒是真的。   当初租房子时许知喃也去周围其他几个小区问过,的确是没有这里便宜。   如今林清野虽然旗开得胜,但也刚起步,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阿姨,你给我点儿时间再考虑一下,等我男朋友回来了我问问他,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交男朋友了啊?”   “嗯。”   房东点点头:“行,那你明天给我答复吧,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续租的,干干净净一个小姑娘,事儿也不多,住着我省心多了。”   房东念念叨叨地走了,许知喃开锁进门。   放下包,坐到沙发上跟林清野发信息说了这件事。   他大概是在忙,没有马上回复。   许知喃也没在意,拿了Pad出来开始画稿。   最近工作不忙,许知喃已经把欠下的设计稿任务全部都画完定稿了,这会儿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画一画。   画到一半,林清野电话打过来了。   “喂?”她接起来,“清野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嗯,租期到什么时间?”   “下个月月底。”   “那差不多。”   许知喃没懂:“嗯?”   “别续租了,我们换个地方住。”   他直接做了决定,许知喃倒是少了烦恼:“好啊,那我明天早上就跟房东说我们不续了。”   “你现在在家?”   “嗯。”   “我快到楼下了。”   与此同时许知喃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车喇叭声,应该是在开车,林清野继续说,“五分钟后你下来一趟吧。”   许知喃一愣,眨了眨眼:“要去哪里?”   他低低笑了声,保持神秘:“带你去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个点能去哪儿,林清野如今的身份也不可能再在大马路上乱走,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许知喃也没多问,应了声挂断电话便简单收拾了下,关了灯重新出门下楼。   天气越发凉了。   许知喃拢紧衣服。   走到小区门口林清野那辆车就停在不远处,跟这破旧小区格格不入。   的确是要换新住处了,许知喃心想。   小跑着上车。   “我们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依旧卖关子。   少见林清野这个样子,许知喃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心情也莫名地变好,轻飘飘的,她转过头,也不再问,任由他把车开出去。   她原以为林清野是打算带她去什么僻静的地方,就像从前还在读书时带她去的那幢刺槐乐队曾经常去的烂尾楼。   但其实没开一会儿就到了,林清野打了转向灯,右转。   许知喃往周围看,高楼耸立,已经很靠近市区了。   林清野将车直接开进了那幢高楼的地下停车库。   停车库里很空旷,几乎看不到其他车,两人下车,摔上车门的声音都格外响,在偌大的停车库激起回音。   好在灯光很亮堂,看这种设施都崭新又高级,不怎么吓人。   许知喃小跑到他身边:“这是哪儿啊?”   他依旧不回答,只是牵着她手一路到电梯,从兜里了张卡放到感应器刷了下,电梯“22”层的按键便亮了。   许知喃余光瞥见那卡上的大厦名字,心里忽然腾起一种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一路上行至22层,电梯入户,入眼便是宽敞明亮的客厅,干净的地板反射着顶上的灯光。   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出租屋跟这压根都不能比,就光这客厅都要比出租屋全部面积超出一倍。   许知喃愣在原地,傻乎乎问了句:“这是什么?”   “你家。”   “……啊?”   林清野看着她表情,笑出声:“我买的。”   许知喃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即便林清野跟她说不再续租了,她脑子里想着的也是去租一个更宽敞、安保性更好的公寓,或者直接攒钱付个首付。   跟林清野不同,她从小和父母一块儿住在很普通的房子里头,根本没去想过要买一个这样子的豪华公寓。   结果林清野二话不说就带她来了这儿,而且已经买下来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   今天……   她还以为他是去传啓娱乐了呢。   “你怎么之前都没有跟我说过呀。”   “送给你的礼物,怎么能提前跟你说。”   林清野拉着她的手,带她一个一个的参观房间。   基本的简单装修都已经结束,只需要自己稍微再添置点儿东西就能直接入住了。   丽嘉大厦有高安全系数的安保体系,只在内部开售,单层单户,空间私密性极好,整座大厦只有顶层几个娱乐场所才会见到同住这里的其他人。   顶楼健身房、桑拿浴室、影院、图书馆应有尽有。   而现如今已经安装好的家具设备也都是目前最先进的,除了出挑的安保体系外便是顶级的智能化卖点。   许知喃被他拉着,一间间看过来。   “这个要好贵吧。”   “是挺贵,我把我之前那套公寓卖了。”   “啊?”许知喃愣了下,“那个不是你之前准备复出时要花钱就已经卖掉了吗?”   他抬手揉一把她头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那时候也没到需要卖房的地步,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收留我而已。”   “……”   许知喃仰头看他,小声道:“你不这么说我也会让你住的呀。   林清野轻笑。   两人站在那22高层的落地窗前,底下城市景色尽收眼底。   他低声平缓开口:“阿喃,我想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给你最好的生活。”   男人站在她身后,手臂从后面圈过来,揽在她腰间,微微俯身,胸膛紧紧贴着她后背,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也严丝合缝地包围过来,温柔缱绻,像是要将她浸透了。   他神色难得地严肃,眉眼深邃,说话间呼吸很紧,每一句话都是从心底说出来的。   “出来已经三个月了,好像也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好好跟你告白过,你也从来没有向我要过任何保证,就一直这么傻傻跟在我身边。”   许知喃一顿,在他怀里转过身,跟他面对面。   他眼底藏了太多难言的情绪。   许知喃看着他这幅样子,回想起那时候的事,莫名鼻酸,轻声说:“我们不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吗?”   “说你傻还真是傻,谁会这样无望地等一个出狱的人,还一等就是两年半?”   林清野垂眸,笑得无奈又心疼,继续道,“最初我去见你都是鼓足了勇气,也没有底气问你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怕最后也给不了你什么,白叫你受苦。”   “就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我过了三个月,还好,我现在已经能让你住好房子了,没向我爸要钱,把我所有积蓄和那套公寓变现的钱都放这里了,剩下的房贷我尽快还清,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有能力给你一个像样的家了,有些话我也终于敢跟你说了。”   他看着她,目光平静又温柔。   “阿喃,你要不要再喜欢我一次?”   许知喃忽然想到从前那个喝醉后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现出脆弱的少年林清野,他红着眼眶说,阿喃,你不喜欢我了。   她喉间发酸发痒,眼里也慢慢蓄起泪。   她暂时说不出来话,林清野又说:“这次,我会好好对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也不会再让你哭了。”   许知喃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   她从前以为她和林清野的关系发展至今,已经再也不需要这些口头的保证,也不再需要正式的确定关系。   可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好像又看到了从前最初的那个林清野。   从前那个若即若离、和她不属于一个世界的林清野,那个她小心翼翼喜欢着又不敢让别人知道的林清野,那个她整个青春唯一爱过的林清野。   现在,少年就站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再喜欢他一次。   没有中间所有的坎坷和痛苦。   就好像他们依旧只是那大学校园中的少年少女。   普通的相遇,逐渐相识到相爱。   平川大学有两个传奇,一个是许知喃,一个是林清野。   现在这两个传奇终于碰撞在一起了。   她忍不住眼泪,感受到深深的宿命感。   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三个月,可到这一刻她却忽然近乡情怯。   她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他,将脸埋进了他怀里,闷着声哭腔道:“要,要的。”   林清野弯下腰抱住她,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低头深深埋在她颈侧。   两人都许久没说话,最后还是林清野先打破沉默,摸着她头发说:“别哭,阿喃,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捧着她脸抬起来,揩去眼泪,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眼睛上,然后慢慢下移,落在嘴唇上。   许知喃仰着头,青涩地回应他的吻,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摆。   到后面,这个吻愈发深入。   许知喃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现在的这个吻和最近林清野吻她时都不一样了,而是完全进攻的。   像是从前进入正题时的吻。   在那事上,林清野习惯完全占据主导地位,那时候的接吻也是,许知喃渐渐从起初还能回应他的吻到现在只能被动承受。   她脸烫起来,耳朵先红了。   身子往后仰了下,却被他干脆地揽腰拉回来。   “清野哥。”   她在接吻换气的间隙中低声唤他名字,也不知是为什么,就好像要抓住什么安全感似的。   “嗯。”   他应声,声线又低又哑。   退开时许知喃才发现他眼底黑沉一片,攒着散不尽的欲色,黑压压地笼着她,如有实质般。   他手还捧着她的脸。   他手掌大,许知喃脸又小,几乎被整个包进去,他轻轻拨弄她的耳垂,便眼看着它更红了。   他空咽了下,喉结上下滑动,哑声:“行吗?”   许知喃红着脸没说话。   忽然明白了之前在出租屋,他戛然而止的那一次,那句“快了”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了他一直在忍耐什么。   想要真的做出成绩,证明能给她不错的生活后再到那一步。   最初许知喃由于他太过随性自在而产生的所有不安全感他这次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可……   许知喃看着周围。   亮堂的客厅,一低头锃亮的地板还能映出人影来,22层高楼往外则是堰城繁华热闹的夜景,车辆川流不息。   她初次来到这新家,还不熟悉,就跟陌生的地方差不多,怎么也做不到在陌生地方答应林清野这样的要求。   太羞耻了。   她不行。   林清野再次俯身,闭着眼一下一下啄吻着她,滚烫的手掌贴在她脖颈上,指腹一下一下摩擦,意味不明。   许知喃被弄得浑身发烫,紧紧攥着他手臂。   他又在她耳边问了句:“行吗?”   许知喃无法自控地颤了下,做最后挣扎:“这里,没有那个。”   “哪个?”他明知故问。   许知喃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再属于自己,全部被他掌控,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你明明就知道。”   林清野笑,从兜里摸出个东西,方方正正的。   许知喃心尖一跳:“你什么时候买的?”   “来接你的时候。”   许知喃要被他这不要脸的混蛋样儿气死了,刚才还在感动他带自己来这,现在才发现这人明明就是早有预谋。   一急就染上哭腔:“你就是故意的,变态。”   这回见她哭他就不再心疼了,还非常愉悦地笑了声:“变态不至于,本来想等回去以后的。”   他嗓音沙哑到性感,额头贴着她额头,吐息间气息都打在她脸上,“但是现在有点儿忍不了了。”   许知喃不想听他说话了,抬手去他的嘴,却被他咬了下指尖。   牙尖抵着磨了磨,他低声:“行吗,宝宝。”   许知喃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明知道她向来对他各种要求都很难拒绝,现在又是一声温柔缱绻的“宝宝”。   她咬着牙不说话。   林清野食指碰了碰她脸:“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抿唇。   林清野等了她三秒,当她默认,忽然展现出完全的进攻状态,将人直接推过去。   许知喃被他抵着,后背贴着玻璃,凉的。   她彻底清醒过来。   落地窗。   底下车来车往。   她立马惊呼一声,拼命要挣脱出来。   林清野不再给她反抗机会,直接封缄她的唇。   手碰上她腰间的细腻皮肤,林清野眉心一跳,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操,我想了三年了。”   到后来看许知喃实在受不了,才又哄了句:“放心,外面看不到里面的。”   可这哪里只是看不看得到的问题,她能看到外面也一样别扭没法接受啊。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她从小到大中规中矩的,除了大学遇到林清野之外,她都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可林清野向来无所顾忌、无所禁忌。   她因为手足无措掉眼泪,倒不是真的想哭,只是忍不住。   林清野忽然停了动作,近距离地看她。   小姑娘眼角绯红,清清白白两行泪,眉间轻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似乎是想激起他最后那点同情心。   简直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半晌,林清野抬手,抹掉她眼泪。   许知喃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不在这里了,却又听他低低笑了声,痞里痞气道:“留着点眼泪,一会儿再哭。”   接下来的一小时,许知喃真切认识到男人在告白时说的“再也不会让你哭了”压根不能相信。   迷迷糊糊中又回忆起了去参加赵茜婚礼回来的晚上,她喝醉酒,林清野在她耳边说的“抱着做都不累”。   许知喃在泪眼朦胧中看了他一眼。   男人完全是餍足的状态,虽然也出了汗,但相较她这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简直是好太多了。   许知喃腿还被他托着,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开口声音都哑了:“我要下去。”   林清野弯腰,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地上。   可大腿酸痛不已,脚一沾地就忽然一软,人就要滑下去了。   林清野眼疾手快地重新将她捞住,将她裤子提起来,重新拉上拉链扣上纽扣,又将她卷起的毛衣拉下。   “这里洗澡还是回去洗?”他理顺她凌乱的头发,低声问。   许知喃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抹了抹眼泪,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回去洗。”   她是被林清野抱下去的。   到这时简直是要感谢这大厦绝佳的安保体系,不会遇到别人,否则她现在这幅样子要是被人撞上她肯定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路开车回到旧出租屋。   身上出了层汗,糊着难受,一到家许知喃便急着去洗澡。   腿发软,要费劲地撑着墙才能站住,只不过洗到一半林清野再次进来。   许知喃现在看到他就怕,人往后缩,眼看着他走进来,莲蓬头还开着,水砸在地上又溅起来,很快就把他衣服也弄湿了。   林清野丝毫不在意,没感觉到似的,将她再次拉了过来。   于是最后在浴室里又一次,回到床上她几乎一挨枕头就眼皮打架要睡着,却被林清野拽着又是一次。   ……   到最后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整个人都跟摊泥一般,整个陷进床面。   迷迷糊糊中还想到从前的林清野,也从没见他这样不克制过,从前虽然也累,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的,许知喃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床上了。   他不是都已经26岁了吗,怎么比20岁时还可怕。   最后意识沉到底之前,脑海中一闪而过冰箱里的韭菜秋葵。   自上次之后,许知喃再也没有烧过它们,怕浪费也一直没扔,就这么放着,估计都快烂了。   明天起床就要把它们丢掉。   许知喃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一小时后,啪! 第61章   第二天一早, 许知喃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声音就在耳边, 可她却睁不开眼,眼皮重得像是被铁块压着, 人也累极了, 腿和手臂都酸,身子沉得很。   而后,门被推开,响起很轻的脚步声。   铃声断了。   林清野的声音出现:“喂?”   电话那头是李焰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十点半,最近许知喃的确是没每天准时去店里, 但也从没有早上十点半都还没到店里的情况,才想打电话过来问一问。   却忽然听到了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李焰吓了跳:“请问这是许知喃的电话吗?”   “嗯,有事?”   “没、没什么事,我是她徒弟, 想问问她今天还来店里吗?”   林清野在床边坐下来,看了眼许知喃,露在被子外的锁骨处还有印子, 他给她拉上被子:“应该不来了, 店里有事吗?”   “哦……事儿倒是没有什么事。”   “那她今天就不来了。”   直到挂了电话, 李焰都因为太过震惊连对方是谁都没问一句, 大脑放空了两分钟,才忽然“啊!”一声大喊。   店里其他刺青师被她吓了跳:“怎么了啊?”   李焰:“师傅她家里藏了个男人!”   按理说,许知喃如今25岁了, 家里头有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太过震惊的事儿,只不过她们都知道许知喃平日是个怎样个性的人。   最初喜欢她的什么样的人没有,都被冷冰冰地给挡回去了,也没见许知喃对谁青眼有加过,就连这刺青店店主冷淡难追的名号都已经在外,却忽然得知家里藏了个男人。   这事儿可就大了。   “谁啊谁啊谁啊?”   李焰张了张嘴:“……没问,不知道。”   众人控诉:“要你有什么用!”   “我都吓傻了!根本没反应过来!”李焰想了想又说,“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挺年轻的男人。”   “为什么你打电话过去师傅不接电话,是那男人接的啊?”   “可能……还没醒?”   “噫!都十点半了!”   仗着许知喃不在,几人越聊越八卦,李焰:“我可对我师公太好奇了!能拿下我师傅的男人啊,我都想象不出来!”   林清野刚一挂电话许知喃便醒了,男人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她脸:“醒了?”   声线温柔,跟昨晚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嗯。”许知喃应了声,声音闷在鼻子里,她嗓子干得很,还疼。   林清野拿起床头的玻璃杯,里面水还是温的,喂她喝了一口:“有哪儿觉得不舒服吗?”   许知喃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不舒服,四肢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一想到昨晚的画面就脸红心跳。   她没说话,林清野又摸了下她额头:“好像有点发烧,一会儿再睡会儿,我已经煮了粥了,要是下午还没退烧我们去医院。”   许知喃眨了眨眼,茫然的:“啊?”   林清野理顺她发丝,俯身在她嘴唇上亲一下,轻声解释:“可能昨天晚上着凉了,后背贴着玻璃,还有后来浴室……”   “林清野!”她着急慌忙地喊一声,止住他话头。   他笑了声,指腹在她唇瓣上来回蹭了下:“是我不好,太久没做了,没克制住。”   许知喃完全没想到自己还会因为这种事到发烧的地步,难怪今天醒过来时都睁不开眼,身体除了酸痛外还很沉,陷进被子里,犯懒。   她伸出手,摸了下自己额头,的确有点儿烫。   昨晚上林清野是抱着她睡的,今天早上便发觉她身体很烫,这才早早起床去煮了锅粥,现在见她已经醒了,他去医药箱里翻出一支水银温度计。   许知喃接过,压在舌下。   37度8。   还好,不算严重,估计就是因为受凉和过累。   外面粥也煮好了,林清野去盛了一碗。   许知喃看了眼手机,李焰没再给她发信息过来。   她便也没回,对于刚才林清野接了电话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不能去店里的原因。   她身子滑进被子里,觉得难以接受,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发烧呢。   实在是,太纵欲过度了。   也太难以启齿了。   许知喃将被子拉过头顶,双手捂着脸,没法接受这个现实。   林清野端着粥碗回卧室,一进来便看到她那副样子,拉下被子,笑了:“痛定思痛?”   “……”   还好意思笑呢。   许知喃在被子里穿上件睡衣,这才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从林清野手里接过碗:“我自己喝。”   林清野看了她一会儿:“还很疼?”   她拿勺子的手一顿,声音细不可闻,“嗯。”   “那儿?”   “……都。”她黑睫很快地忽闪几下,“腿比较疼。”   他手伸进被子,许知喃心有余悸,往旁边避了下:“你要干嘛。”   “跟你揉揉。”   “……”   许知喃手里还端着碗,不太能大幅度地动,很快就只能任由他按,大腿根一按就酸胀不已。   “以前第一次的时候也没见你难受成这样,体力不如以前了啊。”   许知喃要被他气死了,明明是他的问题,谁吃得消那样子的三次,还敢恶人先告状了。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继续低头喝粥,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了。   她喝完粥,林清野拿着粥去厨房洗了碗,自己又随便吃了点儿便重新回到卧室,许知喃已经重新躺回去了,整个人都犯懒。   被子挡住半张脸,手扒在被角,看着他问:“你今天不用出去吗?”   “嗯。”他脱了衣服重新上床,“今天陪你。”   许知喃重新被他搂进怀里,后背贴着他胸膛,手环过腰,和她十指交扣。   “舒服点儿了吗?”   “嗯,应该没有发烧了。”   林清野:“先睡一觉,睡醒了再量个体温。”   她的确累得很,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暗了,许知喃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   暴雨前夕,天色灰蒙蒙的。   林清野还在睡。   他这段时间也的确是累,几乎是连轴转,许知喃看他都没有怎么停过。   一出来便是准备专辑,整天改词改曲,推翻又修改,经常熬夜到凌晨她都睡了他才轻手轻脚地回卧室来,而专辑出了后便又开始忙各种宣传活动,参加打歌节目,又是五站巡回的宣传音乐节。   过几天马上就又要去第二站了。   每天睡得比许知喃晚,醒的又比她早。   许知喃转过身,看着他的睡脸,忽然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幅样子了。   天色是暴雨来临前的昏暗,风声大作,刮在窗玻璃上,而屋内却又安静温馨,干净柔软的被子,难得闲暇,他们刚刚午睡醒来。   许知喃想,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她手指轻轻抚上他眉心,想要展平。   林清野手臂用力,同时脸埋下去,窝进她怀里,仍闭着眼,嗓音惺忪喑哑:“几点了。”   “三点,你再睡会儿。”   他“嗯”一声,人还没完全醒,眼睛也依旧是闭着的,只手摸索着再次探上她额头:“好像不烫了。”   “嗯,本来也就才37度8,估计退了。”   他摸了摸她的背,再次沉沉睡过去。   等真正起床已经下午五点,中午就吃了点儿白粥,这会儿两人都饿了,一块儿进厨房,林清野掌厨,许知喃打下手。   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买菜了,冰箱里食材不多。   许知喃打开冰箱,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林清野。   他依旧懒洋洋的,那漫长的午觉好像拨动了他身上的一个按键,终于是慢下来了,人慵懒地半倚在厨台边,打了个哈欠,正往平底锅里倒油。   许知喃将剩下的秋葵韭菜拿出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林清野侧头看过来,往垃圾桶里扫了眼,笑了:“干嘛扔掉。”   “……烂掉了。”许知喃说。   “这不还挺好的。”   许知喃打了他一下,恼羞成怒:“你不要说了。”   林清野又笑了声,终于没再说了。   吃完饭,许知喃还是去了趟店里。   等站到镜子前准备换衣服时她才发觉身上都是昨晚的各种痕迹,露出来的锁骨脖颈处也都是。   最后只好又套了件外套,将拉链拉到顶,完全包住脖子。   一走进店里,大家便起哄“哦!”一声。   李焰带头:“师傅!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许知喃被他们那眼神盯得不好意思,于是摆出师傅的架势,“每天不好好画图,就知道打听这些八卦。”   “我哪儿不好好画图了啊。”李焰据理力争,“我今天都画一下午啦!你还一整天都不来店里呢!”   许知喃没了底气,没说话。   大家便起哄得更加热闹,看来还真是金屋藏娇了。   “师傅,你真交男朋友了啊?!”李焰好奇地眼睛都是亮的。   许知喃点头:“嗯。”   “那昨晚你俩住一块儿了啊,我早上给你打电话还是他接的呢。”   许知喃心说他们都已经一块儿住了快三个月了。   “嗯。”   李焰啧啧几声。   许知喃抬眼看她。   她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师傅!你可以的!身为美女怎么能浪费自己的脸呢,就得这样!”   “……”   这时候店里进来一个客人,其他抬着头听八卦的人总算是把头低下去了,李焰绕到桌边,坐到许知喃这儿。   店里这些刺青师里头李焰算是跟许知喃关系最好,她虽然年纪小,也没受过专业训练,但画出来的设计图很有灵气,性格又好,算是许知喃最看重的徒弟。   李焰托着腮,坐在她旁边,眨眨眼:“师傅,说说呗,帅不帅。”   许知喃低头打开画册,当没听见。   她手机亮了,一条垃圾短信。   李焰瞥见她的屏保,又问:“有没有林清野帅?”   “……”   “应该没有吧,要是比林清野还帅,只要出现在过这一条街,我肯定得有印象。”   许知喃受不了了:“你怎么这么八卦。”   李焰伸长了脖子,从她竖起的外套领口里瞥见里面斑斑点点的红印儿,压着声感慨:“我靠,我师公可以啊!”   许知喃立马红脸,重新拉紧领口:“你才几岁,怎么就这么不正经!”   李焰嘿嘿笑,没皮没脸地调侃道:“我17啊,师傅你自己让我这个17岁小姑娘看到的,到底是做事儿的人不正经还是说的人不正经啊。”   许知喃赶她:“画图去,再偷懒儿扣你工资。”   李焰呿声,这才走了,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嬉皮笑脸地给许知喃比了个大拇指,大喊一声:“师傅牛逼!”   “……”   在刺青店待到晚上关店才回去。   因为被昨晚那事儿弄得依旧很累,也腾不出闲工夫收拾行李,两人没急着搬家,又在旧出租屋里住了段时间。   而林清野则往新家又添置了些东西,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他买房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只之前和关池他们见面时才提起过一回,于是一周后,两人终于搬进了丽嘉大厦22层。   关池等三人提着礼物过来,还美名其曰“庆贺乔迁之喜”。   季烟送了许知喃一套画板。   关池则送了一把新吉他。   十四看着两人纷纷掏出礼物,懵了:“不是,你们都送这么正经的?”   季烟睇他一眼,看着他怀里抱着的箱子:“你这里面是什么?”   “队长连丽嘉大厦的房都他妈直接买了,你们居然还送这么正经的乔迁礼物?”十四依旧持续震惊,“他什么买不起啊?”   林清野自证清白道:“钱都搭里面了,还真是买不起。”   季烟烦了:“你就说你准备的是什么吧。”   “不说。”   许知喃以为他是没有精心准备礼物不好意思现在拆,还颇为体贴地说:“没事的,什么礼物都可以的呀,心意最重要。”   十四看她一眼。   他的这位嫂子一脸的纯洁无辜,还在为他找台阶下。   “……”   弄得他都有点儿觉得自己丧心病狂了。   林清野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你什么时候还不好意思了,拆了吧。”   十四将盒子放到桌上,认命了。   许知喃去厨房里拿了把剪刀出来,划开胶带,打开,指尖一顿,没拿出来。   季烟:“什么啊?”   “……”   许知喃没回答,季烟伸长了脖子凑上来,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盒子的避孕套。   “你这可以啊,不必我们的差。”季烟笑道。   林清野也笑了声,评价一句:“比他俩的实用。”   许知喃:“……”   这四个人还真是……   他们过来时还买了好多的食材,再次填满了他们这个大了一倍的新冰箱。   关池做习惯了家庭煮夫,担起主厨重任,林清野也一块儿进了厨房,许知喃原本想要帮忙,被赶了出来,于是只好跟季烟和十四一块儿待在外面。   厨房里。   关池先研究了会儿这的设备:“太他妈高级了,我都不会用。”   林清野对于差使关池就非常心安理得了,也不帮忙,站在一旁看他忙。   关池回头看他一眼,忍不住道:“队长,你这可就太没良心了,哪有人请人来吃乔迁宴还要让客人亲自下厨的啊。”   林清野笑了声:“就你会烧,总得烧出来以后能吃吧。”   关池:“那你和平川之光平常都她做饭?”   “我俩都忙,一般不做饭,做的话偶尔她做偶尔我做。”   关池掀了眼:“那你这不是会做么。”   “我做的就那样,我自己都不爱吃。”   “那是你嘴挑。”   林清野笑了声:“所以得找个不挑的。”   “……”   这人现在还真是找准时机就秀恩爱。   关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不过如今的林清野的确是比从前更有人情味儿了,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冷硬。   “你俩以后打算怎么办?”关池问。   “什么怎么办?”   “这房都买好了,下一步呢?”   “走着看吧,也不急。”林清野看他开始热锅,从冰箱里拿出一卷包心菜放到水槽下冲水,“跟她在一起容易犯懒,也不知道时间到底是过得慢还是过得快,就这么继续下去就行。”   关池想象一番许知喃那温吞性格,大概也理解了他的话。   “我以前刚知道你俩那事儿的时候还觉得你们性格差太多,也不像是一路人,现在看来所有差异倒都成了互补了”   林清野沥干水,散漫笑:“单纯她补我。”   关池做饭的确是好吃,而且速度快,很快就烧了一桌子的菜出来。   一群人吃完中饭,明天马上就是第二场的专辑宣传音乐节,这一站不用坐飞机,就在堰城。   他们早已经对《喃喃》专辑中六首新歌和一首《刺槐》熟的不能再熟了,之前B市也已经合作过一个舞台了。   不过吃完饭后闲着没事便又重新练了一遍。   这公寓面积很大,有专门一个区域是专门用来放乐器、玩音乐的。   从前明栖那儿的公寓也也单独一个房间,但没这里的大。   和了有三四遍才结束。   到晚上,他们三人便又嚷嚷着要去丽嘉大厦顶层的娱乐场所去逛逛,林清野将备用的通行卡给他们。   丽嘉大厦安保体系好,顶层是唯一会碰到别人的地方,林清野也不太能去,便跟许知喃两人继续待家里。   吃了晚饭,两人闲来无事,便一块儿看电影。   看到一半,许知喃收到一条短信,从前的一个老顾客给她发来的。   [沈小姐:阿喃,你明天下午有预约吗?]   [许知喃:预约倒是没有,但是明天晚上我有点儿事。]   [沈小姐:啊啊啊啊啊因为我后天的飞机,想在去旅游之前把纹身给纹了,也能好看点儿,我之前还去问了刺客的老板,可他已经预约上了,在堰城除了他我可就只敢让你给我纹了,明天晚上你几点有事啊?]   她发了这么长一串,许知喃都不好推拒了,捧着手机犹豫片刻。   林清野侧头问:“怎么了?”   “有个客人,明天下午想纹身,但是那图案挺大的,我担心一下午纹不好,到时候晚上的音乐节也没法去了。”   林清野摸着她头发:“你要是忙这次音乐节不去也没事。”   “可是我想陪着你。”   他低笑:“你现在可不就陪着吗,你那儿推不掉的话就别推了,就算真来不及反正之后还有三场,我就在你身边呢,你要是想听歌什么时候都可以。”   许知喃犹豫着,盯着手机看了会儿。   这个顾客经常去她那儿,也介绍了不少朋友过去,许知喃的确是不好在人家急着的时候因为担心会耽误去音乐节而拒绝。   [许知喃:那您明天下午来吧。]   [沈小姐:好嘞!爱你!]   看完电影晚上十点。   “季烟他们还在上边玩吗?”   “估计是吧,有酒吧有餐厅,估计不过零点不会回去。”林清野侧了侧身,将许知喃压倒在沙发上,俯身在她锁骨上咬了口,“不用管他们,我们干点儿正事。”   “……”   上一次在这里做的记忆实在是太过羞耻,导致许知喃对这客厅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而那一次也的确是做狠了,发了烧,腿间的皮肤都摩擦开,林清野后面便也稍微克制着,伺候的许知喃舒舒服服,只不过这种程度于他而言便有些食不知味了。   “等一下清野哥,季烟他们……过会儿该回来了。”她声音越说越小,“那张通行卡不是还在他们那吗”。   林清野亲了亲她耳朵,低声:“不会,哪儿有这么没眼力见,卡什么时候都能给。”   当晚,十四恶搞送的乔迁礼物便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一早林清野便要提前去一趟音乐节的场地,他起床时许知喃还睡着,再一次累得精疲力尽。   眼皮很沉,眯着眼看他在一旁穿衣服。   她陷入沉思,怎么林清野好像都不会觉得累,明明那事儿时应该是他比较累才对,可早上一起来便又神清气爽的。   林清野扣上衬衫扣子,侧过身来时看到许知喃:“醒了。”   她闷着声“嗯”了下。   “再睡会儿,下午再去店里吧。”   许知喃从被子里伸出手:“你怎么这么早。”   林清野过来坐到床边,手指勾上她的:“舞台设备那要去盯一眼,累不累?”   “……还好。”   “有长进了。”林清野很客观地评价一句,还不忘予以鼓励,“以后再接再厉。”   “……”   那点儿大早上要分开的不舍得的心思瞬间被他两句话磨得一干二净,许知喃收回手,拉起被子,无情道:“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林清野轻笑,也没将她蒙过脸的被子拉下来,只是俯身在她露在外的额头上亲了下。   他直起身:“我去做个早餐,你一会儿起来了吃。”   卧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许知喃又躺了会儿才拉下被子,看着这新家的卧室。   外面阳光明媚,蓝天白云,玻璃削弱了刺眼的光线,柔和地洒进屋内,暖洋洋地落在床铺上。   许知喃舒舒服服地晒了会儿太阳,没有多睡。   林清野不知道做好早餐了没,她也没听到卧室外有什么动静。   洗漱完,推开卧室门出去,与此同时听到“叮”一声,电梯打开的声音。   因为是电梯入户设置,别的楼层的人不可能能到这儿,以为是林清野折返,余光里却看到厨房里的那个背影。   林清野还没走。   他也听到声音,跟着转过头。   随即,一身西装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许知喃愣在原地。   而男人也同样看着她。   两人同时尴尬,最后还是林清野从厨房里出来:“爸。” 第62章   这丽嘉大厦里头也有林冠承的投资, 虽不是最大股东, 但也是股东之一,对于林清野买了这儿的公寓他自然是知道的。   林清野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你先坐吧。”   他倒是很平静, 似乎是知道林冠承过来的。   林冠承点点头, 又冲许知喃颔首示意了下,许知喃怔怔唤了声“叔叔好”,看着他在沙发边坐下。   太尴尬了……   许知喃立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   好在没有睡懒觉已经洗漱穿戴完了,倒不算太狼狈。   林清野走到她旁边:“不是让你多睡会儿么。”   “本来想弄一下下午那副纹身图的。”许知喃踮着脚靠近他耳边,小声说,“叔叔怎么突然过来了。”   “刚才给我发的信息, 我跟底下工作人员说了声。”   许知喃小小抱怨:“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一声,我差点儿就要穿着睡衣出来了。”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床了,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了。”林清野揉了把她头发,“你要是觉得不适应就先进房间去,我们很快就结束, 聊完我就去音乐节现场了。”   话虽这么说,但许知喃也做不到都已经碰上林冠承了还装作没见到的样子。   “叔叔找你有事?”   “应该没吧,就过来看看, 我也挺久没回去了。”   许知喃点点头, 往沙发上的林冠承看了眼:“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行。”林清野笑了声, “厨房里有昨天他们买来的牛肉烧麦, 已经蒸好了,你先去吃点儿。”   林冠承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偌大客厅里头的沙发上,余光里便看他那儿子和未来儿媳妇挤在一块儿腻腻歪歪地说这着些什么。   他印象中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林清野这幅样子。   过了会儿, 他这孤家寡人才终于引起的关注,许知喃朝他走过来,礼貌又拘谨地小声问:“叔叔,您吃过早点了吗,还是热的,刚刚蒸好。”   林冠承朝她看过去,其实之前也见到过,但那回没仔细看,过去也好久了,这回看仔细了点儿。   小姑娘长得的确是漂亮,就是这性子温吞柔和,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林冠承不好拒绝:“还没呢。”   许知喃神色一喜:“那我们一块儿吃,我去拿出来。”   很快,她便端着一盘烧麦出来了,每个的个头都很大,中间是一颗足分量的牛肉粒。   虽然看着的确很好吃,冒着热气,香味浓郁,可这万分接地气的早点和这整个的装修风格实在格格不入。   林冠承没有想到他们吃的早点会是这样的。   “这是你烧的?”他问。   许知喃一顿,不好意思,一旁林清野在他对面懒洋洋地坐下来,指尖捏着杯水:“我烧的。”   林冠承本意是想借此夸夸许知喃,没想到竟然是林清野烧的,顿时吃惊,吃惊过头还笑出了声,诧异问:“你烧的?”   林清野扬眉:“嗯,试试?”   “那是得试试。”   林冠承拿筷子夹了一个,底下用手兜着,一口咬下去立马有肉汁和油渗出来,糯米饭上也包裹着浓浓的牛肉和酱汁味,很好吃。   林冠承白手起家,从前也只是个农村里出来的穷小子。   只不过后来事业蒸蒸日上,掌握的金钱权力越发多,生活起居出行也都被佣人和助理安排得妥妥帖帖,精致健康昂贵。   他都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这样子的味道了。   也再次明白了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不了解。   他的确和大多数的富家小孩儿完全不一样,生活的圈子也完全不同,林清野身边朋友基本没有一个是他生意上好友的孩子。   林清野不饿,也没动筷子,靠在沙发上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今天早上正好经过,想着也好久没见你了,过来看看,是不是还挺打扰你们的?”   许知喃摆摆手:“没有没有。”   林清野侧头看她一眼,她嘴角沾了烧麦的肉汁,他扯了张餐巾纸在她嘴角抹了下:“我这挺好的,你也能放心了。”   林冠承看向许知喃,笑道:“现在是放心了。”   这次过来的确是临时起意,也不好继续打扰这两孩子,吃完早点后又随便聊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目送林冠承离开后,许知喃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林清野倚在一旁看她,好笑问:“有这么紧张吗?”   许知喃愤愤瞪他一眼:“我都快紧张死了。”   “谁会不喜欢你。”   “……”   许知喃被他说的不好意思,鼓了鼓嘴,“谁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呀。”又问,“你要过去了吗?”   “嗯。”   林清野走回到她身边,俯下身,和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鼻尖碰了碰,“走了。”   公寓里剩下许知喃一人,她不是个会觉得冷清无聊的人,忙了会儿自己的事便去了刺青店。   只是今天腿根还是泛酸,这都几乎已经成她的日常困扰了。   从前大学时倒还好,虽然每次结束的第二天也会酸痛,可那时林清野有自己的事要忙,她也要上课,不算太频繁。   而今两个人都住一块儿了,林清野又是个随性不受束缚的性子,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于是许知喃便要承受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负担。   先前林清野拼命克制自己的时候她还总胡思乱想猜是为了什么,现在反倒是开始怀念那时候的时光了。   他们的确契合,身体能够享受,可是她心理上实在是没法承受林清野那无所禁忌、没皮没脸的各种举动。   每次脸上都烫得跟火上烤似的。   到刺青店,等了没一会儿昨天找她的那个客人便到了,于是直接开始纹身。   她要做一个胸口和小腹位置的纹身图案,这两个位置要将上衣脱掉。   许知喃做好准备工作,戴上帽子口罩,将屏风和围帘拉起来。   她将转印纸贴到她皮肤上,过了会儿揭下:“你看一下这样子纹上去你满不满意?”   顾客对着镜子照了照:“可以,挺好,纹吧。”   许知喃坐在工作床边,低头认真工作。   “对了,你今天晚上什么事儿啊?”客人忽然问。   “要去参加音乐节的。”   “林清野?”   “嗯。”   她一下子激动,人就要坐起来,许知喃吓了跳,差点落错针,她激动道:“你是抢到票了还是后面的啊?”   音乐节前排的座位票都是需要抢票的,价格不贵,但特别难抢,全凭手速和运气。   之前在B市的那场音乐节拍摄视频播放量节节攀升,氛围极好,大家都纷纷后悔没有去,于是便把目光都聚焦在了第二站的堰城音乐节。   前排座位票一放出来就秒空,不过本就是宣传性质,露天音乐节,大家都可以去,只不过距离远点儿。   “我是座位票。”许知喃说。   “我靠,你这手速也太神了吧,我身边也有追林清野的朋友,压根抢不到,连黄牛都没抢到。”   许知喃也不说自己那票其实是额外的,笑了笑,只应道:“对啊,运气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谢敬和林清野的事儿?”客人忽然问。   谢敬是如今娱乐圈中新起的一个男团队长,最近因为一档综艺热度也同样很高。   许知喃倒不关注除了林清野以外的娱乐圈新闻,只不过也经常能听到来她店里的追星女孩儿谈及这个名字,这才有些印象。   她拿着纹身笔的手一顿,抬眼:“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   许知喃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这俩人最近都太火了,粉丝遇到点儿事就容易起摩擦,跟他们两个本人倒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粉丝怎么了?”   “之前谢敬在机场的时候被一群人误认成是林清野了,因为带了口罩帽子墨镜之类的嘛,他俩的身高体型又差不多,就被一群女孩儿追着喊林清野的名字,然后谢敬的粉丝就觉得不尊重人家,毕竟也是最近很火的嘛,反正现在两家粉丝就吵起来了。”   许知喃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之前也没听林清野说过。   “那有什么影响吗?”她问。   “影响倒是没什么,反正也跟林清野和谢敬本身无关嘛,而且现在粉丝群体里头这种情况挺常见的,经常就闹出些什么事儿来。”客人又问,“你一个都能抢到音乐节座位票的人居然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我都听我那些个小姐妹们说过呢。”   许知喃低着头,继续沿着线条刺青:“我工作忙,很少看这种。”   “也是。那你今晚多拍点林清野的近照呗,我到时候给我朋友发去,肯定羡慕死你。”   许知喃笑了笑:“行啊。”   “我这个还要多少时间?不会让你来不及去吧?”   她看了眼时间:“时间应该正好,再三小时估计就好了。”   最后按时在音乐节开始前结束刺青,许知喃摘了口罩,叮嘱了些刺青后一周的注意事项。   送走客人,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将束起的马尾也放下来,披散开,已经及腰的长度,像海藻一般掐着窄腰。   刚准备出门,店里忽然又来了个人。   于是许知喃又耽误了半小时,音乐节晚上八点准点开始,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她连饭都来不及吃,急匆匆地赶过去,可又堵车严重,好不容易到露天体育馆,来听音乐节的人特别多,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许知喃还是头一回见这阵仗,上回在B市时还没这么夸张,丢进人堆里后简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里头的音乐声澎湃,刺激着耳膜。   偏偏她还个子矮,周围一圈儿还都踩着高跟鞋,荧光棒和灯牌高举着,许知喃就是踮着脚都看不到林清野,只能听到声音。   她在人堆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检票口。   她将票一从包里取出来,周围一圈人便纷纷投来惊羡目光。   检票叔叔看她一眼:“怎么有票还来这么晚啊?”   “路上临时有事儿耽搁了。”周围嘈杂,她得喊着才能让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检票叔叔在票上盖了个戳,将她放进去。   许知喃抬眼看,其实过了这坎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这是有座的票,但那样的气氛下压根没人坐得住椅子。   刺槐乐队从前在酒吧唱得了抒情歌,也玩得了摇滚,烘托气氛对他们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整个场的气氛比演唱会还炸。   大家都晃动着手里的荧光棒,齐声合唱。   大家随着音乐晃动,早已经不管自己的座位在哪了。   许知喃估计自己肯定找不到票根上的座位了,便也就随便往人堆里一站。   前排挤不进去,她远远站着,远处舞台上的林清野其实也只有小小一个,却被荧光棒簇拥着,仿佛众星拱月。   刚才在检票叔叔那拿了根荧光棒,许知喃将开关打开,也高高挥舞着。   她性子好静,从前追星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簇拥在粉丝群中挥舞着荧光棒。   可她看着台上耀眼的林清野,她便觉得她也只是这其中极其普通的一个粉丝。   眼里都是他。   也因为他心跳加速。   周围是山呼海啸的声音。   他稍做一个动作,她耳边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跟着他。   这就是林清野。   许知喃来得晚,到的时候音乐节就已经进行到一半,一共只有七首歌,中间夹杂些互动,整场音乐节耗时不长。   大家意犹未尽,结束时分还都纷纷自发合唱着专辑里的歌。   林清野转身,准备下台。   这时忽然前排响起一阵骚动,像是刚刚点燃的火星,霹雳啪啪地声音范围逐渐扩大,爆炸开来,嘈杂声带到后排。   许知喃站得远,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几个粉丝已经骚动开:“我靠!有病吧!”   许知喃侧头问:“怎么了吗?”   那女孩儿盯着手机,屏幕里应该是一个粉丝群页面,信息迅速跳动着往上滑动,她头也没抬地回答道:“好像有人朝舞台上砸东西了!还不知道砸了什么呢,搞什么啊,不会是混进来的什么黑粉吧?!有毛病,这么难抢的票进来搞破坏?!”   女孩儿直接化身祖安人,一边骂一边按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地打字。   许知喃吓了跳,踮着脚去看舞台上。   林清野看着没什么事,距离远她也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前排持续骚动着,很快保安也都过来了。   音乐节最终在保安的疏散中结束。   林清野一下台许知喃就给他打了电话:“刚才怎么回事呀?”一接通她便问。   他却不急,还悠闲问了句:“你晚上过来了?”   “嗯,后来过来的,我怎么听到有粉丝说有人往台上丢东西啊,你没受伤吧。”   “没有,放心,我在休息室,你现在过来吧。”   许知喃是跑过去的,一推门进去季烟三人也在,也愤愤不平地在骂这事儿。   许知喃直接绕到林清野旁边,什么话读没说,先围着他转了圈,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没受伤,林清野张着手臂任由她“搜身”,检查完了还淡笑着问了句:“怎么样,没骗你吧?”   许知喃这才放心了点,但一看林清野那样子,又觉得有点生气,都有人朝台上砸东西了,怎么他还能这样漫不经心的。   季烟划着手机:“这事儿已经上热搜了。”   十四:“那女的谁啊?!”   #林清野新专音乐节被丢东西#热度逐渐攀升,底下评论数也涨得迅速,其中一条飞快被点赞顶到前排。   季烟看了一遍那条评论的解释:“好像说那个人是谢敬的哪个大粉,也没买票,傍晚乘人多检票混乱的时候偷偷混进来的。”   许知喃想起下午刺青店那客人跟她提及的。   “为什么,就因为机场的那个事吗?”她觉得难以理解。   “看这评论的意思应该是的吧,好像这大粉年纪还小,经常在微博上发些煽动言论,也有很多谢敬粉丝看不惯她的,反正就是个脑残粉,就这么点破事居然还能闹着这些东西来。”季烟啐一声,“傻逼玩意儿!”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问了句:“她砸的是什么啊?”   “鸡蛋。”十四回答,语气不屑,“让她砸还砸不准呢,碎在台上来,没碰到队长哪儿。”   关池:“幸好只是鸡蛋,不是什么锋利的能伤人的东西,不然这事儿性质可就严重了,不过这回也算是长个教训了,以后门口光检票可不够,还得注意一下大家都带什么东西进来了。”   他们几人还都在庆幸着幸好只是鸡蛋,许知喃已经替林清野委屈得不行了。   她原来还猜也许是喝完了的空矿泉水瓶,没想到竟然会是鸡蛋。   要是真砸在林清野身上,那该有多狼狈。   现在哪儿还有用鸡蛋砸人的啊!   许知喃只在古装电视剧里头看到过被押送的犯人被丢鸡蛋,现在林清野却被这样对待。   季烟三人没注意到她的反应,还在慷慨激昂地辱骂丢鸡蛋的那个女孩儿,林清野注意到,走到她旁边,拍了下她脑袋:“怎么了?”   许知喃嘴唇往下坠,露出一个想要忍住却又实在太过委屈的表情,眼尾也往下掉,像狗狗眼,看着实在是可怜。   林清野被她这反应逗下,挑了挑下巴:“我这不是没事吗,怎么还快掉眼泪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许知喃愤愤不平。   其余三人的注意力也被引过来,这还是头一回见许知喃生气。   先前的气愤消退些,变成了对许知喃的好奇。   以前总看她软绵绵的样儿,还以为她压根就不会生气呢。   倒也没哭,但气得脸都微微泛红,然后便见她攥紧了拳头:“现在怎么还有丢鸡蛋的人,她是——”   她在自己的词库里搜索骂人词汇,而后一跺脚,愤然道,“她是野蛮人吗!”   空气中安静下来。   此刻只有许知喃还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中,其他人都被她的“野蛮人”瞬间冲淡了内心的愤怒。   季烟最先笑出来,噗嗤一声,然后便捧腹笑得停不下来,十四和关池也跟着笑。   瞬间休息室内欢乐无穷。   林清野也笑了声,手臂搭在她肩头,还回答了她的问题:“可能是吧。”   季烟笑得更欢,眼泪都出来了,走到许知喃面前,边笑边唤了声:“诶,平川之光。”   “啊?”许知喃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你会骂人吗?”   “……”   “野蛮人这种压根不算骂人,我教你应该怎么骂人啊。”季烟说着,便蹦出一个词,“比如说,贱人。”   许知喃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季烟抬了抬下巴:“你说说看。”   “……”   许知喃抿着唇说不出口。   林清野低笑:“行了,哪儿有你这种还教好学生骂脏话的。”   许知喃这会儿终于知道他们刚才在笑什么了。   一时无语。   王启打来电话问了下情况,结束后他们也没在这多待。   林清野让派来的商务车送关池三人回去,然后便带着许知喃自己开车回了丽嘉大厦。   坐电梯上楼。   林清野方才在舞台上出了不少汗,到家后便直接先去洗了个澡。   他看上去全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可许知喃不行,在他进去洗澡的过程中又拿出手机看网上的消息。   林清野如今粉丝团体壮大的速度很快,网上也已经有粉丝拍到的现场视频出来了。   没拍到丢东西女生的脸,但能看到林清野转身之际视频右下角一个飞过去的东西,砸在舞台地面上,看得出来是一个碎了的鸡蛋。   许知喃看了三遍那个视频,吸了吸鼻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清野对此反应可以那么平静。   但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之前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骂声也无所谓,可现在这个不一样了啊,它已经是在真实出现在眼前的事了,为什么他可以一点都不生气。   明明他也不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   反倒是许知喃这个脾气特别好的人越看越气。   其实要是砸的是别的什么她还没那么气,比如矿泉水瓶一类,但鸡蛋就是不行。   大概是林清野也曾经遭受过牢狱之灾,她再一联想到古装电视剧里头被关押送刑的犯人被丢鸡蛋就更加生气和心疼。   尽管她也知道这样的联想也很可笑,可就是忍不住。   浴室里水声停了,林清野套了件白色浴袍走出来,系绳松松垮垮,领口大敞,露出大片沾着水珠的肌肉。   许知喃将手机按灭,侧头看过去:“清野哥,你饿不饿?”   “还好,你饿的话就吃点。”   许知喃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赶着去音乐节,连晚饭都没吃。   “那就吃点吧。”   “行。”林清野擦了擦头发,毛巾丢到一边,往厨房走。   许知喃跟出去:“我烧吧。”   “不用,你一会儿先洗澡吧,想吃什么?”   “随便,简单点的,要不就面条吧。”   林清野从橱柜里拿面条。   许知喃也没先去洗澡,不舍得放他一人,就站在一旁紧跟着他,他走哪她就跟哪,反倒有些碍手碍脚了。   林清野便差使道:“阿喃,帮我冰箱里拿点青菜。”   她应声,打开冰箱拿出青菜,又忽的视线一顿,看到了那让她深恶痛绝的鸡蛋。   紧接着。   咚一声。   林清野侧头看过去——   许知喃垂着头,垃圾桶里丢着两颗鸡蛋。   她把鸡蛋给扔了。   “……”   林清野这回是真被逗笑了,好奇问:“鸡蛋怎么惹你了?”   许知喃扁着嘴说:“我再也不想吃鸡蛋了。”   “好,不吃。”林清野笑着说,跟哄孩子似的,“敢惹我们阿喃生气,以后再也不买了。”   许知喃听出他又是在逗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着青菜到锅前,放进去,又拿筷子搅了几下,反客为主,成了她在煮面条。   林清野也随她,走到她身后,手懒洋洋地横过她腰间,俯身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心疼我啊。”   “你自己都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受伤。”   可是总归也是也会有情绪的吧。   许知喃以前觉得林清野不在意是心态好,可他实在是太平静了,也让她觉得奇怪。   怎么会有人完全对他人对自己的恶意无动于衷的呢?   她这边正想着,林清野忽然搂着她,小幅度地顶了下胯。   他很没正形地在她耳边低声:“那我今天受了委屈,你要不要哄哄我。” 第63章   许知喃直接僵住了, 指尖一颤, 紧接着筷子也没拿稳,噼里啪啦敲在锅沿。   许知喃抿唇, 当没听见。   于是林清野又抬了抬腰, 撞了下。   她受不了了,人往旁边躲,可又被他搂着腰,躲也躲不到哪儿去,反倒是林清野抵着她肩膀笑起来:“你怕什么。”   “我腿还酸呢。”许知喃小声道。   “多练练就不酸了。”   “……不要。”许知喃更低地埋下头,“我要吃面了, 晚饭还没吃呢。”   林清野:“怎么没吃晚饭。”   他不再动手动脚的了,看了眼时间,这都快十一点了。   “店里临时有事耽搁了点时间,后来赶着去的,又遇到那种事, 我就给忘了。”   林清野终于良心发现,不再挑这时候折腾她了,拉开许知喃, 将煮熟的面盛出来, 端到餐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下。   林清野晚上已经吃过了, 他那碗比许知喃的还少, 没一会儿就吃好,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吃。   等许知喃吃完,洗了碗, 又回卧室洗了澡,他才终于开始他的正餐。   翌日一早,阳光洒进卧室,暖烘烘地铺在被子上。   许知喃背对着,林清野手臂隔着被子横在她腰间,两人都睡着,手机响了。   林清野的。   他皱着眉啧声,捞过手机,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暂时没出声,那头问:“请问是林清野前辈吗?”   一个男声。   “嗯。”林清野坐起来,“你是哪位?”   许知喃眼睛还闭着,转过身面对他去牵他的手,林清野靠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和许知喃十指相扣。   “我是谢敬。”   林清野回忆起来了,是昨天音乐节那女孩儿喜欢的偶像。   他从前从没有跟谢敬有过联络,完全是因为双方粉丝才产生的联系。   谢敬又说:“抱歉啊,我是通过朋友要到了前辈您的电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您。”   语气很是礼貌,他是男团队长,娱乐圈内对于爱豆的道德限制和礼貌上的要求很高。   而林清野其实也算不上前辈,虽然最初通过《我为歌来》进入娱乐圈的确是他更早,但论复出才出了第一张专辑,他进入娱乐圈的时间并不长。   但他性质太过特殊,出道便火,复出也立马又重回巅峰,没人能够预料到他以后会爬上怎样的高度,普通小明星便也都不敢跟他闹出什么不睦来。   林清野猜到他特意打来电话的用意,他本就不太在意这事,也没必要因为粉丝个人行为上升到谢敬身上。   “没,你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昨天的事?”他开门见山。   许知喃醒了,睁开眼,无声地问:“怎么了?”   林清野摸了摸她头发似作安抚。   谢敬:“是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前辈,让您的音乐节出了这样的状况。”   “没事,不影响什么,你不用在意。”   几句聊完,挂了电话,林清野这才跟许知喃解释了遍。   这事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网上粉丝闹了几天,谢敬其他粉丝也还算是理智,替脑残粉道了歉,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周六,许知喃给店里大家都放了个假,自己也就得空能在家休息一整天。   两人一觉睡到大中午,磨磨蹭蹭地吃了顿中饭,到下午,林清野打算去看一趟时衡。   时衡是8月的忌日,他忌日过了林清野才出狱,后面一段时间又都整日忙得挨枕头就能睡着,一直没时间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许知喃说。   “行。”   中途路上许知喃去买了束花,便一路开到了时衡所在的墓园。   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墓园里人很少,林清野戴了帽子和口罩,许知喃则只戴了顶帽子,做了登记便进去。   许知喃跟着他走,最后停在一个墓碑前。   她抬眼看墓碑上的照片。   时衡的确是林清野从前跟她形容过的那样,温柔和煦,一看就是听话成绩又好的男孩儿。   其实鼻子和嘴和林清野还是有点儿像的,但眉眼不同。   林清野弯腰,将那束花放到墓碑前。   “哥。”他声音很淡,“三年没来看你了。”   林清野抬了抬和许知喃牵着的手:“这是我女朋友。”   许知喃握紧他的手,看着时衡的照片,也跟着叫了声“哥”。   林清野不是个爱表达自己内心的人,在墓碑前和去世的人絮絮叨叨说话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他只是蹲在墓碑前,轻轻拂去了上面的浮土。   从前小时候在家里,时衡其实是对他最好的,时衡将他看作不太听话的弟弟,想要得到他的喜欢和认可。   林清野对此不屑一顾。   后来又遇到了许知喃,他也差点儿将她弄丢了。   他好像做的一直都不好,可又还算幸运,幸好现在许知喃依旧在他身边。   林清野沉默着在墓碑前待了会儿,许知喃便也就在一旁陪他。   片刻后,天色渐晚,他便跟许知喃起身离开。   两人都没说话,踩着台阶下来,林清野走在前面,忽然,他脚步一顿,在原地站定了,许知喃跟着抬起头来。   台阶下站着个女人——   傅雪茗。   许知喃三年前见过她一回,后来就没再见过了,但林清野的眉眼和她相似,长得很有标志性,不难让人记住。   但她又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傅雪茗离婚后回了娘家,如今傅家早已不像从前那般强盛,和林冠承离了婚,也再没人看在林冠承的面子上帮扶一把,日子自然也不如从前那般滋润富裕,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今天黑衣黑裤,踩了双平底鞋,没从前那样盛气凌人了。   许知喃看到她的瞬间心脏便紧紧一缩。   先是想到了从前警局里傅雪茗打在林清野脸上的那一巴掌。   然后又想到了林清野埋在她颈间那句痛苦执拧的“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最后是那天在车上,林清野将自己的过去向她和盘托出,也将时衡的意外归咎到自己身上时的自我厌弃。   她快步走下一格台阶,站到林清野旁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林清野垂眸看了她一眼,他方才眸色有点儿沉,这回渐渐又恢复到了平常时候,捏了捏她手心:“没事。”   他牵着许知喃的手往下走,原本没想跟傅雪茗打招呼,就这么当作陌生人路过就罢,却没想到被傅雪茗捞住了手臂。   林清野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傅雪茗:“好久没见了,我们聊聊吧。”   林清野的脾气的确是比从前好多了,也比从前成熟多了,这是那漫长黑暗的两年半带给他的改变。   他把很多从前的事都已经放下了,也没那么在意了。   他轻轻拍了两下许知喃的脑袋,低声说:“阿喃,你等我会儿。”   说完,便跟傅雪茗走到另一边。   傅雪茗目光往许知喃身上多看了几眼,问:“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嗯。”   “是你粉丝吗?”   其实傅雪茗是见过许知喃的,在从前因为魏靖那事儿闹到派出所的时候。   但她也的确是不关心林清野的这些事,也压根不在乎林清野那一次是因为什么才打魏靖,她眼里只有林清野又干出了这样的事让她想起了死去的时衡,也因此不会注意到许知喃。   “没,大学同学。”林清野一顿,垂了垂眼,“找我有事?”   傅雪茗:“最近经常能在电视和新闻上看到你,也听身边朋友提到你了,你现在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也挺为你高兴的。”   林清野勾唇,没说什么,也没多余反应。   傅雪茗又问:“你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之前没来,今天抽空过来看一趟。”   事情经过了这么多年,傅雪茗对林清野的怨恨在他入狱后的那日日夜夜的时光中也终于是消磨冲淡了些。   她也离了婚,没有再婚。   纵使傅雪茗长得漂亮,依旧风韵犹存,但现实也同样残酷,傅家没了从前那般的雄厚实力,她一次丧夫一次离婚,前夫还是事业蒸蒸日上的林冠承,年纪也大了,如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得数不清,她从前那个被人人称羡的时候早已经过去。   午夜梦回时分,傅雪茗也会想,自己这一辈子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算了,都过去了。”傅雪茗叹了口气,“那两年半的时间对你来说也许也不是坏事,看着比从前沉稳了。”   林清野闻言,略一抬眼。   傅雪茗继续道:“时衡走了也十几年了,也许都已经转世投胎,今天看到你能主动来看他,我也算是放下了,他是个好孩子,想来也不会怪你,你就也放下吧。”   林清野侧头低笑,但笑意却又很快就消失,变成一个自嘲的表情。   他懒得跟傅雪茗掰扯其中细节,想着许知喃还等着他,只想快点结束话题离开,没想到许知喃却突然过来了。   “什么叫两年半的时间对他来说也许不是坏事。”   许知喃抓着他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傅雪茗,语气难得的冲,“您是他妈妈,怎么能说自己儿子在那种地方待了两年半还不是坏事,这当然是坏事,没有比这更坏的了,凭什么他要遭受这些东西,他不是坏人,跟那里面的人都不一样。”   小姑娘个子小,看向傅雪茗时甚至还要仰着下巴,可却展现出了难得咄咄逼人的姿态,将林清野挡在了身后。   她见过林清野刚刚出狱时的样子,知道他有多辛苦,也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性格的,绝不是傅雪茗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是坏事”就可以抵消的。   “他会入狱的原因是因为苏遣那个绑架犯,不是因为林时衡的意外,您不能将这件事看作是他对您大儿子的赎罪或是因果报应。”许知喃一字一顿道,“他不需要赎罪。”   傅雪茗被她怔到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许知喃说到后面声音都开始哽咽了,眼圈泛红,却依旧固执地看着傅雪茗,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清野扯了扯她的手,低声:“好了,阿喃。”   她却不听,仍站在原地。   “时衡的去世到底谁应该负最大的责任您不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您都没有去反思过自己吗,凭什么永远要将错归到他身上,就连放下都要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原谅。”   许知喃的背影被落日余晖映照得通红,额角的碎发毛茸茸的,背后蝴蝶骨从薄毛衣里支楞出来,像是一座青峰。   “就是因为您现在这样的偏见和差别对待才最终导致了时衡的悲剧,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老样子。我们今天过来只是因为时衡是他的哥哥而已,不是过来道歉的。”   许知喃说完,直接拉着林清野的手转身走了。   一直走到墓园外坐进了车,她还是气冲冲的。   其实她之前就应该猜到林清野为什么会对网上那些骂声和恶意这么不在乎了,就算是直接在他的音乐节当面接受到恶意他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许知喃也相信他不是装作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   因为从小到大就已经习惯了那些不公平的对待和不由分说的偏见,所以林清野的性格总是冷硬又疏离,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   这都是傅雪茗造成的。   可她现在竟然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那两年半的时间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坏事”。   许知喃简直是要心疼死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这还是她所说“已经放下了”的态度,许知喃难以想象从前林清野是怎样和这样一个母亲相处的。   许知喃眼睛有些发酸,抬手揉了揉,放下来时被林清野捞住了手,牵过去放到他腿上。   “我们阿喃,怎么看着这么委屈啊。”   林清野凑近些,手指在她脸颊上刮了几句,含着笑意逗她。   她扁了扁嘴:“清野哥。”   “嗯?”   “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他勾唇:“好啊,我监督着,你要对我不好我就要生气了。”   “嗯。”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平时也能对我生气的,不要总是委屈自己,不开心了就要说,你得娇气点儿。”   林清野笑出声:“还有这种要求啊。”   他倒没有被刚才那事影响心情。   起初听到傅雪茗那番话他心也的确沉了几分,但后来许知喃那番话便让他觉得没什么好再计较的。   足够了。   许知喃侧过身,靠近,仰着下巴去亲他。   林清野这回没主动,只坐在那儿好整以暇地任由她亲。   许知喃伸舌尖碰了碰他嘴唇,又学着他从前接吻时那样顺着唇缝深入,林清野很配合,乖乖张了嘴。   只不过她刚扫过他牙齿就不好意思了,舌尖又退出来,倒像是欲擒故纵般。   重新回到了浅尝辄止的阶段。   “阿喃。”林清野捏着她下巴退开一些,依旧很近,只嘴唇没碰着,吐息间交错,“你会不会哄人,接吻就好好接。”   许知喃睫毛忽闪了几下,紧接着林清野便倾身靠近,再次吻上她,厮磨间轻轻咬着她唇瓣,有点疼,牙齿磕进饱满的唇瓣,林清野身上的气味也包裹过来。   许知喃微微往后缩了下,却被他再次抱过去,托着她腿根直接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许知喃分跨在他身上,乖乖巧巧地任由他亲,直到感觉到林清野逐渐加重的喘息声才察觉到危险。   “清野哥……”她轻声。   林清野碰了碰她耳廓:“嗯?”   许知喃痒,缩着肩膀往后躲,忍不住嘟囔:“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   “……不正经。”   亏她还怕他难过想哄哄他。   林清野笑了声:“刚才让我娇气点儿呢,就亲你一会儿就说我不正经,也不知道是谁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   许知喃不再理他,往回想爬回副驾驶座上,却又被林清野捞回去,圈着腰重新抱住她,头埋下去,窝在她颈间。   许知喃一顿,不再推了,回抱住他。   片刻后,林清野唤了她一声:“阿喃。”   “嗯?”   “你一个小姑娘,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对我,我也不会因为她的话觉得受伤或者怎样,我都26岁了,没那么脆弱。”   “那你也才26岁啊。”许知喃小声说,“也没有很大。”   “你还比我小一岁呢。”林清野摸了摸她头发,“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我已经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了,够知足了。”   “那你以后不要再见她了。”   许知喃忍不住说,可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立场太奇怪,怎么能让一个人以后不要再见妈妈了。   她刚想再补充几句什么,林清野便应声:“好。”   没什么犹豫。   “你一直陪着我就够了。”他说。   两人难得维持着这过分靠近的姿势温声细语地说了会儿话,可林清野也正经不了多久,很快就又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的,完全破坏了之前的温馨气氛。   许知喃被他禁锢着,逃也逃不了,最后好不容易接起响了半天的手机时还喘着气儿。   “干嘛呢,跑步了啊?”那头是许母的声音。   许知喃刚才接得急,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一眼。   林清野也听到了,垂眸看了眼她手机屏幕,总算是不再捉弄她了。   许知喃狼狈地爬回副驾驶座上,平复呼吸:“刚才有点儿事,妈妈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你这天天都这么忙,都多久没回家啦,还不能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过来了,怎么样,今天周末还很忙啊。”   “没有,今天不忙,本来打算明天回家去看你的。”   许母:“不忙就回家来呗,我正好买了好多菜,回来吃个晚饭。”   许知喃抬眼看向林清野,他也看着她。   手机隔音效果不好,方才许母说的话也都准确无误地传到他耳边。   紧接着便又听许母说:“那孩子现在跟你在一块儿吗,他最近工作应该很忙吧,要是有空,一块儿回家吃顿饭?”   这是在说林清野。   许知喃没马上答应:“那我一会儿问问他吧。”   等挂了电话,她便又问了林清野一句:“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现在?”   “嗯,去吃个晚饭。”   林清野看了她片刻,没马上回复。   许知喃觉得也挺能理解,他不是个热络的个性,身边朋友其实也算不得多,就那么几个,但关系都特别铁。   他不是个爱交朋友的个性,性格冷淡,何况这还是去见家长的事儿,多少都会觉得尴尬和别扭。   许知喃又补了一句:“要不我自己回去一趟吧,那你晚饭怎么办?点外卖吗?”   “我不是不想去。”林清野说,“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妈妈相处。”   “我妈妈很好相处的,她以前就是老师,我们那儿附近的小孩儿都跟她关系特别好。”   林清野笑了声:“我不是说这个。”   他低下头,视线也跟着垂下去,缓声道:“我毕竟进去过,还是致人重伤这样的罪名,她不介意我跟她女儿在一起吗?”   许知喃一愣,忙说:“当然不会了,我妈妈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的具体原因,怎么会那样想你,你也不要这么想自己。”   但其实林清野心里清楚。   能够理解他当时犯下的错是一回事,但让这样子的一个人和自己女儿一起共度不知定数的未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少有家长能够接受女儿跟有这样一段背景的人在一起,甚至也会担心以后会不会有暴力倾向,会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女儿。   林清野看着她,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的:“那就一块儿去吧。”   从前他送许知喃回家时也去过几趟,还算认识路。   路上林清野买了点水果,许母那电话来得突然,他也没时间准备点儿像样的登门拜访的礼物。   一路开到家门口。   临下车前,林清野将自己衬衫最上边一颗纽扣也给扣上了。   衣领服帖地贴合脖颈,这一扣上倒显出几分一丝不苟、认真严肃的禁欲气质,外套的线条也挺括立体,勾勒出宽阔的肩线。   许知喃注意到:“你很紧张吗?”   “是啊。”他很坦率地承认了,“这样看着像个正经人吗?”   许知喃忍不住笑:“你不问这句的话倒是挺像的。”   林清野捏了把她脸,刚才路上许母已经又打了个电话来催了,两人没再磨蹭,拿上方才买的水果便一块儿进去。   许知喃在前,林清野在后。   她推开门:“妈妈。”   “诶。”许母应声从厨房里跑出来,刚刚得知林清野也会过来,她又忙着多去烧了几个菜。   男人就站在许知喃身后,个子高挑挺拔,利落短发,衣服也很是服帖整齐,他看着许母笑了笑,礼貌道:“阿姨好。”   倒是弱化了眼下那道疤带来的冷戾气息。   “诶,你好你好,我还以为你俩还要会儿呢,菜还没烧完。”   林清野提出帮忙,被许母二话不说给拒绝了:“哪有让头一回来咱们家的客人进厨房的道理,你俩都坐着吧,就最后一碗菜了,马上就好。”   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先前许知喃刚靠着刺青店挣了点儿钱的时候也提过想要带妈妈换个地方住,但她都住习惯了,何况和许元汶的回忆也都在这儿,不愿意再搬了。   没一会儿许母便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   三人一块儿上桌吃饭。   许知喃性格和她妈妈很像,都是温柔和煦的,不会给人带来丝毫压迫感。   桌边许母便只问了他一些关于最近工作和生活的事,态度温和又有些小心,完全是初次见女儿男朋友那样,也没有提及从前的事。   吃完饭,许母将碗筷收了,依旧不让他们上手帮忙做家务。   许知喃也看出来林清野的拘束,一餐饭下来她真切感受到了林清野的紧张。   她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就是他初次上舞台,底下那么多人,他也游刃有余,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她拍了拍他的手,凑过去小声道:“你放轻松点儿。”   话音刚落,许母便出来了:“阿喃,帮妈妈去倒一下垃圾。”   许知喃一顿,猜到些什么,又看了眼林清野,还是乖乖起身,拿上垃圾桶出门了。   林清野走进厨房,站在厨台边,又说了句:“阿姨,我来吧。”   “真不用,我马上就忙完了。”许母笑说。   许知喃出门倒垃圾,他也不好继续在客厅坐着,便只好杵在厨房。   这厨房不大,他又人高腿长的,视觉上一下子拥挤起来。   许母也留意到他尴尬,主动说:“你帮阿姨洗点儿水果吧,一会儿阿喃回来了你们可以吃。”   林清野从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走到水槽边。   “你和阿喃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吧?”许母忽然说。   林清野喉结上下滑动:“嗯,我们大学就认识,应该算是那件事之前刚在一起,我出来后第二天去找的阿喃。”   他们到底在一起了多长时间很难界定,毕竟中途还有分开的两年半。   许母想要多了解些也是人之常情,林清野便把那过去的时间线告诉她,也主动提及了这一晚上许母有意避及的入狱话题。   之前没说大概是顾及许知喃在,但现在将许知喃支走,林清野便猜到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许母一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些年不容易。”   林清野将葡萄一颗颗摘下来冲洗,低着头:“还好,当时觉得难,现在回想也过得挺快的。”   “前不久听说苏遣已经去世了,虽然最后也没有接受到最终的惩罚,但不得善终,也算是付出了代价,说起来阿姨也应该跟你道声谢,要不是你保护了阿喃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要是阿喃也出了什么事。”许母垂眸,“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了。”   “没有,我那事处理的不恰当,就算当时保护了阿喃,后来的结果也伤害到她了。”   许母也回想到当时许知喃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样子,苦笑了下。   “我也看得出来阿喃很喜欢你,这孩子总喜欢把不开心的事闷在自己心里,不爱说出来,所以我想跟你说些话也得提前支开她,怕她多想。”   许母看向他:“阿姨知道我现在这么说对你不公平,只是我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她长大,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不希望她以后辛苦或不安稳。”   “嗯,我理解。”林清野低声,“您说。”   “男孩子年轻气盛阿姨也能够理解,但是今后做任何事之前都得考虑清楚后果,不能冲动行事,不然对自己、对阿喃都是伤害,你说是不是。”   林清野:“嗯。”   “我以前是希望阿喃能找个安安稳稳的人过日子的,可能跟我自己的经历也有关系,只希望她这辈子能开心健康安稳,细水长流,老实说,其实我从前都没有想过她会找一个你这样的男朋友,还是个大明星,平时关注你的人也会特别多,很多东西放到聚光灯、放大镜下就会发生变质,我也担心阿喃以后会受到舆论方面的影响和压力。”   林清野将洗净的葡萄装到盘子里。   许母这话其实说的很柔和,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只是跟他提出一点自己的顾虑,可林清野依旧觉得喉咙像是被捏住一般   担心她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也担心她会介意他的过去。   甚至于担心自己万一真的没法保护好许知喃。   “阿姨。”   林清野挺直了背,却又莫名觉得自己的肩膀是佝偻着的。   他不擅长跟人说心里话,但此刻也想努力讲自己心中打算的都明晰的表达出来。   “我喜欢阿喃已经很长时间了,也很确定她就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会尽我所能的对她好,保护好她。”   “我也能理解您的担心和顾虑,在我能够真正保护她之前不会让外界舆论知道她攻击她,也想证明我有能力让她在余生度过她想过的日子,开心健康安稳、细水长流,我也可以给她。”   林清野稍稍停顿,舔了下嘴唇,认真地缓声说话:   “所以,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屋内很安静,白炽灯在头顶。   林清野看着许母,心跳渐渐加快,又沉又重。   像是接受审判。 第64章   林清野是个矛盾体。   有时候光芒万丈, 是最瞩目的那颗星, 动作间便能让台下众人尖叫呐喊,掌控着大家的心跳, 耀眼又自信。   可有时候他却又自卑, 就像是初次遇到许知喃的那个雪夜。   被冷硬疏离的性格包裹的最里面是自卑。   自卑又自傲。   他极少会展现出自卑的那一面,只有剥开自傲的那一层层表面才会触及到最里层。   但现在却展露出来了。   因为那是许知喃。   是那个他在歌词中写下的女孩儿——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   许母刚要说话,许知喃便倒垃圾回来了。   外面天已经冷了,她没系扣子,裹着寒气跑回来, 将垃圾桶放到一边,洗了把手,又注意到旁边刚洗完的葡萄。   她偏头笑着问:“你洗的吗?”   “嗯。”林清野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伸手将她衣服拉链拉上,又将扣子一颗颗扣上, “刚才去外面怎么连衣服都没拉上。”   “出门时忘记了,拿着垃圾桶手脏就没拉。”许知喃嚼着葡萄,“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许母:“没什么, 随便聊聊, 你们把葡萄拿出去外面去吃吧。”   她又最后收拾了下厨房便也出去了, 笑着问林清野:“难得过来, 要不要去阿喃房间看看?你都没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吧?”   许知喃带着林清野一块儿去了自己房间。   她已经好久没住在这了,自从刺青店工作忙起来她便住在那出租屋里头,回家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到晚上也依旧会回去。   许母把她房间整理得很整齐。   是很小女生的卧室, 一面书柜墙上都是书,整整齐齐地排列开,床头还有个小毛绒玩偶。   “你小时候的照片呢?”林清野问。   “你还真要看啊。”   “嗯,提前看看我以后的女儿长什么样。”   “……”许知喃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抿了下唇,嘟囔,“什么女儿。”   许知喃蹲下来,从底层的一个柜子里翻出几本相册。   相册集上面的印花都能看出年代感,但依旧被保存得完好,颜色都淡退却依旧没有磨损,足以见得被保存得很好。   相册里是不同年龄段的许知喃。   几乎可以想见那时候的许知喃是怎样被父母捧在手心中当作宝贝的。   她在父母家人的期盼欣喜中出生、逐渐长大。   林清野想起方才许母说的那些话,其实很好理解,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总归会对疼爱的女儿有私心。   许知喃拿起其中一本,里面是她小学阶段的照片。   她的确是从小好看到大的。   小时候就是美人胚子,那时候婴儿肥更明显点儿,便显得愈发可爱了。   林清野看着照片笑了声。   “笑什么?”   “在想是我赚到了。”   许知喃弯了弯唇:“那你都看了我的照片,我都还没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我小时候照片很少,估计也没有这种相册,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上学时校牌上的证件照。”   许知喃一顿,随即明白了,只说:“那以后我们多拍点儿,要拍到变老以后。”   林清野笑了笑:“好啊。”   他将许知喃那些相册都翻了一遍,还抽出好几张私藏进了口袋,许知喃无语:“你拿这个有什么用啊?”   林清野开玩笑:“回家裱起来。”   “……”   看完了相册,林清野在她卧室环顾一圈,走到她书桌前,这上面还放着好些教材课本,最侧边的书格里则码着高高低低的白色画册。   有好几本,高中学美术时的也有,大学以后的也有。   如果一一排列开便能发现她这些年美术功底明显的进步。   林清野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是她高中时的画,笔触还稍显稚嫩。   他继续往后翻,翻的速度很快,视线里忽然扫过一处,他将纸张往回翻,看到了一个纹身图案。   高中画册中唯一出现的纹身图案。   他认出来,正是苏遣手臂上的那一处。   许知喃都已经忘了这本画册里还画了这些东西,之前她还经常会做噩梦,梦到火灾时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似乎也许久没有做这样的噩梦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   许知喃拿过画册,沉默着将那页画纸撕下来,丢进了垃圾桶。   都过去了。   林清野摸了摸她脑袋,将画册放回去,却意外带出了夹在那些册子间的几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书桌上。   有颜色透过画纸映透出来。   林清野指尖一顿,将几张画纸拿起来——   是好几张他的画像。   第一次《我为歌来》音乐节上的蓝发造型;   晨光熹微下他拿着许多南瓜玩偶站在台阶之上的模样;   以及他拿到节目总冠军,举着奖杯不可一世的样子。   ……   都被她很细致地按照刻在心中的形象画出来的。   “什么时候画的?”林清野声音有点轻。   “你不在的这两年。”许知喃手指轻轻抚上去,“有时候特别想你,就会画这个。”   林清野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感受。   甚至于仔细看那画纸,底下都有几点斑驳的微皱的触感,也有几处颜色晕开。   不难想象,当时许知喃是边哭边画的。   林清野将她抱进怀里:“阿喃。”   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抚,“我以后不会再让你那么辛苦了。”   许知喃在他怀里,声音闷着,忍不住道:“明明是你比较辛苦。”   两人在卧室待了会儿便下楼,准备离开。   许母送两人到门口,叮嘱“路上小心。”   “妈妈你快进去吧,天这么冷,你不要送我们了。”许知喃说。   林清野也道了别,又说:“阿姨,改天我跟阿喃再一块儿来拜访您。”   许母笑了笑:“行,你也要常来,不过现在工作肯定也很忙吧,可也不能影响了工作。”   林清野“嗯”一声。   许母拍了拍他肩膀:“如今阿喃她那店离得远,我也照顾不到她,还得辛苦你替阿姨照顾好她。”   林清野一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而后极认真的开口:“嗯,我会的。”   许母又看向许知喃,笑道:“你也是,可不能仗着清野对你好就乱耍性子,他工作忙,小姑娘也得体谅些,反正你们能互相照顾着好好在一块儿我就放心了。”   许知喃“哎呀”一声,软着声,抱怨又撒娇:“妈妈,我哪里会乱耍性子。”   话是这么说,可脸上却是笑着的。   妈妈这番话显然是认可了林清野,她也觉得高兴。   再次道别后,两人一块儿上车回家。   路程半小时左右,晚上从郊区回市中的车流不多,林清野懒洋洋地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捞着许知喃的手放在腿上来回把玩。   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   许知喃也注意到,等到车开进地下停车库,才偏头笑眼问了句:“你现在就不紧张了吧。”   “嗯。”   “我都没想到你会紧张。”他心情不错,许知喃心情便也跟着好了。   林清野也没急着下车,将车熄了火,坐在车上垂着头继续玩她的手指。   许知喃的手长得漂亮,修长纤细,就连指甲都是漂亮的淡粉色。   “你看。”许知喃轻声说,“我就说,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   他勾唇低笑,笑声低沉,从胸腔里透出来:“嗯。”   过了会儿,林清野又侧头问:“人家女朋友都会吃醋,你怎么还就盼着多点儿人喜欢我?”   许知喃张了张嘴:“啊。”   林清野侧过身,抬手捏着她下巴,往下按了按:“这么仔细一想,好像都是我吃醋,没见你吃醋过。”   这人真是……   倒打一耙。   “喜欢你的人这么多,我要是吃醋还吃的过来么。”   “喜欢你的就少了?”林清野扬眉,“怎么吃个醋还偷懒儿,人多就不吃了。”   “……”   什么歪理。   林清野手指在她下巴处摩挲:“你吃过醋没。”   许知喃回忆一番,实话实说:“现在好像没有,以前有过。”   “哪个以前?”   “就,大学的时候。”   林清野微微攒了下眉,也不记得大学有谁能让许知喃吃醋了:“因为谁?”   其实林清野从来没有和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生走得近过,对于当时跟他告白表达爱慕的女生也只是轻飘飘的拒绝便作罢,不会再生出其他事来。   可供许知喃吃醋的范围不广,只有季烟。   那时候她跟他乐队那三个人一点儿都不熟悉,她又没有什么安全感,于是便容易胡思乱想。   但现在提季烟的名字太尴尬了。   许知喃抿着唇不说话。   好在林清野也不在意,见她不愿说就不再多问了,揉了把她头发:“走吧,回家。”   这一天的休息一过,林清野便再次忙碌起来。   过来几天便飞去另一个城市去举行下一场的音乐节了。   这回许知喃没跟他一块儿去,店里她一个店主又是师傅的总是请假心里过意不去。   许知喃陪他到机场,外面人太多,她便也下车,就坐在车上叮嘱:“这回一定要让检票的工作人员检查大家带入场的包包,不要再出上次那样的情况了。”   林清野点头:“嗯,我知道。”   “关池他们什么时候过去?”   “今天晚点时候。”   “你不要和他们玩到太晚,明天就是音乐节,挺费体力的,要休息好。”   林清野扬眉,笑了:“怎么又担心我体力。”   “……”   许知喃朝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林清野笑了声,这才乖乖应声:“知道了。”   许知喃想了想,又叮嘱他:“记得吃饭,不要忘记了,三餐都要吃。”   “我后天一早就回来了,你怎么弄得跟我要走好几个月似的。”林清野好笑问,“我还能不会照顾自己么。”   许知喃鼓了鼓嘴,慢吞吞道:“我知道你会照顾,但是你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懒,你以前读书时不就经常熬夜,然后睡到中午才起么。”   “那时候不是年轻么,也不会让我们阿喃担心我身体。”林清野悠悠道,“现在不行了,为了我们阿喃也得健康点儿,保存好体力。”   “……”   话题又被绕回去,还托腔带调的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许知喃不愿意再跟他讲了,催他:“你快走吧,航班都快要赶不及了。”   林清野笑了声:“脸皮没一点儿长进。”   送走了林清野,许知喃便直接回到店里。   其实她的活并不多,也因为她如今成了堰城叫得上名字的刺青师了,收费也高,一般只有些老顾客会坚持找她做,或者是图案比较复杂李焰他们做不好时。   客源一直都比较固定,真算起工作时间来,许知喃还没有李焰她们那些徒弟多。   今天也没预约,许知喃便自己坐在桌前画图。   画了两幅,她从书架子里抽出一本画册集,将那两幅新画的标上号夹进去。   闲来无事,她一手托着腮,懒洋洋地往回翻。   翻到其中一页,她停住,视线静了静,再次见到了那副还是大学课堂上画的自画像。   那天晚上在林清野背上纹身的场景再次浮现出来。   他其实是很怕疼的,在她第一次在她背上刻下自己名字时她就知道了,但她当时还是狠着心在林清野背上纹下了这么大幅的图案。   她当时太害怕了,怕他以后不回来找她。   而在刺青的过程中,林清野没哭,她却是边掉眼泪边纹的。   这样一大幅图案一般不用麻醉很难一次性纹完,都会分个两三次。   但他们不行。   他们当时甚至不知道,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   许知喃一直纹到天破晓,哭得眼睛都红了,纹完,将纹身笔往旁边一扔,手都开始轻轻发抖。   林清野转过身来,他眼眶也是红的,但没哭,一直忍着,眼眶是被憋红的。   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方侯宇便穿着一身警服过来了,苏遣救治结束,现在还没醒来,他要将林清野带回去调查了。   外面晨光熹微,日出时分。   这座喧闹的城市还没有醒来。   林清野穿上上衣起身,一言不发地跟着方侯宇往外走。   到警车边,他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许知喃,懒洋洋地笑起来:“别哭,阿喃。”   ……   许知喃伸手,轻轻抚上去。   思绪也像是回到了那时候。   紧接着,她手机便响了,林清野发了条信息过来:在干嘛?   [许知喃:在店里,你下飞机了吗?]   [清野哥:嗯,刚到。]   许知喃对着画册上那张图拍了张照给他发过去。   也许是骤然再次看到了这张将近三年前的画,许知喃回忆起从前的事,心情也有些低落。   很快,林清野又给她回了条信息过来,这回是一张图片。   许知喃点开,指尖一顿。   林清野给她发了张自己的照片过来。   自拍照。   背景还是在商务车里,车窗遮阳,车内光线很暗。   但他皮肤很白,在昏暗光线下便更显出冷白的肤色,眼尾狭长,噙着点微妙的笑意。   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衣,领口偏低,露出一截瘦削的锁骨,再往上便是修长的脖颈,喉结凸起,莫名的撩人。   而背景却是模糊的,其实人脸也不是很清晰,可他模样出众,五官抓人眼球,便不怎么显得糊了。   许知喃唇角再次翘起来。   几乎可以想象他这张照片是怎么拍的。   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脸就是随便一拍,拍完便立马又放回去了,弄得背景都没有对焦。   [林清野:挺配。]   许知喃起初没反应过来,但又一看自己刚才发的那张自画像照片,这才明白了他意思。   画里的自己,和前置摄像头里的林清野。   她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那幅画,轻轻舒出一口气,收起来了。   到晚上,路西河给她打电话过来问她明天有没有空。   “还记得上回我跟你提的他们那群刺青师要聚餐那事儿吗?”路西河问。   “嗯,时间定了吗?”   “定了,就明天晚上,有空没,跟你店里那些人一块儿来,地址我直接发你微信里。”   正好明天晚上是林清野音乐节的时间,许知喃本就没事儿干,便答应了,又通知了店里大家这事儿,纷纷欢呼。   第二天晚上。   大家聚餐时间定得晚,地点便定在距离许知喃刺青店不远的酒吧——野。   林清野从前驻唱的那个酒吧。   随着林清野的爆火,酒吧的知名度也越发打响,反倒是比从前他还在驻唱时生意更好了,时不时就有粉丝慕名而来,就是外地的来堰城旅游,晚上也会特地去一趟,倒更像是什么打卡胜地。   李焰头一回参加这种活动,从今早一来店里就开始兴奋。   “诶诶诶,师傅,你等我会儿啊,我要换个行头。”李焰说着,便推门到一旁的储物间。   许知喃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在那放了一整套专门为去酒吧准备的衣服,没一会儿,李焰出来,踩了双高跟鞋,包臀窄裙。   店里其他人纷纷吹着口哨打趣:“可以啊李焰!”   许知喃上下看她一通,皱眉:“现在可是冬天了,你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就得这么穿,去酒吧不这么穿那是对酒吧的不尊重。”   许知喃:“本来你这个年纪都不应该让你去酒吧的,还没成年呢,不过到里面后你今天不能喝酒,只能喝饮料。”   李焰不高兴地喊一声:“师傅!”   “喊师傅也没用,要是被查到酒吧卖酒给未成年人还得被罚款呢。”   李焰扁了扁嘴,不再说了。   今天提前关店,酒吧距离近,一群人直接走着过去。   到“野”的门口,便看见路西河已经在外面等了,远远就开始招手。   李焰跑着过去,直接抬手跟他击了个掌:“路大哥!”   “哎哟,我刚才都没认出你来,这打扮都可以的啊,我本来还以为是哪儿来酒吧玩儿的漂亮小妞呢。”路西河笑道,“没想到是个漂亮小妹。”   他又对许知喃说:“进去吧,就等你了,大家都已经在了。”   他们人多,订的是二楼视野绝佳的包间。   许知喃进去时撞到个人,那人连忙道歉,一抬头看到许知喃的脸时忽然愣了下。   许知喃也认出来,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她从前和林清野一块儿去酒吧的时候碰到过一回。   “诶,你不是……”   酒吧老板话茬一顿,又往许知喃旁边的路西河身上看了眼,很知趣的闭了嘴,改口,“稀客啊,好久没见你来了。”   许知喃也没想到酒吧老板还记得她。   路西河是知道许知喃和林清野的关系的,也听说这酒吧从前林清野驻唱,大概明白过来。   而李焰不知道:“师傅!你以前还经常来酒吧啊?看不出来啊!”   “没有经常,大学时候偶尔会和朋友一块儿过来而已。”   许知喃又跟老板说了声,跟他们一块儿上了二层。   刺青师中男人偏多,许知喃这店里的几个一来像是带了一班娘家军,还个个都漂亮。   入座,许知喃坐在最里,旁边是李焰,已经迅速跟一伙人聊上了。   她也没喝酒,只一杯白开水,边听大家闲聊吐槽各自遇到的奇葩客人,边拿出手机。   这个点正是音乐节,许知喃点开微博,想看看有没有相关的信息,却忽然见到热搜第一——#林清野季夏#   季夏这个名字许知喃没有听过。   但听着是个女生的名字,她指尖一顿,点进去。   这则新闻的评论浏览量已经很高。   季夏是最近一部校园网播剧女主,但那校园网播剧不温不火,季夏一个新人知道她的人并不多,这回和林清野挂上钩才被连带热议一把。   新闻一共带两张照片,一张是季夏走进酒店的照片,另一张则是她站在酒店走廊,对面的门打开,门后露出林清野一半的侧脸。   他模样长得很有标志性,即便是偷拍也不难辨认出是谁。   许知喃又看了眼那条独家爆料微博的时间,傍晚时发的。   正是音乐节即将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许知喃又扫了一遍底下的评论。   【我他妈,别搞我了,我追个星容易吗!!】   【营销号都给我死啊!!凭空造什么谣啊?站门口说几句话就瞎暗示,你倒是拍个她进屋的房间啊!】   【这两人一点都不配好吧,季夏也就是清纯干净点儿的长相,跟林清野配整个一路人好吧?】   【我劝粉丝们都消停点吧,众所周知,这种新闻都是得一条条慢慢爆的,可别求锤得锤了:)】   ……   她退出去,又点开林清野的微信,想发点什么,可犹豫了会儿,又将已经打好的字给删除了。   包间里大家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许知喃将手机锁了屏,又跟大家说话去了。   ……   她没注意到,几分钟之后有一条视频飞快登上了热搜榜,挤掉了原本的#林清野季夏#,登上第一位。   视频是今晚的音乐节,林清野蹲在舞台边。   拍摄的粉丝就站在最前排,距离挨得近,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滚落的汗珠,五官立体,被汗水浸的愈发显出些欲气。   他蹲在舞台边缘,手机拿着个手机,垂着视线扫视下来。   那手机还是粉色带钻的手机壳,应该是粉丝的。   林清野看完,笑了下,轻描淡写:“假的。”   在线辟谣,视频里都是周围人的尖叫声。   而后他捻开一颗衬衫扣子,手腕搭在膝盖上,自然下垂,手背上可见青色脉络,显出流畅的力量感。   然后他抬起下巴,汗顺着下颚流畅的线条往下,看着镜头笑了一下,气质简直欲到爆炸。   他懒洋洋的拿起话筒,放在嘴边:“别乱说啊,我有喜欢的女生,这种新闻太让人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清野,在线辟谣。 第65章   那条新闻发出来时林清野刚刚准备上台, 也没带手机, 自然不清楚这件事。   直到音乐节到收尾的时候, 有几个互动的环节,话筒交到台下某个粉丝手里, 她便问了跟季夏新闻的这事儿。   林清野暂时没反应过来,身后关池三人也对视一眼, 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而台下粉丝们已经随着这提问纷纷沸腾了,都想知道个解释。   林清野拿起话筒::“哪个视频?”   粉丝便高举着手机找出新闻来让他看,林清野走到舞台边, 蹲下身去拿粉丝手里的手机。   突然的近距离又引起了粉丝的尖叫。   当然,再怎么也比不过他的后一句话——“别乱说啊,我有喜欢的女生,这种新闻太让人误会了。”   漫不经心的,又从狭长的眼尾拉扯出风流意味。   瞬间,台下安静一秒钟,随即爆发出新一轮的尖叫。   记录了这一段的视频一经放出就被迅速转发点赞, 傍晚时刚出了和季夏在酒店的绯闻,大家都正等着看他回应什么。   于是这则视频很快便力压之前的绯闻照片。   准确的说, 已经完全没有人在乎酒店的那两张照片了, 注意力完全被他口中“有喜欢的女生”所吸引。   【啊我靠!!!!!是刺槐少女吗!!!!】   【真!的!还!喜!欢!!!!这到底是什么痴情帅哥人设!原来还在追求那个从16岁就喜欢的女生吗???】   【我心动了,操我想魂穿那个女生。】   【????我女友粉的粉籍忽然就不香了??】   【操操操操操操,这位哥是真的不走寻常路啊,人家火了以后拼命固粉也不敢谈恋爱,他怎么直接把追求进度都给公开了??】   【身为女友粉的我一边呜呜呜我失恋了, 一边啊啊啊啊哥哥好痴情……】   ……   之前对林清野暗恋的那个“刺槐少女”大家就有诸多猜测,而林清野从16岁喜欢到26岁求爱未果也深入人心。   没有人觉得他那句话是在公开恋情,一致认为只是追求。   当然也有不少年纪小的不理智粉对此不能接受,希望林清野不要谈恋爱。   不过林清野自18岁拿到金曲奖进入到众人的视线,23岁参加节目吸引几百万粉丝,到现如今26岁,早一批的粉丝年纪也都已经大了,颇为理智。   尽管其中也有不少女友粉老婆粉,但也清楚地知道,其实林清野从来没有营造过自己这方面的形象。   甚至于他那个自拿到金曲奖就被颁奖节目方创设的认证微博也从来没有好好营业过,除了《我为歌来》节目开播,以及《喃喃》专辑发布外就没有其他原创微博。   甚至于仅存的那几条估计也是公司帮忙发的,自己压根都没发过一个字。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粉丝量到如今也已经累积到了四千万。   王启之前的预计没错,他是难得一见的常青树。   对粉丝而言,最初被他吸引是因为娱乐圈中从来没有这种类型的,觉得好奇,也被他的潇洒恣意所吸引。   而现在却要求他像娱乐圈内的那些靠粉丝经济提升自己商业价值的爱豆一样被束缚着不能谈恋爱,实在是说不过去,也太自私。   从《刺槐》获得金曲奖开始,到《我为歌来》拿到总冠军,再到《喃喃》各项下载量、评论数、购买量、播放量数据纷纷突破记录,。   林清野的定位从来不是爱豆,而是歌手。   而他虽然向来毁誉参半,但不喜他的人也是因为他行事作风太过张扬,对于他的作品口碑基本都很不错。   结束音乐节。   季烟也没想到林清野会直接在音乐节上说那番话,一直以来在许知喃的事上,他都挺小心谨慎的,不想她被外界各方舆论攻击。   季烟将贝斯放进包中,问:“队长,你是准备后续要公开恋情了吗?”   “嗯,先准备着,一步一步来。”林清野说。   现在这样一直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解决的办法。   他如今的热度越来越高,想要在公共场合跟许知喃一块儿出现根本没可能。   更不用说一些节日想要跟许知喃一块儿去外面吃个饭、旅个游了。   恋爱都谈得跟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似的。   本来林清野是想等时机再成熟些时再去考虑公开的事,但最近赵茜正筹划着跟她丈夫一块儿请个年假补回之前的蜜月旅行,林清野在许知喃打电话时得知此事。   小姑娘颇为兴奋地跟朋友讨论着哪里好玩,看到哪儿的景色特别漂亮。   林清野便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人家小姑娘谈个恋爱还都要秀个恩爱,结果他家的小姑娘就得天天在家里待着,出门也得小心翼翼的全副武装。   只不过这事依旧得循序渐进,先让大家明确并接受他会恋爱这件事,现在这音乐节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也提前跟林冠承说过这个想法,跟媒体打过招呼,不会去挖关于许知喃的消息。   四人一边收拾乐器包一边聊天。   林清野手机震了下,是从前那个酒吧老板给他发的信息。   他指间一顿,攒起眉。   [我刚看了网上你那个视频,也不知道你在追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之前我见过的那个,但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她现在就在我酒吧呢,应该是跟一群朋友在一起。]   酒吧老板也从刺槐乐队闲聊时听到过一些更深层的八卦。   比如许知喃从前泼在林清野脸上的那瓶水。   一听就知道,这铁定是林清野没好好对人姑娘被甩了,而现如今可不就是又巴巴地重新追求人家了。   [要不要我帮你盯着,她周围可好几个男的呢。]   老板又发来一条,非常善解人意。   十四在一旁问:“待会儿咱们要不要去吃个夜宵。”   “你们去吧。”   林清野低着头,回信息:好。   “我先回去了。”   “去哪儿啊?”十四问。   “堰城。”   十四一愣:“啊?现在?”   “嗯,有点事。”   “不是,这都几点了,你现在飞回去得多晚啊?什么事这么急啊?”   “逮人。”林清野冷笑一声,“我不在就不消停。”   三人:“……”   这群人一玩起来就没个尽头,李焰又和他们特别合拍,越玩越精神,没几分钟就和那些人玩熟了。   许知喃便在一旁盯着她不许喝酒,简直跟监护人似的。   这家酒吧现在有了新的乐队,摇滚乐队。   虽不如从前的刺槐乐队那般吸睛,但那酒吧老板挑乐队的眼光的确不错,依旧是一支颇有自身风格的乐队。   许知喃看了会儿台下,想拿手机看眼时间时才发现林清野刚才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许知喃给他回过去却又显示关机了。   是没电了吗?   许知喃微蹙了下眉,看了眼时间,音乐节肯定已经结束了,说不定是和关池他们去外面吃夜宵去了。   她又想起刚才那条新闻。   虽然不会觉得林清野和那个季夏真有什么关系,但看到自己男朋友这样的绯闻总归是心里不太舒服。   也不想再点进去看那些评论。   许知喃重新摁灭屏幕,托着腮看他们玩。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店里头的另两个女刺青师先结伴离开了,许知喃其实也已经想回去了,可李焰玩心正盛,她又不能将她这17岁的徒弟一个人丢在这儿。   她便在一旁撑着脑袋看他们玩游戏,偶尔吃些水果。   又过了会儿,许知喃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李焰头也不抬:“行。”   “你别瞎玩啊,不许喝酒。”   “知道啦知道啦。”   一旁路西河也笑道:“你就放心吧,这点儿数我还是有的,这我盯着呢,出不了事。”   有了路西河的保证,许知喃也就放心了,拿着包下到一楼去卫生间。   她今天扎了个高马尾,发根处是黑色,而束起的发丝部分则是非常惹眼的蓝色,皮肤又白,在灯光下几乎是发着光。   一路过去,无数道目光都跟着她。   许知喃上了厕所,出来洗手。   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容易头疼,刚才在包间里还有几个人抽着烟吞云吐雾,许知喃暂时不想马上回去。   她在卫生间待了会儿,转身从旁边的侧门出去了。   初冬的夜风带着凉意卷过,倒也叫她觉得舒服许多,把身上残留的烟味都给吹淡了。   她今天还穿了一双有些高度的鞋子,小腿肚也有点酸。   她在侧门的台阶边坐下来,在小腿上按了按。   酒吧的侧门很少有人会通过,外面是一条很窄的小巷,从这条小巷往里走便是林清野从前的工作室,也因此许知喃走过几次这扇鲜少有人知道的侧门。   不过现如今公司里各种设备齐全,他已经不常去工作室了。   她坐在台阶上吹风,手机响起来,林清野打来的。   “喂?”许知喃接起来。   “还在酒吧?”   “嗯。”她应了声,才反应过来自己都没跟他提及去了哪,“你怎么知道。”   林清野轻嗤:“趁我不在偷跑出来玩儿?”   “……”   怎么经他嘴里一说就成这样了。   “不是偷跑出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许知喃软声软气地解释,“是路大哥上个月就跟我说过的那个刺青师的聚会。”   “聚会去那种地方。”他语气不爽。   “我也是到晚上通知了才知道地点的,本来是想跟你说的。”许知喃顿了顿,“……但是看到网上那条新闻了,就忘记说了。”   “哪条?”   “就……”她黑睫眨了眨,忍不住嘟囔,“你那个绯闻。”   “季夏?”   他还叫那个女生的名字。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不太高兴:“嗯。”   “我跟她没关系,她好像也是传啓娱乐的,明天问问王叔她搞出来的这什么破事儿。”   “……”   林清野:“还在酒吧吧?”   “嗯。”   “我快到了,你那边结束了吗?”   许知喃一愣:“啊?”   他没再重复。   “你不是在音乐节吗?”   林清野低笑:“这不是再不回来老婆都要跑了么。”   他笑声低震,透过手机传过来,许知喃听着耳朵都有些痒。   又捕捉到他话里的其中两个字,她耳朵发烫:“什么啊。”   唇角倒是很快翘起来了。   挂了电话,许知喃回到包间。   “李焰,你回去了吗?”她问。   “师傅我还想再玩会儿呢,这些个男的都不让着我,我都输几圈啦,必须得赢回来,不然回去也睡不着。”李焰说着,抬头看她,发现许知喃站在外面,也没入座,“师傅,你是不是有事啊?”   “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李焰玩心起了,哄小孩似的,“下次聚会你再来玩,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   倒是一旁路西河开口:“算了,难得玩一次,让她玩个尽兴吧,反正也没喝酒,出不了什么事,等结束了我送她回去就成,反正顺路。”   李焰的确是还想玩,夜猫子作息惯了,也一点都不困,期待地眼巴巴看着许知喃。   她认识路西河这么多年,对他肯定是信得过的。   犹豫半晌,最后也同意了:“那麻烦你了路大哥。”   路西河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有事儿就赶紧先回去吧。”   许知喃又叮嘱李焰回家后给她发条语音,这才转身下楼。   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林清野发了条信息:我在侧门那儿等你,外面人多,你当心点儿。   他回复得很快。   [清野哥:好。]   许知喃原是打算看李焰坐上回家的车后再跟林清野回去的,如今送李焰回家的任务交给了路西河,她便空出些时间。   林清野还没到,她提前等在无人的侧门,在台阶上坐下。   闲着没事,又听他解释了季夏的事,许知喃这才再次点进了微博,赫然发现热搜第一早已经换了。   旁边还一个“爆”的红色标志。   #林清野回应#   她指尖一顿,飞快点进去,便也看到了那个视频。   否认之前狗仔拍到的那段绯闻极快,简直是还没发酵几个小时就已经亲自辟谣了。   再到后面,林清野带着笑意的那句“别乱说啊,我有喜欢的女生。”   许知喃心跳有点儿快。   正想再看一遍视频,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   许知喃扭头,因为坐着还需要仰头看人,也不知这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眨了眨眼:“我们认识吗?”   “我刚才在里面就注意到你了,看你到这儿来了就过来看看。”男人很温和地笑了下,“可以认识一下吗?”   许知喃明白了这人的来意。   冲他抱歉地笑了下:“我在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这话一出,那男人便明白了,倒也没再继续纠缠,说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   侧门这儿重新只剩下许知喃一人。   她拢了拢头发,又看一圈,担心一会儿再有人过来到时候会发现林清野。   往里面张望了半天,确定安全,一回头,却忽然看到面前出现一双长腿,修长笔直的。   许知喃一顿,坐在台阶上缓缓将视线往上移。   映着狭窄小巷里那盏昏黄的路灯,林清野站在他眼前。   许知喃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恍然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清野,当时她不小心喝醉,坐在卫生间的台阶上,然后林清野便出现了。   昏暗小巷不远处的尽头停了辆车。   “……”   许知喃空咽了下。   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见,虽然她只是拒绝了人家而已,但也觉得莫名的心虚。   两人对视片刻,林清野低笑了声:“果然是抢手啊。”   “……”   他悠悠道:“还得我亲自逮回家。”   “……”   林清野伸出手,到她面前。   许知喃被她拉着站起来,忍不住说:“哪有你抢手。”   “那你怎么不来逮我,倒是趁我不在家玩到凌晨了都不回家。”   “……”   许知喃说不过他。   林清野笑了笑,问:“喝酒了吗?”   “没有。”   “真的?”   “嗯。”   “我检查看看。”他说着,一手牵着她的手,同时俯下身,吻上她嘴唇,撬开齿贝轻扫进去。   身后还能听到酒吧里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小巷这却又静谧昏暗,车堵着巷子口,挡住了视线。   可到底是在外面,许知喃担心被人发现,身子往后缩了下,又被重新扯过去。   林清野的气息严丝合缝地包裹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松开。   许知喃气息不稳,嘴唇也湿津津的,唇红齿白,在这灯光下显得格外艳丽,林清野没忍住,又俯身亲了下。   “挺乖,果然没喝。”   许知喃掐他一把:“你也不怕被人发现。”   他懒洋洋地笑:“再给我点时间,以后就不怕被人发现了,你想去哪儿玩我都能陪着你。”   许知喃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视频,心间一动:“你是想……?”   “嗯,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总得藏着掖着,实在是可惜。”他痞里痞气地挑了挑她下巴,“得炫耀一下。”   两人没在酒吧侧门这多待,很快就上了车。   一路开到丽嘉大厦。   电梯上,许知喃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林清野玩笑道:“我有眼线。”   她随即反应过来,她进去时碰到了个人:“酒吧老板?”   “嗯。”   “你们现在还有联络啊?”   “跟我不太联络,关池他们倒是和酒吧老板还经常见面,估计是看了那个视频,以为我还在追你呢,来跟我通报一声。”   “叮”一声,电梯打开。   林清野忽然拉着她的手,直接将人抵到了墙上。   他碰了碰她的耳朵,又碰碰她的鼻子,手掌往下,托在了她的脖颈处,纤细脆弱,他一只手就能包裹住。   其实说来满打满算分开的时间还不到两天。   可大概是平时每天一块儿住得久了,每天都能见到,偶尔见不到便觉得不习惯。   往常林清野这样抵着人动手动脚的许知喃便要开始推他了,可今天没有,模样乖顺,脸颊还贴着他掌心蹭了蹭。   林清野沉声笑,离她挨得近,呼吸交错:“想我了?”   许知喃乖乖应:“嗯。”   还点了点头。   他心下一软,又忍不住逗:“那想亲我么。”   问得没皮没脸。   许知喃在昏暗的房间内抬起眼看他,男人鼻梁优越,不笑时眉目凛冽,一笑便又显的多情。   她视线下移,到他嘴唇,动作都很没骨气地跟着他的话,忍不住仰着下巴去亲。   林清野果真没主动,只替她托着下巴。   亲完了,他得寸进尺,腿挤进她腿间,哑声问:“那,这个想么。” 第66章   许知喃的确是两天没见林清野觉得想念, 也喜欢跟他的肢体接触, 但不代表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他没羞没躁的那方面“邀约”。   而且听他那意思,还是让她主动。   许知喃清醒过来了, 却又脸上发烧, 滚烫地蔓延开来。   她往后退了些,不再亲他,林清野眼眸黑压压地注视着她,而后垂下头,捧着她脸颊,轻轻蹭了下。   让许知喃莫名想到了粘人撒娇的大型犬, 讨好又黏糊。   她仰了仰头,没主动也没拒绝。   林清野贴着她唇瓣哑声道:“宝贝儿。”   “嗯?”她呼吸有些乱了。   “我想你想得要疯了。”   许知喃在他眼底看到掀天揭地的骇浪,忍不住道:“你想我还是想那样呀。”   他低笑:“都。”   ……   屋外突然下起一场暴雨,噼里啪啦地斜斜打在玻璃上。   入冬的雨卷着寒意袭来,仿佛是这一夜间从初冬进入了深冬, 天气骤然间冷下来。   屋内却是开着暖气,丝毫不觉得冷。   因为之前有过一次他没控制住让许知喃受凉发烧,往后在这方面便多有克制, 沙发上两人挤在一块儿, 身上还搭了块皱巴巴的绒毯。   压抑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 说不出的煽情。   因为这一场雨, 第二天醒来时天也依旧是暗的,看着像还是半夜。   许知喃觉得现在的林清野实在是太难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些的关系, 比从前大学时磨人多了。   又转念一想,大概是大学时她没怎么和他同宿过的关系。   她浑身都犯懒,窝在被窝里不想动,刚一转身林清野便醒了,扣住她的手,惺忪着问道:“醒了?”   “嗯。”   “饿么。”他手移到了她肚子位置。   “还好。”   “那待会儿再做早饭。”   又睡了片刻,林清野便先起床了。   他身上只穿了条裤子,裤腰掐着窄腰,也没好好系抽绳,松松垮垮的,露出一般隐约的胯骨。   他背对着许知喃站起来,便将他背后的那副文身完全显露出来,右上角的肩胛骨上两个字——阿喃。   总感觉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林清野揉了揉她头发,走进卫生间洗漱。   许知喃伸了个懒觉,睡意渐渐消退了,也跟着坐起来,被子滑下肩头,她穿了件衬衫样式的睡衣。   坐起来才发现扣子好几颗都开着,确切地说,只扣了中间的两颗,领口敞了一大片,露出里面斑斑点点的红。   昨晚到后来她累得闭眼就睡着,不记得这扣子到底是林清野随便给她扣的还是晚上睡觉时给蹭开了。   她想起昨晚那些磨人回忆,抿了抿唇,低低骂了句“变态”,忙把衣服重新扣上了。   刚扣完,林清野放在床头的手机便响了。   许知喃看了眼来电显示,王叔打来的,很快林清野便出来。   他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这一大早来找他是为了那条关于季夏的绯闻。   季夏也是传啓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小演员。   有些经纪公司里会捆绑CP圈一波CP粉,但一般都是针对不温不火的那些小明星们,而对于顶流的那些最怕的大概就是CP捆绑,就算是营销也只是在播剧时炒作,结束后只会想方设法地解锁CP,不影响未来的脚步。   季夏就是需要这种热度,公司也不可能让她和林清野挂钩。   更不用说林清野和王启相熟,跟公司里头的普通明星也不一样。   季夏是前天晚上他下飞机的第一晚来找他的,当时林清野便觉得奇怪,他跟季夏之前从来没见过。   要不是她自报家门林清野甚至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当时季夏敲开他酒店房门,并非真有要紧事找他,话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反倒像是自我介绍。   只不过当时季夏大衣里头穿了件低领紧身的线衫,领口两颗扣子开着,露出里面白生生的一条线。   意思再明显不过,虽她口中没明说,但林清野不可能猜不到。   只要当时他准许她进屋,后面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娱乐圈内的确有些潜规则,小明星都穿成这样送到房门口了便是默许的意思。   可一般目标都是片方资本或制作方,换取资源,而她来找林清野,林清野没资源可以给她,倒是能带给她足够的热度。   这么一想,便知道那偷拍必定是她自己安排的。   有林冠承在发话和压阵,一般正规报社不会探究林清野这方面的八卦绯闻,也不知道季夏是从哪儿弄来的狗仔。   王启把事情调查经过跟他说了一通,和林清野猜测的一样。   王启:“酒店走廊外的那个视频我也拿到了,发你邮箱了,你看着处理吧。”   林清野靠在窗边,看许知喃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漂亮的脚趾微微蜷缩着没沾地,左右张望着找拖鞋。   “拖鞋在我那一侧。”林清野出声提醒。   许知喃看他一眼,见他依旧在打电话,一言不发地趿上拖鞋,进了浴室洗漱。   王启听到,问:“还在家?”   “嗯。”林清野应声,捏了捏鼻梁,说,“王叔,你确定这事儿交给我处理?”   他声音有点懒,又透着些戏谑。   王启一听便知他要搞事:“你看着办的,就算你不叫我这声叔,我也知道你跟那季夏谁的价值高,你的清白可重要得很。”   林清野散漫地笑了声。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王启说,“下一届金曲奖快要开始了,公司已经把你的专辑报上去了,再过段时间会有颁奖典礼,你自己留意着点儿。”   林清野一顿。   新一届金曲奖。   他眉目微敛,垂下头:“行。”   挂了电话,他出去做早餐。   到中午,一条视频再次炸出一波平地惊雷。   便是上午王启给林清野发的那条视频,在酒店走廊,季夏和林清野面对面站在房门前,因为监控就在侧上方,距离近,也因此收声效果不错。   林清野本是懒得插手这种事的,要是季夏只是单纯为了热度便算了,可既然跟狗仔都串通上了,林清野便也不想忍了。   弄出这些破事儿来让许知喃心烦。   那视频里季夏的确是没说什么露骨的话,但就那大半夜敲开别人的房门说些有的没的,意图也已经足够明显了。   【我吐了,所以已经很明显了吧,之前那个绯闻照片就是季夏找人拍的,还专挑音乐节开始的时候放出来!】   【其实我之前就猜到了,但没敢说,怕给哥哥招黑。】   【而且!季夏转身时候拍到的那个正面,我真是服了你怎么不干脆脱光了去啊,胸都快掉地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很气,但这个视频也太好笑了吧,林清野可真是钢铁直男,全程冷脸,一点面子都不给。】   【可拉倒吧,以前他皮卡林的称号忘了吗,那可是最会放电的,只是对她季夏不屑有表情而已,你去看看他音乐节上说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儿的视频,就问你心!不!心!动!!】   【操我真他妈好想魂穿林清野喜欢的那个女生啊,这是什么素人x大明星的爱情故事。】   【楼上的说错了,还没到素人x大明星呢,完全是大明星追素人,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追到。】   ……   许知喃是吃完中饭才看到的这条视频,仔细看了遍:“这个视频是哪来的啊?”   “王叔调查拿到的。”   “公司放出去的啊?”   林清野依旧面不改色:“应该吧。”   到晚上,季夏便专门发了条微博道歉,林清野那微博常年长草,自然不会搭理,底下全是骂声。   除此之外,圈内大家都能大概猜到这视频是谁放出来的,不是林清野本人就是传啓娱乐公司,倒也是给了大家一个信号,想要做捷径吃单方绯闻红利,最后后果大概就是季夏这样。   这事闹了几天,期间有个采访找林清野。   他从前很少接受这种采访,但这次却接受了。   采访的是个挺年轻的小姐姐,看着也就20来岁。   “大家对上次音乐节你的回应都非常好奇,想问问你那时说有喜欢的女孩儿了是真的吗?”   林清野:“嗯,是真的。”   “那她是圈内人吗?”   “不是。”   “大家都在猜这个女孩儿还是你《刺槐》歌中的那一位吗?”   林清野似是想到些什么,垂眸笑了一下:“嗯,还是她。”   这视频一出便再次轰炸网络。   后面采访的内容大家都没注意,完全把重心放在这一段,尤其是林清野说“还是她”时的那个表情。   【阿伟死了!!!!!!!】   【操操操操这个表情要和季夏那一段配合食用,这反差还能更大一点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宠溺了叭!】   【操,这个笑,真的心脏狙击,我直接笑得嘴巴咧到太阳穴。】   【我突然变成林清野的妈粉了,这是什么暗恋漂亮小姑娘的可爱甜心!!】   【我一边失恋,一边姨母笑……】   而更过分的是,网上还发布“你的宠溺笑和林清野的宠溺笑”活动。   大家纷纷发出学他垂眸轻笑的视频,最后还要补一句“嗯,还是她”,最终得出这是个高难度的动作,一不小心就容易油腻。   在那一场冷雨之后,又接连下了两场雨,气温转眼便迅速降至零度左右,树叶飘零,马路上都是光秃秃的树杈。   林清野剩下两站的音乐会也全部结束,《喃喃》的宣传活动正式结束。   粉丝们意犹未尽,开始喊着要正式演唱会。   娱乐圈内只出一张专辑就开演唱会的少之又少,几乎是一只手就能掰过来的。   但公司从利益方面考虑,林清野绝对够格开演唱会。   王启也找林清野提过这事。   于是演唱会也进入各项审批流程。   而许知喃这边,冬天刺青的人会比夏天多一些,因为夏天恢复起来比较麻烦,会担心发炎或是感染一系列的问题,很多人都会避免在夏天纹大幅的文身。   接近元旦,生意便更加好了。   许知喃从早忙到晚,才终于有空吃了口晚饭,边吃饭边拿出手机来挑衣服。   她这段时间忙也没空逛街,而林清野如今逛街是不可能逛了,他也没怎么在网上买衣服,这都要到元旦了,两人都还没买过过冬的新衣服。   许知喃一件件瞧过来,她的推荐里都是女装,还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   她又思索着打了几个男装关键词进去,不知道是她想的关键词不对还是怎么,跳出来的都是些颇为土气的衣服。   翻了许久,许知喃眼前一亮,看到一个专门卖情侣装的店铺。   倒是一下就解决了她要买两人衣服的需求。   这家情侣装店铺的店主本身就是服装设计师,设计风格偏国潮,样式都简洁年轻,而店里的模特照则都是跟她男友两人一块儿拍的,俊男靓女,高高瘦瘦,每张照片都很好看。   许知喃挑了一圈,最后看上一套颇为学院风的衣服。   里面是学院风的针织毛衣,只不过是藕粉色,外面便是夹克样式的宽大棉服,黑色,还挺帅的。   那件外套倒是跟林清野平时穿的风格差不多,但里面这个……藕粉色。   他衣柜里都是最普通的黑白灰,毛衣也很少。   许知喃点开评论看了眼,色差不大,穿着整个人都会显得很柔和,她喜欢这样子的衣服,但不知道林清野会不会喜欢。   毕竟是要穿着过冬的衣服,还是要林清野自己喜欢才好。   许知喃边看边吃,终于将那份迟到的晚饭给吃完了。她简单收拾了下桌子,便将那件衣服的截图发给林清野。   [许知喃:这个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清野哥:哪一件?]   [许知喃:两件,这是情侣装。]   他发了条语音过来。   许知喃调低音量放到耳边——   “想跟我穿情侣装啊?”   含着笑意,戏谑又玩味的声线。   她忍不住也笑了下。   [许知喃:嗯。]   [清野哥:行啊,挺好看的。]   [许知喃:可是这个是藕粉色诶,我怕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清野哥:现在是有妇之夫了,是得换个居家点的风格。]   许知喃弯眼,轻轻笑出声。   [许知喃:那我买了啊?]   [清野哥:嗯。]   [许知喃:看了下24小时就会发货,应该这两天就会到,不过我要等元旦了再给你,算是我送给你的元旦礼物吧。]   [清野哥:元旦礼物现在就让我知道了啊,不是惊喜么。]   [许知喃:我怕我自己买了你到时候不喜欢,浪费钱。]   林清野正在公司,要准备做一首届时演唱会上首唱的新歌,去跟制作人谈了谈细节,这会儿刚刚结束。   他靠在椅背上,笑了声,继续打字:快结束了吗,我过来接你。   [阿喃:还有十来分钟。]   林清野收了手机,跟制作人和王启道别,下楼离开。   到刺青店门口,店里已经关门熄灯,许知喃站在外面等,穿得严严实实,裹了条厚重的围巾,把下巴也整个包进去,像只小熊。   看到他车,许知喃小跑过去。   林清野侧头看她:“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店里面等。”   “店里暖气吹久了,有点儿闷,就想到外面透透气。”   林清野捞住她的手:“手都冷了。”   “我手本来就容易凉。”许知喃手被他牵着,寻着看过去,却注意到他还穿了条牛仔裤,一看就很薄,布料还在膝盖处拉开了两道开口,虽不大,但风也能灌进去。   她皱起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个裤子?”   “中午有个活动,这是化妆师让穿的。”   “那你出来了也该换条厚点儿的裤子嘛。”许知喃摸了摸他露出来的膝盖处,“这么凉,你也不怕得关节病。”   “少给我扣那些老年病啊。”他懒洋洋地警告道。   许知喃颇为严肃地说:“这才不是老年病,现在有好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都会有这种毛病,我叫你穿秋裤你也不听,今天还穿这么少!这样下去等以后老了可难受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像个老中医。   林清野听着有趣,其实也没多少真听进了耳朵里,跟读书时听课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差不多。   等她说完了,才优哉游哉地旷达道:“难受就难受吧,不影响操你就行了。”   许知喃原本还要说,却被他这没皮没脸地一句突然封住了喉咙,两相夹击,剧烈咳嗽起来,脸也整个通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呛到的。   林清野笑得更欢,肩膀都抖动着,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不就说你一句,反应怎么这么大。”   许知喃咳得眼睛都红了,水汪汪的,愤愤瞪他一眼:“我好好跟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怎么就不正经了,我实话实说。”林清野扬了扬眉,完全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姿态,轻慢道,“这腿还有什么其他用处,不就为了……”   许知喃在他说出那两个字前喊了声:“林清野!”   他继续笑,恶作剧达成般:“哟,生起气来还敢叫我全名了。”   许知喃嘟囔:“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敢的事儿多了,脸皮这么薄可怎么办。”林清野捏了把她脸,“行了,不逗你了,回家了?”   “嗯。”   对于让林清野穿秋裤这件事许知喃没有办法,跟他说了他也不愿意穿,于是便也没再坚持了,没想到最后这事儿还是许母实现的。   元旦前夕,12月30日,两人一块儿回许母那跨年。   街上都热热闹闹的营造起跨年氛围。   许知喃提前一天将已经到了几天的衣服给林清野,算是元旦礼物。   林清野头一回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但却不难看,他肤色白,其实是什么颜色都能驾驭的。   而这种藕粉色到他身上便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不少,不像平时那么冷硬了,反倒显出些少年气和……风流感。   驱车回家。   许母一见两人便注意到成套的衣服,笑着看了会儿,夸道:“真好看。”   上回过来时来得匆忙,也没买些像样的礼物,只买了些水果,这回林清野提前准备,提着大包小包地进来。   “不是都跟你说了别买东西吗,我这什么都不缺。”许母笑着跟林清野说,“怎么还买这么多。”   林清野笑了笑:“这不是元旦礼物么。”   他们到的时间正好可以吃中饭,许母已经做好饭了,从厨房里端出来,三人入座。   上回见面时还拘谨着,这回倒是好了许多,饭桌上许母还不停往林清野碗里夹菜。   他平时吃东西比较挑,也有些不爱吃的东西,许知喃如今跟他相处久了都知道,看妈妈给他夹的菜刚想说便见他面不改色地给吃下去了。   许母问:“这跨年你们来我这,你爸爸会不会一个人太冷清啊?”   林清野:“他这些天不在堰城,工作忙。”   “哦,出差啊?”   “嗯,我过几天回去,等他回来后。”   “那正好,本来还想你们晚饭带阿喃去你家里吃,陪陪你爸爸,那现在晚饭就还在这儿吃吧,我买了太多菜了都吃不完。”许母说,“晚上要不就睡在这儿吧,别回去了,正好我昨天刚晒过被子。”   许母盛情邀请,林清野看了许知喃一眼,答应了。   吃过饭,许母今天起的早,睡午觉去了。   剩下的碗筷交给林清野和许知喃处理,两人一块儿进了厨房。   厨房里,林清野洗碗,许知喃站在一旁沥干水。   “本来还能带你去我家附近这逛逛,这边虽然不像市中心那么热闹,但是风景很好,有时候还有节日活动,挺好玩儿的。”   林清野勾唇:“快了,以后就能跟你一块儿出门了。”   洗完碗,没法出门,两人便一块儿在楼下客厅看了会儿电视。   林冠承中途打了个电话过来,得知许知喃就在他旁边还跟许知喃也通了会儿话。   林冠承的确是喜欢许知喃,尤其看到林清野跟她在一起后的改变便更加喜欢她了,也算是为他弥补了一些从前的遗憾。   许知喃这一下午手机也很忙,几个平日里还在联系的朋友和顾客纷纷发信息过来送节日祝福,许知喃一一回复过去,又发现还没有和赵茜聊过,于是点开和她的微信聊天框。   赵茜很快就回复。   [茜茜:元旦快乐不了了,我现在在医院呢。]   [许知喃:怎么去医院了?]   [茜茜:不知道,早上突然晕倒了。]   [许知喃:啊,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啊?]   [茜茜:还在排队呢,怎么今天人还这么多,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晕了五分钟,后面就醒过来了。]   后面赵茜没回她,又过了半小时,许知喃手机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茜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靠!]   [茜茜:我他妈怀孕了!!!]   [茜茜:我就往这方面想了一下,但是人家怀孕不都是吐吗,我这是晕倒,后来也没这么想,居然真的是!!]   [茜茜:阿喃说好了啊,你是我肚子里这个的干妈。]   [茜茜:这样林清野就是他干爹了。]   [茜茜:不愧是我,这算盘打的,还没生出来就已经给他找好了大明星干爹。]   林清野注意到,侧头问:“怎么了?”   “茜茜……”许知喃也觉得吃惊,张了张嘴,“怀孕了诶。”   林清野扬眉:“好消息啊。”   许知喃低着头继续回信息,突然肚子上贴过来一双手。   林清野捏面团似的掐了掐她肚子。   “……”   她扯开林清野的手,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明哲保身”地先远离他。   他低笑,倒也没多说什么。   晚上吃过饭,许母跟他们聊了会儿天,便也不打扰他们。   “清野,我帮你把床铺好了,就在阿喃房间旁边。”   许母也不知这两人到哪步了,也不好多问,何况头一回来家里住,她一个做妈妈的总不能直接将两人安排到同一间房,便分开两间。   许知喃闻言,偏头看了林清野一眼。   他倒是面不改色,还真像个十足的绅士,颔首道:“好,麻烦了阿姨。”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许母说着,转身到一旁的抽屉边,打开,拿出两个红包给他们,“本来应该正式农历过年的时候给的,不过清野工作忙,到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空,就先给了吧,反正也是跨年。”   “妈,我们都工作了,应该给你红包,你怎么还给我们。”许知喃忙说。   林清野也附和道:“阿姨,这个我们不能要。”   “也没多少钱,就给你们一个好兆头,新年嘛,希望你们俩都能红红火火的,快拿着。”   许知喃这才收下,林清野便也只好收了:“谢谢阿姨。”   “还有个东西。”许母从角落里拎出两个袋子,“新年礼物,我想着你们现在应该不缺什么,缺了自己也有能力买,想你们小年轻冬天也总穿得少,就买了套保暖的贴身衣服。”   许知喃一愣,随即笑了:“太好了,他现在就缺这个呢!”   林清野:“……”   许母回了自己房间,时间还早,元旦前夕总归是要熬夜的,林清野也没那么快去隔壁客房睡觉,一块儿进了许知喃房间。   她床小,两人挤在一块儿,几乎把那床都给占满了。   许知喃打开妈妈给的礼物袋子,还是配套的两身,算是里里外外的情侣装了。   她抬腿往林清野腰间轻轻踢了踢:“你穿不穿秋裤。”   “不穿。”他依旧拒绝干脆,非常有尊严。   “为什么?”   “我不冷。”   “可这是我妈妈送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就应该好好收着。”林清野随口胡诌,“哪舍得穿。”   许知喃瞥他一眼,凑近了瞧他:“真的不穿?”   “嗯。”   小姑娘双手撑在床上,上身朝他倾过来,清凌凌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然后她伸长脖子忽然朝外面喊:“妈——!”   刚发出第一个音就被林清野捂着嘴一把按回去。   身子被摁进床里,弹了一下,长发也披散开。   林清野跨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去挠她痒痒:“还想告状啊。”   许知喃怕痒,又被他坐在腿上,挣扎不开,边笑边躲,眼泪都笑出来,坚持了没三秒就求饶道:“不告了不告了,清野哥。”   林清野朝她臀上拍了一巴掌,“来不及了。”   两人笑闹好一会儿,到后来林清野也俯身下去,搂着她。   许知喃闹得头发都乱糟糟,在被褥上来回蹭,起了静电,像个小疯子,笑得喘不过来气,脸都红了。   林清野终于是不捉弄她了,外面开始有人放鞭炮,他压在许知喃身上渐渐安静下来,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他忽然说。   “嗯?谢什么?”   “所有。”他这个吻一点点深入,贴着她的唇笑了下,“这是我第一回 收到红包,感觉不错。” 第67章   一听到他这话许知喃便心疼了, 搂着他摸了摸他头发。   如今他头发又养长了些, 跟从前大学时差不多的长度。   “以后每年过年我都会给你红包的。”许知喃说。   林清野笑起来,胸腔抵着她震动:“行啊。”   两人又搂着腻歪了会儿, 时间已经越来越靠近零点, 马上就要跨入新的一年了。   许知喃的床靠窗,一侧贴着墙,往外便能看到不断腾空升起烟花,在空中绽放,给黑夜瞬间的光亮。   她托着腮靠在窗边,今天这夜就连晚风也和煦, 不太冷。   周围几幢房子灯火通明,大概都在看各大卫视的跨年联欢会,声音开得很响,和鞭炮声混在一起,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对面那家电视里传来的倒计时声音。   “十。”   “九。”   “八。”   ……   两人靠在窗边, 都没说话,静静等待着最后的“三、二、一”,以及最后那一声钟声敲响时刻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清野说, 声线温柔。   许知喃笑起来:“你也新年快乐。”   “怎么都没问我要送你什么?”   许知喃侧头看他, 两人坐在床上, 已经脱去了厚重的外套, 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把礼物藏在哪里。   许知喃眨了眨眼,问:“什么?”   林清野从兜里摸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许知喃愣了下, 没伸手接,只看着。   他说:“工资卡。”   “……”   林清野的工资卡可不是一般的工资卡。   他赚的哪儿是能用“工资”来形容的。   许知喃空咽了下,说:“我刚才还说以后每年都要给你包红包呢,你就把工资卡给我了?”   她小声道,“那还叫什么我给你的红包呀。”   “红包从你店里的账单里出呗。”林清野将那张银行卡塞进她手里,“刚把房贷还清,也没多少钱。”   “那你以后要花钱的话怎么办呀?”   那张卡其实是公司转各种收入分成的账户,占了他收入的大头,但林清野自然也不止这一张卡,平日里用的还是有的。   不过他没解释这些,只是挑了挑眉,说:“要不开个亲情号,以后你养我?”   许知喃想了想,还真答应了。   两人捣鼓了会儿手机,绑定亲情号,外面的鞭炮声也终于没那么嘈杂了,只零星还有几声。   许知喃忽然想到什么,下床到书桌边,翻翻找找半天,从抽屉里摸出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个白色的拍立得相机。   这还是她读高中那会儿班上特别流行的,好多女生都会带到学校来玩,后来高二上学期她的生日许元汶便买了这个作为礼物送给她。   “上回说了,以后我们也要经常拍照。”   她检查过里面的胶片,重新回到床边。   两人背对着窗,许知喃举着相机,倒计时“三二一”,按下快门。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一束烟火腾空,正好在窗外中央映出一团亮光。   很快,胶片便出来,等了会儿,两人的模样渐渐在相纸上浮现出来。   拍立得拍的照片都自带滤镜,周围环境偏暗,肤色却显得更白。   两人都看着镜头,许知喃拿相机,在前,林清野在后,后背倚在窗沿,一只手搭在许知喃肩上。   两人都是笑着的,许知喃一笑便露出两个小梨涡,而林清野下颌微抬,眉眼向下看向镜头,显得邪气,又噙着点散漫的笑意,宠溺又慵懒的模样。   许知喃拿着照片看了会儿,很喜欢。   又翻出一支笔,在下面空白处写下两人的名字和现在的时间,将那张相纸放进了一本新的相册里。   “以后我们要把这本相册也放满。”   林清野垂了垂眼:“好。”   已经快凌晨一点,许知喃赶他去隔壁房间睡觉。   林清野搂着她,脖颈一低,埋在她颈间:“不想去了。”   “我这太小了,你都睡不下。”许知喃掐他,“而且这样不好,我妈妈还在呢,都跟你说了给你整好隔壁的房间了。”   林清野在她这没皮没脸惯了,不过还是不敢在许母面前造次的。   靠在她脖颈处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决定,终于直起身:“走了。”   许母大概早早睡了,林清野轻手轻脚地出去,走进隔壁客卧。   许知喃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她又吹了会儿风才将窗户重新关上,躺到床上,却不知怎么睡不着觉。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方才林清野趴在她身上说的那句“我第一回 收到红包”。   她再次觉得心疼,在床上翻了个身,拿出手机又给林清野发了条信息。   [许知喃:睡了吗?]   他回得很快:还没,怎么了?   [许知喃: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刚才没跟你说晚安。]   林清野回了个语音,一句带着笑意的“晚安”。   这两个字在深夜飘进许知喃的耳朵里,她缩在被窝里便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同样回了一个“晚安”过去。   翌日一早,两人洗漱完下楼,又待了会儿,到晚上才走。   刚坐上车,十四便打来电话:“队长,你们现在有空过来吗?”   十四最近有个事儿在忙,搞了个副业,他们这群人总是大晚上的约着去吃夜宵,于是索性便自己开了家烧烤店。   赶在元旦开业,这会儿正是开业第一天。   林清野问过许知喃,便往十四开的那家烧烤店过去。   将车直接开进了后门通道,十四已经等在那儿了,三人一块儿从后厨往包间方向走,隔着墙能听到旁边来撸串大家的鼎沸声音。   “你这烧烤店怎么还有包间?”林清野问。   十四:“独此一家,这不是你在么,你又不能在外面跟大家一块儿坐着,那不得吵翻天了。”   林清野笑了笑,和许知喃一块儿跟着他走进包间。   季烟和关池已经在里面了。   刚才外面灯光暗,十四还没怎么注意,被包间内灯火通明的一照便瞬间发现了林清野身上这件衣服。   藕粉色的。   虽然看得出来是和许知喃的是情侣装。   但是!   是!   藕粉色的!   “我靠。”季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队长,你这风格转换的也太吓人了吧,我看你可以直接上台就来一曲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了。”   林清野被“羞辱”一番,也丝毫不生气。   其实那衣服穿到他身上也并不会显得很幼,不至于像季烟说的那样,只不过和他从前反差太大便一时没法让熟悉的朋友接受。   但要是让粉丝们看到就铁定会立马再次化身尖叫鸡。   关池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现在看着是个清纯男大学生了。”   林清野很不屑地嗤笑一声,拉着许知喃到一旁坐下。   十四如今晋升为老板了,又去外面转了一圈才回来。   季烟问:“你跟我们一块儿在这躲懒能行吗,不会待会儿出去了店都没了吧?”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十四横她一眼,给自己倒了杯啤酒,腿一跨坐下来,“开业活动大,生意也好,外面我爸妈都在呢。”   关池看这两人拌嘴都看习惯了,拎起酒杯,在桌子上磕了磕:“碰一个吧?”   “行啊。”季烟也举起杯子,“碰一个总得想个由头吧?”   十四:“这还不简单,元旦快乐!”   季烟笑了声,讽他:“俗气。”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也都纷纷举起酒杯,许知喃今天也难得倒了半杯啤酒。   大家一块儿举起酒杯,在空中碰了下,发出玻璃碰撞的清脆声音。   酒倒得太满,在碰撞中从杯口溢出来,濡湿了指尖。   “元旦快乐!”   “新年快乐!”   很不默契地响起两道声音。   季烟便又和十四争吵起来元旦节能不能称作是“新年”的问题,一个认为可以,一个认为正月初一才叫“新年”。   外面人声鼎沸。   热闹的元旦节,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似乎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前进,红红火火。   “行了,诶你俩,这开业呢,还吵。”关池笑着打圆场。   很快,他们这一包间的烤串儿便送进来了,一大盘。   关池:“可以啊,你这得大出血啊。”   十四摆摆手:“今天随便吃,开业活动本来就是拿来亏本的,我已经亏到无感了。”   “对了,队长。”季烟问,“你那个演唱会打算什么时候啊?”   “时间还没定,场地倒是基本定下来了。”   “堰城?”   “不是,T市。”   关池一拍桌:“不会是那个8万人的奥体中心体育馆吧!?”   “嗯。”林清野笑了笑,“你们到时候有空来么?”   他们三人都愣住了,手里还拿着串儿,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们这些人从高中这么早的时候就组建乐队,说实话不可能不热爱音乐,即便是先前那几场售票不到一千张的音乐节也都被点燃到热血沸腾,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是8万人的大型演唱会。   而在这之外,便是觉得有些退缩。   8万人。   实在是太多了。   到时候整个场馆都是来听演出的人。   压力在无形中被放大。   季烟:“八万人啊……我们万一不行……”   林清野抬了下眉,笑了:“不是你们说以后我有什么事儿需要你们的都尽管说么。”   “唉,话是这么说。”十四难得正经,皱着眉说,“但是说实话啊,队长,咱们之前那刺槐乐队能火的原因你占了99%,音乐节这种我们酒吧演出惯了的去撑撑场面没问题,但这种演唱会还真怕给你搞砸了。”   “砸不了。”林清野依旧是原样,但却莫名的因为他这句话忽然有了底气。   关池三人还在犹豫。   想当然是想,那样大的舞台,他们做梦也想。   林清野喝了口酒,靠在椅背上,下颌微抬:“当初解散也从来没有好好跟舞台告别过,不如就借这次好好告别。”   许知喃一愣,侧头去看他。   男人穿上那件藕粉色的衣服后的确是柔和下来,但他骨子里的张扬和傲气并没有因此削减,反倒是愈加迸发而出了。   周身都仿佛是包裹了一圈光晕。   当时刺槐乐队决定解散从来没在舞台上说过,照往常一样在酒吧演唱完最后一首歌,平静地下台。   在那之后,刺槐乐队便再没有在“野”演出过了。   许知喃当时还是赵茜听来了小道消息才跟她一块儿去看了刺槐乐队最后一场。   到现如今她也依旧能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林清野。   他穿了件白衬衫,灯光穿透而过,勾勒出藏在里面的宽肩窄腰,站在最前,捏住麦架,靠近——   他说:“刺槐乐队,林清野。”   等尖叫声停下后,才又不紧不慢的补完最后三个字:“晚上好。”   清冷又痞坏。   一首歌结束,酒吧内大家齐声喊着林清野的名字。   不管在哪,他都闪闪发光,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眼球。   那个年少拿到金曲奖桂冠层引起乐坛轰动林清野,也是那个拒绝所有橄榄枝在酒吧随性恣意的林清野,又是乐队解散后进入娱乐圈至今光芒万丈的林清野。   许知喃胸腔震动。   不止是她,季烟三人也同样。   人在当下时不可能永远做出那个最正确的决定,他们也都后悔过为什么当初决定解散时没有好好跟大家说一声,没有好好道个别。   总觉得遗憾。   “我现在在做的新歌,打算到时演唱会上压轴首唱。”林清野看着他们,缓声道,“是乐队摇滚风格。”   三人一愣。   刺槐乐队的初心是摇滚。   十四一把热泪,举起酒杯,吼了声:“摇滚不死!”   酒杯高举,再次在空中碰撞。   他们一饮而尽,又是一杯,再次碰杯,用力太大,酒洒了大半,又一声:“刺槐乐队不死!”   关池拍桌:“不就他娘的八万人吗!咱们当初在烂尾楼顶玩音乐的时候可他妈是唱给全世界的人听的!干他娘的!”   慷慨激昂的结果便是纷纷喝过了量。   除了许知喃和林清野。   许知喃是本就酒量不好,刻意收着量,没让自己喝醉,而林清野则是酒量好,啤酒灌不倒他。   关池、季烟、十四三人虽然还没到喝醉的程度,但都已经红脸红脖子,眼神看着也已经不够清明。   “行了,别喝了。”林清野率先说,“再喝你们就该吐了。”   “队长,你这可就很扫兴了啊。”季烟明显是喝多了,一抬手,“不吐不归!”   许知喃:“……”   林清野懒得理这些酒鬼,直接起身,一句:“走了。”   他们仨虽然还没喝尽兴,但有队长的威力在,也只好纷纷紧跟着起身。   推门出去,正好碰上十四妈妈,原本是想叫十四过去帮忙,结果一看这醉成了这样又少不了一顿骂。   可惜十四也喝多了,嘿嘿笑着听完那一通骂,毫无波澜。   十四妈妈打了他一拳,又转头看向林清野。   她自然是认识林清野的,也很感谢他从前那些年对十四的帮助:“你们这就准备回去啦?”   “嗯,我送他们几个回去吧,都喝多了。”   “行。”十四妈妈又跟林清野道了声谢,“麻烦你了啊,这孩子可真是不省心。”   林清野也喝了酒,开车回去是不可能了,只回车上拿了顶鸭舌帽和口罩戴上,又将外套帽子也一并拉过头顶。   结果一回头,季烟和十四已经吵上了。   也不知道聊及什么,喝了酒脾气本就燥,一点儿火星子就能爆炸。   许知喃站在旁边,想劝架,但又不知从何下手。   “阿喃。”林清野喊一声。   许知喃回头,到他身边:“你不去劝劝吗?”   “这有什么好劝的。”林清野揽着她肩靠在车上,抽了支烟叼进嘴里,没点燃,含混道,“看着不挺有趣。”   他们喝多了吵起架来也大着舌头,听不清楚,只视觉上张牙舞爪。   许知喃从头看下来,只听清中间十四喊的一句话:“你他妈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   许知喃:“……”   啊?   季烟二话不说喊回去:“我求你喜欢我了吗!?”   告白弄得像吵架。   许知喃很懵,看着两人,但看林清野却好像不算吃惊,只是觉得颇为有趣的挑了挑眉。   “你知道他们……啊?”许知喃问。   “差不多,看出来过,估计十四也没明提过。”林清野很没良心地笑,“明天醒来想起来就该疯了。”   “……”   “不过说不准是个好的契机。”   他说完,走上前,将吵架的两人扯开,到路边给他们拦了三辆出租车,又跟司机说了他们各自的地址。   他包裹得严实,声线刻意压低,没引起什么怀疑。   送走三个酒鬼,林清野侧头问:“我们怎么回去?”   “走路吧,坐出租车万一被认出来,正好也消消食。”   “好。”   这儿离住处还有些距离。   只不过元旦的夜晚,天空中坠着璀璨的星子,就连散步都变得很是浪漫。   风吹到身上依旧是冷的,林清野将她的外套帽子也拉过头顶。   两人牵着手在马路上走。   许知喃有种说不出来的雀跃,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但和刺槐乐队有关。   只要一想到在演唱会上他们终于可以一块儿认认真真地合体表演一首歌就觉得开心。   毕竟那刺槐乐队也是林清野的初心。   她拉着林清野的手,都不自觉地晃起来。   “有这么高兴么。”林清野垂眸问。   “就这么高兴。”许知喃继续晃他的手,“好久都没跟你一块儿散步了。”   他笑了声,忽然又想到什么,说:“下个月就到新一届的金曲奖颁奖仪式了,应该能拿到提名。”   林清野在事情有着落前不太爱跟人说,许知喃也是头一回听说金曲奖的事。   她对这个了解不多,唯一的印象便是多年前林清野拿到的那一个。   “那你这次要去参加颁奖礼吗?”   “嗯,举办地就在堰城。”   “那很好啊,上次你拿奖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有去参加啊。”   “那次因为入围提名倒是也收到了邀请卡,但我也没想过真能拿奖,从一开始就没决定要过去。”林清野捏了捏她手心,轻描淡写,“希望这次还能给你赢个奖杯回来。”   许知喃心尖儿震动。   她抿起嘴角,低头笑:“好啊。”   许知喃在这一刻越发高兴。   不仅仅是为刺槐乐队感动,也不仅仅是因为林清野再次入围了金曲奖提名,而是这一刻她很清晰了看到了他们的前路。   她实在是太喜欢林清野了,一点都不喜欢他的目标落空。   但他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是林清野啊。   他什么都能做到。   他有足够的天赋,可以称作音乐上的天才和全才,是有能力站到那金字塔顶尖的人。   许知喃想去那个他不在的这两年半时常做梦梦到的一个画面。   从游戏厅出来,日出,蓝发,少年。   张扬恣意,柔情万丈。   他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第68章   在金曲奖颁奖仪式之前, 许知喃又去染了个头发。   自从林清野回来后她便再没有去染过头发了, 原本也想随它养着回到黑发的状态,但后来又觉得舍不得。   染了这么久的蓝发, 总感觉其中寄托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想到到时要将这蓝发剪去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从前经常来这家理发店,理发师也都认识她,一见她便问:“这回你倒是好久都没来了啊?”   许知喃冲他笑了笑,“嗯”一声。   理发师看她的头发:“这回怎么黑发长出来这么多才过来啊,工作很忙吗,是打算换个发色了?”   “没, 还是染蓝色。”   理发师笑了:“你这是对蓝发有执念啊。”   许知喃笑着没说话。   其实到如今也谈不上执念,林清野回来了,也重新变回了从前的那个林清野,前路也已经很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只是还是想抓住些什么从前的东西。   何况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看到蓝头发的自己。   染发耗了一下午的时间, 到晚上许知喃才回去。   林清野已经在家了,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闻声看过来:“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那儿人太多了, 出租车很多, 打车很方便, 我就没有跟你说。”   走近了, 林清野才发现她重新染了头发,轻皱了下眉头,问:“怎么又染了, 之前不是过敏过么。”   “那都好早之前了,现在没有过。”许知喃抓抓头发,“我觉得挺好看的就又染了,不然有一截黑色不太好看。”   两人说了一阵,林清野电话里十四受不了地喊一声:“队长!!!”   林清野将手机拿远了点,蹙眉:“怎么。”   “你说我是不是完了。”十四绝望道。   “谁让你昨天喝这么多。”林清野还很没良心地笑了声。   十四:“你说她醒来以后会不会直接断片儿了?”   林清野看了眼时间:“现在晚上七点,她怎么可能还没醒。”   十四:“……”   林清野:“而且以前喝多,你干了哪些糗事儿季烟全能记得,第二天再去笑你。”   十四念叨着:“……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你这都27岁了,跟季烟认识这么久还一直拖着不说有意思么。”林清野淡声,“再拖下去都30了。”   十四搔了搔头发,原地蹲下来,嘟囔道:“我年轻着呢。”   林清野没什么兴致去做什么情感调解员,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许知喃站在旁边大概也听明白了:“十四?”   “嗯,昨晚喝多不是告白了么,现在后悔了。”林清野言简意赅地解释完,便靠近了些去看她新染的头发,又嗅了嗅,“香的。”   “刚洗完当然是香的了。”许知喃又想起昨晚十四和季烟边吵架边告白的画面,疑惑道,“看昨晚季烟的反应,她好像本来就知道十四喜欢她啊。”   “认识这么多年了,多少都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看出来这些的啊?”许知喃想起昨晚,她对十四那一句不走寻常路的告白震惊不已,林清野倒好像还是神色如常。   而且她以前大学时一直以为,季烟是喜欢林清野的,不过自林清野出狱后她再次遇到季烟,便没有再这么觉得了。   美色在前,林清野作为一个队长,对自己队员的感情生活完全不感兴趣。   他上前一步,抵着许知喃的肩膀让人按到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坐下,俯身亲了她一下,漫不经心地含混道:“不久,就前两个月。”   可他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大概是他不在的那两年半间发生的转变。   许知喃还在思索季烟和十四之间的关系,又问了句:“那季烟是装作不知道十四喜欢她吗?”   似乎是嫌她问题太多烦了,林清野“啧”了声,直接在她嘴巴上咬了一口。   许知喃吃痛,嘶一声,人也跟着往后退。   林清野顺势,便直接将人压在单人沙发上。   “你干嘛咬这么重。”许知喃忍不住嘟囔。   “疼了?”   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在她唇瓣上舔了舔,勾着唇线,温柔轻慢,让人莫名起鸡皮疙瘩,电流顺着脊椎骨往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哑声笑,“现在还疼么?”   “……”   林清野倒也没在这个点就对许知喃做什么。   而那姿势其实不太舒服,单人沙发又窄,两人一上一下地挤在一起,但林清野就是没再动了。   就着这个姿势抽出手机:“今天点个外卖吧,懒得做饭了。”   “嗯。”许知喃手从后面搂上去,按了按他的肩膀,“你今天很忙吗?”   “还好,就是不想动了。”   许知喃原本想说吃外卖不健康,他嫌累那今天就自己下厨好了,但垂眸一看林清野的手机界面便又闭嘴了。   他那点的哪是普通的“外卖”。   简直是直接把顶级餐厅搬到家里来了。   “有什么想吃的没?”林清野问。   她不挑食:“我都可以。”   看了会儿,又忍不住道:“我们店里要是中午都天天点你这样的外卖估计都得入不敷出。”   “哪有那么夸张,你现在‘身价’不是也很高么。”林清野笑了笑,“再说了,你老公赚的钱还不至于让你连吃什么都要犹豫。”   这人真是……   说起话来越来越瞎扯。   “哪来的老公。”   “这来的。”林清野将订单提交付了钱,手机随意丢到一旁,又低着身去搂她,“你还敢不承认了。”   “本来就还不是。”   他轻嗤一声:“迟早的事儿。”   “对了。”许知喃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忽然说,“等哪天你有空,我们一起去还愿吧?”   “还什么愿?”   许知喃顿了顿,支吾道:“之前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有去祈过福,现在我们俩不都挺好的吗,新的一年了,也应该去还个愿的。”   林清野出来后就没见许知喃再抱着本佛经看了,也没在她从前那个出租屋里见到过佛经,还以为她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   “行。”林清野答应。   他后面又忙了几天,总算是将那首为演唱会准备的新歌给做好了,还请来了关池、季烟和十四三个去录音棚重新和了一遍,做成Demo。   季烟和十四恢复了从前的关系,大概是其中一个人在装傻,林清野也没多问,随便他们去了。   录完歌,他和许知喃便在周一正午去还愿。   那座寺庙位置很偏,在5号地铁线的终点站,还是一处经常会有人来登山的景点,寺庙便坐落在两座山之间。   好在前去的路不算难走,都有台阶。   周一,这儿人并不多,零星可以见到几个,年纪都偏大。   林清野依旧戴着口罩帽子,手里提了一袋方才在山下买的瓜果。   走进寺庙里,许知喃将瓜果供奉上,拉着林清野一块儿在蒲团上跪下来,面前是神像。   她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闭上眼,心里默默想着像神明道谢的话。   她其实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般虔诚,最起初是因为许元汶,离世多年却连凶手都没有任何下落和线索,人在无处寄托时便需要找些东西来让自己寄托才不会失去希望。   林清野不像她那般虔诚,睁开眼时许知喃还闭着。   他侧头看向她,渐渐出了神。   小姑娘一头新染好没多久的蓝发,连发根也是漂亮的蓝色,其实是一种颇为张扬大胆的颜色,和这寺庙格格不入,方才进来时还有好多人朝她看过来。   但她五官和气质又极为乖巧,两者矛盾碰撞。   许知喃对着神像还原,林清野却觉得他如今眼前的才是他心中的神。   ……   从寺庙出来,两人便也没多待,准备直接回去。   上山下山的路不是同一条,下山路的两侧种了好几棵刺槐树。   原本这个季节刺槐树都已经光秃秃的了,可大概是因为这寺庙在两山之间,温度也偏高,还郁郁葱葱的。   许知喃猝不及防地闻到味道,皱了下眉,很快便犯了恶心,捂着嘴偏头干呕了下。   林清野忙扶住她,顺了顺她背,皱眉问:“怎么了?”   “没事。”她从包里拿出水杯喝了口水,恶心感被压下去,“我闻到这个的味道会不舒服。”她指了指一旁的刺槐树。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林清野又随即一想,平川大学她宿舍附近就有几株刺槐树,以前也没见她这样过。   “以前没有过,是你出事以后才有的,应该是因为那天……”她稍停顿,吐出一口气,缓声,“在废弃工厂,苏遣躺在血泊里,我当时闻到了刺槐花的味道,所以才会有的应激反应。”   听她说完,林清野眉头越锁越紧。   许知喃看了他一眼,又说:“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就刚才突然闻到有点想吐,现在就没什么感觉了。”   “以前很严重?”   许知喃那时候一闻到这个味道简直是又吐又流泪,还是生理性流泪,控制不住。   她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瓶被闲置的尾调有槐花香的香水,还是得知林清野已经出狱那天买的。   当时她得知这个消息,林清野却没来找她,一低头便闻到浸透出来的尾调,便立马起了应激反应,还很严重。   但她怕林清野担心自责,只说:“嗯,就是会呕的稍微严重点儿。”   “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声音放缓了些。   许知喃笑道:“因为刺槐叶子都已经掉光啦,我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毛病。”   “阿喃。”他满眼心疼。   “哎呀,真的没事,我觉得可能来年刺槐花再开的时候我应该就没事了,现在真的已经好很多了。”   许知喃顿了顿,“而且,刺槐这两个字对你也有不一样的意义,我不想对它有抵触。”   这也是当初她明知自己有应激反应还坚持买下那瓶香水的原因。   刺槐乐队。   和获得金曲奖的《刺槐》。   当初刺槐乐队这个乐队名是关池取的,取名很随意,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因他们组建乐队正是槐花盛开时,看到了便随口一提,那就叫刺槐乐队吧。   其他人觉得也不错,便这么定下来了。   而林清野那首《刺槐》很多人都以为是乐队主打歌,所以才会和乐队同名,但其实并不是,和乐队的刺槐无关。   “阿喃。”他捧着她的脸,低声,“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后是一棵刺槐树。”   当时,许知喃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而林清野则坐在暗处。   她远远看到有个人,但又看不清人,只扭头去打量,那双黑眸在灯光下呈琥珀色。   但她没有多待,很快就和同伴一起快步离开,林清野看着那棵刺槐树许久。   后来林清野在梦中再次见到她,最后视线便定格在那棵刺槐树上。   于是他才写下了那一首让他一夜成名的《刺槐》。   许知喃愣了下,隐约反应过来:“你是说……”   “嗯。”林清野说,“《刺槐》之所以叫刺槐,不是因为乐队名,而是跟你有关。”   “所以阿喃,不要因为那件事就对它产生阴影。”   不止是因为刺槐和我有关,所以你不愿对它有抵触。   更是因为刺槐和你也有关。   和我们有关。   到二月初,金曲奖颁奖典礼如约而至,在网络上公布了这次拿到提名的歌手名单,林清野在列,很快便引起了粉丝们的关注。   颁奖典礼有现场直播,在周五晚上8点举行,但在此之前便有一系列的采访和休闲活动,类似于派对。   这种正式场合需要穿正装,林清野的服装师给他拿了一套黑色西装。   许知喃跟他一块儿在后台化妆间,看他换完衣服出来,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忽然被林清野美色诱惑到了。   他很少穿正装,至少许知喃从来没有见过他穿正装。   那件西服剪裁得非常贴合,大概是量身定制,勾勒出他优越的宽阔肩线,衬衫领口扣到最上一颗,还了系领带,显出一丝不苟的禁欲感,西裤下则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一下子成熟许多,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又不仅仅是成熟。   许知喃怔愣着看了他许久,脑海中终于冒出一个能够形容他现在的合适的词——斯文败类。   林清野看着她笑了声:“看呆了?”   “啊。”许知喃回神,老实巴交地回答,“你穿这个好好看。”   他扬眉:“我穿别的不好看?”   “也好看,但是穿这个特别好看。”   她说的太过认真,圆圆的眼睛也一寸不避的黏在他身上,反倒显出点另类的色眯眯感觉。   林清野被她逗笑,俯下身,到她耳边,低声:“那晚上我穿着这件衣服回家。”   他说的暧昧,不怀好意,虽然没把后半句说完,但回家以后穿着这衣服干什么已经很明显。   服装师虽然站得远,应该也听不到他的悄悄话,可都身处同一间房间,许知喃耳朵立马就红了,伸手推他一把。   林清野重新站直了,捏了把她脸:“一会儿我入场后你就在这等着?”   “嗯。”   “估计要挺久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逛逛,旁边就有商场,不过现在外面各家粉丝多,最好让我工作人员陪你一块儿去。”   “没事。”许知喃也不想给别人增加工作负担,“我就在这待着好了。”   很快,林清野便要走了。   他俯身在许知喃唇上亲了一下,跟着工作人员出去。   那举行颁奖典礼的馆厅要穿过一条斑马线,对面已经围满了各家粉丝。   林清野一出现粉丝们便沸腾了。   穿西服的林清野不仅让许知喃看呆了,也让粉丝疯狂了。   他很少真人出现在大众视野,不仅是自己粉丝,就是别家粉丝也纷纷好奇地仰着脖子去看。   他被周围几个保镖围着,穿过粉丝,踩着尖叫呐喊声入场。   到内场,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意味着进入了直播范围内。   林清野在入口登记册上写了名字,刚走进去便遇到了沈琳琳,两人聊了会儿天,沈琳琳出道这么多年,相熟的好友多,很快又跟别人去聊了。   王启作为传啓娱乐老板自然也来了,走过来:“你爸也来了。”   林清野扬了下眉,顺着王启指的方向看过去,周围围着好些人:“他怎么来金曲奖的颁奖仪式了?”   “这场馆就是你爸提供的,自然按例会收到邀请函,只不过一般他不会参加这种和自己生意无关的活动而已。”   林清野笑了笑:“我都不知道他会来参加。”   王启也跟着笑了:“你这不是也没告诉你爸你拿到提名了么,还是我告诉他的,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来。”   他在林清野肩上重重拍了两下,意味不明。   他们父子俩从前没有好好沟通过,关系很一般,到现如今即便是想要和解也需要时间。   林冠承看到不远处的林清野,和旁边那人说了声,便直直朝他走来:“一会儿颁奖可就开始了啊,紧张么。”   林清野低笑:“还行。”   “也是,你打小就不是个紧张的性子。”   两人在一旁座位上坐下来,偶尔有几人过来跟林冠承攀谈,看到他身边坐着的林清野,林冠承便介绍道:“这是我儿子,林清野。”   大家如今自然也听过林清野的名字,颇为热烈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直播画面是通过几个固定机位抓取的,范围比较广,因此也听不到具体的声音。   粉丝们都在找林清野,很快便发现他和旁边那个男人一块儿坐了许久,倒也没一直在聊天,只偶尔说几句话。   镜头扫过正面时,大家才发现,那男人和林清野长相竟有几分相似,尽管看得出来已经上了年岁,但眉眼间依旧俊朗。   一直以来网络上关于林清野的消息少之又少,大家发现一点儿都跟挖宝似的,很快便开始挖其中的究竟。   很快,林清野超话中就有人率先探究出秘密来。   【我操,哥哥旁边的那个男人是林冠承啊!!岷升集团董事长!!!!!!!】   【姓林???不会是林清野的爸爸吧?】   【很早之前我看平川大学的学校论坛就看到有人讨论过,但是也都是猜测,从来没有人看到那时候野哥旁边出现过林冠承,当然也没有其他似乎是他爸的人物出现。】   【操操操操!!这他妈不会是个追梦娱乐圈的富二代公子哥吧??】   【林清野是什么神仙!这个颜!这个实力!结果还他妈是岷升集团未来继承人??】   【好了我宣布林冠承就是我公公!!!!公公好!!!!】   ……   林清野并不知道这会儿超话里引起的轰动,和林冠承聊了片刻,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台,宣布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提名歌手和林冠承、王启一类安排的位置不同,林冠承跟他说了一声后便起身去另一侧。   待大家都入座,直播画面也切到舞台上,主持人便宣布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此时许知喃坐在休息室,也打开手机看直播。   林清野人气高,摄像机也经常扫过他。   男人身着西装,懒洋洋地冲镜头笑了一下。   弹幕飞快滚动,全是一片的“啊啊啊啊啊啊”。   除此之外,各种礼物打赏特效也频频出现在屏幕中,让人眼花缭乱,而且镜头出现林清野时打赏特效便更加多,左上角金币数飞快增长,像是粉丝竞争的其中一个渠道。   许知喃看了会儿,决定加入这个不理智的打赏队伍。   可当她按下礼物栏的玫瑰花后突然跳出来一个框,需要充值。   她指尖顿了顿,充了100块钱大洋,而且为了证明这是自己打赏给林清野的,还特地将绑定的卡从林清野给她的那张工资卡改成了自己的。   一朵玫瑰只要一块钱。   许知喃等镜头里再次出现林清野的脸时,给他打赏了100朵玫瑰。   她的这个账号还是今天为了看直播刚刚创的,ID就是自己的名字。   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她的名字,旁边一个玫瑰花图标,再旁边则是跳动着的数字,迅速跳动到100.   只不过同时也有很多人打赏,而且大概是许知喃打赏的这个太过便宜,被一艘大游轮挡的几乎看不到,转瞬即逝。   她这100块钱算是白花了,许知喃扁了扁嘴,开始专心看直播。   整个金曲奖颁奖典礼时间很长,需要颁发的奖项也很多,还有最佳编曲人、作词人、作曲人、最佳专辑包装等等一类幕后的奖项。   最初公布的奖项便是这些,进程过了大半,终于到了直播间观众所期待的。   最佳女歌手——   沈琳琳就坐在他旁边,她去年也拿到了提名,但没有拿到最终的奖项,心里有过遗憾,这次也难得紧张。   主持人在台上托着调子公布,最后喊出沈琳琳的名字时她直接尖叫了声,林清野差点被她吓一跳。   她连忙起身上台领奖,发表获奖感言,回来后状态就完全不同了,终于放松下来,也有闲心跟旁边的林清野聊天了。   “下一个可就是最佳男歌手了啊,紧不紧张?”   林清野侧头扫她一眼,很不屑地轻嗤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的?”   “林清野!”沈琳琳压着声愤怒道,“我警告你!我可是你前辈!”   她话音一落,台上主持人这回很反常的没有卖任何关子就说出了“最佳男歌手林清野”八个字。   众人被主持人这反套路给套路了,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沈琳琳再次尖叫一声,才响起如雷掌声。   最佳女歌手沈琳琳。   最佳男歌手林清野。   直播画面中的弹幕再次疯狂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梦回《我为歌来》!!!!从前的冠亚军现在的双最佳!!!啊啊啊啊啊!!!】   【谁不说一句林清野牛逼!!!】   【最佳男歌手!!!!!!!!】   【这两位真的是友谊长存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林清野实至名归!就是老子心里的最佳!!!】   林清野上台,拿了那个奖杯,他的致谢词也很简单,三言两语便结束。   回到台下,沈琳琳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我服了,就你这气魄,不愧是第二次拿奖项的,我才应该叫一声哥。”   林清野低笑了声:“我还是比你年轻一点儿的。”   沈琳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滚,闭嘴吧臭男人。”   林清野拿出手机,开了静音,许知喃给他发来一条信息:恭喜啊。   林清野勾唇,给她拍了张奖杯的照片过去。   摄像头随时会扫过来,林清野也没有一直拿着手机,回复完后便重新放回兜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颁奖典礼到了最后一个终极奖项——年度最佳歌曲。   最具含金量的奖项,也是狭义上真正的金曲奖。   当年《刺槐》获得的便是年度最佳歌曲。   当年,这样一份含金量极高的奖项,突然搬给了一个从未听过名字的歌手,还只有18岁,就连那首歌在座许多人都是当时第一次听到,可以想见引起了怎样的关注和轰动。   “接下来,便是我们的终极大奖——年度最佳歌曲,到底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主持人说着,打开最后一张主持卡,轻轻扬了下眉。   “这位获奖者如今很受欢迎,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获得金曲奖了哦,我算了算,这应该是他第三次拿到金曲奖的奖项。”   底下哗然,并不知有谁竟从前就拿到过两回金曲奖。   主持人笑着又说:“其中一次获奖,是半小时之前。”   林清野一顿,抬眼。   有摄像机朝他扫过来。   与此同时,整个馆厅响起——   “那个女孩儿呀   我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到她   可她不说话   像缄默的神明   ……”   主持人高声喊道:“恭喜!《喃喃》,林清野!” 第69章   【我靠我靠我靠我真的在《喃喃》的旋律出来的瞬间泪流满面!】   【我也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哭, 但就是突然掉眼泪了, 林清野这一路走来看起来顺风顺水,18岁和26岁两个金曲奖, 可只有他自己和粉丝知道他到底有多辛苦啊!!!】   【我真的爱林清野一辈子!!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脱粉的!】   【呜呜呜呜粉野哥可真好啊, 永远不会让粉丝操心,绯闻自己澄清,用实力直接打黑子的脸。】   【林清野值得!!18岁是歌王,26岁是歌王,以后也永远是歌王!!!】   ……   许知喃看着屏幕,和粉丝们一块儿热泪盈眶。   其中一条弹幕说只有他自己和粉丝知道他到底有多辛苦。   许知喃也知道的。   或许她也能被归入到他粉丝那一栏。   她一路都看到了林清野所遭受的一切。   从最初他对她的示弱, 他挣扎在自己离世的哥哥和母亲之间,他的执拧、他的脆弱、他的自责内疚都尽数展现在许知喃面前。   再往后,大好青春时光入狱,引起轩然大波,各种恶意的猜测和诋毁。   两年半后, 他回来,从认认真真做一张专辑开始,认真的参加打歌节目, 认真的表演了五场音乐节。   直到现在, 金曲奖, 《喃喃》, 林清野。   许知喃鼻酸流泪,在泪眼朦胧中看着林清野一步步走上台,摄像机一刻都没从他身上移开。   他成为了这世间的焦点。   他走上台, 拿过今晚的第二个奖杯。   真正的,含金量最高的,金曲奖奖杯。   他的第二个金曲奖奖杯。   《刺槐》和《喃喃》。   林清野穿着笔挺的西服,领带和衬衫也一丝不苟地贴合,站在台上,追光灯从头顶上方打下来,在地上印出一个光圈。   主持人问:“这是你第二次拿到年度最佳歌曲了,感觉怎么样?”   林清野勾唇,轻慢道:“感觉不错。”   “那在此之前你有想过自己会再次拿到年度最佳歌曲吗?”   “想过。”林清野很坦诚,“我想所有收到提名邀请的大家都会这样想过。”   “大家都知道,你18岁获奖时是历届金曲奖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而现在你26岁,同样也是最年轻的双料歌手。”主持人说,“请问你对自己这两次获奖有什么感言呢?”   “很感谢大家的喜欢,从18岁到26岁,我恃才傲物浪费过很多时间,也做过许多错事,接受过惩罚付出过代价,感谢所有愿意再次给我机会的歌迷朋友。我从监狱出来后给自己定了个目标——”   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主动提到监狱。   “说实话,那是一个很消耗人自信心和自尊心的地方,刚出来时我也怀疑过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写歌,写出来的歌还能不能被大家接受和喜欢,所以当时我的目标只是将《喃喃》这张专辑顺利做出来,不管销量如何评价如何,最后得到大众的评价也会觉得如释重负,重拾自信,所以我在今天来这里之前的目标一直是拿到年度最佳歌曲。”   林清野冲着镜头笑了笑,低眸,举起手里的奖杯,灯光在他眼睛里映出更深刻的光。   “我做到了。”他说。   一切从前的磨砺和挫折都在此刻为他加冕。   金曲奖颁奖典礼结束,直播关闭时关于林清野拿到年度最佳歌曲和最佳男歌手的热搜已经分别登上热搜榜第一第二。   离场,林清野跟沈琳琳左右往外走。   “我就说吧,那时候就不该帮你。”沈琳琳玩笑道,“果然是来抢我饭碗的,我简直悔不当初。”   林清野笑了声,同样玩笑道:“明年金曲奖我让让你。”   沈琳琳被他气笑:“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给点儿颜色就开染房啊。”   她话说完,抬眼便看到许知喃。   他们散场离开通道和入口不同,不会碰到粉丝,只有工作人员可以进出,各家团队和经纪人便在外等,停着好几辆商务车。   许知喃便站在林清野的工作人员旁边,看来是一并进来的。   “诶。”沈琳琳抬了抬下巴,示意远处的许知喃,“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啊?”   “快了。”   “那你算是圈内公布恋情的男明星里头很年轻的了吧,不容易。”沈琳琳笑了声。   “也不早了,过了生日就27岁。”   “大部分可都得等30多。”   许知喃也终于看到了林清野,用力朝他挥了挥手,沈琳琳看着这两人,啧啧几声,跟林清野说了声便先离开了。   林清野快步走到许知喃面前站定,中间隔一步距离,然后他张开双臂,手里还是各一个的奖杯。   许知喃一顿,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进了他怀里,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林清野察觉到她这会儿跟平时不太一样,轻轻笑了声:“怎么了?”声线很温柔。   “没怎么,就是感觉你好厉害。”许知喃轻声说。   “才知道我厉害啊。”他调侃。   许知喃没再说,就抱着他,手臂环过他腰间,又从背后扣住,劲瘦的,隔着西服都能感觉到底下的肌肉线条。   她便这么抱着,好一会儿从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   松开后一抬眼,看到站在林清野身后的林冠承,林冠承倒是还含着点儿笑意,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似乎是在等她松开林清野……   许知喃愣了下,耳朵发烫,很礼貌地小声唤了声:“叔叔。”   林清野侧头:“爸。”   “诶。”林冠承冲她笑笑,又对林清野说,“厉害啊,一下就拿两个奖。”   林清野笑了笑。   “那你们现在是准备回去了?”林冠承问。   林清野:“嗯,你呢?”   “我也打算直接回去了。”林冠承说,“下次等你有空跟你女朋友一块儿回家来,都还没来过家里呢。”   林清野勾唇:“嗯,知道了。”   林冠承又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走了。   周围也有些出来的其他明星,频频朝他们看过来,许知喃这才注意到,下意识地低头挡了下脸。   林清野将她的手拿下来,牵着上了车。   许知喃上车后问:“刚才会不会有人看到了说什么啊?”   “说什么?”   “就,我抱你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连男朋友都不能抱么。”   “不是,万一里面有不喜欢你的人呢,之前不就有别的公司故意想拉你下来吗,他们会不会又乱说什么。”   “不会。”林清野轻描淡写,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将两个奖杯递过去,“再送你两个。”   “……”   林清野其实从来没有在圈内隐瞒过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当初还在追求许知喃过程中《我为歌来》的节目聚会他便带许知喃一块儿去过。   要真有有心人想知道并不难。   更何况这一遭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他父亲是林冠承,娱乐圈里的各种明星对于资本必然还是会忌惮的。   回到家,许知喃先洗了澡,躺进被子里后林清野才又去洗澡。   浴室里响起水声,许知喃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网上大家关于这次金曲奖的讨论。   林清野的粉丝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实时微博里都是各种欢呼。   许知喃托着腮笑,过了会儿,旁边浴室门打开,林清野洗完澡出来。   她下意识闻声侧头看起。   忽的视线一顿。   林清野的确洗了澡,头发也是湿的,但身上依旧穿着方才那套西服,穿得没上台时那般正经,衬衣领口大大敞着,开了三颗扣子,露出大片湿漉漉的胸膛和锁骨,领口也是乱的,但却莫名显出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撩拨。   许知喃眨了眨眼:“你没有拿睡衣进去吗?”   “嗯。”   “怎么没叫我帮你拿进去。 ”她说着便坐起身,想下床去给他把睡衣拿出来。   结果刚要站起来就被林清野推了把肩膀,许知喃重新跌坐在床,上下颠了一下,随即,他单膝跪在床上压上来。   “干嘛。”许知喃双手撑在身后,怔愣问。   “诱惑一下你。”   “……”   许知喃视线下移,从他的锁骨到小腹。   也不知道这人洗完澡有没有擦干,这会儿衬衣都是湿的,小腹处湿迹贴合皮肤,显现出底下的腹肌线条。   许知喃空咽了下,视线再次上移,去看他眼睛。   林清野暧昧一笑:“怎么样。”   “…………”   “有没有被诱惑到?”   他一个个问题步步紧逼,许知喃受不了:“你别这样。”   “我怎样了,我都没碰你,就问问你而已。”林清野换了个简单好回答的问法,“帅么。”   “……帅。”   “喜欢?”   “……”   许知喃诚实地点了点头。   林清野笑了笑,莫名勾人邪气,他另一条腿也跪在床上,分跨在她身上,抬手缓慢地脱掉了西装外套,丢到地上。   动作很慢,像是慢镜头一般,一寸寸地脱掉西服,像是刻意蛊惑。   再往后,他开始解自己的衬衫纽扣。   这人简直是……   明明脱衣服的是他,脸红心跳被折磨着的却是许知喃,她手撑着床往后退,又被林清野抓着脚腕拽回去了。   他解开最后一颗扣子,将那件半湿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脱掉,随便一丢。   “怎么样?”他问。   “什么怎么样?”   林清野抓着她的手往腹肌处引:“之前喝醉那回不是很喜欢这儿吗?我可是为了你有好好在健身。”   许知喃指尖碰到滚烫的皮肤,指尖蜷缩起来,却被他抓着,挣扎不开,脸上也越来越烫,实在是难受,倒不如林清野直接给他个痛快的。   每一处的呼吸和触碰都被放大,她再受不了了,索性一咬牙,抬臂环过林清野的脖子往下一带。   林清野没料到她这反应,轻而易举地便被她拉下来,双臂撑在她脸侧,呼吸一下就紧了。   他微微稳了下呼吸,低声,透着鼻音:“嗯?”   许知喃被他刚才那样弄烦了,垂着眼轻声道:“你别磨蹭了。”   林清野一愣,随即笑出声,越发得寸进尺:“等不及了啊。”   “……”   许知喃再次被他三言两语弄得脸上发臊:“林清野!”   他轻笑:“别急啊,老公疼你。”   “……”   一个小时后,许知喃浑身脱力地躺在床上,脸上紧绷绷的,方才掉的眼泪比为林清野获奖而感动流的眼泪多得多。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从卧室开着的那条缝隙望出去,看到了客厅桌上摆着的那两个奖杯,再没力气为此感动,也没多余的眼泪为感动而流了。   当然,林清野很快便打破了“没有多余的眼泪”这一点。   他捏着许知喃的脚踝再次扯过来,俯身下去。   卧室内再次响起轻轻浅浅的啜泣声。   自从第二次拿到金曲奖后,林清野就有一系列的采访和专栏,忙了一阵子,等再次闲下去便开始专心准备专辑。   这是他第一次的个人演唱会。   娱乐圈中只出一张专辑就开个人演唱会的屈指可数,而第一次就能去8万人的奥体中心开演唱会的则只有他一个人。   三月初,传啓娱乐公司才正式宣布了林清野将会开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的消息,立马引起粉丝们的关注,评论转发点赞数量蹭蹭往上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开始练手速了!!!】   【虽然有八万张票,但我还是好怕会被抢完,啊啊啊啊我想去最前排啊!!!】   【最前排的别想了,肯定秒没。】   ……   而林清野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训练和彩排。   虽然《喃喃》专辑中只有六首新歌和《刺槐》,撑不起一场演唱会的时长,但好在林清野从前酒吧驻唱时也会自己写歌,作为独立单曲发到音乐APP上,也有不少歌。   最后一首压轴的未发表新歌则将由刺槐乐队一块儿演唱,逐渐接近演唱会的时间,关池三人也经常需要过去一块儿彩排。   许知喃也去看过一回,率先听到了那一首摇滚。   很好听,并不是非常电子或激烈的摇滚,有澎湃的鼓点密集落下的片段,也有静静唱歌的片段。   就像是夏日里的雷阵雨,忽而雷雨声大作,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忽然又雨过天晴,带来一缕凉爽的夏风。   到三月十五的早上十点,林清野个人演唱会门票正式开售。   没有预收,直接正式开票。   粉丝们早早就提前蹲点准备开抢。   十点一过,蜂拥而上。   甚至就连那卖票APP都因为过多的流量不稳定,好多粉丝便开始骂网卡,连购买页面都点不进去。   没一会儿,8万张票便全部售罄。   一时有人欢喜有人忧,买到的粉丝欢呼雀跃,没买到的粉丝哭丧了脸。   整个售票时间都打破了T市奥体中心举办过的所有演唱会记录。   四月底。   初春,晴天。   林清野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即将到来。   演唱会需要用到的各种乐器和设备特别多,就连随行的工作人员也同样多。   公司甚至直接包机送他们去T市,将设备和乐器一并运上飞机,许知喃也一块儿去,和他的工作人员和乐队三人一起。   和从前的音乐节一样,许知喃依旧有内部票,不用抢,第一排视野绝佳的位置。   飞机落在T市机场,许知喃先由工作人员陪同着拿着行李箱去酒店休息,而林清野和乐队三人则直接去奥体中心最后一次彩排。   8万人的演唱会场地巨大,乐队不可能只有他们三人,还有其他的一个专业乐队老师团,乐器、和声都有。   只有到最后那个压轴节目才会让关池三人到舞台上来。   一直彩排到晚上八点钟,林清野出了一身的汗,回酒店洗澡。   洗完后又拿着手机最后一遍跟各项负责的工作人员确认,全部结束后才搂着许知喃躺下来。   “你紧张么?”许知喃问。   “还好,说不清楚。”林清野搂着她,忽的又笑了声,“感觉有点儿激动。”   许知喃也笑了:“那你晚上还睡得着吗?”   “可能还真睡不着。”   林清野看着窗外,目光不知落在外面哪一颗星上,“到这会儿就觉得挺不真实的,也才半年。”   林清野这半年来逼迫自己快速做出成绩来,经历了许多,收货了不少荣誉,也有起落。   他一路只管埋头向前冲,到这一刻停下来会产生恍惚和不真实感太正常不过了。   半年前,出狱。   随后,发表《喃喃》,参加打歌节目遭到恶意提问被大众抨击,而后接连五场不同城市的音乐节,再到金曲奖颁奖典礼上一下拿到最佳男歌手和年度最佳歌曲。   再到现在,即将拥有第一场的个人演唱会。   许知喃一顿,更紧地抱住他:“以后你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演唱会,到那时就不会觉得不真实了。”   “阿喃。”他低声,脸埋在她颈侧。   “嗯?”   “等演唱会后我们就公开吧。”   许知喃一愣:“公开?”   “嗯,不想总是要跟你东躲西藏的不能见人。”   他语气竟还有点儿委屈,倒像是他自己才是那个被迫藏起来的那一个。   “拿到了奖,开了演唱会,也算是足够证明自己的实力了,我粉丝也还算是能够接受我有女朋友的事儿,我有信心这次能够保护好你。”   许知喃静静看着他。   男人眸光微深,难得的认真。   她稍一顿:“好。”   四月三十,林清野首站个人演唱会在T市终于是拉开序幕。   晚上的演唱会,早上时就已经有很多粉丝蹲守在奥体中心外应援,到处都可见大幅的海报、手幅和易拉宝。   林清野的应援色是蓝色,大家还可以去一个超话大粉那儿凭票去领一个可以挂在手腕上的蓝色荧光棒和蓝色球花。   许知喃也去领了一个。   她也早早就到了,领完荧光棒和球花,她便围着奥体中心转了一圈,还有不少小商贩寻着商机过来卖林清野相关的周边。   什么抱枕、相册集、手机壳一类。   许知喃从来没追过星,对于林清野也只限于经常关注他的新闻罢了,头一回知道这些东西,顿时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要。   她一个一个摊儿看过来,不知不觉已经买了好多东西。   就连那抱枕也因为特别喜欢上面那张林清野的照片还买了三个。   等购物结束,她才恍然想到个问题——她待会儿可是要去听演唱会的,这大包小包的她该怎么拿进去。   犹豫片刻,许知喃只好给已经在体育馆里面的林清野发信息。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寻着实时定位共享出来找她,从她手里拿过那三大袋的周边又回去了。   十分钟后,林清野又给她发消息:这些都是你买的?   “……”   许知喃蹲在马路牙子边,今天太阳还有点晒,她将那份场馆座位分布地图盖在头顶,慢吞吞地回复:嗯。   [清野哥:买抱枕做什么,直接抱我不好吗?]   “……”   啊,说的也是。   许知喃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刚才是冲动购物了,她居然还买了三个抱枕。   [许知喃:我看到的时候觉得好看就买了,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应该不能退了。]   她还真像是乱花钱被抓包一般仔细解释。   林清野给她发了个语音过来,带着笑意的:“没让你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大不了——”   话说一半,语音断了。   很快,林清野又发来一条语音,这回背景里的杂音没了,大概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跟她发语音。   他的声音传出来,吊儿郎当的:“大不了,以后从后面做时让你看着抱枕上我的脸。”   “………………………………”   “啪嗒”一声,手机砸在地上。   钢化膜碎了。   许知喃被他那句不要脸的话弄的气都匀不过来,弯腰捡起手机,沉默着找了个贴膜摊重新贴了张膜。   贴好后,正式开始检票入场。   许知喃跟着人群一块儿进场,那三大袋的东西被工作人员拿去后台后她手上东西算很少的,不少粉丝还扛着大个儿的灯牌。   她位置在靠近舞台的前排。   很快,大家便纷纷入座,粉丝们聊起天来总有说不尽的话题,而话题自然也都围绕着林清野。   许知喃跟大家一块儿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半小时后,整个奥体中心的灯熄灭。   周围都浸入黑暗之中。   而后,大家纷纷打开手中的荧光棒和灯牌。   霎时间,就像是星空中的繁星一颗颗被点亮,瞬间从漆黑一片又亮堂起来。   许知喃真切地感受到8万人次的体育馆到底有多大,像是一片巨大的大海,波澜壮阔,壮观至极。   忽然,一束追光灯直直从舞台上方打出来。   大家聚精会神。   有一个人影从光影中出来,起初只是轮廓,到后来渐渐显现出来,两侧的大屏幕上也出现了林清野的近景。   全场都是尖叫声。   山呼海啸。   席卷而来。   林清野站在舞台中央,看到台下。   舞台下的没有追光灯,只有灯牌和荧光灯亮起的蓝色,一簇簇的连缀在一起,看不清底下到底人脸,这儿所有的光都是为了照亮他。   林清野闭了闭眼,深呼吸。   大屏幕上投射出林清野此时的表情,瞬间底下大家的尖叫声愈发嘹亮。   他将话筒缓缓拿到嘴边,沉声:“大家好,我是林清野。”   第一首歌便是《刺槐》,林清野从最初的紧张状态中出来,恢复平常的自如,到高潮部分还对着台下举起话筒。   许知喃坐在他们其中,跟大家一块儿挥舞着荧光棒,跟大家一块儿尖叫,也和大家一块儿歌唱。   她在这一刻仿佛成为这万千粉丝之一,成为这八万分之一的一抹蓝,满心满眼都是仰望着的台上的林清野。   低谷归来,他永远光芒万丈。   ……   演唱会进程推进到后半部分,林清野已经出了许多汗。   大屏幕中便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汗顺着脸部线条滚落,濡湿了胸前的衣服。   这是他第一场演唱会,更是他复出以来的第一场演唱会。   大家都被情绪带动,扯着嗓子跟他一块儿唱,也不管到底唱的好不好听了,更多的是在发泄自己的情感,更像是撕喊。   最后以八万人的大合唱结束一首《喃喃》。   全程林清野都并未煽情,可不知怎么,结束了这一首歌很多粉丝都哭了,许知喃也同样热泪盈眶,而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姑娘更甚,早已经泣不成声。   大家哭泣着、嘶吼着、尖叫着喊林清野的名字。   一首歌结束的空隙,大家嘹亮的“林清野”几乎要掀翻奥体中心的屋顶。   大家都在喊“林清野”。   许知喃也跟着大家喊他的名字。   八万人的喊声每一下都打在大家各自的心尖上,又沉又闷,一边昂首挺胸却又一边酸涩不已。   台上虽然往下看并不真切,但林清野也能从大家的喊声中感受到情绪,也能看到前排粉丝的眼泪。   他反倒是笑了:“哭什么。”   一句话,许多还憋着的粉丝瞬间破功,万般心疼的哭出声。   “行了,别哭了,还有最后一首歌没唱呢。”   大家愣住,低头翻出演唱单子看,《喃喃》的确是最后一首,何况,他的原创歌都已经唱完了啊。   林清野拿着话筒:“最后一首压轴歌曲,新写的原创,今天是首唱。”   粉丝们顶着含着浓浓哭腔的嗓子再次尖叫,许知喃旁边那个姑娘哭的惨烈,这一尖叫便直接破音。   等尖叫声退去,林清野继续说:“接下来有请这次演唱会的特邀嘉宾。”   关池、季烟、十四出现。   屏幕上依次给三人特写。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林清野将话筒重新插进麦架,俯身靠近,微微抬眼,沉声:   “大家好,我是刺槐乐队,林清野。”   瞬间,方才高喊着林清野名字的大家又非常默契的同时开口,都喊起了“刺槐乐队”。   八万人的呐喊必定震撼人心。   乐队三人站在他身后,同样被这场景怔得说不出话,只微仰着下颌,看着上方的大屏幕,但个个眼神坚定。   刺槐乐队,回来了。   林清野都同样享受大家呐喊的“刺槐乐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着轻描淡写一句:“刺槐乐队不死。”   关池重重一个鼓点落下,震耳欲聋。   林清野噙着点散漫的笑意:“新歌,一首《奔赴山海》送给大家,也送给刺槐乐队。”   话落,林清野扒出麦架的麦克风,走到另一处架子鼓后,重新插入话筒。   他这一串动作做的一气呵成,丝毫不突兀。   毫无预兆的,他和关池两人同时落下鼓槌,一串极其密集的鼓点,可两人手起手落速度、高度、频率完全相同。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心上。   澎湃、激昂。   完全不加修饰的野蛮的摇滚乐队风格。   彻底点燃整个奥体中心的气氛。   那一串鼓点到中段,季烟的贝斯以及十四的键盘也加入,配合得极其默契。   在三种乐器融合为一的瞬间,众人纷纷起身,高举灯牌。   没人再尖叫呐喊了,即便那只是一串由乐器构成的旋律,但所有人都在自己聆听。   最后一个极重的鼓点落下,林清野直接敲断了那一根鼓棒,他大汗淋漓,头发完全湿透,被随意捋到脑后,露出光洁额头。   他抽出麦克风,像雨点一般,乐器声从浓墨重彩到悄然退下,林清野的歌声插进来。   那其中有少年人的一腔孤勇和挣扎——《奔赴山海》。   如果说前一首《喃喃》让大家为林清野的遭遇而心疼心酸到流泪,那么这一首《奔赴山海》则完全相反。   它似乎是在告诉大家他不需要任何的心疼或心酸。   他林清野即便是被打压到谷底也有足够的魄力和勇气重新挣出一条血路来。   前一首是心疼,这一首便只剩振奋。   林清野右手拿着话筒,左手高举,台下大家也都站着高举起自己的左手,光怪陆离的灯光破开上层的黑暗扫射下来。   所有人都疯狂了,心跳剧烈跳动,扑通扑通,和着乐点,每一下都被台上的林清野牵动。   少年鲜衣怒马执剑走天下。   到最后一段,林清野唱完最后一句,弯腰捡起那一支方才敲断的二分之一鼓棒,并未在架子鼓前坐下,就这么背对粉丝。   断掉的鼓槌重重落下,敲下最后一个重音音符。   音乐戛然而止。   林清野侧头,下颌线条流畅利落,以这个背对的Ending Pose宣告结束。   许知喃被这首歌整场的气氛弄得到现在胸腔都剧烈起伏着。   也是在这时,她看到了背对着的林清野,白衣被汗水完全打湿,几乎到透明状态,紧紧贴着后背,映出他背上的大片文身。   像是一团火烧。 第70章 完结(上)   随着《奔赴山海》最后一个旋律的落下, 舞台静止, 只剩台下粉丝们的欢呼尖叫,大家举着手里的灯牌晃动, 如蓝色海水波涛汹涌。   时间静止。   然后林清野放下话筒, 手垂到身侧,手上青筋尽显,胸腔还在起伏,汗水顺着脸往下,脖颈上汗津津的,在灯光下折射出光。   然后, 关池、季烟、十四起身,林清野转身,面对台下。   刺槐乐队四人齐刷刷地弯下腰,九十度鞠躬。   鞠躬持续五秒钟,林清野直起身, 拿起话筒:“大家好,我们是——”   四人齐刷刷道:“刺槐乐队!”   台下响起如雷掌声。   随后便再次自发地喊起刺槐乐队。   忽然,十四蹲下身, 在舞台上低下头去, 将脑袋埋进了膝盖, 旁边键盘前架着的话筒放大他压抑着的哭声。   林清野一顿, 回头看去,而后走到他旁边,无声地拍了拍他肩膀。   他拿起话筒对台下道:“我在16岁和十四、季烟、关池一块儿组了刺槐乐队, 一直到23岁解散,但大家其实也不知道我们解散的消息,我们从来没有以刺槐乐队的名义好好的跟舞台道过别。”   “刚才这一首《奔赴山海》是我们这将近四年来第一次以乐队的名义演出。”   之前那几次音乐节他们三个更像是为了支持林清野去给他伴奏的,虽然台下都在喊刺槐乐队,但其实他们从来没有介绍过自己是刺槐乐队。   “也是给我们这十年来的经历一个交代,算是有始有终吧。”   台下众人尖叫着喊着“不要”、喊着“复团”。   声音越来越响,从最初的杂乱不一到整齐划一、响彻云霄的“复团”。   林清野笑了笑,说:“以后刺槐乐队依旧会在每年都抽时间举办一场音乐节,刺槐乐队不会休团。”   如今他们三人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重新回到从前刺槐乐队的状态,每一场演出都一起并不现实。   现在这样也不失为最好的结果。   林清野永远存在,刺槐乐队也永远存在,并且每年都会举办一场音乐节,虽不多,但也是他们存在的证明。   十四一直蹲在地上哭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而关池和季烟也同样,努力让眼泪不要出来,可脸上早已经是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在山呼海啸中,林清野将十四拉起来,四人站在舞台中央,手拉着手,再次鞠躬,起身时将手臂高高举过了头顶。   四人表情各异,哭的有,笑的也有,哭笑不得的也有,只要林清野,始终下颌微抬,视线平静又坚定,看着无边无际的台下蓝海。   其实乐队四人中他生日最小,但他却一直是乐队的主心骨。   只要他还站着,这个乐队就散不了。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演唱会在一场热泪中结束。   大家离场时都抹着泪热血沸腾,这场演唱会大概都将成为他们最难忘的一场,就像是电流顺着脊柱上升到神经,过电一般。   许知喃也同样。   她再次认识到一点,林清野是属于舞台的。   当他站上舞台,周围一切便黯然失色,目光压根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她跟着人群离场,低着头,缓缓抬起手抵着胸腔按住。   心跳又重又快。   扑通、扑通。   到外面,凉风一吹,才终于缓下心神。   也终于从里面林清野营造的那一个热血场景中脱身出来了,可指尖却依旧发麻。   她用力攥了下拳头,走到旁边空地,林清野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外面等她了,带她一块儿到了后台。   刚才在舞台上大家都出了不少汗,她到的时候大家正在淋浴房洗澡。   许知喃找位置坐下来,听到里面的水声,密密麻麻地落在她心尖上。   看到了方才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再回归现实平淡生活便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林清野啊。   她的男朋友居然是林清野。   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从前大学时她也会这样想,但当时她没有安全感,在这种想法的背后是卑微,而到现如今即便有台下那八万人都为他疯狂,可她也再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了。   很快,林清野率先洗完澡出来。   他换回了平日里的衣服,宽松的白色短袖,头发还是湿的,他也不在乎。   一出来便看到坐在一旁的许知喃,他笑了笑,快步过去,摁着她额头将她脸抬起来。   他站着,她坐着。   林清野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儿,勾唇笑:“怎么你眼睛也是红的。”   在舞台上被各种光线照着,其实是看不清台下的脸的,尤其是前排,当时演唱会上他的确不能看清许知喃。   周围很多工作人员,许知喃别扭地往后躲了下,揉了揉眼睛,慢吞吞道:“就,感动的。”   林清野笑了笑,很快关池他们三个也洗好澡出来了,都换回了平时的衣服。   褪去方才舞台上玩着手里乐器时的张扬。   又过一会儿,订的夜宵也来了,火锅外卖,两份,忙碌了多日的工作人员们也是一份。   许知喃在林清野身侧落座,吃了会儿,忽然又想起个事儿——方才演唱会上林清野汗湿的背露出来的文身。   先前被刺槐乐队的热血激得头脑发昏,竟然差点儿忘了这事了。   许知喃扯了下他袖子。   关池和十四正大着嗓子划拳,非常聒噪,林清野将耳朵靠过去:“嗯?”   “刚才唱完最后一首歌……”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季烟又是“我操”一声,把手机推过来:“队长,你看!”   粉丝们跟许知喃一样,在被乐队情和恣意青春感动之后,终于是回想起那一处文身了。   网上已经有人发了视频,也有最后那个Ending Pose的高清近图,各种角度的都有。   其中一张非常清晰地能看清湿透的衣服背后的那片文身。   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   【我靠??????这是什么高级的遇水出现图片的衣服???】   【你以为是杯子吗,这明显是文身啊!!!】   【文身?????!!!!!】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哥哥还有文身啊,还这么大片,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纹在背上的这个女孩儿是谁啊!?】   【你哥哥只有一个能挂钩的女孩子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会还是那个刺槐少女吧,我靠,居然把暗恋的女生就这样纹到背上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虽然但是,难怪野哥会喜欢这么多年,就是这高糊的文身脸上也依旧能看出来刺槐少女的神仙颜值!!!】   【我也觉得!!!这也太漂亮了吧!!!而且感觉好乖!!】   【虽然我是女友粉,但我一边失恋一边又觉得野哥真的好深情呜呜呜,希望真的能在一起吧!!】   ……   林清野看到热门微博上的照片,皱了下眉。   他的确打算演唱会之后就公开恋情,但打算的是通过采访来告知,没想到竟这般阴差阳错的以这种方式公布了许知喃的长相。   那张照片上的文身映透的挺清晰的,这文身也是许知喃亲手给他纹的,技术好美术功底也好。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看到这张图应该都能认出来是许知喃。   许知喃也凑过去看:“我刚才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也没事,反正本来就打算要公开,也算是提前打了针预防针了。”林清野很快就放松了心态。   许知喃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看了眼评论发现大家都没有因此脱粉回踩一类操作,便也就放心了。   继续吃夜宵。   工作人员今天操劳一天了,也没有像他们这样因为乐队重新演出也振奋激动的心情,吃好后跟林清野说了声便想要先回去休息。   林清野:“嗯,你们走吧,这边剩下的我会收拾。”   他其实并没有喝很多,跟关池他们仨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不同。   等终于结束,他们又不负众望地再次喝多了。   林清野和许知喃简单收拾了残渣,一块儿出去,司机还在外等,抽着烟,见他们出来便把烟熄了。   将三个酒鬼安置上车,林清野摸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不是很多,十来张,都递给了司机。   “您辛苦。”林清野说。   司机吓了跳:“哎哟,这我不能要不能要,这不是我工资里头的啊。”   “没事,麻烦您在外面等了我们这么久,跟着熬夜,这些是应该的。”   两人推拒片刻,司机不好意思地终于收了钱,又跟林清野道了声谢。   回酒店,五人一块儿上楼。   出了电梯,这一层一共就两个套间,只有他们五人住。   林清野也没去扶喝醉的那三人,任由他们坚强的互相搀扶着撑着墙壁往自己套间走,而他则牵着自家女朋友的手优哉游哉地跟在后头。   到他们那套间门口,林清野从关池兜里抽出门卡,帮他们刷了卡开门,让三人进去。   关池媳妇儿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可他这会儿趿着步子到沙发边,脸朝下一头栽下去,两秒后便响起鼾声。   许知喃:“……”   人在外地又大晚上不接电话总归让人担心,林清野在那电话第二次响起时替他接起来,开了免提。   一个女声出来:“阿池……”   林清野打断:“是我,林清野。”   “啊,哦,关池他现在不在吗?”   “刚才他们吃夜宵喝多了点儿,他刚刚睡下了,放心吧,现在已经在酒店了,我们明天就回堰城了。”   “嗯,好。”   过了片刻,林清野正打算挂电话,关池媳妇儿又忽然叫住他,林清野将手机重新放回到耳边:“怎么了?”   “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想替阿池跟你说声谢谢。”   她也刚刚从网上看到了粉丝们录的视频,看到了登上8万人舞台的关池,也看到大屏幕上近景中红着眼眶的关池。   当初她和关池算是奉子成婚,她父母觉得他在酒吧的工作不稳定也上不得台面,怎么也不同意,关池后来便没再去酒吧工作了,可总归是留有遗憾的。   林清野笑了笑,依旧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好谢的。”   挂了电话,他将栽在沙发上的关池拽起来,拖进了他那间卧室。   许知喃跟在他身后,从关池那间房出来,她愣了下,看着客厅里变换了姿势的季烟和十四。   十四个子高,这回双臂压在季烟肩上,全身的力都卸在她身上,而季烟则环住了他的腰,两人挤在墙角,后背贴着墙。   林清野看了他们一眼,没多说,只一句“早点休息”便和许知喃一块儿出去了。   许知喃跟着他到隔壁套间门口,想想不太对劲,问:“季烟刚才好像没有喝特别多啊?”至少比上回元旦喝醉那次要少多了。   林清野低笑,看她一眼:“看出来了啊。”   “嗯?”   “她装的。”   许知喃一愣,没明白:“为什么?”   “有些关系清醒的时候没法更进一步,得喝醉了才好说。”   “……她也喜欢十四啊?”   刷卡进屋,林清野淡声:“估计吧。”   他手里还提着刚才傍晚时许知喃在小摊儿上买的那些周边,之前在准备舞台没细看,这会儿才都翻出来好好瞧了瞧。   还帮许知喃换上了那个背面印着他的手机壳。   大大小小各种周边一一成列开,小到明信片、照片、手链,大到抱枕、雨伞、海报。   许知喃买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当着林清野的面便觉得不自在了,自己简直跟个花痴似的,看那些照片觉得帅就傻乎乎的都买来了。   “……你别看了。”她说着就伸手想把东西都收起来。   “你买了还不给看啊,这些多少钱?”   “其实还挺贵的。”许知喃实话实说,“感觉这些印了你照片以后价格都翻了一两倍,比平时普通的那种贵挺多的呢。”   “这么贵那就别浪费。”林清野说。   许知喃没琢磨出他是什么意思,抬起头看他,却被他搂着腰贴得更近。   他刚才也喝了点酒,虽然没醉,但依旧能闻到唇齿呼吸间淡淡的酒味,被体温一烘,便莫名让人有些醉醺醺的了。   许知喃抬起下巴,主动和他接了个吻。   接完吻,林清野揽着她腰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   许知喃不明所以,侧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他不答,屈膝,在她膝弯顶了一下,许知喃腿一软跌在沙发上,双手扶着沙发背稳住,随即他滚烫的胸膛便从后面覆上来了。   “……清野哥。”她呼吸放得很轻。   “嗯。”他哑声应了。   身后贴着的那个滚烫胸膛退开了些,许知喃刚想回头看,那热度便很快又贴上来,这回又多了个东西。   林清野扯起一个茶几上的抱枕,放到了许知喃面前。   许知喃一哽,想起方才傍晚时他那不要脸的语音。   她今天穿了件领口偏大的裙子,林清野将她领子往旁边拉过去,勾在上臂处,低头在她肩膀咬了一口。   许知喃莫名想到电影里的吸血鬼。   她被他展现出的毫不掩饰的欲气撩拨,可一低头却又看到抱枕上他的那张照片,初次染蓝发时的照片,也是许知喃的手机屏保。   自由张扬,少年感爆棚。   和现在在她身后的这个林清野显出鲜明对比,便觉得心脏跳动的更快,简直像是要从喉管蹦出来,难耐又羞耻,。   许知喃闭上眼,挣扎几下。   “怎么了?”林清野问。   她脸皮薄:“不要在这里。”   林清野低低笑:“就要在这。”   平日许知喃要怎么他都依,只这种事上总是恶劣又贪欢。   他在她臀上拍了一掌,又在她肩上咬一口:“乖点儿。”   ……   夜色如潮,潮水袭来之时许知喃眼前发白,却又仿佛是看到了今晚的澎湃蓝海,耳边除了林清野的喘息还有演唱会上的呐喊。   两人春宵一刻值千金,许知喃也不知林清野哪来这么好的体力,人家听个演唱会都累了,他却一场演唱会下来反倒更精神了,抓着她弄个没完。   两人沉浸其中,并不知道此刻网上的情况。   这一夜对于林清野粉丝来说是个不眠夜,不仅仅是因为这场令人难忘动容的演唱会,更是因为网上关于他背后文身接连出现的不同的猜测。   文身中的女孩儿也许一般粉丝们认不出来,但从前跟许知喃一块儿在平川大学读过书的平大学子不可能认不出来。   当时林清野比许知喃大一届,两人都是平川大学的传奇,在学校几乎是人人认识的。   两人还在校的那几年,就连平川大学的校园论坛里也随处可见议论这两人的帖子。   演唱会最后一首歌的视频在网上曝出来不久,平川大学就有一个如今大四的同学发了一则帖子——   《林清野演唱会上那个文身的照片怎么跟许知喃长这么像啊?好像就是许知喃吧???》   底下还配了一张照片,正是许知喃从前读书时黑发的照片。   如今许知喃也已经毕业了将近三年,平川大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   许知喃大三、林清野大四时,发帖的这个同学也才是大一刚刚入校而已。   现如今逛平大校园论坛的这些同学大部分都对从前的事不太了解。   【嗯??这个照片,不是学校对面那个刺青店超级漂亮的蓝发小姐姐吗???】   【楼上是大一新来的?许知喃当时读书时就开了那家刺青店,那时候还是平大校花,大家都叫她“平川之光”的。】   【真的好像啊!!!】   【跟许知喃黑头发的时候是真的像,但是许知喃现在是蓝发,文身是黑发,感觉又不太对。】   【你也不知道这文身是什么时候纹的啊,说不定许知喃黑头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许知喃这个蓝发好几年了吧,要真这么早就纹了两人应该很早就认识啊,但是不是都说平大两个传奇不怎么认识吗?】   【我也记得,当时这两人还在学校时甚至还有一批校园CP粉,希望两个平大门面能够在一起供大家磕颜的。】   ……   很快,几年前的关于林清野和许知喃的帖子也被纷纷“挖坟”升至第一页。   主要重点有两条。   其中一条是四年前,当时林清野刚刚参加完大四的毕业晚会,当晚一条帖子便悄然登场——   《刚才跟朋友去商业街吃夜宵,正好碰上刺槐乐队另外那几人,结果在旁边偷听到他们说林清野被人泼了一脸水???》   这帖子到后来得出的结论便是林清野求爱被拒,还被泼了一脸的水。   而另一条则是第一条的一个月后——《震惊!平大两位神仙再同框!林清野一大早就在宿舍楼下等许知喃!!!》   这是当时两人分开后林清野去学校找她的那次的帖子。   其中还有楼主的转播实况:   【其实这两位神仙到底在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林清野气场太足,不太敢靠近,怂……)反正就是平川之光把一件衣服丢到了林清野身上,然后转身要走的时候被林大佬抓住了手腕,然后林大佬用力拽了一下,平川之光就差点摔进他怀里(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少女心爆炸!!!大家脑补一下!!!那样子的脸,真实·偶像剧在我面前出现!!!)】   【反正全程就是平川之光冷着一张脸,超级冷酷!然后……我觉得林清野笑得有点宠溺……】   【后来林清野不知道说了什么,平川之光就跟他一块儿走了,听我一个朋友说好像看到他俩去了许知喃的那家刺青店。】   楼主转播完后,底下还有一条评论:   【听楼上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毕业晚会讨论过的那事儿,不会许知喃就是林清野的前女友,然后那个水就是她泼的吧?】   【有一说一,舍得往林清野脸上泼水的只有平川之光了吧,看看这些照片!居然都不带笑的!!像我这种一看见帅哥就露20颗牙的是没希望了。】   *   平川大学的校园论坛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怀疑过这两位传奇的关系,但后来林清野进入娱乐圈不久,在《我为歌来》的一次采访中谈到过刺槐少女,于是关于许知喃的传闻便不攻自破了。   毕竟按照林清野的说法,他16岁就喜欢那个女生了,而他16岁应该还不认识许知喃。   结果现如今再次被翻出来,大家一时半会也摸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如今正在挖掘这八卦的不止是林清野粉丝和平大学子,还有另一个群体——堰城刺青圈也沸腾了。   这圈子虽小,但没人不认识许知喃的,自然也觉得那纹身中的女孩儿长得和许知喃很像。   而他们更关注的是,这文身是谁纹的。   纵使隔着一件衣服,但也能清楚这文身摆明是写实风格,堰城最擅长写实文身的就是许知喃。   可这难不成还是许知喃给他纹了个自己的图案吗?   很快,平川大学论坛和刺青圈的猜测纷纷被粉丝们搬运到微博和超话中。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话那林清野简直是不能再惨了,先是求爱被拒,再是在女生宿舍楼下待了一晚上,还把人家女生照片纹在了背上,而且有可能是那女生亲自纹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痴汉。   可即便是这样,他居然还没追到人家。   【刺槐少女心也太狠了吧?居然这样都还能拒绝!我哥哥难道不香吗!!!】   【操我也太怜爱林清野了。】   【虽然拒绝野哥这么多年真的不可思议,但是这个小姐姐真的好好看啊!大家可以去论坛看她的其他照片,有好多,真的超级好看!!!】   【这俩要是真能在一起真的也太养眼了吧!!小姐姐什么时候进娱乐圈!我集资请小姐姐出道!!!】   【我靠,没人发现这小姐姐的名字是许知喃吗!喃啊!!!】   【操!这是石锤了吧!!!《刺槐》是她,《喃喃》也是她!!!】   【我刚从平大学校论坛里出来,这位姐姐在堰城开的那家刺青店名字就叫喃喃!而且已经开挺久了!!你细品!!!】   【大家先别乱猜测吧,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当然这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久后,其他的石锤也就来了。   第一条是大家翻出了从前林清野在平川大学运动会时回去过一趟的照片,其中一张他站在操场上,旁边是一个教授,背景则是大家在玩八人八足的游戏。   其实当时热门评论里就有人评论了一条说P3照片上的女生长得好看,还有个平大学生回复说是平大的校花。   当时大家并没有太过在乎这条,注意力都放在林清野身上。   现在回过去看才发现原来早就可见端倪。   有粉丝做了分析图,那张照片中林清野的视线的确是看向不远处的许知喃的,而许知喃却在跟旁边的同学聊天。   压根!都没有看林清野一眼!!!   到凌晨两三点,又一条石锤出来。   这回是真正的石锤——   有许知喃的高中同学说话了,许知喃的父亲的确是警察,而最初让林清野差点陷入校园暴力风波的苏铮,当时的确是欺负过许知喃,还为侮辱烈士的事被校长点名批评过。   至此,许知喃就是那个刺槐少女基本已经可以确定。   破案结束,大家的注意力便又放到了新的内容上。   许知喃的很多信息都被挖出来。   包括她刺青店在网络上的大众点评,以及从前她参加刺青设计大赛时的成绩和照片,还有读书时候的成绩等等。   不过所有信息都是正面的,没有挖出丝毫所谓的“黑料”。   高中、大学时成绩优异,就读于名校平川大学,放弃保研资格以优秀毕业生顺利毕业,刺青设计大赛总冠军。   就连店铺评价都是齐刷刷的好评,只有一条差评,两年前的,是说这店的店主太高冷,连交个朋友都不愿意。   但也很显然,人家只是认真工作不愿意搭理搭讪的人罢了。   人家连林清野十年追求都拒绝,对其他男人高冷点儿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资料汇总起来,简直合并成了一个大写的“正直”。   【呜呜呜呜看完所有小姐姐的信息,我居然也好喜欢她!】   【我也是!真的好优秀啊,方方面面都是优秀的,也很低调,从来没有借哥哥炒作过自己的店或者别的。】   【我看网上人家发出来的她的朋友圈内容,真的是很温柔地在认真工作,果然,不骂脏话的小仙女儿才有帅哥喜欢,而我这种祖安公主注定是没戏的……】   【我之前真的完全不能接受哥哥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但是要是这个小姐姐的话真的感觉很好。】   【说明我哥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真的好漂亮啊……我本来以为文身上有美化,没想到真人更好看,这也太他妈好看了吧!!!】   【而且是又乖又惊艳的长相诶,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些刺青师们,可爱,想rua!】   ……   许知喃并不知道如今网上引起的轩然大波,大家知道了她的信息资料,甚至还已经有不少粉丝开始期待林清野能追上她了。   而在这个她被无数人误以为是连林清野都得不到的女人的夜晚,她却真实地被林清野折腾到天将破晓才停下。   浑身都没劲,出汗到几乎觉得要脱水,酸疼难受,到最后就连许知喃这性格都快要烦了。   晚上睡觉都没让林清野抱着她,他一靠近就恼。   早上林清野醒来时是餍足的神清气爽,他坐在床头,垂眸看许知喃。   小姑娘这会儿眉间都皱着,看起来真是被折腾狠了不太舒服。   林清野手伸进被子,刚碰到她的腿许知喃便哼哼唧唧地躲,眉间皱得更紧,声线是软趴趴的恼:“你别弄我了!”   “我看看有没有肿。”他声音温柔。   “……”   而回应他的是许知喃毫不留恋地将被子拉过头顶,再也不理会他了。   林清野也没逼她,洗漱完出去客厅,打算煮点早餐,刚将面条放进锅里就听到外面门铃按响。   这个点,估计是关池他们。   林清野洗了把手,也没穿上衣,就这么赤着上身,只裤子掐着劲瘦的腰,懒懒应了声“来了”,出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出现的是沈琳琳的脸。   林清野一顿,又看到了她身后的摄像,视线下移,看着沈琳琳的脸,平静地抬了下眉。   他的确是平静,没有一点被突击检查时常见的慌张。   但此时弹幕里大家已经不能平静了,全为林清野的肉体“啊啊啊啊啊”。   沈琳琳也上下瞧了他一通,“嚯”一声,靠近,低声道:“我是特地来帮你澄清你的魅力问题的。”   林清野开口声音喑哑,磁沉的:“什么?”   “……”沈琳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不会还不知道现在网上是什么情况吧。”   “我刚起,还没看。”   “……”   林清野大概也明白过来眼前什么情况了,他跟沈琳琳加了好友,昨天也看到她说自己来了T市录个综艺节目,那综艺节目里便有突击采访圈内好友的环节。   而沈琳琳会选择过来他这边,大概是跟网上议论的风向有关。   但林清野的确不知道现在网上已经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没让摄制组进屋,淡淡说了句“等会儿”,他转身进屋,从客厅沙发上捞起一件短袖。   而他这一转身便再次露出了他背上的文身,这次更清晰了。   不仅是那张少女图,肩胛骨处竟还有两个字——阿喃。   又是这个“喃”字。   直播弹幕里大家更疯狂了,这简直就是石锤中的石锤。   林清野将衣服翻了个面,双臂伸进袖管里,刚要穿上门口侧对着的卧室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   昨晚他们从客厅到卧室,许知喃衣服也都不知道被丢在哪,这会儿身上只穿了件林清野的衬衫,很长,到大腿中段,露出下面匀直白皙的小腿。   她睡眼惺忪,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有点儿恼意:“林清野,你又把我的衣服扔哪去了?”   直播画面中,女人的脸和林清野背后的文身正好吻合。   世界都安静了。   林清野三下五除二地随便套上衣服,快步走到她面前,往腰上一揽,什么都没多解释就将人重新抱进了卧室。   随即,“砰”一声巨响,卧室门被关上了。   客厅重新平静,沈琳琳和身后的摄像:“………………”   而直播间中的弹幕飞快跳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   【我靠!!!!怎么是从卧室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已经追到刺槐少女了??????】   直播间彻底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秒:哥哥实惨追了十年都没追到   下一秒:林清野,你又把我的衣服扔哪去了   注:“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出自《达摩流浪者》 第71章 完结(中)   许知喃猝不及防地被重新拉进卧室, 睡眼惺忪的, 什么都没看清,也不知道林清野是为什么。   愣了下, 眨了眨眼, 她呆呆问:“怎么了吗?”   “外面有个节目组,带摄像机了,好像还有直播。”   许知喃彻底愣住:“啊?那我刚才……?”   “应该没事,这衣服也挺长的。”   许知喃被他这一提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的还是他的衬衫。   大早上的穿着林清野的衣服光着腿从卧室里出来意味着什么简直是不用再多说了。   许知喃瞬间无地自容,只想把头埋起来再也不要见人了。   外面还有摄制组在,林清野跟她一块儿在卧室待久了也不好, 许知喃催道:“那你先出去吧。”   “你呢?”   “我就不出去了,我也不会说话,在这儿待着就好了。”许知喃轻声。   “行。”林清野摸了摸她脑袋,“那我待会儿帮你把衣服拿进来。”   “不用了,不是说在直播吗, 你拿衣服可能又会说什么的。”   她脸皮薄,又刚刚以这种方式正式公开了,林清野都顺着她来:“那好, 你一会儿再休息一下, 外面他们走了我们就吃早点。”   他说着, 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下, 手贴着那件衬衫从背往下滑,低声问,“这还疼吗?”   “……有点难受。”   林清野蹙眉:“那一会儿外面结束了我给你看看, 可能得抹点药。”   许知喃脸热,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这个话题,尽管外面也听不到:“你快去外面吧,别让人等急了。”   “行。”   林清野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便拉开卧室门出去,简单收拾了下客厅,这才让沈琳琳她们进来。   厨房刚刚下了面条,被这一搅和面都坨了。   林清野将那面夹出来丢进垃圾桶,侧头看客厅的沈琳琳:“你吃了没。”   “吃了。”沈琳琳问,“怎么,我要是还没吃,您林清野金曲奖双料歌王要给我亲自下碗面吗?”   她阴阳怪气的,像是刻意取笑。   林清野轻笑一声,也同样否认得干脆:“没,可以叫客房服务。”   “……”沈琳琳掀了一眼,“那你刚才怎么还煮面。”   林清野朝卧室方向抬了抬下巴:“给她做的。”   沈琳琳无语:“你女朋友不出来?”   “嗯,她还不习惯面对镜头,随她吧,一会儿结束了我再煮个面。”林清野轻描淡写,洗了把手,回到客厅,在摄像头前坐下。   沈琳琳指着直播镜头:“打个招呼吧。”   林清野冲着镜头挥了挥手,声线平静,丝毫没有刚才被撞破的尴尬:“大家好,我是林清野。”   而此刻正在卧室的许知喃已经拿手机飞快地看完了一圈微博上的各种热搜词条,现在的直播也已经升至前排,她点进去,一墙之隔下躲在卧室里看直播。   弹幕飞快跳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有没有人看到哥哥脖子上红红的啊!不会是草莓印儿吧!!!】   【我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突然间怎么就变成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妈的,一场演唱会后回来还有床上地震,野哥好体力啊。】   【而且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那个小姐姐说的那句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听到了!!而且感觉声音也有点冷冷的,呜呜呜感觉小姐姐好有个性啊,还是个刺青师诶!跟长相不太一样】   【真的!感觉是个软妹长相的御姐!!!】   ……   许知喃视线扫下来:“……”   方才她的确因为昨晚的事有些恼林清野,喊他时也直接说了全名,而不是平时的“清野哥”,没想到竟然被解读成这样了。   而且……   草莓印儿……?   许知喃塞着耳机看直播,凑近了瞧林清野,滤镜偏重,但依旧能看出来脖子上的的确有一个红点。   许知喃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拿手拍了拍脸,甩了下头。   她暂时退出直播,给林清野发了条消息:你把领子整一下,好像有个红点,直播间里好多人在说呢。   发完,她再次进入直播间。   能看到外面一墙之隔的客厅,林清野倾身从茶几上捞起手机,看了眼,而后顺着她的话整理衣服。   许知喃刚松了口气,同时看到弹幕的新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弹幕说了半天的草莓印儿了,哥哥为什么看完短信就整理了,是卧室里的小姐姐发信息了吗?!】   【所以!刺槐少女现在也在跟我一起看直播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嫂子!!!!】   【小姐姐出来啊!!刚才都没看清样子!!!】   许知喃:“……”   还是她低估了粉丝们的观察能力。   李焰在这时给她打电话过来。   许知喃从床上爬起来,担心在这里打电话外面会听到声音,打算进浴室再接,可刚一下床就忍不住“嘶”一声,大腿根太酸了。   她缓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踱进浴室里。   一接起电话就是李焰的咆哮,大概已经看到了演唱会的那个文身,但还不知道许知喃出现在了直播画面中,已经坐实恋情了,李焰还在问她那文身是不是她自己。   “师傅,而且我怎么感觉跟我之前在刺青设计册子里看到的那张你的自画像一模一样啊?不会真是你给林清野纹的吧?现在网上都在说他喜欢的女生是你诶!什么情况啊!有个这么强劲的情敌,我师公都得气死了吧!?”   李焰自顾自地说了一通。   许知喃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犹豫半晌,她索性直接说:“你师公就是林清野。”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李焰尖叫一声:“林清野!!??”   “……嗯。”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啊!!”   “那时候还没想公开呢,而且他身份本来就特殊嘛,就想等以后再跟你们说。”   李焰简直眼前一黑,想起之前有一回给许知喃打电话便是她那个男朋友接的,现在才知道当时自己竟然是在和林清野打电话。   再转念一想,想到了上回还看到许知喃衣领里头的吻痕,这下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论顶流大明星的女朋友是自家老板是种怎样的体验,李焰算是知道了。   客厅。   这次节目组跟着沈琳琳一块儿来林清野这突击检查,这个节骨眼,问的问题自然围绕不开刚刚公布的女朋友。   林清野一一回答,他向来坦荡,这回就更不用隐瞒了。   问及粉丝们最关心的问题——真的是追求了十年才终于追求到的吗?   林清野笑了笑:“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是在我入狱前我跟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就在一起的。”   主持人愣住,就连沈琳琳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在一起的确切时间,同样愣住。   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有点儿太微妙了。   不是出狱后,而是入狱前,甚至是入狱前最后一次见面。   林清野继续解释道:“要是把那些时间算起来的确是在一起挺长时间了,但是当时我刚刚重新起步,前期遇到不少骂声,成绩也还没做出来,没法证明自己,不愿意公开她让她跟我一块儿被骂。”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居然是入狱之前在一起的吗。淦我又想哭了,粉丝们等的那些年都那么痛苦,小姐姐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操陪你走过低谷又陪你迎来巅峰!!!压股成功!!!这声嫂子我先叫为敬!!!】   ……   关于恋情的细节林清野没有细说,他不是喜欢跟陌生人讲这些的性格。   又因为突击检查是他所住的酒店,而非住处,可供检查的东西不多,只对着他的乐器间拍了会儿,又提了几个问题便结束了。   送走这一行人,关上门,林清野便回了卧室。   “你也看完直播了?”他笑问。   许知喃点点头,坐在床沿朝他张开双臂。   林清野走到她面前,俯身将她抱进怀里,还能感觉到她抬手摸着他头发,低笑道:“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许知喃吸了吸鼻子,又抱了会儿便松开他。   “还疼么。”他忽然问,再次将话题引到了那处。   “……”许知喃忍不住吐槽,“你怎么老问这个。”   林清野笑了:“这怎么了,男女朋友之间,怕昨天弄疼你了。”   “你还知道会弄疼,那你那时候怎么不小心点儿呀。”   “这不是一下子没忍住吗。”林清野鼻尖跟她碰了碰,作势便要将人按到床上,“我看看。”   许知喃直接一脚踩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推开他,忙说:“我不疼了,你别看。”   林清野眉一挑:“真不疼?”   “嗯,就是腿酸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林清野瞧了她一会儿,看样子的确是不疼,他勾唇,食指挑了挑她下巴,轻慢道:“我们阿喃适应能力可以啊。”   “……”   至于是适应什么的能力,许知喃不想知道。   到中午,隔壁套间的那三人也终于是醒了,从网上得知了昨晚和今早发生的所有事情,林清野和许知喃被这一套乌龙下来倒是阴差阳错的终于公开了恋情。   下午,大家收拾好行李回堰城。   路上季烟和十四关系似乎不太对劲了,许知喃也不知后来她和林清野走后两人说了些什么。   反正去机场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倒是十四一直帮季烟拿着行李,季烟也没拒绝。   林清野完全是个甩手掌柜,对队友的感情生活丝毫不在意,也没问什么。   原本他们订的机票是中午,但大家都来不及,于是便改签至下午。   林清野从来不公开自己的行程,也从没让粉丝接过机,只不过去T市机场时被人看到了,大概是被传到网上,从堰城下飞机刚一出去就听到不远处粉丝们喊林清野的声音。   许知喃寻声看去,愣了下。   那些粉丝显然也已经看到她了,尖叫声乱成一片。   她还不习惯这种场面,下意识往林清野身后躲了下。   林清野手里推着个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许知喃,拿肩膀挡了她一下。   关池他们仨很识趣儿,跟他说了声便先走了。   “我过去一下。”林清野俯身对许知喃说。   他声音其实很低,粉丝们也挺有秩序的,拉着横幅整齐站在不远处,不过这会儿正处于什么互动都激动的状态,纷纷又尖叫起来。   许知喃一顿,没出声,只乖乖点了点头。   林清野走到粉丝面前,跟大家打了声招呼,聊了几句后便嘱咐大家以后不用来接机。   跟粉丝告别,林清野便牵着许知喃离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这样光明正大地在公开场合手牵着手走路。   甚至于从前在大学时他们也从来没有这般光明正大过。   许知喃一时有些恍惚,在林清野牵住她手的同时还不自觉往外抽了一下,又被他重新捞住了,握得更紧。   他头低下来:“怎么了?”   “没有。”许知喃也握紧他,轻声,“就是还有点不太习惯。”   他笑:“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快点儿习惯。”   很快,两人一块出机场的视频也被粉丝发到了网上。   每一处细节都被仔仔细细地盯着来回揣摩。   比如林清野跟许知喃说话时,她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回话;又比如牵手的最初许知喃有一个往外抽手的动作。   除此之外便是两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同。   林清野明显整个人都非常放松,笑容也比从前多得多,说话都是笑着的,而许知喃就相反了,笑意不太明显,倒显得有些清清冷冷的。   其实只是因为许知喃还不习惯面对镜头所以才刻意收着自己表情罢了,但到粉丝眼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傻白甜大明星X高冷刺青师的绝美爱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真的是林清野吗!!!怎么跟我以前电视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这位哥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傻白甜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清野这真的是追到暗恋多年的女神后的舔狗行为,也太可爱了吧!!!笑容都收不住!!!】   【操!!!好甜啊!!!!】   【我以前一直想不出来到底怎样的女生站在林清野面前才能不显得逊色,现在见到了!!小姐姐真的绝美啊啊啊!!完全我的取向狙击!!】   【没人发现小姐姐的蓝头发和野哥从前的那个造型是同个发色吗!而且平大论坛里说已经染了好几年了,好像是野哥出那事儿后就染的,呜呜呜kdlkdl!!!】   【各种恋爱综艺的导演组看过来看过来!!!未来的收视保障看到了吗!!!】   ……   只不过许知喃的高冷人设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迎来了频频的“人设崩塌”。   因为现在许知喃的正脸照也已经完全被大家知道了,大概是林清野很少有除作品外的新物料,培养得粉丝们挖掘能力非常强大。   很快,有人发现了一张之前音乐节上的照片,其中当时就拍到了许知喃。   蓝头发,很好找。   再然后,金曲奖颁奖典礼上的一段粉丝录屏又引起了关注,在一艘大游轮的打赏特效角落,藏了个“许知喃送出红玫瑰X100”小字。   最后,是粉丝后援会发的关于“4月30号林清野复出首次演唱会”的一个相关视频,一共12分钟,从早上起大家应援展示,到晚上大家的热血和感动都有,非常燃的一段视频。   只不过视频第五分半的一处再次引起大家的关注。   在拍摄大家拎着横幅齐刷刷地喊口号时,背景里出现了那一头熟悉的蓝色长发,小姑娘蹲在小摊儿前,正在挑各种林清野的周边。   那摊儿主大概也看出了这是个有钱又不理智的粉丝,是个大户,非常殷切地跟她推销各种周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个酷妹吗?怎么感觉有点蠢萌??】   【可以想见以后哥哥的家庭地位了,打赏居然只有100块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下子平衡了,原来嫂子跟我们一样也要买周边!这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xswl,人家粉丝在大声喊口号应援,嫂子跟个小土拨鼠一样星星眼地挑自己男朋友的周边。】   【高冷人设崩塌!!!】   【啊啊啊好可爱啊,嫂子什么时候跟野哥一起开个直播,我都想跟野哥抢嫂子了!!】   ……   回到堰城后许知喃休息了一天,当晚,李焰就给她打电话说店里撑不住了,今天有好多林清野的粉丝都过来打卡。   这店名就是“喃喃”,和林清野的专辑名一样,有不同的意义。   不过好在得知今天许知喃没去店里大家也很快就离开了,拥堵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恢复了常态。   真正引起轰动是在第二天,许知喃去了店里。   一大早就有不少粉丝等在刺青店门口,许知喃前两天因为演唱会去T市请了假,过意不去,还是最早一个来的。   她低着头走路,不远处便一阵尖叫。   粉丝们已经等在店门口了。   许知喃一抬起头,粉丝们便窸窸窣窣地激动议论开。   “真的好好看啊!!”   “应该叫什么啊?”   “嫂子吧?”   那一群女生便齐刷刷的:“嫂子好!”   许知喃低低“啊”一声,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她把门打开,“先进来吧。”   女生跟她一块儿进店:“小姐姐,我们都是林清野的粉丝。”   许知喃笑了笑:“我知道呀。”   那几个女生又凑一块说起悄悄话:“啊啊啊说话也好温柔啊!!”   “不过林清野也没跟我一块儿来店里,他不太来这的。”许知喃说,以为她们是来蹲守林清野的。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你。”   “这样啊,不过我今天一会儿还有几个客人要过来呢。”   那群女孩儿便摆手道:“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影响她工作,还问了她几个关于刺青的问题,又问:“姐姐,野哥他后背的那个文身是你纹的吗?”   “嗯,对,几年前的事了。”   女孩儿们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呜呜呜!神仙爱情!”   没一会儿,许知喃之前就预约好刺青的那个顾客便到了,显然也是看到了网上的新闻,一推门进来就一脸激动地像要和她说什么,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几个女孩儿,瞬间猜到了大概是林清野的粉丝。   她了然一笑,没再多问:“阿喃,现在给我刺青有时间吗?”   “有,你先坐着吧,我准备一下。”   许知喃戴上手套,过去跟粉丝们说了一声,倒也善解人意,很快就离开了。   只不过这批刚走,下一批就来了。   大家实在是对这个林清野暗恋多年的女朋友太好奇了。   许知喃今天有三个预约,两个小活一个大活,从早忙到了晚,周围围观的粉丝换了一批又一批。   林清野的超话里头已经有不少粉丝发了今天许知喃的照片。   【呜呜呜小姐姐性格超级好!一点儿也不高冷!!!】   【而且近看真的太漂亮了,气质超级好!】   【我在她店里看了一会儿就早了,突然也想刺青了,跟我以前一直以来以为的那种都不一样,小姐姐设计的图都超级好看!纹在女孩子身上也不会突兀!】   【我也是!突然超级想文身!】   ……   林清野今天去了一趟公司,弄了些演唱会后续的工作,到晚上才结束。   王启问:“你看到网上阿喃的那些新闻了吗?”   “她店里的那些?”   “嗯。”   “我中午看到的,给她发了个信息问情况,没什么事,就是多少会影响工作吧,而且她也不是个喜欢炒作的个性。”   虽然这事儿一出,许知喃的生意必定会很好。   王启:“那你打算怎么办?”   “后面跟粉丝说一声吧。”   “行,你们昨天闹出那一出也难免,我看粉丝反应都挺好的,也得亏阿喃她的确是挖不出什么黑料来,你看那些顶流明星要是公布恋情有多少是不能被深扒的。”   林清野一边琢磨这事,一边给许知喃发了条信息问她结束了没。   从传啓娱乐公司出来,林清野便直接驱车去刺青店。   到店门口,许知喃还没回复他刚才那条短信。   林清野抬眼往店里看去,许知喃还在忙,也没注意到手机,旁边还围着三四个女生,估计就是他的粉丝。   逐渐进入夏天,白昼渐长,这会儿外面天也已经黑了。   林清野靠在椅背上看了会儿,缓缓拉下车窗,然后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店里的许知喃拍了张照。   她这刺青店装修得很有风格,黑、白、灰三色,墙上画着许多龙飞凤舞的图腾,很符合刺青店的风格。   照片中小姑娘低着头工作,戴着口罩,看起来漂亮又柔和。   气质跟这刺青店相撞,倒像是误入什么黑暗森林的清纯小鹿。   林清野看了会儿照片,挺满意。   点开微博,输入他那个从未自己发过内容的微博,就连密码都试了好几回才成功登上。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他独自坐在车上低笑了声,慢吞吞地打下几个字——   [林清野V:接女朋友下班。]   附上刚才那张照片。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评论便蹭蹭蹭往上涨。   【我靠???我看到了什么!!!???】   【林清野发微博了????】   【震惊!原来这个微博账号真的是林清野的!时隔八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哥自从公布恋情了画风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   【哥啊!这个是微博不是朋友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清野:我傻白甜了? 第72章 完结(下)   林清野那条微博发出去不久, 许知喃店里的几个小姑娘便立马发现了――因为设置了特别关心。   虽然这特别关心也没什么用,林清野八百年都不发一回微博,没想到这回居然通知更新微博了。   “噗――”其中一个女生最先忍不住笑出来。   她们抬头看窗外, 便看到一辆车停在外面,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隐隐约约能看到车里的人,正是林清野。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他吧是他吧是他吧!?”   “好帅啊!肯定是!!!”   “要不要出去看看?”   几人OO@@地议论好一会儿,最终却没敢出去。   也不知怎么, 就算现在林清野被大家叫成了傻白甜,但身上气场还在, 跟粉丝其实是挺有距离感的, 她们敢来找许知喃,却不敢就这样过去跟林清野打招呼。   许知喃听到身后她们的议论声, 抬眼一看, 愣住。   那顾客也侧身看过去,笑了:“你男朋友啊?”   这次公开恋情因为闹出的各种阴差阳错的乌龙,热度也颇高, 今天来她店里的客人就没一个不知道这事儿的。   “嗯。”许知喃应声。   “那你要不先过去一趟吧, 我这儿待会儿再继续好了。”   “不用了,马上就结束了。”许知喃觉得这样把顾客丢到一边太没职业精神了, 拉上口罩继续收尾工作。   “可以啊阿喃, 你这现在可是敢放林清野鸽子的女人了。”   身后几个粉丝也笑作一团。   许知喃“……什么放鸽子,就是稍微等我一下, 我也马上就结束了。”   偶像在前,身后那几个粉丝到底还是按耐不住了, 跟许知喃说了声再见后便你推我攘地小跑着出去了,到林清野车前。   许知喃专心继续收尾工作, 十分钟后结束,一抬头,那辆车还停在那儿,方才出去的那几个粉丝却不见了。   许知喃丢掉用过的口罩和手套,洗了个手,出来和李焰交代了些事便准备先走。   李焰一脸暧昧:“快走快走!”   许知喃上车:“刚才那几个出来跟你打招呼的粉丝呢。”   “走了。”林清野摸了摸她脸,“累么,今天挺多人过来的吧,有没有影响你?”   “还好,其实大家都挺好的,也没有一直待在我店里,就是一批一批的比较多,所以我店里一直都有几个粉丝在,不过好在不影响我工作,挺安静的,有些也就是在门口看一看。”   “嗯,我刚才跟那几个粉丝说了这事,不要过来打扰你。”   许知喃一愣:“你怎么跟人家说的?”   林清野挑眉:“直说。”   “……你没凶人家吧?”   林清野轻笑:“我很凶么。”   “……”   其实那几个粉丝倒也很好说话,林清野说了声她们还跟他道了个歉,然后很快就走了。   而且微博超话里今天不少人发了打卡“喃喃”刺青店的,但也因为太多已经引起其他粉丝的反对,呼吁不要影响人家素人女朋友的正常生活。   林清野从18岁拿到金曲奖有了第一批粉丝,如今不少粉丝年纪也都挺大了,因此大部分粉丝其实都是挺理智的。   “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许知喃换了个话题。   “给你提前发信息了,你在忙没看到。”   许知喃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林清野给她发的信息,与此同时也看到了微博特别关心的发博通知。   [林清野V:接女朋友下班。]   “…………………………”   许知喃点进微博看评论,底下都是“哈哈哈哈哈哈”或“啊啊啊啊啊啊”,要不就是些取笑林清野自从公开恋情后就标准一个傻白甜的评论。   而关于#林清野发博#的词条也已经迅速升至热搜第一。   许知喃抿了抿唇,看着评论,有点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她又抿了抿唇,重新把唇角放下。   “你怎么还发这种微博。”   林清野侧头看了眼她手机屏幕:“想发就发了,女朋友这么好看还不能炫耀不就白好看了么。”   “……”   许知喃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也没忍住,侧过头看着窗外,无声地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一出公开恋情闹得很是轰动。   娱乐圈中像林清野这样刚刚登上顶峰就公开恋情的简直少之又少,而顶流公开恋情另一半没有被骂被黑的也同样少之又少。   粉丝们对许知喃好奇极了,但也纷纷呼吁不要去人家店里打扰她。   到第二天来的人就少了很多,持续三天后就基本没有粉丝再来打扰了,只有些会在店门外徘徊拍照,也有些会因为许知喃的身份特意过来让她文身。   日子也基本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只不过她长相足够让人过目不忘,现在许知喃出门在路上经常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这事儿一出,她跟林清野也终于不用总东躲西藏怕被人看到或拍到了。   周五,许知喃和林清野两人一块儿回了趟许母那儿。   今天是许元汶的忌日。   两人一下车,周围几户邻居便站在自家门口打量着他们,都很好奇:“阿喃啊,带男朋友回家啊?”   “嗯。”许知喃一个个向她们打过招呼,林清野也颔首示意了下。   许母听到动静迎出来,赶快让两人进了屋。   “最近大家可都来问我你俩的事儿。”许母笑道,“还很奇怪我们阿喃平日乖乖巧巧的上哪儿去认识到的大明星。”   林清野笑道:“我找上的她。”   三人一块儿吃了个中饭,休息片刻便去许元汶的墓地。   这是林清野第一回 来,墓碑上的许元汶一身警服,眉目深邃,一脸正气正直。   但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许元汶了,从前只他单方面注意到许知喃时他就见到过许知喃和许元汶在一块儿。   小姑娘那时候穿着高中校服,背着个水蓝色的书包,跟父亲关系特别好,一蹦一跳跟在旁边,说说笑笑的。   当初许元汶的突然离世的确给她造成了阴影,她偶尔就会梦到那场火灾的场景。   林清野后来才想起来大四时候有一回许知喃不小心在他公寓睡着,那晚是两人唯一一次一起过夜。   第二天醒来时许知喃是被一个噩梦吓醒的,当时他问她时许知喃便说的梦到了她爸爸,可林清野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那时候的确是不够关心,也是个颇为冷漠的性子。   如今再回想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对许知喃的也会觉得心疼后悔。   许母站在墓碑前跟许元汶说话,两人没打扰,率先下台阶到山脚下等。   当年那案子告破让许知喃和许母都松了口气,也总算是终于可以放下了,许母如今再看到许元汶的照片也不像从前那般总是要掉眼泪。   两孩子在山脚等,许母就蹲在墓碑前。   “元汶啊。”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墓碑上的照片,“我们阿喃如今长大了,工作也很不错,也交到了很好的男朋友,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你在天上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到这,许母眼眶有些湿润,神色柔和,“我们也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吧,我还真是挺想你的,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六月,最近天儿越来越热,气温上升的很快。   月初,林清野和许知喃各自收到一张请柬――平川大学80周年校庆的邀请函。   一般这种校庆会给校友特地发邀请函的都是些有知名度的人,林清野作为音乐系如今最出名的学生,自然是要收到邀请函的。   许知喃没想到自己也会收到邀请函,虽然她那刺青店的确在刺青圈子里挺有名气,但刺青和她当初的设计专业也不怎么对口,也许是沾了林清野的光。   林清野晃了晃手里的请柬,懒洋洋问:“去么?”   “你想去吗?”   “去吧。”   许知喃一顿,侧头看他,林清野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   80周年的校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呢,而且学校估计还会请来好多直播和摄像。   林清野知道她在想什么,冲她暧昧一笑:“我们去秀个恩爱。”   “……”   校庆是半个月后,六月中旬。   平川大学很看重这次的80周年校庆,早早就开始准备,校园里随处可见80周年校庆的小旗子。   许知喃的刺青店就在平川大学对面,最近每天都能看到学校为校庆准备的各种布置,到晚上灯光一开特别漂亮。   在林清野的要求下,两人还穿了件情侣装的短袖。   底下林清野穿了条黑裤,而许知喃则是一条很夏天的半身短裙。   两人本就模样出众,这样一穿便更加显眼。   林清野开车到平川大学,两人一下车就被周围许多人行了注目礼。   80周年校庆的消息一出大家都在猜林清野和许知喃会不会来,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高调地就一块儿来了。   许知喃还有些不自在,林清野却是捞起她的手就一块儿往校门口走去。   不止是来参加校庆活动的大家,还有许多在读的学生也都注意着他们。   “这么紧张干什么。”林清野往她肩上抚了把,无声地将她微含的背给重新展开了。   校庆开始还有一会儿,两人打算先在校园里逛一会儿。   自从毕业后两人几乎都没有再回来过,平川大学这些年翻修了不少地方,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两人牵着手散步,到无人的偏僻处,周围树木郁郁葱葱。   许知喃心情很好,走路都带着小颠,忽的手被林清野拽了下,她抬眸看去,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宿舍园区门口――以及宿舍楼侧边羊肠小道边种着的一排刺槐树。   六月份,刺槐花正开得郁郁葱葱。   林清野皱了下眉,低头看她:“有难受吗?”   他还记得冬春之际两人去还愿,下山路上许知喃对刺槐气味的应激性反应。   许知喃眨了眨眼,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老实巴交道:“没有。”   林清野还是不太放心:“换条路走吧。”   “没事,我感觉应该好了,以前就一点儿味道我就很不舒服了。”她说着,还拉着林清野朝那片刺槐走过去。   刺槐花是一簇簇的,挂在枝头,白绿交织,很漂亮,花瓣很小,风一吹便掉落不少,零散地铺在地上,散发出浓郁的槐花香。   许知喃捻起一株,细嗅了下,清甜香味中带着槐花特有的些许苦味。   倒是一点儿都没再觉得难受了。   “你看,好像真的好了诶!好好闻啊!”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很是欣喜,随即便轻轻摘下一簇槐花,白色的一串花躺在手心,像是什么浮夸的伞形耳坠。   许知喃看了会儿,手一伸,将花放到林清野耳边,恶作剧道:“给你戴个耳环。”   她手伸得笔直,身子往后撤,仔仔细细地看了林清野一会儿,然后笑了:“还挺好看的。”   林清野轻嗤一声,捏着她手腕往回一别,将那朵花拿下来,插进了她束起的马尾里。   许知喃想拿下来,又被她别住另一只手,动弹不得了。   “你放开。”她挣了挣手臂。   林清野轻松捏住她两个手腕,痞里痞气地笑:“刚还不是要给我戴耳环么。”   两人闹了一会儿,不远处忽然传来笑声,林清野抬头看去。   他们站在宿舍园区旁边的羊肠小道,有靠近这儿的那幢宿舍楼的同学从楼道窗户那探着脑袋看他们,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看起的。   没一会儿,两人玩闹的视频便被发到了网上。   如今林清野和许知喃都有一个CP超话了,清喃CP,粉丝数还特别多,热度是同时期CP榜单的第一名。   众所周知娱乐圈中的CP大多是粉丝的一厢情愿,BE的也数不胜数。   于是清喃CP粉就格外N瑟,毕竟是可以理直气壮喊“清喃SZD!!”。   这视频最先便是发在清喃超话里,很快便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还一个个的非常戏精。   【嗯?怎么回事?我的小姐姐被这个臭男人欺负了?】   【举报举报!林清野在镜头前营造苦追喃喃多年的痴情形象,结果背地里居然家暴!】   【林清野你再抓着我们喃喃我就要拿刀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有人发现那个花是刺槐花吗?】   【原来这就是刺槐花!我第一次看到!!好漂亮啊!!】   【这两个人怎么什么细节都能磕,我以为磕个打情骂俏就好了,没想到原来道具也能磕糖!瑞思拜!】   ……   到傍晚,80周年校庆正式开始。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各种校友的车越来越多,两人顺着路上随处可见的路标到校庆地点。   除了受正式邀请的校友外,其他平大毕业的学生都可以来参加,还有许多在读学生,整个馆厅熙熙攘攘。   两人往里走了一段路,遇到个老教授。   “清野!”老教授喊了一声。   两人走到教授面前,林清野颔首:“徐教授。”   许知喃认出来,是平大音乐系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她也跟着打招呼:“徐教授,我叫许知喃,是平大美术系的。”   徐教授笑得慈眉善目:“我知道我知道,前几天我和你们系的陈教授聊天的时候还提到你了呢,说你那时候成绩特别好,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在一块儿了,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年轻时候的林清野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很多老师都会不喜欢他的性格,只这个徐教授是例外,一直都格外欣赏他。   林清野跟他聊了一会儿两人才入座。   没一会儿,姜月和赵茜也结伴来了,有几分局促地跟林清野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许知喃旁边。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啊?”许知喃问。   赵茜:“月月今天跟我一块儿去做了个产检,最近好像怀孕的人特别多还是怎么,排了好长的队。”   “产检结果怎么样啊?”   “都挺好的,这货还挺让人省心的,每次产检都没问题。”   如今赵茜肚子已经很大,许知喃小心翼翼的摸上去,居然还正好碰上胎动,手心像是被轻轻按了下。   许知喃眼睛瞬间亮了。   赵茜被她这反应逗笑:“你这么喜欢自己也要一个啊。”   赵茜倾了倾身,看向许知喃另一边的林清野:“我觉得咱们平大校草应该不会拒绝你的这个要求。”   林清野也是个不要脸的:“乐意之至。”   许知喃:“……”   校庆由校长发言开始,发言很老套,许知喃左手被林清野牵着,跟姜月和赵茜小声聊着天。   她们三个也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舞台背景上放出平川大学前身历史,一条横轴,向未来延伸开去。   校长讲了许久,后面又有些知名校友讲话。   平川大学以商学院见长,上台讲话的也多是些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   等到台下大家都快被说困了才终于结束这一环节,赵茜撑着后腰:“怎么这么无聊,我都有点后悔顶着个肚子来参加了。”   主持人上台,公布下一个环节,地点不在这封闭的馆厅内,而是外面的操场。   众人跟着队伍到操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好多小棚子,有点儿像是社团招新时候的百团大战。   平川大学艺术系很出名,舞蹈、音乐、美术、戏剧影视、编导等等都很能拿得出手。   每个节目一个棚子,跨专业合作,大家一块儿表演,大学生活和谐又开放。   有表演小品相声的,也有表演独舞和群舞的,当然也有独唱和合唱,还有编导专业的在操场中央投影屏上放出自己拍摄的作品。   大家边走边聊天边看表演。   每开始一个节目棚上挂着的灯串儿就亮起,一个个节目下来,一盏盏灯亮起又熄灭。   到一个独唱节目,主唱人却没了,徐教授很快就过去问情况。   周围拍摄还在继续,是在学校官方微博上实时直播的。   校长皱起眉,对那徐教授说:“怎么回事?”   “好像是那个负责的学生吃坏东西了,我学生说好像挺严重的,可能吃不消正常的一整套表演了。”   校长:“这么多人在,可不能开天窗,老徐,你这得负责起来。”   “行行,我知道。”   徐教授往周围看了一圈,忽然拿着话筒上台,直接冲台下一喊:“林清野!”   许知喃一愣。   林清野站在人群中,这才懒洋洋地抬了下手臂,淡声应:“这。”   徐教授看过去,直接说:“来,接下来大家掌声有请,林清野!给我们演唱一首歌!”   林清野:“……”   台下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徐教授催道:“快点!你不也是平大音乐系毕业的吗!现在母校需要你来救场了!”   比大家反应更快的是灯光师,一束追光灯从舞台下扫过来,落在了林清野身上。   大家纷纷鼓起掌,还连带着几声怂恿的口哨声。   林清野站在原地瞧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站直了,侧头对许知喃说:“我过去一趟。”   “嗯。”她点头,还有些懵,远不如被突然要求救场的林清野镇定。   他穿过人群走上舞台。   追光灯紧紧跟在他身后。   恍惚间,许知喃觉得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和从前一模一样。   模样俊朗,棱角分明,嘴角噙着些很淡的笑意,看上去清冷又痞坏。   林清野走到台上,跟徐教授交涉几句,很快,舞台上就有人忙忙碌碌地开始往上搬乐器。   几分钟的时间,林清野向徐教授借了几个学生乐器伴奏。   他原本不打算唱自己的歌,但问了那些学生有没有什么都会的谱子却找不到一首合适的,最后一问会不会《刺槐》,倒是都会。   “那就《刺槐》。”林清野做了决定。   许知喃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个简易搭成的舞台上的林清野。   操场上有风,风吹来都是青草的清香,也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林清野从台下一人手里接过一把吉他,随手拨弄两下,一串好听的旋律便飘出来。   而后他背上吉他,坐在高脚椅上,单腿屈膝,一双长腿优越,面前摆着一个麦架。   “平川大学音乐系。”他靠近麦架,声线磁沉,“林清野,《刺槐》。”   许知喃旁边赵茜直接干嚎一声:“阿喃!你得管管啊!可不能让他再这么乱放电了。”   来的还有不少如今平大在读的同学,非常给面子,跟从前的音乐节相差无几,鼓掌尖叫呐喊一个不缺。   温暖干净的夜晚,零星几颗星子悬在头顶。   林清野在台上,开口唱,声线温柔。   “在我和世界之间   你是鸿沟,是池沼   是正在下陷的深渊   你是栅栏,是墙垣   是盾牌上永久的图案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脚怪物   暗夜交错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   这是年少时林清野写下的歌词。   那时候,他们第一次遇见,林清野一边倨傲顽劣,一边又因家庭带来的创伤像个泥沼黑暗中的野兽,从洞穴深处窥视她,又一见光就缩回去。   这种欲望将他吞噬,无数次想把她叼入洞穴中,想要把明媚美好的她拉入地狱。   可最终却也像歌词写到的一样。   你拿起枪,我成为你的祭献。   在歌声中,大家纷纷扬起手,跟着旋律挥舞。   许知喃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慢慢鼻酸,眼眶发烫。   波澜起伏这一生,有低谷也有巅峰,可这一刻的林清野又回到了校园时候,回到他们最初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许知喃有时候也会觉得,要是他们能够像世间大部分情侣那般相识相知相恋该有多好,没有那么挣扎和苦楚,也没有那痛苦难捱的两年半。   他们两个平川传奇,简简单单地谈个恋爱该有多好,林清野也再不用遭受那一切。   可有时候又想,也许这样的一段感情也不错。   至死方休。   一首歌唱完,林清野站在台上,捋了把头发,露出光洁的汗湿的额头。   演唱结束,他朝台下鞠了个躬,掌声雷动。   他却在下台时倏忽脚步一顿,回来了,他看着台下,忽然说:“阿喃。”   许知喃一颗心脏被抓住。   他神色温柔,像是带着毫无底线的宠溺,下颌微抬,在众目下站在舞台上,他直直看着她笑。   “爱你啊。”他说。   ……   风呼呼吹来,在大家更加澎湃的起哄声中,许知喃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当时许元汶的案子还没有进展,林清野为了哄她开心带她去了一幢烂尾楼的顶上天台,是从前刺槐乐队最初常来的地方。   那天,风轻、夜静、树森森。   她和林清野仰面躺在旧木板上,硌着骨头。   她看着星星,林清野却侧身抱住她,呼气间热气都打在她脖颈。   “阿喃。”他低声唤。   “怎么了?”   他没说话,过几秒,低低笑了:“没什么。”   “到底什么呀。”   依旧没回应。   许知喃侧头看去,发现他已经阖上眼,于是她又继续看星星。   夜风吹着舒服,都后来甚至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林清野温柔的声音:“爱你啊。”   从前的林清野和现在的林清野,同样的“爱你啊”,汇聚在一起。   许知喃心尖儿震动。   当时的许知喃为许元汶的事整宿睡不着觉,当时的林清野也为母亲和哥哥的事深陷内疚和自我厌弃中。   而现如今,盛夏天,明朗夜,光芒万丈的林清野站在台上坦荡地对她说“爱你啊”。   许知喃一笑,眼泪就滚下来。   林清野走下台,张开双臂,在欢呼声中虔诚地将她拥进怀里。   *   从前许知喃总觉得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中规中矩,人生中一步一个脚印,但林清野却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从前她捧着本佛经看,林清野便淡笑着嘲一句“小尼姑”。   可现如今,林清野是许知喃的信徒。   *   我想拉你入地狱,却又奉你如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