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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好
作者：总攻大人

　　内容简介：
　　温漾是乐瑶这辈子梦寐以求的男人，是她的心头好，可她在他通讯录里的备注却是——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
　　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乐瑶看见了他对自己的备注，她当时不哭不闹，不声不响，但在那之后——助理慌张跑进办公室：不好了温总，乐小姐又写歌骂你了！
　　乐瑶：去他奶奶个腿的，老娘才是你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前面女追男，后面追妻火葬场，目的性极强发誓要红的女爱豆VS想雪藏她又被她算计失身失心的打脸皇帝豪门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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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城今年的冬天很冷，十二月中旬街边已经堆满了雪，来来往往的人们将自己包裹在大衣和羽绒服当中，呼出的气都是温热的白色。
　　外界是这样的严寒，但江城影视中心一号演播厅里却一片火热。
　　今天是《梦想的声音》最后一期，全网直播，两个月来从几十名选手中脱颖而出的六名优秀选手将在今夜角逐前三名。按照赛制，前三名将会以组合的形式在今夜正式出道，与业内最顶级的娱乐公司先成娱乐签订经纪合约。
　　节目后台，乐瑶从卫生间出来，在洗手台洗了手，转身打算回休息室，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乐瑶。”
　　是个熟悉的声音。
　　乐瑶淡淡回眸，看见了一样从洗手间出来的宋雨婷。
　　作为一直被她压着票数排在第二名的人，乐瑶真不觉得她们还有什么话好说。虽然赛制规定了她们很可能会组合出道，可她也没想过给一个几次三番陷害自己的人好脸色看。
　　当然，明面上的客套还是要有一些的，总不至于一见面就打起来。
　　“有事？”乐瑶气定神闲地望着精心打扮的宋雨婷。
　　作为人气仅次于她的存在，宋雨婷还是很有本钱的，她的长相就是人们口中那种典型的好单纯好不做作的类型，身材也不错，腰很细，上下比例好，但她有个致命的缺点——个子太矮。
　　将将只有一米六的宋雨婷走上前，哪怕穿着恨天高，也只能勉强和一米七多的乐瑶平视。
　　“今天就是决赛了，我想只要我们正常表现，肯定可以一起出道。”宋雨婷笑起来，甜蜜清纯的一张脸挂满笑容是真的可人疼，乐瑶以前也上过当，要不是发现她不止一次搞坏她的衣服和道具，她们说不定还真能做朋友。
　　“你比我出场早，准备时间可不多了，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说这些废话了。”乐瑶面无表情看着对方。
　　宋雨婷像是料到了她会如此，笑得更温和无害了：“怎么会是废话呢？我是在向你示好呀！你看我人气一直不如你，从比赛开始到现在都是万年老二，我是真的真的很佩服仰慕你。我很高兴可以和你一起出道，希望你今天顺顺利利拿到第一。”
　　话说得有多好听，就越发彰显她内心的恶毒，毕竟她向来口不对心。
　　乐瑶懒得听下去了，直接转身要走，宋雨婷再次拦住了她。
　　这次她不知朝前方看了什么，抓着乐瑶的手强迫她转过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和她近距离面对面，好像她们很亲密似的。
　　她使劲吸引乐瑶注意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大家以后是要一起共事的，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嘛。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的。”
　　乐瑶看着她笑了笑，问她：“你在偷偷录音吗？或者找了谁在旁边偷拍？想拿出去黑我，让大家觉得我是队霸，总是欺负你？”
　　宋雨婷一副受伤的样子：“怎么会！你怎么会把我想得那么坏，比赛两个月了我哪有故意放出过什么消息？我一直本本分分的。”
　　这方面倒的确是本分，大约是觉得做了也会有把柄所以才没做，只选择在后台动手脚吧。
　　乐瑶懒得理她，可她特别不想放过她，又抓住她，不肯放她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乐瑶没了耐心，反抓住她的手逼近她，“再动手动脚我可就不客气了，想今天上不了台吗？”她近距离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除了当事两人谁也听不见。
　　宋雨婷顿了一下，放开了她的手，却还是继续着话题：“我听说你以前是学医的？”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乐瑶不咸不淡：“打听那么清楚想干吗？”
　　宋雨婷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没什么，只是佩服乐瑶姐姐而已，读了七年医科大，一定很辛苦吧？为什么会想到去学医呢？”
　　乐瑶沉默了一会，偏头看她：“是不是我今天不和你说清楚，你就不会放我走？”
　　宋雨婷睁大眼睛差点掉眼泪。
　　乐瑶盯着她说：“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很简单啊，因为学医赚钱。”
　　宋雨婷意外地说：“那为什么又来选秀呢？”
　　乐瑶不耐烦道：“当然是因为学医还不够赚钱了。”
　　宋雨婷一副的确如此的表情：“是的是的，你说得对，学医哪有做偶像歌手赚钱……但乐瑶姐你来参加比赛完全只是为了出道赚钱吗？难道不是为了你的梦想吗？”
　　乐瑶淡漠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这个问题却不难回答，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出道这条路和学医一样辛苦，我已经辛苦了七年，现在又来找不自在，自然是靠着想要赚钱的决心坚持下来的。梦想是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才有能力去想的事，对我来说，梦想不值几个钱。”
　　像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宋雨婷怔了一会，语气真诚了一点：“可是乐瑶姐，我觉得你这个心态有问题，你这样搞不好拿不到今天的冠军。”
　　乐瑶轻蔑一笑：“现在人气和评委积分第一的都是我，如果你想用这种赛前打击我的方式让我表现失误从而超越我的话，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不可能的。”
　　宋雨婷很受伤：“你干嘛老是把人想得那么坏，不是人人都像你想得那样。我是真心为你好才这样说的，我想提醒一下你。”
　　“提醒我真是不必了，你有那个闲工夫还是管好自己为上策，夜路走多了……小心遇见鬼。”
　　乐瑶意味深长地说完，想转身，却被神秘兮兮的宋雨婷再次拉住。
　　“可我真的是好心，你不要误会我啊，你不知道吗？今天的评委不只以前那五位，还有先成娱乐的高层到场，就是前三名出道之后会签约的先成娱乐公司的高层。”
　　乐瑶不痛不痒：“那又怎样？”
　　宋雨婷说：“我听说先成的老板不太……嗯……不太喜欢你这类人。”
　　乐瑶觉得更可笑了。
　　“不喜欢我这种人？你听说？你听说得倒挺多，看来你做了不少工作。”乐瑶挣开她的手，微笑着说，“感谢你为我担心，但不管这个所谓的高层是否喜欢我，你又究竟把我分成了哪类人，我都会拿到今晚的冠军，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以及，私以为只要今晚先成来的人不是瞎子聋子，就该知道选谁做第一出道才最明智。”
　　乐瑶的自信并不是毫无由来的，她的确有自信的资本，不论是外形还是才华，她都是这些水来水去的姑娘们无法比拟的。
　　她对宋雨婷已经忍无可忍，用了恰当的力气推开对方，直接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离开时路过男洗手间，看到有人背对着她的方向站在那，西装革履，身材修长，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帅哥。
　　这种地方帅哥不要太多，乐瑶根本没放在心上，只看了看对方手上没拿着什么偷拍或者录音的设备，便淡漠地路过了。
　　她走后不久，男人转过了身，和前来找他的人碰了面。
　　“温总，比赛马上开始了，您该上台了，您可千万别这个时候改主意啊。”
　　“知道了。”
　　“您别嫌我啰嗦，本来这种综艺节目也麻烦不到您的，这不是裴老那边拜托您来给做做面子吗？今晚是最后一场比赛了，裴老很在意收官点击，您可是他们今晚的神秘嘉宾。”
　　男人没说话，不理会助理的喋喋不休，直接走人。
　　不多时，比赛正式开始，比赛的出场顺序是倒叙，人气最高的最后出场，所以乐瑶在后台看着转播器等待。
　　然后她就看见在介绍今日嘉宾的时候，出场的先成娱乐高层。
　　耳边回想起宋雨婷的话，她上一秒还在不屑，下一秒就因为登场人的样子愣了愣。
　　那是个气质和现场格格不入的男人。他穿着黑色西装，白衬衣，明明是极其简单的打扮，却显得清贵高雅极了。他干净利落地坐在评委席最中央，桌前摆着先成娱乐总裁的身份牌。
　　他戴着一副银边圆框眼镜，端端正正坐着的时候像位博学内敛的忧郁书生。
　　乐瑶觉得他有点眼熟，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眼熟。她很快就把思绪拉开了，去看竞争者的表现。虽然她在宋雨婷面前表现出了十二分的自信，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安的。
　　任何人都没办法在比赛时做到一点都不紧张，尤其今晚还是决赛。
　　她熬啊熬，终于熬到了自己出场。站在入场口，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最漂亮的笑容走上台。
　　温漾坐在评委最中央，距离节目直播开始已经有段时间了，热烈的弹幕中除了为自己偶像加油打气的内容外，便是对这位纡尊降贵现身娱乐节目现场的总裁感到好奇。
　　他外形条件实在太好了，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却长在了苍白无瑕的忧郁脸庞上。
　　清冷中带着些惹人怜爱的味道，任何女人都扛不住这副模样。
　　他的出挑让现场选手和其他导师都黯然失色，直到乐瑶上台，弹幕的关注点才彻底转移。
　　乐瑶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温漾一直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也不能否认她的确有嚣张傲慢的资本。
　　虽然比参加比赛的其他人年纪都大一点，已经二十五岁，但她却长着一张无比显年轻的脸。
　　确切点说，就四个字——瘦白美幼。
　　她缓缓走到舞台中央，身上是件白色连衣裙，裙子一字领，展现出她漂亮的锁骨和线条优美的肩线。裙子上面修身，勾勒出与她纯美无辜长相十分不搭的曼妙身材，黑色缎带蝴蝶结系在袖子两侧，与裙子腰部的白色细蕾丝腰带一起垂落下来，飘逸又撩人。
　　如果说宋雨婷是初级清纯可人的话，那她应该是终极的。
　　也难为宋雨婷总是找她麻烦，两人走同样路线，其中一个远不如另一个，难免会有危机感。
　　乐瑶站在麦克风之前，将麦克风高度调好，冲着镜头的方向展颜一笑。
　　她笑得那样自然漂亮，妹妹般无害，整个人仿佛都在投射下来的灯光中发着光。
　　可温漾却从这份无害里看到了妖冶邪恶。
　　他想到在洗手间附近碰到的那一幕，虽然猜到了应该是宋雨婷提前得了消息，知道他在附近，故意来这么一出，但还是将乐瑶与外貌不符的强硬本性看得清清楚楚。
　　宋雨婷有句话说得不错，他很讨厌乐瑶这类人。
　　大约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类人，所以他一直很厌恶身边出现类似的人。
　　他静默地注视着台上的乐瑶，她开始唱歌了，配乐响起，是没听过的曲子——想起来了，她擅长作曲，参赛以来很多歌都是她自己写的，在网络上热度很高。
　　来之前，作为合格商人的温漾其实对乐瑶期待挺高。越是期待高，在见到她的本性之后，越是印象恶劣。
　　他就坐在镜头最中央的位置，乐瑶要看镜头，就不可避免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她安静地唱歌，视线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定定落在他身上。
　　她唱着一首《绝色》，歌词用的是诗人余光中的那首《绝色》。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温漾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在乐瑶吐出最后一句“你是第三种绝色”的时候。
　　她那样热切地看着他，饱满纯真又诱人的身体，黑亮黑亮的眼眸，曼妙楚楚的神情，无一处不像是在诱人坠入她精美编织的地狱。
　　温漾微微眯起眼，准确地和乐瑶对上视线，乐瑶嘴角勾起，唱完最后一句，在音乐结束之后弯下腰，深深朝前鞠躬。
　　她有意抬手捂住胸前，防止走光，但那双手和颈项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肤如凝脂，纯欲迷人。
　　这场表演的确足够惊艳所有人，她有意无意地撩拨也让人很正常地起了心思。
　　可越是这样温漾越是讨厌她。
　　他微微蹙眉，稍纵即逝的厌恶神情恰好被镜头扫到。
　　而乐瑶下了台，靠在墙边喘息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宋雨婷在洗手间边拦住她的意图。
　　她认出来了，哪怕之前只是看了个背影，她也从衣着和气质上认出来了。
　　那是温漾。
　　她口中说不定是“瞎子聋子”的先成娱乐高层。
　　他听到了全部。
　　乐瑶闭了闭眼，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


第二章 
　　今晚是决一胜负的时刻，所有选手的粉丝都使劲浑身解数在为自己的偶像拉票。
　　这种情况下，为了让己方优势扩大，自然就会出现开小号拉踩现象。
　　温漾在直播镜头前一个厌恶的神情迅速被宋雨婷粉丝截图，做成了GIF，披路人皮发在了微博上。
　　微博内容倒也没点名道姓，只配了一句简单的话：来自鉴婊专家的蔑视。
　　至于蔑视的是谁，在看直播的都知道。
　　乐瑶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有组织有记录地赶到原po下据理力争，直把发博人怼倒清空微博。
　　可虽说首发的人认了怂，动图却依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乐瑶成功因为这张图被送上热搜，关键词是#乐瑶被鄙视#。
　　乐瑶这会儿正和其他选手站在台上接受导师们点评，自然不知道网络上都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单枪匹马闯入比赛，既没推手也无团队的普通选手，乐瑶拼出了最不普通的成绩。舞台上的她站在无可争议的C位，面带笑容面对镜头，仿佛不会被任何恶评打倒。
　　导师们素来对乐瑶非常喜爱，不仅是她形象好，主要还是她很有才华。她嗓音特别，甜美柔和中又带着一丝酸涩和清冷，不管唱什么类型的歌都别有味道。
　　五位导师依次点评过来，有三位是属意乐瑶的。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里，那就好了。
　　可这是不可能的，主持人很快将话筒交给了坐在评委席最中央的温漾。
　　作为今晚的神秘嘉宾，作为先成娱乐的总裁，他对选手们的点评看上去比导师们更重要，毕竟他算是她们的未来老板。
　　他开口说话时语调温温和和，声线华丽又流畅，儒雅中带着恰如其分的客气，一共六名选手，他给每一位的点评都有褒有贬，十分中肯，但轮到乐瑶，他却沉默了几秒。
　　他隔着些距离和舞台上的乐瑶对视了片刻，只简单地说了三个字：“还不错。”
　　语毕，他将话筒交给助理，显然是言尽于此。
　　乐瑶愣住了，惊讶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会被抓拍后，她很快又妥当地微笑起来。
　　一股不安因为温漾特殊而短暂的点评弥漫开来，乐瑶在导师打分阶段，清楚地看见本来看好她的导师们开始犹豫，因着温漾暧昧不明的态度给了她一个不高不低的分。
　　唯有一名导师坚持专业意见，给了乐瑶最高分。
　　乐瑶缓缓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五位导师里有四位不着痕迹地放弃了她，但还有那一位在就好，她以前的积分高，今晚差四个人的分也没什么。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温漾的方向，他正侧目低头和助理说什么，并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乐瑶现在无比庆幸这是一档非常真实的节目。不会暗箱操作票数，不会蒙骗大众。否则鉴于温漾的态度，她搞不好会被黑掉不少票数，从第一跌落下去。
　　在票数公布的时候，乐瑶非常感谢节目组的公正。
　　她眼眶有些发热，看着自己的名字不管是评分还是票数都在第一，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她重重地松了口气，紧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终于在今天松了弦。
　　主持人热情地祝贺了她，到场的粉丝们尖叫着喊着她的名字，乐瑶热泪盈眶地朝大家鞠躬致谢，抬起头时缓缓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珠。
　　她那样真诚，那样纯挚，落泪的样子也美不胜收，镜头捕捉到这一幕时，所有人都感叹着这是什么仙女落泪的场面。
　　要不是看到过她在后台的咄咄逼人和胸有成竹，温漾大约真会被她这惊喜感动的样子给欺骗到。
　　很快就到了颁奖的时刻，为前三名确定出道的选手颁奖的正是今晚的神秘嘉宾温漾。
　　他在隆重的掌声中走下评委席，迈开长腿跨上舞台。
　　乐瑶看着他越走越近，注视着他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奖杯，依次颁给了第二名宋雨婷和第三名封茜。
　　最后一个需要颁奖的是她。
　　作为冠军，乐瑶可以戴上王冠，并拿到象征第一的权杖。
　　温漾修长如玉的手执起王冠，转眸望向她，桃花眼里神色淡淡，动作利落地为她戴好。
　　乐瑶吸了吸鼻子，在温漾又将镶钻的权杖递给她的时候，她弯起眼睛，明艳而热烈地笑了笑，柔声道：“谢谢。”
　　对上那个笑容，温漾似乎怔了一下，他的名字两个字全带水，人也好像是水做得一样，清清冷冷却也温温柔柔，仿若初春乍暖时渐渐融化的山泉，蒸腾着飘飘仙气，带着些冰棱又热又冷地流淌着，稍不留神便淌进了人的心里。
　　相较于坐在评委席时的高不可攀难以靠近，此刻两人距离这样近，他也不太摆出那副孤高疏离的模样了。他微微抿唇，薄唇轻扬起细微的弧度，修长的眉，高挺的鼻，颤动的长睫，蝶翼般微微忽扇了一下，他垂下眼睑，避开她的视线，近乎含蓄地轻笑了一下。
　　乐瑶愣住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个男人迷得七荤八素。她每天看到自己的脸，以为已经对美色有了抵抗力，但看着这样近乎腼腆又维持着恰好好处距离的男人，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了倾慕和好奇。
　　她接过他递来的权杖，握在手中，人的思绪还沉迷在他刚才那个俊美又羞赧的笑上，并没注意到温漾转过身去脸上瞬间冷了下来的表情。
　　他快步走到舞台一边，完成了节目组最后的程序，便匆匆和工作人员一起离开。
　　乐瑶后知后觉地去寻找他的身影，已经抓不住他半点衣角了。
　　她掩去心里的失落，重新露出笑容，今天是她夺冠的日子，她要高高兴兴的。
　　直播完全结束，可以离开影视中心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比赛开始的这段时间，乐瑶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如今可以走了，一个人披着长长的羽绒服站在大楼门口，竟有些恍如隔世。
　　她回眸看看身后，在心里和待了近两个月的地方告别，走下台阶乘坐节目组安排的车辆离开。
　　她回了家，在江城市中心临时租住的一间单身公寓。放好了自己的王冠、奖杯和权杖，乐瑶翻出手机，看到了节目组发来的短信。
　　三天后他们需要前往先成娱乐在江城的总公司，签订属于前三名的经纪合约。
　　一看到先成娱乐四个字，乐瑶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温漾。
　　他的名字起得真好，那样适合他，多情又温柔，清冷又和善，想到他那个含蓄的笑，想到他轻抿起的薄唇，乐瑶觉得自己脸颊都烧起来了。
　　她开始期待起三天后的签约，满心以为可以再次见到他，但却失望了。
　　温漾并没亲自到场，想来他那天肯给面子参加节目已是非常难得。如今签约她们这种新人，派个艺人总监来已经很不错了，他作为总裁还来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
　　乐瑶想明白了便不再思虑这些，专注地读起了先成拟定好的合约。
　　说实在话，这份合约还是很合理的，虽然她们经过选秀有了一定人气基础，但怎么说都是新人，先成给的报酬分成是年限递增的，五年的合约中，前两年是五五分，后面三年是三七分。
　　她们固然可以选择小公司一开始就拿高分成，可先不说节目组的规制就是签约先成，只说先成的资源，就不是普通公司能比的。上面肯稍微匀出来点资源，都比普通公司抢破头的好。
　　再者，先成大腕多，今后得到捆绑提携的机会也多，所以这份合约已经很公道了，她们只要老老实实在上面签字就行了。
　　宋雨婷和封茜就是这样想的，很快签了字，跟艺人总监握手道谢，与坐在艺人总监身边的三名经纪人热切交谈着。
　　唯一还没落笔的是乐瑶。
　　艺人总监周铮看了乐瑶一会，笑着说：“乐小姐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我会做出让你满意的解释。”
　　这话说得很温和客气，但包含的意思就是——绝对不会修改条款。
　　乐瑶也不是不识抬举，但她确实需要在合同里加点什么。
　　她也不看别人，只轻轻笑了笑，柔声说道：“其实我对合同很满意的，只是还有些别的想法。”
　　“哦。”周铮和善地问，“什么想法呢？”
　　乐瑶看了周铮一眼，眼神小心并纯真，她这么看人的时候，很难有人不答应她下面的要求。乐瑶知道，所以她这么看他。
　　“我想……作为票数压了第二名将近一半的冠军，我是不是可以提出一些附加条款？”乐瑶眨巴着眼睛，“倒也不是很难的，我相信对周总监来说非常简单。”
　　周铮看了看宋雨婷和封茜，笑吟吟道：“乐小姐不妨说说看？”
　　乐瑶提了一口气，微红着脸说：“我能不能……申请一份签约金？嗯……不用太多，一百万……不，一百五十万吧，这对周总监和先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吧？”
　　一百五十万的确不算什么，但签约金这种东西从未对新人开放过，至少在先成，还没有这样的先河。很多签约的新人，在公司进行训练包装都还有自费项目的，租个好的练习室都要花钱，更别提什么签约金了。
　　乐瑶的要求换个普通公司大约会考虑一下，可周铮一点都不想考虑。
　　他当即就要拒绝，但乐瑶抢在前面说：“周总监也别急着拒绝我，能不能跟高层申请一下，如果实在申请不下来，我也好死心是不是？”
　　乐瑶温柔的语气和恳求的姿态配上那张妹妹般纯美的脸，很容易令人卸下心防。
　　饶是周铮这种身经百战的艺人总监，也稍微有点被她的渴求激起了保护欲。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表情莫测的宋雨婷和封茜，站起身说：“劳烦乐小姐稍等片刻。”
　　乐瑶笑容满面道：“好的，谢谢周总监。”
　　周铮在心里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会议室，拨了个电话给副总。
　　关樾这会儿正在总裁办公室向温漾汇报工作，手机响起他便在温漾的允许下接了电话。
　　“老周？都签好了？”
　　周铮在电话这头说：“快了，有点小问题。”
　　关樾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后的温漾，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专注并安静。
　　周铮思索了一会说：“《梦想的声音》那三个小姑娘，二三名都配合签约了，只有第一名有点问题。”
　　关樾疑问得很：“哦？那么公道的合约她还有问题？她想怎么样？”
　　温漾缓缓抬眸，看了关樾一眼。
　　“她想申请签约金，要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关樾望向温漾，话还是回复周铮，“钱是不多，但先成向来没签约金这种规矩，她还没开始给公司赚钱呢，就想先捞一笔？”
　　温漾无声地询问关樾是谁，关樾捂住话筒说：“是前几天《梦想的声音》决赛的第一名，好像叫乐瑶吧。”
　　温漾表情古怪地变了变，没有言语。
　　关樾见此直接对周铮说：“拒绝，让她自己选，签或者不签都随她。”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温漾在他挂电话之前朝他伸出手，关樾很有眼色地将手机递过去，温漾思索了一下说，“老周，乐瑶要一百五十万？”
　　周铮如实道：“是的，一开始说一百万，后来又说一百五十万。”
　　温漾阖了阖眼，轻声问：“她有说为什么吗？”
　　“那倒没有。”
　　“这样啊。”温漾考虑了十几秒钟，声音温和道，“答应她吧，给她一百五十万。”
　　周铮愣住了，关樾也很惊讶：“给她？先成可没这样的规矩……”
　　“我说给她就给她，但还有个条件。”温漾轻缓地说，“如果她想要这笔钱，那就得退出组合，让第二名和第三名组合出道，她独立出来。”
　　周铮和关樾都怔住了，只有温漾依然在低低沉沉地说话：“如果她答应，那就给她这笔钱。”
　　语毕，他挂了电话。
　　关樾接过手机，有些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做？你要让她solo出道吗？”
　　温漾展颜一笑，白皙英俊的面容上，波光粼粼的桃花眼似是脉脉含情：“你也会这样觉得？那就好，别人知道了应该也会这样觉得，她自己大约也是。”
　　关樾还是不太明白，温漾很快就为他解了惑：“关樾，你记得，做人不能太贪心。拿了第一名，这位乐小姐多少是有些才华的，虽然我不太喜欢她的为人，但也没想过真的为难她。但她实在太贪心了，不但要签好合同，还要拿签约金……那她就拿吧，签一份独立的合约，就给她这一百五十万。反正，这也是她未来五年可以在先成赚到的全部酬劳了。”
　　关樾登时便明白了——温漾打算把乐瑶排除出来，雪藏她。
　　关樾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乐瑶的才华和短见，还是感慨温漾的眼里揉不进沙子。
　　会议室里，乐瑶并不知道温漾的打算。
　　她也真如他想得那样，以为上面的意思是让她solo出道，连宋雨婷和封茜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乐瑶不疑有他，果断在周铮拿来的新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合约上的一百五十万，乐瑶缓缓松了口气——她终于拿到钱了。
　　周铮看了她一眼，相较于其他两位，乐瑶的确有点恃才傲物不识抬举，人家都没提过要签约金，就她自己这么多事儿。可关键是她还拿到了，但这份合约……周铮不过走神了片刻就明白上面的意思了。他到底干这一行久，对老板的心思也比较了解，所以他看着乐瑶的眼神，略带起了些怜悯。
　　乐瑶抬头朝他看去，周铮已经恢复常色。
　　乐瑶和他们约定了一周后确定经纪人人选，便先一步离开了先成娱乐大厦。
　　她围上厚厚的围巾，戴上帽子，打了个车，脆生生道：“师傅，去人民医院。”


第三章 
　　时间还早，乐瑶从先成娱乐离开时不过下午四点钟。她打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人民医院，付好钱后面带笑容下了车，脚步欢快地跑进了医院。
　　进了医院，她直奔住院部七楼，有熟悉的护士和医生跟她打招呼，她均报以热情的笑容。
　　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进了七楼一间病房，见到了正望着窗外发怔的哥哥。
　　“哥！”乐瑶走进去，元气十足地打了招呼，“今天感觉怎么样？”
　　乐清惊喜地转过头来：“瑶瑶？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乐瑶冲过去抱住了半坐着的哥哥：“哥！我比赛结束了！以后就可以常常陪着你了！”
　　乐清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结束了？怎么样？拿到冠军了？”
　　乐瑶放开他坐到病床边笑眯眯道：“那还用说？你妹我多厉害你最清楚了，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我票数比第二名高将近一倍，实力碾压。”
　　乐清苍白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那就好，你从小就喜欢唱歌，努力了这么久，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也可以放心了。”
　　乐瑶轻轻拍了他一下：“说得什么丧气话？我哪里是为了唱歌才去比赛的，我是为了这个。”她从背包里把签好的合同拿出来，笑着递给乐清，“哥，我签约了先成娱乐，圈内最好的经纪公司，他们还给了我一笔签约金，有一百五十万。”
　　乐清惊讶道：“那么多？”
　　乐瑶猛点头：“不信你看，有了这笔钱你就可以换肾了，我会马上安排你去国外做手术。之前因为没钱错过了好肾源，还好这次我有钱了恰好又碰到了合适的，这说明我们已经开始转运了。”
　　乐清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其实早想出院回家等死了，只是乐瑶不允许而已。
　　乐清比乐瑶大两岁，父母在他们成年时因病相继去世，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因为父母生病求医时困难重重，乐瑶一咬牙放弃了考音乐学院，选择了学医，自己勤工俭学拿奖学金，硬生生熬下了好几年。乐清也很争气，靠自己完成了学业，比乐瑶更早出来工作，赚钱供养妹妹学医。
　　可好景不长，病魔好像特别喜欢光顾他们家，乐清没工作多久就查出了尿毒症，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经济来源不说，还得靠妹妹照顾接济。
　　之前为了给父母治病，家里能卖的已经都卖了，如今哥哥也病倒了，乐瑶东拼西凑借到的钱只够一时半会的住院费，根本不够给乐清换肾。
　　无奈之下，乐瑶在是否留院工作的节骨眼上跑去参加了选秀，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她竟一路跌跌撞撞闯进了决赛。
　　如今她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签约金，立刻便给乐清安排了出国手术。
　　乐清看着坐在病床边打电话的妹妹，眼底是化不开的自责和忧愁，等乐瑶打完电话他便说：“瑶瑶，不一定非得去国外做手术，国内医疗条件也挺好的……”
　　“可我学长介绍给我的专家在国外，很有名，他都帮忙安排了，我们不去的话不是白费人家的好意了？”乐瑶回头说。
　　乐清想了想这也是，便答应下来。
　　他心情复杂地握住妹妹的手，低声说：“如果我能痊愈，如果我能好起来，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赚钱，让你不那么辛苦的。”
　　乐瑶回握住哥哥的手，笑着说：“哥，我不是故意让你放心，我是真不觉得现在辛苦，其实要不是走到绝路上，我可能也没勇气放弃学了七年的东西跑去选秀，还真的拿到了冠军，签了经纪公司，有了一批喜欢自己的粉丝。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你也说了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是不是？而且这一行很赚钱，等你做完手术，说不定我又攒了一笔钱了。”
　　乐清思索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也许我们真的开始转运了。瑶瑶，哥哥会加油的，不会让你失望。”
　　乐瑶重重点头，又在医院陪了乐清很久，才在深夜时分离开。
　　剩余的时间，乐瑶都在忙着安排哥哥出国治病的事。送乐清去机场的前一天，她再次走进了先成娱乐大厦——今天是敲定经纪人的日子。
　　作为圈内顶级的娱乐公司，先成大厦内部自然金碧辉煌，仿若宫殿一样。
　　上次来，乐瑶很匆忙，心里记挂着签约金的事没心情去细细打量周围。但今天不一样了，一切尘埃落定，她也有了四处观察的心思。
　　从电梯里出来，乐瑶看着挂满照片的走廊，这上面都是熟面孔，最热门的大约是一线女星韩慧侨和电眼影帝叶淳。这两位在娱乐圈地位很高，和先成合作的年限也很多，乐瑶似乎还记得曾在网上看到过韩慧侨和温漾的暧昧传闻。
　　以前她只把这些当八卦消遣看，没真的在意过，但现在自己也进了先成，未来也许会有机会接触到韩慧侨本人，甚至还曾和温漾站得那样近，这一切都让那些曾经无足轻重的绯闻真实鲜活了起来。
　　乐瑶情不自禁地将脚步停在了韩慧侨的照片前，长发飘逸的婉约派美女，哪怕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依然风姿不凡，贵重迷人。
　　乐瑶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自觉地将自己和对方比较。这一比较，就觉得自己虽然年轻一些，相貌极佳，却少了韩慧侨的高贵典雅，强大气场。
　　她心情忽然就不那么好了，收回目光往前走，正对上一行人走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千鸟格大衣，黑色高领毛衣，长裤和休闲鞋。他个子很高，怎么看都得有一米九，朝乐瑶走来时好像一座小山。
　　对方也看见了乐瑶，乐瑶侧身给他们让路，年轻人路过时摘掉墨镜，朝她一笑：“啊，我知道你，你叫乐瑶是不是？”
　　对方一摘墨镜，乐瑶才认出他是谁，这不是前两年刚回国发展的小鲜肉沈斯奇吗？
　　乐瑶客气地说：“沈老师好。”
　　圈子里后辈叫前辈，喊老师是最不会出错的。
　　乐瑶的态度让沈斯奇笑得更英俊了：“客气了，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公司的师兄妹了，不用那么客气。我看过一期你们的节目，听过你一首歌，你很有才华，也许咱们以后有机会合作。”
　　沈斯奇的人气可不是乐瑶这种新人可比的，如果可以跟他合作，她简直是一飞冲天。
　　乐瑶握了握拳，正想说什么，沈斯奇身边的中年男人便不耐烦道：“行了，还得赶通告，赶紧走了。”
　　乐瑶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礼貌道：“沈老师再见。”
　　沈斯奇也不再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乐瑶看了看他挺拔的背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这里。
　　她并没注意到，沈斯奇走出几步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挺漂亮的，比节目上漂亮。”沈斯奇小声和助理说。
　　助理小松耸耸肩没说话，倒是他经纪人瞪了他一眼：“改改你颜控的毛病，那个乐瑶有问题，少和她来往。”
　　沈斯奇惊讶：“她有问题？什么问题？”
　　经纪人不肯再多说，拉着他走了。
　　乐瑶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但看见公司为她准备的经纪人的时候，她知道了。
　　她的经纪人一开始并不在，她是先围观了宋雨婷和封茜跟经纪人的洽谈，之后才轮到她的。
　　二三名的组合名称最后定为“梦想少女”，结合了出道节目的名字和女团的性别。公司为她们准备的经纪人也很有名，那是个中等个子，有些胖胖的男人。他约莫三十中旬的年纪，穿着灰色毛衣和口袋很多的羽绒马甲，笑容十分可亲。
　　乐瑶坐在一边不参与，也听到宋雨婷不停在感叹竟然可以和影帝叶淳共用一个经纪人，真是十分荣幸。想到叶淳的地位，再看看这位名叫吕平的经纪人，乐瑶放在膝上的手缓缓藏进外套袖子里，阖了阖眼保持沉默。
　　等宋雨婷他们这波人好不容易走了，周铮才有时间应付她。
　　他站在沙发边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说：“乐小姐稍等片刻，你的经纪人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便被打开了，一个年轻女孩走进来，气喘吁吁道：“抱歉周总监，我迟到了，路上堵车太严重了，实在不好意思。”
　　周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没事。迟到也好。”
　　乐瑶站起来，看着走进屋的女孩，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了。
　　年轻女孩笑容很明媚，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丹凤眼，气质干练。
　　“你好，我是赵彤，很高兴认识你。”赵彤朝乐瑶伸出手，笑容真诚得很。
　　乐瑶缓缓和她握手，视线很难从对方太过年轻的脸上移开。
　　周铮似乎觉得这个时候不需要他了，于是告辞道：“我还有点事，你们仔细聊一下就好。赵彤很有才华，我很看好她的，希望乐小姐和她合作愉快。”
　　他说完话就走，乐瑶想叫住他都来不及。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乐瑶和赵彤的时候，乐瑶已经维持不住什么笑容了。
　　“无意冒犯，但可不可以问问赵小姐今年多大？”乐瑶轻声道。
　　赵彤笑着说：“别那么客气了，我就叫你瑶瑶，你就叫我赵彤或者彤彤，咱们以后就是一体的了，至于我的年纪。”她摸了摸脸说，“我二十三，今年年中刚毕业，在先成工作也有几个月了，你是公司分给我的第一个艺人，希望咱们今后能一起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在乐瑶知道赵彤的年纪，了解了对方的职业经历之后，就知道她们大约不可能飞黄腾达了。
　　如果不是有宋雨婷和封茜的经纪人在前作比较，她见到赵彤时还不至于落差那么大。
　　她有些恍惚地后退了几步，缓缓坐到沙发上，沉思的神情让赵彤有些无措。
　　“乐瑶？”赵彤坐到她身边，轻声问，“你怎么了，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
　　乐瑶沉默了一会道：“我是第一名，你知道吧。”
　　赵彤点头。
　　乐瑶笑笑，看向赵彤：“我下面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组了组合，经纪人是影帝叶淳的经纪人吕平。”
　　赵彤怔了怔，她很聪明，已经完全明白乐瑶的意思了。
　　“……虽然我不想妄自菲薄，但比起吕哥我确实差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看赵彤的疑惑也不是假的，乐瑶克制了一下情绪，微笑道：“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都这样了，那还是希望咱们未来可以合作愉快。”
　　赵彤握住了乐瑶的手，思索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心里现在肯定不舒服，但我想说的是，我是个新人不假，手里没什么资源和人脉也不假，可我会努力帮你的，你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我绝对不希望砸在自己手里，那样我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发展。”
　　乐瑶点点头：“嗯，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没什么不好。”
　　是啊，这也没什么不好，新人经纪人配新艺人，两人谁也别嫌弃谁，真的没什么不好。
　　但一想起吕平，乐瑶就意难平。
　　和赵彤交换了联系方式，乐瑶便先离开了公司。
　　明天她还要送乐清出国，手里的钱已经有一半都做好安排了，剩下的钱也早晚得花在给哥哥治病上，她边走边想，真希望这笔钱不是她短时间内在先成赚到的唯一的钱。
　　越是这样希望，就越是觉得害怕的事情会成真。
　　站在电梯前，乐瑶开始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想到了比赛时在后台见到的温漾，如果单纯因为那些话就这样对她，那实在有些小心眼了。
　　那么……
　　是因为她要那笔钱吗？
　　别人都老老实实签合同，只有她仗着人气提要求，让公司开了从未有过的先河，是这一点让高层不满了吗？如今这一切“惩罚”，是到此为止了，还是只是个开始？
　　再次回头看着挂满照片的走廊，乐瑶闷头走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很快到达一楼，乐瑶走出去，一眼便看见了大厦门口的温漾。
　　他和一个同样英俊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一边系黑色大衣的纽扣一边说话。他还是那副温和内敛高雅柔和的样子，像水做得一般。他身边的男人留着胡子，穿着灰色大衣，乐瑶稍微有点印象，似乎在公司介绍上见过，那是副总，好像姓关。
　　大约是乐瑶的视线太炙热了，临出门前温漾朝这边淡淡地看了一眼，乐瑶心一提，飞到了嗓子眼，她眨巴着眼睛，一张可甜可盐的俏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明亮的眸子定定回望他，他却好像只是看了一棵草一朵花一般，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在保安拉开门后走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由关副总和温漾上车离去结束。
　　乐瑶站在大厦里面，看着飞驰而去的黑色迈巴赫，心像结了冰，咔哒一声，裂开一条缝。


第四章 
　　乐瑶回了租住的公寓。
　　她换了居家服，宽松的白毛衣，厚实的灰色毛线裤，蜷缩在沙发上盯着手机。
　　微博有登录提示，应该是赵彤操作的，临走之前她和对方分享了密码。
　　赵彤只是上来看了看，没发东西。乐瑶自己翻了翻微博，看了一会评论，好评恶评参半，尽管比赛已经结束了，她的微博数据依然不错，昨天发的自拍转发和点击都很靠前。
　　这不是团队买来的数据，是真实数据，看着这些数据，知道有很多人喜欢着自己，心里似乎就可以踏实一点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在大厦门口见到的温漾，一开始没觉得，回来越想，越觉得两人当时的距离太大了，也不能说只是当时的距离，是他们的身份本身距离就很大。
　　至于她为什么在意这个距离，为什么这么耿耿于怀，她暂时没有考虑。
　　抛开那些烦恼，乐瑶告诉自己想开点，也许事情没她想得那么糟糕。明天还要早起送乐清去机场，这些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一切都等他出国后再说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乐瑶回了房间，逼自己早点休息。
　　次日天刚亮，乐瑶便全副武装出门了。她约了专车去医院，让司机在楼下稍等片刻，自己上楼去接乐清。乐清的东西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收拾好了，乐瑶琢磨着等到了国外得雇个护工照顾哥哥，要不然他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很不方便。
　　刚打定主意，便在走进病房后看见了久违的学长。
　　“学长？”乐瑶拉下围巾，“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国外吗？”
　　师之然回过头来，笑容满面道：“我担心你哥一个人坐飞机会不方便，所以来接一下他。”
　　乐瑶快步上前：“这太麻烦你了，之前让你帮忙联系医生和医院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师之然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轻声说：“没事，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也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我跑一趟没什么。”略顿，他朗声道，“对了，到那边之后我会先陪着你哥做手术，等一切稳定之后再恢复工作，你就在国内安心等着就好。”
　　乐瑶睁大眼睛，没想到师之然连这个都想好了，她犹豫道：“这怎么行，你那么忙，怎么可以耽误你那么多时间，我给我哥雇个护工就可以了……”
　　“虽然乐清英文也不错，但还是没出过国，对那边不甚了解，护工再好也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是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好。”
　　道理乐瑶都懂，她之所以为难是觉得这样一来就欠他太多了。
　　师之然也看出了乐瑶的为难，他思索了一会说：“那不然这样吧，你按照那边的护工费用给我结账，也算我不白忙？”
　　乐瑶瞬间绽放笑容：“这样再好不过了，但学长你可千万别觉得我真把你当护工，你成绩那么好，又早早出国进修了，我很佩服你的，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榜样。”
　　师之然面目温柔，语气平和：“当榜样也没用了，你都不继续做这一行了，我也帮不到你其他的什么，只能在这件事上尽心尽力了。”
　　乐瑶能听出来师之然话里的深意，但她装作没听懂。
　　她帮着收拾了一下乐清剩余的行李，三人一起乘车前往机场。
　　今天路况不错，前往机场的行程很顺利，下车时，乐瑶看了看头顶飞过的飞机，慢慢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乐清听到笑了笑：“你刚签约，肯定好多事要忙，不用担心我，这不是有之然在吗？”
　　师之然轻轻“嗯”了一声，挽住乐瑶的手臂说：“好了，进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乐瑶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轻挽着她的手臂，想挣开，却到底还是没有。
　　行走间，似乎有人认出了她，乐瑶拉低了毛线帽子的帽檐，不着痕迹地和师之然保持距离。
　　师之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很配合她的行为，乐瑶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尽管她已经发现得很早了，还是有人拍到了照片。
　　彼时乐瑶并不知道，她将师之然和乐清送到安检口，接下来的路就得他们俩一起走了。
　　“拜托学长了，你有我的微信，我哥每天的情况就麻烦你跟我说了。”乐瑶语气里满是担忧。
　　师之然温声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保准完成任务。”
　　哪怕他说得信誓旦旦，可乐瑶依然不怎么放心。她上前帮哥哥整理了一下围巾，抚平他的衣角，良久才朝他们挥手告别。
　　“自己照顾好自己。”乐清叮嘱了乐瑶一下，在师之然的陪伴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乐瑶戴着毛线帽子，围巾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灵动惑人的眼睛。
　　她专注地看着哥哥和师之然走过安检，再次朝他们挥手告别。
　　她用了很大力气，好像使劲挥手就不会掉眼泪了一样。
　　等她好不容易离开了机场，打到车往回走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是赵彤，她皱皱眉，接起来说：“彤彤，怎么了？”
　　赵彤语气复杂道：“你在机场？”
　　“是的，你怎么知道？”
　　“你看看微博吧，你被人拍到了，和你挽着手的帅哥是谁？你男朋友？你不是没男朋友吗？你跟公司隐瞒情史了？”
　　乐瑶皱起眉，放下手机飞快打开微博，也不用搜索自己名字，很轻易就在热搜上找到了问题所在。
　　疑似乐瑶男友曝光？
　　这都什么和什么。
　　好像到了这一秒，乐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个普通人了，她已经是生活在聚光灯下的公众人物了。她点进热搜，看见了她和师之然虚挽着手的照片，只拍到了侧面，是苹果原相机，可哪怕是这样的生图上，乐瑶仅露在外的半张脸也闪闪发光，漂亮得不行。
　　乐瑶点开评论，果然看到大家重点抓错，全都放在了她的美貌上。
　　缓缓吐了口气，她重新抬起手机说：“我看到了，那是我学长，他今天陪我哥去国外做手术。”
　　“做手术？”赵彤有些意外。
　　乐瑶“嗯”了一声说：“是的，我哥要换肾，我学长正好在国外进修，帮我联系了医院和医生。”
　　赵彤好一阵子没说话，等乐瑶开始烦躁的时候她才低声道：“你要签约金是为了给你哥治病？”
　　乐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赵彤叹息道：“这也没那么难处理，你发个微博澄清一下就行了，只是你刚签约就闹出这种事，上面可能会不太高兴。”
　　乐瑶忽然笑了：“他们本来就不高兴了，还能更不高兴？就算更不高兴，也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我不在乎。”
　　赵彤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她还不确定，所以欲言又止的。
　　乐瑶没再犹豫，挂了电话，快速发了个微博。
　　乐瑶的微博内容很简单，一张机场照片，带定位，内容就几个字：三人行，送亲哥和学长出国，母胎单身，没有男友。
　　亲自下场辟谣，辟谣速度也是一绝，乐瑶这种行为再次吸了一波粉，当然更主要还是她生图太能打，让大家抓错了重点，再加上粉丝们不遗余力地表示挽着手的距离那么大，明显就是因为礼貌，看着亲密全是因为拍摄角度问题，大家最后便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乐瑶的脸上。
　　乐瑶想了想，又补了一张自拍，坐在出租车后座的她躲在围巾里，眼睛明亮，笑容纯美。
　　先成娱乐高层会议室，一场会议刚刚结束，周铮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手机，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引起了关樾的注意。
　　“怎么了，叹什么气。”关樾问了句。
　　温漾在他们身后走出来，三人隔的距离不远。
　　“你看。”周铮把手机递给关樾。
　　关樾眯眼了看了看：“这谁？怎么这么不知分寸，在外面和人挽着手？哦，乐瑶？那个要签约金的？”
　　温漾脚步顿了顿，落在腕表上的目光朝前看了一眼。
　　“嗯，不过她自己已经澄清了，说是学长，不是男朋友，只是送人家出国。”
　　“三个人呢，也不是俩人，还有个是亲哥哥，确实不该是什么暧昧关系。”关樾附和了一句，又“啧”了一声，“人长得不错，确实漂亮，无修图都很能打。”
　　周铮看了一眼身后，温漾正拿出手机，视线不在他们这个方向。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说：“条件确实不错，才华也是有的，但……”
　　他留了一半话没说，但关樾已经明白了。
　　“倒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关樾拍拍他的肩膀，“温总看人一向很准，这种艺人现在就这么能整幺蛾子，还自己直接澄清绯闻，也不和上面打个招呼商量商量，今后还不知道该多擅自主张，现在这么安排没什么不好。”
　　周铮说：“倒也不是她直接自己澄清的吧？应该是和经纪人商量过了，她那个经纪人是按照你的意思安排的新人，没经验，但处理得也还算不错吧。”
　　再后面他们也没多说了，乐瑶刚签约就闹绯闻，公众人物在外毫无自觉地和男性挽手，本身就已经很没职业道德了。
　　虽然她靠着能打的颜值和快速辟谣拉回了局面，也依然给高层们造成了坏印象。
　　温漾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果然看到了高挂热搜的乐瑶。
　　他点进去，看见了乐瑶被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精神不错，丝毫没有被疑似雪藏后该有的烦恼忧愁。她虚挽着一个穿驼色大衣的男人，两人之间倒没什么暧昧气氛，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
　　不管真相如何，这样不知分寸的行为还是令人厌恶的。
　　太能作妖，雪藏了没什么不对。
　　温漾关闭微博收起手机，快步回了办公室。
　　赵彤这会儿在公司坐班。
　　她从同事和周铮的潜台词里隐约知道了些什么，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乐瑶是她第一个艺人，如果她真被雪藏了，那她也会跟着遭殃。
　　她们刚认识，没什么革命友情，但乐瑶有句话是对的，她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想了又想，鼓起勇气去约周铮吃饭，但周铮接下来半个月要出差，她只能等对方回来再说。
　　赵彤叹息一声，告诉自己耐心点，总不能越级找更上面的人，她和乐瑶都是新人，这样只会更加惹人厌烦。
　　接下来的半个月，乐瑶可谓度日如年。
　　她每天在朋友圈看到宋雨婷和封茜训练录歌的动态，可她这边却没有任何消息。
　　她告诉自己耐心点，别这么快下判断，可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连她的粉丝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宋雨婷和封茜最近发的微博要么是在录音室要么就是在练习室，可乐瑶的微博不但很少，好不容易发了，也只是生活日常。
　　乐瑶看着粉丝群里大家担心的讨论，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她得做点什么。
　　她不能这么等死。
　　几分钟后，乐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冷笑一声，拿起手机拎起吉他出了卧室。
　　她现在想清楚了，她不能再那么盲目乐观了，她可能真的被高层厌恶，使手段雪藏了。
　　她得反抗，她得让他们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压着她五年，她是不会认输的。
　　她乐瑶这辈子，就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


第五章 
　　乐瑶搬了把椅子在客厅一角，拉好窗帘，关了大灯，只开着昏黄的小灯，人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侧过身对着手机镜头，微微垂眸拨动了几下琴弦。
　　悦耳的吉他声响起，乐瑶沉沉思索了一会，半闭着眼睛正式弹奏起来。
　　她弹得不是什么别人的歌，是她自己的歌，但她没全都弹完，只谈弹了副歌部分，轻轻跟着唱了两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压抑，在不大的客厅里缓缓低唱，有一种在舞台和录音棚没有的空间感。
　　乐瑶弹了一遍又一遍，唱了一遍又一遍，一开始她不确定这段要填什么词好，但唱到后来她知道了。
　　她停顿了几秒，重新拨动琴弦。
　　唱了太久，她声音略有些沙哑，却更加适合这首歌伤感但不服输的曲调。
　　她的尾音带着些空气感，半闭着的眼睛流露出几分轻蔑和不屑，她轻轻唱着：“凛冬将迎来长明，寒冷终会散尽，你厌恶我天生的反骨，但这是我的行程。说来惭愧，我不想毁灭，也不想盲从，我只想活在当下，享受人生，纵然这极其的贪婪，难以得逞。”
　　不到三十秒的副歌部分，乐瑶唱完最后一遍，放下吉他，走向手机结束了录制。
　　她直接在手机上将最后一部分剪辑出来，图都不修，滤镜也不加，直接发在微博上。
　　发完之后想到微博密码不止自己知道，就在微信上给赵彤留了言，让她不准删除她发的微博，叮嘱完就关了机，回卧室睡觉。
　　这一晚她睡得很踏实，次日早上九点多才醒过来。
　　她不慌不忙地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任由冷空气吹了自己一会，才略微清醒地关好窗户去洗漱。
　　洗漱完了，她又慢吞吞做了顿早餐，不疾不徐地吃完，才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开机。
　　果然，一开机就有无数消息提醒，微信短信一起挤进来，赵彤找她找疯了，电话打了几十通，最后一条微信的内容是要来家里找她。
　　乐瑶将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给她回了句：不必来了。
　　信息刚发过去，赵彤电话就打来了，她慢慢按下接听键，赵彤紧张着急的声音迅速传来。
　　“你怎么才开机？你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错误？”
　　赵彤的质问让乐瑶缓缓将手机拉远了，等她说完才重新将手机放在耳边道：“我只是睡了一觉，怕吵关了机而已。至于你说我犯了多大错误，我还真不知道。”
　　赵彤无语道：“你为什么偷偷在微博发歌？你不知道你签了什么合同吗？你绝对不可以背着公司发歌！你完了你知道吗乐瑶！先成的律师团会把你弄死的！”
　　乐瑶轻蔑地笑了笑说：“那你有没有把我发的微博删掉？”
　　赵彤沉默了一会说：“没有，既然那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我不会干预。但我必须得让你知道你这么任性会造成什么后果。”
　　乐瑶很满意她的行为：“谢谢你尊重我，彤彤，我觉得你大可不必那么悲观。”
　　乐瑶太淡定了，淡定到赵彤觉得她可能有什么底牌。
　　“难不成你找到了下家？”赵彤猜测道，“或者你有了什么很有能力的金主可以帮你解决一切？是谁？”
　　乐瑶坐到床边不在意道：“没有那回事，我向来都是靠自己，从不会想着靠别人。”
　　赵彤不理解了：“那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你知道周总监因为你的事直接结束出差连夜赶回来了吗？他说今早八点要在公司看见你，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乐瑶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哦，那真是让他失望了。”
　　赵彤半晌没说话，乐瑶也不急，问她：“我昨晚发的微博数据怎么样？”
　　赵彤这才说话：“你的确很有人气，歌也不错，现在转发已经破十万了，在热门排行榜第一。”略顿，她无语道，“宋雨婷应该是想看你更加出丑，还帮你转发了微博，生怕你数据不够好，惹得事情不够大。”
　　乐瑶笑了：“那还挺好的，改天见面我会好好谢谢她。”
　　赵彤忍无可忍：“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安排的？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就给我透个底，别让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乱转了好吗？”
　　乐瑶“嗯”了一声说：“我这就去公司，但我不见周铮。”
　　“不见周总监要见谁？他是主管我们的……”
　　“我不见周铮，因为他说了不算。”乐瑶打断赵彤，一字一顿道，“我要见温漾，告诉他们，我要见温漾，十一点我到公司就要看到他。”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赵彤看着忙音的手机，竟然笑了出来。
　　周铮在这时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看见赵彤还能笑得出来，他皱了皱眉。
　　“联系上乐瑶了没？”
　　“联系上了。”赵彤收起手机，面不改色道，“聊了一会。”
　　周铮蹙眉：“聊了一会？她人呢？不是命令你让她马上赶到公司来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祸，还不来商量解决办法？”他最后那句其实更想说“还不来求饶”。
　　赵彤听出了他的意思，想到乐瑶笃定的态度，她缓声说：“周总监，乐瑶说了，她不要见你。”
　　“不见我？这是她说了算的吗？现在她还可以在公司见我已经很不错了，难道她希望在法院见到我？”周铮笑得有些讥诮。
　　赵彤微笑道：“她说她十一点会到公司，可她不见你，因为你说了不算，她说——她要见温总。”
　　周铮睁大眸子，不可思议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自量力的人，温总是她说见就能见的？她以为她是拿了格莱美回来的吗，还要总裁亲自接见她？”
　　赵彤耸耸肩道：“我觉得如果她十一点来公司见到的不是温总，那哪怕是真的和周总监在法院见面，她也会调头就走。”略顿，她猜测道，“而且我估计她回去之后还会做出很多疯狂举动，你应该看出来了，她和你之前遇到过的艺人都不一样。”
　　周铮怒极反笑：“你在替她威胁我？”
　　赵彤赶紧说：“我哪敢啊，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觉得事情会这么发展，所以就这么说了。”
　　周铮欲言又止，忍耐了半天，直接拂袖而去。
　　赵彤靠到沙发背上使劲按着额角，心里免不得有点怪乐瑶。
　　比起他们，乐瑶现在的心态可好多了。
　　她仔细化了妆，对着镜子试了几套衣服，最后选择了一条简单的直通牛仔裤，白色高领毛衣，外套石灰色羊绒大衣。
　　她没系围巾，也没戴帽子，更没戴墨镜，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出了门，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她打了车，十点五十分到达先成娱乐大厦楼下，十一点准时在万众瞩目下到达了大厦十三层。
　　走廊里依然是熟悉的照片，她面不改色地走过，再没了之前欣赏的心情。
　　路过一间办公室时，那里的门恰好打开，一个挺拔的男人从里面缓缓走出，乐瑶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男人侧目望了望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乐瑶很快到达了周铮的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开了门，在里面只看见周铮和赵彤之后，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站住！”周铮呵斥她停下，但她跟没听到一样，头都没回一下。
　　周铮气氛地瞪赵彤，赵彤无奈，起身去追乐瑶。
　　乐瑶走了几步赵彤就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臂说：“差不多得了，先和周总监谈谈也没什么。”
　　乐瑶侧目笑道：“不行，我说了只和温漾谈就是只和温漾谈，换了谁都不行。”
　　“万一公司真的告你，你就完了。”赵彤压低声音提醒她。
　　乐瑶耸耸肩：“我一个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微博在我手里，我还没真的过气呢，有那么多人喜欢我给我撑腰，我倒要看看先成能不能一口气把我踩死。但凡没有成功，我都会让他们知道哪怕是只小虫子，也有能力扳倒大象。”
　　赵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
　　乐瑶还想走，周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好，乐小姐，我倒要看看你见了温总还会不会这么牙尖嘴利。”
　　乐瑶回眸，灿然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麻烦周总监帮我联系温总，我再给他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他还不到的话，那连他我也不会见了。”说完她就往回走，和周铮擦肩而过，进了办公室。
　　赵彤和周铮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赵彤是佩服的，周铮是气的。
　　赵彤正想往回走，身边的办公室里就走出来一个人，她这才发现这扇门一直是开着的，那她刚才和乐瑶说的话，里面的人应该都听见了。
　　赵彤蹙眉望过去，对上了一双迷人深邃的眼睛。
　　“啊……叶影帝。”赵彤干巴巴局促道。
　　“你好。”叶淳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办公室里，乐瑶并不知道叶淳今天也到公司了，她朝还站在门口的周铮比了个手势，告诉他没剩下几分钟了。
　　周铮眯眼盯着她许久，直接转身走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总裁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急不可耐地进去了。
　　“那么匆忙做什么。”温漾抬眸看了看他，“后面有狼在追你？”
　　想到乐瑶漂亮可恨的模样，周铮叹息道：“差不多吧。还是一只小母狼。”
　　温漾签字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哦，是吗。”
　　周铮直接道：“温总，乐瑶点名要见您，不肯和我谈，大有见不到您就鱼死网破的意思。”
　　温漾缓缓放下钢笔，水一样柔和荡漾的桃花眼里凝结了几分惊讶：“是吗？”
　　周铮无奈道：“我也不想拿这种小事儿来麻烦您，但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
　　“她觉得她那点小能量，真能和先成抗衡？”温漾惊讶道，“她不知道公司养了多少水军，足以把她那些微不足道的粉丝打得什么都不是吗？”
　　周铮摇摇头说：“她应该猜到了，但她大约觉得，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先成在业内的名声一直不错，她可能觉得，哪怕只是脏了我们一点点，也是不错的收获。”
　　温漾目露神奇：“那她就不怕以后再也没办法在娱乐圈混吗？没人会给她机会的。”
　　“……我记得她好像是学医的，学了七年，搞不好她不成功就成仁，回去上班了？”周铮按照乐瑶的性格猜测了一下。
　　温漾闻言，缓缓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套深灰色双排扣西装，西装面料极好，衬得他宽肩窄腰越发清俊高雅。
　　他拉开椅子，整理了一下白色的衬衣，系上外套纽扣，点点头道：“带路。”
　　周铮在温漾答应见乐瑶时不自觉松了口气。
　　在这一行这么久，他一直备受尊敬，从未像今天这样被对待过。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另一边，乐瑶坐在办公室里耐心等着，她盯着手机，在看到数字跳到第十分钟时候，她果断起身，拎起背包就要走。
　　赵彤惊讶地看着她：“你还真走啊？还真只给十分钟啊？从来没人敢给温总设定时间，能见到他就不错了，你要不再等等？”
　　“从来没人敢这么做？”乐瑶回头看了看她，笑道，“那今天就让他接受一下教育，知道还是有人敢这么做的。”
　　语毕，她开了门就要走，却在门后见到了她要见的人。
　　温漾站在那，双手垂在身侧，表情淡淡，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顾盼神飞。
　　乐瑶心跳乱了一拍，刚才的气势泄了不少，但很快又提了上来。
　　她刚想说什么，温漾便先开口了。
　　他抿唇一笑，温吞赧然道：“我好像没有迟到。”
　　乐瑶怔了怔，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那可以进去了吗？”
　　轻柔磁性的男声，一点总裁架子都没有，尽管身份地位很高，但温漾真的面对谁时，好像都如此平易近人，还带着些难言的羞涩。
　　乐瑶缓缓后退几步让开路，温漾走进来，不过轻飘飘看了赵彤一眼，赵彤立刻起身走了。
　　周铮干脆就站在门外，根本不进去。
　　乐瑶迟疑几秒，觉得这样也好，便直接关了门，将两人隔绝在外。
　　这也就代表着，现在这间办公室里只有她和温漾。
　　她转过头去，海藻般的黑发飘动了一下，缓缓落在她背后。
　　她垂眼望着已经落座的温漾，他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双腿交叠，某个瞬间，他像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但不过眨眼间，他又变得内敛忧郁高贵典雅了。
　　“请坐。”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乐瑶无声走过去，在他面前落座。
　　温漾一直都温温柔柔，好像怕吓到乐瑶一样。哪怕她从昨晚到现在的举动一直很过分，他的态度也比周铮好得多。
　　一点都不像个被冒犯了的总裁。
　　乐瑶看着他，刚这样想，就听见他温声说：“乐小姐签的是本公司的A级合同，在利益高的同时风险也很大，您昨晚私自发歌的行为违反了合同条款，所以我现在让法务部准备起诉您，您没意见吧？”
　　在他来之前，公司还没打算就这么起诉乐瑶。
　　在他走进这里时，公司就已经决定起诉她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等于公司，他的话就是公司决策。
　　乐瑶这个时候明白过来了，眼前的男人那样温柔内敛，但那都是假相。
　　他越是温柔，越是可亲，越是和气，就代表你的下场越惨。
　　乐瑶不慌不忙，不求他不哭诉，反而笑了起来。
　　“我不觉得自己违反了合同。”
　　温漾会扮温柔，她会扮无辜。
　　“我从来没有私自发歌啊，所以公司说我违规，甚至要起诉我，这都是说不通的。”
　　乐瑶眨巴着眼睛，白皙极了的一张脸，黑白分明的眸子，修长的眉，明媚的红唇，当真是清纯与艳丽矛盾融合，一半天堂一半地狱加身，娇纵与贪婪并重，让人欲罢不能到了极点。
　　温漾缓缓放下交叠的双腿，温和的假面具有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缝。


第六章 
　　很少有人可以在和温漾交谈时保持绝对理智。
　　他们不是被他的外貌吸引，便是被他的温柔恍惚了心神，从而做出一开始极力排斥的决定，让他占尽便宜。
　　通常在这之后，温漾都会笑笑，那笑一点都不真诚柔和，充满嘲弄意味。
　　乐瑶是那为数不多可以保持理智的人之一。
　　也不是因为她内心多强大，只因她没有退路，必须理智。
　　她否认了自己违规，明显是要诡辩，温漾似乎也不生气，沉默了一会便温和道：“乐小姐发在微博上的不是翻唱，是您的原创歌曲，您是如何判定它不属于违规发歌的？”
　　乐瑶一脸天真地说：“我只是没头没尾发了个副歌啊，这怎么能算是发歌呢？我在合同上签了微博和公司共同维护，但也不是完全放弃了自己发博的权利。我只是心情不太好，随便弹了首曲子，唱了几句词而已，那根本不能算发歌，我并没表述任何它即将发行的文字。”
　　她是没表述，但大家都会那么以为。
　　看到那个视频，听完那段副歌，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她即将要发的新歌，在提前预热。
　　乐瑶打定主意死不承认，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看得温漾十分倒胃口。
　　他稍微不那么能维持礼貌温柔的模样了，笑容浅淡了不少，谈话内容却进展不小：“乐小姐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威胁我，对吗？”
　　乐瑶笑得更无辜了：“怎么会，我怎么会威胁温总，我又怎么舍得威胁你？”
　　怎么舍得威胁你——这话说得那样柔和宛转，女孩的声音本就悦耳，刻意放柔的时候有说不出的甜美撩人，温漾快速眯了眯眼，很快恢复如常。
　　“我只是签约这么久了，却连一个通告都没有，所以太闲了而已。”乐瑶靠到沙发背上，双手交握，牲畜无害地微笑着，将违规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翻了过去。
　　温漾听完，不疾不徐道：“是吗？”
　　“是啊，当然是了。”
　　她想打马虎眼，但温漾看了看价值不菲的腕表，显然不想浪费时间了。
　　他直言道：“乐小姐认为这么做公司就会给你通告？”
　　乐瑶也不装了，放下笑容直勾勾看着他：“你会给的，就算这次不给，下次也会给。”
　　温漾笑了，温柔道：“乐小姐还有下次？”
　　乐瑶也跟着他笑：“不然呢？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正是我的事业上升期，宋雨婷和封茜天天都在忙碌，可我却这么长时间连个通告都没有。这等于是在我躺在ICU的时候拔掉了我的呼吸机。我不会就这么等死的。”
　　她已经搞清楚了公司对她态度，可她也不直说要毁灭公司雪藏她的念头，只说不会等死。
　　温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修长的眉轻轻挑了挑，含情的双眸轻轻转开视线，看了旁边一会才转回来，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乐小姐的想法很好，但你真的认为用这种方法逼迫公司给你的资源，会是什么好资源吗？”
　　乐瑶知道自己快要说服他了，有些难言的兴奋，她站起身，在温漾惊讶的注视下走到了他身边，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膝盖几乎和他的膝盖挨着。
　　温漾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下，乐瑶看了看，笑靥如花道：“温漾，只要你肯给我资源就行，不管什么资源都可以。我有十足的自信，只要你肯给我松个口子，我就能让你刮目相看。”
　　温漾很少和人坐得这么近，他作势要站起来，乐瑶直接抓住了他西装外套的衣袖。
　　他使劲挣了挣，乐瑶也不强迫，老老实实松了手。
　　温漾立在一旁沉默了一会说：“我很好奇乐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自信。”
　　“好奇的话，就给我资源让我试试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自信了。”
　　“很好。”温漾点头，“你说服我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他退后几步，绕着桌子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便要走。
　　乐瑶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温漾！”
　　在公司里只有她敢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这声呼唤音调还不低，让等在门外的周铮和赵彤听得清清楚楚。两人表情怪异极了，不敢围观温漾，就只看着乐瑶。
　　温漾没立刻走，但也没说话，乐瑶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冲动地问了句：“你有女朋友吗？”
　　温漾倏地回头望她，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惊讶，乐瑶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终于拘谨了一些。
　　她没能得到他的回答，他看了她一会便转头走了，她看不见他转头后的表情，但赵彤看见了。
　　赵彤哆嗦了一下，为总裁变脸的速度赶到讶异，也为总裁那张冷漠不屑的脸替乐瑶感到担忧。
　　乐瑶并不后悔自己刚才冲动的问话。他走了便走了，她也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回答。
　　她站起身，拎起背包准备离开。周铮走进办公室，看了她一眼，见她淡定轻松，就猜到了谈话结果如何。
　　“你很厉害。”周铮盯着她说，“我第一次遇见乐小姐这样的人，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乐瑶一张邻家妹妹般无害的脸，看人的眼神却带着股诱人深陷的邪恶，她像一剂毒药，这样的她能做完别人做不到的事，好像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那真是我的荣幸。”乐瑶礼貌地说，“周总监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温总的指令，那我就和我的经纪人一起恭候您了。”
　　周铮笑笑说：“是吗？乐小姐这么自信，让我都开始期待温总会给我下达什么指令了。”
　　乐瑶没再言语，牵起赵彤的手便离开了公司。
　　她和温漾谈话的时间并不长，加在一起不过十几分钟，如今和赵彤一起下楼，站在大厦门口，她扬眉吐气道：“该吃午饭了，我请你吃饭，喜欢吃什么？”
　　赵彤看着她这副打了胜仗的模样，犹豫片刻道：“我喜欢吃面。”
　　乐瑶轻笑：“那我们就去吃拉面。”
　　赵彤惊讶道：“你不怕胖吗？面的热量有点高。”
　　乐瑶一边在手机上打车一边不在意道：“没关系，我天生丽质，怎么吃都不会胖。”
　　赵彤真的很佩服乐瑶时时刻刻的自信，一开始她觉得她很疯狂，但现在又觉得疯狂的她肯定会有成功的一天。昨晚还疯魔无比的赵彤，今天便十分看好乐瑶的未来了。
　　两人很快上了出租车，并没注意到大厦门口停着辆保姆车，距离她们方才的位置很近。
　　叶淳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看了一眼离去的两个姑娘，问身边的吕平：“这就是你说得那个因为要钱被雪藏的女孩？”
　　吕平扫了一眼说：“嗯，就是她。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淳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出租车离开，淡淡道：“她不会被雪藏。”
　　吕平意外道：“这可是温总下达的命令，你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叶淳望向他说：“还记得刚才在公司的事情吗？”
　　“你去而复返的事情？”
　　“嗯。我听到了一些话，很有趣。”叶淳儒雅微笑，迷人的双眸微微弯着，“特别有趣。”
　　吕平摇摇头说：“有趣也不能太放在心上，咱们这就该走了，还有通告要赶。”
　　叶淳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乐瑶请赵彤吃日式拉面，两人就堂食，也不躲着谁。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乐瑶，走过来要签名和合影。
　　乐瑶来者不拒，一顿饭光忙着合影签名了，都没吃多少东西。
　　赵彤看着她乐在其中的样子，也没阻拦。
　　好不容易离开了拉面店，两人走在街边，赵彤从背包里拿了口罩墨镜递给乐瑶，乐瑶思索了一下才接过去戴上。
　　“你以后出门还是遮掩一点比较好。”赵彤如是说。
　　乐瑶点头：“我平时也会遮掩的，但今天情况比较特殊，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出来，张扬一点是为了给自己底气。”
　　赵彤惊讶地看她：“你今天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出来的？我在你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能让你看出来就肯定能让别人看出来，那我不是完蛋了吗？”乐瑶牵住赵彤的手，热情说道，“谢谢你彤彤，不瞒你说，一开始公司把你配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很排斥，我觉得你年纪太小，比我还小两岁，又没有经验和人脉，实在很糟糕，但你昨晚看到我的留言后尊重了我的意见没删掉我的微博，这让我很感动，我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
　　赵彤叹息道：“那如果我删掉了微博呢？你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乐瑶摇头说：“不，我还有方案二，但我对你有种莫名的信心，所以方案二不可能用到了。”
　　赵彤心里说不出来的熨帖，她挽住乐瑶的手说：“你跟温总要到资源了对不对？”
　　乐瑶大大方方点头：“要是要到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资源，但我也不担心，差的资源也是资源，只要有通告可以跑那就有机会，我相信自己能行的。一旦我在垃圾资源里混出个名堂，他就不会再排斥给我好资源了。”
　　赵彤心情很复杂，乐瑶如此独立自主，倒让她毫无用武之地了。
　　“我很抱歉，这些事本来该是我为你做的。”她有些自责。
　　乐瑶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说：“你也不是没有事情可以帮我啊，接下来我的资源还要你帮我接洽，而且……你还可以帮我做其他事。”
　　赵彤好奇道：“你要我做什么？”
　　乐瑶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些事。”
　　“什么事？”
　　“你知道韩慧侨吧？我之前看过八卦新闻，她好像和温总关系密切，温总只和她传过绯闻，她也只和温总有过瓜葛。”
　　赵彤憋了半天，一言难尽道：“瑶瑶，你不会真看上温总了吧？你这也太……”
　　太什么赵彤没说出来，乐瑶打断了她：“你只管帮我打听就行了，至于我要做什么，能不能做到，那是我的事。总归这不会是件坏事。”
　　赵彤无奈，只好点头答应，等出租来的时候，赵彤说：“以后你出门跟我联系，我有车的，可以去接你，你刚才拉着我，我今天又连续遭遇了好多刺激，都忘了这茬了。”
　　乐瑶点头：“好，我之后出门会联系你。”
　　赵彤“嗯”了一声说：“我会尽快跟公司申请你的助理和车子，既然温总松口了，这些别人有的你都该有。”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这些还是算了，不着急，你现在去了他们也不会给你。”
　　赵彤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混出名堂，我们就等着看上面这次会给什么资源好了，等这次结束了你再去申请那些东西，他们才会真正考虑。”
　　赵彤颔首应下，这个时候她还是比较乐观的，觉得公司这么大，给的资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但当周铮联系了她，告知了乐瑶得到的第一个资源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乐瑶那时正在谱曲，怀里抱着吉他，另一手拿着笔。
　　手机响起，乐瑶放下这些去接，平静道：“彤彤？这么晚了什么事？”
　　赵彤语气压抑道：“上面有消息了。”
　　乐瑶挑挑眉：“是吗？我的资源下来了？是什么？”
　　赵彤沉默许久才说：“……他们让你去上致富经。农村致富经下期节目缺个嘉宾，节目主题是，科学养猪。”
　　饶是乐瑶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也吃了一惊。
　　“……所以说，温漾憋了几天，决定让我去养猪？”


第七章 
　　乐瑶这会儿才觉得姜真是老的辣。
　　为了让她一败涂地，温漾真是费尽了心思，居然找出了这种奇葩资源。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哪个偶像女明星去上致富经的，还是去致富经上科学养猪。
　　她握着手机竟然还能笑出声：“他可真可爱，这都能让他想到。”
　　赵彤很无语：“你怎么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这完全是在把你往绝路上逼啊，上这种节目别说增添人气了，不拉低你的格调就不错了！啊不对，是必然会拉低你的格调。天呢，真是要被人笑死了。”
　　乐瑶一点都不着急：“别那么悲观，也许这不是件坏事。”
　　“这还不是件坏事？乐瑶啊，你不能因为你姓乐就总是这么乐观吧。”
　　乐瑶平静道：“我不是因为姓氏才那么乐观，我是真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赵彤迟疑了一下：“你有办法？”
　　“还没想到，但天无绝人之路。我沉寂这么久，粉丝和那些看笑话的披皮黑都等着我的动作呢。我来这么一出，说不定反而很有热度。”
　　赵彤思索片刻道：“热度肯定有，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热度。”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嘲笑我，尤其是那些黑粉。”乐瑶将怀里的吉他放到一边，想了想说，“但他们现在越是嘲笑我，等我在致富经里表现优异后，就越会打脸不是吗？说不定还能路转粉一波。”
　　“这倒是，但这种节目肯定不能发挥你的优势，养猪场的环境也不能用来打造偶像人设，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别太担心。”乐瑶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或许是被乐瑶的平静感染了，赵彤不再那么烦躁不安了。
　　她们又聊了些别的，在挂断电话之前，乐瑶忽然问：“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彤“啊”了一声说：“这个啊……嗯……有点消息了，但我觉得你大约不想听。”
　　“你说就是。”
　　“我也没打听到太多，毕竟公司里的人不太敢非议温总。我只能通过在外的朋友了解的。韩慧侨近年来和温总传的绯闻，十有八九是真的。”赵彤压低声音说，“至少每次温总需要携女伴出席的场合，身边的人永远都是她。”
　　乐瑶的心沉了沉，那样一个对她如寒冬般冰冷的人，对另外一个人却如春风般温暖，真让人嫉妒啊。
　　“只是一起出席活动，不一定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吧？”乐瑶语气随意地问。
　　赵彤沉吟道：“话是这么说没错，韩慧侨一直对外宣称单身，在公司里我也没见温总和她有什么过多交集，但不一定人家私底下没有，说不定他们比较避嫌呢？温总以前接受采访时透露过欣赏的女性类型，那条件简直是为韩慧侨而设的。”
　　“是吗？”乐瑶疑问了一句，“什么条件？”
　　“温婉，成熟，大方，端庄，大概就是……和你完全相反的类型吧。”赵彤沉吟道。
　　乐瑶终于还是有点不开心。
　　“这样啊。”她拖长音调，轻声说，“那你能弄到温总的私人电话吗？”
　　赵彤忍不住道：“瑶瑶，我是为你好，虽然你不爱听，但我真的要劝你还是放弃这份不切实际的感情吧，你和温总不可能的。”
　　乐瑶笑笑说：“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总要被拒绝了才能放弃吧？你看我之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也没回答，也没直接拒绝我不是吗？”
　　赵彤劝服不了她，只得说：“我没温总的私人电话，但我知道他的邮箱。”
　　“是私人邮箱吗？”
　　“工作邮箱，这种邮箱肯定是每天都要看的，不比私人邮箱差。”
　　乐瑶应了一声，将温漾的工作邮箱记下来，便挂了电话。
　　站起身，捏着手里的便利贴回了卧室，乐瑶坐到桌子前，打开电脑，进入邮箱页面。
　　想到今天从赵彤那里了解到的一切，乐瑶到底还是有些烦躁。
　　她以为自己能调节好，不会很在意，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
　　她盯着邮箱页面呆了很久，才按照便利贴上的地址输入上去，随后开始写邮件。
　　她写得内容也不多，就一行字。
　　【致富经挺好的，节目播出时你最好看看，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你是怎么输给我的】
　　最后也没写句号，乐瑶果断按下了发送键，发完就关电脑去洗漱。
　　等温漾看到乐瑶这封邮件的时候，乐瑶都已经去录致富经了。
　　作为先成娱乐的总裁，温家的太子爷，温漾的工作邮箱都是助理每天筛选清理过才给他看的。
　　乐瑶的邮件内容很奇怪，也没署名，助理一开始拿不准主意，便没给老板看。
　　后面几天他找关樾询问了一下，关樾又去问了问周铮，三人一致确认这是乐瑶发的邮件之后，尽管心情很复杂，还是决定让助理给温漾看看。
　　“温总，您看这封邮件。”助理向云将笔记本电脑放到温漾手边。
　　温漾正在喝下午茶，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温和地问：“是什么？”
　　向云说：“您还是自己看看吧，我跟关副总和周总监确认了一下，这应该是乐瑶小姐给您发的。”
　　一听到乐瑶的名字，温漾端着咖啡杯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笔记本屏幕，两三秒便将她发的邮件看完了。
　　不过一句话而已，也没什么好不理解的，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大约是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温漾看完也没生气，竟然还笑了笑。
　　向云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迟疑着说：“要回复吗？”
　　温漾放下咖啡杯，拉开手臂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道：“不必。”
　　“好的。”向云拿着笔记本走了。
　　温漾靠在沙发上假寐，片刻后他对还没走出办公室的向云说：“致富经什么时候播。”
　　向云很清楚邮件内容，自然也明白老板问这个的意思。
　　他谨慎道：“现在已经开始录制了，播出时间是1月17号。”
　　温漾想了想：“那还有九天。”
　　“是的，节目录制三天，后期七天。”
　　“知道了，出去吧。”
　　“温总好好休息。”向云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他一出去，刚才还闭着眼的温漾便睁开了眼，他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须臾后讥诮地轻笑了一声。
　　乐瑶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
　　一开始录制时还不错，在民风淳朴景色优美的农村，乐瑶穿得简单朴素，牛仔裤白衬衣，一双马丁靴，一件黑色长羽绒服，白皙的小脸缩在羽绒服的领子里，黑发披散，头顶报童帽，青春靓丽，博得了节目组所有人的好感。
　　她一路的状态都很好，清新自然，大大方方，不管是表情管理还是行事作风都很吸粉，导演笃定这节目播出后她坦荡直接的性格肯定会为她带来正式出道后的第二波热度。
　　虽然一开始连导演也不懂为什么一个偶像女明星要来参加致富经，但见到乐瑶之后他也没那么排斥对方了。
　　问题出在乐瑶前往养猪场的时候。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看着养猪场的环境，乐瑶还是有些茫然。
　　她的茫然被镜头捕捉到，非但不令人讨厌，还带着些不知所措的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地微笑。
　　养猪场场长今年五十多岁，长得敦厚老实。
　　他十分热情地欢迎了乐瑶，乐瑶尴尬地摸了摸头，对场长说：“抱歉，我穿成这样进去似乎不太合适。”她直接转身对赵彤说，“我去换个衣服吧。”
　　导演拍摄到这一幕，一开始大家是觉得她是怕弄脏衣服，稍微有那么点矫情，但等她回来之后，他们完全被震撼到了。
　　褪去时装，乐瑶穿上了一双胶鞋，扎起了头发，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养猪场养殖人员穿的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还特别专业地戴了手套。
　　“我好了。”她展演一笑，笑容那样灿烂，摄像甚至觉得镜头都反光了。
　　不单单是节目组的人惊讶，连场长都很惊讶，他原本以为女明星就是来做做样子，不可能真的去养猪，说不定还会抠图搞特效，他也挺时髦的，对媒体有些了解，但……现在这完全和他想得不一样啊。
　　乐瑶换了衣服就开始适应养猪场的环境，她先去超声波消毒室消毒，随后才进了场子里，在其他养殖人员的教导下，来做这一日“明星养殖员”，为常看农业频道的农民们科普如何科学养猪。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座养猪场是业界标兵，不管从哪里看都特别专业。乐瑶是那种做什么就钻研什么的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养殖场的一员。
　　她的认真在导演的镜头下展现得淋漓尽致，连导演都佩服她作为走偶像道路的女明星能如此豁得出去，不管是喂猪、清理粪便还是更换消毒液都由生涩到熟练，在短时间内掌握了。
　　甚至连配种这种事，哪怕不在电视上播出，她也参与了进去。
　　她这种拼命状态让所有人叹为观止，赵彤也深受感动，但……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达不到什么太大的效果。”休息的时候，赵彤和乐瑶咬耳朵，“顶多就是让大家看到你哪怕养猪也很认真，但这好像离咱们一鸣惊人的目标还很远，得做出点特色来。”
　　乐瑶笑了：“我研究了一整天养猪场，现在了解了基本流程，已经知道在哪里找突破点了。”
　　赵彤好奇地问：“在哪里？”
　　乐瑶没回答，她再次进了养猪场，看着边角的音响，嘴角笑意加深了许多。
　　三天的节目很快就录制完了，在七天后的晚上七点准时播出。
　　因为这会儿其他台都在放新闻联播，不爱看新闻的人都会来看农业频道，再加上粉丝早就得知乐瑶一个女神居然要去录致富经，还要养猪，在声讨了先成娱乐之后便守在电视机前看自己的偶像如何辛苦。
　　他们都准备好了纸巾，觉得今晚怕是要泣不成声了。宋雨婷和封茜的粉丝则完全是看笑话的态度，尤其是宋雨婷本人，早早收工回家，就是为了看乐瑶出丑。
　　同一时间，温漾还在专注工作。
　　向云几次想要提醒他时间，都因他一丝不苟的严谨状态而放弃了。
　　直到节目正式开始，向云想起老板问过播出时间，终于还是顶着被责备的风险清了清嗓子道：“温总，致富经已经开始了。”
　　温漾看文件的动作顿了顿，微微抬头疑惑道：“什么？”
　　……他好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但作为非常专业的助理，向云却完全不敢忘记。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轻声提醒他：“就是乐瑶小姐参与录制的致富经，已经开始播出了。”
　　温漾坐在那，看了向云好一会，才仿佛终于想起了这回事。
　　他看看腕表，抿唇笑道：“那就把电视机打开吧。”
　　向云点头，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转到农业频道，正好看见乐瑶的镜头。
　　她戴着报童帽，穿着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白皙极了的一张脸只画了眉毛和口红，但依然显得青春娇艳，美不胜收。在她身上，兼有着少女的纯真，玉女的温婉，好女的饱满。她的脸是西方骨相，东方皮相，那样完美契合的搭配，让人见了很难不嫉妒上天对她的厚爱。
　　对于一向得上帝宠爱的温漾来说，乐瑶的相貌并不具备特别大的吸引力。所以在向云盯着电视发呆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是乐瑶在节目组的努力。
　　她的确很努力，这是连温漾都不可否认的事实。因着这份努力和豁得出去，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姑娘跌跌撞撞打败了许多有背景的选手拿到了《梦想的声音》的冠军。如果不是被温漾看到了本质，还在签约金这件事上给人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她一定会得到公司力捧，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乐瑶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她的努力和美貌瞬间在温漾眼中失去了光彩，他不甚在意地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只把节目当背景音。
　　他完全不被这些外在因素影响，很快看完了三份合同，并备注了需要修改的地方。
　　但在看下一份合同的时候，他忽然就不在状态了。
　　他飞快抬头去看电视，电视画面停留在养猪场，乐瑶穿着养殖员的工作服坐在一把椅子上，怀里抱着吉他，笑着对镜头说：“工作人员跟我说他们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给猪猪们听音乐，让猪猪们少睡觉多运动，心情愉悦。我观察过，昨天听音乐的时候有两只小猪特别认真，我想它们也是喜欢音乐的。作为唱歌出道的艺人，我想试试亲自唱歌给它们听，希望它们喜欢。”
　　说完话，乐瑶便开始拨动琴弦，哪怕她穿着工作服，哪怕她素面朝天，哪怕她身处味道繁杂的养猪场，这周围的一切都那样不完美，但她的音乐，她的歌声还是那样动听。
　　温漾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钢笔，乐瑶这次很懂得遵守合同，没有唱什么新歌，都是之前参加比赛时唱过的老歌，要么就是翻唱别人的歌。
　　尽管如此，这也足够了。
　　在所有人等着看她在养猪节目上出丑的情况下，她将大家的注意力无可匹敌地拉回了她的专业上。她悠扬动听的歌声甚至让周围的小猪们都趴在了围栏上认真听。导演特写了这些画面，那画面好像在无声地嘲弄着温漾，跟他说——你看啊，连猪都知道她的歌好听，知道她有才华，偏偏你要雪藏她。
　　温漾不受控制地想起在《梦想的声音》后台时听乐瑶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只要先成娱乐今天来的人不是聋子瞎子，就知道该选谁做冠军。
　　温漾不聋也不瞎，可乐瑶却在农业节目中，在养猪场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嘲讽。
　　在她心目中，无视一切雪藏她辖制她的自己，恐怕就是一只小聋瞎。
　　但那又怎样呢。
　　这依然改变不了她是个品质恶劣的人这个事实。
　　他依然不喜欢她，依然不想让这样的人在自己手下得到利益。
　　他并不排斥所有像她这样的人，但像她这样连面子工作都不做，还坐地起价贪婪无比的姑娘，他真的不会接受。
　　他嘲弄地笑了笑，让向云关了电视继续工作。
　　乐瑶大约不知道，哪怕她如此努力，哪怕她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他也不会为自己的决定作出改变。
　　吕平有句话说得对，温漾这个人活了三十几年，他做出的决定从来不曾改变过。哪怕他似乎是接受了乐瑶的挑战，在一切结束之后，乐瑶依旧没有和他谈判的资本。


第八章 
　　乐瑶回了家，致富经是公司给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通告。
　　她和赵彤一起看完了节目，两人都对节目带来的反响感到满意。
　　赵彤翻看着手机，笑眯眯道：“这已经是第三个热搜了，公司都没花钱给你买热搜，你就靠着自己上了三个，瑶瑶你可真争气！”
　　乐瑶笑容平和道：“也算没白费我那三天勤勤恳恳喂猪。”
　　赵彤乐了：“你还别说，你那三天真的有模有样，我看你走的时候场长可舍不得你了。”
　　乐瑶抿唇一笑，没有言语，赵彤看了一会手机，忽然激动地招呼她说：“诶你快来看，是场长发微博了，想不到他那个年纪还玩微博。”
　　乐瑶顺着望去，是养猪场场长发了微博，趁着热度为她宣传了一波，赞叹了她工作认真态度严谨，完全颠覆了他对女明星的固有印象。
　　场长微博底下有不少黑子在杠，说了一堆难听话，还有说场长蹭热度的，场长亲自下场怼了回去——“老子一个养猪的，要什么热度，多卖几头猪吗？我从来不愁卖猪这事儿！”
　　“场长可真是太可爱了！”赵彤笑得前仰后合。
　　饶是乐瑶也因为场长的发言笑弯了眼睛，她觉得老天还是厚待她的，虽然温漾让她走上了一条崎岖不已的路，但她在这条路上遇见了那么多好人，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幸运吧。
　　可她的幸运好像只到节目播出后为止了。
　　她等啊等，在那之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温漾或者公司的联络。
　　赵彤一开始很淡定，因为哪怕她是新人，照她的看法来说，乐瑶也是个值得捧的，只要能给她点机会，她肯定能给公司巨大回报。
　　但公司好像对这些回报不感兴趣。
　　赵彤一直没等到下一个通告的消息，周铮还一直躲着她，答应出差回来就和她见面的事也泡汤了。
　　一月底的时候，致富经的热度下去了，赵彤终于开始慌了。
　　她打电话给乐瑶，乐瑶听着她担忧的言语，轻声安慰了几句，便直接挂了电话。
　　她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上次没有，这次也不会。
　　她翻出电脑，打开邮箱给温漾发邮件，内容极其尖锐——输不起？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透露着强大的气势，向云晚些时候看到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其实他也觉得捧乐瑶没什么不好，他关注了致富经的后续发展，觉得她真是个不错的姑娘。但他是温漾的助理，对自己老板的性格很了解，所以也不意外乐瑶仍然改变不了被雪藏的事实。
　　温漾会给她一次机会，可能只是一时的好奇意动，赶上某个时间段，稍微仁慈了一秒钟。
　　但在这之后，他还是不会收回自己之前下的决定。
　　向云蹙眉看着这封简单却沉重的邮件，为难着是否该给老板看。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身后的办公室门打开了，温漾西装革履地走出来，朝秘书和助理们温柔一笑，正欲离开，便扫到了向云的电脑。
　　他们距离挺近的，他视力又好，很轻易便把那三个字看进了眼里。
　　向云反应过来就松了口气，这下他可不用纠结这封邮件该不该给他看了。
　　温漾缓步走到向云身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莞尔道：“有趣。”
　　向云沉默了一会说：“要帮您和乐小姐安排见面吗？”
　　温漾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向云迟疑道：“解决这件事？”他指了指邮件内容。
　　温漾温和道：“不用，放着就好，以后不管她发什么都不必再给我看，当做她没发过就好。”
　　向云点头答应了，目送老板徐徐离去，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他见识过乐瑶的能量，相信她不是那种简简单单任由老板耍弄的人，她在节目上表现出来的坚韧不拔，那野草般的生长力，怕是会让他们高贵冷艳的温总吃亏。
　　变故发生在两天后。
　　邮件得不到回应，乐瑶决定亲自上门。
　　她没给赵彤消息，自己在家化了精致的全妆，穿上一条修身牛仔裤，白色的短西装上衣，一件玫瑰镂空白色毛衣，系着淡紫色的印花真丝围巾，踩着白色切尔西短靴迈进了先成娱乐大厦的大门。
　　她戴着墨镜，但极有辨识度的漂亮脸蛋还是让周围的人都认出了她。
　　她目不斜视地走进电梯，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一层一层前往总裁办公室。电梯越往上里面的人越少，等到了目的地这一层，电梯里已经只剩下乐瑶和另外一个人了。
　　乐瑶透过电梯反光看了对方一眼，她记得他，是先成娱乐的副总，姓关。
　　关樾早就认出了乐瑶，他勾着嘴角，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在电梯门打开时微笑道：“来找温总？”
　　乐瑶没吭声，但点了一下头。她走出电梯，关樾也走了出来，他下巴上有微微的胡渣，是那种特别性感的成熟男人模样，明明是和温漾年纪差不多，但两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相较于他，乐瑶还是喜欢温漾的性子和相貌，他温温柔柔好像水一样的模样，时时刻刻都鲜活地放送在她脑海中。
　　她无视关樾的视线，快步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外，总裁办的助理和秘书们拦住了她，问她：“请问您有预约吗？”
　　他们也认出了乐瑶，但职业素养都很好，面对她时礼貌带笑。
　　乐瑶淡淡道：“没有预约。”
　　“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温总的。”大秘笑吟吟地说。
　　乐瑶跟着一笑：“那请现在帮我预约。”
　　大秘遗憾道：“抱歉小姐，温总的预约会见已经排到今年七月了，您还要预约吗？”
　　乐瑶的耐心在大秘遗憾到近乎怜悯的表情下宣布告罄。
　　她对着大秘活动了一下筋骨，摘掉墨镜塞进包包里，然后把包包递给大秘：“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大秘愣住了，竟然真的接了过来。乐瑶简单道谢，然后倏地越过对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上总裁办公室的门。
　　为了做这件事，她故意穿了一双平底短靴，这一脚用了很大力气，但总裁办公室的门很结实，她一脚没有踹开，于是接着去踹第二脚。
　　乐瑶很清楚，第三脚踹不开，她就没机会再做这件事了，会被反应过来的保安联合助理们一起赶出去。于是，在第三次抬起脚的时候，她拼尽了全力，甚至不顾自己会不会受伤。
　　这一下，还真的被她给把门踹开了。
　　乐瑶缓缓收回脚，平静地走进去，外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冲进来要把乐瑶拉回去，正看见站在办公桌后一脸错愕的温漾和气势汹汹的乐瑶对视。
　　“温漾，你怎么就那么输不起？”乐瑶不管围观的众人，她快步逼近温漾，直接把他迫得不得往后挪了几步，“出尔反尔，不讲信用，你还算个男人吗？”
　　温漾低头看着她包裹在牛仔裤里的修长双腿，那眼神好像在说，比起她来，他似乎的确不怎么够男人。
　　可乐瑶并不满意。
　　她抬起手，想抓住温漾的领带控制住他，但温漾直接闪身躲开了。
　　他想离开，乐瑶步步紧逼，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乐瑶紧随其后，手臂一伸圈住了他修长的颈项，用了点力气挟持着他。
　　温漾笑了，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在犯法，知道吗？”
　　乐瑶弯着腰，侧脸与他相贴，她的脸颊冰凉，他的侧脸却很温暖，乐瑶稍微偏了点头，呼吸弥漫在他鼻息间，冷笑着说：“我怎么会做犯法的事呢？我只是想和你谈谈而已，不这么做的话你肯定不会端正态度答应我，站在门口那些人也一定会来骚扰我们。”
　　温漾被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温热的呼吸搞得耳尖发红，他垂下眼眸，盯着她圈住自己脖颈的手臂，语气柔和道：“你这是想和人谈谈的态度吗？”
　　乐瑶不在意道：“我只能这么做，谁让温总那么输不起，连谈谈都不敢和我谈呢？”
　　温漾眼帘微垂，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过了几秒钟，他抬起眼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乐小姐谈谈。”
　　保安、助理、秘书以及关樾都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他们犹犹豫豫没有立刻离开，乐瑶忍不住嘲讽道：“看来你在公司里也算不得说一不二，你看他们一点都不想出去。”
　　温漾耐着性子温声道：“各位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都回去工作吧，没关系的。”
　　他这样说了，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关樾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关门时他朝温漾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温漾回了一个笑容，看似亲切温和，却让关樾哆嗦了一下。
　　“好了，现在大家都走了，我也答应和你谈谈了，可以松开了吗？”
　　人都出去了，温漾才语气和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乐瑶侧目看他，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和白皙如玉的脸颊看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道：“看来温总的智商并没我想象中那么高，你的双手是残废了吗？作为一个男人，你刚才就可以直接把我推开的。”
　　即便乐瑶力气比一般姑娘大，但温漾一个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真要挣脱她的桎梏，是非常简单的。
　　但他从被她困住开始，就没想过要自救。
　　如今被乐瑶冷嘲热讽，温漾也不生气，很温柔地说：“那怎么可以，如果我不小心伤到乐小姐就不好了。”
　　乐瑶呼吸顿了顿，倏地放开了与他紧密相贴的男人，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脱离了乐瑶的温度，温漾活动了一下颈项，转过椅子面对她。
　　乐瑶这会儿稍微有些站不住了，踹门的后遗症来了，她那条腿酸麻胀痛不已，能依然若无其事站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所以在温漾站起来，想要邀请她一起去会客区坐坐的时候，乐瑶身形晃了晃，朝他倒过去。
　　温漾面不改色地站在那，一点要伸手扶住她的意思都没有。
　　乐瑶看见了，心里越来越冷，他不伸手，她便自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想不到他掩藏在衣袖里的修长手臂竟然十分有力，她抓着他的上臂，他的肌肉紧绷起来，硬邦邦的，她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加大了一点力道，温漾一直平缓的呼吸终于紊乱了一些，他微微眯眼斜睨她，乐瑶面无表情望回去，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好像浮着许多坚硬的冰凌。
　　“抱歉。”乐瑶毫无诚意地说，“要麻烦温总扶我过去了，我腿有点不舒服。”
　　温漾看了看她在颤抖的那条腿，嘴角噙笑道：“乐小姐踹门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这样吗？”
　　尽管嘴上这样说，他还是略显僵硬地让她扶着自己前往会客区。
　　乐瑶边走边呼吸艰难道：“想过，怎么会没想过，但比起这个，见不到你更让我难以忍受。”
　　温漾脚步顿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速度快到乐瑶都没发现。
　　他们很快到了会客区，乐瑶放开他的手臂去扶沙发，动作迟缓地坐了下来。
　　温漾看了她一会，在她对面落座，叠起双腿，还不待他先开口说什么，乐瑶便直接切入话题。
　　“我上的那期致富经收视率超过了当天播出的大综艺，综艺节目的嘉宾是叶淳和沈斯奇等人，除此之外，还有三个自然热搜，热度保持了将近一周。我想请问温总，这样的成绩，为什么会让您依然无视我，不肯给我任何机会？”乐瑶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漾，“这难道不算是你输了吗？你给了我那样一个差劲的资源，但我还给你的是什么？我不相信你真的是那种不守信用的恶劣男人，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给我一条生路？”
　　温漾坐在对面，安静地听完乐瑶的话，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她。
　　他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不少，但至少没闪避她的视线。
　　乐瑶脑子热切，心潮沸腾，语气不免有些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一开始对我印象就不好，比赛那天在后台我和宋雨婷说的话你听见了，你觉得被冒犯了，还是觉得我太现实世故，让你厌恶？你即便因此厌恶我，也不该到如今这种程度吧？你肯定知道那些对话是宋雨婷故意安排的。她有背景，认得你是谁，但我在比赛那天你出现之前，根本没关注过你是谁，又做过什么。你不会甘心让人算计你，完全配合对方，让她满意的，所以……”
　　乐瑶沉吟片刻继续道：“你之所以像现在这样不肯给我生路，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要签约金的事吧。”
　　她都说出来了，温漾也没打算再掩盖什么，她正欲解释签约金的事，他便打断她道：“我的确是因为签约金的事才下定了决心不和你这样的人合作。你贪婪自负，世故短见，现在还要再加上个鲁莽冲动有暴力倾向，全身上下聚满了我讨厌的特点，我怎么可能容忍你在我的公司里大有作为？”
　　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动听，可他的话里的意思却让乐瑶浑身发冷。
　　“如果你真的聪明，早在一开始我答应给你签约金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事情的反常。哪怕是叶淳那样的老牌影帝，在我这里也拿不到所谓的签约金，只是提高分成加深合作而已。你那么轻易就从我这里拿走了一百五十万，那时你是真没想过那可能是你这辈子可以在我手里赚到的全部酬劳吗？如果那时候你后悔，不在合同上签字，说不定我还会放过你。”
　　温漾的一个个问题让乐瑶节节败退。
　　她脸色苍白地坐在那，突然就懒得解释签约金的事了。
　　当一个人对你有了固有印象，开始讨厌你，哪怕你解释，也会被对方当做借口。
　　她现在说了，搞不好温漾会嘲弄地说：啊，这就是你琢磨了这么长时间想好来挽回局面的借口吗？
　　乐瑶想明白了，就不打算坦白一切了。
　　她缓缓站起来，即便腿疼颤抖着，她依然保持着站立。
　　她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温漾面前，俯视着坐着的他，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温漾并不惊讶的样子。喜欢他的人太多太多了，尤其是那些想红的女孩们。在他看来，她们喜欢的并不是他这个人，他知道自己本身性格多可怕不定，她们所喜欢的只是他的财富、权利和外貌，以及伪装出来的温柔亲切。
　　在他看来，乐瑶也是这样子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惊讶，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感到抱歉的。
　　只是，当他对上乐瑶深刻冰冷的眼神，心里竟莫名压抑了一些，气势上也就败退了些许。
　　“临走之前，我必须要对你说的是，现在看见你，真是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乐瑶面无表情地说，“我真是为我之前竟然会喜欢你欣赏你这样的人，甚至百般试图了解你而感到极其倒胃口。我得走了，再不走，我可能会忍不住吐出来。”她嘲弄地说，“至于你要封杀我雪藏我这件事，就随你去吧，大不了五年后我还可以回去上班。我总还是有退路的，但温总你……”她怜悯地俯视他，“你这辈子都会这么自负可悲独断下去。你所说的我具备的那些缺点，在你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她晃了晃身子，温漾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惊讶意识到，那一瞬间他竟然想扶住她。
　　他诧异地看着乐瑶，乐瑶后退几步，稳住身影，刻薄地说：“我等着你后悔那一天。”
　　语毕，她言尽于此，略有些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温漾端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几次想要站起来，但都克制住了。在乐瑶看来，他是一直平静冷漠，稳坐钓鱼台的。
　　打开门，乐瑶看着门外一副看好戏表情的关樾，气定神闲地从大秘手里拿回自己的包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路过关樾身边时，她还拒绝了他想要搀扶的手。
　　关樾挑挑眉，缓步走到办公室门边，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门，犹豫道：“帮你报修了啊？”
　　温漾坐在沙发上看着这边，良久才“嗯”了一声，温和道：“谢谢。”


第九章 
　　赵彤赶到总裁办公室外的时候，闹剧已经结束了。
　　乐瑶受伤离开，维修工正在修理总裁办公室的门，她只是粗略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次被乐瑶的行动力和胆量所折服。
　　大秘经历了乐瑶这种不走寻常路的艺人，又看见了该艺人的经纪人，别提多心塞了。
　　“赵小姐，总裁现在不见客。”大秘挡住了赵彤的去路。
　　赵彤看了看对方防备的样子，叹息一声道：“你别把我当做和瑶瑶一样性格的人，我还没她那么强悍。”
　　大秘打量了她一下才说：“那最好，今天再发生第二次意外的话，我们就可以集体提交辞呈回家了。”
　　赵彤迟疑着：“这是温总的意思？”
　　大秘微笑：“怎么会呢，温总那么温柔的人才不会这么说呢，是我们自己从现在的气氛中感受到的。”
　　赵彤点点头，转身想走，可又想起自己和乐瑶的关系，以及想要告诉周铮却没机会的事情，她斟酌半晌，又转回了身。
　　大秘刚松口气，见赵彤又转回来了便再次警惕起来，二秘也走上来挡在了赵彤面前，两人那严阵以待的架势，好像把赵彤一个年轻女孩当做了洪水猛兽。
　　……看来乐瑶的能量有点大啊。
　　赵彤牙有点疼，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想见一见温总，还请两位帮我跟温总说一声。”
　　“温总今天不见客了，之前约定好的会面也都推后了，赵小姐还是别为难我们了。”二秘立刻拒绝她。
　　赵彤说：“你们总要问过温总才知道他是不是会见我，你们就和温总说，我是来解释乐瑶索要签约金那件事的。”
　　大秘二秘对视一眼，都有些为难，向云在这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赵彤说：“你进来吧。”
　　这会儿总裁办公室的门开着，修理工正在修理，赵彤在外和秘书们的对话，门内的向云和温漾听得清清楚楚。
　　赵彤点点头，客气地越过两位秘书走进门内，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会客区喝茶的温漾。
　　不得不说，温漾的皮相真的非常好，也难怪乐瑶那么强悍的姑娘都对他钟情不已。
　　但经过这件事，乐瑶今后怕是绝对不会再喜欢他了吧？
　　这挺让人遗憾的，虽说赵彤最初并不看好乐瑶和温漾，觉得这俩人不可能在一起，但经过了乐瑶这一系列的操作，她突然觉得，也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吧？
　　“赵小姐请坐。”向云引着赵彤坐下，问她需要喝什么，赵彤摇头拒绝了。
　　“我不喝了，我还是赶紧说事儿吧，不敢耽误温总的宝贵时间。”赵彤特别懂事的样子。
　　向云笑笑未语，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离开，还带上了门，让修门的工人暂时停止了工作。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后，赵彤开门见山道：“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温总，和您对坐我还有点紧张，所以我也不卖关子了，长话短说。”她思索了两秒钟说，“是这样的。我是在接手乐瑶之后才意识到公司想要雪藏她的。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原因也基本都知道了。”
　　温漾从容优雅地喝茶，听到这里他放下茶杯，温和地笑了笑说：“那赵小姐认为公司这个决策如何？”
　　赵彤如实道：“如果我了解到的乐瑶真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我会认同公司的决定。”
　　“这么说来，赵小姐了解到的乐瑶不是那种人了。”
　　“我只靠一张嘴来说，温总肯定不会相信我，但如果听完我的解释，温总还是那么认为，我也不会再想着为她争取什么了。”
　　温漾终于对此提起了一点儿兴趣，他拉开手臂靠到沙发背上，微微蹙起的眉头，忧郁清贵的气质，无论哪一点都非常迷人。
　　赵彤就这么看着，也有点分神，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后面要说的话，赵彤垂下了眼睛。
　　“乐瑶要签约金是为了给她哥哥治病。”她直接点明主题，“我调查过了，乐瑶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几年前她父母相继重病去世，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她是靠自己勤工俭学读完医学院开始实习的。我猜测她之所以去学医，也是因为至亲接连重病，求医艰难，才起了自己做医生的心思。她哥哥也很争气，学得金融，毕业后帮了妹妹不少。但好景不长，她哥没多久就查出了尿毒症，两兄妹本来就没什么存款，她哥这一病还需要换肾，那得一大笔钱，她那会儿正值是否留院任职的关键时期，这个阶段她是拿不到什么高薪水的，就算熬到主治医师主任医师，也需要时间，并且收益不高。她大约是因此才参加了《梦想的歌声》，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温漾安静地听完赵彤的长篇大论，脸上笑意消散了不少，他薄唇轻抿道：“这就是你们商量了这么久想出来挽回局面的借口？”
　　如果乐瑶在这，一定会高呼一声——看看吧，果然被她猜对了，她没解释一点都没错，这家伙的反应和她所预料到的完全一致。
　　赵彤并不知道乐瑶心里怎么想，她只说她想说的：“是不是借口温总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我说的话您不信，但您可以让您信任的人去调查。”
　　温漾没有很快说话，赵彤沉吟片刻继续道：“温总还记得乐瑶那次去机场被拍吗？还闹出了绯闻。”
　　温漾依然不说话，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赵彤不介意，接着道：“那次闹绯闻是她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臂，恰好被人拍到了。她事后在微博辟谣了，那天是三人行，她送她哥和学长出国，这也是事实。她学长叫师之然，是医学博士，在国外进修，他是专程来接乐瑶哥哥去国外做手术的。”
　　温漾斜睨着赵彤，桃花眼除了疏离的柔和看不出半点其他情绪。
　　赵彤有些失望，觉得他太冷情了，要知道她了解实情之后，可是十分为乐瑶感到不平的。但细细想来，公司不知道这些事，乐瑶没解释过，那公司做这样的决定也无可厚非。
　　现在公司知道了，当然也可以坚持之前的决定，一个小艺人而已，对先成娱乐来说就像一只蚂蚁，实在微不足道，这只蚂蚁经历过什么，日子多艰辛，站在高处的人才不在意。
　　赵彤有点生气，态度坚硬起来，她站起身朝温漾鞠了一躬，直起身才再次开口：“我知道即便解释清楚了，即便温总调查清楚我的话确实属实，也只是让您稍微改变一些对乐瑶的坏印象。您可能依然不会改变您的决定，但我作为乐瑶的经纪人，作为知道实情的人，不说出来我会憋死。我也不道德绑架您就非得可怜她，给她一条生路，具体要怎么做也不过是您一念之间的事，我说完了我想说的，心里轻松了，也便罢了。不打扰温总休息了，再见。”
　　赵彤说完最后一个字便走了，头都没回过一次，和乐瑶走的时候一样。
　　看得出来，她说的都是实话，是真的没奢望温漾会因此改变他做的决定。
　　她来之前很多人劝过她了，他们都跟她说放弃吧，说了也是白说，何必去触大老板的霉头呢？他们就职先成这么久，就从没见温漾做过的决定有哪样更改过的。
　　他是个绝对不允许自己犯错的人，即便真的犯了错，做了错误决定，他也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错误的变成对的。
　　赵彤走后不久向云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让工人继续修门。
　　漂亮的雕花木门被踹坏了，虽然还可以关上，但打开后会摇摇晃晃。
　　温漾坐在沙发上扫了一眼，耳边响起修门的噪音，他觉得有些头疼，便抬手按了按额角。
　　向云走过来低声问：“温总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温漾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让关樾去查查，乐瑶要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向云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没动作，温漾睁开眼安静地望着他，向云瞬间回神，忙不迭去通知关樾了。
　　他走后，温漾自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回到办公桌后，缓缓落座，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工作邮箱，翻找出乐瑶发的两封邮件，回想起她走时那个眼神和最后说的话，等他意识到他竟然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想她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
　　他倏地扣上笔记本，将这点不正常归结于这件事的内情过于复杂。
　　他按下内线，叫来总裁办的人，重新开始工作，进入工作状态后很快便将这些事抛开了。
　　乐瑶离开先成娱乐大厦之后就关了手机，去了医院。
　　她去的医院是之前实习的医院，她在门诊挂了号，等叫号，进去之后见到的是熟面孔。
　　“乐瑶？”骨科大夫惊讶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乐瑶笑了笑说：“今早健身的时候失了分寸，腿有些疼，陈医生帮我看看吧。”
　　陈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笑容满面道：“好的。说起来我还以为以后很难见到你了呢，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明星不是都有经纪人吗？你也没戴墨镜，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的确是被认出来了，医院里人那么多，年轻女孩也不少，她们认出了乐瑶，但医院是什么地方啊，乐瑶低着头抗拒和人交谈，他们也就放弃了。
　　“您还是先帮我看看腿吧。”乐瑶是真的有些难受，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
　　陈医生不再废话，帮她仔细检查后，语重心长道：“你这真是健身搞得？那你也太拼了，你得用了多大力气啊？摸着看应该是没伤到骨头的，疼痛应该是太用力导致了肌肉韧带拉伤，回去之后贴点膏药，好好休息一下，三五天没改善的话再来找我。”
　　乐瑶也是学医的，心里有数，只是来确认一下而已。
　　她起身谢过大夫，转身离开，不多言语，让陈大夫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本来还想要个签名呢，但她走得太快了，也就算了。
　　离开医院，乐瑶没打车，她将丝巾扯下来重新系了系，遮住了半张脸，再把墨镜戴上，步行回家。她不知道的是，虽然在医院没人真的上来打招呼，却有人拍了照片发在网上。
　　她自致富经之后沉寂了许久，粉丝们早就着急了，也意识到本来说好了三人出道，最后变成了二三名组合出道，第一名solo出道，这听上去是件好事的事，但事实却不一定。
　　你看人家组合天天有通告，第一名却一直没有消息，这还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因着这份心态，粉丝们一看见路人拍图，得知偶像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去了医院，面目消沉，神情恍惚，瞬间就炸开了。
　　乐瑶的粉丝都是真粉，她可没钱买水军，公司更不会出钱给她买。真粉数量庞大，做出来的事也就轰轰烈烈。他们全部修改了微博头像，头像上就一排字——要求先成娱乐给个说法。
　　为什么他们的偶像明明是第一名出道，却一直没有通告，还要那么可怜的独自去医院看病？
　　她又为什么去看病，到底受了什么伤？
　　一句句质问出现在先成娱乐官方微博下面，事件热度甚至超过了当天宣布恋情的二线女演员，粉丝们甚至拿出了“霸凌”这个词来形容先成娱乐对乐瑶做的事。
　　事情闹成这样，好像不管都不行。
　　于是先成娱乐这边开始动手了，热搜很快被撤下来，官博底下评论被水军覆盖，弃车保帅的原则是，让车去承担责任，帅只要负责帅就可以了。
　　于是乎，网上出现了大量乐瑶黑，不比乐瑶的粉丝能量低，他们很快将事态扭转过来，让真·路人们认为，是乐瑶太恶劣出了很多问题做了很多坏事才被针对的。
　　甚至还有自称是乐瑶校友以及老邻居的人站出来说了一堆她的“黑历史”。
　　舆论的扭转直接导致乐瑶回到家刚打开手机就被信息轰炸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不断弹出消息的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在温漾的办公室里闹了那么一出，说了那么些对他来说可能非常过分的话，她今后在娱乐圈是怕是必死无疑，再无可能翻身了。
　　那么现在网上这样的反转，排山倒海仿佛要逼死她一般的舆论压力，也就不怎么让人意外了。
　　傍晚时分，先成娱乐总裁办公室，温漾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离开时，周铮来汇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重新坐到椅子上，看着周铮递来的文件资料，又打开电脑看了看网上的情况，最后才抬头说了一句话。
　　“雪藏不等于污蔑，不捧她不等于毁掉她，你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周铮。”


第十章 
　　周铮没料到温漾会对他这么说。
　　在他的概念里，乐瑶都闹出踹门乱闯这种事了，温漾怎么都会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冒犯他的后果有多严重。
　　所以他在公关乐瑶粉丝这件事上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他万万没想到，做完一切来汇报的时候得到的不是夸奖，反而是指责。
　　周铮迟疑道：“……也不全都是污蔑，大部分事情都是真的。比如她的同学和老邻居，他们爆的料都是真的，不是虚假账号。”
　　温漾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文件资料，须臾后道：“你是说，她大学期间孤僻自傲，不和人交际，受到寝室其他人厌恶排挤，以及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学习成绩好，音乐天分高，但整天在家里练琴扰民，欺负邻居家小孩这些事都是真的？”
　　周铮尴尬地“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尴尬，反正就是很尴尬就对了。
　　温漾缓缓靠到椅背上，他侧目望向落地窗，太阳已经落山了，二月份的江城天黑得那样早，但cbd的一栋栋大厦都还灯火通明。
　　“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他许久才开口说话，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周铮惊讶地望着他，半晌才道：“那……温总的意思是？”
　　温漾直接起身，走到衣架边摘下黑色的长大衣穿上，温温柔柔道：“我的意思就是，没必要赶尽杀绝，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周铮明白了，点头应是，温漾再没其他话好说，迈开长腿离去。
　　周铮看着他颀长高挑的背影，摸出手机联系关樾，想问问这件事具体如何处理。
　　乐瑶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活路可走。
　　她抱着腿盯着手机，眼神茫然地看着上面不断弹出的消息。
　　她就这么看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天亮起来的时候，她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和先成娱乐签的合同，代表她这五年内都需要就职于那里。换言之，她被雪藏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五年内去做别的工作。她只能干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等死。
　　如果五年后她还没死的话，那时她就能解了约尝试着东山再起了。
　　可五年啊，五年的时间对艺人，尤其是女艺人来说太长了，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再来五年岂不是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女艺人毫无名气，再想翻红实在太难太难了。
　　她没希望了，彻底没希望了。
　　这五年她只能赚到那一百五十万了，也还好还有这么一笔钱，不会耽误哥哥治病，否则乐瑶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头埋在膝盖里，乐瑶长舒一口气，想哭，但一点都哭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乐瑶怔了怔，很惊讶居然还会有人来找她。
　　她起身想去开门，却因为腿伤摔倒在地，她痛呼一声，低头去看膝盖，擦破了皮。
　　她皱着眉，面色苍白难看，敲门声还在继续，她只得勉强自己继续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看见的是赵彤担心的脸，乐瑶愣了愣，将门彻底打开说：“你怎么来了？”
　　赵彤走进来，将乐瑶上下一打量，立刻扶住她说：“腿怎么擦破皮了？”
　　乐瑶扫了一眼说：“刚才下床开门没站住，不小心摔倒了。”
　　赵彤随手关上门，扶着她往回走：“怎么那么不小心？不舒服也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照顾你啊。”
　　乐瑶笑了笑说：“我都已经没活路了，还拖累着你干什么？我打算晚点就给周铮打个电话，公司要雪藏的是我，没必要连累你，让他重新给你安排艺人吧。”
　　赵彤将她扶到沙发边坐下，乐瑶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硬装很普通，但软装很温馨，灯亮着，光晕是蜜色的，气氛相当温馨，有家的味道。
　　赵彤坐到她旁边，缓声说：“你别那么悲观，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事情没你想得糟糕。”她无奈地拉住她的手，“之前都是你劝我，现在换我来劝劝你吧。”
　　乐瑶失笑道：“没我想得那么糟糕？我现在怕是全网黑了，怎么还会不糟糕呢？”
　　赵彤沉吟道：“你多久没看手机了？你现在打开看看。”
　　乐瑶拒绝：“不用看了，我有看弹出消息，就不必再仔细看徒增烦恼了。”
　　赵彤不允许她拒绝，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条微博给她看：“你不看也得看。只看弹出提醒能知道什么？你得全面了解事实。”
　　乐瑶有些抗拒，但赵彤坚持，她也只好接过她的手机去看。
　　这一看，她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看，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吧？”赵彤笑着说，“公司发声明了，你仔细看内容——‘双方合作相当愉快’、‘网络上关于我公司艺人乐瑶小姐的一系列消息均属造谣’，这每一句都是在替你说话。你再看后面一张，公司甚至还给那些污蔑你的账号发了律师函。”
　　乐瑶翻到后面一张图片，果然看见了盖章的律师函。
　　她眯了眯眼，语气淡漠道：“这是憋着什么其他坏呢，肯定是有更恶劣的后招等着我。”
　　赵彤叹息：“不会的，怎么会……”
　　“怎么不会？”乐瑶反问她，“你不觉得那些污蔑我的账号眼熟吗？好像之前还发过捧宋雨婷和封茜的内容，这不是公司养的营销号是什么？”
　　赵彤“呃”了一声没说话。
　　乐瑶继续道：“从一开始这件事闹起来就是公司操纵的，他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把我丢弃了，现在发这些内容不过是以退为进，装好人给我的粉丝看罢了。他们这种行为，真是又当又立，婊到不行。”她冷静地说，“说不定晚点就会有更大的‘料’爆出来，之前那些人发的我在学校和小时候的事，应该只是头盘而已。”
　　赵彤好像被乐瑶说服了，怔在那半晌没说话，等她反应过来才拍了一下大腿说：“我都让你把我给绕进去了！你想错了！没那回事！”
　　乐瑶斜睨着她没说话，赵彤无奈道：“我来之前见过周总监了，他已经明确跟我说过会处理好这件事。如果最后舆论可以扭转的话，这次动荡就会让你因祸得福。你的热度会全回来不止，说不定还会多很多怜惜你的路人粉。”
　　乐瑶倒是没想到会这样，但她还是没有轻易相信：“周铮？他不可信，他知道你和我关系不错，那么说大概只是为了麻痹你。”
　　“那关副总呢？关副总的话也不可信吗？”
　　乐瑶这下倒是没立刻反驳。
　　赵彤沉吟道：“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乐瑶无声地她询问是什么事。
　　赵彤低声道：“我把你要签约金是为了给你哥看病的事告诉温总了。”
　　乐瑶瞳孔收缩了一下：“你告诉他了？”
　　“是的，不止那件事，你经历的那些，我能查到的，全都告诉他了。”
　　乐瑶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拳：“他才不会相信，他只会觉得那是我们串通好的。”
　　赵彤如实道：“温总确实不信，但我也跟他说了，他可以不相信你和我，但总要相信他的人吧？我让他自己去查了。”
　　如果是这样……
　　那公司的手下留情，后续出来的律师函就可以理解了。
　　乐瑶眼神晦暗不明，好半天没说话，赵彤犹豫了一会说：“但你也不要太乐观，以我对温总的了解，就算查到那些事属实，也不过是不再打击你罢了。”
　　乐瑶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他看起来温和礼貌腼腆多情，可实际上比谁都冷血。”
　　赵彤看着她说：“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我还怕你太幻灭然后伤心呢。”
　　乐瑶笑了：“幻灭？这倒没有，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本人绝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
　　赵彤有些吃惊，乐瑶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如果他真如表象上看的那样，是个过于温和内敛的人，那也太柔弱可欺了些。他可是先成娱乐的总裁，先成集团的太子爷，如果他真的是那样，早八百年就被人夺权了。”
　　赵彤眨巴着眼睛：“我没料到你会想得这么透彻，是我愚昧了。”
　　乐瑶嘴角轻哂，没再言语，两人坐在一起，心事各异地沉默着。
　　又过了三天，网上关于乐瑶的黑料全都被平息了。
　　之前爆料的黑点都出现了反转，比如乐瑶念大学时因为父母重病家里条件差，忙着勤工俭学，没空和同学相处，她压根就没怎么搭理过室友，被排挤被厌恶都是因为室友嫉妒乐瑶学习成绩好人又漂亮，还被校草追求，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什么她品行恶劣才遭人嫌弃。
　　再比如她那些“邻居”的发言，乐瑶小时候父母尚且健康的时候，家庭条件还是不错的，住的是两层别墅，家里的琴房也是加了隔音的，哪来的扰民？再说欺负邻居小孩，那是因为邻居小孩拉扯她的小提琴，把她的小提琴摔坏了，她太生气了才打了对方一顿。
　　乐瑶自己看着那些辟谣，她其实全然没有出面，但这些内容确实才是真实的。
　　想来是公司那边派人去调查了，找了知道真相的人来为她辟谣，做到这种地步，好像是真没留什么后招。
　　也许，温漾是真的打算放她一马。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调查清楚，对她的印象稍作改观了？
　　乐瑶此刻的想法是对的。
　　温漾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靠着椅背休息一会，向云就送来了关于她的调查资料。
　　“这是关副总让我交给您的。”他把资料放下，缓步后退。
　　温漾睁开眼，水润的双眸有一瞬间的茫然，精神彻底清醒过来后，那层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彬彬有礼的柔和。
　　“谢谢，出去吧。”他温和地说。
　　向云点头离开，门关上后，温漾翻开了关樾送来的资料。
　　他看见了乐瑶的一寸照片，在她的资料表上。
　　证件照上的她素面朝天，却纯稚甜美，她眉眼间萦绕的矛盾美感，让她看上去像是地狱的圣女，天堂的恶妖。
　　温漾将视线从她的照片上移开，从后面的资料上将她近些年的经历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查到了她拿到那一百五十万后的资金流向，的确都是用在了给她哥哥看病上，连一个包包、一件衣服都没给她自己买。
　　他突然觉得额角突突直跳，便抬手使劲按了按。
　　放在文件上的手又翻了一页，看见了网上她那些黑料的真相，他闭了闭眼，快速把资料合上，在椅子上又坐了许久，才按下内线让向云进来。
　　“温总。”向云站在办公桌对面，毕恭毕敬的。
　　温漾闭着眼睛，一手挡在眼前，一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从向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白皙尖削的下巴，以及闪着光泽的挺拔鼻尖。
　　“你去告诉周铮。”温漾的语速很慢很慢，像在极力克制什么，又像只是累了些。
　　他说了一句话，便停顿了许久，向云一直耐心等待，时间流淌得寂静无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等到温漾下一句话。
　　“你告诉他，给乐瑶安排点事情做吧。”
　　他像是叹息了一声，放下手后睁开了眼，波光粼粼的桃花眼里有什么情绪快速聚集，又快速消散了。
　　向云有些惊讶于温漾竟也会有改变主意的一天，但他非常专业，得到命令便立刻去办事，一点多余的眼神和话语都没有。
　　他离开之后，温漾起身准备离开公司回家，路过办公桌一角时扫到了上面的请柬，便在穿好大衣走出门后对在门口办公的大秘说：“联系韩慧侨，让她准备好陪我参加三天后的酒会。”
　　大秘笑容严谨道：“好的温总。”
　　温漾没再说什么，就此离去。
　　远在家中的乐瑶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反而佛系起来了。
　　她闭着眼睛盘腿坐着，手时不时按按贴在腿上的膏药，肚子开始饿的时候，她接到了赵彤的电话。
　　“怎么了。”她平静地问。
　　赵彤过了一会才回答说：“是这样的，周总监打电话来问你最近有没有写什么新歌，如果有，录了deom到公司来听一下。”
　　“什么意思？”乐瑶睁开了眼。
　　“意思就是说，公司可能要给你发数字专辑了，在最大最热门的树莓音乐app上。”
　　乐瑶手一松，手机便掉在了膝盖上，正好砸在她最疼的地方。
　　她嘶了一声，喃喃道：“能感觉到疼……说明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第十一章 
　　过去的乐瑶很乐观，觉得不管事情多棘手只要她努力就能解决。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心态了。
　　赵彤之前还取笑她，是不是因为姓乐才那么看得开，乐瑶低头看看自己目前的状态，心想赵彤如果在的话，可能会想要收回之前那句话了。
　　她现在是真的什么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不为什么别的，只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在温漾那里已经失望太多次几近绝望了，她不想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免未来的自己更加难过。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某种动心还没燃烧起来就被人无情浇灭而加重了沮丧。
　　挂断了赵彤的电话，她没有兴奋地拿录好的deom，也没打算马上就到公司去。
　　她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很久，还没思考出个接过来，电话就再次响起。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是个意外的人。
　　“师兄？”乐瑶接起电话疑惑道，“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我哥出什么事了吗？”
　　师之然的声音有些急切：“我最近一直在忙着你哥的事，都没注意国内的新闻，是今天才看到那些内容，你还好吗瑶瑶？”
　　乐瑶愣了愣，半晌才道：“我很好。”
　　师之然似乎不怎么相信，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还好吗？”
　　乐瑶这次没说话。
　　师之然沉默了一会道：“你哥的手术很成功，之前我给你发微信了，他怕打扰你工作，所以很少让我联系你，既然这次联系了，我就多和你说说他的事吧。”
　　乐瑶的心情好了不少，柔声道：“好，谢谢你。”
　　师之然笑了笑，接下来就开始告诉她乐清的康复情况，他的术后反应不错，至今没什么意外发生，刀口也长得很好，如果顺利的话，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国了。
　　这个一段时间，最长不超过三个月，最短也就一个月。
　　这应该是乐瑶今年收到最好的消息了。
　　她抹了抹不自觉掉下来的眼泪，恍惚意识到，被逼走到绝路的时候，她没有流泪，如今却因为哥哥就快好了而掉眼泪，看来她还是比自己想象中坚强一些。
　　至少她只为快乐的事落泪。
　　“不用担心我。”乐瑶换了个正式的语气说，“多谢你，师兄，你帮了我大忙，今后只要你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在所不辞。”
　　师之然低声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大家都是学医的，能帮则帮了，你别有负担。”
　　“我一定要有负担。”乐瑶认真道，“我不止找了你帮忙，但只有你理会我。他们不是想骗我，从我这拿到好处然后拒绝办事，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有你在我问起的时候一口答应，之后立刻帮我安排了一切。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救了我哥，也救了我。”
　　师之然这次好长时间没说话，他过了许久才道：“如果你一定想感谢我的话，等我回国请我喝咖啡吧。”
　　乐瑶失笑道：“岂止是一顿咖啡，你想喝的话，什么时候我都会殷勤静候的。”
　　师之然轻声道：“那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了，好了，有时差，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
　　乐瑶应下，又关心了对方几句便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让她心态平稳了不少，她放下手机，看了看小客厅里的钢琴、吉他和小提琴，迟疑许久还是走了上去。
　　乐瑶一夜没睡。
　　她将之前在微博上只发了副歌的曲子写完了，连夜赶出了deom。
　　她明明做好了准备工作，却在赵彤来接她去上班时拒绝了。
　　“你不去？”赵彤惊呆了，“为什么不去？周总监可是给你安排了今天九点钟的听歌会，制作人是给沈斯奇制作过回国第一张专辑的张玮！”
　　乐瑶当然知道张玮，非常优秀的音乐制作人，她是很心动，但依然拒绝了。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公司。”乐瑶坚定地说，“我几乎是被温漾羞辱着离开的，现在想要我回去，不是这种施舍的态度就可以的。”
　　赵彤表情复杂起来，乐瑶淡淡道：“觉得我故意拿乔，不识抬举？他们肯定也这样觉得，但这是我的原则。我之前已经有了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现在他们再想夺走这些也无所谓。坦白点说，我只是觉得我的处境太被动了一些。他们想要我死就要我死，想要我生就要我生，完全掌控着我的人生，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你能明白吗？”
　　她解释完后赵彤叹了口气：“可这么好的机会，万一错过之后就没了呢？张玮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来公司的，如果他被你放了鸽子，对你印象变差，下次即便你愿意参加听歌会，他大约也不会来了。”
　　乐瑶很清楚这些，但她依然不动摇。
　　“随意吧，我不想一直站在被动的位置，靠着别人偶尔的慈善度日。我想掌握主动，如果公司有诚意为之前的行为道歉，真的有诚意用心去捧我，给我一条活路的话，那他们就不会仅仅因为我一次拒绝而放弃。”乐瑶面不改色道，“他们若是放弃了，也就代表着如今的一切也不过脆弱虚荣的假相，下次我再做了什么惹他们不快，他们还是会轻而易举地抛弃我。我做不到被抛弃第二次，那样我真的会死。”
　　赵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乐瑶太固执了，可这份固执里有她最羡慕并且自己没有的骨气。
　　她抿唇离去，乐瑶毫不犹豫地关了门，将一切喧嚣关在门外。
　　赵彤很快回了公司，在九点之前到达会议室，敲门进去后看见了严阵以待的众人。
　　周铮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她身后问：“乐瑶呢？”
　　赵彤立在门边，想了想，把乐瑶对自己说的话如数告诉了周铮。
　　周铮直接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她是不是疯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怕是脑子坏掉了吧？”
　　赵彤没说话，只是站在那。倒是一直老神在在坐着的张玮笑了一声。
　　周铮立刻看向张玮，张玮约莫三十五六岁，披肩长发，留着胡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非常普通的黑衬衫和夹克外套。
　　“别看我，我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张玮朝周铮耸耸肩，“而且从某些方面来看，她也没说错。”
　　周铮当然知道乐瑶没说错！
　　他甚至很清楚，乐瑶全都猜对了！她每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她现在的情况就是那样被动，但凡今后再做什么让公司不满的事情，那等着她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换言之，她今后要想在公司好好混，那就得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这样活着确实很累，很无奈，可现在的新人有几个不是这样呢？宋雨婷和封茜难道就不是吗？为什么独独到了她身上就不行呢？
　　周铮很生气，但也很佩服乐瑶的不走寻常路。
　　最后他直接宣布听歌会取消，然后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副总办公室，把这件事告诉了关樾。
　　关樾愣在那，好半天才说：“哇，真让人惊讶，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新人。”
　　“谁不是第一次呢？乐瑶真是拿走了我很多的第一次。”周铮阴阳怪气地说。
　　关樾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这话说得很有歧义，要是被有心人拿去写，你们俩的关系可就说不清了。”
　　周铮阴测测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温总的意思是给她找点事情做，但她现在不接受我们的安排，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温总看到她还是呆在家里等死的话，会不会不高兴？”
　　关樾双手交握抵着下巴思索片刻，笑着说：“你与其在我这里烦恼，倒不如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做决定好了。”
　　周铮为难：“我这不是怕温总因此怪罪我没办事能力吗？别的艺人都感激涕零的事情，偏偏她乐瑶还整幺蛾子，我真是快被这小丫头给气死了。”
　　关樾淡淡道：“她可不是什么小丫头了，她都二十五岁了，公司比她年纪小艺人不要太多。”
　　周铮没讨论这个，只说：“真要告诉温总？”
　　“你去说吧。”关樾神神叨叨的，“我觉得，他应该很乐意听到乐瑶的消息。”
　　周铮皱皱眉，怪异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温漾得知乐瑶的拒绝以及拒绝的理由时，这消息已经是第三手了，时间也过去了一整天。
　　昨天周铮就想告诉他的，但他当天没回公司，所以只好推到第二天。
　　此时此刻，他站在办公桌前，有些尴尬道：“抱歉温总，这点小事我都没办好，实在是我的失职。”先认错总是不会有错的，被骂的话也不会被骂得很惨。
　　温漾靠在椅背上消化了一会这个消息，才微笑着说：“她应该不是真心想放弃一切，只是希望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
　　周铮点头：“我也这样觉得，但我们从未有这样的先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身上例外，这实在是……”
　　“确实有些不妥。”温漾点点头说，“不过你还是去问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吧。”
　　周铮愣了愣，有点不解其意，难道温总真打算答应乐瑶？不可能吧？他能让步一点点就足够惊人了，现在还让步的话……这完全不像他啊！
　　温漾在周铮愣神的时候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意思：“去问问，不代表就会答应。”
　　周铮顿悟，立刻点头去办，温漾看着打开复又关上的办公室门，不太在意地继续他的工作。
　　乐瑶接到周铮的电话倒是不太意外。
　　她安静地听完周铮的话，轻声说：“周总监，不是我不尊重你，但这件事我不想和您谈。”
　　周铮惊讶道：“那你想和谁谈？关副总可以吗？”
　　乐瑶笑了笑说：“不行。我要和温漾谈。”
　　“……温总没时间。”
　　“你问都没问他，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没时间？我知道你打这个电话肯定也是请示过他的，你完全可以把我的意思告诉他。你就说，上次在他的办公室，结束一切的是他，指责我聚集了全部他讨厌的特点的也是他，现在想让我回去，就要他亲自来和我说。”
　　语毕，也不给周铮回复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周铮看着忙音的手机，低声道：“怎么办？”
　　关樾靠在一侧，笑眯眯地说：“怎么办？照办啊，这是温总交给你的任务，结果你当然是要汇报给他的。”
　　说得有道理。于是周铮也不纠结了，原话告诉了温漾。
　　温漾正在看文件，被这么一打断还有点发懵。回过神来，得知乐瑶说的话，她的态度，他嘴角轻扬，笑得风流跌宕。
　　“她还想见我？”
　　上次不是说他让她恶心吗？再和他说话都会吐了，撂了狠话就走了，现在为什么还要见？
　　“是这样的，她要您亲自和她谈，我和关副总都不行。”
　　“这样啊。”温漾转了转手里的钢笔，修长如玉的星眸微微弯起，随意翻动了一下今晚的安排，拿了主意，“去定个餐厅，安静私密点，把她接来见我吧。”
　　周铮：“……”他汇报是真的来汇报了，可他没想过温漾真会答应。
　　他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麻木地转身离去。
　　温漾继续低头看文件，在最后一页签了字，放下钢笔，脸上半点人前的温柔笑意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讥诮和冷酷。
　　就看看她如此不识好歹，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十二章 
　　乐瑶没想到温漾会这么快见她。
　　她以为他最少会考虑一段时间，很大概率会不理她，就算理她也该是几天后了。
　　赵彤来接她的时候说：“我也挺意外的，所以打听了一下，总裁办那边说似乎是因为明晚温总有个酒会要参加，后面几天晚上也都有其他安排，没空见你，所以就选在今晚了。”
　　乐瑶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酒会？明天晚上？”
　　赵彤点头：“好像是个慈善酒会，带拍卖的那种，有钱人捐出自己的收藏，其他人拍走，赚到的钱拿去做慈善这样子。”
　　乐瑶了然，换好衣服去补妆，一边描眉一边低声道：“那他不会一个人去吧。”
　　“这种酒会当然都是携女伴参加了……”赵彤说到一半顿住了，诡异的视线落在乐瑶身上，“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没死心？”
　　乐瑶放下眉笔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妆容，她今天的妆容很旧式港风，浓淡恰当的长眉，大地色眼影，非常有气势的正红色哑光口红，一身简单的衬衣牛仔裤，外面披了件白色的羊绒中长外套，不管从哪儿看都是从容自然，昳丽潇飒。
　　这样的装扮，偏又要配上她甜美无害的脸，那种气质和妆容上年龄的距离感，让她整个人都微妙得妖冶。她的一颦一笑，很容易令人卸下防备，对她挖心掏肺。
　　赵彤看她看得有些呆住，乐瑶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缓缓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纯粹八卦而已。”她站起来，一边将口红和粉饼放进背包一边说，“据说温漾以前参加这类酒会都是韩慧侨陪他一起去，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赵彤干巴巴道：“应该是吧，我没问那么多，人家也不会和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赶紧送你去见温总吧，别让他久等。”
　　赵彤其实更想说赶紧过去，免得温总改变主意。
　　乐瑶看破不说破，和赵彤一起出门，两个女孩驱车前往约定地点，到达的时候周铮已经在门口静候了。
　　他西装革履的，双手负后站着，看见乐瑶很轻地笑了笑。
　　“这次乐小姐倒是准时。”他说话有些阴阳怪气，暗指她没去的听歌会。
　　乐瑶只笑笑不说话，赵彤充当她的发言人：“周总监在这儿说明温总已经到了，那就快点进去吧，让温总等着多不好。”
　　这是事实，周铮没再说别的，引着他们进入会所。
　　这是一间高级会所，周铮之所以在外面等着是因为他不带她们进去的话，这俩人根本进不去。
　　会员制，门槛很高，这也代表着私密安全，温漾常在这里待客，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烦扰。
　　乐瑶跟着周铮走过一条又一条装饰华美的走廊，神色一直很镇定，半点都没被眼前的纸醉金迷所迷惑。周铮偶尔看她一眼，见她这副状态，眼底的审视淡了几分。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他们终于达目的地，周铮拦住赵彤，对乐瑶说：“乐小姐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赵彤欲言又止，好像怕乐瑶一个人搞不定温漾，担心两人再吵起来。
　　乐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周铮略微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与外面的华美装修一样，私密雅间里的环境也很好。
　　不仅环境好，面积也很大，乐瑶第一次见吃饭的单间这样大，鲜花混着藤蔓爬满了长桌周围的花艺架，旁边有轻微的流水声，乐瑶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小型喷泉。在喷泉旁边有台阶，走上去摆着一架白色的雅马哈钢琴，非常漂亮。乐瑶没被会所的豪华吸引，却被那架钢琴吸引了。她足足看了十几秒钟，才再次往前走，停在长桌一侧，望着已经恭候多时的温漾。
　　温漾正在看菜单，他西装外套的纽扣解开了，里面穿着单薄的白衬衣，衬衣领口的纽扣也解开了，露出些许白皙清透的锁骨。
　　乐瑶意识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也不等他招呼便自己坐到了对面。
　　“这里的清烩时鲜很好吃，是素菜，不用担心会胖，乐小姐可以试试。”
　　她坐下后温漾便开口了，他从菜单里抬起头，俊美尊贵的面容瞬间吸引了乐瑶全部的注意力。他依然温温柔柔的样子，好像之前两人的针锋相对和恶语相向都只是一场梦。
　　“菜单。”他将菜单递给她，示意她可以点菜。
　　乐瑶淡淡地扫了一眼，接过来放到了桌上，没点菜的意思。
　　温漾不在意，闲适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他似乎有些累，抬手按了按额角，略带倦意地阖了阖眼。乐瑶下意识就想问他是不是没休息好，但随后想起自己不是来友好相处的。
　　她沉吟片刻，红唇开合道：“你知道错了？”
　　乐瑶这一开口就把温漾给问愣住了。
　　他一扫之前的疲色，惊讶地看着她，怔怔道：“什么？”
　　乐瑶想了想，换了一种问法：“温总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
　　温漾笑了，他有一双动人的桃花眼，笑起来特别温柔迷人，含情脉脉间欲语还休，眉梢眼角的波动都特别撩人，乐瑶看着他这样笑，放在桌子下的手缓缓握成拳。
　　“温某自认头脑尚可，可怎么就听不明白乐小姐话里的意思呢？”他柔声笑问，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极具迷惑性，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走。
　　乐瑶也险些中招，但她及时清醒了过来。
　　“那我说得直白点。”她慢慢道，“温总调查清楚了我要签约金的原因，觉得误会了我，所以放弃了雪藏我，想给我一条生路——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在说，你之前做错了吗？”
　　温漾温柔的假面具有了一丝丝龟裂，和乐瑶一样，他放在桌下的手也缓缓握成了拳。
　　“看来乐小姐还是对我不够了解。”他耐着性子温声道，“我这个人，这辈子从来都不犯错的。我之所以改变决定，只是怜悯乐小姐家破人亡无依无靠，兄妹俩相依为命，其中一个还身患重病罢了。你完全可以当我只是一时好心，想做个慈善。”
　　任何女孩子听见曾经很有好感甚至现在依然存在好感的男人如此不近人情，都不会有太好的心情。温漾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形了，所以他已经准备好乐瑶像之前在办公室那样歇斯底里，但是没有。
　　她很平静，平静得出于预料。
　　“我就知道是这样。”她甚至还笑了笑，“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想接受这份施舍以及那些不牢靠的资源。”
　　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所以不但不惊讶，还很高兴。
　　温漾嘴角的笑容淡了不少，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静静观察着乐瑶，她真的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太一样，不仅仅是说话方式和性格，就连长相，也让对美人司空见惯的温漾略略受用。
　　她的外在条件的确很好，才华上也没什么可否认的，也正因为有这份资本，她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参加选秀赚钱吧。
　　温漾沉默了许久，才在乐瑶耐心的等待下再次开了口。
　　“乐小姐现在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他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乐瑶注意到他衬衣纽扣被胸膛肌肉线条撑得岌岌可危，眼神错乱了一下。
　　“不接受这样的安排，难道乐小姐要呆在家里坐吃山空吗？”
　　他的问题都很尖锐，直戳乐瑶的痛处。
　　但明明来之前乐瑶还很悲观，可见了他，心态反而越来越好。
　　“也不一定就是坐吃山空吧。”乐瑶莞尔一笑，红唇轻抿，笑意缭乱，那张娇艳的脸当真是可盐可甜。她这样一笑，温漾便垂下眼帘，盯着桌面上的红酒杯。
　　“或许这五年里我还可以碰到真正赏识我，愿意和我诚意合作，帮我付违约赔偿金的公司呢？”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产生，但是第一次说出来，她没告诉赵彤，却告诉了温漾。
　　温漾听完就笑了。
　　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怕吓到她一样，良久才腼腆地低声道：“可是……我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意恐吓或者威胁乐小姐。我的意思是……”他抬了抬眼，斜睨着乐瑶，“在这个圈子里，我雪藏过的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其他公司敢收。”
　　说完，好像觉得自己很失礼，他立刻垂下眼睛状似忐忑地抿了抿唇。他颤动的眼睫像蝴蝶的双翼，乐瑶看啊看，忽然就懒得再和他这样你来我往浪费时间了。
　　她直接打出一记直球：“温漾，你干吗那么幼稚？”
　　温漾惊呆了，倏地抬眸看她，完全没搞懂她突然来这一句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你现在做这些很无聊很幼稚吗？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你那么大一个老板，干吗老和我过不去？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我强迫公司给我签约金的事，那么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你应该也觉得我要钱的理由尚可让你接受，所以才有后续安排。那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好好和我谈一谈，我们双方都拿到满意的答卷，今后也省得再烦扰彼此吗？”
　　乐瑶的话句句在理，可温漾显然是不喜欢打直球的一个人，所以一直没反应。
　　乐瑶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他从刚才笑意就很淡了，这会儿干脆笑不出来了。
　　乐瑶反而因此轻松不少。
　　“温漾，我要的不多，我会给公司带来足够的利益，也希望你承诺我不要再动不动就因为什么就封杀我雪藏我，我受不了你一再变化，这次决定之后就别再更改了，好吗？”
　　乐瑶的声音放得很轻柔，好像在劝服什么任性的孩子，听得温漾再次笑了起来。
　　“我不是很明白。我想强调一点，乐小姐，我做过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他半晌无语，开口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乐瑶看着他：“那你明明之前要雪藏我，现在又要给我发专辑，这又算怎么回事？”
　　“做慈善啊。”他拖长音调羞赧地说。
　　乐瑶气笑了：“那行，就算你做慈善，你这次慈善做得有规章制度一点，给我个承诺，以后别过多关注我的事，做好你的老板，别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这样的小艺人身上，就让我自己自生自灭，可以吗？”
　　温漾似乎有些无措，垂着眼睛道：“我没有过多关注乐小姐的事情，是乐小姐一再要见我，逼迫我的下属把你的消息传递给我。”
　　“那还不是因为只有你才能做决定？”乐瑶淡淡道，“我不和他们谈是因为决定是你下的，他们做不了主，这次谈妥了，以后也就不会再烦你了。”
　　以后就不会再烦你了——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略有些不悦耳。
　　温漾久久未语，好像在权衡该不该给她这个承诺，有没有价值，会不会太兴师动众，违背他的原则。
　　乐瑶盯着他看，他一直垂着眼睛躲避她的视线，好像十分害羞，乐瑶看了一会，突然说：“你不想承诺我也可以，你也可以就当做是在做慈善，偶尔给我一点资源让我不至于饿死，就那么不温不火地过活。你可以当做你没有犯过错，没有改变过主意，我承认你，也在别人面前妥协倾向你，但你得答应我另外一个条件。”
　　温漾终于缓缓抬眸注视她，没说话，但眼神是询问的眼神。
　　乐瑶问他：“有女朋友吗？”
　　温漾怔了怔，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原以为上次办公室争吵完她该放弃了，没想到她还会问。
　　他迟疑了一会，终究是摇了摇头。
　　“韩慧侨不是你女朋友对吧？”乐瑶问得更直接了一些。
　　温漾嘴角微勾道：“当然不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乐小姐，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和女艺人发展任何超出商业合作之外的关系。”
　　乐瑶心里一点都不因自己也是“女艺人”这个范围感到伤心难过，她反而笑得很开心，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眼里星星点点明亮极了，温漾看着看着，稍微有些闪神。
　　“那我这个条件温总就很容易办到了。”乐瑶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身子前倾，稍微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红唇开合，温漾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听见她用极其悦耳柔和的嗓音撒娇般道，“你带我去参加明天晚上的酒会吧，我想和你一起去。”
　　温漾双眸轻眨，再次怔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第十三章 
　　很多女人朝温漾撒过娇，他看上去那样温柔多情，似乎非常怜香惜玉，哪怕不算上他的身份地位，也相当招女人。如若不是他身边的下属们十分能干，勾搭他的姑娘会更多。
　　温漾虽没真的对外宣布和谁在一起过，但也算是万花丛中过，对女人了解得十分透彻。
　　饶是如此，遇见乐瑶这样的，还是十分新鲜。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好一会，她干脆趴在桌上笑望着他，那样漂亮的容颜，那样真切柔和的笑意，他看进她的眼睛，嘴角不自觉扬起，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己答应了。
　　“谢谢。”乐瑶笑得更开心了，“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你有事先安排了别人陪你去吗？”
　　条件都提了，也得到了对方的承诺，现在才想到会不会添麻烦，人家有没有安排其他女伴，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一些？
　　温漾敛眸低声沉澈道：“无妨。”
　　乐瑶嘴角笑意再次扩大，笑得近乎有些花枝招展。
　　可她这样笑，一点都不惹人讨厌，温漾余光瞥见她的笑容，刚垂下的眼眸再次落在她身上，看了她一会问：“饿了吗？”
　　乐瑶点点头：“饿了，现在可以点菜吗？”
　　“当然。乐小姐请便。”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吃饭。乐瑶点了温漾推荐的几样菜，最喜欢的果然是他一开始提到的清烩时鲜，几乎一盘都被她吃光了。
　　温漾吃饭的动作细腻又优雅，饭量也很小，并且不怎么食荤腥。
　　两人吃饭时都没说话，乐瑶会边吃边观察他，看他相对来说比较喜欢吃什么菜。
　　温漾对视线很敏感，当然也知道到她在偷看他，但他一直装作没察觉。
　　光吃饭不说话，两人都很效率，谈话结束后不到一小时便结束了饭局。
　　结伴走出包厢的时候，路过那架钢琴，乐瑶忽然说：“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温漾立在她身边，两人距离那样近，她手臂的温度寻绕着他，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正要拒绝，乐瑶便又说：“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钢琴，我想试试，如果温总忙，可以先离开。”
　　说完话也不等他回应，乐瑶迈上台阶，放好背包，坐到了钢琴前面。
　　她掀起琴盖，似乎真的不在意温漾会不会听她弹琴，素白修长的手指轻抚过黑白琴键，嘴角挑起温柔的弧度，眼神珍而重之，和看温漾时一样恳切深邃。
　　温漾看看表，已经九点钟了，十点钟他有个跨国的视频会议，在家里举行，从这里返回在家中需要大约四十分钟，除去上楼下楼的时间，他应该可以给她五分钟。
　　坐在琴凳上的乐瑶没太在意温漾是去是留，她活动了一下手指，试了试琴音，便开始弹奏。
　　她弹了一首自己改编过的g小调巴赫。
　　乐瑶不是出身音乐世家，她之所以从小喜欢音乐，是受到电影和艺术节目的熏陶。她很喜欢自己小学的音乐老师，文质彬彬，坐在琴前弹奏的样子很让人仰慕。她总是幻想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这样，后来她也在父母的安排下学习了不短时间的音乐，掌握了许多乐器，但再后来家中的变故让她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选择了考入医学院。
　　她很喜欢这首曲子，原曲的巴赫平均律没有太多感情，她始终相信，音乐弹奏中的所有感情，都是弹奏者加入进去的。
　　乐瑶此刻的情绪便十分热切深沉，她曾看过一部关于二战的电影，名字叫《沉静如海》，在特定的时期背景下，一个法国女孩对不该爱慕的德国军官产生了爱意，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从未说过一句话，在他们告别的时候，女孩为了拯救军官的生命，情急之下弹奏了这首曲子，用这首曲子的前奏挽救了他的生命。
　　乐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弹这首，她知道温漾没走，满可以弹一些自己写的歌或者曲子，更多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让他更了解她一些，但是她没有。
　　温漾无声地决定给她五分钟，而她的曲子也不过持续了四分钟便结束了。
　　完成最后一个音节，乐瑶珍重地合上琴盖，转身走下台阶，回到了温漾面前。
　　温漾个子很高，乐瑶比他矮了快一个头，她心里默默想着明晚一定要记得穿高跟鞋，面上则礼貌微笑道：“谢谢。”
　　温漾的视线从她的面颊到肩颈错落扫过，他没有言语，但点了一下头。
　　赵彤和周铮在外面等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把里面的人等出来了。
　　先走出门的是乐瑶，赵彤一见她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怎么样？”
　　乐瑶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一会说。”
　　赵彤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但这也不能怪她，和周铮俩人大眼瞪小眼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任谁都不能那么淡定。她说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比乐瑶年纪还小，面对周铮这个层次的人，时间长了，除了尴尬就是尴尬，当然会非常紧张。
　　“那明天晚上见。”
　　乐瑶安慰完了赵彤便和温漾道别，话里提到的“明晚”二字让周铮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今晚都吃过饭了，难不成明晚还要见面？这是约会吗？不会吧？他怎么记得温总明晚有安排的？
　　温漾并没有立刻给周铮解惑，他惜字如金地朝乐瑶再次点头便抬步离开，赵彤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半晌才道：“不得不说的是，温总的皮囊可真是优秀啊，也难怪你这样的大美人都对他那么迷恋，他这种段数的，要是肯朝我温柔笑笑，我大概死而无憾了吧……”
　　“你怎么说也是做经纪人的，以后要在娱乐圈见到很多美人和帅哥，别这么没出息。”乐瑶笑着打趣她。
　　赵彤回过神，边走边小声问她：“所以你和温总谈的怎么样？他给你什么承诺了吗？”
　　乐瑶想了想说：“其实我今天见他没打算真的拿到他什么承诺。”
　　赵彤十分意外，乐瑶平静道：“我知道那很难，也没打算逼他，我可没想把事情搞砸，毕竟我们俩这五年都还要靠他和公司活着。”
　　“那你……”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看看他的态度，根据他的反应来判断以后这段合作是否牢靠，顺便尝试着为自己争取一下，能争取到利益很好，争取不到也不可惜。”
　　“那你观察的结果如何？”赵彤迫切地问。
　　乐瑶思索片刻道：“不知道你信不信，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以后不会为难我了。”
　　赵彤闻言一喜：“真的吗？自从致富经那件事被晃点了之后我就不敢再那么乐观了，你这次肯定吗？”
　　其实乐瑶也不是百分百肯定，但怕赵彤的担心，她还是故作自信道：“嗯，我肯定，所以别那么担心了，今晚回去睡个好觉，明天白天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说着话，她们已经走出了会所，服务小姐热情妥帖地送她们出门，两人分别道过谢，一起朝停车场走。等到达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非常有气势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豪车的车身线条相当流畅，轮毂随着轮胎转动，视觉效果看起来好似在飘着走。乐瑶的目光追随着迈巴赫远去，哪怕那辆车是黑色的，却也因为保养得当而在夜幕下流光溢彩。
　　“那辆车一千多万呢。”赵彤看看自己的小本田，语气有些酸。
　　乐瑶笑笑说：“等我以后赚了钱，也给你换辆好车。”
　　赵彤拉开车门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你可别反悔。”
　　乐瑶跨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自然不会反悔。不过你别忘了明天帮我办事。”
　　赵彤迟疑着说：“你刚才是说要我明天帮你借一套晚礼服？”
　　乐瑶点点头说：“问题大吗？借不到好的借一套稍微不那么廉价的也可以。”
　　“时间有点紧，我得尝试一下，不过你是要出席什么场合吗？我怎么不记得公司给你安排了什么通告……”
　　“我明天晚上要和温漾一起去参加那个慈善酒会。”
　　赵彤愣了一下，许久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吃惊道：“你？？和温总一起参加酒会？”
　　乐瑶侧目望着她，笑着说：“是的，这就是我替自己争取来的一点小福利，怎么样，后勤工作能完成吗？”
　　赵彤神不守舍地“啊”了半天，才语气飘渺道：“这种情况，难度再大我也得试着去完成了……”
　　其实不仅赵彤对这个安排感到震惊，良久回不过神，周铮也挺不可置信的。
　　“您说什么？”周铮和温漾并肩坐在车后座上，讶异道，“不需要韩慧侨准备明晚的酒会了？”
　　温漾正在闭目养神，他有点累，不想把说过的话再说第二遍，所以没出声。
　　周铮何其了解他，见此便知道他刚才没听错。
　　“……但时间有点紧，不需要韩慧侨的话，温总准备带谁去？”
　　温漾依旧没睁开眼，他略带气音地随意说了声：“乐瑶。”
　　周铮下意识“哦”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再次傻了眼：“什么？？？乐瑶？？”
　　温漾终于睁开了眼，他无奈而温和地偏头看向周铮，周铮立刻捂住嘴巴道：“抱歉温总，您好好休息，我会安排好的。”
　　“嗯，麻烦你了。”他似乎十分抱歉突然更改“预约”。
　　周铮忙不迭地说“不敢”，心里对乐瑶的好奇和审视飞速上涨。
　　韩慧侨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其实前一晚温漾刚下达命令周铮就告诉了韩慧侨的经纪人，但当时时间不早了，韩慧侨早就睡了，她经纪人担心这个消息让她心情变差耽误睡眠，便决定第二天再说。
　　第二天韩慧侨醒来，二话不说便去了美容院，为当晚的酒会做准备。
　　经纪人表情复杂地跟着她一起到美容院，看着她做完护肤又去做头发化妆，在中午用餐的时候，才抓住了机会说：“侨姐，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韩慧侨抬起头来，婉约美丽的面容上挂着温柔的笑：“怎么了，你说。”
　　经纪人徐静叹了口气说：“我一直在找机会告诉你这件事，是昨晚周总监发来的消息，说是今晚的酒会，温总那边……”
　　“温总不去了吗？”韩慧侨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失落。
　　“不，不是温总不去了。”徐静抿唇道，“是温总有了别的安排。”
　　韩慧侨正在挑耳环的手顿了顿，手中的昂贵耳环掉在盒子里，发出啪嗒的声音。
　　“你说什么？”她茫然道，“别的安排？”
　　韩慧侨出道已经十几年了，她十八岁签约先成娱乐，二十岁爆红，此后持续十年一直在圈内占有神圣地位，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的知名度，都是实打实的。
　　她二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陪温漾出席酒会，那时的温漾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没比她大几岁。如今好多年过去了，她虽然一直不曾得到他其他方面的表示，但只要有需要携女伴出席的场合，她总是会陪着他的。她一直以为，他们迟早会在一起，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可今天徐静的话却让她的固执观念被打击到了。
　　她到底年纪不算小了，在圈内混了这么久，打击再大也很快振作起来。
　　她吸了口气，靠到椅背上轻声问：“所谓别的安排是什么安排？他找了别的女艺人陪他去，还是……温家老宅那边安排了哪位富家千金陪他出席？”
　　“老宅那边没什么动静，温总也从来不听他们的。”徐静先挑着好的回答了。
　　韩慧侨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就是……有别的女艺人顶替了我的位置？”
　　“……具体还不知道，但我猜测应该是。”
　　“公司最近签了什么新人吗？”在已知的女艺人里，韩慧侨不觉得有谁能比自己更符合温漾的审美，更得他欣赏。
　　“签了三个女孩，就是前不久《梦想的歌声》的前三名。”
　　“那个我知道。”韩慧侨皱皱眉，“但肯定不是她们，二三名我都见过了，第一名虽然没见过，但那类选秀出来的，温总不可能带她们去参加这种酒会。”
　　“那我再去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徐静试探性问。
　　韩慧侨沉吟片刻道：“不必了，我亲自去会会她。”
　　“……侨姐的意思是？”
　　“帮我弄一张邀请函，不和他一起去，我的身份总也不至于连张邀请函都弄不到吧。”


第十四章 
　　乐瑶没把宝全压在赵彤身上，和温漾一起出席的场合肯定很盛大，要穿的礼服绝对不能太差，要不然不仅自己上不了台面，也会给温漾丢脸。
　　她没打算做一锤子买卖，就得把这件事给做好。
　　可现实问题是，她真的没什么门路拿到很贵的礼服，赵彤也借不到什么高定，她费尽心思才弄来一条轻奢牌子的晚礼服，价钱是大明星走红毯那些高定的零头。
　　“真对不起瑶瑶，我问了好多人，但人家都不乐意帮我，就这条裙子还是我押了一笔钱租来的……”赵彤有些自责。
　　乐瑶看了看宝蓝色的细吊带长裙，温声道：“这不怪你，是我为难你了，你也才刚入行，和我差不多，我不该给你这么大压力。”
　　她这么一说，赵彤更内疚了：“不是的，是我太不能干了，我听说叶影帝的经纪人吕平刚入行就能左右逢源，说到底还是我能力不够。”
　　乐瑶认真看了看手里的裙子：“至少这不是山寨对不对？虽然不够昂贵，但也比普通裙子好多了，我挺喜欢的，我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我。”
　　说到这赵彤眼里才有点了光彩：“对，我也是觉得这个宝蓝色很衬你才选了这条，你快换上试试给我看看，我都迫不及待了！”
　　乐瑶笑着点头，脱了衣服穿裙子，裙子拉链在侧面，她拢着海藻般的黑色长发侧身去拉拉链，赵彤睁大眼睛看着她，在她转过头疑惑询问时说：“瑶瑶，你可真是太好看了。”
　　乐瑶没回答，直接走到了穿衣镜前，当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也觉得是很好看的。
　　裙子真的不怎么昂贵，但好在质感还可以，一字领细肩带的设计，宝蓝色，面料飘逸垂坠，上身细细包裹着她起伏波动的线条，下面裙摆稍微加大，长度刚好到她的脚踝，不论哪里看起来都非常合适。
　　“不错。”乐瑶点头，“彤彤你眼光真好，就算这裙子不是大牌，也足够应付今晚的场合了。”
　　赵彤叹息道：“那还不是你颜值能打，硬生生把轻奢撑成大牌了？”
　　乐瑶腼腆笑笑，没有言语，赵彤围着她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温总看到一定也很惊艳，这条裙子这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
　　突然听到温漾的名字，乐瑶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不少，她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整理了一下浓密的黑色长卷发平和道：“他怎么看不重要，我不是很在意。而且我不觉得他会很惊艳，他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应该已经对美免疫了。”
　　赵彤想想也是，但还是坚持：“可你毕竟美得这么与众不同，就算不惊艳，印象深刻也是肯定的。”
　　乐瑶意识有些飘远，许久才轻飘飘地说了句：“或许吧。”
　　当天晚上，赵彤开车送乐瑶去酒会现场。
　　酒会在江城最大的酒店举行，她们到达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满了来来往往的豪车，赵彤的小本田混在其中，着实有些扎眼。
　　“温总有没有跟你说在哪儿见面呀？”下车的时候，赵彤拉着乐瑶的手小声问。
　　乐瑶看了看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摇头说：“没有。”
　　“可我看门口好像需要请柬才可以进去，你估计得等他一起才能进去。”
　　“应该是，不过没关系，我过去门口等，你先回去吧。”乐瑶是个除非必要否则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她占用了赵彤太多时间，虽然她是她的经纪人没错，可也需要私人时间。
　　“我倒是没事，主要是你，现在是二月份啊，外面多冷，你去门口等着会冻死的。”
　　赵彤说得一点都没错，乐瑶穿着单薄的裙子，在寒冬二月出去站着，一定会死很惨。
　　但乐瑶也不能一直在车上耗着，这地方不允许长时间停车，去了停车场又没办法盯着温漾什么时候到，所以她最后还是披了件大衣下车。
　　一下车，寒风便侵入了她的身体，她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包包，一步步走向酒店大门。
　　今晚的慈善酒会入场的确需要请柬，乐瑶没有，温漾到现在也没和她联系，她只能在这里等着，注意着人来人往，小心别错过了他。
　　天气是真的很冷，乐瑶裙子下是光腿的，没一会儿就感觉双腿都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她挺俏的鼻尖开始泛红，呼出来的全是白色的雾气，酒店安保人员发现她，走过来客客气气道：“这位小姐，到了这么不进去？”
　　乐瑶实在太漂亮了，穿得也很漂亮，安保人员毫不怀疑她是来参加酒会的，对她态度十分尊敬。
　　乐瑶笑了笑柔声说：“我在等人。”
　　安保人员怔了怔说：“您没和男伴一起来吗？”
　　“啊……是的，我们分开过来的，他大约还要迟一点才会到。”
　　乐瑶敷衍地回答了一下，安保人员还想说什么，就被一阵骚动打断了。
　　两人一齐回头望去，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酒店门口，披着环保仿皮草大衣，雍容华贵温婉大方的韩慧侨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是韩慧侨！”
　　安保人员难掩惊喜地低呼了一声，也不管乐瑶怎么回事了，直接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乐瑶看了看对方，很快又把视线转回韩慧侨身上。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气场真的太强了，那种在娱乐圈混出名堂，地位崇高许久所带来的气势，不是乐瑶这种新人可比的。
　　她也真的很美，一张小巧的电影脸，在众人簇拥下拿出请柬，温婉地笑着走了进去。
　　乐瑶看着她的背影，原想着这个照面会到此结束，但韩慧侨忽然回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她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和对方遥遥对望，韩慧侨似乎在她脸上辨认了一下，飞快地皱了皱眉，在其他人还没发现的时候恢复常色，收回视线进了酒店。
　　乐瑶捕捉到了韩慧侨的皱眉，捏着手包的力道更大了一点。
　　她实在太冷了，肩膀都有些瑟缩，她后撤了几步，缓缓低下头，想让披满了后背的长发为自己增添一些温度。恰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声音。
　　“乐小姐。”
　　这不是乐瑶记忆中熟悉的任何人的声音。
　　她倏地抬眸望去，看见了一个极其意外的人。
　　是影帝叶淳。
　　虽然两人在同一个公司，算是前后辈，但因为乐瑶之前被雪藏没工作的原因，她从未遇见过叶淳本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叶淳，不是在电影院，也不是在电视节目上。
　　乐瑶有些惊讶：“你认识我？”说完才意识到这语气和措词不太礼貌，她立刻又说，“叶老师晚上好，您一定是来参加活动的吧。”
　　叶淳有一双特别迷人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大不小，很深邃，眼窝也比一般人深，剑眉浓密，眉与眼上下距离稍近，微笑看人时，杀伤力丝毫不低于温漾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
　　想起温漾，乐瑶的心一寸寸冰冷下去，叶淳见乐瑶表情变了几变，温声道：“听人提起过乐小姐，你的相貌很有特点，所以就记住了。”
　　很有特点……这是夸人的方式吗？乐瑶讶异地望着他，正想说什么，就看见站在叶淳身后的吕平皱着眉说：“时间差不多了啊，一会拍卖会就开始了，咱们该进去了。”
　　叶淳点了点头，他穿了套深蓝色的西装，颜色微妙地和乐瑶很情侣。乐瑶很有眼色地让路给他们，叶淳最后朝她笑了笑，抬脚准备离去。
　　但在真正离去之前，他又停下脚步迟疑着说：“你在等谁？外面很冷，如果你不介意，我或许可以带你进去。”
　　说实话，乐瑶已经冻得不行了，对这个提议很心动。
　　可她最后还是拒绝了。
　　“不必了。”她有些心灰意冷道，“如果我等的人今晚又骗了我，那我也不会再进去了。”
　　叶淳很意外她这样说，他难得有了点好奇心，想知道她等的人是谁，但吕平的再次催促让他不得不离开了。
　　叶淳走了，赵彤却来了，她心疼地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乐瑶，红着眼睛道：“瑶瑶，温总一定又是耍我们的，不然怎么会一整天连个电话都没有。你快跟我回去吧，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女孩子不能这样冻着的。”
　　乐瑶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声音有些颤抖道：“再等五分钟。”
　　赵彤红着眼睛要把羽绒服脱下来给她，乐瑶按住她的手拒绝了，赵彤特别生气，即刻就要给周铮打电话问个究竟，而这时，温漾终于出现了。
　　门口再次的骚动吸引了乐瑶和赵彤，两人本是不抱什么希望地看过去，却看见了从银灰与黑拼接色的劳斯莱斯上走下来的温漾。
　　他倒是穿得暖和，一身黑色修身西装将他的长腿细腰宽肩衬得出挑极了。他也没怎么精心打扮，和平时上班时装扮差不多，在西装外面，他还披了件黑色单排扣羊绒大衣，大衣衣领里压着深棕色的纯色围巾。
　　乐瑶微微蹙眉，冷漠的目光定万众瞩目的他身上，他偏头和向云说了什么，向云似乎在找人，乐瑶一动不动就在那站着，他不来之前她还期待他来，他来了，她却突然不想参加了。
　　她转过身要走，但向云在这时发现了她。
　　“乐小姐，这边！”向云快步走来，礼貌客气地邀请乐瑶。
　　乐瑶神色淡淡地转回头，没看向云，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温漾。
　　他也看见了她，看见了她冷漠的表情，以及想要离去的姿态。
　　他似乎挑了挑眉，围绕着他的人全都朝她投来注目礼，他似乎思索了片刻，在乐瑶想再次转身离去的时候，他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过来。”温漾轻轻开口，语调温柔，长眸星河。
　　乐瑶看着他，缓缓褪去身上的大衣，交给赵彤后面无表情地朝他走去。
　　她是真的冻坏了，褪去大衣后身上白皙如瓷的肌肤都浮现出了红色。温漾细细打量着她，在她站在他面前时，脱掉大衣披在了她肩上。
　　“抱歉，等很久了吗？是我的失误。”他帮她拢好大衣，顺手帮她拂去了面颊边扰人的碎发，低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道，“还冷吗？”
　　乐瑶垂着眼睛，视线落在他捏着大衣前襟的手上，修长如玉，骨节分明，不知道牵起来什么感觉。
　　她吐了口气，白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脸和表情，温漾只听见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声：“进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先一步往前走。
　　她在生气。
　　温漾自然感觉得到。
　　但他并没有在意的必要，甚至还可以为此觉得她无礼。
　　能跟他一起参加酒会已然是种恩赐，她还要强求什么呢？这其实不全是温漾的想法，是周铮的想法。周铮远在公司，并未像以前安排韩慧侨那样妥帖安排乐瑶，他知道赵彤在借礼服，也没理会，他甚至没告诉赵彤温漾几点会到，一切任由两个小姑娘自己去折腾。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些事本不该是温漾需要操心的，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与他隔了三步远的乐瑶，看着她披着他大衣的纤细窈窕背影，她身上温度还没缓过来，自后可看到她红彤彤的耳尖。
　　她大约耳朵被冻得发痒了，时不时抬手捏耳朵，温漾眼神闪了一下，错开目光加快脚步，与她肩并肩一起走。
　　乐瑶适当地看了他一眼，在正式进入拍卖会现场的时候，温漾停住脚步曲起了手臂，这是很正常的行为，对待女伴他向来如此，绅士但不亲密。
　　乐瑶微微抿唇，盯着他的手臂看了许久，忽然道：“我不要挽着手臂。”
　　这是他们见面后乐瑶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温漾并不生气，他耐心很好，她不愿意挽着手臂便算了，他放松了手臂迈开步子要进去，但乐瑶在那之前，突然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温漾猛地停住脚步，快速转头望向她，乐瑶也不看他的表情，强迫他和自己手牵手。
　　“就这样。”乐瑶低声说。
　　温漾感觉到她冰冷极了的手，她的手甚至在颤抖。不知是因为这温度，还是因为这情不自禁的颤抖，他想要挣开的力道放缓了一些，也就没在乐瑶的坚持中成功挣脱。
　　于是，所有参加拍卖会的人都看见了他和乐瑶牵着手走进去。
　　韩慧侨和叶淳坐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他们都看见了这一幕，韩慧侨是一脸错愕伤心，叶淳则是笑意吟吟。
　　他有预感，今晚的拍卖会会非常有趣。


第十五章 
　　不管参加什么活动，温漾的位置都是最好的。
　　乐瑶作为温漾的女伴，享受到了人生中头一次的品质服务。
　　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将他们引到不高不低最中间的位置落座，乐瑶抬眸去看舞台上，那里站着西装革履的拍卖师，正和工作人员低声耳语着。
　　“乐小姐还冷吗？”
　　身边忽然传来低沉的询问，乐瑶快速望去，愣了一下说：“不怎么冷了。”
　　温漾靠在椅背上斜睨着她，在她话音落下后挣了挣她的手：“那可以放开我了吧。”
　　乐瑶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还抓着他的手，她倏地松开，那表情好像他有什么传染病一样。
　　温漾是真搞不懂这女人的前后表现为什么反差那么大。明明之前是她强行要牵手的，现在却好像很倒胃口。他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反正他也不在意。
　　收回目光望向舞台，会场灯光暗了下来，拍卖师站在聚光灯处，微微鞠躬笑着道：“诚挚欢迎各位到场，下面拍卖会正式开始。”
　　正事儿开始了，温漾便不再在意身边的人如何。女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位置需求，带来是带来了，但只是“使用”而已，使用什么东西的时候，从不会顾忌该“物品”的感受。
　　他专注地望着舞台上，聚光灯灭掉后会场再次明亮起来，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第一件拍卖品的资料，是一条红宝石项链，捐赠者很熟悉，是韩慧侨。
　　温漾有些惊讶，视线朝下扫了扫，在前一排的左侧看见了回眸望来的韩慧侨。
　　他微微眯了眯眼，轻点过头算是打招呼。
　　韩慧侨神色复杂地与他对视片刻，点点头转了回去。
　　乐瑶就坐在温漾身边，将他和韩慧侨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她突然就觉得很倒胃口，今晚为了提精神不在中途跑洗手间，她什么都没吃，可明明什么都没吃，却有点犯恶心，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乐瑶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感冒了。
　　她摸了摸手臂，手上的温度依然不太热，微凉的手擦过自己的皮肤，甚至都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乐瑶看向身边的男人，看着他侧脸宁静地盯着前方，突然就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来。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起身离开，虽然她今天是温漾的女伴，但韩慧侨也来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对方就是冲着温漾来的，那么现在她走了，之后他也可以找影后做女伴，她的位置那样抢手，即使没有韩慧侨也会有别人抢着上，实在不必担心他。
　　打定主意，在拍到第三件展品的时候，乐瑶脱掉身上的大衣还给温漾，温漾微微一怔看过来，乐瑶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便要起身离开。
　　令人意外的是，温漾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在了位置上。
　　乐瑶有些意外，诧异地望过去，温漾双睫颤了颤，低声问她：“你去哪。”
　　乐瑶还没站起来，听他这么问有些惊讶，她真没想到温漾会拦住她，还会问她去哪里，在她看来，他大约根本不在意她何去何从。
　　暂时放弃了立刻离开，乐瑶望着拍卖师的方向说：“我想回家。”
　　温漾微微蹙眉，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放在他那张精致如玉的面孔上，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为什么？”他轻声道，“是你主动要来参加的，为什么现在忽然想回家。”
　　乐瑶看向他时便看见了他那副困惑的样子，她不咸不淡道：“因为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温漾讶异地睨着她，他半晌未语，乐瑶挣了挣道：“可以放开我了吗？”
　　温漾很快松开她的手腕，在乐瑶再次开始找机会离开的时候，他和缓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在生气？”
　　乐瑶没说话。
　　“我并不知道你会在外面等那么久，对此我很抱歉。”
　　他在道歉，可乐瑶感觉不到半点诚意，因为他哪怕是道歉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他自己或许没发现，因为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他总是表现得亲切友好，可那种自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对底层人的俯视感，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乐瑶不言不语，温漾看了看台上，已经拍卖到第七件拍品了。
　　“以往这种事都由周铮安排，他事先没跟你联络，告知你我到达的时间么。”
　　倒是意外他还会说出这么一句，乐瑶过了一会才说：“没有，没有任何人给我打电话。”
　　温漾这次没看她，只是看着前方，过了一会才说：“是我不好。”
　　乐瑶愣住了，这四个字好像有魔力一样，将她所有的浮躁与难耐都消散了。
　　其实他未必多诚恳，语调甚至还带着些怜悯，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乐瑶来说已经很意外了。在她的认知里，温漾是那种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低头的人。虽说这样四个字不能算是低头，可总算是他站在了他有错的角度上。
　　这太难得了，不单是乐瑶这样觉得，温漾也这样觉得，他说完这话就皱起了眉，总是温温柔柔清泉般明净的眸子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汇聚了一些沉沉情绪。
　　“没关系。”良久，乐瑶抿着唇说，“你也不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你是大老板，我的事哪里值得你亲自费心，是我不好才对，我不该因为自己在这种场合的格格不入而迁怒你。是我逼你同意我陪你参加这个酒会，又是我自己任性非要离开，是我的错。”
　　如乐瑶没料到温漾会那样说一般，温漾也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迟迟未语，但在拍到第十件拍卖品的时候，他突然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了她。
　　乐瑶怔了怔，问他：“怎么了。”
　　温漾也没看她，目视前方道：“看看喜欢什么。”
　　乐瑶缓缓睁大眼眸，没有立刻接过来，温漾依旧看着前面，语气轻柔却漫不经心：“这种场合是不能空手离开的，总要拍点什么，但这上面实在没什么我喜欢的。”略顿，他侧过头来，在璀璨的灯光下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说，“所以如果有乐小姐喜欢的东西也是很好的，就当做是今天你陪我参加酒会的酬劳。”
　　乐瑶喃喃道：“还可以拿酬劳？可你带我来是因为……”我逼你的。
　　后面四个字没说出来，温漾打断了她。
　　“当然可以。”温漾理所应当道，“这很正常，过去别人陪我来，也都会拍点喜欢的东西回去，算是我麻烦女士们劳累一场的表示。”
　　乐瑶的目光缓缓移到前排的韩慧侨身上，韩慧侨很有耐心，并不会在拍卖中时常回头，但她一直盯着手册等待什么，乐瑶不是很清楚，只当她是有喜欢的东西。
　　“韩小姐也拿过吗？”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问了这么一句。
　　温漾阖了阖眼，蝶翼般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若不是两人距离很近，她又在等他回答，搞不好会听不到。
　　乐瑶心理情绪有些复杂。
　　她没有立刻说要或者不要，在下一件拍卖品上来的时候，她才再次开口。
　　“温总今天捐了什么？”
　　今天拍卖的东西都是到场的上流人士们捐赠的，拍卖所得的善款将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温漾既然来参加，肯定也是捐了东西的。
　　很意外乐瑶会这么问，温漾过了一会才说：“下一件就是。”
　　乐瑶这时才接过他手里的册子，去看下一件藏品是什么。
　　是一枚戒指，祖母绿，黑色的背景将它衬得晶莹剔透，贵重精致。
　　乐瑶低声道：“那我就要这个。”
　　温漾的拇指缓缓抚过食指指腹，在戒指正式开拍之前才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
　　于是乐瑶把册子还给了他，镇定地望向拍卖师，仿佛十分笃定那枚戒指最后一定会到她手里。
　　她这么笃定也是应该的，在场的人尽管都很有资产，可再怎么也抵不过温家。
　　温漾是温家的太子爷，也是先成娱乐的总裁，他要的东西，哪怕他叫了一个最低价，也没人会和他争。
　　果不其然，在戒指开拍之后，温漾举了一次牌，就没人再举牌了。
　　拍卖师意外地看着他，很快就开始念次了。
　　乐瑶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戒指很快就会被送到她手上，但是没有。
　　在拍卖师念到第三次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举牌了。
　　乐瑶惊讶望去，是韩慧侨。
　　“两百万。”韩慧侨轻飘飘地出口，便是一个高价。
　　乐瑶这个时候忽然明白过来了——韩慧侨之前一直盯着手册看，一直所等待的，应该就是这枚戒指。
　　她为什么要这枚戒指？因为单纯的喜欢，还是……她知道那是温漾捐的？
　　乐瑶将目光转到温漾身上，他似乎也很惊讶，正看着韩慧侨的方向，修长深邃的桃花眼里意味不明，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弧度。
　　韩慧侨缓缓转身，连余光都没施舍给乐瑶，只看着温漾说了三个字。
　　距离太远，只有口型，乐瑶判断了一下，那三个字是——我想要。
　　乐瑶突然就没了之前的笃定，她想，这枚戒指大概不会落在她手上了。
　　这也对，她算什么人呢，温漾不会为了她和韩慧侨抢的，他们都那么有钱，一枚戒指两百万，喊了之后面不改色的，可她呢？为了哥哥的医药费，她努力了那么久，流了那么多汗水和眼泪，才要到一百五十万，就这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们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太过贵重了。
　　想通了也便作罢了，乐瑶在温漾望向她礼貌询问的时候，她语气淡淡地说了句：“既然韩小姐喜欢，那就给韩小姐吧。”
　　她没钱，拍不起东西，韩慧侨是用自己的钱在拍，而她是靠温漾。
　　这种自根本上的不同，也让她无法说服自己与韩慧侨抢夺，那只会让她磕得头破血流。
　　温漾若有似无的视线在她脸上辗转了很久，在拍卖师念到第三次的时候，乐瑶的手加大力道抓紧了手包，像是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紧张。
　　然后，她就听见拍卖师笑着说：“成交，这枚戒指稍后会送到韩小姐手上。”
　　韩慧侨展颜一笑，漂亮极了，远远地再次朝温漾说话，乐瑶余光瞧见了，很轻易便辨认出来了，她说：谢谢。
　　是该谢谢。
　　乐瑶也该说声谢谢，但不是对其他人，而是对自己。
　　谢谢自己的自知之明，谢谢自己的想开。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黑发雪肤的模样漂亮极了，如果她脸色不那么苍白就更有美感了。
　　温漾静静地将视线从她脸上转开，薄唇轻抿，敛眸低头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十六章 
　　后半场拍卖会乐瑶一直心不在焉，她看似在专注凝视前方，但其实眼里没有焦距。
　　她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男人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但她没有任何回应。
　　在拍卖会终于结束的时候，乐瑶几乎松了口气。
　　她飞快站起来，也不看温漾，直接朝一侧离去。
　　温漾缓缓起身，看着她逃似的背影，轻轻眨了一下眼。
　　乐瑶的确是逃跑般离开了拍卖会场。
　　她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其余参加拍卖会的人都看见了她和温漾手牵手走进去，现在她独自出来，大家路过她身边，都会投来打量的视线。
　　倒并非饱含恶意，但其中的审视让乐瑶有种被待价而沽的感觉，那感觉很不好。
　　乐瑶低下头想要离开，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打算联络赵彤，就在这时，温漾出来了。
　　“你要离开？”
　　他简单地询问，语气柔和却平淡，似乎并不在意她是走是留。
　　乐瑶回过头，参加拍卖会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都去酒会现场准备了，此刻这里人不多，倒算适合谈话。
　　乐瑶回望着他，并不上前，只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有些累了，先走一步。”
　　温漾微微拧眉看着她，在她再次要走的时候，他突兀地问了句：“又生气了？”
　　乐瑶因这个“又”字皱了皱眉，她并未回头，但听见了男人靠近的脚步声。
　　于是她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想要的东西被别人拍走了，而我答应了送给你，却没有完成承诺。”
　　温漾说话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只是在就事论事，一点其他感情都没有，就因为他这种态度，乐瑶才觉得更加屈辱。如果她真不觉得委屈难过，真的能完全有自知之明，也就不会有这种感受了。正因为她做不到，才会因为自己那份不如他而感到羞愧。
　　她是真的不如他，不如他冷漠，不如他无情。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能说的只是我从来也没对你抱过什么期待，这也不是你第一次答应了我的事却做不到。”乐瑶说完这话抬脚便走，窈窕婀娜的背影令人目眩神迷。
　　温漾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有办事能力，还不止一两次办砸了事情。
　　可现实情况其实不能这么折算的，但他又的确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
　　眼看着乐瑶就要走出酒店大门了，温漾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如此的选择。
　　他快步上前，轻声唤她：“乐瑶。”
　　乐瑶微微一怔，显然也没料到他那样的人还会拦她。
　　而且他叫她乐瑶，不是乐小姐，这还是头一次。
　　她诧异回眸，正对上温漾不再那么温柔的面孔。
　　“别任性，酒会结束再离开。”他朝她伸出手，语气轻缓却凉薄道，“你今晚和我一起来，很多人都看见了。如果你这个时候离开，别人只会对你产生不好的猜测。你是公众人物，不要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
　　他后面说的这些，倒是乐瑶一时没想到的。
　　也是啊，她是公众人物，最近还挺有热度，虽然不是什么好热度，但应该还是能刷个脸熟。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和温漾结伴而来，甚至还和他牵了手，必然很多人记住了她。
　　若是她这个时候走了，别人可不会觉得她是自己想走的，毕竟不是每个女艺人都有机会陪温漾参加活动，还那样备受“宠爱”。她如果走了，大家只会觉得她做错了事被温漾赶走了。
　　一股无力感侵袭了乐瑶，她突然意识到，她总是习惯掌控一切，不管是自己的人生还是其他的事情。可自从进入娱乐圈，自从认识温漾，她变得越来越身不由己。
　　她突然觉得乏味至极，连温漾那张俊秀尊贵的脸都让她提不起兴趣了。
　　但她还是留下了，她拢了拢黑色的长卷发，和温漾一起朝酒会现场走去。
　　这次她没再要求牵手，也不去挽他的手臂，两人之间隔着近乎一个人的距离，哪怕是同行，也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韩慧侨在酒会现场门口发现他们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她心中的忐忑不安忽然就消失了，她手上戴着那枚温漾捐赠的祖母绿戒指，在温漾看到她之后抬了抬手，温婉笑道：“好看吗？”
　　温漾站定脚步，温和绅士地夸赞道：“很美，很适合你。”
　　韩慧侨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她笑完了才好像突然发现了乐瑶，朝她投去些许目光，但乐瑶却没看她，在温漾停下来和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先一步走进了会场。
　　这是乐瑶第一次参加这种盛大的酒会，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如今自己身处其中，看着这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一幕幕，她内心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了。
　　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你不适合这里。
　　乐瑶强忍着身心的不适站定在就桌边，从桌上端了一杯香槟，仰头一饮而尽。
　　香槟不怎么醉人，乐瑶的酒量也不错，但因为冻了许久有些感冒，她喝完酒之后还是有些晕乎乎的，神智不太清醒。
　　她走到角落，手撑着桌角，努力保持着清醒。
　　恰在这时，一个穿白裙子的年轻女孩出现在她面前，好奇地注视着她，眼底满是疑虑。
　　乐瑶望向对方，放开撑着桌角的手，语气平静道：“有事吗？”
　　女孩很漂亮，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她笑了笑说：“没，只是觉得你的裙子很漂亮，可以问下是什么牌子吗？我也想买一条。”
　　乐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淡淡笑道：“是便宜货，你不会看得上。”她认识女孩身上的裙子，是某奢侈品牌的春夏新款，不知道要比她的裙子贵多少。
　　女孩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是便宜货？怎么会，穿在你身上那么引人注目，怎么会只是便宜货呢？是因为不想跟我撞衫，介意我穿和你一样的裙子吗？你放心，今天分开之后我们不会遇见的，不会有撞衫的可能性。”
　　她似乎很礼貌，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她裙子的牌子，两人说话期间，她的小姐妹们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乐瑶。
　　乐瑶看着她们，渐渐明白过来这是一场为难。
　　也许最开始的女孩没那个意思，但其他女孩围过来之后，味道就变了。
　　乐瑶散漫地看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漂亮姑娘们，突然牵起嘴角道：“这条裙子不过才三千块，对各位来说过于寒酸了，我是真觉得不适合各位。”
　　她直接坦白出裙子价格，倒让女孩们面面相觑迟疑起来。
　　乐瑶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端起一杯红酒，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最开始问话的女孩，温声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倒是可以把牌子告诉你，但我觉得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是不是？”
　　女孩刚要回答，另一个声音就响起来了。
　　“怎么了这是？”韩慧侨出现了，众人立刻为她让出道路，这般众星拱月的架势，让乐瑶轻轻皱了皱眉。
　　“侨姐。”问乐瑶裙子牌子的女孩惊喜地看着韩慧侨，“我之前在拍卖会上就看到你了，你今天怎么自己来的，温总他……”她说到这忽然顿住了，小心地看了看乐瑶，岔开话题说，“侨姐你怎么有空过来，没被那些爱慕者绊住吗？”
　　韩慧侨没有很快回答女孩的问题，她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乐瑶，放缓声道：“你爸爸一直在找你，赶紧过去吧。”说完又看向其他女孩，“还有你们，都不饿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别围在这里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便立刻笑笑散了，刚才那股子围攻乐瑶的架势瞬间卸掉了。
　　可乐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根本不需要韩慧侨给她解围。
　　她一点都不在乎她们的揶揄和恰到好处的讽刺。她是真的可以自己处理好。
　　韩慧侨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一种大气正宫的态度对待她，她越是感到屈辱。
　　乐瑶半分钟都懒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连一个字都没和韩慧侨说，抬脚便走了。
　　韩慧侨惊呆了，像是没料到乐瑶如此不识好歹还如此的没礼貌，她诧异回眸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看见她与迎面走来的温漾打了照面，却半点不停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她很快消失在酒会入口，韩慧侨愣在那，正想和温漾解释一下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好心帮乐瑶解围，就已经没机会解释了。
　　温漾在乐瑶离开后又在原地站了将近一分钟，接着倏地转身追了出去。
　　韩慧侨手上力道一松，手中握着的酒杯啪嗒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是她认识温漾以来，第一次见他去追谁。以前她也有过伤心难过的片刻，可那对于他来说似乎不痛不痒，他只会温柔地安慰两句便目送她离去。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呢？他不过第一次带乐瑶出席活动，对她的在意就比对她多了太多。
　　侍者渐渐围了过来，客气地为她收拾地上的碎片，韩慧侨低头看着腿上溅上的酒液，难堪到了极点。
　　乐瑶走得很快。
　　她甚至感觉不到外面的寒气了，一路跑到停车场，果然看见了赵彤的小本田。
　　本田亮着灯，她走近了看见赵彤正在里面玩手机，时不时打个哈欠。
　　乐瑶突然觉得眼睛发热。
　　她拉开车门上了后座，赵彤被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怎么突然出来了？酒会结束了？”她看看车里的表，“不应该啊，这个时间酒会应该刚开始吧？”
　　乐瑶坐在后座，用大衣包裹住自己，大衣一直放在车里，车里开着空调，衣服是热的，但包裹在浑身冰冷的她身上，依然单薄得可怜。
　　“回家吧，我累了。”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饿到现在，加上喝酒和感冒，乐瑶胃疼到难以忍受，头靠到车窗上，闭上眼不再言语。
　　赵彤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再逼她想起不愉快的事，很快驱车离开。
　　白色的小本田从停车场缓缓离开，她们都不知道的是，温漾此刻就站在酒店大门口，遥遥望着停车场的方向，削薄的唇紧紧抿在一起。
　　向云很快追着老板出来，低声问：“有什么事吗温总？”
　　温漾缓缓将视线从停车场的方向收回来，平和地说：“没事。”
　　向云迟疑了一下道：“那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吗？酒会还要继续参加吗？”
　　类似今晚这种慈善酒会，其实也不是非得来不可，但因为今天主办方是温家的世交，老宅那边特地嘱咐过，所以温漾才来了。
　　温漾还没回复向云，另一个人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温漾哥！”
　　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温漾回头望去，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如果乐瑶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正是问她裙子牌子的那个姑娘。
　　“程静。”温漾朝女孩略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下一句是回向云的，“叫司机过来，准备回去。”
　　程静闻言惊讶道：“温漾哥你这就要走了吗？酒会才刚开始呀，我爸爸还没和你说几句话呢。”
　　程静的父亲就是今天的主办方程家的家主，温漾本该给这个面子，但他没有。
　　“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抱歉。”他微微笑着致歉，眼底情绪柔和宁静，似乎真的为此感到很不好意思。
　　程静见此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帮你和我爸说的，你有事就快去忙吧，等过年去你家的时候你们一样可以好好聊。”
　　温漾不可置否，在司机开车过来后上车离去，没有再道别。
　　程静看着离去的豪车影子，有些迟疑地低声自语：“我好像给温漾哥今天的女伴难堪了……他要生我的气可怎么办。”
　　温漾现在自然不可能知道程静在想些什么，她又具体做了什么。
　　他只看到乐瑶被一群千金小姐围着嬉嬉笑笑在说些什么，后来韩慧侨过去了，人也就散了，但乐瑶却走了。
　　他距离遥远，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想找乐瑶问清楚，尽到自己作为男伴的职责，这还是他头一次想尽这种职责，可人家根本不给这个机会。
　　温漾坐在车后座上仰头闭目养神，向云坐在副驾驶，低声询问：“温总到公司还是直接回颐园？”
　　颐园是本市最繁华昂贵的高档小区，温漾在那里有套独居的房子，他很少回温家老宅，大多时候都住在那里。
　　温漾没正眼，低声说了句：“回颐园。”
　　向云点头沉默下来，豪车隔音很好，在司机和向云保持安静的时候，温漾有很好的休息环境。
　　可他却慢慢睁开了眼。
　　令他有些烦恼的是，不知为何，他一闭上眼就会看见乐瑶走时对他视而不见的画面。
　　有些不耐，有些心头发痒，他再次摩挲了一下手指，将这归结于自己无谓的好奇心以及绅士风度作祟。他低低地轻嗤了一声，不再想这些事情，翻出手机看电子文件。
　　向云感受到后座亮起了光，发现老板不睡了，却依然放慢着呼吸。
　　他握着的手机在震动，是韩慧侨经纪人徐静发来的微信。
　　她在问温总去哪了，向云想了想，解锁回了个：离开了。
　　徐静看到消息告诉了韩慧侨，韩慧侨僵硬地站在那，失魂落魄地捂住了脸。


第十七章 
　　乐瑶生病了，挺严重的，本来酒会结束第二天她就该去公司工作了，但因为发高烧再一次爽了约。
　　周铮接到赵彤电话的时候有点生气，还想指责几句她没时间观念，结果赵彤先发火了。
　　在电话里，不用直面周铮的时候，赵彤没那么害怕对方，气势极强。
　　“周总监，瑶瑶是生病了又不是故意爽约的，你有什么立场生气？她生病全都是因为你！”
　　赵彤的责备让周铮感到新奇：“你敢这样和我说话？胆子变大了啊。”略顿，他接着道，“她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连见都没见到她。”
　　赵彤冷声道：“对啊，正是因为你没见她，连句话都没说过，所以才是你的错。”她直言不讳，“你明知道昨晚她要和温总一起参加酒会，却一个提前通知都不给，我们根本不知道温总几点到，她穿着单薄的裙子在寒风里站了多久，你根本就没在意过！”
　　周铮是真的没在意过这些，所以他略有些哑口无言。
　　“我后面给你打电话，你还不接！周总监，我真觉得你特别不专业，就算你看不起我们这些新人，也该尽到最基本的领导职责吧？你把那种狭隘的小情绪肆意挥撒在我们身上，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后悔吗？”
　　这话让周铮听笑了：“我为什么要后悔？”
　　“等瑶瑶爆红的时候，等我成为正式的经纪人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赵彤一字一顿道。
　　周铮笑得更开心了：“只要你们可以给公司赚钱，只要你们真的可以如你所说的那样爆红成功，那你不给我好果子吃也没什么。但赵小姐可要记清楚，你说的话有多难以实现。”
　　赵彤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了：“反正瑶瑶这几天上不了班，听歌会推后吧，她什么时候能回去了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说完，她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周铮看着忙音的手机，想起上次在会所门口和赵彤一起等人时她畏怯的样子，如此鲜明的对比让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至于乐瑶，能有这次发专辑的机会，还是张玮担当制作人，这可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可她一个险些被完全雪藏的女艺人竟然在这档口拿乔不过来，周铮真是无话好说了，自然给不出好情绪。
　　他不相信乐瑶真的病了。
　　所以在某日温漾无意间问起乐瑶新专辑进度的时候，他如实回答了自己的想法：“一点进展都没有，乐小姐到今天都没来公司上过班，听歌会已经推后两次了。”
　　温漾写字的速度慢了一些，但没有停下来，他这几天去出差了，今天才回过，如今是二月中旬，临近年关，外面一片银装素裹，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在他身上，从周铮这种经验丰富的艺人总监角度看，但凡温漾想出道，娱乐圈里就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无论男女。
　　“她为什么不来上班。”
　　这句话是温漾看完了余下的文件，合上文件夹之后才问出来的。
　　周铮想了想说：“她经纪人赵彤那边说的是她生病了，重感冒，发高烧，一时半会好不了，没办法来上班，但我不觉得是那样。”
　　“你为什么觉得不是那样。”
　　“因为乐瑶太狡猾了，她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她肯定是在故意拿乔，还有什么后招在那等着。”
　　若是以前，温漾大约也会觉得她是个诡计多端的坏女孩，也会赞同周铮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周铮的话能引起他内心波动的部分，不是她疑似恶劣的品性或者可疑的后招，而是那六个子——重感冒，发高烧。
　　温漾握着钢笔的力道加大了一点，他微垂着头，黑色碎发遮挡了他的眉眼，他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沉默着，但周铮还在继续说。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心里应该是很希望能发专辑的，但不会这么轻易开始。就如她要签约金的事情一样，虽然后面查到有些原因，但她到底是胆大包天，这次她肯定也是想再捞些好处，毕竟经历这么多，她肯定会担心这次发专辑也只此一次，能捞点是点。”
　　这话也说得颇有道理，这是外人对乐瑶行为的中肯评价了。
　　可温漾却在周铮话音落下之后，轻飘飘地说了句：“她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什么？”周铮很惊讶。
　　“你没有安排好她陪我参加酒会的事，我到的时候她已经穿着单薄的裙子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温漾的话让周铮有些迟疑：“她为什么不在车上等？”
　　“她不知道我几点会到，车不能一直停在酒店门口，在停车场就看不见我是否到达了。”
　　温漾总是很温柔，对待下属能解释的都会解释清楚，但现在他这份宽和大度却让周铮毛骨悚然。他回望着老板的视线，总觉得他看他的眼神像冰冷的刀一样，可他明明还是眸若秋水，语调柔和的。
　　“温总……”周铮迟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温漾却直接吩咐道：“你亲自去看她，看看她病好了没，如果好了，道个歉，让她尽快开始工作。”
　　周铮表情扭曲了一下，他想到赵彤在电话里的宣言，颇有些尴尬道：“……还要道歉？”
　　“你做错了事，当然要道歉。”温漾再次翻开一份文件，细细地看了一些条款，过了一会才说，“再带一束花，黄玫瑰就很好。”
　　……嗯，黄玫瑰的花语，也是在道歉。
　　周铮不能反抗上级的命令，但也不情愿直接答应，于是用沉默回答。
　　温漾又看了一会文件，在周铮觉得自己可以滚蛋了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
　　“见完了乐瑶，跟我汇报情况。”
　　……这是监督他的意思？生怕他不道歉？周铮无奈，但还是说：“好的温总。”
　　“嗯，你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这么着急的吗？周铮迟疑着：“可我今天的日程安排满了……”
　　“那就推后其他事情，多重要都推后。”
　　周铮忽然就看不懂温漾了。
　　他不是一直很讨厌乐瑶吗？周铮在先成娱乐工作多年，并不觉得温漾是会因为乐瑶要签约金这件事造成的误会而改变心意的人。他大约会觉得对方可怜，可不该过多关注，甚至还这么“紧张”对方。是的，温漾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他很担心乐瑶，很想知道乐瑶的近况。
　　周铮忽然就搞不懂温漾让他道歉，让他送黄玫瑰，是真的想让他表达歉意，还是让他代他表达歉意。
　　周铮一时未语，温漾抬眸望向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在周铮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先一步道：“你本季度奖金扣一半。”
　　周铮顿时没心情管别的了，他克制着语气道：“我马上就去办，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办好，把结果汇报给您。”
　　说完话，周铮再不犹豫，飞快地跑了。
　　他很担心自己再待下去，这季度奖金就全扣光了。
　　他很能赚钱的，先成娱乐的薪水高得离谱，奖金也是，他被扣了一半，那笔钱的厚度，想想就让他心疼不已。
　　周铮走了，温漾本该继续看文件，但他却突然没了兴趣。
　　他烦躁地将钢笔丢到一边，文件也被推开了。他靠到椅背上，单手撑头，另一手按了按额角，半眯着眼，那双总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里晦暗不明，唯一可以辨认出来的，便是他现在半点人前的温柔贵气都没有。
　　他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阴沉，冷漠，喜怒无常，危险却又比平日更迷人了。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今天在周铮面前的表现不对。
　　他已经拿起了座机，按下了内线，打算让向云拦住周铮，告诉对方什么都不必做了，可向云在电话那头耐心等了许久，只等到老板一句：“麻烦帮我倒杯咖啡，谢谢。”
　　向云：“……好的，温总稍等。”
　　温漾挂了电话，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轻嗤一声继续看文件。
　　乐瑶这会儿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有点咳嗽，所以才依然没去上班。咳嗽很影响唱歌，病刚好声音也有些沙哑，她是歌手，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上班，不能录专辑。
　　赵彤这几天一直在照顾她，这会儿正在她家里，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乐瑶想了想说：“家里好像还有点菠菜，随便炒一下喝点粥吧。”
　　“你最近吃得也太素了，我看你好像又瘦了。”
　　“瘦点不好么？上镜会更好看。”
　　“可你本来就已经够瘦了，再瘦会影响健康。”赵彤一边洗菠菜一边说。
　　小小的单身公寓站着两个女孩子就有些转不开身了，乐瑶的东西多，乐器占了大部分，厨房是开放式的，赵彤做饭的时候，乐瑶会把乐器都用轻纱罩住。
　　周铮来的时候，她们恰好做完了饭准备吃。
　　“谁会这个时候来敲门？”赵彤疑惑了一句，“你买东西了？”
　　乐瑶低着头搅拌着粥：“没有，我这几天昏昏沉沉的，哪有时间逛淘宝。”
　　“那不是快递是什么？也对哦，快递都放在前台了，怎么会送上门。”心里很奇怪，赵彤去开门时便多了个心眼，先从猫眼朝外看，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瑶瑶！！”她冲回来紧张道，“是一束花！”
　　“一束花？”乐瑶抬眸，愣了愣，“花成精了，会敲门？”
　　赵彤反应了一下说：“是你认识的朋友吗？为什么会带着花来敲门？”
　　乐瑶没回答，但门外的人等得不耐烦了。
　　“乐小姐，麻烦开下门，你生病了，理应在家吧？我刚才好像听见赵小姐的声音了。”
　　这人一出声屋子里的两个姑娘就知道他是谁了。
　　赵彤想起自己在电话里对周铮的不敬，有些不想开门，倒是乐瑶起身去开了门。
　　周铮在门打开之前，一直对乐瑶是否真的生病这事儿存疑。尽管温漾说过了，但他依旧不那么相信。
　　可当门打开，大概他看见站在门内清减了一圈，脸色苍白，眼底微微青黑的乐瑶时，就知道他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是真的生病了，这都好几天了依然状态不怎么好。
　　“……”周铮突然无言，半晌才说了句，“抱歉，打扰你了乐小姐，只是听说你生病了，这么久都不能去公司，所以来看看你。”
　　乐瑶不隐藏自己的意外：“来看我？我以为周总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周铮尴尬笑笑，他还真是差点做了落井下石的事情，还好老板英明，他没成功。
　　“抱歉。”他现在道起歉来一点心里压力都没了，“这束花送给乐小姐，算是我的歉意。”
　　乐瑶笑了笑，也不请他进来，直接道：“周总监为什么向我道歉？”
　　周总快速道：“上次我没安排好乐小姐陪温总参加慈善酒会的事，害乐小姐生病了，之后还狭隘地以为乐小姐并没有真的生病，不管哪一点都应该道歉。”
　　周铮态度改变之快不仅让乐瑶惊讶，也让赵彤很吃惊。
　　赵彤凑上来，站在乐瑶身后，想了想，替乐瑶接过了花。
　　“周总监这个态度，和之前电话里大相径庭。”赵彤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周铮面不改色道：“做错了事就要反省，还希望乐小姐可以原谅我。”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周总监是我们的上级，以后还要多仰仗您，您实在无需跟我们道歉，如果真觉得不好意思，今后多给我们一些机会就是了。”
　　乐瑶会这么说，既在周铮意料之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沉吟片刻道：“这是当然，看起来乐小姐还没痊愈，等痊愈后记得提前通知我，我会安排好你的工作。”
　　乐瑶点点头，周铮今天来这里的事情办完了，也就不久留，直接走了。
　　赵彤站在乐瑶身边目送他离去，良久才道：“他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坏。”
　　“人本来就没绝对的坏人或者好人。”乐瑶关门进屋，“所谓的坏人，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时也是好人。所谓的好人，在面对自己的仇人敌人时，也是坏人。”
　　赵彤若有所思，将目光放在黄玫瑰上：“这束花怎么办？”
　　乐瑶看了看，淡淡道：“插起来吧。”
　　赵彤点头，随便找了个花瓶把花插起来，还很有心地撒了些水珠。
　　黄玫瑰开得正娇艳，十分美丽，赵彤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照，发了条微博。
　　周铮回程的路上刷到了赵彤的微博，于是在向温漾汇报的时候就把照片给他看了。
　　“乐小姐接受了我的道歉。”周铮笑着说，“温总看，这是她经纪人拍的，她把花插起来了。”
　　温漾看着周铮的手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既如此，之后关于她的事情就不必再跟我汇报了。”
　　“什么？”周铮愣住了。
　　“这件事结束了，以后就不用再跟我提她的事，你尽自己的职责，把她当做其他的艺人一样对待就好。”
　　周铮有些搞不明白温漾的意思了，他之前还表现得似乎很在意乐瑶，对乐瑶很不同寻常，怎么忽然就冷淡下来了。
　　而在温漾看来，之前不管是酒会还是雪藏的事都是他对乐瑶多有亏待，如今这些都已经抹掉了，她也接受了道歉，那他理当和她切断联系，再无接触。
　　所以他这样说，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既然是应该的，也就无需其他情绪。
　　于是他抬眸，淡淡地看着周铮：“还有其他事？”
　　“没有了。”
　　“那去工作吧。”
　　“是。”
　　周铮懵懵地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莫名哆嗦了一下。
　　夭寿，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第十八章 
　　乐瑶终于痊愈可以去上班的时候，已经是周铮上门的四天后。
　　马上就要过年了，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大雪，外面天气冷得很，乐瑶出门穿了长长的黑色羽绒服，系着暖融融的羊绒围巾，戴着口罩和白色的毛线帽子。
　　她黑色的长发从羽绒服领子里像黑色的泉水一样流淌出来，那样柔顺而富有光泽，配上她那双灵动秀幼的双眸，普普通通衣着丝毫无法掩盖她的风采无双。
　　赵彤和她结伴走进先成娱乐大厦，两人进了电梯，与来公司开会的沈斯奇狭路相逢。
　　作为当下最火爆的归国冻龄小鲜肉，沈斯奇的人气自不待言，他那张年轻英俊的漫画脸哪怕用墨镜和口罩遮挡着也十分吸引人，乐瑶认出了他，赵彤也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乐瑶。
　　事实上，他对乐瑶印象非常深刻。
　　“乐小姐，真巧，早上好。”沈斯奇主动打招呼，还摘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一张好看的脸。
　　人家这么给面子，乐瑶也非常有礼貌地拉下一些围巾笑着说：“沈老师好。”
　　“别那么见外，叫我斯奇就行了。”他笑着道，“咱俩年纪差不多，我不过比你多出道几年罢了。”
　　乐瑶低缓浅笑：“怎么会年纪差不多？如果我没记错，沈老师今年才二十二岁吧？这个年纪就已经有现在的成就了，沈老师前途无量。”
　　沈斯奇的助理小松眼睛滴溜溜在乐瑶和沈斯奇身上转着，他还是头一次见“沈老师”这么关注一个女孩，以前再多女孩子投怀送抱沈斯奇都很冷淡的。
　　“你知道我多大？”沈斯奇抓错了重点，在电梯门打开时走出去，乐瑶恰好也到这一层，所以两人继续结伴，他很高兴地说，“看来你对我有些了解。”
　　乐瑶礼貌地说：“沈老师很红，我当然会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是因为这个才了解的？”他语气莫名低落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时，他经纪人从一间办公室冒出头，催促他快点过去。
　　沈斯奇见此便惋惜道：“我先过去了，有个会要开。”
　　乐瑶点头和他告别，沈斯奇转身走了，进屋之前回了个头，乐瑶朝他笑了笑，笑容纯美，亭亭玉立的体态饱满诱人，沈斯奇一时看花了眼，如果不是小松把他拉进去，他不知道要看多久。
　　“我觉得他喜欢你。”赵彤在乐瑶耳边小声比比。
　　乐瑶收回目光朝她要去的方向走：“谈不上喜欢，应该只是因为我的脸尚算不错，所以并不讨厌吧。”
　　“要是你能和沈斯奇在一起，俩人炒炒话题，人气肯定会飙升。”赵彤做美梦。
　　“人气飙升？你在做什么美梦呢？你确定我不会被他的老婆粉们围攻而死？”乐瑶开玩笑的功夫，已经和赵彤到了办公室门外。
　　她抬手敲了三下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是周铮。
　　“快进来吧，大家已经恭候多时了。”
　　他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人家肯给好脸色，乐瑶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温和笑笑走了进去。
　　赵彤别别扭扭地瞄了一眼周铮，周铮促狭地望过来，她赶紧躲开，缩着脖子坐到了乐瑶身边。
　　乐瑶的位置在房间南侧，周围和正前方都有座位，座位中央有块空地，放着一把椅子和吉他，以备听deom时其他人有修改意见的话随时修改。
　　乐瑶这次来，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张玮。张玮穿着黑色休闲服，长发扎了起来，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在乐瑶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乐瑶。
　　他比乐瑶想象中好相处，两人视线对上时他还很善意地笑了笑。
　　乐瑶受宠若惊地点头致意，周铮回到座位上就宣布了听歌会开始。
　　有工作人员开始播放乐瑶录制好的deom，第一首是她之前在微博上发的那首歌，当时因为她这种不合作的行为闹出了不少矛盾，现在摒弃前嫌再去听这首歌，众人越发觉得乐瑶才华横溢。
　　“很不错。”deom播放结束，张玮直接道，“之前我在乐瑶微博上已经听过副歌部分，deom录得比微博上更好，你的唱功虽然没经过专业训练，但已经非常不错，比我碰到过的大部分偶像歌手都好很多。”
　　张玮给了如此高的评价，乐瑶也没得意忘形，她不卑不亢道：“只是比大部分人好，说明还有进步的空间，还需要张老师多指导。”
　　张玮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点头说：“我会的，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和老周说过了，你这次发数字专辑，也不需要太多歌，就把你之前参加比赛时唱的自编歌收录进去，再加上这首新歌做主打，趁着你之前在网络上的热度还没过去，我们争取在一个月内把数字专辑发行出去。”
　　速度这样快，出乎乐瑶的预料，但她当然不会拒绝，她迫不及待的需要曝光度，公司现在肯用心捧她了，她求之不得。
　　后续便是歌曲的编曲和过带问题，张玮到底比乐瑶专业许多，他们聊起来，其他人都有些插不进话。最后张玮拍了板，直接带乐瑶去见编曲师，赵彤留在座位上，对上周铮戏谑的视线，她极力克制着想要追随乐瑶而去的欲望，尴尬地笑了笑。
　　乐瑶和张玮一起乘电梯下了一层，去见编曲师。张玮边走边和她说着她唱歌技巧方面的问题，乐瑶听得认真，便没注意到沈斯奇刚好从一间录音室里走出来，想跟她打招呼却被无视了。
　　沈斯奇尴尬地收回手，经纪人问他怎么了，他突然道：“你前不久不是想给我炒绯闻吗？”
　　“也只是突发奇想，你不喜欢我就没考虑这个了。”经纪人淡淡道，“反正你确实也不需要这方面的热度，本身的热度已经足够了，炒了绯闻可能反而会引起粉丝不满。”
　　沈斯奇知道自己女友粉老婆粉多，但他之前不想炒，是觉得经纪人给的对象他不满意，可他现在有满意的对象了。
　　“你要是真想从这方面炒绯闻也不是不行，人选一定要从咱们自己公司选，肥水不流外人田。”沈斯奇意有所指。
　　“那当然，之前说的林菲就是咱们自己公司的艺人，是当红的人气小花，前不久拍的IP剧爆火了，和你挺搭的，如果你俩炒个CP，一起参加个综艺，应该能滋生不少CP粉，还能保障你在新专辑发布之前的舆论热度，顺便帮你扩宽影视资源。”
　　提起林菲，沈斯奇英俊年轻的脸上意兴阑珊：“我不喜欢林菲，她太假了，长相也不是我的菜，太刻薄。”
　　经纪人笑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按你的要求找找？”
　　“如果你真想炒，那我觉得公司新签约的乐瑶不错。”沈斯奇语出惊人。
　　“你开什么玩笑，你不知道乐瑶最近多少丑闻吗？”
　　“不是反转了吗？我看现在微博上全是她的妈妈粉和路人粉。”
　　“……反转是反转了，但她的人气根本没法和你比，你和她炒绯闻一点好处都没有，找林菲你还能打开电视市场，找她有什么用？”
　　“她长得可爱，我喜欢。以及，她的歌很好，我帮她增添人气，她写歌给我，两全其美不是吗？我专辑不是还差两首歌？”
　　“……这倒也是，我也听过她的歌，的确不错，但是……”
　　“你不行先去帮我约歌试试，炒绯闻的事之后再说。”
　　“……我先看看再说吧。”
　　沈斯奇也不着急，点头应下便先走了。
　　乐瑶这边并不知道沈斯奇那儿发生了什么对话，她正认真严肃地跟编曲老师讨论自己的曲子。她的才华是真的毋庸置疑，编曲老师不过和她交谈了十来分钟，就敲定了下面的流程。
　　“你眼光可真不错啊，老张。”编曲老师拍了拍张玮的肩膀，“先是沈斯奇，现在是乐瑶，都是好苗子。尤其是乐瑶，很有灵气，她的音乐是我近几年见过最好的。也不是说这几年的流行音乐不好，只是太参差不齐，偶有一两首不错的，也都是外国人参与过编曲的。”
　　乐瑶再淡定，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孩子，被专业人士如此夸奖，她稍微有些脸红。
　　张玮笑望了她一眼，对编曲老师说：“那你搞定了联系我，到录音室过了带，就喊乐瑶去录。”
　　“没问题，我会尽快的。”
　　商谈完毕，张玮便带乐瑶离开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乐瑶便跟着张玮去了琴房联系发声。
　　她大学没去音乐学院，去学了医，所以唱歌方面全靠自己的领悟和天赋，真正的技巧还是得专业人士来教。
　　张玮教她发声时十分耐心，没有一点烦躁，两人特别契合，等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发现天都黑了。
　　“都这么晚了？”张玮惊讶道，“我居然都没意识到。”
　　乐瑶唱了一下午，嗓子有些沙哑，她笑笑说：“谢谢张老师这么用心教我。”
　　“那也得你有天赋才行，笨的人我可没耐心教这么久。其实就算我不教你你也比那些人唱得好，你是块璞玉，谁先雕琢谁先占便宜。”张玮开着玩笑。
　　“那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张老师休息了。”乐瑶礼貌告辞。
　　张玮点头，送她出琴房，乐瑶进了电梯，最后朝张玮鞠了鞠躬，才乘坐电梯下去了。
　　在电梯里，乐瑶给赵彤发了微信，告诉她自己在大门口等着她。赵彤很快发了语音说马上到，乐瑶听完时正迈出电梯，低着头，没注意到前面有什么人。
　　于是她就没看见乘着夜幕和寒意而来的温漾。
　　温漾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乐瑶。
　　她低着头在看手机，帽子已经戴上了，很可爱的毛线帽子，有毛球垂下来，让她看上去像少女般稚嫩。
　　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前面，应该是在确认前路是否安全。温漾的目光扫过她白皙美丽的正脸，她却一点都没发现他，看了一眼路就低下头继续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她的脚步很快，推门出去的时候，温漾刚好走进总裁专用电梯。
　　她始终没有发现他。
　　但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这一幕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似乎在之前的某一天，他们也在这里相遇过，但那时两人的反应要调转过来，是他无视了她，是她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电梯门关闭，温漾看见了电梯壁里倒映出来的自己。他虽然依旧面目温柔平和，但嘴角的弧度十足讥诮嘲弄。
　　关樾侧目瞥了他一眼笑着说：“你要是不想见老宅那边的人，我就去帮你应付了事。”
　　“不必了。”温漾轻轻淡淡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总是要回去的，避无可避，也就无需再麻烦你费心了。”
　　“怎么能算是麻烦？为你服务是我的职责，你刚刚表情不太好看，我希望能替你分忧。”关樾抬手摸了摸下巴。
　　“谢谢，但不用了，我不是在烦恼那个。”温漾语气不咸不淡。
　　电梯门打开，两人和其他下属一起走出去，关樾好奇道：“不是因为那个？那是因为什么？”
　　温漾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双眸轻眨笑得风流跌宕，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他直接回了办公室，关樾站在门外回忆了一下在大厦一楼时温漾盯着的人，微微一笑低头对身后的下属说：“你去查查乐瑶最近在干什么。”
　　下属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应下了。
　　关樾伸了个懒腰：“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跟了个工作狂不要命的老板，可真是毁了我健康的身体。”
　　语毕，他抬脚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边走边琢磨着，温漾刚才明显是一直在看乐瑶，可人家根本没看到他，他那么不高兴，必然是因为这个。
　　虽然在温漾身边工作这么久，一直都没见他对女色有什么在意，但如果他需要一朵解语花，还是个女艺人的话，那实在简单不过了。
　　一份保密协议，再给些资源，非常轻易就能拿下对方。
　　可是……
　　乐瑶或许是一朵好的解语花，却搞不好也是朵霸王花。
　　关樾想起乐瑶进了公司后引起的种种风波，觉得这种姑娘不是单纯的给资源就能搞定的，那就得……反其道而行了。
　　万一，解语花+霸王花看上咱们温总的脸，连钱和资源都不要，就乐意让他开心，为他解忧呢？
　　想到这里，关樾笑得更开心了。


第十九章 
　　张玮工作起来非常有效率，乐瑶跟着他学习了几天，很快就被他带去录音室录第一首歌。
　　这是乐瑶第一次坐在这样专业的录音室里，望着玻璃窗外的工作人员们，再低头看看面前的昂贵麦克风，乐瑶双手搭在耳机上，在张玮给出手势，伴奏声响起时，流畅自然地演唱起来。
　　她从小就喜欢唱歌，也从小就唱得很好。小学的时候，她是学校合唱队的台柱子，上了初中，她又是学校每年联欢会的主角。父母一直在培养她音乐方面的天赋，她也没有辜负家人的期待，少女时代参加了不少比赛，有钢琴比赛、歌唱比赛、小提琴比赛等等，每样比赛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如果后面父母没有生病，没有倒下，没有离她而去，她应该会更早接触到眼前的一切。
　　因着歌曲而勾起了往事回忆，乐瑶唱得更具感情了。这首歌是之前参加比赛时唱过的，是写来怀念爸妈的。她每次唱这首歌，都会不自觉想起家庭美满时的一幕幕。她曾有个幸福的童年，尽管后事坎坷，但她相信，那样美好的童年，可以治愈未来所有的创伤。
　　周铮特意来听乐瑶录歌，就听到了她如此绝佳的表现。
　　“比现场发挥得好很多，几乎没什么瑕疵。”在乐瑶唱完之后，张玮便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录音师也附和道：“是的，我觉得甚至都不需要怎么修饰，直接发出去都可以。”
　　周铮双臂环胸，审慎道：“确实不错……感情很充沛。”
　　张玮瞥了他一眼说：“这么好的苗子你们之前居然还想雪藏，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周铮笑了笑没解释，转开话题说：“你们都说很好，那还要再录一遍吗？”
　　“不需要。”录音师直接道，“下一首吧，这首过了。”
　　张玮也这么认为，很快朝乐瑶挥了挥手，示意她继续下一首。
　　乐瑶没想到录歌会这么顺利，她还以为自己要多录几遍取其一。
　　不过尽管人坐在录音室里，听不见玻璃窗外的交谈，她也不难从众人不断的点头和肯定的神情里判断出自己唱得不错。她忐忑的心踏实了不少，后面的表现就更好了。
　　本来今天只打算录两首歌的，但因为乐瑶的状态实在太好，他们整整录完了三首歌。有些歌副歌部分需要录第二遍配唱，乐瑶也都唱得很好，契合度极高。
　　离开的时候，张玮热情地邀请乐瑶一起吃晚饭，他很喜欢乐瑶，觉得她身上有很多值得他施展的地方，所以很关照她。乐瑶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下来，收拾了东西和大家一起去吃饭。
　　周铮目送他们离开，想了想对最后一个工作人员说：“带子出来先给我一份。”
　　对方愣了愣说：“好的周总监。”
　　周铮想到拿到带子之后要做的事，勾起嘴角笑了笑。
　　当夜，乐瑶稍微喝了点酒，她酒量不错，所以没什么醉意，只是身上稍有些酒味。
　　她和张玮一起离开饭店，张玮亲自送她回家，两人在小区外道别，分开时候，并没注意到有人在拍摄。
　　这些人还真不是跟着乐瑶的，是跟着张玮的，能拍到乐瑶纯属意外收获。
　　乐瑶可不知道自己被拍了，她最近心情不错，因为事业顺利，哥哥那边身体也恢复得很快。如果情况好的话，乐清甚至还能赶回来陪她过年。
　　想到这些，乐瑶就开怀地笑了起来，她回了家，洗了个澡，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乐瑶是被赵彤的电话吵醒的。
　　她摸出手机，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赵彤在那头说：“你还在睡觉呢？你还睡得着啊？”
　　“我为什么睡不着。”乐瑶慢吞吞爬起来，揉了揉发疼的头。
　　“你又被拍到了，这次是和张玮，张玮在圈里的地位不需要我跟你强调了吧？你微博底下的评论已经爆炸了，热搜上都是‘爆’。”
　　乐瑶瞬间清醒过来，蹙眉道：“我只是和张老师工作结束去吃了个饭，怎么就上热搜了？”
　　“有心人过度解读罢了，我看拍到的照片也没什么，捕风捉影而已。这件事可大可小，你现在不是之前了，不用太担心，公司会帮你解决的，我正准备去见周总监。”
　　“麻烦你了彤彤。”乐瑶使劲按了按额角，低声道，“以后我会注意的。我可能还是没太适应艺人的身份，做事还和之前一样随意，给你造成困扰了。”
　　赵彤笑道：“没什么，这算什么啊，我是你的经纪人，可不就是给你解决这些问题的？你先起来吧，洗漱一下吃点东西，等我去接你再出门，我担心外面还有媒体在埋伏你。”
　　乐瑶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又去网上看了看被拍的照片，的确很无厘头，两人只是同框，一人送另一人回家罢了，连手都碰过，算什么恋情曝光？简直无稽之谈。
　　同样觉得无谓的，还有已经在办公室办公的温漾。
　　他倒不是刻意去看和有关乐瑶的新闻，而是她那热搜体质太恐怖了，什么新闻都会挂在最上面，是超级热点，他想看不见都难。
　　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放下手机对汇报工作的向云说：“把这事儿处理好。”
　　向云看向他推过来的手机，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好的温总，我马上去和周总监说这件事。”
　　“嗯。”温漾轻轻点头，“告诉他盯紧点，别整天一点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向云当然知道老板话里要盯着的人是谁，他微笑点头，汇报完余下的工作就去见周铮了。
　　周铮这会儿和关樾呆在一起，听完向云的话，了解到温漾的态度，他和关樾对视一眼，彼此的表情都讳莫如深。
　　等乐瑶姗姗来迟到了公司时，她和张玮的绯闻已经压下去了。
　　张玮亲自发了微博辟谣，告知大众当晚只是工作结束后的聚会，乐瑶是他的得意弟子，当晚他只是尽到师父的责任送她回家而已。其他一起吃饭的工作人员也相继转发了微博帮忙辟谣，一段可笑的绯闻很快就被压下了热度。
　　乐瑶看着手机，这会儿热搜上已经没有她的名字了，她知道这代表公司出手了，但她并不是特别高兴。
　　也不是完全不高兴，只是突然意识到，如果公司愿意照顾哪个艺人，那是可以照顾得很好的。之前她被那样围攻欺辱，不过是因为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帮忙罢了。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但意识到这一点时，还是让人心里有些压抑。
　　压抑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新年之前，他们需要把歌录完，在年后才好走流程将专辑发出去。
　　乐瑶因此变得十分忙碌，赵彤作为经纪人，每天都会给她准备很多润嗓子的饮品，特别体贴。
　　就在这样的努力之下，她终于在除夕夜前一天完成了工作。
　　“大家辛苦了。”
　　乐瑶让赵彤买了奶茶请大家喝，弯着腰十分礼貌地将奶茶递给每一位工作人员。
　　她如此礼貌和善，大家也都对她印象很好，由衷地道了谢。
　　乐瑶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没走错路，选择弃医从娱是对的。再想想明天哥哥就要回来了，她整个人都更加欢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关副总？”乐瑶愣了愣，对关樾会亲自给她打电话这事儿表示奇怪。
　　关樾在电话里笑着说：“如果我预估得不错，乐小姐现在应该结束工作了吧？方便的话可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拜托乐小姐。”
　　乐瑶沉默了一会：“现在吗？不知道是什么事，关副总居然需要来拜托我。”
　　她可不认为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能让关樾这种级别的人来麻烦。
　　关樾并不言明，只是说：“乐小姐到了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就在办公室恭候你了，再见。”语毕，也不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
　　乐瑶看了看忙音的手机，思索片刻还是在离开录音室后去见了关樾。
　　关樾是公司副总，办公室就在温漾旁边。要去见关樾，就得路过温漾的办公室。
　　上来之前，她就在心里想过或许会遇见他，但又觉得这种几率微乎其微。
　　可就是这样几率微乎其微的事情，在电梯门打开后发生了。
　　公司里很暖和，乐瑶就没穿外套，只穿着一条玫瑰色的裙子，裙子领口有点大，所以她在裙子里穿了件很亲肤的黑色高领打底衫。她披散着一头温柔顺滑的黑色长发，面带笑意走出电梯，正对上从办公室走出来准备离开的温漾。
　　两人狭路相逢，四目相对，谁都没先开口，也谁都没先离开。
　　向云站在温漾身后，侧目看了看面不改色的老板，又瞄了一眼乐瑶，相比起老板的气定神闲，乐小姐显然没那么淡定，她脸上的浅笑荡然无存，只睁大一双明媚柔和的双眸直勾勾地看过来。饶是向云这种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也被乐瑶这种视线看得耳尖发红。
　　他心说，也难怪温总对乐小姐稍微有那么小不同，也多了一些关注，乐小姐她看上去……确实很不一样。
　　“真巧。”
　　最后先打破沉默的是乐瑶。
　　她礼貌地朝温漾点点头，侧开身道：“温总新年好，我是来见关副总的，不打扰您，您慢走。”
　　道明来意，也让了路，两人这次偶遇该到此结束的。
　　但是没有。
　　至少在温漾这边是没有结束的。
　　乐瑶先一步离开了这里，很快走到关樾办公室门外敲门走了进去。温漾转身望向她走进去的纤细背影，白色的大衣搭在她手臂间，她窈窕的身材包裹在玫瑰色的裙子里，白皙的肌肤在裙子颜色映衬下越发光洁无瑕。不知为何，温漾莫名想起了那夜在拍卖会上他们牵着的手。
　　拇指指腹和食指指腹摩挲了两下，温漾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吩咐向云：“去听听关樾找她什么事。”
　　向云机灵得很，不浪费任何时间，温漾一开口他就跑过去了。
　　他侧站在关樾办公室门外，办公室的门很厚重，隔音效果很好，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听见一些。
　　办公室内，关樾找乐瑶要拜托的事，乐瑶很快就知道了。
　　“明天是除夕夜，本不该打扰乐小姐过新年，但你是温总上次出席活动的女伴，温总这次要出席老宅家宴，下达的命令是一切安排照例。这个照例我理解的是照上一次的例，所以……”关樾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笑吟吟继续道，“所以，我希望乐小姐可以腾出明晚的时间，好好准备一下，陪温总回老宅吃个饭。”
　　乐瑶根本没料到之后还会有和温漾接近的机会，她有些惊讶，半晌才道：“难道不是该找韩慧侨吗？”
　　“……往年确实如此，但今年不是有乐小姐这个意外吗？上次是乐小姐陪温总出席的活动，温总说照例，我当然还是要找你了。”关樾亲切地说，“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亏待乐小姐了，我会安排专人给乐小姐送去礼服，并接送乐小姐前往温家老宅。乐小姐有什么其他顾虑也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解决好，让乐小姐没有后顾之忧。”
　　关樾可比周铮好多了，说话不讨人厌，事事也都安排得很好。
　　可乐瑶给出的是他完全没料到的答案。
　　他以为无人可以拒绝的，能够陪温漾出席活动，还是回温家老宅子这种重大活动，其他人削尖了头都想争取到这个机会，可乐瑶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明天没时间。”乐瑶如实道，“我哥明天回国，我们要一起过年，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所以关副总还是找韩小姐吧。”略顿，乐瑶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且我不认为温总说的照例是照我的例，我是个例外还差不对，韩慧侨小姐才是他的惯例，上次在拍卖会上我已经见识过了，明天我就不搀和了。”
　　话毕，乐瑶言尽于此，转身就走。
　　向云在适当的时机回到了温漾身边，将自己听到的模糊内容半蒙半猜地告诉了他。
　　“关副总想让乐小姐陪您参加明晚老宅的家宴，乐小姐拒绝了，她说您说的‘照例’不是她，她是‘例外’，韩小姐才是‘惯例’，她就不‘搀和’了……”
　　向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老板的表情，他发觉他每说一个字，老板的神色就越发柔和。等他全部说完的时候，温漾清贵英俊的脸上已经柔情似水了。
　　乐瑶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他的，她没料到他还没走，看见他十分意外，暂时停下了脚步。
　　温漾一身深灰色修身西装，双腿修长，宽肩窄腰，他侧目望过来，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里堪称是似水柔情。
　　他这样看着乐瑶，乐瑶根本移不开视线，心跳漏了一拍后，跳动频率直线上升。
　　“乐小姐。”温漾开口，是久违的柔和悦耳的男声，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与众不同的磁性，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模仿或匹及的一种独特味道，乐瑶听着他叫她，耳根都开始发痒。
　　“明天晚上我要回老宅参加家宴，想让你陪我去，可以吗？”
　　他亲自发出邀请，让已经知道乐瑶拒绝过一次的向云非常吃惊。他迅速收敛自己的表情，暗想老板这肯定是被拒绝了不甘心，或者是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想当面求证一下，看乐瑶是不是真的会拒绝。
　　向云偷瞄乐瑶，也有些期待她的回应。
　　而乐瑶，在温漾那般含情脉脉深邃惑人的注视下，依然想要开口拒绝。
　　温漾是何等人？自然看得出乐瑶那矛盾的眼底隐含拒绝，于是他在乐瑶开口之前轻缓柔和地说：“别拒绝我吧，每年这种场合我都会很不适应。上次拍卖会上答应了你的东西没能拍给你，这次回老宅我有份礼物补偿给你，算是表达我的歉意。”
　　乐瑶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只听到了前半句。
　　“你会很不适应？”她问了一句，视线落在他略显低落的神情上。
　　温漾垂下眼帘，长睫颤了颤低声道：“……家里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不适应，是真的。”
　　“韩小姐陪你不行吗？”乐瑶又问了这样一句。
　　温漾没有很快回答，停顿了几秒钟他才抬眼望向她说：“你陪我去不行吗？”
　　乐瑶对上他那个视线，听着他的反问，本来牢固的决心，轻而易举地被他动摇了。
　　她到底还是喜欢他。
　　以前不觉得这么喜欢，只是有好感，想靠近，想征服他。
　　但是现在，看见他这样，听见他这样说，她抿了抿唇，终究是道：“好吧，我陪你去。”
　　温漾闻言，嘴角轻轻挑起，笑得旖旎多情。
　　暧昧流动在两人之间，他点了点头，说了句“再会”便转身离开。他转过身之后，脸上半点不见刚才的柔情，眉梢眼角所挂着的全是笃定和略显轻蔑的嘲弄。
　　向云按下电梯时飞快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乐小姐像是羊入虎口了。可进了电梯再回头看看乐瑶，看见乐瑶望着这边那种淡定甚至几乎有些势在必得的眼神，向云又觉得，是老板他自己虎入羊口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第二十章 
　　乐瑶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明天就是除夕，赵彤要开车回老家，车程两个小时，所以送她到家之后就立刻出发了。
　　乐瑶准备了些特产和礼物给她带回家，她起先不肯拿，后面还是拿了。
　　乐瑶没告诉赵彤她明天会和温漾一起参加家宴。
　　她怕自己说了赵彤晚上开车会分心，老琢磨这件事，这很不安全。
　　上次和温漾一起参加酒会，她一直觉得乐瑶吃了亏，很介意身为经纪人的她没安排好。如果再被她知道又有这样的机会，她可能连家都不想回了，会留在江城帮她搞定一切。
　　乐瑶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赵彤过年，所以更坚定了什么都不说的想法。
　　除夕夜的前一晚，城市已经处处充满了节日的气氛。乐瑶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将煮好的青菜沾着耗油吃完，又喝了一杯牛奶，简单洗漱过后就上床休息了。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明天，关樾既然能成为副总，手段自然比周铮成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她。他也直接承诺了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她唯一需要挂心的，就只有哥哥了。
　　次日，乐瑶起了个大早，她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遍，换了衣服打车前往机场。
　　随着身为艺人的自觉加深，乐瑶出门都会好好武装自己，顺便绕绕路，避免被守在小区里的狗仔拍到。
　　深冬寒冷，乐瑶穿了件白色长羽绒服，戴着羽绒服厚重的大帽子，围着围巾，眼睛藏在帽子下面，不离近了仔细看绝对看不出她是谁。
　　她很快等到自己约好的车，乘车前往机场。因为时间还早，机场路比较通畅，她到达的很准时。
　　翻开手机看看时间，乐瑶快步走进机场，很快找到了乐清那班飞机的到达出口，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等待。
　　因为怕人认出来，乐瑶进了机场也依然戴着帽子，围巾遮住大半张脸，机场里不冷，她这样有些热，不多时就出了汗，发丝贴在额头上，她有些不耐地抬手擦了擦。
　　好在乐清也没让她等多久，下一批旅客出来的时候，乐瑶就看见了和师之然走在一起的哥哥。
　　乐瑶难掩心中激动，她直接冲过人群扑向乐清，不偏不倚地被他抱住了。
　　“哥！”乐瑶难得有几分小女孩的模样，眼睛红红地说，“你可回来了！”
　　乐清也非常思念乐瑶，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妹妹一个人在国内都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遍，才同样红着眼睛说：“你看起来精神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乐瑶笑了笑，将视线移到师之然身上：“师兄，新年好。”
　　师之然穿着毛衣长裤，外套一件黑色大衣，风尘仆仆却依然英俊不凡，他微笑道：“新年好，等很久了吗？”
　　“没，我也是刚到没多久。”
　　“你都出汗了，把帽子摘了吧？”
　　师之然十分自然地抬手抚过她的额头，乐瑶因此怔了怔，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温声道：“上了车再说吧，这里人多眼杂的，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师之然似乎没察觉到她的闪躲，收回手说：“看我，都忘了你已经是大明星了。我和你哥虽然这几个月都在国外，但对你的新闻也还是有些了解的。”
　　乐瑶心里咯噔一下，很担心哥哥知道她前段时间被舆论围攻的事，她谨慎地看向师之然，师之然朝她眨了眨眼，她顿时放心了不少。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无意义的绯闻和公司操作的炒作而已。”乐瑶轻描淡写地扫过，和两位兄长结伴离开机场。
　　乐清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脚步很稳，走路速度不慢：“我看到了，娱乐媒体都喜欢乱写，你和那个张玮的绯闻怎么还真有人会相信？他看起来都三十多了，比你大那么多，长得也不好看，你这个重度颜控怎么会喜欢他？”
　　知妹莫若兄，乐瑶不喜欢比自己大太多的异性，这是乐清一直坚信的，乐瑶之前也的确是这种择偶观，她只允许自己的伴侣最多大她三岁，可人都是会变的……想到温漾比她大了多少岁，乐瑶对年纪看得也就没那么重了。
　　“今天是除夕，我送你们到家就先回家了，过两天再过去拜访。”
　　上车后，师之然如是说着，正中乐瑶下怀。
　　她今晚有约，回去还要准备，关樾已经发来好几次短信催促了，她实在没时间招待师兄。
　　“你来之前一定提前通知我，我得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好好感谢师兄。”乐瑶语气诚恳道。
　　师之然笑道：“没问题，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这次可不能错过。”
　　乐瑶抿唇一笑，握着哥哥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之后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在乐瑶所住的小区门口分开了。
　　乐瑶带着乐清转了一圈从侧门进小区，回了家之后她也没换衣服，直接说：“我晚上要陪朋友参加个家宴，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哥你自己煮一下，我晚上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守岁。”
　　乐清愣了一下：“除夕夜你要陪人参加家宴？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乐瑶低着头拿东西：“不是男朋友，至少现在还不是。至于朋友……其实也不算是吧。”
　　“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就要陪他参加家宴？”乐清搞不懂，他想到了不好的，上前抓住妹妹的手，“瑶瑶，你跟哥说，是不是有什么人想欺负你？”
　　乐瑶被哥哥抓住手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哥想歪了。
　　他大约想到潜规则那方面了，但想想温漾，还真不觉得他需要潜规则谁。他若是真的看上了谁，那可都是别人上赶着的，他哪里需要处心积虑去设计呢？
　　“你想太多了。”乐瑶想了想，如实道，“是我老板，需要个女伴一起参加家宴而已。之前我陪他参加过一次酒会，也安安全全回来了。他不是你想得那种人，别担心。”
　　乐清紧蹙眉头：“瑶瑶，你根本不了解男人，有的人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但内在里比谁都可怕。”
　　乐瑶心说，温漾还真是内在里很可怕的人，但她哥太纯情了，总觉得自己的妹妹是好欺负的善茬，现实恰恰相反，乐瑶她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性子，她甚至才是最心怀不轨的那个人。
　　“我和你一起长大，你知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乐瑶安抚地拍了拍哥哥的手，“再者，对人家有企图的其实是我，我还挺想陪他去的，哥你不要太草木皆兵了。”
　　“你对他有企图？”乐清有些惊讶，这还是乐瑶第一次在兄长面前说喜欢什么人。
　　“只是有企图，不太可能有什么结果，就算有估计也很难，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乐瑶收拾好了东西，转身走向门口，“你好好休息，看会电视，晚上多吃点饺子，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守岁。”
　　她决定的事似乎无可改变，乐清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阻拦她。
　　目送妹妹离开，看着关闭的房门，乐清颓丧地站在原地，想到父母生前不太赞成乐瑶进娱乐圈，怕那个大染缸伤害到妹妹，但如今妹妹却因为他进入了娱乐圈，如果她真的出什么事，他难辞其咎，还不如死了。
　　哪怕是死了，他估计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长舒一口气，乐清坐到了沙发上，拿出手机，迟疑地搜索起乐瑶目前签约的公司，以及这间公司的所谓老板是谁。
　　以自家妹妹的审美来看，倒不用担心对方是个中年发福的地中海。
　　乐瑶是中午到达和关樾的约定地点的。
　　这是一间很有名气的艺人造型工作室，先成娱乐有不少明星都和这里有合作关系，乐瑶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工作室挂着的巨型海报，有韩慧侨，叶淳，还有当红小花林菲。
　　乐瑶侧目朝四处看了看，很快有人迎了上来。她进来后就摘了帽子和围巾，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了她，非常亲切地招待她进去。
　　乐瑶亦步亦趋地跟着工作人员往里走，没多久就见到了今天的造型师。
　　对方是位男士，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打扮非常时髦，身材也很好，关键是比起其他造型师来说，一点都不娘。
　　“乐小姐，欢迎你，恭候多时了，咱们现在开始吧？你先去做个全面spa。”
　　对方帮她安排好了全部流程，从中午开始直到晚上六点钟结束，乐瑶有些迟疑，她来得匆忙，都还没吃饭，但看着众人严阵以待的脸，她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跟着人去做SPA了。
　　后面的流程就跟打扮芭比娃娃一样。
　　乐瑶被人带来带去，一会坐在这儿一会坐在那儿，她换了三种妆容，最后造型师采用了第二种，很心机的裸妆，却非常适合乐瑶清纯漂亮的脸。
　　她的眼影是玫瑰色系的，眼尾是深紫色调，涂抹得并不厚重，一切都恰到好处，当她自下而上抬眼看人的时候，清纯中夹杂着妖冶，你第一眼看见她，觉得她像邻家妹妹一样无害，但下一秒看清了她，又觉得她像伊甸园里引人堕落的禁果。
　　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却十分融洽地聚集在乐瑶身上，看得造型师不停感叹，难以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晚上五点多的时候，她终于化好了妆，弄好了头发，开始选礼服了。
　　这是乐瑶第一次有这样正式的机会挑选礼服。这样的机会居然不是来源于她自身的努力，而是来源于一个男人，说实话，这并不让她感到新奇开心，甚至还有些烦躁。
　　她目光略显不耐地扫过一长排的礼服，最后指了指其中一条白色的修身鱼尾蕾丝连衣裙道：“就那条吧。”
　　造型师尽职尽责道：“我建议乐小姐把这些裙子全都试一遍再做决定，这样才知道哪条才是最适合您的。”
　　乐瑶不在意道：“不试了，没有必要，又不是去走红毯，那么在意做什么。”
　　造型师睁大眼睛看着她：“没有必要？Sorry？？乐小姐你是认真的吗？要知道韩小姐往年陪温总参加家宴，可都要从早上挑到晚上的！”
　　听到韩慧侨的名字，乐瑶更意兴阑珊了，她淡淡道：“就那条裙子，要么我就不换礼服了，直接穿自己的衣服过去。”
　　造型师表情变了几变，终于还是按照她说的拿来了那条裙子，让女助理帮她换上了。
　　这一换上，造型师表情又变得兴奋起来，双手合十激动道：“真漂亮，太完美了，这条裙子简直像是为乐小姐量身定做的，每一寸都那么合适，腰线收得极好，胸前恰到好处的深V诱惑而不放荡，乐小姐眼光可真好，我敢说这些裙子里再没比这条更适合你的了！”
　　乐瑶耳边是造型师的称赞，眼前是穿衣镜里的自己，说句中肯的话，造型师并没有夸张。这条裙子的确非常适合乐瑶，修身的尺寸将她的大胸细腰展现得淋漓尽致，深V之下细腻白瓷般的肌肤被灯光一照，泛着珍珠般的光韵。
　　乐瑶披散着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造型师观察了一下，决定替她绾起来。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乐瑶又开始换发型了。
　　等一切完成的时候，时间刚好到关樾派人来接她的时候。她提着裙摆，衣衫单薄的在门被拉开后迈入寒风中。还好来接人的司机将车子停得很靠近门口，乐瑶一手提裙一手握着手包，几步走到车子边自己打开门，上去之前却猛地停住了动作。
　　她绾着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松散低垂的发髻，发髻一侧别着珍珠发卡，没有了披肩发之后，她颈项显得越发修长了，行动间那直角肩也异常精致迷人。
　　她微微弯腰准备上车，却被车里已经坐着的人弄得忘记了动作。
　　她没想到温漾会在车上。她以为这次会和之前一样，她独自乘车过去，两人在门口碰面。
　　她维持着弯腰上车到一半的动作，从温漾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她胸前的春光。
　　寒风凛冽，驱散了车内的温度，温漾轻不可见地眯了眯眼，很快恢复常色道：“在等什么？”
　　是啊，还不上车，在等什么？等着再生一次病吗？乐瑶立刻回神，旁若无人地跨上车，这下不需要她关车门了，早就站在一边的司机直接帮她关好门，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其实司机有下车要帮她开车门的，但她动作太快了，对方没抢过她。
　　豪车的门一关，温度立刻升了上来。不再那么寒冷之后，乐瑶侧目去看坐在身侧的男人。
　　他一身黑色西装，难得穿了件不那么严肃的黑色格子衬衣，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口处用领带针别着，西装的面料柔顺而富有光泽，像乐瑶黑色的长发一样。
　　她看着他，有些出神，而他也在她灼热的目光中转过头来。
　　他很难控制视线，也许是第一眼看见她时太惊艳，也许是她弯腰时的春光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实在太具有诱惑力，总之温漾看她的视线，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下移。
　　乐瑶似乎没有察觉，和他对视片刻便转回了身子，没什么表情地注视前方。
　　温漾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复又松开，车子里加上司机也不过三个人，明明空间很大，却觉得空气稀薄。
　　乐瑶垂下眼帘，在温漾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在关樾办公室外，他主动开口邀约出人意料，不在乐瑶的计划之中。
　　但从他主动开口邀请开始，主动权就已经不是握在他手里的了。
　　他现在或许还没意识到，但这是好事，这样才不会惊动到他。
　　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温水煮青蛙。


第二十一章 
　　前往温家老宅的路程大约半个小时，乐瑶全程都保持沉默，一点要和温漾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温漾也很安静，长腿交叠端坐在一侧微微仰头闭目养神。
　　他眉宇间似乎总萦绕着一丝疲倦，可今天除夕，再忙的人都会给自己放个假，难不成他依然是从早忙到现在？
　　想着这些，乐瑶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眼，这一眼很巧地被好似在专心休息的人捕捉到了，他偏过头，突兀地睁开了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好看，含着秋水般，温柔注视着谁时，饶是你是他的敌人，是即将被他害死的可怜虫，也会为他沉迷不已。
　　“在看什么。”他不但睁开了眼，还问出了口，若这话是问韩慧侨，对方大约会羞涩地笑笑说没什么，但从根源处想想，如果坐在身边的人是韩慧侨，他应该问都不会问。
　　乐瑶是不同的，她没什么羞涩神情，很平静地说：“你看起来很累。”
　　温漾阖了阖眼，维持着仰靠椅背的姿势再次闭上眼，良久才道：“每次回家都会觉得累。”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和她谈论两人针锋相对或者是工作以外的话题。
　　乐瑶不可避免的内心触动，又想起他说过每次回家都会不适应，不免对即将到达的温家老宅产生了一些好奇和坏印象。
　　“觉得累为什么还要回去。”
　　乐瑶没想问的，但还是问了，问完了她自己愣了一下，温漾也愣了一下。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再次睁开眼，略显意外地凝视她。
　　既然问了，乐瑶也没矫情，看着他继续道：“你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觉得烦恼，觉得累，为什么还要去应付他们？”
　　车子匀速前进，司机开得很稳，车子外的灯光明明灭灭照在温漾如玉俊秀的脸庞上，他突然展颜一笑，笑意间有些迟疑和羞涩，良久才低沉柔和地说：“应付……这个词用得很好，这的确是应付，是不得以为之的事情。我虽然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但在长辈全都死光之前，我还没办法完全不去‘应付’。”
　　“全部死光”这四个字真是太尖锐直接了，乐瑶惊讶地看了他一会，点点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你说的这个原因。”
　　温漾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拳，嘴角的笑意越发柔和了：“是吗，乐小姐还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乐瑶收回目光看着车窗外，过了一会才说，“只是觉得你应该完全有能力让自己不去‘应付’的，你依然这样做，除了你说的原因，大约，你还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让你必须去‘应付’。这个东西，应该还不是钱权方面的。”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坐在车子里，和一个工具人女伴聊自己的心意呢。
　　温漾没有回复乐瑶，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再也没有开口。
　　他轻慢地阖了阖眼，和她一样转头看着车窗外，两人方才还亲密无间地谈话，此刻却好像分道扬镳的陌路人。
　　所幸温宅很快就到了，司机先下车为温漾开了门，乐瑶想起自己上车时司机有来开门，便也耐心地坐在那等待。
　　但令她意外的是，为她开门的人不是司机。
　　她自下而上抬眸望去，明明是纯美无比的模样，却眉梢眼角都泛着诱人犯罪的风情。这样矛盾，这样迷人的片刻，被温漾捕捉得严严实实。
　　他到底和常人不同，面不改色地侧身请她下车，乐瑶抬手捂住胸口防止走光，步履优雅地下了车，亭亭玉立在他身边。
　　她和韩慧侨身高差不多，穿上高跟鞋之后到温漾下巴上面一些，倒也还算般配。
　　他们一下车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温宅今天是家宴，能出现在这里的应该都是姓温的。乐瑶对大家族的了解只来源于豪门港剧，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温漾十分随意地朝她曲起手臂，乐瑶这次没有不分场合地要求握手，很淡定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倒是被她挽住的男人侧目看了她一眼，在她看回去之前收回了视线。
　　“大少爷回来了。”管家走上来，随着他的到来，其他人也渐渐围到门口。
　　乐瑶随便数了数，光门口站着的男女老少就得十几个，这家人可真多。
　　温漾一扫之前车上的倦色，漫不经心却温柔绅士地说：“大家都到了？我来迟了，真是失礼。”
　　管家身边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笑着说：“不晚，你三叔刚到，我也是刚到。”
　　温漾温和点头：“二叔最近身体还好么？”
　　温二叔淡笑道：“托你的福，还不错。”
　　这句话他说得十分耐人寻味，温漾却像没听见一样，笑得彬彬有礼。
　　温二叔很快将目光转到温漾身边的乐瑶身上，乐瑶方才就在观察对方，现在对上他的视线也不失态，落落大方道：“温先生晚上好。”
　　温二叔若有所思道：“不知道这位是……”
　　回答他的不是乐瑶，也不是温漾，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开口说：“这位应该是乐瑶小姐，前阵子网络上有不少关于她的新闻，非常精彩。”
　　“非常精彩”几个字，和温二叔的“托你的福”有异曲同工之妙。
　　乐瑶朝说话的人看去，眉目清朗，是个英俊的男人，和温二叔眉眼间很像。
　　“只是一些炒作的小把戏罢了。”这次说话的是温漾，他的气场摆在那，哪怕不说话存在感就很强了，一说起话，不再刻意收敛气势的时候，那种尊贵迫人之感很快让温家二房的人各自退散了。
　　乐瑶来之前其实也做过功课，但网上关于温家内部构造的内容很少，那都是家族秘辛，百度百科可不敢乱写。所以她只是隐约知道温家有三房，温漾是长房的长子，也是长房唯一的孩子，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跟着温漾进了温家主宅的时候，乐瑶还有些觉得在做梦的虚幻感。这里和她想象中的豪宅不太一样，虽然很大很奢华，但那种奢华非常内敛，处处透着书香门第，历史悠久的味道。这大约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名门望族吧，和土豪暴发户是不一样的。
　　乐瑶始终挽着温漾的手，后面又见到了他三叔一家，温三叔看起来很和善，说话做事比温二叔亲切多了，像个真正的好叔叔一样，他家的孩子也都笑容满面，很好相处。
　　但这应该只是表象，因为乐瑶总觉得他是个笑面虎。
　　好不容易和人打完了招呼，得以喘息的时候，温漾端来一杯茶给她，视线看着别处漫不经心道：“累吗？”
　　乐瑶摇摇头说：“不累。”顿了顿，她微微抿唇，“只是有点饿。”
　　这个回答让温漾看了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你看到这些人，还会觉得饿？”
　　“为什么不会？”乐瑶奇怪地问，“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会觉得饿很正常吧。”
　　不太正常。如果她这样是正常，那他就是不正常。
　　温漾也一天没吃饭了，但他现在一点都不饿，相反，他还觉得很恶心，恶心透了。
　　“若你觉得饿……”他拖长音调，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忽然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乐瑶。
　　“你大约在饭桌上吃不到什么，实在饿，可以吃这个。”
　　他简单地说了一句，乐瑶垂眼去看他白皙的掌心，是一块巧克力。
　　很难想象，温漾这样的人西装外套的口袋里会放着一块巧克力。
　　她觉得他的口袋里放手帕、钢笔、支票本，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但绝对不该是巧克力。
　　她心里莫名，就多嘴问了句：“你喜欢吃巧克力？”
　　温漾神色顿了顿，没有说话，乐瑶在他收起掌心之前，将巧克力拿了过来。
　　在她看来，没有直接否认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我很会烘培，有机会做巧克力给你吃。”她拆开巧克力包装，低着头说，“算是这块巧克力的谢礼。”
　　她说得语气随意，眼睛甚至都没看温漾，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男女之间互送巧克力是多么暧昧的行为。
　　温漾目光柔和地看了她好一会，盯着她将小块的巧克力一点点吃完，才慢慢收回视线，带着她前往餐厅。
　　在餐厅，乐瑶见到了温漾的爷爷，以及他的父母。
　　很奇怪，温漾的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好看。严格来说也不能算不好看，只能说是比较普通。温家每个人都颜值很高，这样突然出来一个颜值普通的，称之为难看也不为过了。
　　倒是温漾的母亲极其漂亮，冰山美人那类，她保养得极好，看上去最多不过四十岁，有一双大大的杏眼，眼里清冷无波，看着自己的儿子和看着一张椅子一朵花时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两位叔叔热络。
　　温漾却好似习以为常，落座之前还体贴地为乐瑶拉开了椅子。
　　乐瑶顺势坐下，面上半点不见受宠若惊，温二叔坐在对面见此，笑着说：“乐小姐倒是和之前总是陪着阿漾来的韩小姐不太一样呢。”
　　来之前乐瑶心里就有准备吃饭时恐怕会有人提起韩慧侨，所以她现在依然气定神闲，坐姿挺秀，颇有些八风不动的气势。
　　“这就像是总吃一道菜，早晚会吃腻的，大哥总是要换换口味嘛。”说话的是坐在温二叔身边的人，那应该是他儿子，就是进门时给说乐瑶那些精彩绯闻的那位公子。
　　乐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男人对上她的视线，她眼神柔和，明艳却又纯真，刚才还形容她只是一盘菜那般微不足道的男人，瞬间没了言语。
　　温漾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乐瑶发散她的魅力，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小煦，喝茶。”温二叔送上的茶很好地缓解了温煦的失态，温煦回神，垂下的眼睛里晦暗不明。
　　乐瑶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忍不住低头靠近温漾道：“你这个弟弟比起你来可修为太低了，这么一眼就给他看傻了。”
　　她突然的靠近让温漾觉得耳根发痒，他歪了歪头躲开她的呼吸，斜睨着她说：“温煦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的人，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比我多，会一眼被你看傻，大约是因为你与众不同。”
　　乐瑶本来没看他，听他这么说便看了过来，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似不经意的语气里萦绕着丝丝甜腻：“……是因为我与众不同？你也觉得我与众不同吗？”
　　温漾看了她一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地开始了饭局。
　　后面便是虚假寒暄以及吃饭了，温漾之前说得很对，这样的饭局上她是真的吃不到什么东西，也没心思吃，全部精力都用在应付二房和三房的软钉子了。
　　温家不仅仅有先成娱乐一间公司，先成集团是娱乐行业起家的，建立了庞大的娱乐帝国之后又开办了涉及各个行业的子公司，如今最大的领头人是温漾的爷爷，也就是先成娱乐的董事长。占据股份第二多的，就是温漾的母亲温柔。那样一个冰山美人，却取个名字叫温柔……并且，温漾是跟母亲姓的，那他的父亲……乐瑶不着痕迹地留意着温柔的丈夫，渐渐得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
　　或许，那不是温漾的亲生父亲。
　　如果他不是温漾的亲生父亲，那这位看起来如此貌美的温女士，真实年龄应该比温二叔大不少，不然怎么生出温漾这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儿子呢？
　　酒过三巡，酒桌上开始出现乐瑶期待已久的画面了。豪门夜宴，怎么能不谈钱权问题？也是到了这里，乐瑶才从温二叔和温三叔的妻子嘴里了解到，温家的权利似乎都集中在老爷子和大房手里，温漾竟然是除了温柔之外掌握股权最多的人，二三房只稍微有些股权，每年拿分红，甚至连孩子都没在先成集团工作的。
　　两位夫人明里暗里希望老爷子撒开手，给其他成年的孩子们一个进公司学习的机会，但老爷子还没发表什么意见，温漾的母亲便直接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冷冰冰地说：“这饭不吃了，倒胃口，先走一步。”
　　她一走，身边的丈夫立刻起身一起离开，两人如影随形，倒是感情不错的样子。
　　乐瑶又转头去看身边，她现在依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很不真实，好像在拍电影一样，只有看见温漾的时候，她才会稍微有点真实感。
　　但温漾的状态不是很好。
　　他好像喝醉了。
　　也是，他从饭局一开始就一直在喝酒，红酒的味道的确不错，但后劲不小，他虽然面色依然白皙如常，但眼底已经弥漫着醉意了。
　　乐瑶迟疑了一下，低声提醒他：“别喝了吧，你好像醉了。”
　　温漾动作非常突然地转头看她，轻轻“嗯？”了一声，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着额角，失笑道：“我有点醉了，先去休息一下，失陪了。”
　　温老爷子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女儿和长孙要走，他只是冷淡点头，这一家子感情淡薄到让乐瑶一个外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乐瑶犹豫着，思忖着，目光锁定在温漾带着醉意的身影上一会，终于还是牵住了他的手，另一手扶着他的手臂。
　　“小心。”她低柔地提醒着。
　　温漾垂眸看过来，她低着头在看路，温柔低垂的发髻，落在耳边的碎发，白色曼妙的蕾丝长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在灯光的照耀下仿若一颗闪耀迷人的珍珠。
　　温漾看着看着便把身体的全部重量交给了她。
　　乐瑶身子一僵，勉强撑住他，高跟鞋的响声慌乱了几步，迅速稳定下来。
　　她抬眸，满眼意外地看着他，温漾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细腻地落在她身上每一寸，嘴角轻抿，又羞涩又为难地笑了笑说：“抱歉，也许我真的有些醉了。”
　　乐瑶不知该怎么形容他这句话低沉磁性到了何种地步。
　　她只知道，听到他充满醉意的低沉声音，听见他这样说完，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酒没有让她醉，但他喟叹般的言语让她醉了。


第二十二章 
　　温漾在温宅的房间在二楼，乐瑶跟着管家扶着他一路上楼，在二楼尽头的一间房门外停下了脚步。
　　“那我就不打扰大少爷和乐小姐休息了，我先下去了。”管家很懂分寸，眼睛都不往依偎在一起的乐瑶和温漾身上看，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离开了他们。
　　乐瑶回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用肩膀支撑住全身心依靠着她的男人，空出手推开门，低声说：“进屋吧。”
　　温漾没出声，但很温顺地跟着她。两人走进房间，乐瑶摸了摸墙边，摸到开关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她无心打量装修风格极其性冷淡的卧室，直接侧目去看身边的男人，她刚才心里乱糟糟的，没太注意到他是什么模样，现在仔细观察，他醉意深沉的模样近乎媚态横生，看得乐瑶有些心猿意马。
　　他的衣服褶皱了，领口乱了，乐瑶扶着他到床边坐下，他直接挡着眼睛仰躺到了床上，乐瑶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关了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顺便把门反锁了。
　　再回到他身边时，他已经在漫不经心地扯领带，乐瑶见他眼睛都不睁，扯领带的动作不同往日的温柔淡定，反而带着些粗鲁意味，领带针都快伤到他的手了，实在无法置身事外下去。
　　她弯下腰，想了想，直接半躺在他身边，撑着身子仔仔细细替他把领带针解开，顺便解了领带，放到了一边。
　　“舒服点了吗？”
　　她轻声问着，温和柔软的声音送到闭着眼睛的男人耳边，让他微微睁开眼望了过来。
　　灯光下，乐瑶的脸庞好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看起来那样不真实，也那样美丽。
　　说得通俗一点的话，她现在真的好像仙女一样。
　　温漾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极具男性荷尔蒙的磁性，听得乐瑶口干舌燥。
　　她没有立刻坐起来，就那么侧靠在他身边，看着他身上的衬衣因为他的动作凌乱起来，本来好好塞在裤子里，现在都抽出来了不少。
　　她凝着他精瘦的腰身，压低声音问：“要帮你把衬衣抽出来吗？”
　　温漾似乎怔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得太厉害了，竟然点了一下头。
　　乐瑶心头跳了一下，也不看他，只是伸手放在他腰上，一点点帮他把衬衣抽出来。这个动作让她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他衬衣之下的腰腹，他身材很好，腰线劲瘦，腹肌特别漂亮，一点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乐瑶的手似乎无意地从上面划过，带起身下人一丝丝战栗。
　　乐瑶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一样，低声说：“我手太冷了吗？”
　　温漾这次没回答，只是撑着醉意朦胧的双眼看着她，他的眼神那样温柔，乐瑶几乎醉死在他的温柔之中。
　　她缓缓俯身而下，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他身上除了红酒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雪松香，带着清清冷冷的意味扑面而来，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你好香。”她莫名说了一句，圣女般的面容，恶女般的眼神。
　　温漾仰视着她这般模样，视线从她的脸往下移动，停在她胸前时，薄唇开合，暗哑沉澈地说了句：“你走光了。”
　　乐瑶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她低头看一眼胸前，深V的裙子就这点不好，动作大一点就容易走光，不过没关系，她虽然没穿bra，但贴了胸贴，他是可以看见一些春光，但看不见最关键的地方。
　　她不甚在意道：“没关系，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温漾的眼神因为她这话变了几变，两人近距离对视着，呼吸几乎都混在一起。
　　乐瑶清晰感觉到温漾此刻的情绪不似方才了，方才他虽然醉，但醉得还是比较正经的，好像分分钟就能睡着。
　　但现在，他那双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睛滚烫起来，秋水般的眼波仿佛都沸腾着。
　　乐瑶和他对视了一会，突然将手放在了他胸膛上，单薄的衬衣无法阻挡她手上的温度，也无法阻挡她感知到他的体温。
　　“你身上好烫。”乐瑶低低地说了句，又往下低了低头，在两人几乎鼻尖挨鼻尖的时候才停下来。
　　温漾的呼吸有些紊乱，但人还好端端躺在那什么也没做，不主动，但也不拒绝。
　　乐瑶快速笑了一下，放在他胸口的手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她倒也没探进衬衣里面，只是在外面轻抚着他的胸口，带着些力气，将他的衬衣弄得越发凌乱，甚至还崩开了一颗纽扣。
　　温漾的呼吸从这里开始越发混乱起来，渐渐的甚至有些粗重，乐瑶也不撑着身子了，直接趴在他身上，温香软玉在怀，温漾终于给了一些回应。
　　他抬手环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修长的手指在她腰线上来回撩拨，好像在拨动古筝的琴弦。
　　“什么时候离开。”
　　乐瑶很不解风情地在此刻突然开口，打破了本来旖旎良好的气氛。
　　温漾落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缓缓挪开了。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他轻轻问着，胸膛因为说话而微微震动，乐瑶就靠在他怀里，扑在他胸膛上，将这些感知得清晰真实。
　　“我还得回家陪我哥守岁，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她抬起头，盯着他白皙的下巴以及削薄的唇，顿了顿接着道，“你应该也不喜欢这里，所以我这个提议应该算皆大欢喜。”
　　因为角度问题，乐瑶没看到温漾的表情，只听见他温柔的笑声。
　　“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他沙哑地说，“以往我的确不喜欢这里，但今天，我不是那么想马上就走呢。”
　　这似笑非笑的话暧昧极了，乐瑶判断了一下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说：“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说绝对不会和女艺人发展超出商业合作以外的关系。”
　　煞风景这块上，乐瑶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
　　她这话一说完，温漾便缓缓侧开身和她分开了。
　　“还要多谢乐小姐提醒我了。”他语调依然十分温柔，但乐瑶就是察觉到他和刚才不一样了。
　　她撑起身子望向他，他也坐了起来，漫不经心整理着凌乱的衣服，目光落在衬衣崩开的纽扣时，嘴角玩味地抿了抿。
　　“不用多谢。”乐瑶不咸不淡地说，“只是怕你今晚借着酒意说了一些话之后，明天想起来又后悔，从而来怪罪我。我可不敢再得罪温总，我的前程都握在你手里。”
　　温漾开始系纽扣了，就一颗扣子，系了足足五分钟。
　　“是吗，那么怕我？”他低着头，自语般说了一句，语气漫不经心。
　　乐瑶看着他说：“是啊，特别怕你，可害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正常答话，可就是听出了一些打情骂俏的味道。
　　温漾终于系好了纽扣，他抬头看乐瑶，那张俊秀的脸，说是如花似玉都不为过，真真是香艳极了。
　　“真的怕我，就不会打岔破坏气氛。”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乐瑶那点小心意，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解开了皮带。
　　乐瑶也坐了起来，身为一个女孩，还是和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的女孩，她一点要避开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好像也不担心他突然解开皮带是要对她做什么。
　　温漾也的确没有要做什么，他只是笔直地站着，解开皮带后将衬衣塞进裤子里，然后再利落地将皮带系好，全程不避着乐瑶。
　　乐瑶看着他的背影，将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览无余，她不想问那个问题的，但她还是冲动地问了。
　　“韩慧侨也看见过你现在这种样子吗？”
　　这个问题让气氛刚刚稍微好起来一些的房间瞬间又沉默了起来，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寒意飘散其中。
　　乐瑶看着温漾，他系好皮带就开始整理外套，她伸手往床上一摸，将他的领带够过来递给他，他侧过身来看了一眼，顺手接过去，本来直接要系的，但乐瑶拉了拉他的衣服。
　　他望向她，她站起来说：“我帮你。”
　　他没回答，但也没拒绝就是了，乐瑶趁着他沉默的时候将领带拿了回来，帮他拉起衬衣领子，将领带缠绕上去，手上稍稍用了点力，让温漾一个大男人顺着领带的拉扯往她面前靠了一些。
　　这“一些”距离，几乎让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温漾身上的酒味混着雪松味扑面而来，乐瑶这下倒是心无旁骛地帮他系领带，甚至还在系好之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他的领带针，仔仔细细帮他戴好。
　　“可以了。”她仰头看他，“温莎结，喜欢吗？”
　　温漾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乐瑶的手依旧放在他胸口，看似在整理领带，其实已经早就不需要了。
　　“你再看着我，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虽然我酒量不错，可你身上的酒味却好像让我醉了。”乐瑶缓缓诉说着心里话，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手。
　　她转身，似乎要就此离开，走路时小心地整理着自己，不露出分毫失态。
　　温漾看着她的背影，在她开门之前突然说：“没有。”
　　乐瑶怔了怔，回眸望向他，温柔地问：“什么没有？”
　　温漾几步走过来，挺拔的身姿，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乐瑶轻轻低呼一声，往前挪动了一些。
　　“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
　　他说着话，直接握住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试图将门打开，但失败了。
　　门被反锁了。
　　他好像刚意识到这个，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才慢条斯理地打开反锁，将门打开。
　　乐瑶没再说话，只是乖顺地垂着头跟在他身边，两人与还在客厅寒暄的假面亲戚告别后，乘坐来时的车子离开。
　　坐在车上，乐瑶想到了温漾的母亲，她知道自己没资格问这些的，可她还是想要了解他，也不想通过别人了解，所以她直接问了他。
　　“你妈妈今年多大了？”
　　看似很普通的一个问题，却让身边的男人气势立刻不一样了。前座的司机显然非常熟知老板的脾气，在乐瑶问了这个问题后直接打开了前后挡板，与他们隔绝开来。
　　乐瑶见此，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终于踩到了火线，她轻轻叹息一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不能问。”
　　莫名的，在她叹息之后，温漾周身的寒意好像消散了一些。乐瑶侧目去看他的表情，他望着窗外，她只能看见些微的侧脸，那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没有虚假的温柔，也没有刺骨的冰冷。
　　车子安静行驶在街道上，夜幕渐深，路况好了许多，从温宅出发，约莫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乐瑶小区的后门。
　　乐瑶没再磨蹭，心里惦记着哥哥这会儿睡了没，车子停稳便自己开门下了车。
　　站在车门外，她快速说：“这身衣服应该挺贵的，我不知道怎么洗比较好，所以还是不乱洗了，直接收拾好让彤彤拿给公司。手包也是，会一起送回去。”
　　温漾坐在车里，这里光线昏暗，她在外面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也有点冷，后面的话都开始带着颤音了：“我上去了，晚安，新年快乐。”
　　话音落下，乐瑶直接关了车门转身就走，双臂搂着自己，脚步越走越快，显然很冷。
　　温漾在她走后便挪到了她刚才的位置，座位上还残留着她淡淡的温度。他微微眯了眯眼，注视着车窗外那个纤细窈窕的背影缓缓消失，好像还能感知到她手落在他胸口的力道。
　　他抿了抿唇，在司机开始询问后道：“走吧，回颐园。”
　　说完话，他收回目光仰靠在车椅背上，对几十年如一日的独自度过新年没什么感受，但偏偏对身下属于乐瑶留下的温度感受深刻。
　　车子行驶了一会，他突然睁开了眼，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关樾很意外在这个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接起来就问：“是老宅那边出什么事了？还是乐瑶搞砸了什么？”
　　他的猜测全错，温漾也没多少解释，他直接道：“不用担心，一切都好。我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
　　“这个时间来电话，不是你的风格啊，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事了？”
　　“重要？”温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声说，“或许吧。”
　　“到底什么事？我都被你勾起好奇心了。”
　　温漾看向车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语调温柔和缓地说：“有个人说我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我觉得她说得对，所以不打算委屈自己，想要什么就要。”
　　“……所以？”
　　“过完年你联系一下乐瑶，看她要不要接受我的赞助。”
　　“赞助”这个词说得更直白些，就是包养了。
　　关樾吃了一惊，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温漾是个多么不喜女艺人的人，在娱乐圈龙头企业里当大老板，他却从来没有多靠近过一个女艺人，就连总是陪他出席活动的韩慧侨也只是个工具人，用完就扔，一点私下接触都没有。
　　他今天竟然直接提出了“赞助”乐瑶的想法，这可真是让关樾又惊又兴奋。
　　“我会帮你办好这件事的。”关樾乐呵呵道，“但我劝你换个说法，可千万别提什么‘赞助’，否则以乐瑶的性格，你绝对不能如愿以偿。”
　　温漾淡淡道：“何必换说法，我希望的只是如此，再多的也给不了她。”
　　“你别管了，你只要别提‘赞助’的事就行了，其他的我来搞定，你等着收人就行了。”
　　关樾说完就爽快挂了电话，温漾握着手机抵在下巴处，他很清楚关樾的潜台词，不过是欺骗乐瑶罢了。不把话说清楚，欺骗女孩子的感情，这有些卑劣了。可想到关樾那句“绝对不能如愿以偿”，他又低低喟叹一声，觉得善意的谎言，也未尝不可，她总不会吃亏就是了。
　　他素来运筹帷幄，觉得没什么是超出他掌控的，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事。他万万不会想到的是，今日这种自负和想当然，在今后会给他带来那般大的祸患。
　　让他伤筋动骨到近乎自我毁灭。


第二十三章 
　　乐瑶回到家的时候乐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水，她一进门，乐清便站起来说：“回来了？一定喝酒了吧？快喝点温水。”
　　乐瑶关好门走上前，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意外道：“温的啊，哥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
　　乐清笑笑说：“我不知道，只是一直注意着水温，冷了再加热而已。”
　　乐瑶心里一暖，忍不住抱住了他，乐清拍拍她的肩膀无奈道：“你身上有酒味，穿得还这么单薄，搞坏身体怎么办？”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乐清认真地说，“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常常去体检，知道吗？”
　　鉴于他们家的人老和医院打交道出大事，乐瑶也觉得这事儿很有必要，所以老老实实答应了。
　　“我之后会注意保暖的，不管去哪里都会记得带大衣。”乐瑶乖巧极了，有点怀念哥哥的怀抱，还在乐清怀里蹭了蹭。
　　乐清无奈地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问她：“饿不饿？我留了饺子给你，我去热一下？”
　　乐瑶点了点头：“嗯，是有点饿，在那种场合真是除了喝酒什么都吃不下。”
　　“为什么，你老板不准你吃饭吗？”乐清在灶台前回了回头。
　　乐瑶笑笑道：“才不是，只是觉得身边的人都在上演TVB豪门恩怨，我有点在看电视的错觉，吃不下去而已。”
　　乐清一边打开炉灶一边低声说：“那有人为难你吗？”
　　乐瑶进了卧室换衣服，打着哈欠道：“我是你妹妹，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世界上能真的为难到我的人不多，左右不过那么几个罢了。”
　　她没提前阵子被为难到近乎绝望的事，反正那些事都过去了，难关已经度过，无需再让亲人担心。
　　乐清也不多问，给了乐瑶充分的空间，热好了饺子时乐瑶衣服也换好了。
　　“这沙发是沙发床。”乐瑶指着客厅一侧的沙发，“晚上打开就能睡，哥你睡床，我睡这里就好。”
　　乐清皱皱眉：“那怎么行，你睡床，我睡沙发就可以了，等过完这几天我就去找个房子，也该重新开始找工作了。”
　　乐瑶不赞同：“你才刚好没多久，还需要就近观察，你自己住谁来照顾你？你还是和我住，咱俩是亲兄妹，没那么多顾忌。”
　　乐清迟疑着说：“那我找到工作再搬走吧。”
　　乐瑶还是不愿意：“你那么早找工作干吗？身体还没好全呢，再过劳复发怎么办？”
　　乐清沉默了一会说：“可我不希望你一个人那么累，我是当哥哥的，应该是我照顾你。”
　　乐瑶闻言笑得好像花开了一样：“以前都是你照顾我啊！现在换我照顾你也没什么。再说我是做明星，你看网上那么多人喜欢我，我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赚不少钱，可比你赚钱容易多了，你别想那么多，安安生生待着就好。”
　　乐清可说不过乐瑶，也不是他口才不好，只是习惯性迁就妹妹。
　　两人最后没再提工作的事，坐在一起吃零食看电视，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一起跨年。
　　颐园，温漾的住处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躺在卧室的床上，没开灯，黑色的薄被盖着他的腰腹，他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斜睨着窗外闪耀的月亮，微闭上眼安静沉默地跨入新年。
　　大年初三这天，乐瑶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好好犒劳了帮了大忙的师之然。
　　师之然来时还带了礼物，有水果有饮料，还有漂亮的糕点。
　　“这都是我妈自己做的，别嫌弃，味道还行。”师之然指着糕点说。
　　乐清失笑道：“怎么会嫌弃？稀罕还来不及呢，赶紧让瑶瑶尝一块。”
　　乐瑶正系着围裙在炒菜，闻言转过头说：“是阿姨亲手做的？那可是好东西，我得好好尝尝。”
　　乐清拿了一块梅花糕，递给正在炒菜的乐瑶，乐瑶就这他的手咬了一口，满足地喟叹道：“太好吃了，甜而不腻，口感软糯，阿姨手艺可真好。”
　　兄妹俩如此捧场，师之然都有些羞涩了，他耳朵有些泛红，摸了摸耳尖道：“你要是喜欢，想吃了就跟我说，我再让我妈给你做。”
　　乐瑶愣了愣道：“那怎么好老是麻烦阿姨，我也不太能吃这种糕点，要保持身材，也就过年这几天给自己放个假。”
　　师之然听着她不着痕迹的拒绝，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语气依然温和极了：“保持身材的确重要，但也要科学饮食，你可千万别盲目节食。”
　　“我也是学医的，不用你教我，放心吧。”乐瑶笑着回应。
　　师之然望着她的背影，视线从她的长发往下移，在到腰的时候触电般收了回来。
　　乐清早就知道师之然对自己妹妹有意思，但看妹妹似乎没那心思，他也不能盲目撮合。虽然心里觉得亏欠对方，但也不能用感情来偿还。等他可以工作了，会好好报答对方的。
　　“之然，尝尝这个。”乐清转移了话题，不再拉着乐瑶加入他们的话题，两个男人都不喝酒不抽烟，屋子里的气氛很好，处处都是水果和淡淡的饭菜香气。
　　乐瑶做完了饭，随便吃了点，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玩手机。
　　赵彤除夕夜给她发了个红包，888块，乐瑶没收，退了回去，只让她改发了个八块意思了意思。其余发来新年祝福的都是以前的同学和朋友，他们早就知道乐瑶火了，现在算是个小明星，之前怕她去借钱疏远她，现在却十分殷勤地来恭维她。
　　乐瑶看在眼里，形式上应付过去也就算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清理一下好友，免得以后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这边正在挑选着通讯录里需要删除谁，底下就突然冒出一个红色的1，有人加她微信。
　　她微微一怔，点开查看，对方是个海滩风景头像，昵称只有一个字——关。
　　乐瑶看了看对方发来的验证消息，确认了他的身份。
　　是关副总。
　　迟疑了几秒，乐瑶点了通过，看着系统弹出来的聊天窗口，睨着上面“你们已经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这一行字，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瑶瑶，之然要回去了，你送送他。”
　　乐清的话打断了乐瑶的思绪，她立刻收起手机站了起来。
　　“这就走了？不再玩会了吗？”乐瑶惊讶地问。
　　师之然也正在收起手机，他无奈道：“家里有个亲戚身体不舒服，想让我去看看片子，正在家里等我呢。”
　　乐瑶恍然，也不再多留他：“那我送你，我哥还不太能见风。”
　　师之然拒绝道：“没事，你也别下去了，我车就在楼下，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客人要走哪儿有不送的道理。”
　　不太喜欢“客人”二字，师之然的神情有些沉沉的，他坚持道：“别下去了，万一被拍到就不好了，之前在机场好像就给你添了麻烦。”
　　乐瑶微微一怔，心想这也是，便松口道：“那师兄你慢走，路上开车小心。”
　　师之然点头应下，换了鞋离开，乐瑶站在门口目送他进电梯，再关上门之后心里免不得有几分愧疚。
　　“觉得抱歉了？”乐清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问。
　　乐瑶微微叹息道：“是啊，师兄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但我能给他的回报却不是他想要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乐清低着头说，“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乐瑶想到温漾，想到那个两人都有些醉意的晚上，喃喃道：“是啊，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乐清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微妙，看了她一眼说：“就那么喜欢你那个老板？”
　　乐瑶怔了怔说：“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都写在脸上了。”
　　“……那我要好好收敛一下了，毕竟，这种情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乐清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最终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乐瑶不适合找那种男朋友，他之前查了关于先成娱乐的资料，也在媒体上看到了一些关于温漾这位温氏太子爷的新闻。
　　他的绯闻倒是不多，全都围绕着一个叫韩慧侨的女明星，但他的家世……真的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倒是不担心对方会不喜欢乐瑶，他对自己的妹妹有信心，她从小到大，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他只是觉得……像温漾那种人，哪怕他喜欢了她，两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这些话他不想再说就是了，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乐瑶已经放弃了太多她喜欢和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不过是个男人，哪怕最后不能真的在一起，有个过程至少不会让她遗憾。
　　想明白这些，乐清便不打算阻止乐瑶“飞蛾扑火”，转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年初八的时候，乐瑶回公司上班了，准备专辑发行事宜。
　　她的第一张数字专辑将在知名音乐app树莓音乐上发行，公司这次很良心地争取了非常多的宣传资源给她，有app首页大图推荐以及各种社交软件的营销。
　　乐瑶跟着赵彤一起去拍专辑封面，这次的专辑里的五首歌都没有MV，所以她要做的只有把封面拍好，全面配合宣传而已。
　　拍封面也不需要走远，先成娱乐有自己的大摄影棚和优秀摄影师，她也没换什么衣服，摄影师看好了一块阳光明媚的窗前，甚至都没怎么布景，就在阳光前拍了她的侧脸。
　　乐瑶的侧脸很好看，线条优美，脸颊饱满，若再加上阳光照射，光影交叠起来，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和专辑的名字十分匹配。
　　她的第一张专辑名字，以夺冠时唱的那首《绝色》命名，她这张脸配上这样一个专辑名，可以说毫不夸张，稳扎稳打。
　　周铮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在歌曲录制完毕之后，他从录音师手里拿到了一张CD。
　　这天晌午，他跟温漾一起出席活动，上车之后没坐在后座，反而坐在了副驾驶。
　　温漾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嘴角带笑，纵容般地随着他。
　　周铮神神秘秘地将CD塞进播放器，很快音乐声便在车内响了起来。
　　非常昂贵的音响，播放的音乐音质极好，听前奏的时候，温漾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闭目养神，打算当催眠曲。
　　但当乐瑶的歌声响起时，他倏地睁开了眼，意味不明地望向了周铮。
　　周铮笑着回望过来，低声道：“乐瑶的专辑录好了，马上就要发行了，我听着质量很不错，所以拿来跟温总分享一下。”
　　温漾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沉默着。周铮倒是不怕他不高兴，他这么做之前就和关樾通过气了，温漾要“赞助”乐瑶的事关樾也和周铮提过了，毕竟周铮是艺人总监，有些事还需要他处理。
　　现在他很清楚自己老板对乐瑶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所以这张专辑放得毫无压力。
　　温漾端坐在豪车后座上，减震悬挂极好的车子过减速带如履平地，明明一切都那么稳定，可他的心好像随着音乐的节奏在七上八下地跳动。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再次闭上眼睛，双腿交叠，一手按在额角，一手放在膝上，久久未曾言语。
　　临下车前，音乐声停止了，周铮本来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却被温漾的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告诉关樾，动作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话音落下，温漾也不管周铮什么反应，在司机打开门后便下了车。
　　周铮站在副驾驶旁，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乐瑶这个姑娘，还真是……前途无量。
　　得到周铮消息的关樾拿着手机挑了挑眉，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按下座机道：“通知乐瑶小姐的经纪人赵彤小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助理立刻应是，关樾切断内线之后思索着怎么和赵彤说，赵彤进屋的时候，他已经有对策了。
　　“是这样的赵小姐。”关樾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不是刚过完年，温总住处的佣人都还在放假没回来，温总一个人住着有些不方便，我们想找钟点工去打扫的，但是你知道温总这个人要求比较高，不喜欢陌生人碰他的东西，我思来想去，很不好意思地想要麻烦一下乐小姐……”
　　“？？？”赵彤满脑子问号，“关总，您是什么意思？我怕不是理解错了吧？我们乐瑶是艺人啊，您现在的意思……是让她去给温总打扫卫生？？”
　　关樾叹息道：“也不是打扫卫生，就是……稍微整理一下温总的家，并不是很乱，温总有洁癖，自己也会收拾的，这不是实在找不到适合的人选……”
　　“那你怎么不让韩慧侨去？？”觉得关樾要求匪夷所思，赵彤的态度冒犯了一些。
　　关樾沉默地看着赵彤，赵彤“呃”了一声，换了个尊敬的语气说：“为什么不请韩慧侨小姐去呢？她和温总也算熟悉吧……”
　　“赵彤。”关樾板起了脸，“我什么意思你还没明白吗？我这是在给你的艺人创造机会，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赵彤怔住了，半晌才道：“……所以，关总的意思是，这是给瑶瑶机会接触温总，去……勾引他？”
　　关樾意味深长道：“‘勾引’这个词用得不算太恰当，但也能勉强算可以。我得承认我很欣赏乐小姐，所以才把这个机会给你们，不然我倒是可以拿去施恩给韩小姐，她应该会非常乐意的。”略顿，他似笑非笑地说，“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乐小姐对温总是有企图的，企图还不小，有这样的机会，你认为她会错过吗？”
　　赵彤沉默了。
　　话说得这样直白，她想不明白都不行啊。
　　她半晌无语，良久才道：“……关总这样安排，不怕温总知道了不高兴吗？在温总家里收拾，肯定会遇见他的，他不会生气吗？我以为他对瑶瑶的印象……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赵彤一脸的一言难尽，关樾却笑了：“赵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男人。”
　　“请教？”赵彤满脸求知欲。
　　“有些男人，就是嘴硬心软。越是看着讨厌谁，越是对谁感兴趣。再多的不用我说了吧？”
　　确实是不需要多说了。
　　赵彤神不守舍地从关樾办公室出来，直到和乐瑶碰面才稍稍回神。
　　“这是怎么了？”乐瑶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关副总叫你吗？难道是坏事？”
　　赵彤语气复杂道：“不能说是坏事吧，这应该算是件很好的事。”
　　“那你为什么那副表情。”
　　“主要是这事儿有点不太好说。”赵彤看了看周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瑶瑶啊……你想不想去温总家看看？”
　　乐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温总家的佣人都放假了还没回来，家里需要人收拾一下，关副总说温总不喜欢陌生人碰他的东西，所以问我……你要不要争取这个机会。”
　　争取这个机会——很有趣的六个字。
　　乐瑶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关樾是怎么和赵彤说的。
　　她若有所思，一时没有开口，倒是赵彤说：“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推掉了，让韩慧侨去，我知道你现在对温总可能没以前那个心思了，那这种伺候人的事，咱就不往前凑了……”
　　“去啊。”乐瑶打断了赵彤的话，笑靥如花道，“为什么不去？你以为他真是让我去打扫卫生吗？”
　　赵彤天真地眨巴着眼睛：“难道不是吗？”
　　实在是温漾在赵彤心目中留下的难搞印象太深了，所以赵彤从来没想过他本人会对此事有什么参与，她想当然以为这都是关樾的主意，她甚至觉得，整个娱乐圈都不会有女艺人能摘下这朵看似温柔却实实在在的高岭之花。
　　所以，她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事儿是温漾对乐瑶有非分之想。
　　乐瑶也不点破，只说自己答应了，在确定了时间后便让赵彤送她过去。
　　坐在副驾驶上，乐瑶侧头望着车窗外，想到那天夜里在温宅时温漾柔软可口的模样，嘴角似有若无地扬着。
　　其实她心里早就隐约意识到会有什么事发生。
　　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又或者是没想到真的会发生。
　　双手交握，缓缓收紧，乐瑶克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心想着，男人们大约还觉得现在的一切是他们在掌控的，殊不知……
　　如今这些发展，其实全都已经在她心里过了明路。


第二十四章 
　　车子到达颐园门口时就被迫停下了，因为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
　　乐瑶从车上下来，让赵彤直接回去了，赵彤欲言又止，乐瑶抱了抱她让她安心，赵彤叹了口气，半晌才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
　　站在颐园门口，乐瑶戴好帽子，拉紧围巾，在和关樾联络之后才被保安放进了小区。
　　新年后江城的气温有所回升，但还是很冷，乐瑶双手抄兜往里面走，视线寻找着关樾告诉她的别墅位置，用了约莫十来分钟找到了温漾的家。
　　四层的独栋别墅，花园里种满了各种绿植，别墅周围布满了摄像头，一层的大车库门开着，里面停着三辆车，空了一个车位，三辆车里最便宜的也得三百多万。
　　乐瑶扫了一眼便不再去看那些外物，她想按下铁艺门外的门铃按钮，却发现门是开着的。
　　她想了想，放弃了按门铃，直接推门进去，等走到别墅大门外的时候，看着上面的密码锁，想到关樾告诉的密码，她试着按下去，门在嘀的一声后打开了。
　　很顺利就进来了，没见到一个人，保安没有，佣人也没有，这栋房子似乎真的急需人来打扫。
　　但乐瑶很清楚，其实根本不是那样，那只是个借口罢了，恐怕这里的佣人和保安今天只是特意被人派遣了出去，给她造成了眼前的假相罢了。
　　乐瑶也不点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走进去，她只稍微打量了一下这栋性冷淡极简风格装修的别墅，便脱掉外套丢在沙发上，再摘了围巾和帽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去干活。
　　她找来了扫帚，在客厅转了一圈，扫了扫地，归置了一下摆设。
　　她也没管家里有没有人，一本正经地收拾屋子，等温漾工作结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满头是汗的拖地。
　　温漾站在门口愣住了，多情动人的桃花眼里满是惊讶，这副模样倒是让乐瑶看得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难不成他不知道关樾的安排？这不是他授意的？
　　事实是，他的确授意了关樾一些事，可没想到关樾直接把人安排到家里来给他打扫卫生了。
　　他表情古怪地笑了笑，走进来关上门，将寒风隔绝在外面，语气温和道：“乐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乐瑶直起身，手撑着拖把杆道：“关副总说温总家里的佣人都请假了不在，没人收拾房间，温总又不喜欢陌生人动你的东西，所以就拜托我过来了。”
　　温漾的表情更古怪了，他就站在门口，良久才失笑道：“抱歉，我不太明白关樾的逻辑，这种事直接从温宅调个人过来就行了，乐小姐是先成的艺人，不是钟点工，何必……”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倒不是他不想说了，而是乐瑶的表情太讳莫如深，他说不下去了。
　　“外面很冷，你穿得太少了。”
　　乐瑶放开拖把走到了他面前，垂眸看了看他一身的风尘仆仆，抬手帮他脱大衣。
　　黑色的大衣很适合他，也很衬他里面深灰色的西装。温漾没料到她会突然靠近，又突然转移话题要给他拿大衣，但他没抗拒就是了，很顺从地让她把大衣脱了下来，拿去衣架上挂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想吃点什么？”挂好大衣，乐瑶看了看客厅的概念挂钟，问他，“饺子吃吗？我给你包饺子吧，看了你的冰箱，里面蔬菜和肉都有。”
　　温漾没有立刻回答，他漫不经心地往前走，走到沙发边姿态优雅地坐下了，心不在焉地扯着领带。乐瑶看见他这个动作，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帮他解领带以及解完了领带之后做的事情，耳尖有些可疑地泛红。
　　借着酒精做出来的事，清醒的时候回味起来更刺激了，乐瑶微微敛眸，将眼底的色彩收了起来。
　　“帮我倒杯水。”
　　温漾在这时突然开口，岔开了吃饭的话题，只让乐瑶倒水。
　　乐瑶没回答，但快步走进了厨房，不多时就端着透明的玻璃水杯出来了。
　　“是热水，但不烫。”她把水杯递过去，温漾接水杯的时候，手指与她不期而遇。
　　乐瑶盯着他，他微垂眼帘，眼睫颤动了一下，握好水杯低声说了句：“谢谢。”
　　乐瑶还是看着他，看了好一会，也不再提吃饭的事儿，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你看见我在这很意外。”她突然不想兜圈子，直来直去道，“但你不是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吗？”
　　的确，在给关樾下达了命令之后，乐瑶出现在他家里是早晚的事。
　　可这件事来得太快了，还是那种毫无逻辑的理由，温漾还是稍微有点吃惊的。
　　他笑了笑，笑容浅淡柔和，温润的双眸含着些许难言的情意，他也不看她，却将无声的勾引表现得淋漓尽致，乐瑶被他不言不语撩得浑身发麻。
　　她不想如此被动，在被迷惑之前，她直接起身坐到了他身边，和他紧紧挨着。
　　温漾垂眸望过来，看着两人紧紧相贴的双腿，她的腿纤细极了，虽然包裹在牛仔裤里，但他记得裤子底下的肌肤是怎样的雪白细腻。
　　“你想要我。”乐瑶突然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了这样四个字。
　　温漾观察她的动作一顿，突兀地抬眸与她对视，像要看看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脸红害羞。
　　脸红是有点的，但羞涩没有，她不害羞，便轮到温漾面色赧然，十分局促了。
　　乐瑶可不觉得他是真的局促，但她很喜欢他这个调调，哪怕他是装出来的。
　　“你之前还很讨厌我的，记得吗？”乐瑶靠得他很近，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手臂揽着他的肩膀，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抚着，明明肌肤之间还隔着西装和衬衣，温漾却觉得她的手所到之处均被点燃了。
　　“这么快就改变态度，不觉得太打脸了么。”她在他耳畔喃喃说话，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说得流畅自然，丝毫不担心惹怒他。
　　温漾也的确不生气，他朝后靠了靠，像是要靠着沙发背，但其实是想稍微躲开她的呼吸。
　　但他失败了，乐瑶跟着他一起后靠，两人因为这个动作靠得更近了，他一转头，就对上乐瑶有些沉醉的眼睛，那样甜美无害的一张脸，却有那样一种满含欲望的眼睛，真是看得人心猿意马，难以消受。
　　温漾突然就有了动作。
　　他抓住了乐瑶在他身上肆意的手，无视身体给出的反应，声音依旧柔和平静地说：“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乐瑶眨巴着眼睛笑道：“有或者没有，不同的答案会有什么不同的回应？”
　　温漾嘴角微挑，眼神好像十分慌乱地到处看，就是不敢和她对视，似乎真的很紧张很害羞。
　　乐瑶欣赏着他的表演，忍不住用空着的手轻抚他的脸颊，在他说话之前直接问他：“你是要和我谈恋爱吗？”
　　她不打算接受传统意义上女明星和老板之间的关系。她只接受平等的恋爱关系。
　　她这样问话，眼里全是坚定，这样的眼神，温漾怎么可能忽略掉。
　　恋爱，真是个陌生的词，温漾过了而立之年，突然听到这样一个词语，还真有些捉摸不定。
　　他微妙地沉默了一会，突然展颜一笑，低声说道：“是或者不是，不同的答案会有什么不同的回应？”
　　他巧妙地拿乐瑶的话来堵她，乐瑶丝毫不意外，她也不生气，甚至还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那样柔和悦耳，听得温漾耳根发痒，难耐极了。
　　他的呼吸终于乱了，视线落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如果是，你就能得到我。如果不是，你就会失去我。”
　　很简单的回答，也是很直白的意思，但凡是个理智的男人，真的很想如愿以偿的话，都会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温漾没有很快回答。
　　他眼都不眨地看着乐瑶，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孔，她的眼睛此刻清澈极了，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他知道她现在没有了方才的意乱情迷，精神甚是清醒。
　　她在等他的回答，然后立刻给出她言词中的回应。
　　温漾漫不经心地回味着“恋爱”这个词，其实谈个恋爱未尝不可，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那又怎么样呢，和女艺人谈恋爱，又不是和女艺人结婚，他不排斥恋爱，反正……这就是一场绝对会以分手告终的恋爱罢了。
　　在此之后，他会给她该有的补偿，会让她站在巅峰的位置，这样就不必再觉得有何亏欠了。他从不是个正人君子，在商圈中称他是手段很辣都不为过。他那般没有下限的一个人，唯独在对乐瑶的事情上，稍微有了些“尽量弥补”的想法。他是百般确定他们会分开的，也许很快，也许会持续个一两年，他料定不管多久，分开的时候必然是他提出来的，既然是他提出来的，那就不会存在恋恋不舍的情况，那么到时候乐瑶是什么状态，会不会受情伤，就都和他无关了。
　　那时的他肯定不会在意，只要物质上不亏待她，真的不必在意那么多。
　　想明白了这些，温漾就在乐瑶逐渐沉寂下来的时候开了口。
　　他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副很看重这段感情的模样说：“我没有谈过恋爱。”他安静地看了乐瑶一会，看着她眼底火焰熄灭，又看着她因为自己下一句话重燃了希冀，“所以不太明白该怎么做。”他从抓着她手腕的动作换做握着她的手，似乎慎重思考了片刻，才低沉而富有磁性地说，“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够好，你尽可以提出来。”
　　乐瑶愣了愣，她到底还是年轻，到底还是没温漾那么深的门道，不够懂他们那个圈子的手段和底线。又或者坦白点说，她到底还是用了真心的，所以在此刻的较量上她落了下风。
　　激动的情绪让她没看到温漾眼底的隐晦和淡淡的遮掩，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求证般道：“所以你真的要和我谈恋爱？”
　　温漾十分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另一手缓缓揽住了乐瑶纤弱的肩膀，手指在她修长的天鹅颈上划过，引起她身上一阵战栗。
　　他甚至都没用言语回答，只是点了一下头，就得到了女孩热情如火的回应。
　　乐瑶直接扑到他身上，将他压在身下，很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那曾经说出过许多伤害她的话，折磨得她夜不能寐的唇，被她狠狠亲吻着，她心底里升起的满足，怕是哪怕知道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也会继续飞蛾扑火。
　　好在她不知道。
　　所以她现在亲吻着他，激动得呼吸颤抖，心跳快到无以复加。
　　她现在那样幸福，幸福到闭着眼睛，似乎仅仅是和他一个亲吻，就可以到达快乐的巅峰。


第二十五章 
　　乐瑶的亲吻热烈又急切，她不擅长这个，这是她第一次接吻，她凭着本能在温漾柔软温热的唇瓣上辗转厮磨，整个人跨坐在他双腿之上，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与他交换呼吸。她只觉身体越来越热，身上的毛衣领口很大，不知在什么时候扯开了大片，肩膀处的凉意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后撤身子，喘息着和被她紧紧搂着的男人对视片刻，问了一个很煞风景的问题。
　　“你和多少人接过吻？”
　　这真的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将方才暧昧的气氛驱散得无影无踪，温漾静静地注视着她，自然不打算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也不知是乐瑶的眼睛太亮了，还是她脸上的期盼和小心太让他挪不开视线，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近乎魂不守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有。”他短促地说了两个字，呼吸还不算平稳。
　　他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腰上，将她纤细柔软的腰身揽入怀中，他身上满是那种淡淡的好闻的木质香调，乐瑶垂首轻嗅，哑着嗓子说：“没有是什么意思？没有和别人接过吻吗？”
　　她有点迷糊，问完了才意识到温漾给出的回答就是这个意思，她突地抬起头，惊讶地和他对视，再次问了一遍：“你没和别人接过吻？”她急切地问，“这是第一次？”
　　男人这个年纪才第一次和人接吻，真是没什么可吹嘘的。
　　可乐瑶的眼神太炙热了，这样被她看着，第一次接吻给了她，似乎是件神圣光辉，令她无限喜悦的好事了。
　　温漾从不吝啬恭维女性，让女性感到愉悦，既然决定了和乐瑶玩这场恋爱游戏，那他就更乐意让她开心一些了。
　　所以他阖了阖眼，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道：“对。”
　　乐瑶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她万万没想到温漾也是第一次和人接吻，可转念想想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又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他看似温柔如水很好接近，但其实比谁都难搞定。
　　连她自己有了如今的进展，都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抬手抚过他的脸，坐在他有力的大腿上看了他一会，将脸埋进他的劲窝，深呼吸了一下喃喃道：“这一幕好虚幻啊，我以前连你的私人电话都拿不到，可我现在拿走了你的初吻，还可以这样抱着你，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做梦一样。”
　　饶是淡定如温漾，也对乐瑶言词间饱含的情意感染了，他修长白皙的手轻抚过她柔软的黑发，侧头亲了亲她的耳廓低声说道：“不是做梦。”
　　乐瑶在他劲窝点点头，忽然觉得身下两人接触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样的变化，她惊讶地抬眸望去，他淡定地和她对视，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你……”乐瑶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那个地方变了。”
　　温漾微微颔首说：“正常的生理反应，乐小姐不用在意，我不会这么快和你做什么。”
　　乐瑶眯了眯眼，缓缓起身要离开他身上，但被他拉住了。
　　他桎梏着她，强迫她留下来，却什么话都不说。
　　乐瑶脸上浮现粉红色，眼神闪烁地望向一边，半晌才突然说：“你还叫我乐小姐？”
　　温漾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听她这么问便说：“那我该怎么叫你。”
　　他之前说他不擅长恋爱，如今看来是真的不擅长，哪有男女朋友叫彼此先生小姐的。
　　身下的触感十分有存在感，乐瑶有些晃神地说：“叫我的名字，或者更直接点……”她转头望向他，捧着他的脸凑近亲了一下，“叫我瑶瑶。”
　　温漾从来没这么亲密地叫过别人。最亲近的称呼大约也是连名带姓地叫。
　　他眨了眨眼许久未语，乐瑶目光热切地望着他：“不愿意吗？”她喃喃地问。
　　温漾喉结上下滑动，手不断在她腰上抚过，片刻后妥协般垂眸道：“瑶瑶。”
　　听到了想听的话，乐瑶高兴了，满意了，她抚着他的脸又重重亲了一下，他脸上都留下了她的口水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那我以后不叫你温总了。”乐瑶柔柔地笑着说，“我叫你温漾好不好。”
　　“你早就这样叫过了。”他显得有些无奈。
　　“那是生气的时候，不是平常的时候。以后我平常也不叫你温总了，好不好？”
　　她眼睛和他靠得很近，两人那样近的四目相对，几乎将彼此眼中的情意流淌看得深入灵魂。
　　温漾没说话，但点了点头。乐瑶更开心了，有些得意忘形，但下一秒，温漾的话就把她近乎打回原形了。
　　“但我们……‘恋爱’这件事，无论何时，都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本该不是简单的口头协定，甚至需要签一份保密协议的，但看着乐瑶如今的样子，温漾无声无息地改变了决定。
　　可哪怕不需要签协议，乐瑶依然被他的话伤害到了。
　　她直接后撤身子从他身上下去了，这次他没有阻拦。
　　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却有种被他俯视着的错觉。
　　“为什么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乐瑶抿唇问他。
　　温漾沉吟了片刻柔声说：“因为你是公众人物，公布恋情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乐瑶怔了怔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闹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再多的麻烦我也不介意，我全都能搞定。”
　　能和温漾这样的男人对外公布恋情，还真是非常不错的上位手段，怎么会有人在乎这些麻烦呢？这绝对不是麻烦，而是爆红的踏脚石啊！
　　温漾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乐瑶的话并没能触动到他，他甚至因为这话面色冷了几分。
　　“你不介意，我介意。”温漾的表情明明依然那样温和，两片薄唇里吐出来的却都是伤人的话，“我是个商人，不喜欢被人过多关注，尤其是因为恋情关系和自己旗下的女艺人捆绑在一起，这实在没有必要。”
　　乐瑶有点生气，口不择言道：“那你和韩慧侨的绯闻传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你去处理。”
　　韩慧侨的名字以及乐瑶的态度让两人之间本就僵持的气氛越发恶劣。
　　温漾依然端坐在那里，只是不再和乐瑶对视，他望着其他方面，如玉的脸上挂着丝丝笑意，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乐瑶看着他，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了。
　　其实她也知道刚恋爱就要公布，不背着人，作为一个艺人，实在是不应该。可她不是那种搞地下恋情的性子，她喜欢温漾，和他在一起了，当然希望昭告天下。
　　她当然也知道以温漾的身份，宣布和她在一起会引起多大的关注，她也没想强迫他马上就公布，更没想着占他什么便宜，她可以等到自己有了足够的身份地位再公开，那样大家就不会让觉得她配不上他了。
　　她不是不懂事，只是因为他那句“无论何时都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感到心寒而已。
　　恋爱到一定阶段总会有公开这一步，他现在就果断否定，不允许她告诉任何人，这让她有一种不被对方真诚对待的感觉。她所有的热情都被他此刻看似柔和实则冷漠的表情浇灭了。
　　她直接转了身，从对面的沙发上拿起外套披上，戴好帽子系好围巾，头也不回地离开。
　　温漾的视线终于移到了她身上，他微微皱眉，如果乐瑶回头，就会发现他竟然也会皱眉，但她没有回头，走得那般毫不留恋，好像刚才满眼爱意的人不是她一样。
　　在乐瑶打开客厅大门要迈出去的时候，温漾终于再次开口了。
　　“和韩慧侨的绯闻就只是绯闻，我和她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接触。那些绯闻不处理是她自己要求的‘酬劳’，她常陪我出席活动，只是这样的小要求，绯闻一直在可控的范围内，我也没想过真的要和她怎么样，那又何须去在意。”
　　因为没想过真的要怎么样，所以不在意韩慧侨拿他的名字去获取一些关注度。
　　韩慧侨也一直拿捏着分寸，从不会因为这些绯闻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他们这样的“合作”有好些年了，似乎是没什么不妥，但那是因为之前没有乐瑶。
　　现在有乐瑶在了，她是他的女朋友，他要求她保密两人的关系就算了，现在看来甚至还不会主动去解决和其他女人的绯闻问题，估摸着还会继续放任韩慧侨炒下去，那她算什么？
　　乐瑶回眸望向沙发上的男人，他一点要起身挽留她的意思都没，但其实他做出这样的解释对他来说已经很违背原则很难得了，可即便如此，乐瑶也没打算妥协。
　　“随便你。”乐瑶冷冰冰道，“你的要求我没办法接受，你处理男女关系的方式和想法也让我不敢苟同，我看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
　　语毕，乐瑶扭头就走，大门关上，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温漾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却只是笔直僵硬地站在那，没有去追她。
　　他眯了眯眼，立在原地许久，才微微握着拳重新坐了回去。
　　他使劲扯下本就摇摇欲坠的领带，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语调柔和，但表情冰冷道：“把颐园的人都弄回来。”
　　关樾在电话那头听着他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以他对温漾的了解，也知道事情估计不太顺利。
　　“怎么了这是。”他迟疑道，“没成功？不应该啊……”
　　“以后做这些事，稍微合乎逻辑一些，不要那么刻意。”
　　温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挂了电话，关樾看着忙音的手机，心说你这样的男人要谁，哪里还需要顾什么逻辑呢？你就算再没逻辑，也是姑娘们上赶着啊。虽然乐瑶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别的姑娘要钱要权要色，但她要爱，可……也不该是这种不欢而散的结果啊。
　　关樾犹豫了一下，安排了佣人保安赶回颐园之后，就给乐瑶发了一条微信。
　　乐瑶这会儿刚走到颐园外，手机震动她便拿起来看了一眼，看见关樾发来的消息，她面不改色地将手机解锁，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不说，甚至直接把他拉黑了。
　　关樾这边问了一句“你和温总怎么回事”没得到回复，还想再问得详细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解决办法，谁知消息发过去，就看见了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关樾摩挲着下巴，心说，看来他的顶头上司把人小姑娘惹得不轻啊。
　　乐瑶确实被招惹得不轻。
　　但她还是有理智在的。拉黑关樾并不算什么大事，关樾应该也不会介意。她现在唯一能任性的程度就是这个，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之前的麻烦，因为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家里还有哥哥在，她不想让他担心。
　　乐瑶也没打车，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帽子盖住一些额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没什么人能认出她。冬天街上的人们为了保暖，怎么打扮的都有，她这样也不显眼。
　　她一步步走回家，距离还挺远的，到家的时候她腿都冻麻了，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站在小区侧门前，她深呼吸了一下，白色的雾气挡住了她的视线又散开，电话再次响起时候是赵彤打来的，她接了。
　　“瑶瑶，这是怎么了，关副总那边让我问问你为什么不高兴，是你在温总那儿出什么事了吗？”赵彤斟酌着用词道，“你……没吃亏吧？”
　　吃亏？估计她想问的是她没有被占便宜吧。
　　她当然没有。即便发生了那种事，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占了便宜。男女之间，别人或许觉得是女性吃亏，可乐瑶从不觉得男女有什么不对等，温漾那样的人，拿了他第一次的话，她怎么能算吃亏呢。
　　有些烦躁，乐瑶的心情不太好，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只跟他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就好了。剩下的不用理会，只关注新专辑的宣传就好。”
　　赵彤犹豫地应下来，她本不想让乐瑶更烦躁，但因为担心还是忍不住说：“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可以去陪你。”
　　乐瑶冰冷的心终于暖了一点，她缓缓吐了口气，放柔声音道：“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我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清醒这样好过。”她仰头看着天空，今天没雾霾，也不阴天，蓝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慵懒的白云，她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说，“我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尽管做好工作就行，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随时联系。我明天大约会晚点去公司，我需要好好睡一觉。”
　　好好睡一觉，把不该记得的东西全都忘掉，振作起来，掌控好现如今可以得到的一切。


第二十六章 
　　在元宵节的时候，乐瑶的数字专辑正式在树莓音乐发表了。
　　专辑一经发布，在公司没做任何水分操作的情况下，她的新主打歌就在24小时内飙升到了新歌人气排行榜的第一名，力压第二名沈斯奇。
　　要知道沈斯奇火了很久了，鲜肉粉的战斗力强悍到不行，乐瑶一个新人，还是个女孩子，数据可以压沈斯奇一头，简直不要太扎眼。
　　不单单是张玮为此感到惊讶，公司宣传部的人也很震惊，连沈斯奇经纪人宋阳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我早就说过斯奇这次选的单曲不适合他，你看，他这首新歌发了也才三天，就被瑶瑶的新歌给压了，瑶瑶可是新人啊！”张玮面带得色道，“这说明还是我的眼光好，啊哈哈。”
　　乐瑶被张玮逗笑了，捋了捋头发说：“张老师快别这么说，主要还是您的教得好，不管是编曲还是演唱方面我都学习到了很多。我本人还是差沈老师很多的，需要努力学习。”
　　她谦虚，不愿意得罪人，张玮看在眼里，非常体贴地安慰道：“你不用说话那么小心翼翼，我和斯奇关系好着呢，他不会在意这些话的。”
　　沈斯奇可以不在意张玮说的话，却不一定会不在意乐瑶说的。乐瑶有自知之明，所以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接下来就是团队的庆功宴了，大家找了个地方一起吃饭，庆祝新年开门红。
　　乐瑶稍微喝了点酒，头有些晕，饭吃到一半便借着不胜酒力出去透透气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这次吃饭的地方是上次她和温漾一起吃饭的会所。在这里用餐的人非富即贵，会所内的保密性也很好，所以乐瑶出来透透风无需遮遮掩掩担心被拍。
　　她漫不经心地穿过走廊，站在爬满了花藤的栏杆前停住了脚步。
　　自从上次在颐园和温漾不欢而散，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彻底断了联系，关樾和周铮也不曾再找她来说什么。
　　这样也好，这不是坏事不是吗，早点认清总比付出了更多感情之后再看破受伤少。抬手按了按额角，乐瑶晃了晃头，明明没喝太多，离她的量还有一些距离，她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夜风抚过面颊，乐瑶再次睁开眼望着栏杆下面，那是会所的一片花园，花园中间有喷泉，鹅卵石路通往另一栋楼，是乐瑶之前和温漾吃饭的那一栋。
　　她怔怔地看着那条路，本来真的是心无旁骛，什么也没想的。
　　可令她意外的是，她如此毫无幻想之下，竟然还是会看见了那个人。
　　这必然是巧合，乐瑶和张玮他们来庆功，而温漾恰好也在今日在此待客。
　　他和一帮人从一扇门里走出来，被人簇拥着经过鹅卵石路，朝另一扇门而去。
　　那群人里还有个熟面孔，是乐瑶第一次陪温漾出席活动时在酒会上遇到的女孩，那姑娘当时来问乐瑶的裙子是什么牌子，还给了乐瑶不大不小的难堪。
　　路过喷泉的时候，温漾似乎感觉到了如有实质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抬头望过来，看到的只是乐瑶漠然转身的背影。
　　他脚步一顿，身边的程钊也跟着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见那里什么都没有，便问了句：“怎么了？”
　　温漾缓缓收回视线，微笑着说了句“没什么”，便带着程家人和其他几家世交离去。
　　他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地系着纽扣，程钊依然在他耳边说着最近的商业资讯，可他却不如之前听得那么认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得知温漾也在这里吃饭后，乐瑶回了包间便不再出来了。她在大家的起哄之下又喝了点酒，赵彤心有余悸地提醒她注意点，她却只是笑笑不言语。
　　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在不会喝醉的前提下，她希望自己可以多喝一点。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大家终于热闹完了陆续回家。
　　乐瑶今天不用张玮送了，因为赵彤跟着，她没喝酒，可以送她回去。
　　赵彤扶着乐瑶上车，乐瑶整个人好像踩在云彩上一样飘忽不定，看见赵彤担忧的侧脸，很流氓地摸了一下，调笑道：“小美女，皮肤真滑啊。”
　　赵彤无语地说：“都告诉你别喝那么多了！就算高兴也不该这么放肆啊！那么多男人在呢！”
　　乐瑶看上去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其实还是很清醒的，她坐到副驾驶上，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拉着赵彤在她怀里蹭了蹭说：“我没喝醉，你别担心，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听你的话？我真的没喝醉，我还能喝……”
　　“醉鬼都不会说自己喝醉了！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偶像女歌手的模样！哎……真是气死我了。”
　　赵彤无奈叹息，揉了揉乐瑶的脑袋后关上副驾驶的门，绕到驾驶座上车离去。
　　她走得匆忙，想把乐瑶赶紧送回去休息，所以没注意到就在他们停车的不远处，一辆熟悉的黑色千万级迈巴赫停在那里，直到她们走了才缓缓行驶起来。
　　“要跟上去吗温总？”司机想了半天，还是问了一句。
　　温漾安静地坐在后座上，在司机已经开始跟着赵彤的车离开会所停车场时不紧不慢道：“不必了，回公司。”
　　“这么晚了还回公司？”司机愣了愣，多嘴了一句。
　　温漾没回答，他当然没必要回答一个司机惊讶的疑问。他侧目望着车窗外，豪车的玻璃都是隐私玻璃，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可以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他的确该回去休息了，公司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做。
　　但他又是真的不太想回颐园，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回到那里，他就总会想起那天和乐瑶在沙发上所做的一切。他总会将两人的对话回忆许多遍，斟酌着里面到底哪句话触碰了对方的底线。在这之前，这可是只对非常强大的商业对手才会有的习惯。
　　温漾不太愿意仔细思考他为什么会这样，偶尔困扰起来，也只当他也不能免俗的对“初吻”这东西有些在意罢了。
　　这天之后，乐瑶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新专辑一炮而红，公司开始为她筹备更多宣传活动，赵彤给乐瑶拿了许多综艺节目的台本来挑，这是她第一次上正经的综艺，必须得和新专辑一样拿个开门红。
　　“你看这个怎么样，音乐类的节目，四个导师都非常有名，你是特约嘉宾，类似于嘉宾主持那种，镜头多，还和你的本行贴近。”赵彤拿了一本策划案给她仔细看。
　　乐瑶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淡淡道：“不喜欢。”
　　“不喜欢？”赵彤有些意外，“为什么呀，这四个导师可都很红，都是实力派啊。”
　　“里面有我讨厌的女歌手，我不要和她合作。”乐瑶面无表情地看起别的，翻来翻去，发现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勾起参与的欲望。
　　“我不想参加综艺节目。”乐瑶最后明白自己为什么兴致缺缺了，她冷静地说，“我只想唱歌，这些综艺节目虽然有不少都是热门大牌的，可我不想参加，不想去玩闹。”
　　“……可哪有艺人不参加综艺节目的？这也是公司给你的机会啊。”
　　“如果非要我参加，那就你选吧，除了你最开始说的那个，随便哪个了。”
　　赵彤拿乐瑶没办法，决定还是找上面问问再做决定。
　　时间差不多到午饭了，两人便放下手头的事情一起去吃饭。但有些不巧的是，她们刚走出办公室就遇见了不太喜欢的人。
　　“呀，这不是乐瑶姐吗？”宋雨婷和封茜结伴走来，看见她满脸惊喜地跑了上来，“这都多久没见乐瑶姐了，我好想你呀，听说乐瑶姐的新专辑火了，连沈老师都被压在第二名了，可真是太厉害了！”
　　乐瑶淡淡地看着宋雨婷，她好像微调了，五官更精致了一些，但微妙的是，她的气质似乎和乐瑶更靠近了。
　　沉吟片刻，乐瑶直接道：“我和你好像还没熟悉到可以这样亲近交谈的地步，我还要去吃饭，失陪了。”
　　她不想和宋雨婷说话，但宋雨婷却不想就这么罢休。前段时间乐瑶被雪藏，她很是嘲笑了她一番，但也没来找麻烦，因为她觉得乐瑶不配。她是拿了第一名没错，可现在还不是被她踩在脚下？可谁知道，这段踩在脚下的时间太短了，公司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雪藏她了，还给了她那么好的资源，找张玮帮她做新专辑，她都没有那个待遇！
　　宋雨婷很不服气，现在碰见乐瑶，总想给她点难堪。她远远望向乐瑶和赵彤身后，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一亮，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再次拦住了乐瑶。
　　“乐瑶姐，你不要生气嘛，你是不是怪我你前阵子有难处我没帮你？其实我帮你和吕哥说了，希望他能劝劝上面的人不要为难你，但吕哥不让我管，我也没办法啊。”宋雨婷一副惋惜的样子，还拉着封茜来作证，“不信你问茜茜，看看是不是这样。”
　　封茜表情变了变，在宋雨婷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嗯，是有这回事。”
　　乐瑶懒得看她们演戏，皱着眉想走，赵彤也上前试图拉开宋雨婷，谁知道宋雨婷尖叫一声，明明赵彤都没做什么，她却好像受伤了。
　　“哎呀，好疼……”宋雨婷捂着胳膊，眼泪都快出来了，乐瑶觉得她不唱歌了，可以跑去演戏了，这演技还算可以。
　　“乐瑶姐，我也是一片好心啊，只是想祝贺你新专辑成绩好而已，你怎么能这样呢……”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难道因为专辑数据压了沈老师，你就这样看不起人了吗？”
　　乐瑶始终奉行一个原则，那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给足了宋雨婷脸面，可她不要脸，她也就不必再费心了。
　　“滚开，听见了吗？”乐瑶讥诮地看着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她似有所觉地回头望去，看见了一个不算熟悉的人，似乎和沈斯奇有点关系？
　　“还来老一套？”乐瑶早就注意到宋雨婷时不时看她身后的眼神，又发觉她老提沈斯奇，心里早已经有了猜测，等看见身后站着的人就完全确定了。
　　“你觉得我会在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吗？”乐瑶无视赵彤的阻拦，笑吟吟道，“宋雨婷，该说你是蠢还是坏呢？又或者又蠢又坏？你要落井下石应该在我出事的时候来，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那个资格来我这里叫嚣吗？”
　　宋雨婷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哪有，乐瑶姐你误会我了，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你太过分了……”
　　“觉得我过分还不快点滚开？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说过吗？”
　　乐瑶这么口不择言出乎宋雨婷的预料，但也正中她下怀，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众人之后的男人，拉着封茜哭着走了。
　　乐瑶冷淡地看着她离开，随后转身对一直围观的男人说：“抱歉，让您看笑话了。”
　　按理说，那人见了乐瑶如何对宋雨婷，说话如何直接，听过宋雨婷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该对乐瑶印象不好的。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
　　他迈着步子走上来，笑着说：“确实是个笑话，宋小姐和我一个姓，但脑子好像不配当我们宋家人。”
　　这个回答倒是出人预料，乐瑶看向赵彤，赵彤介绍道：“这是沈老师的经纪人，宋阳。”
　　宋阳朝乐瑶伸出手：“你好，乐小姐，久仰大名，今天一见，确实是与众不同。”
　　沈斯奇的经纪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这是为什么？
　　乐瑶有些奇怪，但并未失礼，和对方握了手，告别后想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乐小姐，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乐小姐愿不愿意答应。”
　　乐瑶停住脚步回过头：“宋先生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宋阳笑着道：“不介意的话你也跟斯奇一起叫我阳哥就行了，我也不兜圈子了，前段时间乐小姐的新专辑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甚至压过了斯奇，我问过了，乐小姐的数据全都是真实的，一点水分都没有，我真的特别佩服。”
　　赵彤看了乐瑶一眼，问：“那阳哥今天来是？”
　　“是这样的。”宋阳嘴角笑意加深，态度诚恳道，“我想替斯奇跟乐小姐约歌，不知道乐小姐有没有时间？”
　　乐瑶闻言怔了怔。
　　半晌她才慢吞吞地说：“……沈老师，愿意唱我写的歌？”


第二十七章 
　　沈斯奇如今在娱乐圈里的地位，可以说是所有男流量都望尘莫及的。
　　这样的人愿意唱乐瑶写的歌，也是在给乐瑶做很好的宣传。
　　赵彤听了宋阳的话有些激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乐瑶，乐瑶沉默着思索，宋阳也不着急，态度极好极诚恳：“乐小姐的才华有目共睹，与其说是斯奇愿意唱乐小姐写的歌，倒不如说是斯奇很期盼可以唱乐小姐的歌。”略顿，他如实道，“其实在乐小姐发专辑之前斯奇就有这个意思了，只是我一直在忙着他发新单曲的事，没把约歌的事提上日程而已。我们这也不算是看乐小姐火了才来借东风吧？”
　　宋阳最后的话纯粹是开玩笑了，沈斯奇这种流量咖，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乐瑶借他的东风。他这么说不过是看得起乐瑶，给了乐瑶十足的尊重，乐瑶感受到，心里很舒服。
　　仿佛在别的人那里得到的不公，在其他优秀的人这里得到了承认，心底那些隐藏的不平总算得到了纾解。
　　她展颜一笑，点头说：“沈老师和阳哥看得起我，那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我当然愿意给沈老师写歌，并且很快就会把歌写好。”
　　宋阳一喜：“可以很快吗？你不用参加综艺吗？我听说公司给你选了很多不错的综艺节目。”
　　听了这话乐瑶表情淡了淡，稍微思索了一下才说：“那都没有写歌这件事重要，阳哥只管等我的消息就好。”
　　宋阳满意了，高兴地和她们道别，等他进了电梯，赵彤才小心翼翼的轻声说：“瑶瑶，你确实要参加综艺啊，写歌估计没什么时间吧，你答应很快把歌给宋阳，是不是有点……”
　　“托大”俩儿赵彤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因为她总会对乐瑶有股莫名的信心，觉得她是有原因才会这么做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把综艺节目推了吧，我不想参加。”乐瑶不咸不淡地说，“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参加节目，不管是参加《梦想的声音》还是参加参加《致富经》都是因为走投无路，现在公司不会苛待我了，我也没必要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可你需要曝光率，需要宣传啊！”
　　“给沈斯奇写歌，让他尽快发新歌，难道不是更好的宣传吗？”乐瑶偏头看赵彤，“像沈斯奇这样的人，他唱了我的歌，拿了很好的成绩，难道不是对身为歌手的我更好的认可？我不希望别人是通过综艺节目上的‘演技’认识我喜欢我，我还是喜欢唱歌。”
　　赵彤惊讶地看着乐瑶，久久未曾言语。饶是她进入圈子不久，也清楚乐瑶这样的人在圈子里着实不多。她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遗憾的是错失了轻易爆红的机会，庆幸的是遇见了清醒珍贵的朋友。
　　她揽下了帮乐瑶拒绝上面安排的活儿，上面知道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把远在外地参加活动的宋雨婷给气坏了。
　　“什么？宋阳居然是去找她给沈斯奇约歌的？他是傻子吗？”她都那样说了，宋阳居然还会找乐瑶约歌，是有多不介意被一个新人压着自己艺人一头啊？
　　电话里的小助理犹豫地说：“的确是这样，宋阳还约到了，乐瑶把综艺节目全推了，打算这段时间全力给沈老师写歌，据说沈老师可感动了，要不是在国外参加活动，应该会立刻跑去当面感谢她……”
　　“……”宋雨婷气坏了，直接把手机摔到了地上，呼吸都有些粗重。
　　封茜在一边锻炼身体柔韧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你还是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吧，你这样早晚会出事，背后有多大靠山都没用，我不想被你连累，所以你小心点。”
　　宋雨婷望向她：“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封茜皱眉：“你为什么老是和乐瑶过不去呢？比赛的时候你就这样了，要说不服输，现在比赛都结束很久了，我们彼此都有了发展，你也该平心静气了，可你怎么反而愈演愈烈了？”
　　宋雨婷冷淡道：“与你无关，我愿意怎么做就这么做，那是我的自由，你别来添乱就行。”
　　“我可不会添乱，但我也警告你别乱来，真连累到我，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封茜更冷淡地说完，调头就离开了。
　　宋雨婷紧握着拳，最后还是捡起了摔在地毯上的手机，除了钢化膜碎了，倒是保存完好。
　　她犹豫许久，还是拨了个电话，这次电话接通之后，她语气可柔软温顺了许多。
　　远在先成娱乐练歌房的乐瑶可不知道宋雨婷还有力气折腾。她正坐在钢琴前戴着耳机听歌。她打算把沈斯奇出道至今的全部歌曲都听一遍，全面掌握他的曲风和声线优势之后再决定写什么样的歌。她一边听歌，还一边用手机搜索着有关沈斯奇的新闻，琢磨着填词从哪方面入手。
　　关樾走进练歌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夕阳下乐瑶十分认真的侧脸。
　　不得不说的是，乍一看见那一幕，连关樾心跳都漏了半拍。
　　金色夕阳下女孩饱满纯美的侧脸上写满了专注，她一头黑发随意松散地垂在肩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她整个人都像是一幅动态油画，漂亮极了。
　　无怪乎温漾会上心。关樾想了想，收了心思抬起手，在门上又用力敲了敲。
　　这次敲门可算是让乐瑶听见了，她摘了耳机，有些惊讶道：“关总？您怎么过来了。”
　　按理说这样的上级不该直接和乐瑶见面或者联络的，这等于越级了，真有事要来，也该是周铮来。
　　但关樾还是亲自来了。
　　他走进来，想了想，还是关上了门才开口。
　　“我听说乐小姐拒绝了所有的综艺安排，只接了沈斯奇的约歌。”
　　他选择这个话题切入点乐瑶倒也不意外，她放下耳机和手机，站起来说：“是的，理由我的经纪人应该也说了，比起参加综艺，我更喜欢写歌。既然两样都可以作为宣传，我为什么不挑自己喜欢的呢？”
　　关樾微笑点头，他走进练歌房四处转了转，似不经意地说：“乐小姐这样选择也没什么问题，我已经都同意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明晚温总有个活动要参加，需要个女伴，乐小姐应该可以抽出时间吧？”
　　乐瑶已经很久没和温漾见面了，两人也没任何其他联络方式。现在乍一听有机会见他，还是比较亲密的安排，她还有些恍惚。
　　但回过神来她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抱歉了关总，您还是去请韩慧侨小姐吧，我要给沈老师写歌，抽不出时间。”
　　关樾总觉得，哪怕她抽得出时间，她也不会去的。更不必说，他认为她肯定抽得出时间。
　　关樾欲言又止的，但乐瑶丝毫不肯松口，他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离去。
　　乐瑶目送他离开，等门重新关好，便再次戴上耳机认真听歌。
　　关樾离开十三层，很快回到了总裁办公室这一层。
　　他没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敲开了温漾的门。
　　“怎么。”温漾从文件里抬起头，有些疲惫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语气温和道，“什么事？”
　　关樾站在办公桌前，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之后双手撑在桌上压低声音道：“你明晚那个活动，我让韩慧侨陪你去？”
　　温漾缓缓放下咖啡杯，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可以。”
　　关樾夸张地松了口气，直起身拍了拍心口道：“你答应就好，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难办了。”
　　温漾微微抬眸，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语气平和地说：“你有什么难办？”
　　关樾一副十分犹豫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温漾重新握住钢笔，一边翻文件一边说：“没其他事就出去吧。”
　　关樾明显看见他握着钢笔的力道不同寻常，嘴上却还喊他出去，实在口不对心。
　　没办法，谁让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副总裁呢？当然要为赏识自己的顶头上司分忧了。
　　于是，关樾冒着激怒某人的风险如实道：“其实是这么回事，我先去找了乐瑶，问她能不能陪你参加，她拒绝了。我这才来问你韩慧侨行不行，你要是说不行，那我还要去求人家，这多难办啊。”关樾一副为难的样子，“人家忙着给沈斯奇写歌呢，全身心都投入在小鲜肉身上，可没工夫搭理我这个老腊肉……”
　　也不知道是小鲜肉老腊肉的理论引起了温漾的不满，还是乐瑶拒绝陪他出席活动这件事本身让他不高兴，反正温漾再抬起头时，脸色并不太好看。
　　这还是关樾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见他脸色难看，通常情况下，温漾是越生气越温柔的。
　　关樾有些意外地望着他，须臾之后看见他放下了钢笔，拉开手臂靠到椅背上，似笑非笑道：“她拒绝了？”略顿，重复了一遍，“忙着给沈斯奇写歌？”
　　“……嗯，是这个理由没错。沈斯奇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的，就是给咱们赚了不少钱的那位海归小帅哥……”
　　关樾明知道现在不该说这些激怒某人，却还是这么说了，可谓十分豁得出去。
　　温漾倒是平静下来了，他单手托腮沉默了一会，笑着问关樾：“她现在在哪？”
　　虽然口语中分不清她他它，但关樾很清楚他现在问的是乐瑶。
　　他从善如流道：“十三楼的一号练歌房，在里面听沈斯奇的歌呢，好像还在看他的新闻，挺认真的，应该对小帅哥了解得非常透彻了……”
　　后面的话关樾还没说完，温漾就倏地站起身离开了。
　　他越过关樾身边时讳莫如深地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很清楚关樾所有的话里都埋着引诱他的陷阱，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上钩了。
　　关樾目送他离去，在办公室门关上之后缓缓松了口气。
　　“你以后会感谢我的。”他喃喃说了一句，抬脚回自己的办公室。
　　第二次有人闯进一号练歌房的时候乐瑶依然没注意到。
　　这也不能怪她，之前关樾来至少还敲门了，但温漾来直接推门进来了，他大概到哪里都没有敲门的概念，毕竟整栋大厦都是他的。
　　乐瑶依然坐在钢琴前听歌，有首歌她很喜欢，便跟着耳机里沈斯奇的歌声一起唱，等她意识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她吓了一跳，飞快摘掉耳机朝一侧躲避，等看见是谁之后，很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是你？”她不自觉皱起眉，这个皱眉看得温漾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差了。
　　他也不说话，漫不经心地捡起乐瑶掉在地上的耳机，放进耳朵里稍微听了两秒便不耐烦地拿开重新丢到了地上。
　　乐瑶看见他这种行为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蹲下去想把耳机捡起来，但蹲到一半被温漾拦住了。
　　“我听说你拒绝陪我参加活动。”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如春风般和煦，却听得乐瑶毛骨悚然，“……只因为你要给别的男人写歌？”
　　他意味深长地说出后半句话，声音就在乐瑶头顶，但她不想抬头看他，使劲抽回了被他抓着的手臂，直起身望向另一边，冷着脸道：“与你无关。”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温漾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柔和地说：“看着我。为什么不看我，你不是最喜欢看我吗？”
　　这话让乐瑶眯起了眼，她被迫注视眼前的男人，温漾的确是长在了她的审美上，他太好看了，今天穿了一套深色条纹西装，白色衬衣，系了一条孔雀翎印花的亮蓝色细领带，说得直白点，那领带配上他的气质，近乎是风骚的。可这份风骚中还混杂着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和绅士温柔的矛盾感，好几种气质融合在一起，让他英俊得越发不似凡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乐瑶看着他慢慢冷静下来。
　　她使劲扯下他的手，力道大的在他白皙极了的手腕上留下了红印子。温漾垂眸看了一眼，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打上一层阴影，使他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忧郁阴沉的贵族气质。
　　乐瑶抬手揉了揉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特别像什么？”
　　她往前一步靠近他，他垂着头视线自下而上看她，她面带玩味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让我觉得，你是在……吃醋。”
　　温漾突兀地抬起头，他后撤一步，皮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哒的声音。
　　乐瑶听见就啧了一声，再次往前一步，语气惋惜道：“你还把我的蓝牙耳机踩坏了，挺贵的，你打算拿什么赔给我？”
　　温漾被乐瑶迫得不得不后仰才能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因为上身后仰的动作，胸膛朝前挺着，乐瑶视线下移看了看他挺括精瘦的胸膛，看着那包裹在白衬衣下的胸肌线条，非常遗憾地抓住他的领带把他扯了回来。
　　“别躲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躲，把前胸暴露在我面前，就好像是在吃醋的同时，还很想勾引我。”
　　温漾缓缓稳住身影，他侧目看了她一眼，秋水般的眸子里萦绕着些许难懂的情绪。
　　在乐瑶以为他会羞涩或者直接被气走的时候，他竟然柔和轻淡地笑出了声。
　　他单手揽住乐瑶的腰，将两人之间本就不大的距离彻底抹灭，两人几乎紧挨着彼此。
　　她恍惚了一下，听见他温柔地低声问：“那你被我勾引到了吗？”


第二十八章 
　　这要是换做以前，温漾来“勾引”她，乐瑶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捧着小乖乖的脸说一句“啊，我真的被你勾引得死死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对于一个从始至终都不打算和你公开恋情，很可能都不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男人，真的不用给太多面子。
　　所以乐瑶最后给温漾的回应就是挣开他的怀抱，不冷不热地说：“温总还是别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了，你也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离总裁办公室可是隔了好几层。”
　　温漾低头看了看被挣开的怀抱，不甚在意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整个公司都是我的，我想出现在哪里都可以。”
　　温漾的态度真是让乐瑶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静静地看了他许久，他倒是始终一副平静正常的模样，没有被她看得手足无措。
　　“我没想到温总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她抿了抿唇，似乎在隐忍笑意。
　　温漾也不介意这些，他挪动步伐斜靠在钢琴边，挺拔的身影与黑白琴键清冷悠扬的气质那样合衬，他双臂环胸安然地凝视着她：“这并不幼稚，这是事实，是你说错了话。我出现在公司哪里，你都不该感到意外或者惊讶。”
　　乐瑶微微眯了眯眼，沉默了一会道：“那你现在是想做什么？要用练歌房？那我让给你。”
　　她说完话就收拾东西要走，从刚开始一见面就对他百般拒绝，还一口一个“温总”，明明之前求着要换称呼的人是她，可现在翻脸无情的人也是她，虽然说这话很俗气，但这还真是第一次有女人敢这么对温漾。
　　乐瑶真是突破了他无数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忍耐，索性就不忍了。
　　在乐瑶抬脚要走的时候，温漾上前一步强硬地将她拉回了怀里紧紧桎梏着。
　　“就因为我不打算跟你公开关系，你就要闹这么久的脾气？”
　　很霸道总裁的一句话，语气里透着的费解十分真实，听得出来他确实难以理解乐瑶，乐瑶也很难理解他。
　　“首先，我没有在和你闹脾气，我只是很正常在生活，而我的生活与你无关而已。”她回过头，近距离与他四目相对，他修长的眉眼紧紧锁着她，她非但没有任何气势上的退步，甚至眼神凌厉，明艳极了，“其次，我不认为不公开恋爱关系这是件小事，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应该会恨不得昭告天下我是你的女人，就好像我也怀有这样的心情一样。”
　　……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女人，这种情绪，温漾还真是……没有。
　　但她提起，他仔细想了想，倒是也不算讨厌。
　　可不讨厌是一回事，做或者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职员，你还会这么迫不及待跟我公布恋情吗？”
　　温漾难得没有扮演他的羞涩温柔，他微垂着头，嘴角带笑，却笑得阴郁压抑。
　　乐瑶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我这么和你说吧温漾，就算明天你破产了，去街上乞讨要饭了，只要我爱你，我就不会嫌弃你，要我花钱养你替你还债都可以。你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这也没关系，我也不愿意诅咒你真会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好像温室里的花朵，这么娇艳羞涩。至于我们之间，你实在没必要像今天这样失态跑过来，只是因为我为了给别的男人写歌而拒绝你的邀约。”乐瑶清醒极了，“因为我不但这次会拒绝，以后也会拒绝，我们谈不拢，性格不合，既如此，实在没必要勉强折磨彼此。”
　　温漾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好像在仔细思考她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看她。
　　乐瑶倒是不打算沉默，她其实想过她拒绝了关樾之后会见到他本人，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甚至还是亲自过来的。
　　这件事让她意识到，他付出的感情应该也没她想得那么少那么不真诚，又或者说他心里的不甘让他没那么容易放弃。但无论如何，他付出的肯定没她多，至少没多到包容她的感受。
　　“其实我也没想过和你在一起后就马上公布恋情，我知道我们需要一个磨合期，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很快分手？如果万幸我们很合适，没有分手，那我会选在一个我可以站在跟你差不多位置上的时候选择公开。我也从未想过不平等地站在你身边，靠着你的接济度日。但你从一开始就否决了公开这件事，我连后面的话都没机会说，现在说了，也不是想挽回什么。”
　　乐瑶平静地看着温漾：“我现在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爱我，我就会很爱很爱你。如果你不够爱我，不愿意好好爱我，我也可以随时收回对你的这份爱。”
　　“爱”这个字让温漾的气息变了变，好像从“喜欢”直接跨度到“爱”对他来说有点难，他觉得自己真的称不上是“爱”乐瑶，他最多也只是有点“喜欢”而已。但乐瑶直接说了“爱”，这是否代表着……其实，她是爱他的。
　　不知为何，产生这个想法之后，本来压抑寒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他这才缓缓开了口。
　　“说收回就可以收回吗？”他笑了笑，笑得不同往日那么风情万种，但多了一分真实在，“感情这种事，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错误，但乐瑶却笑得很开心道：“温总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众所周知，‘老公’是个岗位，而不是一个人。男朋友也适用这个道理。简单来说，这也算是‘职场’，这种‘职位’，向来都是能者居上。”
　　能者居上。
　　真是奇妙的四个字。
　　温漾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惊讶多一点。
　　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乐瑶，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我是挺喜欢你的，温漾。”乐瑶靠近了他，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和衬衫，有些惋惜道，“今天发现说爱你其实也不为过。不过也就这么点爱意了，所以你别再胡乱折腾了。你好好地做你的霸道总裁，我呢，就做我的小艺人，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她靠过去，很自然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接着后撤身子，在落日的余晖中温柔地笑着说，“哪怕我爱你，但我更爱我自己，我是不会让一个男人有机会伤害我第二次的。”
　　言尽于此，乐瑶说完便转身离开，温漾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拉住她，但最后还是没有。
　　我爱你，但我更爱我自己。
　　这个论调很真实，真实到温漾也是这样。但温漾，或者说大部分人，都不会坦坦荡荡地把这话说出来，偏偏乐瑶不同。她说了，说得那样自然柔和，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样潇洒，似乎真的对他毫无所图，只是因为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才靠近他的。
　　她似乎真的对他的钱财、权利没有兴趣，她只对他的脸和人有兴趣。他不肯给她公平的恋人待遇，一开始就否决了公开的可能，何尝不是在暗示他们不会有结果。
　　这种不诚恳，不诚信的“交易方”，哪怕是在生意中，也是温漾不欣赏的。
　　但他偏偏就做了这一方。
　　他还至今没打算改变最终的结果。
　　他是不可能娶一个女艺人回家的，不管乐瑶未来能红到什么地步，都不可能。
　　他注定要商业联姻，跟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结婚，这个结果永远不会改变。
　　可他又忍不住想要留住她，拉住她的手，和她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这很自私。可温漾就是自私的人。
　　他隐忍地抿了抿唇，片刻后英俊如玉的脸上绽放了柔和至极的笑容。
　　他突然想做一件不算那么自私的事，虽然这件事让他只要想想便气息压抑，烦躁至极。
　　他抬手抚过被乐瑶亲吻过的脸颊，面色平和，神色淡然地抬脚离开了练歌房，不多时便回到了总裁办公室。
　　关樾得到消息赶过来问他情况如何的时候，温漾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文件，头都不抬道：“没什么情况，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今后不要再跟我提任何和乐瑶有关的消息，按公司该给的待遇给她就好。”
　　关樾怔住，下意识道：“这是又谈崩了？”
　　温漾翻文件的手顿了一下才继续，语气依然温和得很：“去执行就好，之前的事麻烦你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关樾表情一言难尽，许久才点点说：“我知道了。”略顿，想到沈斯奇经纪人宋阳曾经提到过的某件事，他迟疑着道，“真的什么消息都不用过问你了？”
　　“她只是个普通的新人，什么时候公司签了一个新人，都要事事来过问我了？”他偏着头，好像十分困扰。
　　关樾抿唇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去做吧。”温漾笑吟吟道。
　　关樾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自语般地说了句：“希望你别后悔才好。”
　　温漾听见他的自语，没有任何回复，垂下眼帘继续看文件，只是在文件末尾签上名字的时候，最后一笔划破了纸张。
　　另一边，韩慧侨的经纪人徐静久违地收到了周铮的电话，电话里周铮提到了明晚的活动，徐静挂了电话便兴冲冲去告诉了韩慧侨。
　　“我就说你不必太在意那件事的，温总只是觉得新鲜罢了，那个乐瑶哪儿有你长得漂亮？她在咱们这一行也不算年轻了，就那么不上不下待着，根本不足为惧。”徐静笑眯眯地说。
　　能再次和温漾一起出席活动，韩慧侨还是很开心的，但她开心之余还是有些隐忧：“可温总都带她去参加过温家的家宴了……”
　　“你陪温总去过几次，她才去过几次？”徐静叹息道，“你也别钻牛角尖，温总那样的身份，真看上哪个女艺人咱们也没办法对不对？现在温总看腻了那个乐瑶，回到你身边了这是好事，你开心点，别想那么多。”
　　“快别这么说。”韩慧侨温柔地笑了笑，“温总和我只是合作关系，我从来都没和他私底下联系过，谈何‘回到我身边’？这话被他知道该不高兴了。”
　　“这不是只有我们俩么？”徐静笑着说，“我的义务就是让我的艺人高兴，现在温总又不在，哪里还顾得上他呢？”
　　韩慧侨有些脸红，想到明晚终于可以再次见到温漾了，她摸了摸脸颊说：“你把我上次在拍卖会上拍到的温总捐赠的戒指拿来，我明晚要戴。”
　　“对对对，戴那枚戒指，温总看到肯定会很开心。”徐静深以为然。
　　韩慧侨闻言，脸更红了，但也忍不住殷殷期盼。虽然过往多年的期盼都落了空，可女人大多都是如此，没有走到绝路，没有亲眼看着他和谁真正在一起，是永远不会死心的。
　　她也是。
　　她不会轻言放弃的，毕竟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按照他的择偶标准活着，温婉大方，善良端庄……按照他的标准活了这么多年，她都快忘记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温漾是她多年的执念，难以割舍，割舍掉了，仿佛就是否定多年来的自己。
　　虽然……温漾从一开始就不留情面地直言过，他绝对不会和女明星恋爱或结婚。
　　想到他那时温柔的表情冷漠的言语，韩慧侨脸上热意退散，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九章 
　　乐瑶很有音乐天赋，在真正成为歌手之前，她就已经自己写了不少歌，比赛时唱了几首，新专辑里有一首，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不成型的歌没有人听过，全都记在她的曲谱本上。
　　她给沈斯奇写歌写得很快，用了几天时间了解对方后，她便开始写了。
　　沈斯奇参加完活动回国的时候约莫是三月下旬，春分时节，江城的天气暖和了不少，但风还是有些冷，他匆匆忙忙裹着大衣从后门进了先成娱乐大厦，和宋阳一碰面就得知乐瑶给他的歌写好了。
　　“这么快？”沈斯奇脱了大衣惊讶道，“我才刚回来，还以为要等一段时间呢，她居然这么快就写好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她是个新人，我以为她会不太了解专业方面的事情呢，但是出意料，她不但写完了，我觉得那首歌还真的……”宋阳停顿了一下，语气钦佩道，“非常好，非常适合你。”
　　沈斯奇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漫画男主般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兴致：“是什么曲风？慢歌还是快歌？”他边说边往电梯走。
　　宋阳跟在他身边道：“是慢歌，曲风其实和你之前的所有歌都不太一样。”
　　“是吗？”沈斯奇走进电梯，整理了一下卫衣领子道，“慢歌的话，是情歌吗？”
　　宋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
　　“不是情歌的慢歌……”沈斯奇沉吟片刻道，“曲风和我之前的曲风都不一样这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她写歌的风格很固定，但不是情歌的慢歌，这还真是让我有点好奇了。”
　　宋阳看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楼层，在快到十三层的时候突然说：“她挺了解你的，闻名不如见面，她真的是个挺负责的人，在给你写歌这段时间什么通告都没接，一门心思都在写歌上。”
　　沈斯奇年轻英俊的脸上微微一滞，细细算来，从宋阳去找乐瑶约歌到现在应该快一个月了，这时间用来写歌不算长，可对于一个艺人的空窗期来说……可不短，尤其还是一个新人。
　　乐瑶为了给他写歌推掉了综艺节目就算了，还这么长时间不接其他通告，沈斯奇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只是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几次偶遇她的画面，在电梯即将过十三层的时候，他飞快按下了十三层的按钮，电梯很快停下来，宋阳看着他，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行为。
　　“她在公司吗？我想见见她，当面道谢。”沈斯奇将手里的大衣递给了宋阳，助理小松去安排行李了，现在还没跟上来。
　　“就在一号练歌房，她最近一直在那，之前的demo我们听过之后觉得还可以修改一下，她应该正在做这个。”
　　沈斯奇点头应下：“那你先回去，我自己过去就好。”
　　宋阳对乐瑶印象好，也没反对，点点头表示可以。
　　沈斯奇走出电梯，等电梯门关上才迈开步子走向一号练歌房。他人生得英俊高大，是那种和温漾叶淳之流完全不同的年轻朝气，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岁月痕迹，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他腿长，步子快，很快就找到了一号练歌房，在敲门之前，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沈老师！”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沈斯奇淡淡望过去，看见了满脸惊喜的宋雨婷，以及跟在她后面表情一言难尽的封茜。
　　“沈老师，真巧，在这里碰到您！”宋雨婷快步跑过来，长发飘逸，着装清凉，看起来非常有青春活力，她眉眼间全都是笑意，五官和气质让沈斯奇觉得莫名眼熟。
　　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好像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有点像乐瑶。
　　他心情微妙起来，回答她的话有些冷淡：“你好，请问你是？”
　　宋雨婷愣了一下才慢慢说：“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宋雨婷，去年新签入先成娱乐的。”她拉过身后的封茜，“这是封茜，我们是个组合，沈老师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组合名字是……”
　　“哦，我想起来了。”沈斯奇打断了宋雨婷的自说自话，“你是那个《梦想的声音》第二名。”稍倾，他看着封茜，“你是第三名。”
　　封茜微微颔首，转开话题：“沈老师刚回来一定还没休息吧？您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封茜要做话题终结者，要把宋雨婷拉走，但宋雨婷可不打算走，她看了一眼沈斯奇面前那扇门，表情变了变，强忍着心里的不平道：“沈老师这是……来找乐瑶姐吗？”
　　沈斯奇虽然年轻，可他出道早，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宋雨婷这种人在他这里就是小儿科，不单单是他的经纪人宋阳能把宋雨婷吃得透透的，他也可以。
　　他正想说什么，一号练歌房一直关着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乐瑶一边摘耳机一边漠然地望着门外三人：“虽然练歌房隔音效果不错，但你们在走廊聊那么久那么大声，还是会影响到我。”
　　宋雨婷见她出来了，笑意已经快挂不住了：“乐瑶姐，你在这里啊，真高兴今天不但可以遇见沈老师还可以遇见你，你们俩的新歌在排行榜上挂在一起呢，一个上一个下，都非常优秀。”
　　她又暗示乐瑶压了沈斯奇的事，封茜在一边忍不住嘲弄地勾了勾嘴角，乐瑶淡淡地看了她们几秒钟，将目光转到沈斯奇身上。
　　她对沈斯奇很礼貌，但也有点冷淡，并不亲近，这份恰当的距离让沈斯奇感到舒服。
　　“沈老师回来了，怎么没去休息？”乐瑶平静地问。
　　沈斯奇和乐瑶说话的态度明显和跟宋雨婷说话不一样，他声音本来就好听，清清郎朗的青年音，和温漾那种成熟里带着些尊贵迫人的大男人不同。
　　“我特意来找你的，听说你写完歌了。”他语调温柔，“我倒也不是迫不及待想听demo，只是觉得你为了给我写歌这么长时间没接通告，心里很过意不去……”
　　宋雨婷看着沈斯奇，看着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和面貌，听着他刻意放低的柔和嗓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冲动地想说什么，被封茜拉住了。
　　“进去说吧。”乐瑶可懒得被讨厌的人围观，斜睨了一眼宋雨婷和封茜便侧身进了练歌房。
　　沈斯奇正有此意，他甚至都没和其他两人道别便走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宋雨婷看着门上的标卡，一号练歌房几个字简直像几把刀子戳在她心上。
　　“不自量力。”
　　封茜在她身边讽刺了一句便抬脚走了，宋雨婷瞪着她的背影，最后把全部怒火压给了乐瑶。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想到自己打的那个电话，想到乐瑶没多少时间嚣张了，宋雨婷总算是心里舒服了一点，用力地大踏步离开。
　　练歌房里，乐瑶拉了椅子让沈斯奇坐下，也不聊别的闲事，直接放了修改过的demo给他听。
　　她这样利落，越发让沈斯奇欣赏，他本来精神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盯着她看得有点呆住，说实话还挺不礼貌的，但等demo开始播放，前奏响起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转移了。
　　沈斯奇有些愣住了，这的确是和他之前完全不同的曲风，可让他愣住的不是曲风，还是这首歌的曲调和歌词。
　　歌很好听，是乐瑶的风格，有一种她独特的偏好和味道在里面，她跟着音乐唱歌，最让沈斯奇在意的，是她的声线，以及……歌词。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可以在公众面为自己的父亲唱一首歌。
　　当他听见“你披荆斩棘，最美逆行，我看着你的背影，虽然不舍，却骄傲至极”这句歌词时，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挺直白的，没什么深意或者内涵，却直白得让人心里又酸又热。
　　当demo播放完毕，他眼角甚至已经有了泪水。
　　“抱歉。”乐瑶见他这样，压低声音说，“我只是觉得，你什么类型的歌都尝试过了，再写类似的似乎没什么新意，所以就想着……”顿了顿，她改口道，“其实与其说这首歌是写给你的，倒不如说是写个你父亲的，我查了资料，沈老师的父亲是消防员，在你很小的时候因为救火牺牲了，我很感动，我觉得你应该会希望可以在公众面前为他唱一首歌。”
　　从来没有人对沈斯奇说过这样的话。
　　从他长大开始，就已经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父亲了。在他红了，成为明星之后，确实有团队成员想过炒他消防员父亲牺牲这个过去，但都被他严词拒绝了。别人只当这是他的忌讳，他不希望别人消费他去世的英雄父亲，所以再也没提过类似的，也不允许参加的节目组提到。
　　久而久之，已经很少有人再想起这些了。
　　现在乐瑶提起来了，沈斯奇心里复杂的情绪却不是责怪。当初他拒绝团队成员那个提议，是因为对方是要炒作，他当然不同意如此利用自己的英雄父亲，但乐瑶的初衷完全不同。
　　其实沈斯奇早就想过，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有能力的话，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写首歌给父亲。不掺杂任何商业目的，没有任何其他功利的想法，只是为了怀念父亲和歌颂消防员，用自己的名气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埋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和人提起，从未告诉别人他尝试过多少次写这首歌都失败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写歌的才华，只能算还会唱歌，他心灰意冷到不敢再拿起乐器，但今天乐瑶帮他圆梦了。
　　乐瑶看沈斯奇一直沉默不语，以为他生气了，解释说：“其实这首歌写完之后阳哥跟我说过，他说沈老师不希望别人消费您的父亲，但我认为这不是消费。”她语气诚恳道，“这首歌甚至不单单是狭隘地为沈老师的父亲所作，它是为所有消防员们所写，沈老师用消防员儿子的身份唱出这首歌，我认为这是件好事，算是沈老师用自己的名气为他们做了一些事……”
　　乐瑶的话沈斯奇后面没听进去，他到底年轻，情绪有点激动，在乐瑶还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就靠近紧紧抱住了她。
　　乐瑶怔住了，直接愣在原地，沈斯奇抱得她很紧，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了。
　　“沈老师……”乐瑶声音沙哑地想提醒他。
　　沈斯奇将脸埋在她的长发之中，低低地说：“谢谢你，乐瑶。”
　　乐瑶全身的紧张都在这句道谢中放松下来，他没生气，这就好。
　　“不用谢。”乐瑶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也是我想为世界上所有像沈老师和沈老师父亲这样的人们想做的事，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不易，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为他们感到骄傲。”
　　沈斯奇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听着她认真柔和的话语，觉得在父亲去世后，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和乐瑶分开后，沈斯奇回到自己工作室那层，见到宋阳时做了个决定。
　　“阳哥，你还记得我以前提到过，想和乐瑶炒绯闻吗？”沈斯奇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俊秀的面孔上挂着坚定，“我现在决定了，我要和她炒绯闻，甚至，我们可以协议恋爱，我想……为她做些事，我从来没有过什么绯闻，我想让大家觉得我喜欢她，在追求她，用我的人气为她增添一些助力，我想……帮帮她。”
　　乐瑶现在的处境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但锦上添花没有人会拒绝的。
　　宋阳也听过乐瑶写的那首歌了，听完他就猜到了沈斯奇肯定会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说：“但你那些粉丝很疯狂的，我觉得这不是好事，稍微搞不好就会拖累她。”
　　“不会。”沈斯奇认真地说，“我不会让她们伤害她的，我会让她们喜欢她。”他展颜一笑，“等这首歌发布，我想和乐瑶一起举办一个新歌会，介绍她给喜欢我的人认识，让所有人知道她为我圆了怎样的梦，我可以这么做吗阳哥？”
　　宋阳慈爱地看着他：“当然，你可以这么做。”
　　沈斯奇嘴角上扬，笑意更加真实了一些。
　　等周铮找到关樾，复述了一边宋阳的意思之后，关樾笑着靠到椅背上，意味深长地说：“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用再特殊对待乐瑶了吗？”
　　这里面的特殊当然指的是在感情管理方面。
　　“可是温总那边……”周铮犹疑。
　　“温总啊……”关樾似笑非笑地说，“你总得让他有点危机感，他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让他们去做，做得热闹点，最好闹得满城风雨，遍地开花。”他转了转手里的笔，“而且还要把这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多请点水军，还有公司的艺人，在社交软件上和采访里面暗示好，让粉丝们接受度高一点，不要让乐瑶吃亏。”
　　“……这么好啊。”周铮牙酸地说，“可把事情办得太漂亮的话，我很担心温总最后发作起来很恐怖。”
　　关樾笑着说：“他也许不会发作呢？左右不过是个女明星而已，他自己不也是这么个态度吗？他不可能和女明星真的有什么，只是玩玩而已，没玩成，他肯定不会在意的。”
　　这的确是温漾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他该出差出差，该工作工作，有活动就带韩慧侨，再没提起过乐瑶。周铮想了想，也便点了头。
　　关樾老神在在地伸了个懒腰，低低笑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第三十章 
　　乐瑶是在沈斯奇的新歌准备得差不多时才知道自己也要参加新歌发布会的。
　　她愣了愣，迟疑着说：“我也要参加吗？发布会的主角是沈老师，我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宋阳笑着说：“这次不一样啊，这次发布会的主角不是斯奇也不是你，是消防员们，我特地和本市消防队联系了，当天会有各种有功勋的消防员来参加发布会，他们才是主角。”
　　如果是这样，乐瑶还真有点想去，毕竟这是难得的可以见到那些救火英雄的机会。
　　看乐瑶蠢蠢欲动，赵彤便替她说：“那我们就过去，需要我们做什么，以及发布会的细节安排都尽快告诉我吧。”
　　“流程表在这里。”宋阳递过来一份文件，“除此之外，还有点事要和赵小姐以及乐小姐说。”
　　“阳哥你喊我们名字就好了，您是前辈，咱们都这么熟悉了，不要那么见外了。”赵彤接过文件笑着说。
　　宋阳点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乐瑶，我和你直说吧，我很早之前就想过要不要给斯奇炒恋情，斯奇出道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绯闻，但这也不完全是好事，虽然他吃得是这口饭，但他早晚还是要恋爱结婚的，如果一直没消息，以后真喜欢了谁被爆出来打击性太大。”
　　乐瑶有些愣住了。她似乎明白宋阳跟她提起这个的原因，又似乎不太明白。
　　宋阳看着她继续道：“而且炒恋情也会给彼此带来不错的资源和热度，我之前考虑的是同公司的小花林菲，斯奇这几年一直想打开演艺资源，林菲是当红小花，和她炒恋情可以扩宽渠道。不过斯奇不喜欢她，他比较欣赏你。”
　　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很直白了，乐瑶还没说话，赵彤就吃了一惊：“阳哥，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要让沈老师和瑶瑶炒恋情？”
　　宋阳笑了：“你没听错，就是这样，我一开始觉得这其实不太好，因为乐瑶和斯奇之间地位不对等，搞不好会被斯奇的粉丝看不起和攻击，但有了《荣光》这首歌，我却觉得没有人比乐瑶合适了。为斯奇圆梦的女孩，为国家消防做出自己努力的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乐瑶缓缓靠到椅背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温漾。
　　其实这段时间她已经很少想到他了，也不是没看到过他的新闻，她甚至还听周铮似不经意提起过他带韩慧侨又去参加了什么什么活动，但她一直很麻木，不痛不痒。
　　她不知道今天宋阳提起要让她和沈斯奇炒恋情为什么会想到他，反正想到了就想到了，也没太多其他情绪。
　　“不知道乐瑶愿不愿意？”宋阳微笑道，“我得提前说一句，你可千万别觉得这是占了斯奇便宜，我是真觉得你有价值，很有前途，又‘适合’斯奇才这么做的。这次新歌发布会我就希望你们可以表现得亲近一些给粉丝们打个预防针，后续再放出一些料，由公司这边掌控舆论，你绝对不需要担心会有负面影响，公司都已经准备好了，绝不会让你吃亏受伤害。”
　　乐瑶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才不疾不徐道：“公司都已经准备好了？阳哥的意思是，上面同意这件事？”
　　“当然，不同意我也不会来跟你说啊，现在全看你的意思，高层那边是会全面配合的。”
　　“全面配合”四个字不知道怎么就让乐瑶心凉了几分，她其实本来不愿意的，她觉得没必要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谋取利益，虽然这是圈子里常用的炒热度的方式。
　　可现在，听见公司都已经同意了，甚至都准备好了，高层那边会全面配合，她就觉得，答应也没什么。
　　总不能辜负了领导们的美意不是吗？
　　乐瑶缓缓笑了，在赵彤错愕地注视下娓娓说道：“可以，我答应了，我也会‘全面配合’的。”
　　宋阳并不知道乐瑶内心有什么风暴，听见她答应了就笑着说：“那我就去安排了，等发布会那天你和斯奇好好商量一下，来点甜蜜暧昧的互动，我会安排营销号来炒你们是‘天作之合’的。”
　　乐瑶不咸不淡地点头应下，又和宋阳说了些细节，便和对方告别了。
　　等宋阳离开后，赵彤不可思议地问乐瑶：“我以为你会不答应呢，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更喜欢用硬实力让大家多多关注你。”
　　乐瑶淡淡地把玩着手机：“你说得没错，但我确实给沈斯奇写了歌，那也是我的实力，我未来本就有段时间要和他捆在一起，何不再拿点别的好处。况且……”她微垂眼帘，“既然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不好总是拒绝领导们的安排是不是？”
　　赵彤好像有点知道乐瑶为什么答应了，上面……领导……这一个个词，让她想到高坐云端的温漾。
　　“你不会是……”她想说什么，但看乐瑶脸色不好，便什么也没说。
　　“我会帮你安排好这件事的。”赵彤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乐瑶笑着点头：“谢谢，辛苦了。”
　　赵彤表情复杂地说不用。
　　时间很快就到了沈斯奇新歌发布会这天。
　　和宋阳之前说得一样，这次的发布会主角不是任何人，只是消防员们。
　　这场全网直播的发布会让人们为英雄的牺牲感动不已，无数消防员家属发微博感恩这场发布会，感激沈斯奇为消防员们做的一切。而在直播上，沈斯奇在最后谢幕的时候直接亲密地揽住了乐瑶的肩膀，将全部功劳交给了她。
　　“写歌的人是瑶瑶，不是我，我只是唱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瑶瑶想到的，严格说来我只是一个响应她号召的人，她是我的师妹，是非常优秀的女孩，希望大家可以喜欢她。”
　　沈斯奇的话说得几乎有些直白了，他以前在镜头前从不和女艺人接近，更别说是直接搂肩膀如此亲密的行为，他以前可是扶着女艺人都体贴绅士地只虚扶或者扶手臂的。
　　乐瑶被他轻轻揽着，也不反抗，只是对着镜头微笑道：“师兄太谦虚了，如果没有师兄今天的一切也没有这样顺利，师兄是英雄的后代，是我敬佩的人，能为他写歌，为消防事业做一份自己的贡献，我感到非常荣幸。”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乐瑶的笑平和自然，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倒是沈斯奇笑得十分温柔，眼底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这份浓浓的爱意让乐瑶怔了怔，镜头捕捉到她的发怔，宋阳直接在台下让人去截GIF了，交代营销号拿着这张动图好好“发挥”。
　　赵彤站在一侧看着宋阳从容地操作着一切，深深意识到她需要学习得还有太多太多。
　　发布会结束当天，沈斯奇和乐瑶一起吃饭，去的是发布会附近的火锅店。
　　这次吃饭没避着媒体，一起的还有彼此经纪人和团队，主要还是沈斯奇的团队，乐瑶身边目前还只有赵彤一个人。
　　进火锅店的时候，乐瑶跟沈斯奇肩并肩走，两人一路热聊，沈斯奇很积极地为她推开门，护着门框避免她磕到头，垂眸看着她的模样要多热切有多热切。
　　媒体拍到这些照片激动坏了，都觉得这会是让全网瘫痪的大爆消息。
　　在他们蓄势待发挑选发布时机的时候，微博上已经有许多营销号开始营销乐瑶和沈斯奇是“天作之合”的内容，配合着水军以及沈斯奇几个大粉头的洗脑，那些强悍的老婆粉女友粉们竟然没有掀起轩然大波，甚至还有不少顶着沈斯奇头像的留言觉得他们的确很般配。
　　这可是鲜肉闹出暧昧绯闻时绝无仅有的正面回应。
　　赵彤坐在乐瑶身边，看着不断刷出来的内容笑着说：“我可真是佩服阳哥，小鲜肉闹绯闻，还是头一次，居然没人脱粉骂人，最多也就是心酸一下！你快看你微博下面，全是要搬来民政局的，让你好好照顾她们哥哥的。”
　　乐瑶淡淡扫了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地换着电视的频道，换到财经频道的时候，突然看见了熟悉的脸孔。
　　是温漾，他在接受采访，他身处在国际经贸展销会现场，这是国家级的一个展销会，先成集团旗下的一个科技子公司有参加，财经频道的记者正在采访他，女记者看着他的视线里满是仰慕，乐瑶看着，不由回想起那天新歌发布会上沈斯奇满含爱意的眼神。
　　对比一下，沈斯奇演技可真好，他表现出来的爱意丝毫不比女记者真实的仰慕假，他是真的适合演艺圈，不知道现在反悔让他去和林菲炒绯闻不会太晚了？
　　“你怎么在看这个啊……”赵彤犹犹豫豫地开口，剥了个橘子递给她，“那个，清哥应该快回来了，你也收拾一下吧，咱们该吃饭了。”
　　她们这会儿是在乐瑶家，乐清出去买菜了，乐瑶毕竟是公众人物，不太适合去那种地方，乐清身体也确实好得差不多了，这点事情还是能做的。
　　“知道了。”最后看了一眼电视，温漾的脸上镜更好看了，这么久未曾见面，他似乎清减了一些，但人更挺拔英俊了，那种和沈斯奇完全不同的苍白尊贵，那种迫人的强大气场，都让她十分怀念在他身上肆意蹂躏的时刻。
　　“吃饭。”直接关了电视，乐瑶伸了个懒腰，起身去看熬的粥。
　　一切都非常顺利，乐瑶和沈斯奇的绯闻在媒体曝出他们去吃火锅的“偷拍照”时到达了顶峰。沈斯奇这种过去对任何绯闻零容忍的人，这次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辟谣，包括乐瑶也是，也没有出来辟谣，这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是默认了媒体写得内容。
　　一时间，沈斯奇新恋情，沈斯奇乐瑶，沈斯奇恋上乐瑶等热搜词高挂热搜榜之上，后面跟着的“爆”字特别扎眼，乐瑶看着有些烦躁，便也不去关注这些了。
　　公司这边的意思是，不承认也不否认，看舆论发展如何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她倒是没有真的想过和沈斯奇“协议恋爱”，扮演恋人，再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分手”，她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厌恶这场闹剧了，虽然大家都没考虑过马上就结束。
　　四月下旬的一天，在乐瑶和沈斯奇的绯闻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韩慧侨陪温漾一起去和大客户吃饭。
　　这是个晚上，吃饭的地方依然是温漾习惯去待客的会所。
　　韩慧侨温柔端庄地坐在温漾身边，该说什么的时候说什么，该喝酒的时候喝酒，帮温漾把客人招待得十分妥帖，一副贤内助的样子，得到了所有客户的夸赞。
　　温漾也笑着夸奖她，韩慧侨脸红红的，在室内的灯光下越发显得温婉动人。
　　温漾静静看着她，这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温柔善良，端庄大方，淑女沉静，与乐瑶真是半点都不相似，非常非常的顺眼。
　　可就是这样顺眼的一个姑娘，他看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偏偏就是乐瑶那种完全不符合他审美标准，几次三番让他感到厌恶的人，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绕在他脑海中。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似乎是两个月了。
　　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每天忙得那么厉害，还出了几次长差，脑子里还是会时不时浮现出她的身影。
　　酒过三巡，温漾有些细微的不耐，他垂下头，头一次在招待客户时非常不礼貌地低头看手机。
　　这个举动让韩慧侨也很惊讶，她望着他斜靠在椅背上垂头看手机的模样，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最近一段时间，韩慧侨一直都是温漾的女伴，可饶是如此，她也察觉到他和以前不一样。他连参加活动谈生意都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这让她实在搞不懂是为了什么。
　　她不愿意相信是为了某个女人，但她本身就是个女人，出了这种情况，不自觉会往那方面想。
　　她不是温漾，日理万机没工夫看女明星的绯闻，她是圈内人，要经常关注圈子里的新闻，所以她对乐瑶和沈斯奇的事非常了解。她知道这是公司安排的，说明是温漾也同意的，哪怕这些问题不足以拿去麻烦大老板，但如果他真的对乐瑶有意，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暧昧关系的，假的也不行。
　　男人对自己看中的女人都有占有欲，如果没有，说明真的不重要。
　　韩慧侨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因为她余光里瞥见了温漾手机上的新闻页面。她微微一滞，明知偷看不礼貌，被发现会让温漾生气，还是不自觉把目光放在了他手机上。
　　然后她就看见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搜索框里两三下输入了乐瑶的名字，食指指腹在搜索按钮上迟疑了几秒，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在他按下去的一瞬间，乐瑶和沈斯奇的绯闻，以及《荣光》这首歌的新闻如潮水般涌现而出。
　　韩慧侨观察着温漾的反应，她非常非常确定，在他看见那些内容的时候，他一直慢条斯理的模样停顿了片刻，随之而来的，是那双总是柔情似水的眸子里乍现而出的阴厉。
　　韩慧侨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觉得，她好像想错了一些事。
　　也许，温漾不是对乐瑶没有占有欲。
　　温漾他……可能，或许，根本不知道乐瑶和沈斯奇炒恋情这件事。
　　韩慧侨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女人对危机的第六感让她毛骨悚然，果然，下一秒温漾就突然站了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客户们道歉，说什么接到信息有些急事要离开，但韩慧侨看得清清楚楚，他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他只是看了乐瑶的新闻，然后就要走！
　　“韩小姐，你会好好帮我找招待大家的，对吗？”
　　和客户说好了，温漾便半弯下腰笑着问韩慧侨。
　　他笑得那样英俊，脉脉含情的桃花眼里满是信赖，韩慧侨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人生头一次鼓起勇气问他：“你要去哪？”
　　温漾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笑着说：“公司有点事要去处理，实在麻烦韩小姐了，之后我会让关樾帮我补偿你的。”语毕，他再不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那扇打开又关上的门，韩慧侨整个人都颓丧下来。
　　而温漾，前一刻在包间里他还笑意盈盈，温文尔雅，但转身走出来的一瞬间，他满脸的笑意荡然无存，总是温柔的双眸中一片冰冷。
　　等在外面的向云见此浑身一颤，快步上前道：“温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漾冰冷地牵唇一笑，语调沙哑柔和，与表情相差千里。
　　“让周铮和关樾十分钟内滚过来见我。”他缓缓系上西装外套的第一颗纽扣，拖长音调道，“还有乐瑶……不必带到我面前来，直接送到颐园去。”他望着向云，温柔已极，“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回去的时候要看见她已经在等了，知道了吗？”
　　向云出了一身冷汗，慎重点头：“知道了。”
　　温漾敛眸，迈开长腿就走，向云举起手机，打电话联络关樾周铮时手都有些颤抖。
　　他想，以前他接触到的温总生气的时刻，其实都不是他真正最生气的时候。
　　他真不高兴的时候，那种冰寒压抑的气势，饶是他承担起来，也太过勉强了。
　　真可怕。
　　他喃喃地想。


第三十一章 
　　周铮和关樾掐着十分钟的最后一秒上了黑色的迈巴赫。
　　周铮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好，领带还围在脖子上没有系。
　　温漾端坐在车上，意态闲适地靠着车椅背，明明是平静温和的架势，却让匆匆赶到的两位得力下属感到由内而外地发冷。
　　“温总。”关樾打破了沉默，他迟疑着问，“出什么事了吗？”
　　温漾将目光从周铮没系好的领带上移到他脸上，好整以暇地看了他片刻，讳莫如深地笑道：“你不是该很清楚吗？你眼里可一点疑惑都没有。”
　　关樾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叹了口气往一边挪了挪，要说周铮真是贼得很，抢了副驾驶的位置，把后座空着的位置丢给他，让他如此近得直面不悦的温漾，哪怕是他也压力山大啊。
　　“哪里哪里，我哪儿敢随意揣测温总啊，我只是……”关樾沉吟片刻道，“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温漾单手撑头，迈巴赫后座极其宽敞，扶手柔软，慵懒撑着扶手斜靠着时，人的身心都会非常愉悦舒适。温漾现在的模样就很放松很自在，但他绝对不是愉悦的。
　　“是因为乐瑶的事？”关樾决定不兜圈子了，长痛不如短痛啊，“温总如果是想知道乐瑶和沈斯奇的事，那简单，那只是炒作手段而已，他俩之前其实什么都没有。”
　　周铮也附和说：“是的，他们俩之间清清白白，半点真事儿都没有的，温总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为什么让他们炒恋情……”关樾缓缓道，“是沈斯奇本人和他经纪人提出来的点子，他和乐瑶确实形象合适，也能给彼此带来利益，关键是公司这边没什么损失，是十分平常的炒作手段，所以就同意了。”
　　周铮跟着说：“是的，我和关副总本来想问一下温总再决定的，但又想到温总之前说过以后不要在您面前提到关于乐瑶的任何消息，所以我们就……”
　　“这么说来，是怪我了。”温漾语调柔和地开口，嘴角噙笑，眼眸也带笑，可他这样看着周铮，周铮却颤栗了一下。
　　“不敢不敢，怎么可能怪温总，是我们没把事情办好。”周铮立刻告罪。
　　温漾却说：“不，这确实怪我，是我说了那样的话，所以你们才无所顾忌。”
　　关樾观察了他一下，低声道：“那温总的意思是……”
　　温漾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坐直了身子低缓说道：“……可是关樾，我依然对你有些失望。我以为你还是有点了解我的，有些话我即便说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还是知道的。”他似乎叹息了一声，嘴角轻抿，有些失落道，“但你还是做了，说明你是故意的。”
　　关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手握着拳道：“抱歉温总，是我不对，我不该自作聪明。”
　　温漾从失落的状态转变成失望：“你确实不该自作聪明，也确实做得不对，我最近不想看见你，你去度个假吧。”
　　关樾脸色变了。
　　“印度就很好。那边新开了新公司，去帮我管理一两个月没问题吧？”他侧目望去，表情温和极了，好像真的是在和关樾商量，他完全可以拒绝。
　　但关樾很清楚这不是在和他商量。
　　“……没问题的温总。”印度那边的新公司，和娱乐行业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一个混娱乐圈的高管，跑去印度搞生产实业，他真是谢谢自己的老板了。
　　“那就明天出发。”温漾一派亲切，“抓紧时间，可以回来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竟然还没有准确的回归日期，很好，很好，这和古时候流放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关樾还是同意了，表情无奈又顺从。
　　温漾看了他一会，转开视线淡淡道：“工资会给你加一倍。”
　　“……”嗯，心里稍微安慰一些了。
　　“至于周总监。”温漾巧笑倩兮，“等关樾回来你再过去好了，现在我还有点事情要你去做，不能让你们一起去，实在抱歉了。”
　　周铮：“……”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当时真的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车子上聊得“热火朝天”，车子外向云遭到的冷遇却让他浑身发冷。
　　“赵小姐，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这是温总的意思，不是在跟你商量，是指令，你明白吗？”向云拿出最强硬的态度，“如果你不能立刻把乐小姐送到颐园，后果你绝对承担不起。”
　　电话那头的赵彤犹豫道：“可不是我不照办，是瑶瑶不同意，我难道还能把她绑过去？”
　　“也不是不行。”向云严肃地说，“如果必要的话，可以用点手段。反正我不管赵小姐用什么方式，如果不想明天就离开先成，那就想办法让乐小姐半小时内赶到颐园，温总马上就要回去了。”
　　赵彤还想说什么，但向云直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他就不接了。
　　赵彤急疯了，直接开车去找乐瑶，到了也不敢上去，怕打扰乐清休息，只给乐瑶打电话喊她下楼。
　　乐瑶披着大衣下楼，打着哈欠走到侧门边，上了小本田的副驾驶。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跑过来找我了？这都几点了？”乐瑶看了看车上的时间，“大半夜一点多你不睡觉，明天不想起来了？”
　　“我明天起不起得来，还不全看你吗？”赵彤无奈道，“我和你说，这次上面特别强硬，你不去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去人事部报道了。”
　　“哦，要把你转人事部工作？”
　　“你在想什么美事呢？是要把我辞退。”赵彤有些抓狂。
　　“可以随便辞退吗？你不是过了实习期，签了劳动合同的吗？”乐瑶平静地反问。
　　赵彤深呼吸了一下说：“是签了合同没错，但先成完全赔得起违约金啊！我也不是不愿意离开，拿到一笔违约金再换个东家也不是不行，我只是……舍不得你。”
　　她是真的不舍得乐瑶，她和乐瑶互相信任，合作愉快，她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这样默契的伙伴了。而且被辞退的名声也不好听，从先成这样的大公司被辞退，之后她找工作都会受阻。
　　乐瑶安静地思索了一会，淡淡地说：“他为什么突然要见我？这么晚了，明天不行吗？”
　　赵彤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我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谁知道温总突然发什么神经？你们都这么久没联系了，我之前还以为你们再无可能了，哪想到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又转性了？”
　　乐瑶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彤为难崩溃的样子，终究是轻轻说道：“那你送我过去吧，见了面就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疯了。”
　　赵彤惊讶地望向她：“你愿意去了？”
　　“我总不能看着你离开我。”乐瑶爱惜地抚过她的长发。
　　赵彤眼圈都红了，乐瑶笑着说：“这么感动啊？放心，我不会吃亏的，虽然现在这个时间段有些暧昧，但先不说会不会发生什么，就算发生了，咱们也不吃亏对不对？”
　　想到温漾的模样，赵彤对不吃亏这个理念深以为然，但她还是有些心酸：“又让你为我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我真的是……”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乐瑶看着车前方缓缓道，“总会有一天我们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
　　赵彤一怔：“你的意思是……”
　　“合约是有时间期限的，到今年底也就满一年了，这么算来五年的时间其实不算长，是不是？”
　　乐瑶自语般的话让赵彤瞬间领悟了。
　　是啊，和先成娱乐的合同是有期限的，五年而已，时间到了，分道扬镳，可不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
　　到那时候……如果这期间发展得好，乐瑶自立门户，不无可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彤眼睛都亮了，她握拳道，“我会努力的，等五年后一定给你一个好开始！”
　　乐瑶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至于如果五年都等不到，也是能想办法离开的。不过好好解约离开总比赔钱解约得好，不管是哪条路，她都得提前做好准备。这两条路有一个共同的需求就是钱，她要赚好多好多钱，她一定可以。
　　看着车窗外开始倒退的风景，乐瑶下了一个大大的决心。
　　这次到颐园，情况和上次完全不同。这次这里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乐瑶刚走到别墅大门前就看见了好几个值班的保安。她拉紧了大衣走上去，还没开口说话呢，保安就立刻给她开了门。
　　她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直接走进去，步伐快速地走过花园，迈上台阶，走到雕花大门前。
　　她想了想，没有自己输密码，她以为这里会和门口一样有人给她开门，但等了一会没有，她便按照之前记得的密码输了一下试试看，没想到还真的打开了。
　　这么长时间不改密码，这样真的安全吗？
　　不过转头看看大门口的保安，再看看别墅四周的摄像头……嗯，应该也是安全的。
　　乐瑶之前本来都睡了，下楼见赵彤的时候是睡衣外面加大衣。她也没化妆，素面朝天，披散着一头夜里洗过的柔软黑发，慢吞吞地走进了别墅。
　　不同与外面的哪怕夜晚也灯火通明，别墅里面一片黑暗。
　　乐瑶从亮的地方来，刚一进去眼前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站定脚步，等眼睛适应了光亮去看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别墅里面倒是和之前一样空无一人。
　　不，也不该说是空无一人的，她视线落在大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沙发上端坐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她辨别不出他的相貌，但可以从他的身影准确判断出他是谁。
　　在这里见到温漾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这种黑漆漆的局面。
　　她犹豫了一下，摸出手机想要打开灯，但在那之前温漾开口阻止了她。
　　“不要开灯。”他语调平柔里带着些克制的沙哑，听得人心尖发痒。
　　乐瑶想了想，还是顺从地收起手机，不打算开灯了。
　　温漾似乎很满意，在黑暗中朝她抬了抬手：“过来。”
　　乐瑶站在原地没动，黑暗再次开始说话：“没听见吗？”语气里可半点不见平日里伪装出来的柔情似水。
　　乐瑶觉得脊背冒凉风，但一点都不害怕。她想了想，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在距离沙发一米五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足够她借着别墅外的灯光看到男人的脸了。
　　温漾是真的瘦了，从脸颊上就能看出来，可这一瘦，就越发有阴郁深沉的贵族范了。
　　尤其是他现在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眼在黑暗中泛着幽暗危险的光，使得他整个人更加富有魅力了。这种段数，这种架势，可真不是小鲜肉们可比的。
　　“这么晚了，温总这么急匆匆叫我来，应该不是要闲聊吧。”乐瑶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有点困，温总有话直说，说完我还要回去睡觉。”
　　她毫不留情的言语倒是让温漾缓缓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
　　他微垂眼帘，嘴角轻轻勾起，有些腼腆羞涩地笑了笑。
　　“乐小姐觉得你今晚还能回得去吗？”
　　他轻轻地问出口，声音里满是赧然，好像说了这么富有深意的话让他感到非常害羞。
　　乐瑶根本不相信，也不害怕：“我当然可以回去，我为什么回不去？只要我想，我就能回去。”
　　她这份自信嚣张啊，真是难以言喻的迷人。
　　温漾缓缓抬眼，在黑暗中仔仔细细地观察她，她穿着一件质地不怎么样的大衣，里面是厚厚的加绒睡衣，莫兰迪的配色，毛茸茸的，配上她那张在月光下几乎闪闪发光的脸，真是幼稚天真中又附加着几分魅惑，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单纯可爱，还是披着可爱的外衣在陷害你。
　　“过来。”温漾再次有了动作，却不是和最初呼唤小狗那般抬手，他双臂抬起，做出了拥抱的动作，语调和缓柔软道，“抱抱你。”
　　乐瑶只觉一股酥麻从脚底窜到脑子，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侵袭了。
　　有句话说得真是没错，有魅力的男人，还真特么是一句话就可以让你登顶了。
　　“想干什么。”乐瑶没有立刻动摇，她眯起眼睛，锐利地直视他，“忍不住了，想潜规则？”
　　温漾嘴角扬起，笑意真实了几分，她借着外面的灯光打量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她？
　　他笑得风流跌宕，桃花眼里满是比沈斯奇更加深重的能够腻死人的浓情蜜意，乐瑶被那种肆意散发的感情淹没了，理智没剩下多少，但至少还有。
　　“我从来不强迫女人，也没有跟任何女人走到过如今这一步。”温漾在黑暗中慵懒随意地缓缓说，“但今天，我为你破一次例。”
　　“你要强迫我？”乐瑶语气尖锐起来。
　　“害怕吗？”
　　“当然不，你不会成功，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子，我会极力反抗，搞不好会伤到你。我也想问你一句，害怕吗？”
　　温漾没有很快回答，几秒钟之后，他才意味深长道：“怕，真的有点怕，所以……”他站起来，乘着夜色一步步走向她，“我不强迫你。”
　　“你到底什么意思。”乐瑶有些扛不住了，在和他几乎紧挨着的时候后退了一步。
　　温漾再次上前一步，弯下腰，在乐瑶耳边低沉沙哑地说：“我是什么意思？很简单，你之前那个论调，我同意了。”
　　“你说什么？”乐瑶错愕地侧目与他对视。
　　这样近的距离，他们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她可以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不是想要公开吗？不是想要个名分吗？”温漾突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辖制着她的细腰，“给你这个名分，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以及，公开这件事，等你我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说。如果你可以接受，那我允许你在公司内部不隐瞒这段关系。”
　　“……也就是说，我可以让整个先成娱乐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乐瑶提炼出了精要。
　　温漾似乎笑了一下，轻柔的笑声在夜幕中飞快消散，乐瑶听见他语调温柔至极道：“是的，我是你的了。”
　　公司内部是他可以全面掌控的地方，所以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随意她了。
　　至于外面，至于未来是不是要公开，温漾其实留了个陷阱。
　　“等你我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公开，这个“你我”很内涵，包括了乐瑶和他，这就意味着，哪怕有一天乐瑶真的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有了地位，觉得适合公开了，可只要他说不行，时机不到，那也是白搭。
　　现在气氛这样好，乐瑶还沉浸在他“同意”了公开这件事上，一时没想到这点。
　　温漾更不可能让她反应过来，所以在她开始思索的时候，直接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三十二章 
　　温漾的吻来得热烈凶猛，混杂着他今夜喝下的红酒味道，让乐瑶都有些跟着他微醺了。
　　她身上的大衣不知何时掉了，只穿着傻乎乎的毛绒睡衣，与抱着她深吻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十分不匹配。她偶尔睁开眼看到两人如此天差地别的一幕，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她不专心接吻，反而还有心思笑，这简直是对男人的挑衅。
　　温漾也睁开了眼，微眯着眸子对上她含笑的双眸，惩罚般地将她直接按在了茶几边的地毯上。
　　“不问问我笑什么吗？”喘息间，乐瑶仰躺在地毯上快乐地问。
　　温漾将头埋在她颈间，黑色的发，雪白的肌肤，淡淡的体香混杂着洗发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不知为何有些沉醉于这种对于他来说十分洗漱用品的味道，本来没什么醉意，却好像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乐瑶身上，乐瑶惊呼一声，喘息有些加重。
　　“你好重，要压死我了。”乐瑶推着他的肩膀，他西装的面料很好，是英国著名手工西装品牌制作，连面料都是混杂了青金石进去的。乐瑶轻轻抚过他的肩膀，将手落在他有力的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
　　“你的肌肉很有力。”乐瑶低下头，强迫男人和她对视，两人视线接触的时候，她的手回到他脸上，轻抚过他细腻白皙的脸颊，感慨道，“我的男人就是完美。我眼光真好。你长成这个样子，以后恐怕我们吵架了我也只会生自己的气。”
　　被女人称赞外貌不是件坏事，但这种气氛之下一直聊这种东西还真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乐瑶和温漾四目相对，他眼神朦胧，似乎醉了，但手下的动作一点都不含糊，很快探进了她宽松的睡衣。
　　“不行。”乐瑶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阻止他继续往上。
　　温漾微微眯眼，片刻后露出无辜迷茫的神色，轻轻问了句：“为什么。”
　　乐瑶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柔声说道：“太快了，不能让你这么快得逞。”
　　“快么？”男人将脸在她手里轻轻蹭了蹭，“距离我上次跟你提这件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可距离我们正式在一起还不到一个小时。”乐瑶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安抚地说，“耐心点，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完成我们的第一次，我希望它可以美好一点。”
　　温漾不再说话了，只是漫不经心地压在她身上不肯起来，乐瑶想了想，用了点力气将他反推过去，自己趴在他身上，一点点扯掉他的领带。
　　“但可以先给你一点甜头儿。”她莞尔一笑，明明是那么清纯可爱的脸，却笑得那么妩媚动人，这样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融合得那样完美，饶是温漾这般阅美无数的人都有些失了心神。
　　就那么失神的片刻，温漾的衬衣被乐瑶从腰带里抽了出来，他垂眸去看，她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低柔地说：“别看，闭上眼睛感受。”
　　温漾喉结滑动，终究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张开双臂毫无顾忌地躺在地毯上任她采撷。
　　他这样的状态让乐瑶也有些心猿意马，她目光灼灼地盯了他好一会，将扯下来的领带系在他眼睛上，然后一颗一颗解开了他的衬衣纽扣。
　　像是一股温柔微凉的清风拂过了胸膛，丝滑的触感让人脑子混乱呼吸加重，温漾能感觉到属于女孩的吻认真珍惜地落在自己胸膛每一处，他微微偏头，领带遮住了他所有的光，他什么都看不见，也正是因为看不见，这些感觉才那样明显。
　　后面是怎么结束的，已经没人记得太清楚了。
　　反正乐瑶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回的家，不是赵彤来接的，也不是她叫了出租车，是她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亲自开车把她送回来的。
　　“我走了。”乐瑶抬手抚过他的脸，爱惜地凑过去亲了一下，“回去再休息一下，别急着去工作，你看起来很累。”
　　好像没人这样直白真挚地关心过他，乐瑶的话好像烧开了的水，直接浇在他冰冷麻木的心脏上，他觉得一阵心悸，有些呼吸困难，但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也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你今天可以休息。”作为总裁，他很宽容地给她放假。
　　乐瑶却笑着拒绝了：“我不用休息，我现在精神亢奋，迫不及待想要和彤彤分享我的快乐。”
　　她看起来真的很快乐，不是因为钱或者权利，他还没给她任何资源，甚至也没真的和她在媒体面前公开关系。他现在只是答应和她谈恋爱，做了她的男朋友而已，她就这么高兴，好像不在意其他的一切了，这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直到乐瑶轻轻松松下了车，高高兴兴进了小区，他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但它不坏就是了。
　　乐瑶到家的时候乐清还没起来，她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扑到自己床上裹住被子打滚，把所有的惊喜尖叫都发泄在被子里。
　　在温漾家里，乐瑶故作淡定，除了在他身上留下了许许多多红色的痕迹之外没表现出更多激动。可回到家里，她实在忍不住了，她难以相信温漾真的妥协了，他们真的谈妥了，真的在一起了！
　　虽然这几个月没见面她也不见得多想念他，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总有个飘忽的身影在梦中，她心里清楚他身份，却就连在梦里也不肯给他一个真实的五官。
　　现在一切都不需要遮掩克制了，她可以彻底把理智扫到一边了，因为她得到他了！
　　太高兴了，以至于乐瑶乐极生悲，连乐清醒了进屋都没发觉。
　　“什么事那么高兴，都把自己裹成蚕宝宝了。”乐清倚在门边似笑非笑道，“昨晚回来情绪还很一般呢，一大早的突然这么高兴，让我猜猜，你有企图的那位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哇。”乐瑶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真是知妹莫若兄啊。”她感慨道，“哥，虽然我们不是龙凤胎，但好像也有心电感应？”
　　乐清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难过，看她这么高兴，就知道对这段感情多认真，他是希望她可以尽情恋爱的，但飞蛾扑火的感情关系，放这么多真心进去，但凡最后结果不好，她得多伤心难过呢？
　　“瑶瑶，我知道这些话难听，但还是想嘱咐你。”乐清站直身子，表情严肃道，“我不反对你和谁在一起，但我希望你时时刻刻记住保护好自己，珍惜自己。别让别人伤害到你，别太爱一个人，最爱的人要永远是你自己。”
　　乐瑶的兴奋渐渐消散之后是清明的冷静，她笑着说：“你放心吧哥，我不敢说未来怎么样，但目前为止，我最爱的当然只有自己。哦不，还要加一个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
　　乐清故作惊讶道：“是吗？那如果我让你和你喜欢的人分手呢？”
　　乐瑶明知他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答应。不被你祝福的感情，哪怕我很想要，我也不会要的。”
　　妹妹的话让乐清心酸又温暖，他长叹一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道：“起来吃饭吧，一会彤彤要来接你上班了。”
　　这意思就是这个话题过去了，他不看好她和温漾，但也不反对。
　　乐瑶早料到哥哥不会看好自己的恋情，其实她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能有这样的进展她本人都很意外，更别说别人了。但她不会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恋爱，她还是希望可以和温漾好好的。这是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她想用积极的心去面对。
　　乐瑶在家里简单吃了早饭，赵彤准时来接她，两人一起去了公司。
　　给沈斯奇写完了歌，乐瑶暂时没有安排什么新工作，便一直在公司里写歌。
　　她家里不够大，乐器也不齐全，公司设备齐全，环境又好，她还蛮喜欢在这里写歌。
　　两人结伴进了公司大厦，赵彤从路上就开始观察她，等他们进了电梯，其他人分别下了楼之后，赵彤终于忍不住问了：“昨天晚上你和温总，你们……”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逗笑了乐瑶，她歪着头道：“我还在想你能憋到什么再问呢，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呀？”
　　赵彤无奈叹息：“我能憋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你是不知道人的好奇心有多恐怖，我这一晚上抓心挠肺的，觉都没怎么睡，就想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了。”略顿，观察了她一下继续说，“但看你的心情和状态，我粗略估计，昨晚的结局应该很好。”
　　“确实不错。”乐瑶十分平静地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赵彤下意识“哦”了一声，电梯门打开她们一起走出去，走出几步她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大声道：“什么？？你和温总在一起了？？”
　　很好，乐瑶本没想这么让公司里的人知道她和温漾在一起了，但赵彤这一嗓子，成功让走在前面的人回过了头，也让几个正在关门进屋的停住了脚步。
　　乐瑶淡定地扫过他们，最后将目光定在捂住嘴巴一脸抱歉的赵彤身上。
　　“是啊，是这样的。”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他说过了，在公司里可以不必隐瞒，所以你不用捂着嘴巴了彤彤。”
　　这下赵彤更震惊了：“你的意思是说……”她干巴巴道，“你和温总不但在一起了，他还允许你让公司里的人知道这件事？”
　　乐瑶笑了笑没言语，拉着她走向练歌房，当路过被雷劈在原地的一群人时，她客气地笑笑，留给他们一个窈窕的背影。
　　“不可能。”有人反映过来了，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她们说的温总肯定不是我知道的那个温总，我知道的那个温总是绝对不会和女明星谈恋爱的。”
　　“……可这个世界上有几个温总？看赵彤那个样子，说得明显就是那个温总。”
　　“那我也不信，绝对是她在胡说八道，温总和她谈恋爱？昨晚做梦还没醒吧！”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这种事如果她敢造谣，就不怕惹毛了温总前途玩完吗？”
　　“……这也是，可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敢相信。”
　　“应该没人敢相信吧，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等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说话的两人进了一侧的办公室，另外一扇门前，一个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地笑了。
　　“笑什么呢？”房间里有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问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关门进屋，带着兴味道：“叶淳，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听见了什么。”他坐到沙发上，似笑非笑道，“有个小女孩说她和温总在谈恋爱。谈恋爱……哈哈，潜规则三个字都比谈恋爱三个字适合温总。”
　　叶淳斜靠在沙发上，一双迷人的眼睛微微弯起：“如果我没猜错，你说得那个小女孩，名字一定是两个字。是公司去年底新签的那个？”
　　吕平惊讶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是不再多说了。
　　吕平也不再问，拿起剧本和他商量起来。
　　暂时没有其他工作安排，乐瑶便专心写歌，为第一张实体专辑做准备。
　　其实现在歌手们已经不怎么发实体专辑了，数字音乐如此发达的今天，真去听CD的人太少了，但也不是没有。作为歌手也不能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实体专辑。
　　张玮很欣赏乐瑶，打算给乐瑶做一张实体专辑，专辑还是主打自己作曲自己演唱，乐瑶需要准备一些新歌来充实她的第一张CD，这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不仅仅是因为她还年轻，刚刚开始做歌手，满脑子都是曲子，还是因为她刚刚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心里爱意饱满，写起歌来都事半功倍。
　　临近一点钟的时候，乐瑶才因为肚子饿意识到几点了。她看看手机，突然就想到了温漾，也不知道他吃午饭了没。
　　想了想，乐瑶给赵彤发了个短信便独自离开了公司，到大厦附近一间中餐厅买了两人份的午餐，打包好快速回了大厦。
　　她没回练歌房，进了电梯便按下了总裁办公室那一层，其他和她一起进电梯的人看见了都用怪异的眼神注视她。
　　早上听见赵彤惊呼的人已经把他们得到的消息传播的七七八八了，现在整个公司只有很少人不知道乐瑶和温漾的“绯闻”。他们大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乐瑶是在做梦，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可现在吃完饭回来的几个人见她直接按了去总裁办的电梯层，面面相觑的同时，心里隐约意识到有些事即便很不可思议，却也有可能是真的。
　　乐瑶可没管那么多，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陆陆续续只剩下她一个。她提着饭盒等到电梯停在总裁办公室这一层，等门打开便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向云看见她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惊讶，倒是其他几个秘书表情十分复杂。
　　“乐小姐。”向云很客气道，“您找温总吗？”
　　“嗯。”乐瑶点头说，“他在吗？”
　　“在的。”向云上前要为她开门。
　　乐瑶想了想问他：“我不用预约了？”
　　向云愣了一下，余光瞥见大秘二秘苦巴巴的脸，失笑道：“不用了，您现在当然不用预约了。”
　　乐瑶也笑了，在向云打开门之后就走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温漾，他果然还没吃饭，正低着头快速写着什么，偌大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密密麻麻的午阳光芒，刺得他稍微有些睁不开眼。
　　乐瑶见此，脚步很轻地走过去，按下墙边的按钮，落地窗玻璃颜色改变，刺眼的阳光很快还不见了。
　　温漾缓缓抬眸，似乎这才发现进来的人不是助理也不是秘书，而是他新上任的“女朋友”。
　　他垂眸看了一眼乐瑶手里拎着的午餐，直接放下了钢笔，靠到椅背上朝她伸出手：“来。”
　　乐瑶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她把餐袋放到桌上，张开双臂扑向他。
　　“想我了吗？”她窝在他怀里语调甜蜜地问。
　　温漾单手将她抱住，另一手轻抚过她的长发，视线落在她漂亮的脸颊上，好像早上所有的疲惫和烦躁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这就是恋爱，那还不算差。
　　至于她的问题……
　　温漾低下头，靠近她的脸却不亲她，盯着她好整以暇看了许久，才勾起嘴角低柔地笑着说：“你说呢。”语毕，他眼睛飞快眨了眨，一点点羞涩汇聚在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当真是腼腆又热切，勾人极了。


第三十三章 
　　由于温漾的模样实在太春心荡漾了，乐瑶便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西装革履的男人脊背挺拔地坐在舒适的椅子上，长腿很有力，她坐上去的时候可以清晰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她低下头，双臂环着他的颈项低声说：“要我说，你一定很想我。”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要不然干嘛抱我抱得这么紧？”
　　温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何意地说了句：“你很自信。”
　　乐瑶随意道：“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毕竟我怎么都是你追了两次的人。”
　　温漾对“追了两次”这件事并不否认，他不太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可哪怕只是用眼神，他也能够轻易挑起她心里的火花。
　　乐瑶忍不住叹息一声，心神不宁地和他对视片刻，小声说：“温漾，我可真喜欢你。”
　　突然就来了一句表白，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温漾很快便神色如常。
　　“喜欢我还拒绝我？”他言辞含糊，不知说的是拒绝他的求欢还是拒绝他第一次提出在一起的要求。
　　乐瑶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和他紧紧依偎着柔声说：“女孩子总是会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或者东西很执着的。至于拒绝，那是因为除了喜欢你，我还要喜欢我自己。如果连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那估计你也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其实从头到尾，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温漾好像都没有直白地表达过“喜欢”。
　　他只是做出了妥协，做出了请求，但从没用言语表述过他的感情。
　　说实话，乐瑶挺想听的。
　　所以她接下来就后撤身子和他额头抵着额头问：“那你喜欢我吗？”
　　这问题很白目，如果不喜欢，温漾怎么可能两次执着于她，怎么可能放低姿态，让她为所欲为。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她问出来只是想让他用嘴说出来而已。
　　她用期待的眼神注视他，温漾嘴角微微勾起，眼睫颤动，眼睑微敛，羞涩到面上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乐瑶一直看着他，将他这种反应尽收眼底，她忍不住笑起来，使劲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奶声奶气道：“我可真喜欢你这种羞涩的样子，虽然你很大可能只是装出来的。”
　　温漾一副脸红偷瞄她的模样，轻飘飘地说：“哪怕觉得我是装的，也会喜欢么？”
　　“是啊。”乐瑶晃动着他的身体，晃得椅子都开始咯吱咯吱响，“我挺喜欢你这样子的，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喜欢，心情好的话，我甚至会配合你的‘表演’。”
　　还真是令人意外的回答。
　　竟然不讨厌他的伪装，还愿意配合，乐瑶总是会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刻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温漾微微启唇，刚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他不在意地说了句“进来”，并没意识到乐瑶还坐在他腿上和他姿势暧昧，又或者他意识到了，却并不介意别人看见。这种坦然不隐瞒的态度取悦了乐瑶，乐瑶很懂事地自己起来了，但还是被进来的周铮看见了。
　　周铮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为了不跟着关樾一起去印度分公司，他还是保持着镇定道：“温总，乐小姐和沈斯奇的绯闻已经解决好了。”
　　乐瑶闻言一怔，望向身边的男人，思忖片刻后眼底带了些了然。
　　温漾很喜欢她恰到好处的聪慧，省了他很多麻烦。
　　“很好，谢谢了。”他客气温和地回复周铮，周铮不住汗颜。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起来也是我的失误才导致温总不高兴，今后我会注意。”
　　“那很好，时间不早了，周总监也快去吃午饭吧。”温漾微笑着说完，朝身边的乐瑶招手，“你好像买了什么带过来，是午饭么？”
　　乐瑶这才想起被自己冷落的午餐，立刻把餐袋提过来道：“我买了清淡的午餐，我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你不怎么吃荤腥的。”
　　那么久远的一顿饭她还记得，真是难为她了。温漾嘴角噙笑，很热情地去看餐袋里的午餐，周铮觉得自己好多余，所以自动自发地告辞了。
　　他走之后，乐瑶有些奇怪地问了句：“好像一直没看见关副总，他休息了吗？”
　　温漾一边拆餐盒一边说：“集团在印度新开了一间分公司，需要可靠的人去帮我盯着，我让他过去了。”
　　乐瑶微微睁大眼睛，眼珠转了转，在温漾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她弯下腰柔声说：“凉了吗？我去帮你热一下吧？”
　　温漾看了她一眼，只是看着但不说话，于是乐瑶换了个说辞：“你是怪关副总和周总监让我和沈斯奇炒绯闻，所以才把他派出去的吗？”
　　温漾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吃东西，但依然没说话。
　　乐瑶想了想，忍不住带了些笑意说：“所以你并不知道公司让我和沈斯奇炒绯闻的事，那是没经过你同意的，你后面看见了，就直接要见我，我说得对吗？”
　　温漾还是不说话，但吃她买的午餐吃得很认真，其实这顿饭乐瑶没花几个钱，很廉价的，菜品也比较简单，但他吃得很认真，好像真的很好吃一样。
　　这让她有种被在意的感觉，乐瑶心里熨帖不已，她低低地说：“看来我说得是对的。那我就不记恨你把我和别的男人凑到一块儿的事情了。”
　　温漾握着筷子的动作顿了顿，终于开口说话了：“吃饭，快凉了。”
　　乐瑶笑意暖暖地点头，拿了另一份餐盒和他一起吃。
　　等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向云敲门进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荤素搭配十分营养精致的午餐。乐瑶看见，再瞧瞧自己买回来的午餐，瞬间就没什么胃口了。
　　看样子温漾每天吃的午餐都是这样考究的，那他是以什么心态专注吃下她买来的简陋食物的？
　　向云到底专业，一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形便点了一下头端着托盘出去了，乐瑶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未语，等温漾已经开始亲手收拾桌上的餐具时她才反应过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我来吧。”她低低地说了句，三两下将餐盒丢进塑料袋，抬眼去望温漾时，正看见他修长的颈项。
　　他将衬衣穿得很妥帖，纽扣系到脖子根，还系了深蓝色的细领带。
　　她之所以这般盯着他的脖颈看，是因为他喉结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吻痕。
　　是谁留下来的，她最清楚了。
　　她突然愣了一下，温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知道她为什么发愣了。
　　“现在才后悔的话已经迟了。”温漾不疾不徐地开口，语调如春风般和煦，拂过乐瑶的面颊时，说不出来的温软柔和，“我早上开了高层会议，还开了视频会议，之后还见了合阳集团的总裁，中间陆陆续续见的其他人也不少，恐怕现在很多人都在心里思考这个东西的问题。”
　　除了韩慧侨之外素来没有任何女色绯闻的先成集团总裁，喉结边忽然带了个吻痕，想要巴结的和想要高攀的，谁不得琢磨琢磨是怎么回事？
　　离开温漾身边之后去听听公司里的传闻，大家也就能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这事儿真和乐瑶有关系，那乐瑶可真是个人物。
　　而是个人物的乐瑶，现在看着那个象征着她主权的吻痕，非常认真地说：“我一点都没后悔，相反，听了你的话之后，我觉得留下它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她靠近他，语调沙哑道，“这是我给你盖的章，证明你是我的男人，谁也不能来觊觎。”
　　温漾侧目看她，眼神同样认真道：“那估计你不能得偿所愿了，它只会让别人更加觊觎你的男人。”
　　“不怕。”乐瑶十分冷静，“觊觎归觊觎，你岂是那么容易被他们觊觎成功的。他们只会惨败而归，反省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会更加意识到我的厉害了。”
　　从来没见过乐瑶这种女人，她这些话实在让温漾觉得有趣，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乐瑶突然拿出手机说：“我都还没有你的电话，我们可是男女朋友，这种情况太不应该了。”
　　好像还真是，至今为止在乐瑶那边，恐怕都只有他一个工作邮箱。
　　温漾从善如流地取出私人手机，将电话报给她后，她很快就拨了过来。
　　乐瑶很开心地在存他的电话，低着头摆弄手机没注意他这里，温漾看着她那副珍重的样子，也难得有了闲心给谁的电话存个名字。
　　他想了想，在乐瑶电话号码上面备注了一行字——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
　　他输入得很快，乐瑶存号电话望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手机收了起来。
　　“我存好了。”她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嘴角的笑意深刻又甜蜜，温漾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那上面写了四个字——亲爱的他。
　　很难形容温漾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觉得又快乐又不快乐。快乐是心里的情绪，不快乐是脑子里的情绪。简单分类的话，就是他内心感觉快乐，理智却觉得不快乐。
　　他很清楚他和乐瑶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写的“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是真的。
　　乐瑶不可能真的得到他，哪怕她真的有一天可以得到他的真心，但当他决定放开她做其他选择的时候，她还是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他不会和女明星结婚，还是这种毫无背景的女明星，温家不会允许她进门的。
　　温漾眼神暗了暗，乐瑶有些迟疑道：“你好像突然不开心了，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温漾没说话，他抬手抚过她的长发，柔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工作了。”
　　说的也是，她都来了这么久了，日理万机的温总的确被耽误了不少工作时间。
　　乐瑶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也去工作了，不过你不用睡个午觉吗？”
　　“今天很忙。”他干脆拿出了一边的日程表递给她看，这份坦然让乐瑶很有安全感。
　　她笑着低头去看，没注意到温漾用十分怜悯的视线看着她。
　　当她再次望向他的时候，他眼底已经只剩下温柔了。
　　“那你抽空也要睡一会，你昨晚很晚才休息。”
　　她很关心她，语气里和眼睛里的情绪做不得假，这份真挚让人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我会的。”温漾答应下来，在乐瑶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不要太在意我，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乐瑶愣了愣，惊讶地回眸望他，眼底有些疑惑。
　　温漾叠起双腿靠到椅背上，西裤因为乐瑶坐在他腿上压了太久而有些褶皱。
　　“你太过在意我，会让我觉得很惶恐。”
　　他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便低下头翻开了文件，显然不想再对话了。
　　乐瑶心里的安全感因为他这句话消散了不少，她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这里。
　　她走后，低着头似乎在认真看文件的温漾缓缓抬起了头。
　　他盯着办公室的门看了一会，忽然嗤笑一声，心中喃喃地想，他难得的发善心，说了一句真心话，真希望她可以听进去。
　　她可以在意他，喜欢他，爱他，但不要太多，要不然，以后她会很受伤的。


第三十四章 
　　温漾语焉不详的话让乐瑶整个下午都心事重重的。
　　她戴着耳机，坐在钢琴前，名牌钢琴音色音准都很好，她弹了一遍又一遍新写的歌，赵彤坐在后面不远处陪她，即便不看她，也能从琴音里感觉到她情绪不太好。
　　“怎么了这是。”在乐瑶又弹完一遍的时候，赵彤迟疑地开口了，“怎么好像不开心？是因为公司的风言风语吗？”
　　在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内，乐瑶和温漾的关系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连带着他喉结边的吻痕一起滋生出了许多有趣的花边新闻。最让人惊讶的不是来自于不近女色的老板的绯闻，而是老板竟然这么长时间没有处理，这在某种意义上便是在告诉众人，一切都是真的。
　　这应该是乐瑶会高兴的事，赵彤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反而情绪不好了，她起身走到钢琴边，观察了一下沉默的女孩，过了一会说：“是和温总吵架了？”
　　才确定关系一天就吵架的话，是不是也太快了？
　　乐瑶这个时候才缓缓抬眸，淡淡地说了句：“没有。”
　　“……那是温总对你不好吗？”
　　“没有，他对我很好。”乐瑶神不守舍地说了句。
　　赵彤不解道：“那为什么你不高兴呢？”
　　“你看得出来我不高兴吗？”乐瑶仰头问她。
　　“岂止是看得出来，单单听你弹琴都能听出来。以前我还不信音乐可以表达心情，现在看这是真的。哪怕只是一样的曲子，你现在弹出来的感情就和之前不太一样。”
　　乐瑶闻言，再次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赵彤解释自己的心情。温漾对她影响太大了，仅仅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让她整个下午心情动荡。这不是个好现象，她想起哥哥嘱咐过的话，对自己的心志不坚定颇为不满。所以与其说她是因为温漾那句话在难过，还不如说更让她难过不安的是她自己的心。
　　出于某种惶恐心里，乐瑶整个下午都没再联络温漾，傍晚时分直接和赵彤一起离开了公司。
　　温漾今晚加了个班，离开时已经八点了，他看了看腕表，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向云作为他的特别助理，还算是了解他，并且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所以在此刻说出了温漾想知道的事。
　　“乐小姐下午五点半就离开公司了，是赵彤小姐和她一起离开的。”
　　温漾神色微微一顿，他侧目看着向云，温和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向云轻轻颔首，目视温漾抬步走向办公室门口，他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下，在温漾离开办公室快要走进电梯的时候补充了一句：“乐小姐下午没上来找温总，应该是怕打扰温总工作。”
　　她中午已经来过了，下午不来确实也说得过去，恋爱不必谈得那么黏黏糊糊——这是向云的感受。
　　而温漾对这句话的感受则是——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句话？她不来难道不才是正常的吗？为什么一个女人要上午下午不停来找他？为什么她不来，向云反而好似在说话安慰他？
　　温漾疑惑地扫了扫自己的助理，电梯门关上之前他还是礼貌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直到下了电梯，看到静候的保镖和司机，温漾才稍稍意识到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情绪是什么。
　　他好像有点理解向云为什么说最后那句话了。
　　他再次看了看腕表，从中午和乐瑶分开到现在，他们没有任何联络。
　　这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为什么一定要联络？
　　他很忙，这样不吵闹的情人才是他需要的，他之前还有些担心乐瑶太粘人，现在看来都是多虑了。可他为此感到放松的同时，为什么还有些微妙的不甘心呢。
　　坐上黑色的迈巴赫，温漾仰靠着闭上眼，忍不住想，是他中午分别时说的那句话让她不高兴了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些，她高不高兴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是“玩闹”的关系，在他这边是半点真实都没有的。
　　不，也不能说半点真实都没有，至少他对她的相貌性格是有些迷恋的，甚至可以夸张地说一句话，他对她有些喜欢的，所以在这份“玩闹”的关系之中，他还是付出了一些心思的。
　　也许因着这层关系，稍微关心一下她是不是不高兴了也没什么。
　　不自觉便摸出了手机，以往在车上的休息时间用来看着那个备注为“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的通讯页面，温漾皱了皱眉，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烦躁不已。
　　他直接收起了手机，不再为一个人是否联络过他去费心，他从七岁开始就懂得永远不要等待谁了，亲人尚且不被他期待，乐瑶也不该被他期待。
　　做了决定，温漾便克制着不再思索乐瑶的事情。而另一边，乐瑶还真就整个晚上没跟他联系。
　　不单单是这个晚上，第二天，再后面几天，她依然没和他联系。
　　他当然也没主动和她联系。
　　乐瑶看着从未接到过任何电话和短信的通讯录页面，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端起咖啡朝对面的沈斯奇笑了笑。
　　“所以传闻是真的。”沈斯奇看上去有些疲惫，他今天刚刚结束一段MV的拍摄回来，一回来就来见乐瑶了。
　　乐瑶笑着说：“的确是真的，也幸好我们还没真的开始炒绯闻，公司这边进行过辟谣之后，大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是啊，一段热度不加新料最多维持一周，大家很快会因为更新鲜的事情而忘了他们那些事。
　　沈斯奇不知为何有些落寞，他沉默半晌道：“真可惜，我原本还想邀请你参与我的MV拍摄。”
　　乐瑶惊讶道：“是吗？”
　　“是的，我看你似乎不喜欢上综艺节目，所以就想着趁着热度让你做我主打歌MV的女主角。”沈斯奇语气认真地说。
　　乐瑶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这是多少小姑娘梦寐以求的一个人，他现在这样认真地和她说话，她又何其幸运。
　　“那只能抱歉了。”乐瑶惋惜道，“我也很遗憾不能和沈老师合作，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不知道，温漾他……应该很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有瓜葛。”
　　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女孩漫不经心地提起温漾，语气里带着一些烦恼和不着痕迹的纠结。
　　沈斯奇意外地注视着乐瑶，许久才说：“都说好了不叫我沈老师，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乐瑶失笑道：“是的，看我，又忘了，下次我会记得的。”
　　她的话里有送客的意思，沈斯奇抿了抿唇，将自己那杯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告辞。
　　乐瑶欣然送他离开，他走出门时欲言又止，乐瑶微笑静候，面对她如此镇定的目光，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心里那句话，只能点头离开了。
　　“他走了？”赵彤缓缓走了过来。
　　乐瑶点点头，让开位置让她进来：“你去做什么了？”
　　“……去见了吕平。”赵彤一边走进练歌房一边说。
　　乐瑶有些惊讶：“见吕平？我不记得你还认识他。”
　　吕平是叶淳的经纪人，在业内非常具有知名度，是赵彤和乐瑶这种新人接触不到的存在。
　　更敏感的一点是，公司还把宋雨婷和封茜分给了他，而乐瑶本该是和这两位一起出道的组合成员之一，如今却因为一系列原因和赵彤这个新人绑在了一起。
　　“是工作上的接触。”赵彤手里拿着厚厚的本子，坐下之后递给了乐瑶，“你看看，这是叶影帝新接的电影剧本。”
　　“电影剧本？”乐瑶微微蹙眉，低声问，“电影剧本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打算进入演艺圈，我只想唱歌。”
　　赵彤叹息道：“你想进入也难啊，这可是叶影帝接的剧本，里面就算是龙套角色都比你有知名度。”
　　乐瑶想了想也是：“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吕平想让你来写。”
　　“主题曲？”乐瑶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思忖了一下这件事之后，开始认真看剧本。
　　另一边，周铮正在见温漾。
　　“公司内部的人基本已经都知道了，下午沈斯奇去见过乐小姐，上午的时候韩慧侨小姐的经纪人徐静来找过我，也是打听您和乐小姐的事。”
　　温漾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一心二用地很快回答了问题：“你怎么处理的？”
　　“沈斯奇那边我没阻拦，据我所知他在乐小姐练歌房里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应该也没说什么。至于韩小姐那边，我实话实说了。”周铮观察了一下温漾的表情，见他十分平静，继续说道，“关于韩小姐那边，我考虑的是，温总目前既然和乐小姐在一起，最好还是处理一下那边的绯闻，也和韩小姐尽量少接触，不然乐小姐见到恐怕会不高兴。”
　　不高兴，又是这三个字，和乐瑶没有联系这几天，温漾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她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她凭什么不高兴。
　　温漾缓缓收回望着落地窗外的视线，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周铮，周铮只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按你说的做。”温漾语气温和，若有所思道，“至于公司内部的人……让他们都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不管知道了什么，都要清楚不能跑出去乱说。”
　　周铮立刻道：“这个我早就打好预防针了，温总放心，绝对不会有人透露出去您和乐小姐的事情。当然，乐小姐本人和她的经纪人我没提这件事，她们应该也不会那么做。”
　　温漾很明白周铮这句话的潜台词——反正他是跟全公司的人都打好招呼了，他们都会约束好自己，所以如果将来有什么消息传出去，那就是乐瑶自己放出去的。
　　温漾一时没有说话，周铮也不知道说什么，明明屋子里气温不高，但他却汗流浃背。
　　很晚的时候，温漾终于再次开口，用一种罕见的模棱两可的语气低声问：“……你说一个很喜欢你的人，突然几天没联系你，是因为什么？”
　　周铮：“……”所以乐瑶好几天没联系温总了？
　　周铮表情空白了几秒，斟酌着道：“或许是太忙了？”
　　温漾淡淡地看着周铮，周铮意识到乐瑶忙不忙他最清楚不过了，于是尴尬道：“也有可能是心情不好，所以想要一个人呆几天……？”
　　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几天。倒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原因。温漾偏了偏头，想到自己那天中午道别时最后一句话，哪怕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也很清楚意识到，乐瑶生气了。
　　周铮是怎么离开总裁办公室的，他不是太清楚。
　　他整个人都很麻木地想去见见乐瑶，去劝劝她赶紧联系老板，免得老板一个不高兴把他发配去陪关樾。但走到乐瑶所在那一层，没遇见本人，倒是遇见了宋雨婷。
　　宋雨婷见了周铮很客气地打招呼，周铮淡淡一笑，和她告别后想要去找乐瑶，宋雨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周总监是要去找乐瑶姐吗？”
　　周铮脚步顿住，回眸看着她。
　　“我刚刚看到乐瑶姐和赵彤一起走了，周总监现在过去恐怕会扑空。”
　　“是吗？”周铮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烦恼，“怎么这个时间就走了？才几点？”
　　“我也不太清楚呢，我和乐瑶姐的关系……说不上很好。”宋雨婷迟疑着说。
　　既然乐瑶不在，周铮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调头想要离开，路过宋雨婷身边时，听见她低声问了句：“周总监，温总和乐瑶姐的传闻是真的吗？我也没别的意思，前几天吕哥跟我和茜茜说了这件事，让我们管好自己不要在外面乱说话，我……”
　　“听你们经纪人的，其他的别多问。”周铮对乐瑶之外的女艺人可冷酷得很，半点要正面回答的意思没有，一句话说完就进电梯走了。
　　宋雨婷看着关闭的电梯门，想到周铮那句没正面回答却也给了回答的话，脸上的阴沉悲愤再也遮掩不住。
　　凭什么？？为什么？？乐瑶她到底哪里好，竟然把温总给拿下了？想到决赛那天在后台自己引诱她说出的话，难道温总不该对她印象很差吗？宋雨婷也没奢望过温总会对自己印象好，可他也不该喜欢乐瑶，甚至还允许整个公司的人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宋雨婷愤怒极了，想到几次三番欺负自己的乐瑶，想到自己投靠的男人，那人连温漾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一次又一次食言，答应了帮她打击乐瑶却不做事，宋雨婷简直要气炸了。
　　女人冲动起来就容易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比如说明明得到了上面的指令，还是乱来。
　　握着手机，宋雨婷深吸一口气，表情阴沉地走向练习室。
　　乐瑶和赵彤走得早，压根没想过宋雨婷会多扭曲。
　　她今天走这么早也是有原因的，她要去见一个人，对方约她见面，礼貌客气，态度坚决，赵彤替她拒绝了几次，对方还是锲而不舍，乐瑶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和对方见面。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从经纪人得到了消息的韩慧侨。
　　信息保护严密的餐厅里，韩慧侨坐在包厢中安静等待。徐静被她支出去接人了，她也很快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
　　包厢门打开，徐静先进来，随后进来的是赵彤，最后进来的，是她要见的人。
　　乐瑶抬眸望去，包厢里，端庄优雅的大美人直视着她，她戴着墨镜，看不出眼神，但看得到她微微抿着的唇瓣。乐瑶不曾迟疑，落落大方地朝美人柔柔一笑。


第三十五章 
　　这不是韩慧侨第一次见乐瑶，但却是她最精心观察对方的一次。
　　在拍卖会上第一次看见她时，韩慧侨并没真的把她当做什么强敌，就像徐静多次安慰她的一样，她和温漾“合作”那么多年了，岂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能取代的？
　　可当酒会上乐瑶先走一步，温漾竟然追上去的时候，韩慧侨心里的不安就放大了。
　　再后来她还陪温漾一起回了温宅，哪怕后面他们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陪温漾出席活动的再次变成了自己，韩慧侨依然无法抚平自己的不安。
　　而在这份浓重的不安里，她终于豁然开朗，找到了缘由。
　　他们在一起了。
　　他们可能闹过矛盾，中间温漾短暂地“回归”了她身边一段时间，但现在他们和好了，那他身边就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韩慧侨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羡慕别人可以和温漾吵架，因为她和温漾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
　　换言之，温漾对她和对猫猫狗狗是一个态度，没必要生气，没必要吵架，他们永远不会有矛盾。这和他与乐瑶之间完全不同，他们之间那些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她让徐静仔细调查了一下，也就了解到一些了。
　　韩慧侨缓缓摘了墨镜，她身上的影后气场是乐瑶所欠缺的，但乐瑶身上自在到几乎有些自我的气质，又是韩慧侨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毕竟，她已经很多年不做自己了，她一直按照别人的择偶标准活着，她自己原本的性格如何，心情又是怎么样，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韩小姐约我来不是面对面发呆的吧。”乐瑶坐下来片刻便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们的经纪人都在外面守着，这里面就她们两个。
　　在韩慧侨打量乐瑶的时候，乐瑶也在观察她。她确实很美，那种婉约端庄的美丽让乐瑶有些欣羡，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气质的，那种宠辱不惊不属于她这种目的性极强的女人，她这辈子可以咄咄逼人可以艳光四射，但绝对不可能淡定从容。
　　韩慧侨微微侧目笑了笑，过了一会才重新和乐瑶四目相对：“多次打扰乐小姐，其实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只是想认识一下而已。”
　　乐瑶很清楚她在兜圈子，韩慧侨想让话题循序渐进，但乐瑶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开门见山道：“韩小姐要见我是因为温漾吧。”
　　她直呼温漾的名字，再次让韩慧侨惊讶和茫然了。
　　这么多年了，她除了私底下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敢直呼过温漾的名字。偶尔自己一个人躺着的时候，她会蒙上被子轻轻念他的名字，每次念都觉得心跳如雷，紧张极了。
　　可乐瑶完全不一样。她叫温漾的名字叫得那么随意，纯美的脸上半点复杂情绪都没有。
　　韩慧侨内心五味陈杂，难以言喻，但乐瑶不想跟她浪费太多时间。
　　“韩小姐应该是听到了公司里的传闻，所以想来见见我确定一下吧。”乐瑶言语直白，“我能跟韩小姐说得也不多，最多不过传闻是真实的，我的确和温漾在一起了而已。如果韩小姐想要知道其他的，来找我不如直接去找温漾。”
　　乐瑶再次看时间，看完直接站了起来：“我想韩小姐也不会真的想和我一起吃饭，我们作为情敌应该是两看相厌的，我也不反对韩小姐和我竞争，毕竟我和温漾刚在一起，也只是男女朋友关系，我们一天不结婚，韩小姐就有机会追求自己所爱。你可以来跟我竞争，如果真的可以把他从我身边抢走，那也是我技不如人。”
　　乐瑶的直接让韩慧侨有些无所适从，她迟疑着说：“乐小姐不用那么紧张，我其实真的也只是想认识一下乐小姐而已……”
　　“那你现在认识我了，我的态度你也知道了，也不用顾忌太多。咱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我也不想和你成为什么敌人，我言尽于此，韩小姐自便吧。”
　　乐瑶说完，礼貌地点点头，先一步离开了包厢。
　　赵彤等在外面，正和徐静面面相觑，乐瑶出来了，赵彤有点激动，也有点诧异：“这么快？”她进去也就十来分钟吧？
　　“没什么可慢的，不过几句话而已，说完就可以走了。”乐瑶收起手机，戴上帽子和口罩，语气淡淡道，“回家了，今晚和我哥一起吃饭，他找到新工作了，我们庆祝一下。”
　　赵彤闻言笑了，猛点头道：“是清哥下厨吗？我可真是有口福。”
　　乐瑶无视徐静怪异的表情，笑着和赵彤说：“你还是少吃几顿我哥做的饭比较好，你没发现你都快双下巴了吗？”
　　赵彤摸了摸下巴无所谓道：“没关系，我又不做女明星，只是经纪人而已，胖点也没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远了，徐静目送她们离去，上前打开包厢门走进去，看见了韩慧侨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事吧？”徐静有些担心道，“她为难你了吗？”
　　韩慧侨摇摇头，语气低落道：“没有，她没有为难我。相反，她很直接，也不介意我和她竞争。”
　　徐静十分惊讶：“怎么会？”她以为乐瑶是来示威的，这种女人在圈子里她见得多了，勾搭上了一个不错的金主就开始得瑟，十分不自量力，但她没想到，乐瑶和她想得完全不同。
　　韩慧侨失落地笑了笑，自语般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了……可这怎么会呢，这难道不是错的吗？她看起来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韩慧侨人生头一次开始深刻怀疑，自己一直努力维持如今的人设是不是错误的了。
　　马上就要五一了，小长假来临，乐瑶也给自己放了个假。
　　晚上她和赵彤还有乐清一起庆祝了一下，她稍微喝了点酒，但远不到醉的程度，送赵彤离开的时候，她很清醒地说：“我明天开始先不去公司了，你去打个招呼吧，至于答应的电影主题曲，我会在家好好看剧本，不会拖进度的。”
　　赵彤要开车，所以没喝酒，她闻着微风送来的乐瑶身上的酒味，迟疑着说：“你没事吧？”
　　乐瑶不解道：“我能有什么事？”
　　“今天见韩慧侨……还有最近几天你都没见温总，似乎也没和他联络，你……真的没事？”赵彤就没见过谁家谈恋爱像乐瑶和温漾这样的，刚刚确定关系就好几天不联络，感情还没好好培养呢，绯闻女友就找上了门，她很担心乐瑶心里不舒服，但她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乐瑶很平静。
　　“这些都是我可以预料到的，也是我愿意那么做的，所以我肯定没事。”乐瑶语气从容道，“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就行，照顾好你自己，五一也给自己放两天假休息一下。”
　　赵彤无奈，只能就此离开，乐瑶关上门进屋，看了一眼厨房里收拾残局的哥哥，脸上从容的神色终于还是有了一丝丝裂缝。
　　夜晚的时候，她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韩慧侨，要么就是温漾。
　　算起来她和温漾得有四五天没联系了，她不找他，他当然也不会来找她，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她喜欢他比较多，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和身份地位，让她在情人的对峙中很被动。
　　但她不会认输的，她绝对不会先低头联系他，绝对不会。
　　使劲闭上眼，乐瑶不断数羊，努力进入睡眠。
　　就在乐瑶努力睡觉的时候，温漾接到了周铮的电话，知道了韩慧侨今天和她见过面的消息。
　　温漾这会儿刚从温宅出来，温柔身体不舒服，温家打来电话让他回来看看，他从私人医生那了解到母亲只是头疼病又犯了，并不严重，便只在家里露个面就离开了。
　　他不喜欢那个家，生活了十几年终于可以离开的那一天，他露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后面再回去，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身份，他都会有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
　　或许他从未融入过那里，哪怕他从小在那里长大。
　　“温总，您看，我要不要去了解一下她们都聊了什么……”周铮见温漾一直不说话，就试探性问了一句。
　　温漾这才回答道：“为什么？”
　　他应该是真的不明白，毕竟在恋爱这种事情上他真是个新手，也从来不觉得要迁就什么女人，从小到大都是女人来迁就他。
　　“……韩小姐毕竟和您关系匪浅，她主动要见乐小姐，我很担心她会乱说什么话，影响您和乐小姐的感情啊。”周铮最近一直关注乐瑶，很清楚她已经晾了老板好几天了，他想帮帮老板，但如果老板不上道，他也很难办啊。
　　“我和韩慧侨什么时候关系匪浅了？”温漾抓的重点完全错了。
　　周铮深呼吸了一下，严肃道：“您当然没有真的和韩小姐关系匪浅，但外人不一定如此眼明心亮的，尤其是乐小姐，她和您是男女朋友关系，自然会非常在意和您有些关系的女性，韩小姐不避嫌就算了，还主动邀约，这件事其实挺严重的……”
　　周铮的话说得够直白了，温漾也渐渐明白过来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很多事都一点就通，哪怕是以前完全没尝试过的事情。
　　可明白归明白，却不想轻易就范，他甚至觉得有些烦。
　　“麻烦。”他近乎尖锐地说了两个字，直接挂了电话。
　　周铮看着忙音的手机，有些摸不准他这是嫌他话多麻烦，还是觉得谈恋爱这件事麻烦……
　　飞驰的车子上，温漾坐在后座缓缓睁开眼，他望着车窗外沉默片刻，对司机道：“去乐瑶住的小区。”
　　司机职业素养很好，虽然心里惊讶，但反应很快地调了头。
　　车子后面两辆保镖坐的车子也跟着调头，三辆豪车在夜幕中驶向乐瑶所住的小区，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一点钟了。
　　温漾看了看腕表，奢华昂贵的金属表在幽暗的光线中熠熠生辉。他抿唇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这些天来好几次想要拨通却又放弃的电话。
　　乐瑶本来就没睡着，手机开始震动时她就发现了，她蹙眉眯眼拿出手机，脑子里对来电话的人有无数猜想，但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她没料到温漾会打电话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亲爱的他”四个字，只觉无限嘲讽。
　　她思索了片刻，直接扣住手机，装作已经睡着了。
　　他不是让她不要对他过度在意吗？她的感情和在意不是让他惶恐吗？
　　那她就让他知道知道，她的不在意和冷落，有多么让他更加惶恐吧。
　　高楼之外，黑色的迈巴赫上，温漾看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如水的双眸眯了眯，片刻后十分有趣地轻笑了一声。
　　“……温总？”司机迟疑着唤了他一声。
　　温漾直接将手机放回口袋，离开的话就在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沉默几秒钟，再次拿出手机，又拨了一次电话。
　　楼上，乐瑶感觉到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盯着屏幕上四个字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在它再次停下震动之前按下了接听键。
　　为避免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睡着了而不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她还是表明一下态度比较好。
　　乐瑶这样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第三十六章 
　　电话接通的一刹那，电话两端的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安静的环境中，彼此的呼吸声通过电话传递过来，乐瑶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空着的手，似乎非常有耐心和他僵持。
　　最后，到底还是打来电话的人先开了口。
　　“我不太了解，但你是在跟我生气吗？”
　　电话那头传来温漾沉静和缓的声音，单听声音真的听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情，只能感觉到一派平和真诚，可乐瑶已经算是有些了解他了，所以她不觉得他现在内心真的很平静。
　　“没有，我只是在按照你之前的要求做事而已。”乐瑶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温漾这下又沉默了一会，良久才道：“我不记得我提过什么让你几天不见人影，甚至不接电话的要求。”
　　乐瑶闻言忍不住笑了，挺奇怪的不是吗，以前连他私人电话都拿不到的人，现在都可以不接他电话了，这待遇，真是质得飞跃，也难怪温漾会不解疑惑了。
　　“温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乐瑶不咸不淡地缓缓道，“您不记得了吗？您当时可是跟我说，我的过度在意让您不胜惶恐，我回来后仔细想了想，就决定少在意温总一些。这可不就是在按照您的要求做事吗？”
　　乐瑶的话没有很快得到回应，在她不耐烦到想要挂电话的时候，温漾才再次开口。
　　“你说话的语气让我不太舒服。”温漾难得直白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在乐瑶开口气人之前，他直接道，“我在你楼下，你下来。”
　　乐瑶怔了怔，倏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朝外看，果然看见了停在楼下的黑色迈巴赫。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她觉得温漾主动打来电话已经足够难得了，没想到他人也来了，这还真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的语气稍微好了一些，但没有立刻下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了？不回家休息吗？”
　　温漾淡淡地说：“听周铮说韩慧侨和你见了面，他说这件事有些严重，建议我来看看你。”
　　周铮可没直白建议他这么做，他哪敢啊？但他表达的就是那个意思。
　　乐瑶想到今天和韩慧侨的见面，想到他来这里的初衷不过是担心她，想要解释一下罢了。哪怕他拿周铮的话当幌子，但如果他心里不在意不担心，又何必如此放低姿态？
　　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如此放低姿态过，这应该是他人生头一次为一个女人如此费心如此低声下气吧。
　　乐瑶喜欢温漾。
　　所以她不忍心他太难过。一开始的较量结束了，他先低头来找她了，那就代表她的战役已经胜利，那她就给该败家一点点甜头。
　　所以乐瑶想了想，简单捋了捋头发，披上大衣便下了楼。
　　她下楼的时候挂了电话，如今是深夜，下楼的时候她一个人都没遇到，到了楼梯口她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在偷拍才快速跑出来，直奔温漾的车子。
　　温漾端坐在后座上，在电话挂断后就有些心绪不宁。
　　自从长大脱离温宅之后，他就很少有这样的心情了，他皱着眉，在一片黑暗中沉默压抑着情绪，而这些肆意发散的情绪在乐瑶上车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怔了怔，有些发愣地望向她，乐瑶坐好了看向他时，正看见他近乎有些茫然的英俊脸庞。
　　夜幕的灯光下，温漾整个人仿佛在闪闪发光。他穿着Dior当季新款的深色修身西装，系了条深湖蓝色的领带，侧着的脸庞白皙莹润，如月光般皎洁无瑕。
　　乐瑶看着他这副模样，望着他那双颇为魂不守舍的桃花眼，本就不再坚硬的心缓缓化为了春水。她抬眼瞥向驾驶座的司机，司机很有眼力见地升起了车子的前后座挡板，当后座变为私密空间的时候，乐瑶才抬手轻抚过温漾的脸庞。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他们身份调了过来，她是男朋友，而他才是女朋友。
　　“这么晚跑过来，只是因为韩慧侨见了我吗？”乐瑶轻轻开口，倾身靠近他耳边低声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
　　温漾已经回过神了，他没有动，任由她靠自己那么近，垂下眼帘道：“你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乐瑶轻笑一声道：“我认为还有什么原因啊……我认为还有……你想我了？”
　　温漾不知道思念是何种情绪。又或者他以前知道，但现在不知道了。
　　他在众多的失望中渐渐变得麻木，直到如今披着伪善温柔的面具面对所有人，让人觉得他平易近人却又不敢冒犯他。他这样的形象一直无往不利，直到遇见了乐瑶，直到来到此刻。
　　他不说话，乐瑶便撤回身子靠到车椅背上继续说道：“韩慧侨没和我说什么，我们不过聊了十来分钟，大多数时间还都是沉默。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我也不害怕她来和我竞争，你们如果能在一起，早八百年就在一起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既然你们这么多年都没能真的发展什么，就代表你们以后也没什么可能。”
　　她如此直白坦然的话语让温漾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迟迟未语，在时间无情的流逝中，在乐瑶都有些犯困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来了句：“也许我的确想你了。”
　　乐瑶一怔，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目光灼灼地望向他，他侧过身来，倾身靠近她，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她素面朝天的美丽脸庞，声音低柔沙哑地说：“我之前说你的过分在意让我惶恐，现在却又发现你不在意我之后，我好像更加惶恐。”
　　他会这么觉得，正好是乐瑶的目的，可他这样坦白表达出来了，乐瑶反而有些不忍。
　　她想，女人就是容易心软，尤其是对没有犯太大错误的情人心软。如果这个情人还长得十分英俊，面对你时柔情似水的话，那所有的防备就更加溃不成军了。
　　乐瑶慢慢低下了头，只用侧脸面对温漾，温漾沉吟了片刻，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道：“你之前说喜欢我，那是真的吗？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么能忍心这样对待我呢？”
　　他说着可以称之为哀怨的话语，像在抱怨她最近的冷落，抱怨她对他的喜欢不深刻，有虚假成分。
　　可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抱怨，倒像是在精准分析一件事。他只对这件事的真实度感到疑惑，因为这份怀疑而失落，但不会真的哀怨它们。
　　乐瑶皱了皱眉，她没想到温漾会是这个反应，事实上她自己这几天的确不好过，虽然她的理智让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可她的感情还是很充沛的。
　　她没说话，但直接侧头吻住了温漾的双唇，他靠得她那么近，她做这个动作轻而易举。
　　当两人唇齿相接，近日来的疏远隔阂似乎都消散不见了。乐瑶没有闭眼，温漾也没有，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纠缠，情绪渐渐火热起来，让十分宽敞的迈巴赫后座都显得狭窄起来。
　　温漾的手忽然环住了乐瑶的腰，他稍微用了点力气，乐瑶便领悟了他的意图，起身跨坐到了他身上。
　　他手臂有力地圈着她，缓缓加深了她浅尝辄止的吻。
　　乐瑶呼吸渐渐气促起来，慢慢的还有些窒息感，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西装外套，直把昂贵的西装抓得皱皱巴巴。
　　不知过了多久，温漾终于缓缓放开了她，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黑暗中两双眼睛以极近的距离对视，似乎彼此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暴露无遗。
　　乐瑶看着温漾那双动情的眼眸里倒映的自己，她几乎是有些衣衫不整了。
　　她也没急着整理衣服，只是短促地喘息着说：“所以你知道错了吗？以后还会觉得我的关怀和在意让你惶恐吗？”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记着这个，温漾不但没觉得不耐烦，甚至还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柔和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听得乐瑶神不守舍。
　　“我知道错了。”他带着笑意说了这么一句，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的长发，带着些深意轻轻说道，“以后我不会再说类似的话，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晾了四五天，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却又觉得太轻易了一些。
　　乐瑶有些怀疑，便直勾勾盯着他观察他是否在说谎，可当温漾想要隐瞒自己的情绪时，是没人可以看得出来的。乐瑶不行，温家的人不行，商业对手更不行。
　　乐瑶有些颓丧，她想离开他的怀抱，但失败了。
　　“韩慧侨那边周铮会处理。”温漾的手扣着乐瑶的腰，语气温柔地说，“周铮说不解决她的问题，你会不高兴，那如果我解决了，你会高兴吗？”
　　乐瑶眨巴了一下眼睛，决定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她带着汹涌的爱意扑进了他怀里，拉扯着他的衣服，想把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男人弄得狼狈不堪。
　　温漾纵容她为所欲为，不多时他的衬衫领带就全乱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抽空看了看腕表，对她说：“跟我回颐园。”
　　乐瑶动作一顿，望向他说：“去做什么。”
　　“你说呢。”温漾没直说，只是看着她。
　　乐瑶沉吟片刻道：“我现在还不想做。”
　　温漾也不勉强：“可以不做，但你要跟我回去。”
　　“不做的话，我跟你回去干什么？”乐瑶有些不明白。
　　既然不做什么，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是找罪受吗？
　　温漾却对此有其他理解：“难道我和你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做吗？”
　　乐瑶沉默下来，这的确是她的疏忽，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两个人在一起，当然不会全部时间都拿来做那种事。
　　“可我哥不知道我出来了……”乐瑶有些迟疑。
　　“早上发个短信给他，就说你提前去上班了。”温漾说完，直接吩咐司机开车，完全不顾乐瑶的顾虑。
　　“但我已经开始休假了，他知道我明天不上班。”乐瑶皱着眉。
　　“你开始休假了？”温漾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作为老板，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今天决定的，明天彤彤会帮我跟公司说。”乐瑶垂着眼睛说，“我想休息几天，一个人静一静，在公司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大家打量的眼光，你又和我闹矛盾，我不想去。”
　　温漾语气和缓地纠正：“不是我和你闹矛盾，是你单方面跟我闹矛盾。”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乐瑶摆出一副渣女态度，“反正我不能不回家，我没办法跟我哥解释。”
　　温漾这次没有很快回答，当车子驶出小区进入街道的时候，他才在路灯明明灭灭的灯火下淡淡道：“为什么没办法。”他语气难得有些清冷地说，“跟他坦白说你在陪男朋友，这样也不行？”
　　他头一次这样直白称自己是她的男朋友，乐瑶眼睛一亮，盯着他俊美如画的脸看了许久，忍不住勾起嘴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好。怎么不行。”
　　她答应了，其实这个答案不意外，温漾不该有什么过多情绪，但情绪又何尝是人可以随意控制的？在乐瑶答应了，在她亲他脸颊的时候，他那颗冰冷麻木的心很不争气地悸动了一下。
　　这不是个好兆头。
　　温漾微微皱眉，在一片昏暗中若有所思地沉默着。乐瑶的情绪就比他简单多了，趴在他怀里高兴地等着到达他的家。她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反正晚上都是要睡觉的，穿着睡衣正合适。她心情不错，趴在他劲窝里还有心情哼歌。
　　温漾感知到她轻松的情绪，非但没有因此放松，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了。
　　乐瑶似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后撤身子想看他，却被他按住了头。
　　“乖，就这样，别动。”他语调低沉地说话，语气柔和极了，乐瑶听完便不再担心，老老实实地继续待在他怀里。
　　她如此乖巧听话，让温漾脸上的神思不属更深刻了。他想，太过牵动他情绪的情人是不合格的。人可以有个挂念，可以有喜欢的宠物，可以将感情寄托给谁，但不能因此沉迷，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如果她没有令他渐渐沉迷的本事，他又实在没必要跟她费心交流。有那个时间他不如去多见几个客户，多打击一下二房三房的人。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会儿应该及时止损，不要继续投入，风险太大了，这毫无意义，但他的心却告诉他，这没什么，这不可能，他可以搞定一切，哪怕最后不想放手也没关系，养一个情人，别说是养一段时间，养到自己腻味为止，即便是养乐瑶几辈子，他也养得起。
　　所以没关系，试试看吧。
　　他可以将她乖乖地圈起来，磨掉她的棱角，让她心甘情愿做他背后的女人，不去计较他到底和谁结婚，和谁有真正合法的关系。
　　他有达到这个目的的自信，却在这会儿刻意忽略了那样的乐瑶还是不是他所钟情的，也忽略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真的忍心那么做，以及……乐瑶是不是真的会让他成功掌控。
　　他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街景，自以为自己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但其实，他没发觉的是，从他和乐瑶开始交锋，一直在退步妥协的都是他。
　　他如果肯从自负中清醒过来，就会发现，一直被掌控的人，其实不是乐瑶，而是他。


第三十七章 
　　这不是乐瑶第一次来温漾的家，却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回家。
　　之前乐瑶都没机会也没心情好好欣赏这栋别墅，现在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别墅里灯火通明，温漾就在她身边，她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一下了。
　　这栋别墅很大很大，仅仅一个客厅就足够乐瑶转很久，客厅装修以前见识过了，上面几层之前借着打扫卫生的幌子来时都没机会看，现在温漾带着她往楼上走，她双手抄在睡衣口袋里，视线百无聊赖地从二三层的走廊以及水晶吊灯上划过。
　　楼下很现代，楼上则很复古，乐瑶一直跟着温漾到了四层，等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才发觉她直接跟着他到了他的卧室。
　　男人的卧室简单直观，没什么复杂的东西，一切都是深色系，床边有个小书柜，上面是一些商业和哲学方面的书籍，书都很厚，翻动痕迹明显。乐瑶将视线从书架上移开，落在那张很大很大的床上。她眼皮跳了一下，放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有些累了，我先去洗个澡，你随便坐。”
　　温漾回眸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去衣帽间拿了换洗衣物进了配套的浴室。
　　卧室很大，浴室也很大，他开门关门的瞬间，乐瑶就发觉那间浴室比她租的一室一厅都要大。
　　可以说是壕无人性了。
　　他进了浴室，没多久里面便传来水声，乐瑶看着关闭的浴室门，想到一墙之隔的男人一身赤诚，便觉得脚底冒热气。
　　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上面。她走到床边坐下，视线划过极大的壁挂电视，落在一扇虚掩的门前，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她也没想走进去，毕竟温漾只说了随便坐，可没说她能随便走。
　　她就站在门前透过缝隙往里面看，发现那是间与整栋别墅格格不入的小房间。极小极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铺着深色的被褥，床边直接贴墙，屋顶也吊得很低，乐瑶想象了一下自己躺在上面，必然会觉得很压抑。
　　她有些困惑，温漾的卧室里为什么会通着这样一个狭小的房间？这是干什么用的？他睡觉难道不睡那张大床吗？这样一个窄小的隐秘空间，到底是为什么而准备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直到温漾出来她也没得出个结论。她干脆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等男人换上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便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我刚才看到那个房间门虚掩着，就过去看了一眼。”乐瑶坦诚地说，“我没进去，但房间很小，从门缝里就能看到全貌了，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房间？”
　　里面甚至连灯都没有，关上门的话只会是一片漆黑，实在太压抑了。
　　温漾没有吹头发，他正拿着深蓝色的毛巾擦拭仍旧滴水的发丝。深蓝色的毛巾映衬的他肌肤越发白皙清透，乐瑶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他的皮肤搞不好比她都好。
　　“想看就打开门去看。”
　　温漾似乎并不在意乐瑶“侵犯”了他的秘密领地，反应十分平淡，出乎她的预料。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那扇虚掩的门前，大大方方地将门打开，把狭小的房间暴露在外。
　　“我偶尔会在里面休息。”温漾擦着头发，视线落在房间里，并不看乐瑶，但一直在跟她说话，“你不觉得这样私密的空间很有安全感吗？”
　　安全感？乐瑶倒是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
　　其实这也不怪她，因为温漾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缺乏安全感的人。他有一种从容的魄力，温和的强大，似乎没什么东西没什么人可以压倒他。在乐瑶的概念中，他近乎是无所不能的，他甚至都很少生气，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些模糊地意识到，温漾其实也是个普通人。
　　哪怕他地位崇高，权势庞大，可他也不过三十来岁而已。
　　“好像是这样。”乐瑶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决定转开这个话题，“穿这么少，会冷吗？”
　　她抬手捏住他的睡衣袖子，真丝的两件套睡衣，墨绿色的，他放下毛巾之后，湿润的发和深色的衣裳，让灯光下的他看起来越发唇红齿白，诱人至极。
　　乐瑶觉得自己真的是自找苦吃。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过来，她明明不想现在就做什么，可他这副模样不是让她违背原则，让她犯罪吗？
　　“有中央空调……以及，现在是五月份了，你觉得会冷么。”
　　温漾的语气一直平静和缓，在他的地盘，在他足可掌控一切的地方，他彰显出了极其强势的自在气场，往日里很多人都会被这样的他迫得喘不上气来，但是乐瑶没有。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接过他的毛巾道：“我帮你擦吧。”
　　温漾的确有些手酸了，但他不太习惯吹头发，吹风机放在浴室抽屉里，几乎没怎么拿出来过。
　　既然乐瑶愿意代劳，他也没有阻止必要，顺着她的意思坐到了床边，任由她帮他擦头发。
　　人的头部是极其敏感娇贵的地方，对于缺乏安全感以及十分惜命的人来说，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人碰触他的头部的。
　　温漾也是那种人，但他让乐瑶随意处置了。
　　他缓缓闭上眼，肩背挺直地坐在那，乐瑶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观察他，她本来不想再提那个小房间的事情了，因为她意识到那可能有一些不寻常的意义。但看着眼前乖顺平和的男人，看着她的男朋友，她就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谨慎。
　　在感情里，太谨慎有时候也是一种错。
　　所以乐瑶思忖了片刻，就温柔地说：“以后想睡那个小房间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吧。”
　　她话音落下，明显感觉到温漾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他睁开眼，侧目看她，沐浴过后他整个人散发着昂贵冷清的气息，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更加水润饱满了，乐瑶被他这样看着，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更加坚定了。
　　“打电话给我，我来陪你，那样也许你不用再睡小房间。”她将毛巾收起来，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后坐回到他身边，牵着他的手一起躺到床上。
　　“也许我可以给你点安全感。”她喃喃地说，语气中难得透着不自信。
　　温漾仰躺在床上，身边是穿着毛茸茸睡衣的乐瑶。两人的生活习惯那样不同，相处起来却万分融洽。他这一生活到今天都没遇见过看起来与他那样相悖，亲近后却又让他觉得合契的人。
　　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刚才的话语，她总是信心满满地说话，很多时候两人身上有类似的自负情绪。但刚才，她难得有了不自信的时刻。
　　她似乎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给他安全感。
　　可她能够产生这个念头已经令他十分意外了。
　　从来没人尝试给他安全感，他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他偶尔还是会缺乏安全感。他只是一个人默默承担一切，渐渐也就习惯了，但突然有一天，有个人鼓足勇气，迈出他冰冷坚硬的外墙，对他说，也许我可以给你点安全感。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但温漾侧过身将乐瑶抱在了怀里。
　　“或许吧。”他不甚肯定地说着，心里其实在费解，为什么他会那样直接地坦白一切，坦白那个房间的用处，对它的存在毫无遮掩。
　　他本不该让它被乐瑶看见的。
　　可它被看见了，他一点都不反感，还和她说了那么多。
　　这或许就是他一直放不下她，几次三番想要和她来往的原因。
　　“陪我睡觉吗？”他阖了阖眼，与怀里的女孩对视。
　　乐瑶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我要不要换套衣服？这身衣服在自己家里穿还蛮舒服的，但在这里好像太厚了。”
　　温漾低头看了看她的兔子睡衣，又去看她的脸，她正在笑，笑得那么纯真，可她眉梢眼角的弧度又透着一丝丝的冶艳妖娆。
　　他盯着她黑黑的眼睛许久，才似叹息般说了句：“去衣帽间，里面有我的衣服，换一套吧。”
　　乐瑶嘴角笑意加深，在他唇上带着声响啵了一下，痛痛快快起身去衣帽间了。
　　温漾抬手轻抚过唇瓣，虽然这已经不是初吻了，更不是两人今夜的第一次接吻，但它带来的悸动那么真实，让人难以忘怀。
　　他缓缓直起身，在乐瑶换衣服的时候直接躺到了床上。
　　他靠在床头，视线落在开着门的小房间那里，直到乐瑶换好衣服出来，将那扇门缓缓关上。
　　“别看它了。”乐瑶扑过来，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靠近他窝在他怀里，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柔声说，“我在这里，你还看它做什么，我能给你很多它给不了的东西。”
　　温漾的视线垂下来，落在她穿着他睡衣的身上。
　　他的两件套睡衣都太大了，她穿上松松垮垮的容易绊倒，所以她放弃了穿保守的睡衣，选择了一件深蓝色的真丝睡袍。
　　男士睡袍对她来说依然有些宽大，她将腰带扎得很紧，刚才扑腾的动作让她领口敞开了一些，他垂眸盯着那一丝丝春光，乐瑶见他眼神专注便也跟着低头去看，发现他在看什么后也没遮掩，大大方方地又将领口拉开了一些，在确定不会完全走光的情况下，尽情展示自己的风情。
　　“好看吗？”她带着些笑意问他，虽然是自己主动坦然这么做的，但耳根还是泛起了红晕。
　　温漾缓缓抬眸时，正将她难得的羞涩尽收眼底。
　　他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理智回归的时候，已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乐瑶几乎喘不上气了。
　　“你要把我勒死吗？”乐瑶进气多出气少地问。
　　温漾听了这话放松了一些力道，按理说乐瑶该趁这个机会钻出他的怀抱，因为刚才的窒息感太强烈了，让人脑子昏昏沉沉，眼前几乎冒金星。
　　但她没有。她还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鼻息间满是他身上好闻的清冷的雪松味道，抬眼就能看见他那遥不可及玉质金相的面容。乐瑶觉得，这是她失去父母以后最幸福的时刻了。
　　“睡吧，很晚了。”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温漾始终睁着眼，有时候在看她，有时候又在看别处。
　　当她闭上眼睛，在他怀中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时候，他觉得心中始终空缺压抑的地方一点点在被填满。他微微敛起呼吸，趁着她睡着低下头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他脸上半点不见平日里的温润柔和，取而代之的是阴厉凉薄。
　　他以往多情含水的双眸此刻冷漠尖锐，眼中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总是春风和煦的男人此刻如凛冬降临，他在思索，在考虑，如果她现在睁开眼，看到他真实可怕的一面，看到他不那么温柔平易的一面，会不会吓得马上跑开。
　　他怀疑，也为自己这份怀疑感到风险，他很清楚如果他没有真的在意她的话，是不会在乎她介不介意他的真面目的。但他怀疑了，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温漾见过很多漂亮女人，投怀送抱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穿着清凉，甚至不穿衣服大方展示身材的。面对这些人，他总是用苛刻审视的目光招待她们，让她们自惭形秽地离开。
　　乐瑶确实漂亮得与众不同，身材也非常好，但这不是他沉迷的全部原因。
　　温漾忽然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眉眼间的尖锐缓缓消散，他长臂一伸，将屋里的灯关闭，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呼吸沉重地注视着安然沉睡的乐瑶，将她再次紧紧抱在怀中，她皱了皱眉，但没有拒绝，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温漾阖了阖眼，俊秀的脸庞上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温柔。不是来自于惯性的伪装，也不是来自于什么险恶的用心。只是单纯的，想要对现在她温柔一点。
　　因为……他好像感觉到了她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安全感。


第三十八章 
　　乐瑶这一晚睡得很踏实，一点换了床的不安感都没有。唯一让她不太满意的，就是睡着之后的姿势不够舒适，醒来时身上有些酸疼。
　　她睁开眼，没去管身上的感觉，只专注地看着她的男人。
　　温漾还没醒，他闭着眼睛，睡颜安宁，透露着几分与醒着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乐瑶缓缓抬起手，轻抚过温漾静谧柔和的面部线条，他真正温柔的时候，比他伪装出来的温柔吸引人得多，他如此无害的模样，如此脆弱的时刻，让乐瑶止不住地想要占有他。
　　她想她是真是自我折磨，再次坚定了自己不该答应过来陪他的想法。心里这样想着，人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前凑了凑，也顾不上早晨刚醒还没洗漱，就这么轻轻亲了一下温漾的鼻尖。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男人睁开了眼，乐瑶去看他的眼睛，原以为会看见他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但看见的却是他眼神冰冷的无情样子。前一刻还温柔无害的男人下一秒就变得凉薄冷酷，这种无缝转换让乐瑶怔了一下。她察觉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畏惧害怕，而是……
　　越发好奇他了。
　　果然啊，还是神秘又危险的两面派男人最招人了不是吗？
　　乐瑶近乎沉迷地看着他，温漾也在意识到亲吻他的人是乐瑶后柔和了脸色。
　　他眼神都变得很温柔，那种和对待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温柔让乐瑶心猿意马，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在他搂住她腰时把脸埋在他劲窝低声道：“早安。”
　　温漾没有立刻回答，他斜睨向挂钟，看到时间时愣了一下。
　　八点了。竟然都这个时间了，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晚过。
　　腰间的手倏地挪开，被子被撑起来，乐瑶仰头，看见温漾直愣愣地坐在那。
　　“怎么了？”乐瑶也不打算马上起来，就那么侧躺着看他，“这是你家，你总不会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了吧？”
　　女孩的调侃带着些意味深长，温漾抬手按了按额角，低头去看她时依然不说话。
　　“干吗不说话。”乐瑶眯了眯眼，“难不成睡了一晚，就打算过河拆桥，不认账了吗？”
　　她这话总算撬开了温漾的嘴，他很认真地说：“还没睡。”
　　乐瑶微微一笑：“这是我聪明。如果昨晚真被你得逞了，搞不好你现在的态度更冷漠了。”
　　温漾微垂眼帘与她对视：“我现在很冷漠？”
　　乐瑶重重点头：“早上醒来没有早安吻就罢了，还一直不说话，摆出一副不知置身何处的样子，怎么会不冷……唔。”
　　乐瑶的话没说完，温漾便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她睁大眼睛与他近在咫尺的双眸对视，温漾在她唇上辗转了几下才挪开，后撤身子轻声道：“不是不想给你早安吻，只是我还没洗漱。”略顿，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解释自己的行为，“至于不说话，只是没想到我会睡到这个时间。”
　　乐瑶仰头看看挂钟，打了个哈欠说：“你昨晚很晚才睡，今早会晚起也很正常。如果是我，按照昨晚那个时间睡，估计要睡到早上九点十点。”
　　……九点十点，真是荒废光阴，毫无紧迫感。
　　温漾从小就生活在紧迫感十足的环境中，他必须严阵以待，时刻不松懈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正是因为他的早熟和几十年如一日的警惕，才造就了他如今在温家几乎说一不二的地位。
　　说是“几乎”说一不二，是因为他的爷爷和母亲还健在，他们还在，他就拿不到全部的股权，拿不到全部的股权，就还要看看他们的脸色，听听他们的意见，防备二叔三叔家的人试图侵犯他的领地。
　　这很累，很麻烦，但他以前都乐在其中，觉得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可今天，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于是本该早就起来去健身，然后洗漱吃早餐工作的温漾，又直直地躺回了床上。
　　“嗯？”乐瑶并不知道他这么短时间内思索了多少事情，她只是意外地看着他，“不起来吗？我以为你会马上起来洗漱去上班。”
　　温漾靠在床头没说话，乐瑶一笑，趴到他身上，拉住他的手拥住自己：“不过不起来也好，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如果你在的话，我应该能睡得很香。”
　　温漾低头看她，温声说：“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乐瑶点点头，闷声说道：“那你也睡，我一个人睡多无聊。”
　　温漾其实没什么困意了，只是不想起来，难得想要放松一下而已。
　　不过他也没想扫乐瑶的兴就是了，他很顺从地说：“好，我陪你睡。”
　　得到满意的答案，乐瑶又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睡着了。温漾就这么一直抱着她，手轻抚过她缎子般的黑发，眼神落在前方，眼中没有焦距。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温漾猛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又睡着了。
　　他眯了眯眼，望向身边，看见乐瑶还睡着，眼睫颤动，好像梦到了什么，有些不踏实。
　　敲门声再次响起，温漾轻轻推开了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穿着睡衣去开了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向云。
　　“温总，已经九点钟了。”向云看到温漾身上的睡衣，低眉顺眼道，“您九点十分有个视频会议，要转到楼下会议室开吗？”
　　本来该在公司会议室开的，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在家了。
　　温漾微微颔首，直接转身去洗漱，向云想替他把门关上，在关门的时候，他不自觉抬眼的瞬间，看见了躺在温漾床上的女人。
　　乐瑶好像也醒了，伸了个懒腰，声音绵软道：“温漾？你起来了？”
　　向云浑身一震，立刻认出那是乐瑶，他脑子里飞快脑补了许多，在里面的人发现他之前快速把门关上了。
　　温漾正在刮胡子，下巴上都是剃须泡，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乐瑶从床上下来，走到洗手间门口看着认真洗漱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晨起的温漾，褪去了西装革履的武装，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也好接近了一些。
　　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份容易接近，只是因为温漾渐渐将她划入了自己人的范围内。
　　“你今天还去上班吗？”乐瑶靠在洗手间门边建议道，“五一劳动节，你也不给自己放个假？”
　　温漾拿起剃须刀流畅地刮胡子，等刮得差不多时他一边清洗剃须刀一边道：“我从来没有给自己放过假。”
　　乐瑶走上前接过他的剃须刀，低着头帮他清晰。他看向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颤动的眼睫。
　　她此刻的模样让他想到了她睡着时的样子，她是在不安吗？
　　“凡事都有第一次。”将清洗好的剃须刀放在它的位置上，乐瑶抬头道，“不如今天放个假？”
　　温漾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乐瑶让他看了一会才继续说：“要是实在不行，那就去上班。我也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缠着你，只是觉得你好像很累，需要休息一下。”她指了指自己的眼圈位置，“你有黑眼圈。”
　　温漾下意识望向镜子，见到白白净净一张脸，才发觉到乐瑶在逗他玩。
　　他微微挑眉，低下头抿唇笑了笑，将脸洗干净了。
　　乐瑶没得到他的回答有些气馁，侧身出了洗手间，等他洗漱好出来也不和他说话，自己进了洗手间去洗漱。她洗漱时还关上了门，似乎不想面对他。
　　温漾神情内敛，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瞥了一眼紧闭的洗手间门，抬脚走进衣帽间，也不关门，就那么开始换衣服。
　　乐瑶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以为他下楼了或者干脆已经走了。她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她有些恼怒于自己肆意发散的任性，皱着眉走到床边，三两下解开睡袍丢到一边，打算换上自己的睡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乐瑶浑身一震，猛地回头望去，看见了从衣帽间缓缓走出的温漾。
　　他正在戴手表，但动作已经停住了，一双多情温柔的桃花眼定在她身上，眼底带着几分诧异和幽幽翻腾的暗潮。
　　乐瑶只觉脸烧得很，脊背僵硬，手停顿在半空无法动弹。
　　她虽然没低头去看，但很清楚自己整个身体恐怕都已经成了粉红色。
　　他怎么还在这里？？？他怎么没走？？他刚才是在衣帽间换衣服？我的老天鹅啊，虽然知道两人早晚得坦诚相见，可乐瑶根本没想过会是今天，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她内心崩溃，脑子里不断刷着“冷静”的弹幕，于是她在屏息半晌之后，尴尬又僵硬地来了句：“你没走啊？”
　　冷静点乐瑶，你又不是光着身子，你还穿着内衣呢，被看就被看了，比基尼的布料也就这么多，大家还不是大大方方穿着上海滩？
　　想到这里，乐瑶终于镇定了下来，她躲开温漾的视线，转过身来对背着他拿起床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以为你下楼了，或者已经赶着去上班了，我不知道你还在这儿，如果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换衣服的……”
　　她想说你可千万别误会，以为我在刻意勾引还是什么，但后面的话很快就说不出来了。
　　她感觉到身后男人灼热的气息靠近，在她要接着说的时候，自后向前紧紧抱住了她。
　　乐瑶身子僵得更厉害了，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只套了个上衣，下面还空空荡荡的。
　　不过也没关系，就只是双腿露在外面罢了，睡衣上衣宽大，遮住了不该暴露的地方。
　　她悄悄松了口气，缓和了僵硬的身体，低声说：“你不走了吗？”
　　刚才那一眼对视，她已经看见他换好了衣服，又变回了捉摸不定无懈可击的温总。
　　而事实上，温漾的确是打算马上下楼的，因为他有个时间很紧的视频会议，但是……
　　他现在还在这里，还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古人常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了。
　　“我以为你刚才的行为是希望我这么做。”温漾缓缓开口，低沉悦耳的声音就在她耳后，呼吸喷洒在她耳畔，直吹得乐瑶耳根发言。
　　“……那是个意外，我没这么想。”乐瑶果断否认。
　　温漾还想说什么，但敲门声再次响起，向云的声音传来：“温总，已经九点十分了，分公司的人已经在线了。”
　　乐瑶听见向云的声音就立刻挣开了温漾的手，她一边拉着上衣挡住下面，一边故作镇定道：“你快去忙吧，我换好衣服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温漾盯着不敢看他的乐瑶，这很有趣，他起先还以为乐瑶什么时候都不会害羞，毕竟她总表现得很强势很直接。
　　他还以为哪怕两人进展到最后一步，她也会在他身下尽情绽放，毫不遮掩。
　　但似乎不是的。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比他小好几岁，稚嫩得很。
　　很多时候，她只是精神上成熟，仅存在于生存这方面而已。
　　“你别回去。”温漾忽然说，“只是个视频会议，结束后我就来陪你。”
　　乐瑶惊讶地望向他：“你说什么？”
　　温漾整理了一下手表，系好西装外套的纽扣，温柔地微笑道：“不是想让我放一天假吗？”
　　乐瑶睁大眼睛：“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温漾语气淡淡，但面目柔和，如画的眉眼染上三分笑意，“你说得对，凡事都有第一次，我的确应该尝试偶尔给自己放个假。今天就当做是陪你好了。”
　　乐瑶脸上的惊讶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难掩激动地跑上前抱住他：“你真好。”她环着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使劲亲了一下，“爱死你了。”她特别豪爽地说。
　　温漾在听见“爱死你了”四个字的时候，身子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被别的吸引了视线。
　　乐瑶衣服没穿好。
　　她只穿了上衣。
　　所以现在下面……
　　“去把衣服穿好。”温漾突兀地推开乐瑶，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高大的身影将屋子里的情形遮挡得严严实实，门外的向云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敢看。
　　“走吧。”他关好门，对向云说话。
　　向云立刻在前面带路，两人还没走出多远，身后的温漾就给了他今天致命的第二击。
　　“除了一会的视频会议，今天的日程，能在颐园解决的都带过来，不能的全部推后。”
　　向云脚步顿住，回眸问道：“温总有其他安排吗？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温漾越过他下楼，脚步稳定，姿态优雅至极，但说出来的话让向云脑子好像被门夹了一样迟钝。
　　“我今天放假。”温漾温柔和缓地说了五个字，语气随意自然到仿佛他要给自己放假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
　　可不是那样的。
　　向云跟着温漾好几年了，这些年来，温漾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工作，全年无休。
　　可就在今天，他说他要放假。
　　向云忍不住回头看，想到在卧室里看见的乐瑶，肚子里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真是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可向云一直没觉得这位英雄是真心要拥有美人的。他以为他只是玩玩，好像很多有钱人宠爱女明星那样。他们早晚会分开，他很快就会腻了。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英雄在美人面前，是不是太认真了一点？


第三十九章 
　　温漾在楼下开会，乐瑶在楼上犯难。
　　她看着自己的睡衣，她其实挺怕冷，酒会那次因为温漾被冻病过之后就更怕了，所以五月份了还穿着厚睡衣。可晚上穿睡衣没什么，白天总不能穿着睡衣下楼吧。
　　这是自己家也就罢了，偏偏这是男朋友的家，下面还有不少佣人，晚上来的时候时间晚，佣人都睡了，但现在不会啊。
　　铁定要碰面，她决不能穿着身上这套下去。
　　思索了一下，乐瑶摸出手机给温漾发了个短信，她知道他在工作，打电话会打搅，所以选择发信息，什么时候他回复了她再行动就是。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等来的不是温漾的短息回复，而是他本人。
　　短信发出约莫七八分钟，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温漾缓步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托腮等待回信的乐瑶。
　　乐瑶愣愣抬眸，黑色披肩滑落，她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她回过神来立刻站了起来，几步上前道，“我打搅你了吗？”
　　温漾微微摇头，看了一眼她身上可爱的睡衣，问她：“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乐瑶呼吸一滞，视线朝衣帽间的方向瞥了瞥，摇摇头道：“不行，穿你的衣服太情趣了，不能让别人看见。”略顿，小声补充，“但以后可以单独穿给你看。”
　　温漾的眼神私有实质地落在她身上，乐瑶只觉身上被他视线触及的地方都滚烫了起来。
　　“那就按照你说的，让赵彤来给你送衣服。”温漾做了决定，转身离开之前问她，“还有别的需要吗？”
　　乐瑶再次摇头。
　　“很好，我去开会了。”温漾阖了阖眼，脚步平稳地转身离去。
　　乐瑶跟着他走到门口，目送他挺拔颀长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楼梯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是收到了她的短信，直接从会议现场离开，先处理她的小事儿吗？
　　乐瑶说不清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她缓缓舒了口气，感觉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暖意。
　　赵彤收到乐瑶的短信后就去她家里帮她拿了衣服。乐瑶备注要薄衣服，她尽职尽责地在乐清帮助下收拾了两三条裙子。
　　临走之前，她还特别体贴帮她拿了护肤品和化妆品。
　　乐清送赵彤出门，低声说了句：“麻烦你了。”
　　赵彤脸一红，飞快看了一眼乐清英俊的脸庞，认真道：“我是瑶瑶的经纪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乐清微笑道：“那也要谢谢。瑶瑶事情比较多，你多迁就她一些。”
　　赵彤这下不仅仅是脸红了，她耳朵都红了，飞快答应后落荒而逃。
　　直到视线里没有了赵彤的身影，乐清才关门进屋。他站在门前，回忆了一下乐瑶昨天半夜发来的短信，想到她此刻和谁在一起，身处什么位置，他心中便十分担忧。
　　可担忧归担忧，既然已经嘱咐过她，已经答应了她和对方交往，他就没想过再破坏他们。他相信乐瑶心里有数，不会真的吃什么亏，哪怕她面对的是先成集团总裁那样的人。家庭原因使然，他的妹妹很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在这方面他虽然担忧，却也对她有信心。
　　乐瑶没辜负乐清的信任，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赵彤提着她的东西到颐园时是向云亲自下去接的，他一路将她送到乐瑶所在的卧室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直接进去了。
　　赵彤受宠若惊地感谢向云，走进去后向云替她关上了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还是勇敢地进屋了。
　　“瑶瑶。”赵彤小碎步跑进来，“你你你你，你这一大早的，还真是给我一个惊喜。”她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跑到温总家里来？还穿成这个样子？”她看看周围，“这是客房吗？还真是……大啊。”
　　乐瑶起身接过袋子，解释道：“这不是客房，这是温漾的卧室。”
　　赵彤捂住心口险些跌倒，她错愕道：“……所以我现在站在温总的卧室里？？”
　　乐瑶点了一下头，赵彤立刻转身就跑，乐瑶不解地追上来：“你跑什么呀？”
　　赵彤快哭了：“我以为是客房才进来的！难怪我进来之前向云是那副迟疑的表情呢！我居然就这么进了温总的卧室，这实在太私密了，我得赶紧下去。”
　　乐瑶也没阻止，跟着她走出房门，有些疑惑道：“有那么严重吗？”
　　赵彤苦着脸道：“对你来说没有，但对我来说有。”她严肃地说，“你知道关副总吧？”
　　“当然。”
　　“连关副总都没进过温总的卧室，他到颐园来活动范围仅限于一楼客厅。就连向云这种特别助理也都只是站在门口说话的。”
　　乐瑶愣了愣，好像有点意识到赵彤说的“私密”问题了。
　　“我回公司了，我还没给你请假呢。”赵彤干巴巴地说完就走了，乐瑶看了看自己还没来得及换的衣服，放弃了送她到楼下。
　　赵彤是脑子昏昏到的颐园，同样也是脑子昏昏到的公司。
　　她至今还没反应过来，乐瑶和温漾发展得怎么就那么快，前不久不还在冷战吗？这怎么突然就睡在一起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有人能来给她这个可怜的经纪人解释一下吗？
　　带着沮丧的情绪，赵彤找周铮给乐瑶请了几天假，周铮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送走赵彤，他去了总裁办公室，按照向云的要求收拾了温漾留在公司的文件准备送到颐园。
　　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总裁办的员工，他们正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他笑了笑问道：“怎么了这是，有话就说。”
　　大秘鼓起勇气问：“温总今天不来了？”
　　周铮“嗯”了一声。
　　二秘试探性道：“是临时有什么事情吗？我们这边什么通知都没接到，向特助只说温总今天要休假……”
　　“就是休假啊。”周铮点头说，“没什么其他事情，所以才没给你们通知，温总今天只是单纯想要休息一天而已，别紧张。”
　　总裁办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和向云一样，从未见温漾什么时候休息过。
　　他就算要休息，也是在车上顺便睡一觉，或者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躺一会。
　　他从来没不来公司过，除非有什么其他的临时安排。
　　像现在这种只是单纯休假的情况，他们是真的很吃惊。
　　紧接着，在周铮走之后，他们很快又知道了乐瑶也休息了的小道消息。
　　混合上他们得知的消息，他们有理有据地怀疑着，温总这难得的“不早朝”，怕是和那位乐小姐脱不开关系……
　　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先成娱乐大厦侧门，吕平和助理簇拥着叶淳走下来，叶淳穿着件黑风衣，身材颀长挺拔，像青松一般，步伐优雅地进了大厦。
　　吕平和他一起走，说完了公事便聊起了八卦。
　　“前不久你选的那个给电影写主题曲的小姑娘，她和温总谈恋爱的事你知道的对吧？”吕平笑着问。
　　叶淳看了他一眼道：“您上次提过来，怎么？”
　　吕平点头说：“这不是最近和她有合作，见过她的经纪人么？也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但是挺用心的。据我所知，这都有段时间了，她和温总居然还没分手。”
　　叶淳闻言微微凝眸，笑了笑说：“我倒是并不惊讶。”
　　吕平讶异道：“你不惊讶？”他还以为他们会很快分开呢，毕竟这事儿从一开始听起来就玄幻得不行。
　　“是啊。”叶淳也不过多解释，如果吕平去过那场拍卖会，见到过乐瑶和温漾的相处方式，也就会和他一样不惊讶了。
　　“不管怎么说，那小姑娘段数不低，居然能搞定温总，哪怕只是随便谈个恋爱玩一玩，她以后也不愁吃喝了。说来也怪遗憾的，当初她差点让我来带，之前我还觉得丢了没什么，现在有点可惜了。”
　　叶淳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五一结束电影就正式开机了，你约个时间让乐小姐到剧组来观摩几天，这比看剧本更直观，对她写歌有帮助。”
　　吕平奇怪地看着他：“？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关心电影的配乐问题啊，主动提人写歌就算了，还邀请对方来剧组观摩……”
　　“这部电影我有投资，我当然更在意一些。”叶淳双眸轻眨，“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吕平心说也是，答应下来便说起了别的。
　　颐园里，乐瑶换上了衣服，在卧室里简单化了妆，时间已经迈向中午。
　　她看了看手机，见温漾似乎还没结束的意思，她又磨蹭了一会，起身下了楼。
　　楼下很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的程度。乐瑶起先以为佣人都不在，可下去了才发现不仅在，还不少，有在打扫房间的，有在厨房忙碌的，他们统统都很安静，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乐瑶怔了怔，转头四处打量，想看看温漾在什么位置，她还没找到，就有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士走了过来。她穿着简单工整的西装，笑容十分亲和。
　　“乐小姐，您起来了，现在要用早餐吗？”对方客气地问。
　　乐瑶想起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不饿，一会和午饭一起吃吧，谢谢您。”
　　“乐小姐太客气了，不用道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陆，有任何事乐小姐都可以来找我。”陆管家保持着十分有职业素养的微笑说。
　　乐瑶头一次面对这样的人，但也没什么失态，很安静地点了点头。
　　陆管家再次笑了笑，转身去忙其他的了。
　　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乐瑶想了想，坐到了沙发上静静等待。
　　她摆弄着手机，想到自己接的电影主题曲，便开始搜索电影相关的信息。
　　她正在微博上转悠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多了许多评论。
　　她微微挑眉，评论她刚才打开过一次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千多条，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上涨，这代表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原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八卦新闻，可能她来温漾家被拍了，但打开发现不是。
　　只是她被人关注了而已。因为关注她的人太有名了一些，所以大家都来观光了。
　　是叶淳关注了她，叶影帝在圈内的地位自不待言，他能带来如此号召力她毫不意外，乐瑶不过思索了几秒钟，就果断回了个关注过去。
　　“乐小姐。”
　　向云突然出声，把乐瑶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见向云站在她面前，正弯腰注视着她，两人这样突兀地对视，彼此都后撤了一些。向云是后退了一步直起身，乐瑶是靠在了沙发背上。
　　向云清了清嗓子道：“温总的视频会议还有五分钟结束，我来问一下您中午想吃什么，是在这里用餐还是出去？出去的话您希望去哪里？”
　　乐瑶眨了眨眼说：“是温漾让你来问我的吗？”
　　向云点头。
　　“那就在家里吃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自己做点东西吃？”
　　因为家庭原因，乐瑶和乐清兄妹俩厨艺都很好，赵彤巨爱吃乐清做的饭菜，每次都能吃两三碗米饭，这个月体重已经涨了三斤多。
　　向云对乐瑶的话感到十分意外，他犹豫半晌说：“我去问一下温总，稍后给乐小姐回复。”
　　乐瑶没在意，挥挥手让他去，但回来给她回复的不是向云，是开完会的温漾。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眉宇间有些倦意，但人还是水灵的不行。
　　见到乐瑶坐在沙发上等他，身上穿了一件杏色的宽松毛衣，一条粉色的包臀短裙，一双白皙修长的腿露在外面，脚上踩着拖鞋，袜子都没穿。
　　他微微蹙眉，这样直观看乐瑶的腿，还是头一回。
　　他想到这双腿昨晚睡着时不断撩拨着他，沉静的呼吸稍微乱了乱。
　　“听说你想自己下厨。”温漾走过来，坐在了离她有些远的座位上。
　　乐瑶叠起双腿，这样的坐姿显得她腿更长了，温漾视线下移，几秒钟后又没什么表情地转开。
　　“是的，可以吗？”乐瑶眼睛发光道，“我想亲自做饭给你吃，虽然不一定会比你雇来的大厨好，但我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温漾没吃过谁特意为他做的菜，他长这么大只吃过家里大厨做的菜，他们都是非常有经验的厨师，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却少了几分家的味道。
　　至于家的味道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来就没尝到过，他只是单纯觉得他们的菜缺少点什么而已。
　　“如果你想的话，随意。”温漾没怎么思忖便答应了。
　　他以为乐瑶会立刻起身去厨房，但她是起身了没错，不过没马上去厨房，而是走到了他身边。
　　“怎么不坐在我身边啊。”
　　温漾坐的是单人沙发，乐瑶没法和他并排坐，就坐在了沙发扶手上。
　　温漾的手本来就放在扶手上，她这么一坐下来，他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就这么被压住了。
　　乐瑶的体重很轻，也没用全部重量压在沙发扶手上，所以温漾的手并不疼。
　　但他依然觉得很难受。
　　为什么难受呢，因为乐瑶穿的可不是昨晚那种毛茸茸的睡衣，她现在只穿着一条短裙，还是包臀的，面料很轻薄，在别墅里一点都不冷，可却给被她压在下面的手带来了极大的异样。
　　那是和乐瑶臀下紧贴的触感。
　　温漾面色如常，看似十分冷静地将手抽了回来，然后用另一手握住了那只手，轻轻按在膝上。
　　他叠着双腿，手放在膝上很平常，他做这些动作的速度很快，乐瑶没察觉到什么不同。
　　“又不说话。”乐瑶叹息了一声，换了话题，“你肯定也没吃早饭吧？忙了一上午是不是很饿？你就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实在饿了就先吃点点心，我这就去做饭。”
　　她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温漾的视线落在她曼妙窈窕的背影上，方才接触过她某个地方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又松开，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食指，好像在摩挲着她一样。
　　乐瑶在这时突然转回了身，目光如炬地望着他，好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温漾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了心虚的情绪。
　　他脸上不显分毫，依然平静柔和地望着走出几步远的女孩，而她则缓缓走了回来，弯腰站在他身边，他微垂眼帘，就看到她宽大毛衣领里的无限春光。
　　“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低声说了一句，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直起身道，“这样就行了。”说完话她就笑眯眯地转身走了，这次没再去而复返。
　　温漾坐在那，脊背挺得笔直，好半晌一动不动。
　　向云徐徐而至，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十分冷静地抬手按在自己左侧脸颊道：“温总，口红印。”
　　温漾微微一滞，随后镇静地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手帕，一丝不苟地擦去脸颊上的口红印。
　　擦完了，他斜睨了一眼向云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脸，赧然道：“谢谢提醒，有劳了。”
　　向云心有猛虎，但面不改色：“都是我应该做的。”
　　温漾看起来十分满意，淡笑着说了三个字：“涨工资。”
　　向云缓缓露出笑容，舒舒坦坦地说：“谢谢温总，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温漾第一次带回家的女孩，居然进了厨房要亲自做饭，这可把佣人们吓了一跳。
　　陆管家赶到，迟疑着说：“乐小姐，您真的要亲自下厨？”
　　乐瑶已经系上围裙扎好了头发，她回眸道：“不行吗？温漾说可以。”
　　“……温总说可以当然就可以，但乐小姐真的不需要他们帮忙吗？”陆管家指了指厨房里的佣人。
　　乐瑶笑着说：“不用了，他们已经告诉我食材和调料放在哪里了，我只是做我和温漾两个人的午饭，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陆管家见她坚持便带着人出去了，关门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乐瑶，看她手握菜刀十分熟稔地切藕片，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乐瑶做饭的时候温漾在处理周铮带来的文件。
　　周铮和向云站在一起，见温漾认真处理公务，他便和向云小声耳语。
　　“我怎么没看见乐瑶啊，她应该在这里吧。”周铮眼神四处乱看。
　　向云低声道：“周总监知道得挺多。”
　　“我能不知道吗？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我啊。”要不是他苦口婆心劝说，还把韩慧侨见乐瑶的事告诉温漾，恐怕他们俩现在还互相晾着呢。
　　“……周总监真了不起，要不是我认识你很久了，都以为你真的是恋爱专家了。”向云不咸不淡道，“乐小姐在厨房，给温总做午饭。”
　　周铮奇异地挑挑眉：“她居然还会做饭？我以为她们那种漂亮姑娘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乐小姐显然和周总监认识的那些漂亮姑娘不一样，毕竟不是每个漂亮姑娘都会像她一样经历那么多苦难还坚韧不拔没有走上歪路的。”向云皮笑肉不笑道。
　　周铮皱皱眉：“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呢。”
　　“哪里哪里，只是佩服周总监阅女无数罢了。”
　　“你就是在讽刺我，我哪里阅女无数了，我那不是工作需要吗？做艺人总监，我见的姑娘小伙怎么可能会少？”周铮有点不悦。
　　向云笑得真诚了一些：“这正是我最佩服周总监的地方，周总监经历过那么多优秀的男男女女，却一把年纪了还没谈过恋爱，可即便如此还能给我温总做恋爱顾问，这难道不让人佩服吗？”
　　周铮干巴巴道：“没吃过猪肉，还不能见过猪跑啊？”
　　向云没再说话，因为温漾合上了一份文件递给他，他立刻温文尔雅地接过来。
　　周铮白了他一眼，询问过温漾是否还有其他事情后便离开了。
　　等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餐厅里也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这挺难的，以前温漾工作起来就很忘我，向云不提醒的话他绝对想不起来要吃饭。
　　可这次向云根本没开口，他就觉得有点饿了。
　　胃部有些不舒服，温漾春风和煦的面色微微凝滞，刚涨了工资的向云立刻体贴道：“温总是不是累了？时间也差不多该吃午餐了，您休息一下吧。”
　　温漾没拒绝，放下纸笔起身离开，向云帮他把文件收拾好，转身送向他的书房。
　　乐瑶正在端最后一个汤，温漾走进餐厅时候就看见她用手捏着耳朵。
　　“你忙完了？”乐瑶看见他就笑了，很温柔地说，“正好，午饭也做好了，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温漾扫了扫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两个人吃绝对足够了。她将菜安排得很合理，一道凉菜两道热菜一道汤，烫是玉米山药排骨汤，黄橙橙的玉米和雪白的山药，再加上处理干净大小合适的排骨，使这道泛着光泽的汤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温漾没说话也没点头，但直接转身去洗手了。
　　乐瑶的手指不烫了便从耳朵上移开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摘了围裙也去洗手。
　　他们洗手是前后脚，在洗漱间里面，空间不比客厅或者餐厅那么大，里面又只有他们两个，乐瑶便有些意动。她慢吞吞走到他身后，看着身材修长的男人认真地低头洗手，俊美的侧颜甚至比正脸更加迷人。
　　她忍不住靠在他挺拔的脊背上，低声说了句：“我身上有没有怪味？”
　　她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身上应该有油烟味的，她自己都能闻到，但温漾却说：“没有。”
　　乐瑶笑了：“你撒谎，明明就有，我自己都能闻到。”
　　“那不是怪味。”温漾洗完手擦干，转过身和她面对面，“是正常的饭菜味道，闻起来不错。”
　　乐瑶愣了愣，耳根有些发热，语气快速地说：“觉得不错就快去吃吧，我洗个手就过来。”
　　温漾没拒绝，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如此果断毫不留恋，倒是让乐瑶稍微有些失落。
　　还以为他会等她一起呢。
　　不过算了，矫情这些小事情干什么。
　　乐瑶快速洗了个手，也朝餐厅去了。
　　她到的时候，温漾已经坐在主位上准备吃饭了。佣人帮他盛了米饭，他温和地道过谢，也没看她，安静地开始吃饭。
　　乐瑶在他左侧下首的位置坐下，看他吃得认真，虽然心里有些被冷落的感觉，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她做这顿饭是为了他，他吃得开心她也就满意了。
　　温漾吃饭时不太说话，他甚至都没怎么看乐瑶，视线总是在菜上。一道凉拌藕片他吃了不少，看起来挺喜欢，乐瑶都没吃多少，那道菜就被吃完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柔声说：“喜欢这道菜？”
　　温漾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点点头说：“应该是喜欢。”
　　“为什么说是应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应该是喜欢？
　　温漾漫不经心道：“我没注意过自己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你刚才问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吃了不少，所以应该是喜欢的。”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那你会注意别人喜欢吃什么吗？”
　　温漾终于看了她一眼，在她眼都不眨地注视下点头笑道：“当然，我是个商人，总要招待好自己的客户。”
　　不仅仅是对客户，还有幼年讨好长辈，他总是做得很好，那么擅长察言观色的他，却不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乐瑶和温漾的成长环境很不相同，但这一刻却微妙地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她心里沉沉的仿佛压着一块石头，一时没有再说话。
　　等到温漾安静地吃完饭，用餐巾擦拭嘴角的时候，她才再次开口道：“你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也没关系，以后我会记得你喜欢吃什么，有我在，你会吃到所有你爱吃的东西。”
　　温漾缓缓放下手里的餐巾，视线端正地放在乐瑶身上，许久之后才说：“这里让佣人收拾就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没来到他会说这个，乐瑶一时发怔：“要出去吗？”
　　“就在家里。”温漾站起身，“跟我来。”
　　乐瑶没说话，乖乖起身跟着他出去，走了几步，她主动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温漾脚步不停，但手被动地被她牵了几秒钟后，果断回握住了她。
　　他的力道有些大，乐瑶被他握得手疼却没抗拒，反而也跟着用力回握他。
　　温漾正在上楼梯，他没看乐瑶，视线落在前方，乐瑶跟在他身侧，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就没注意到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们到了二楼一个房间，在走廊左侧第三间，温漾松开乐瑶的手对她说：“打开看看。”
　　乐瑶眨巴着眼睛说：“能不能给个提示里面是什么，免得我被吓到。”
　　“不是吓人的东西。”温漾脉脉含情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眼神专注又温柔，看得乐瑶觉得哪怕里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义不容辞地走进去。
　　“那我打开了。”她吸了口气，握住门把手，将门缓缓推开。
　　门一开，阳光便投射到了脸上，乐瑶微微眯了眯眼，视线放开之后，她看见了一间阳光琴房。
　　是的，是一间琴房，房间不大不小，里面摆着不少乐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家奢华的钢琴。
　　乐瑶愣住了，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视线从开了一整面墙壁的窗户和飞扬的轻纱窗帘上拂过，最后落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这是……”她嗓子有些发干，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完。
　　温漾看起来如往常一样平和随意，他慢条斯理道：“在我想要……”犹豫了一下，他放弃了提赞助这种话，直言道，“在我想要和你‘谈恋爱’的时候，就在准备这个房间了。你说你喜欢雅马哈的钢琴，但那不是最好的。这有一架斯坦威，去试试吧。”
　　乐瑶没想到温漾还记得她曾经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她眼眶有些发热，呼吸加重了一些，不自觉迈开步子走向那架黑白色的斯坦威钢琴。
　　它看上去奢华又考究，无处不透露着出身名门的典雅和高贵。
　　乐瑶嗓子更加发干了，她说不出话来，便坐到了琴凳下，掀开琴盖，将手指珍重小心地放在了琴键上。
　　手指触碰到黑白琴键的感觉就像轻抚过微凉丝滑的肌肤，乐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温漾的胸膛，总觉得这两样触感十分接近。
　　她脸颊发烫，闭了闭眼，摒去内心复杂如潮海般的情绪，手指按下琴键，试了试这架钢琴。
　　她弹了一首耳熟能详却非常有深意的曲子——《梦中的婚礼》。
　　曲子不长，还不到三分钟就弹完了，乐瑶将手从琴键上挪开的时候，背对着依然站在门边的男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弹这首曲子吗？”
　　温漾当然知道她弹得是《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实在太有名又太通俗了，他想不知道都难。
　　“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她为什么弹这首曲子，难道不只是随便弹了一首而已吗？
　　乐瑶从琴凳上站起来，转身朝他走过去，在两人之间相隔不到半米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准备这个琴房？”
　　她没直接为他解惑，反而又问了他一个问题，温漾闻言未语，只是安静看着她。
　　乐瑶突然笑了：“因为在你心里，已经想过以后和我生活在一起，所以在家里为我准备了这个琴房，对不对？”
　　温漾真的被乐瑶给问住了。
　　他几乎有些讶异地愣了愣，乐瑶看着他，嘴角笑意加深了一些：“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你说在你想和我恋爱的时候就准备了这个琴房，所以，其实你最开始就已经在计划我们的未来了。我听赵彤说你家里很少让人来，就算是你的亲近下属来了，也不会接触到你的私密空间，但你却在这里为我准备琴房……我很抱歉我以前还在怀疑你的感情。”
　　乐瑶情绪有些激动，她直接扑进了温漾怀里，使劲环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喃喃道：“我很感谢你那么早就在计划我们的未来，或者说我很高兴你对未来的构想里面有我。总之，我很喜欢这个房间还有那架钢琴，我会好好使用的。”
　　而这也是她弹那首曲子的原因。
　　梦中的婚礼，多么富有深意的名字啊，好像他们真的在那一刻走上了婚礼的红毯。
　　温漾……
　　温漾他真的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某一天突然想到乐瑶在他面前弹琴的样子，想到她对一架普普通通的雅马哈很喜爱的样子，觉得不应该是那样的。
　　所以他准备了这个房间，他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他下意识开口：“其实我……”其实我没有想过那些，我没计划过我们的未来，我的未来里或许有你，但也不会是在你自以为的那个位置上。
　　这些到了嘴边的理智的话语全都说不出来，感知着怀抱里女孩轻轻颤抖的身体，温漾缓缓握了握拳。
　　“你想说什么？”乐瑶从他怀里抬头与他对视，声音里带着些闷闷的柔弱。
　　她在他面前总是很坚韧的，像一把软刀子，虽然柔柔弱弱，却难得对他充满威慑力。
　　他以为他只对她那份与众不同的柔中带刚所吸引，却发现她真的柔弱下来，那份岌岌可危的脆弱不会让他想要摧毁，反而让他欲罢不能，想要去呵护。
　　“没什么。”温漾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自己恶劣压抑的表情，语调温柔地说，“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它，那它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没必要告诉她那些话。那些话他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说与不说意义不大，反正最后做决定的人不会是她。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他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温漾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着不会的，一定不会。
　　在他沉默的时候，乐瑶从他怀里后撤出去。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些泪光的期盼神采实在动人极了。
　　“你会弹钢琴吗？”她兴奋地问。
　　温漾神色自若道：“没你弹得好。”
　　作为豪门公子，学一些乐器陶冶情操培养气质就够了，实在不需要十分擅长。
　　乐瑶不在意道：“我们一起弹吧，不需要弹得好，我昨晚突然想到一段旋律，我想和你一起试试。”
　　她牵着温漾的手走到钢琴边，两人分别坐在琴凳上，紧挨着彼此。
　　“我给它取名叫《夜晚小记》。”乐瑶语调甜而柔和道，“我想用它纪念我们第一次一起度过一个安宁美好的晚上。”
　　明明他们昨晚什么都没做，却都睡得很好。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第一次，似乎比真正的洞房花烛夜都值得纪念。
　　她和他是不会有真正的洞房花烛夜的，因为温漾绝对不会娶乐瑶这样一个女明星。
　　所以她既然想要纪念昨天晚上，那就好好陪她纪念吧。
　　温漾抱着这样的情绪，低声对她说：“弹给我听。”
　　乐瑶睨了他一眼，看着他眼睫颤动躲避她视线的羞涩模样，心中柔情一片。
　　“好。”她语气很轻，像怕吓到他一样说，“我弹给你听。”


第四十一章 
　　乐瑶没马上开始弹，而是对温漾说：“在我弹之前，你先随便弹几个音节吧。”
　　温漾在琴凳上坐得挺拔，他与乐瑶的肩膀紧挨着彼此，连腿都很靠近，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她的体温，她当然也可以。
　　乐瑶的脸色始终粉粉嫩嫩，看起来非常健康美好，温漾看了她一会，也不问她是何用意，随便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节，没什么节奏，也没什么意义，但乐瑶却笑了。
　　“很好。”她笑起来，阳光落在她那张娇艳又纯洁的脸上，她轻轻调整弹琴的姿势，黑发顺着肩膀滑落在她胸前，她不在意这些，认真地开始弹奏，温漾却无法从她毒药般令人欲罢不能的脸上移开。
　　乐瑶在音乐方面有天赋，这是温漾早就领略过的。
　　她的才华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但这是温漾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知到这些。
　　乐瑶弹奏的曲子非常符合她的作曲风格，音调悠长舒缓，明快流畅，它给你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首甜蜜的抒情歌，可很快它的曲调又扭转了，有些捉摸不定的压低，温漾听到这里觉得非常熟悉，他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弹的那几个音节。
　　他诧异地去看乐瑶的侧脸，乐瑶专注地弹琴并不看他，她越是如此专注，温漾就越是觉得她闪闪发光。
　　他头一次觉得哪个女孩那么耀眼，他做梦都没想过会是曾经让他十分厌恶的乐瑶。
　　他觉得心脏跳动得很不符合常规，但他没办法控制。他怔怔地注视着乐瑶，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混合了他所弹音节的曲子好听极了，明快过后的低沉像恋人之间患得患失的思绪，他仿佛可以从这首曲子里感知到昨夜她高低起伏的心情。
　　她想要给他安全感，也的确给了他安全感，可她又何尝不忐忑，不想从他身上得到安全感呢。
　　有温漾这样一个男朋友，还总是无法确定他对自己的心意，实在是危机感很强的一件事。乐瑶仿佛对一切一直游刃有余，甚至几次冷待他都看不出什么慌乱，但她内心深处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一直隐藏的很好，唯独此刻全都被温漾知道了。
　　只因为这样一首曲子，甚至连温漾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听懂。
　　四分钟的曲子弹完，乐瑶缓缓停下吐了口气。她没立刻去看温漾，也没说话，好像还沉浸在曲子里面。
　　温漾看着她沉浸其中有些消沉茫然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喃喃地想，她或许不符合他的身份，不符合他的择偶观，她甚至对他富有心机，步步为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依然为她着迷。
　　她的反骨，她的赤诚和贪婪，她的骄傲和勇敢，全都在这首曲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温漾这一生第一次，真正的认可音乐对人带来的震撼和影响。
　　“在想什么。”他缓缓开口打破沉默，语调低沉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最清楚他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乐瑶也能分辨出他大部分伪装或真实。
　　他此刻的真让她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一些，直接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心里不踏实罢了。”
　　“为什么。”他简短地询问，用词简单，不见得多诚恳，但语气里有不作假的求知欲。
　　他是真的想知道。
　　乐瑶阖了阖眼，垂眸睨着自己的手，半晌才道：“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让你知道了就好像我输了一样，但是……”她慢慢仰头，近距离看着男人光洁白皙的下巴，须臾后沉沉说道，“其实我也很没安全感。在今天之前我也没觉得自己多得你喜欢，一直觉得我爱你比你喜欢我多得多。你知道的，在感情里付出更多的人总是不安的。但是今天，看到这间琴房，我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瞒你说，最近这段时间我看似很淡定，其实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也会难过不安。刚才弹完那首曲子，那种不安更重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这个梦注定醒过来，我们注定会分开，这是个噩梦，我们的结局会很坏，彼此都伤筋动骨。”
　　她慢慢直起身，有些困惑地问：“你会有这种感觉吗？仿佛踩在云彩上，仿佛随时会被抛弃，很被动，没有踩在地面上的实在感。你偶尔会给我一种，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觉……这是我的错觉对吗？”
　　这是她的错觉吗？不管是不是，“玩弄”这个词都有些过分了。
　　温漾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好半天无话可说，倒显得他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了。
　　乐瑶眼神复杂地注视了他一会，站起身道：“走吧，到午休时间了，既然你今天决定好好休息，下午就睡个觉吧。”
　　她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低头去看，温漾依然坐在琴凳上，视线落在窗边被风拂动的轻纱窗帘上。
　　“是你的错觉。”他面不改色地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虚伪无比的话，“我没在玩弄你。也不会随时抛弃你。”
　　乐瑶沉默了一会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他回答的快速肯定。
　　“不是骗我的？”乐瑶的眼神深邃，他没看她的眼睛，如果看了，后面的话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说出来了。
　　“没有骗你。”
　　乐瑶观察了他许久，才缓缓笑了一下说：“我记住你的话了，希望你也记住，不要有违背它的一天，否则……”
　　她缓缓弯下腰，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在他侧目望过来的时候柔声道：“否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温漾微微一怔，肩膀撑着她的重量，薄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什么话。
　　当天傍晚，乐瑶在吃晚饭之前离开了，她已经离家太久，需要回家给哥哥一个交代。
　　温漾没阻拦她，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习以为常的饭菜让他没了食欲。
　　他本不是挑食的人，对口腹之欲没什么需求，可现在却形同嚼蜡。
　　他缓缓放下碗筷，沉默地坐在桌子前，不知为何又想起和乐瑶在琴房最后的对话。
　　他闭了闭眼，让佣人撤掉了晚餐，起身回了卧室，站在那扇通往小房间的门前，停顿了片刻走了进去。
　　这天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那天的对话，乐瑶好像忘了她之前怀疑过什么又让他做了什么承诺。这天她发短信给温漾问能不能把《夜晚小记》的片段发在微博上，温漾想到他们曾经因为她违规发歌的行为产生的矛盾，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虚假的温柔笑意真实了许多。
　　向云站在一侧，瞥见他那个笑就不自觉看了看他的手机，正看见他回了乐瑶一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嗯，颇有些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感啊。向云淡定地放下咖啡杯，安静地退出办公室。
　　另一边，乐瑶得到他的回复便将赵彤帮忙录下的视频发在了微博上。视频只有部分片段，曲子她想作为实体专辑的主打曲，当然不会全部发出来，她只截取了三十秒，直接将视频名称写为《夜晚小记》，思索了一下，在微博内容上写了——记录我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夜晚。
　　温漾只休息了一天，手头堆积的工作就不少，他主要在先成娱乐大厦办公，但要处理的公务却包含集团全部的子公司。
　　他终于忙碌到一定阶段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去休息或者吃饭，而是拿出手机看乐瑶的微博。
　　温漾没有个人微博，但他有个小号，偶尔会看看新闻。
　　他小号关注了乐瑶，乐瑶粉丝近千万，他淹没其中一点都不显眼。
　　他很快就看见了她发的微博，看到“记录我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夜晚”那行字，他心里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感。
　　这是头一次，他以前没尝试过，所以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反正他不讨厌就是了。
　　傍晚的时候难得没有日程安排，他想约乐瑶一起吃晚饭，电话打过去却是赵彤接的。
　　“是这样的温总。”赵彤硬着头皮说，“我们现在在外地呢，瑶瑶接了叶影帝新电影的主题曲，剧组那边邀请她去观摩，我们这会儿就快到了，要三天后才能回去。”
　　温漾系西装纽扣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恢复如常：“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赵彤干巴巴道：“瑶瑶没告诉你吗？”
　　这根本就是废话，他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了，赵彤如果是温漾的助理，这会儿已经去人事部领工资了。
　　赵彤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补救道：“可能是她这两天太忙没想起来跟您说，总之……她正睡着呢，等到了酒店我让她给您回电话？”
　　她在睡觉，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这个认知让温漾烦闷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赵彤看着忙音的手机长长舒了口气。
　　她真是佩服乐瑶，居然能跟温漾谈恋爱，就温漾这种级别，她在电话里跟他说几句话就两股战战一身冷汗了，更别说当面做什么了。
　　转头看看睡得无知无觉的乐瑶，赵彤长叹一声感慨道，这位才是真的勇士啊。
　　约莫半个小时后，赵彤和乐瑶到达了下榻酒店。
　　她们和剧组住在同一酒店，下车的时候赵彤叫醒了乐瑶，乐瑶迷迷糊糊睁开眼：“到了？”
　　赵彤点头，把手机塞给她说：“刚才温总给你打电话了，我替你接的，你晚点给他回个吧。”
　　乐瑶“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赵彤迟疑着说：“温总好像不高兴了，你没告诉他你今晚要来锦城吗？”
　　乐瑶语气淡淡道：“有必要说吗？他也没把他的日程告诉过我，我为什么不能随意安排自己的事？”
　　“这不对啊。”赵彤惊奇道，“你们是男女朋友，你这次要出来三天呢，怎么都要说一声吧？”
　　乐瑶沉默了一会才说：“他出去几天的时候也没告诉过我。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说。或许是故意的吧，就是想让他不高兴。”
　　“为什么？？”赵彤一脸“你这个小姑娘胆子太大了”的表情。
　　乐瑶皱皱眉说：“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她莫名想起那天在琴房的对话，长舒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踏实不平衡，但又说不出为什么有这种情绪，也没办法挑剔他什么，反正就先这么着吧，下车。”
　　赵彤膛目结舌地跟她一起下车，两人进了酒店，就看见了来接她们的人。
　　“终于到了，我念叨你们半天了。”
　　吕平亲自在大堂里等她们，带着几个剧组工作人员。
　　赵彤受宠若惊道：“吕哥怎么还亲自下来等我们了，您累了一天早该去休息了，我们自己办入住就可以了。”
　　“是我邀请你们来的，怎么能不来迎接呢？快，把入住手续办了，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吕平笑起来特别和蔼，看起来像个温和好相处的长辈，乐瑶话不多，心里还挂着温漾，所以只是对他笑了笑。
　　吕平也不挑剔她的沉默，等他们办了入住便让人帮她们去送行李，本人则带着她们去吃饭。
　　到达包间的时候，乐瑶一进去就看见了包间里不是空的，有人在里面等，正在看菜单。
　　听到门开他抬眸望了过来，一双极富魅力的眼睛落在乐瑶身上，微微勾唇笑道：“乐小姐终于到了，欢迎。”
　　乐瑶惊讶地看着他，慢慢说了下车后的第一句话：“叶老师……久仰大名。”
　　叶淳放下菜单，姿态优雅地站起身：“快坐吧，一路上辛苦了。”
　　赵彤被叶影帝的眼睛电的晕乎乎的，红着脸道：“不辛苦不辛苦，江城到锦城也就两个多小时而已……”
　　叶淳绅士礼貌地微笑，招待两个姑娘入座。吕平乐呵呵地跟着坐下，他还带着其他几个剧组成员，全都坐下后一桌子满满当当，倒是不显得多拘束暧昧。
　　乐瑶侧目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叶淳，想和赵彤换个位置，但看大家都在自然随和地聊天，到底还是作罢了。
　　叶淳注意到乐瑶对他的排斥，眼底的趣味更浓厚了一些。
　　江城这边，温漾下班直接回了家，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一个人呆着，也不说话也不提吃饭，陆管家来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在温漾沉默的视线下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漾手机响了，他立刻拿起来去看，看见的不是“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而是韩慧侨。
　　他皱了皱眉，想到最近让人清理干净了和韩慧侨的绯闻，几次拒绝了她经纪人见面的邀约，于是这次也毫不留情地拒接了她的电话。
　　韩慧侨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给他打电话，却被他拒接，她忍不住握着手机哭了起来。
　　徐静抱住她柔声安慰，却除了安慰什么也帮不上忙。谁让对方是温漾呢，那样的人，她再多手段也使不出来，可是……转念想想，这面没有可能，不代表另一面也如峭壁一般。
　　看看韩慧侨伤心欲绝的脸，十来年的感情让她对她心疼不已，徐静心思活络起来，她是有些畏怯的，但也是跃跃欲试的。
　　乐瑶这边正和剧组吃饭，还喝了点酒。
　　她吃起饭就把给温漾回电话的事情丢到了一旁，酒过三巡还有点头晕，赵彤扶着她和其他人告辞离开，两人一起上楼，她送乐瑶回了房间，替她盖好被子先睡一会，打算等她睡一觉起来再帮着她洗漱。
　　做完目前能做的，赵彤暂时离开了房间。也就在她离开的下一秒，乐瑶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乐瑶虽然喝得不多，但这几天睡得不安稳，老做噩梦，现在借着酒精终于睡着了，就懒得去接电话，更懒得睁开眼。
　　所以她也没看见电话是温漾打来的。
　　温漾打了一个没人接，看看时间，耐着性子又打了几个，还是没人接。
　　最后一个电话被无声搁置后，他站起身，直接朝门口走去。
　　陆管家迎上前询问他有什么需要，他直接道：“让向云推掉明天早上的安排，我有事要做。”
　　“好的，可是温总……”陆管家想提醒他还没吃晚饭呢，可他人已经走向车库了。
　　很快，车库里开出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温漾亲自开车，车子一边驶出别墅，他的电话一边再次打了出去。
　　这次马上就有人接了，周铮在电话那头恭敬地问：“温总晚上好，有什么吩咐吗？”
　　温漾单手握着方向盘淡淡道：“你去联系赵彤，问清楚乐瑶住在锦城哪个酒店哪个房间，然后立刻发给我。”
　　周铮愣了愣：“什么？温总您问这个是……”做什么啊？
　　他话没问完，温漾就打断他道：“周总监想要和我聊天的话，改天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现在先去帮我做事，好吗？”
　　他的话语温柔亲切，周铮却毛骨悚然，挂了电话立刻去联系赵彤。
　　赵彤刚洗完澡出来，接到周铮电话愣了一下，不解道：“周总监？您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周铮没好气儿道：“我问你，乐瑶在哪儿？住哪个酒店哪个房间？速度把位置发过来！”
　　赵彤纳闷了：“您不是知道我们出来干什么了吗？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我是知道！可是温总不知道！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们出去的事儿居然没告诉温总？你要害死我了你知道吗？”
　　周铮的话把赵彤吓到了：“温总生那么大气吗？我以为瑶瑶会告诉他的……”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之后再跟你算账，速度把位置发过来。”
　　赵彤颤抖着把位置和房间号发过去，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周铮其实也只是隐约猜测到，但不确定，在把位置发到温漾手机上后，他长了个心眼联系向云，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
　　“温总晚饭都没吃，自己开车离开了。嗯，还推掉了明天早上的所有日程安排。你问我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他亲自去锦城找人了。”
　　周铮握着电话，仿佛看见了远在印度的关樾朝他挥手致意。
　　完了。这次真的要死。


第四十二章 
　　赵彤和周铮通完电话就拿着房卡跑回了乐瑶的房间。
　　她扑到床上，轻拍着乐瑶的脸想要把她叫醒，可乐瑶太困了，直接抱着枕头躲开了。
　　赵彤无奈道：“大小姐，你快醒醒吧，要出事了啊！”
　　乐瑶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道：“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睡觉大，你别吵我，我醒了自己去洗澡，你快去休息吧。”
　　赵彤叹息道：“可这件事关系到温总啊，你也不想知道吗？刚才周总监给我打电话说……”
　　“他的事我更不想听。”乐瑶果断回绝，“你别跟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见他的名字，你去休息，别管我，真的别管我。”
　　赵彤见她态度坚决，抿唇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放弃了继续劝说她。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那这是你说的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乐瑶这下干脆不吭声了。
　　长叹一声，赵彤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她的房间。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后，乐瑶翻身躺在床上，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继续睡觉。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身上有些酸疼，是睡姿不正确导致的。
　　她慢慢爬起来，抬手按了按眉心，下了床去洗漱。
　　赵彤已经把她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了，衣服挂在衣柜里，洗漱用品在洗手间里，乐瑶打着哈欠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让敲门声都不那么明显了。乐瑶在紧闭着的浴室里闭着眼洗澡，身上的疲惫渐渐扫开。
　　等她终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本该她一个人住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就坐在她的床边，风尘仆仆，却依然挺拔秀美，高贵典雅。
　　“你怎么会在这。”
　　乐瑶皱起眉，身上只穿了条松散随意的吊带睡裙，睡裙外套还在床上放着，就在男人的身边。
　　温漾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会，随手拿起床上的睡裙外套递给她，乐瑶同样面无表情地接过来，快速披上继续擦头发。
　　“你没给我回电话。”温漾声音依然温和舒缓，光听声音你根本听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
　　乐瑶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睡着了。”
　　“那洗澡之前呢？”温漾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乐瑶突然有些烦躁，她转过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温漾瞧见便为她解惑：“我让周铮联系赵彤，她有你的房卡，是她开的门。我敲过门，但你没开。”
　　“我在洗澡，没听见。”乐瑶说了一句，便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洗澡之前忘了回电话的事，所以就没回。这很重要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温漾也很希望得到这个答案。他嘴角轻扬，笑意弥漫在那张秀美又尊贵的脸上。他戴了副眼镜，金丝圆框的眼镜让他看上去很像个民国时期风度翩翩的文人。
　　“相较于回答你的问题，我更想先知道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要离开江城三天。”温漾一身上班时穿得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他双腿交叠坐在酒店房间的床边，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但依然规整，与凌乱暧昧的环境格格不入。
　　乐瑶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燥郁，她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不该挑剔，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呢？”她费解地问，“你有告诉过我你每天都在干什么，要去哪里出差，去多久吗？”
　　温漾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换另一个人在这里早被他的眼神吓死了，但乐瑶一点儿都不畏怯。
　　“我只是出来工作，你的电话我早晚会回，如果你仅仅是因为一个下午没联系上我就跑到了这里，那我就成罪人了。”乐瑶自嘲道，“你应该是有公事顺便过来的吧？我不相信你是专程为我而来。”
　　听听她说的话，她不相信，温漾自己也不相信。
　　他薄唇微启，想为自己找个合理来锦的理由，但是失败了。
　　他在这边根本没什么要紧业务，这边都是影视城，除非他是来探班……哦，可以的，这个理由不错。
　　温漾想到了便说：“叶淳的新电影，公司投了一笔钱，前两天开机了，我来看看。”
　　乐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倒叫温漾有些烦躁了。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该直言的，不该找这种借口，他不喜欢看她那副表情。
　　“你在生气？”温漾思索了一下说，“你最近一直不冷不热，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切断联系，但你没有在认真对待我。”
　　乐瑶当然知道自己最近心不在焉，对他很敷衍。但那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可心里却更加慌乱不安了。
　　她说不出话来，干脆保持沉默。
　　头发也不吹了，就任由它湿着，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侧对着温漾，一动也不动。
　　温漾看着她，就很确定她真的在生气了。他自己也想到了那天在琴房的对话，想到他虚伪的发言，便觉得她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心跳漏了一拍，捕捉到自己对此的细微恐惧，他直接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乐瑶注意到他过来了，皱了皱眉，依然不说话，但也没起身离开。
　　温漾本打算说点什么，但看见桌上的毛巾，他放弃了说话，直接拿起来给她擦头发。
　　当毛巾触碰到头发的时候，乐瑶和温漾都愣住了。
　　温漾长这么大，从来没伺候过别人，唯独一个乐瑶。
　　他根本不会给人擦头发，擦起来还拽到了她的发丝，乐瑶有些疼，但没出声。
　　她怔怔地坐在那，为温漾无声的求和感到消沉。
　　若是他冷漠一点，刻薄一点，像以前一样无情地对待她，她可能还没这么“矫情”。他越是这样温和，越是这样迁就她，她越是想要继续她“莫名其妙”的作。
　　“你别管我。”乐瑶有些忍无可忍地躲开了他擦头发的手，烦躁地站到一边道，“你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等我自己想通了，我会去见你的。”她看了一眼房门，“现在你可以走了，去忙你的事情吧，你的司机和助理应该在外面等你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温漾的确应该离开，放乐瑶一个人孤零零待着。他是何等身份，哪里需要去哄女人？他能迁就她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天上下红雨了，乐瑶还如此不识好歹，按照他本来的性格，他应该调头就走，然后给她点教训，冷她十天半个月的，等着她自己上门认错。
　　温漾脚步都动了，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是打算离去，而是走到了她身边。
　　乐瑶身体僵住，抿着唇不说话，她似乎听见了男人一声低沉无奈的叹息，下一秒她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乐瑶在他抱住她的一瞬间湿了眼眶，她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固执地说：“你怎么还不走，打算让他们等到什么时候。”
　　温漾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半干的头发上轻抚着，在乐瑶坚硬的外壳终于有些松动的时候，他才温和低沉地说：“没有助理，也没有司机。”
　　乐瑶身子僵了僵，眼泪瞬间掉下来，他昂贵的西装肩头湿了一块。
　　他也不在意，垂眸时注意到她流泪，心里那点犹豫瞬间消失，他坦诚道：“我自己开车来的。叶淳的电影是大制作，但还没大到值得我亲自来探班。我是来找你的。”
　　乐瑶惊呆了。她猛地抬头和他对视，温漾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坦然。她看得清楚，就知道他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你……”她嗓子哑了，你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
　　温漾视线温和地与她对视，她喜欢的那些柔情和素雅他现在全都有。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微热的手掌落在她脸颊上，轻轻碰触了一下说：“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告诉你我每天都在做什么，去了哪里，要去多久。”略顿，他解释说，“我也没有刻意隐瞒这些，只是我最近的确没有出差计划，一直在江城，所以才没告诉你。”
　　他越是这样解释，越发显得乐瑶无理取闹，她不想哭，但眼泪掉得更凶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弱爆了，太丢人了，她挣开他的手臂想躲开，可刚一转身温漾便再次抱住了她。
　　“别哭了。”他温柔地低声说。
　　乐瑶低下头，看着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紧抿着唇半晌，终于是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需要和他面对面，乐瑶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就是忍不住。好像只有这样，好像只有你像现在这样安慰我哄着我，我才能真的相信你对我是认真的。”
　　温漾呼吸顿了顿，心里早就猜到她还在因为琴房的对话不安，但面上没显露出半分。
　　他没说话，乐瑶便继续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在无理取闹？我是不是很作？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其实今晚你不来找我的话，明天我也会和你联系的。你又没真的做错什么，我又怎么会真的怪罪你呢，也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怪罪你。”
　　不，你有的。
　　温漾在心里这样回答。
　　“抱歉。”乐瑶带着些哽咽说，“是我不好，我乱发脾气了，你能来，我很高兴，我不该怀疑你的，我不该将自己的不安加注在你身上，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温漾觉得心情复杂。若是乐瑶继续和刚才一样折腾，他可能还真的会觉得烦躁，失去耐心，一走了之。但是她没有。她反而朝他道歉，让心怀不轨的男人见识到了自己多么丑陋。
　　乐瑶慢慢转过身，低着头，没去看温漾的脸，只是靠在他怀里，把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低声问：“你真的自己开车过来的？”
　　“……嗯。”
　　“你都很久没自己开过车了吧？忙了一天，还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到这里来找我，是不是很累？”乐瑶终于抬起了头，温漾垂眸和她对视，眼神深邃，看不真切。
　　“还好，不会很累，但的确很久没自己开过车了，算起来，上一次已经是几年前了。”温漾沉吟片刻道，“所以来得有点晚，因为不太自信自己的技术，开得慢。”
　　乐瑶心里的感觉更复杂了，她低眉顺眼地沉默了一会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温漾回答得很快：“一会就回去。”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乐瑶，既然乐瑶这里的话已经说完了，他自然该回去了。
　　乐瑶闻言立刻皱起了眉：“那不行。”她一口否决了他的决定，这是从温漾真正掌控先成集团以来从未有人敢做的事，但她做得特别果断，语气不容拒绝道，“你才刚到，再马上回去那是疲劳驾驶，真出事儿怎么办？不行，你得住一晚上再走。”
　　温漾看着她没说话，乐瑶回望他，他就那么安静和她对视一言不发。乐瑶被他看得，终于慢慢察觉到大概从未有人这样置喙他的决定。
　　聪明的女孩现在就该知道温漾的沉默就是拒绝。
　　乐瑶当然是聪明的女孩，但她没有改变态度，无视他审视的眼神再次道：“如果你能让司机来接你，那你现在回去我不管。但你自己开车回去的话，我不同意。”她抓住他的手，“你听我的好不好？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
　　温漾看了看周围，淡淡道：“我没带身份证。”
　　他出来得匆忙，其实连驾照都没带在身上，那些证件都由向云替他保管。
　　不过还好路上没交警查，他也没有违章。
　　乐瑶知道他的意思是，身份证没带，不好去开房间，于是乐瑶抿了抿唇，低声说：“你和我住一个房间。”
　　温漾没说话，但没马上拒绝就代表着一定的妥协。
　　乐瑶缓缓从抓着他的手变成和他十指紧扣，她看着两人的手，慢吞吞道：“你今天能来，能跟我说那些话，我很高兴。如果你能再答应我的要求，那我就更开心了。”她缓缓仰起头，看着他修长迷人的眸子，“你想让我开心吗？想的话，就留下来，明天早上再走。”
　　这样的话几乎没给温漾留余地。如果他不同意，反倒是像要让她不高兴一样。
　　温漾看着乐瑶许久，终于还是用空着的手取出手机，找到向云的电话，拨通后漫不经心道：“明早九点到锦城来接我。”他话音落下，就看见乐瑶眼睛都亮起来了，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他这次知道那是在高兴。
　　她高兴，他似乎就会高兴。哪怕这是他难得的第二次影响到工作。
　　明天上午有什么安排来着？要和谁见面来着？这些他全都忘了，好像只看得见乐瑶灿烂满足的笑颜。
　　红颜祸水。
　　真是说得一点都没错。


第四十三章 
　　温漾什么东西都没带，空着手来，他又不是那种会用这种档次酒店洗漱用品的人，所以只能用乐瑶自己带来的。
　　好在乐瑶多带了一套旅行牙刷，帮他找出来后又要出门去买毛巾。
　　他抬了抬手说：“毛巾用你的就好，不用麻烦了。”
　　乐瑶怔了怔说：“你不介意吗？”
　　“你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
　　“那我为什么要介意。”
　　乐瑶无言以对，顺从地放弃了去买毛巾。她安静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修长挺拔的男人在与他身份形象格格不入的小卫生间里简单洗漱。
　　他真的很英俊，英俊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乐瑶想到他开了那么久的车，还忙了一天工作，最开始被气愤压住的心疼都冒了出来。
　　“是不是很累？”她往前走了几步，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衣。
　　他已经脱了外套，就挂在衣柜里，那么昂贵的手工西装挂在酒店不怎么值钱的柜子里，仿佛都是对西装的亵渎。
　　锦城是个影视城，在影视城附近都是小宾馆居多，住的都是群演龙套一类。叶淳跟的是大剧组，但也不过是在所谓的“锦城大酒店”开了一层的房间。虽说是间大酒店，也只是勉强够得五星级，因为开得时间长了，内部设施早就旧了，和温漾出差常驻的酒店是云泥之别。
　　温漾的家乐瑶是去过的，那更不是酒店标间可以相比的。乐瑶突然觉得让他住这里是不是委屈他了，他会不会不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的。”温漾突然开口，乐瑶才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把心里想法说出来了。
　　简单洗漱完毕的男人侧头看向她，语气温和道：“虽然环境一般，但还没有差到无法忍耐的地步。你能住，我也可以。”
　　他说完话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乐瑶看见他站在床边开始脱衣服，他将衬衣从裤子里抽出来，一点点从上面开始解纽扣。
　　乐瑶突然说：“酒店的浴袍不太干净，我的行李里没有你能穿的睡衣。”
　　温漾动作顿了顿，偏过头来仿佛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乐瑶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他忽然抬手捂住了胃部，脸色渐渐有些苍白。
　　“怎么了？胃不舒服？”乐瑶几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温漾闭了闭眼靠在她身上，顺着她的搀扶坐到了床边。
　　他微微低着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在她关切的注视下良久才叹息道：“没吃晚饭。”
　　乐瑶愣了愣，下意识道：“怎么不吃晚饭就跑出来了？你没回家吗？”
　　他回答的很简单：“回了。”
　　他是回了家，但他现在人在这里，还没吃晚饭，因为什么，乐瑶再迟钝都能察觉到，更何况她一点都不迟钝。
　　她坐在他身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轻轻为他揉着胃部，他好像放松了一些，闭着眼睛坐在那让她伺候。
　　乐瑶看着他的模样，抿了抿唇说：“抱歉，我以后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任性了。”
　　她并不是任性，她只是敏锐而已。
　　温漾心里什么都清楚，但他不能说，他更清楚的是他不能失去眼前的一切。至少现在他不想失去，否则他也不会不顾一切跑过来。
　　“没关系。”他轻飘飘地说了三个字，沉浸于乐瑶温柔地轻揉。她的手法很好，看起来很懂得怎么让胃痛的人舒服。
　　温漾有些意外地睁开眼：“你揉得很好，我感觉好多了。”
　　他感觉好一些了，乐瑶就松了口气，她语气复杂地说：“你忘了吗，我是学医的。”
　　是啊，她差点就去做医生了，别说是缓解他的胃痛了，恐怕他真受了什么伤她也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出去吃点东西？”乐瑶思索了一下，提了个建议。
　　“时间很晚了。”温漾没看表，但心里对时间还有个数的。
　　“应该还有夜宵店开着门，这附近都是影视城，下了夜戏的演员偶尔会去吃点东西。”乐瑶解释了一下，又有些迟疑，“不过都是小店，你恐怕不习惯。让酒店做点送上来？不知道这间酒店这个时间还提不提供客房服务。”
　　她说了一堆，奈何温漾是真的不想出去，他这次没顾左右而言他，直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不想出去，有点累。”
　　乐瑶闻言立刻放弃了出去的打算，她让他直接脱了鞋躺到床上，用自己带来的水壶烧了酒店收费的矿泉水，倒进自己的水杯里让他喝，可以说是很卫生了。
　　“这是我的杯子，但洗过了，很干净。”乐瑶递给他水的时候这样说。
　　温漾靠在床头嘴角噙笑望着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得乐瑶心跳加快，耳朵都红了。
　　“就算你刚刚用过我也不介意。”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便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已经舒缓一些的胃部被温热的水滋润后更舒适了一些。
　　乐瑶因为他那饱含深意的话有些脸颊发热，她没再说话，只转身去行李箱里乱翻，翻了一会，手里拿着什么返回他身边，也不跟他说话，直接把东西塞给了他。
　　温漾低头一看，是巧克力。
　　他突然想起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人说过自己很擅长烘培，有机会会做巧克力给他吃。
　　他打量着手心里的巧克力，包装不是带品牌的袋子，但很可爱，上面还有红心。
　　乐瑶偶尔回头看见他盯着巧克力包装看，忍不住说：“不是什么三无品牌啊，是我自己做的，自己买的小袋子装起来的。”
　　原来还真是她自己做的。
　　她这算不算是实现了那次对他的承诺？
　　温漾没言语，他放下水杯，拆开巧克力包装，动作优雅地放进了嘴里。
　　他的嘴唇薄薄的，颜色鲜艳悦目，棕色的巧克力含在他唇齿之间，他一点点吞下去，像是吞下了乐瑶所有的理智。
　　把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男人留在自己房间里，乐瑶根本就是在折磨自己。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留宿颐园，那时她就有这个想法了，当时不还想着以后再也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怎么今天又犯错了呢？
　　带着些自暴自弃，乐瑶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她身上是舒适单薄的睡裙，温漾身上是衬衣和西装裤，她背对着他想去关了廊灯和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就好，但才关了廊灯，身后就有一双滚烫地手揽住了她，随后而来的是同样滚烫的身体。
　　“你……”乐瑶想说什么，但在她说出来之前，温漾先开口了。
　　“你留我在这儿，不是这个意思吗？”他低声问着，悦耳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男性魅力，仅仅是这样一个声音就令乐瑶浑身酥麻，理智消退。
　　她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姿势，压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没想和你做什么。”
　　“哦。”男人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那是我误会了，我刚刚心里还在期待。”
　　乐瑶心跳漏了一拍，正紧张着，又听见男人略带笑意道：“不过这样也好，今天有点累，我们的第一次不该在不好的状态下开始，不做就不做吧。”
　　他说完话就很爽快地放开了她，倒让乐瑶心里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她关了灯，只留了床头灯。躺回枕头上时，温漾没睡，还在喝水。
　　乐瑶躺着，他则靠在床头，她用仰视的角度看他，他慢慢放下水杯望向她，哪怕是这种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温漾也委实俊雅。
　　他生得太好，是名副其实的贵公子，乐瑶一会觉得他是温柔多情的，一会又觉得他是风流浪荡的，但更多时候，他身上有一种明艳慑人的性感。
　　那种又禁欲又性感的感觉，让人目眩神迷。
　　乐瑶沉浸于温漾的美貌，温漾又何尝不看她看得神魂颠倒？
　　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专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还泛着波光粼粼的纹路，当真漂亮极了。
　　他不再喝水，放好水杯俯下身，一点点靠近身边的女孩，修长如玉的手抚过她娇嫩的脸颊，她睫毛颤动了一下，小扇子般俏丽浓密。她呼吸都屏住了，谨慎又紧张，放在被子上的手握着拳，一会儿又松开，有故作镇定的小别扭在里面，看得温漾嘴角笑意逐渐扩大。
　　她可爱的同时，还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一点了，他见过很多试图引起他注意的女人，但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引起他的欲望。
　　唯独乐瑶可以，可这个坏女孩却一再拒绝他。
　　温漾和乐瑶近距离四目相对，两人可以清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闻到那相似的味道——他们用的是同样的洗漱用品。
　　“到底什么时候才给我。”
　　温漾突然开口，声音略显暗哑，乐瑶听得耳根发痒，呼吸错乱了一下才柔软地说：“就快了。”
　　“总要有个期限。”他抬手，温柔地捋了捋她耳侧的碎发，“我也好有个期盼，你说对么？”
　　乐瑶被他问得心尖发颤，阖了阖眼说：“九月份可以吗？”
　　温漾没说行或者不行，只是问她：“为什么是九月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乐瑶笑了笑，有些羞涩，她扑进他怀里，他顺势抱住她，她趴在他挺拔的胸膛上，手指摆弄着他的衬衣纽扣低声说：“因为九月十六号是我的生日，我想在那一天把自己给你。”
　　温漾呼吸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他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
　　“我想在生日那天真正得到你，也算是给自己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在这期间你要保护好自己，不准靠近别的女人，不许和别的女人发生任何事，知道了吗？”乐瑶抬头认真叮嘱他。
　　温漾沉吟片刻，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似笑非笑道：“那在你生日之后就可以靠近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发生什么事了么？”
　　乐瑶瞬间瞪大眼睛：“你敢！”
　　温漾没说话，但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一些，乐瑶看着他，立刻意识到他只是在逗她。
　　乐瑶咬咬唇，有些生气道：“就算是玩笑，以后也不许这么说，我会生气。”
　　“心眼小。”温漾掐了一下她的脸蛋。
　　乐瑶沉默了一会才说：“等我心眼大了，不在意你和什么女人接触的时候，你就知道心眼小的好处了。”
　　温漾简单思考了一下那会是什么样，虽然思考的不太完全，但也大概能明白那种感受。
　　于是他在她面前展现出了其他人根本难以想象的顺从。
　　“我知道了。”他安静了一会又继续说，“在你之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有了你，更不会有她们。”情人，一个就够了，再多他也应付不过来。在有真正的结婚对象之前，他都不会和乐瑶分开，更不会理会其他女人。
　　“记住你说的话。”乐瑶再次趴到他胸膛上，两人漫不经心地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她就得不到回复了，她奇怪地去看他，发现他睡着了。
　　温漾早就累了，只是他很擅长隐藏真实状态，流露在外面的疲惫不过内里的万分之一。
　　乐瑶安静地望着他沉沉的睡颜，睡在她身边他似乎很放松，即便周围的环境对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太子爷来说十分恶劣，可他还是睡得眉眼舒展，一派惬意。
　　他能这样，乐瑶也很高兴。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离开他的胸膛，关了床头灯，侧卧在他身边，也沉沉地睡着了。
　　赵彤第二天来喊乐瑶吃早餐的时候，就发现她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看着站在她身后整理衬衣温漾，赵彤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傻乎乎地瞪着温漾，好半天找不回神智。直到温漾朝她望过来，接触她错愕的视线后有些羞涩地抿唇笑了笑，躲开了她的视线，她才恍恍惚惚回过了神。
　　“……我不知道温总在。”赵彤干巴巴道，“我，我来叫你去吃早饭，早餐供应到八点半就没了……”
　　乐瑶点点头，回眸问了句：“吃了早餐再走吗？”
　　她一问，温漾便再次出现在了赵彤的视线中，他走到乐瑶身后，身姿挺拔极了，哪怕穿着一身经过一夜不再那么规整的西装，却依然不影响他秀美典雅的风度。
　　他朝赵彤腼腆地勾了勾嘴角，对乐瑶说：“好。”
　　乐瑶笑了笑，拉住他的手道：“那一起去吃，刚好向云他们到了，我们应该也吃完了。”
　　赵彤站在门外，看着自己的艺人和集团大老板一起走出小标间，脑瓜子嗡嗡的——怎么的双人行就变成三人行了？？他们要和她一起吃饭，问过她这个八百度大灯泡的意见了吗？她真的好想跑啊，现在是不是来不及了？好难过！！
　　不过，等到了早餐厅，看见剧组的大部分人都在，甚至吕平和叶淳也在时，赵彤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正要兴奋地打招呼，就看见叶影帝坐在人群之中，抬眸与乐瑶身边突兀出现的温漾对视了一眼。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各自嘴角带笑，看似温和礼貌，但冰冷的气息四散开来。
　　赵彤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第四十四章 
　　叶淳本不该在早餐厅用餐的，他这种身份在公众场合太招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混乱一片，他应该在保姆车或者酒店房间里吃饭，突然出现在早餐厅，还带着经纪人一起，怪异得很。
　　温漾出现在这，比叶淳的存在还怪异。
　　剧组里的小人物不认识温漾，因为没机会得见天颜，不过但凡有点常识和门路的都知道站在乐瑶身边的男人是谁。他们立刻站了起来，本就不大的早餐厅齐刷刷站了一堆人，让角落里用餐的其他客人目光迥异起来。
　　“温总？”吕平反应过来便立刻道，“您怎么过来了，来之前也没打个招呼，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温漾将视线从叶淳身上收回，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其他客人，吕平顺着视线望过去便道：“打过招呼了，温总放心，这里不会有人乱拍乱说的。”
　　温漾微微颔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乐瑶十分自然地坐到他身边，他们这一坐下，其他人才敢再次坐下。
　　叶淳倒是一直没起来过，他年纪要比温漾大，但大得不算多，不过三岁而已。
　　他和温漾合作的年头很长了，甚至比韩慧侨还长，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温漾，那是个和他很像的人，却有着比他更高的起点。叶淳虽不自负，也知道自己今日地位非凡，不过这个非凡的地位比起温漾，还是差上了一劫。他不在意这份相差，他比较在意的是他们之间那种同类的气息。相似的人，总是会对相似的对象感兴趣。叶淳飞快睨了一眼坐在温漾身边的乐瑶，她正低声问他想吃什么，似乎要帮他去拿。
　　“我自己来就好。”温漾按了按她的手，起身和她一起去拿早餐。
　　乐瑶笑着跟他一起走，两人之间亲密随意的态度简直看傻了众人。
　　“……啧。”吕平忍不住啧了一声，眼神奇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用手肘怼了一下身边的叶淳，“快看看，我早就说这小丫头不简单，没想到把温总吃得这么死。”
　　叶淳也看着乐瑶和温漾的背影，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声道：“你觉得她真把温总吃得很死吗？”
　　吕平回眸看他：“你觉得不是？”
　　叶淳淡淡一笑，收回视线低声说：“他根本就没认真。”
　　吕平怔了怔点头说：“那也正常，一个女艺人而已，温总那个位置，认真也认真不起来，不会有结果的。”
　　“也不能说完全没认真。”叶淳忽然又改口了，“至少他今天出现在这里，还是证明了他其实也上了一些心。”
　　吕平眯了眯眼，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倒是赵彤坐在桌子对面，被剧组的其他人围着问八卦。
　　赵彤怎么说也是当经纪人的，虽然年纪小没经验，碰到大腕会怯场，但应付这些人还是游刃有余。
　　她笑容得体道：“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吃早饭吧，看见什么就当做没看见，这样对大家都好，各位说是不是？”
　　众人附和：“当然当然。”
　　“要是有什么消息传出去，公司一定会很不高兴，到时候大家的工作都会受影响，那就更得不偿失了，对吧？”赵彤继续暗示。
　　“对对对对。”众人各归各位，没一个再乱看乱八卦了。
　　赵彤满意地笑了，起身去拿早餐，正碰上乐瑶和温漾一起回来。
　　她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走开了。
　　乐瑶再次落座，身边就是男朋友，她比在场所有人都自在，温漾这次过来让她放下了心中莫名的不安，他能这样纵容她的“作”，她有理由相信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也就不那么患得患失了，两人时不时低语地吃完早餐，乐瑶便亲自送温漾离开。
　　酒店门口，恭候多时的向云早就清过场了，乐瑶陪着温漾走出来，丝毫不用担心被拍到。
　　“路上可以再睡会。”乐瑶望着侧立在黑色轿车旁的男人，他看起来精神不错，至少比昨晚好多了，虽然有些衣衫不整，却依然不减风度。
　　“我会的。”他应下了她的话，在向云拉开车门后跨上了车。
　　他坐在车后座，迈巴赫奢华的内饰配上他的身份气质才合适，完全没有酒店标间的格格不入感。乐瑶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就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又回来了。她不自觉叹息一声，后退了一步让向云关上车门。
　　向云朝她点点头，关上车门之前，温漾说了一句话。
　　“你在剧组里，不要和叶淳走得太近。”
　　车门半掩，他的话她能听见，但她看不见他的人。
　　乐瑶愣了愣，向云停止继续关门，乐瑶看着那扇半掩的门，几秒钟后说：“我本来就和他没什么联系。”
　　“那很好。”车里的男人低低沉沉地说，“三天后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乐瑶回绝了，“我和彤彤开车来的，我们开车回去就行了。”
　　温漾也没勉强，他应该给了向云什么讯息，向云很快把车门关上了。
　　有隐私玻璃的车后座，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乐瑶在车子外，无法辨认温漾是否在看她，但她一直在看着他方向。
　　她注视着车子渐渐远去，五月温柔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吹动她几缕发丝，她微微屏息，在车子消失不见后，心里终于升起了几丝失落和不舍。
　　她转身回酒店，走了几步手机震动起来，她从口袋取出手机，看见了刚走的男人发来的短信。
　　【亲爱的他】：早点回来。
　　简简单单四个字，加一个句号，明明没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可乐瑶就是心中一片柔情。方才的失落不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甜蜜爱意。
　　她可真是容易满足，这么想着，乐瑶便回了一个字：嗯。
　　温漾在车里，视线落在车窗外，手机震动时他立刻低头去看，看见的是对方简简单单一个字，可比他的四个字还简练。
　　虽是如此，但他却好像可以感觉到她回复时柔情千回百转的模样。
　　嘴角抿了抿，不自觉笑了一声，向云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正看见他那个清澈如水的笑意。
　　向云一个大男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吃完早餐，乐瑶和赵彤跟着剧组一起前往拍摄地。吕平邀请她们乘坐叶淳的保姆车，但哪怕没有温漾的嘱咐，乐瑶也不太希望和叶淳走得近，之前他微博突然关注她，就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虽然麻烦等同于热度，可叶淳那样的地位，她一个新人，不想乱拉关系蹭资源的话，还是远离得好。
　　更别说她男朋友都发话了，那她就更得保持距离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们自己开了车，跟在你们车后面就好。”
　　赵彤看了她一眼，也附和了一句：“是的，我们自己开车过去，方便一点。”
　　她们坚持，吕平也不好再要求，一个人回到了保姆车上。
　　叶淳坐在车里，正在敷面膜，男艺人虽然保鲜期长，但也需要好好保养。
　　“事儿没办成。”吕平坐下，叶淳的助理关上车门，他靠到椅背上道，“小姑娘们拒绝了，说她们自己开了车，跟在我们后面就行。”
　　叶淳缓缓睁开眼，看了一会车顶又闭上，语气里一点都不意外：“知道了，出发吧。”
　　助理应声，告诉司机可以走了。
　　他们的保姆车很显眼，赵彤和乐瑶上了车，很快就发现并跟了上来。
　　一路到达影视城，用了约莫也就十来分钟。乐瑶下车，拎起背包和赵彤结伴而行。她视线新奇地观察着周围，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虽然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是在影视基地，但那边都是大的摄影棚和录制现场，和这种极具风格的影视城不同。
　　他们前往电影拍摄地点时，会经过许多各个年代的布景地，还遇见了几个已经在拍摄的剧组，乐瑶看得兴致勃勃，赵彤则在旁边尽职尽责地做讲解。
　　“那个就是林菲了。”她指着不远处躺在躺椅上休息的古装女明星，“就是公司里当红的一线小花，拍了许多大IP的电视剧，在你之前，宋阳打算让她和沈斯奇炒绯闻的。”
　　乐瑶微微点头，视线在林菲身上停留了两秒，目光随意地看向了其他地方。
　　叶淳参与拍摄并投资的新电影是一部古装大戏，有点古代版雷雨的味道。目前的主要拍摄地点是影视城的古皇宫，他们到达后叶淳就不见了，应该是去上妆了。
　　乐瑶找了个地方坐下，赵彤就在她身边，两人感受着剧组的氛围，乐瑶手里拿着纸笔，时不时记录什么，工作得很认真。
　　约莫中午的时候叶淳才再次出现，他终于上好了妆，古装假发套不好处理，用的时间较长。在他和女一号出现之前，剧组已经拍了不少凌晨就来上妆的配角戏份。
　　乐瑶观摩了有一会了，肚子都开始饿了才看见男女主，稍微有那么点焦躁。
　　叶淳站在摄像机机位最中央，对面是同样地位很高的国际影后张嫣，张嫣一身王后装扮，与一身帝王装扮的叶淳看起来气场极其相称。
　　乐瑶望着他们，听见导演喊action，摄像机打开，监视器上出现画面，场记上前打板，拍摄就正式开始了。
　　乐瑶看得津津有味，在这之前她真的对拍戏没兴趣，但看了拍戏的过程，跟着主角走进戏里，那种难以形容的融入感，让她眼睛越发亮了。
　　在导演再次喊卡的时候，赵彤凑到乐瑶耳边小声说：“怎么，动心了？”
　　“什么？”乐瑶疑惑地问了声。
　　“对拍戏动心了？觉得很有趣是不是？”赵彤揶揄她。
　　乐瑶笑了笑说：“你说这个啊，那的确，没接触过时觉得无聊，现在看看还挺有意思的。”
　　“那有没有兴趣拍戏？”赵彤积极地说，“我可以帮你找机会，现在公司对你可大方了。”她这话意有所指。
　　她一说这个，乐瑶就想到温漾，想到他，就想到早上分别时的最后一面。
　　心里有点挂念，情绪渐渐低落下来，她过了一会才摇摇头说：“我不是那块料，算了吧。”
　　赵彤笑着说：“那我们可以不拍戏，拍MV啊。”
　　乐瑶眨巴着眼睛说：“我自己的MV？”
　　“你的实体专辑在推进中，之后肯定要拍MV的，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先参与一下别人的MV拍摄先熟悉熟悉？”
　　“别人的MV？谁的？”乐瑶心里有猜测了，但没直说。
　　果然，赵彤回答她：“沈斯奇啊，你们要炒绯闻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后面炒绯闻的事不了了之，他也没怎么死心，最近宋阳找我好几次，问你的意思呢。”
　　乐瑶倒是没想到上次她明确拒绝过沈斯奇后他还想找她拍MV。她看看剧组的拍摄氛围，又看看已经记了不少乐谱的笔记本，说不心动是假的。
　　拍MV，时间不长，还可以熟悉一下环节，还能过拍戏的瘾，真没什么不好。
　　但对方是沈斯奇，她就不那么积极了。
　　“再说吧。”她站起身准备走。
　　赵彤跟着起来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怕温总不高兴呀？”
　　乐瑶脚步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你觉得他会不高兴吗？”
　　赵彤琢磨了一下说：“要是今天之前，我觉得或许不会。温总日理万机的，应该不会太在意正常的工作安排。但是……”她语气微妙起来，“今天早上看见温总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我就觉得吧，还真是得小心点儿。”她想了想说，“这样吧，回了公司我去问问周总监，看上面同不同意，这对你来说毕竟是个好机会，咱们也都洁身自好，不闹出绯闻的话，温总应该不会阻碍你往好里发展吧？”
　　乐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拿着笔记本和背包便先走了。
　　她带了乐器，刚才有灵感，想赶紧去试试。
　　赵彤本想跟着她一起走，但吕平忽然过来拦住了她，提起了主题曲的细节问题。
　　赵彤想了想，决定留在这说完再回去。
　　乐瑶没注意赵彤的踪影，她手里有车钥匙，到了停车的地方便去后备箱拿了吉他。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去处，不远处有一片树荫，挺安静的也没什么人，她没想那么多就过去了。
　　靠在树干上，乘着温凉的树荫，乐瑶回忆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曲子，拨动琴弦，流畅悦耳的音调便出来了。
　　其实这部戏是古装戏，用吉他试曲子不太合适，不过吉他方便携带，现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乐器，她就只能将就了。
　　她尝试了好几遍，改了好几个地方，总共不过才想到了四十几秒的曲调，她尝试了十几种变奏。她很认真，所以也没注意到周围有人靠近。等她忽然觉得身边不对劲的时候，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是还戏中打扮的叶淳。
　　他穿着玄色龙袍，金冠长发，气魄卓然。他垂眸看着她，迷人的双眸深邃又内敛，蕴藏着复杂难懂的神色。
　　乐瑶回过神来后撤一步，抱着吉他淡淡道：“叶老师？您怎么在这？”
　　这里距离片场可不远。
　　叶淳笑了笑，看着乐瑶对他的敬而远之，倒也不难理解。
　　能搞定温漾的存在，自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就过多迁就和讨好。他想起之前几次偶然碰到的乐瑶，想起她的话和傲气冷静的模样，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名花有主，他还是兴趣盎然。
　　“我到车上休息一会。”叶淳的声音低沉醇厚，像美酒一样令人迷醉，可乐瑶听完依然是不相干的表情，态度十分冷淡。
　　她回眸找了找保姆车的位置，看见车子开着门，助理正在车门边等待。
　　于是她疏离地说：“那叶老师快去吧，我也该回去了。”她作势要走，走了几步被人叫住了。
　　“这就回去了吗？”叶淳远远地说，“不是要观摩三天？”
　　乐瑶回头，阳光下她的模样漂亮极了，那是一种浓烈到近乎呛人的纯真妩媚，她的五官和表情那样无邪，但浑身上下的气质却摄人心魄。
　　“事情比我想象得顺利。只是看剧本其实我也能完成主题曲，但观摩了一下，这半天的时间，叶老师和张老师的几场对手戏，就足够我把曲子写出来了。”她抬了抬手里的吉他，“我回去之后一周内就能完成demo，所以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有缘再见了，叶老师。”
　　干干脆脆，一句有缘再见，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叶淳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乐瑶方才说话的模样，有些可惜地轻叹了一声。
　　早知道就不作壁上观了。不过如今回味过来似乎也不算太迟。整个先成娱乐，真正能接触到温漾的那么几个人里，恐怕没谁会不清楚温漾心里的真实想法。
　　乐瑶认识温漾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才会磕得头破血流。
　　这份等待似乎也很有趣。
　　叶淳笑了笑，转身走向保姆车。


第四十五章 
　　温漾回了江城。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他闭眼假寐，意识模糊间似乎做了什么梦，梦里有谁在哭，但醒来又完全不记得是谁了，他唯一还有感念的就是心中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在车门拉开后恢复了平常温和如水的模样。他直接回了公司，没回家，在公司办公室里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很快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这个时候已经中午时分，整个上午推后的工作全挤在中午和下午，他连饭都没顾上吃，一直在忙。
　　平时忙碌的时候，温漾都心无旁骛，但今天有所不同。
　　他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叶淳看乐瑶的眼神，其实叶淳不能算是他的威胁，虽然对方是多年来难得的零绯闻零差评影帝，拥有着庞大的粉丝群，能为先成赚不少钱，但真要毁了他的话，对温漾来说也并不难。
　　他想，他之所以会因为一个没资格做他对手的人产生危机感，是因为乐瑶。
　　乐瑶太不一样了，她有时很世故，可有时又特别不世故，就比如在他身上，她直到目前为止都没主动要过任何资源，也没凭着他的喜欢去作威作福。
　　她之前是什么样子，和他在一起之后就还是什么样。
　　如果说温漾之前还不相信乐瑶真的是纯粹喜欢上他这个人，那他现在有些相信了。
　　正是因为相信了，才会产生危机感，他是可以用点手段毁掉叶淳没错，可乐瑶如果真的移情别恋，哪怕叶淳被他踩在脚下，她也会陪在他身边。
　　时间倒退回几个月前，他半点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女人，但他现在想要相信了。
　　“温总？”向云的声音响起，拉回了温漾飘远的思绪。
　　他望向前方，看着已经显示着“感谢观看”四个字的PPT，默了片刻道：“会议结束把今天的内容整理成文件，我晚上再仔细看看。”
　　向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温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换季的时候容易感冒，您要不要吃点药预防一下？”
　　温漾哪里是因为生病才在工作时失神呢？他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最清楚了。
　　他安静地沉默着，视线掠过左右排列而坐的高管，神色柔和平静道：“不用吃药了，喝点热水就好。今天就先到这，还没汇报的改为书面汇报。”
　　向云自然没有意见，很快就去安排，温漾则起身径自离开了会议室。
　　走出会议室，似乎空气都舒缓了许多，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中有这种感受。他一向沉迷工作，最开始接受先成集团的时候，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依然精神奕奕，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昨晚睡得还不错，早上回来还在车里睡了一会，却已经开始疲惫了。
　　猜不透，便不去猜。温漾回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他看着看着，好不容易集中的精神又开始肆意发散，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片黑色，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这很正常，大家都在忙，也不过早上才分开，没有联络没什么不对。
　　他一向讨厌被人过度讨好和追逐，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依然如此，可他的心却期待着那个女人的电话。
　　温漾慢慢移开了目光，他靠到椅背上拉开手臂，良久之后，他仰起头来，手背遮住了眼睛，叹息声缓缓响起。
　　他应该自我检讨一下了。
　　这难得的魂不守舍，这仿若是思念一般的情绪，真的让他非常讨厌。
　　真的很讨厌。
　　他现在的处境真不适合这般松懈，儿女情长果然不适合要搞事业的人，温漾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乐瑶。又或者为什么要让乐瑶招惹他。
　　因着这份厌恶，他强迫自己不去看私人手机，整个下午都在认真工作，傍晚时分还真的不再想那些对他来说本该是调剂和虚无的东西。
　　向云在总裁办公室外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公司大部分人都走了，温漾还在工作。
　　他进去看了两次，他头也不抬，精神集中，和早上开会都走神的他完全不同。
　　向云跟了温漾这么久，当然知道这时候不应该打扰他，所以一直老老实实恭候着。
　　约莫八点多的时候，电梯处传来声音，向云愣了愣，有些疑惑这个时间还有人过来。他望过去，看见走出电梯的人，更加吃惊了。
　　“乐小姐？”向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锦城吗？我记得你要在剧组观摩三天啊。”
　　乐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其实早就回到江城了，但她先回了一趟家，睡个美容觉，收拾了一下自己，整理了一下曲谱，这才来到公司。
　　来之前她就想，温漾早上耽误了工作，下午肯定会加班，她也没打电话打搅他工作，自己在家做了点吃的便提着保温盒来公司了。
　　看见向云，她就知道自己预估的不错，他果然还在加班。
　　“主题曲我写得差不多了，所以观摩提前结束了。”
　　乐瑶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长袖淑女连衣裙，领口是柔软娇嫩的小翻领，纽扣是秀气的珍珠，裙子上身用细腻漂亮的蕾丝包裹着，下面是大大的裙摆，她在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腰带，腰带将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得极其漂亮，饶是向云早就熟悉她了，也为她如此清纯又透着曼妙的模样搅得脑子发昏。
　　“他还在加班，对吗？”乐瑶走到向云身边，低声问了一句，勾回了青年的神智。
　　“是的。”向云挪开目光不看她，“温总回来就一直在忙。”略顿，他想了想补充道，“还没吃过东西。”
　　乐瑶愣了愣：“中午没吃饭吗？”
　　“没有，晚上也没有，我提醒过，但温总都没吃。”
　　乐瑶狠狠皱起眉，也不再和向云寒暄，直接上前随意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推门进去了。
　　敢这么对待温漾的，这世上除了她乐瑶，估计也就只有温漾的母亲和爷爷了。
　　温漾正集中思绪在看文件，这份合作案已经开过几次会了，但协调下来的内容还是令他不满意。无人的办公室，他不需要伪装，所以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难看。乐瑶敲了敲门便直接进来了，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所以他抬眸望过来的眼神不那么温柔。
　　乐瑶对上那样的神色，面不改色道：“是我，听说你没吃午饭也没吃晚饭，我给你做了点吃的，你快吃点吧。”
　　温漾看见乐瑶愣了一下，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握着钢笔的力道加大了许多，良久才道：“你回来了？”
　　乐瑶已经在他愣神的时候走上了前，她将保温盒放在桌上，手撑着桌子看着一脸惊讶的男人。
　　“是啊，我回来了。”乐瑶弯了弯唇，灯光下的她笑靥如花，肤如凝脂，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清晰倒映着他失态的模样。
　　温漾回过神来，他站起身看着办公桌对面的女孩，低声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要待三天？”
　　乐瑶也站直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笑笑说：“这不是感觉到某人在思念我，前一秒刚分开下一秒就让我早点回去，所以紧赶慢赶，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温漾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下午明明做了决定要克制的，他应该厌恶毁了他平和冷静的乐瑶，但他好像不太做得到。
　　他不自觉绕过了办公桌来到她面前，深邃的眼眸凝着她片刻，双臂不受控制地抱住了她。
　　乐瑶感觉到他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被他紧紧扣着腰抱在怀里，好像能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挣扎。她不太清楚他在挣扎什么，但她很关切地安抚着他。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小乖乖不高兴了？看把我们委屈的。”乐瑶的话语在调侃，手在他背后轻拍着他的后背，让总是运筹帷幄自负到自私的男人无奈起来。
　　他缓缓放开了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定在她身上许久，语调磁性而柔和道：“小乖乖？”
　　这是在意她对他的昵称了。
　　乐瑶展颜一笑：“不喜欢这个称呼吗？我觉得很符合你。”她抬手托住他的脸颊，男人清理过胡子了，刮得很干净，下巴白皙又光洁，脸颊皮肤丝毫不逊于她这个女人。
　　“我们总是羞涩温柔的温总，可不就是我的小乖乖吗？”她丝毫不提她刚进来时他冷淡到可怕的样子，捧着他的脸献上香吻，轻轻亲了一下想要离开，却直接被男人抱起来放到了办公桌上。
　　“这样就想走？”温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乐瑶丝毫不想反抗他。
　　他抱着她，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迫使她仰头呼吸，然后堵住她的嘴，让她把生命权交给他。他密切缠绕着她的唇齿，夺取她所有的甜蜜和生机，乐瑶因为窒息感几乎晕厥，男人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放开了她。
　　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温漾问她：“为什么不挣扎。”
　　都快窒息了却还不推开他，也不挣扎，她是在找死吗？
　　“舍不得。”乐瑶的声音和温漾一样沙哑，沙哑中还带一丝餍足的娇媚，她喘息着笑道，“很喜欢你这样对我，也知道你同样喜欢这样对我，所以舍不得挣扎，舍不得推开你。”
　　温漾低头，黑沉沉的桃花眼里蕴藏着令人看不懂的神色，乐瑶没去看，只是抬手解开了领口的珍珠纽扣，等肺部舒服了一些，她肿着红润润的唇瓣，妩媚又纯真地笑着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温漾喉结滑动，什么文件合作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要克制的决定也都抛在了脑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按在办公桌上，扫掉桌上的文件纸笔，狠狠地亲吻她。
　　乐瑶的提前回归让温漾恢复了过去的工作状态。他发现只要她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就可以冷静自持，不再走神。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如临大敌。
　　她的存在令他满意，他的表现也同样让她感到开心。温漾做到了他的承诺，这之后他所有需要离开江城的日程她全都清楚知悉，向云加了她的微信，很多时候甚至会直接把温漾的日程表发给她，让她参照着来调和时间，要知道这可是连温老爷子都没有的权利。
　　这种随时知道男朋友在哪里，在做什么的安全感让乐瑶心情总是很好，工作都事半功倍。
　　临近六月底的时候，乐瑶完成了叶淳和张嫣主演的古装大戏《浮华》的主题曲。这期间她已经几次修改过demo，力求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而她也的确完成得很好，不管是导演还是主演，都对它非常满意。
　　温漾作为大老板，并不该操心主题曲这种小事，但作为男朋友，却得操心一下女朋友的工作。
　　所以这天他去参加商业活动时，周铮就在车上播放了这首歌。
　　一曲结束，周铮解释说：“这还不是最终版本，最终版本要七月份制作完毕，电影九月份杀青，会先放出预告片，预告片会使用主题曲作为配乐，届时我们会配合宣传。”
　　周铮一个艺人总监，手下管着那么多大咖，却专门为乐瑶一个小姑娘的新歌筹谋策划，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但他自己没这种感觉，温漾自然也不会有。
　　他的女人，再多关注都是应该的。
　　温漾靠在车椅背上轻轻“嗯”了一声，他闭着眼睛，过了一会才问：“那这期间呢？”
　　周铮愣了愣说：“什么？”
　　“这期间乐瑶的工作安排。”温漾很温柔地详细询问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周铮抿了抿唇，半晌才说：“我是这么安排的，乐小姐和沈斯奇之前的合作很愉快，两人的风评也很好，炒绯闻那件事已经辟谣成好朋友了，那既然是好朋友，我们不炒绯闻，可以炒兄妹合作，沈斯奇经纪人联系我好几次想让乐小姐做沈斯奇新MV的女主角，乐小姐经纪人那边也在问我能不能合作，我觉得……”
　　“你觉得怎么样。”温漾似乎很在意他的建议，问得语气慎重，眼睛都睁开了。
　　周铮为难地不知该怎么说，温漾看着他道：“有话直说，我不会生气。”
　　他没必要生气不是吗，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罢了，他能关心，都是给乐瑶面子，沈斯奇根本不像叶淳那样能给他危机感，不过虽然如此，他对小男孩的印象也不如当初那般好了。
　　“我是这么想的温总。”周铮实话实说道，“乐小姐是艺人，总会和男艺人合作的，我们没办法全部排除。乐小姐不喜欢参加综艺节目，对拍MV有点兴趣，她自己接下来也要拍，所以我想，和沈斯奇合作一次没什么不好，他的人气可以带动乐小姐的人气，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暧昧关系，实在没必要排斥合作，这对他们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周铮想了想，又从私人角度出发说了一下：“至于私下里，乐小姐对温总一片痴情，是万万不会对那些毛头小子们感兴趣的，温总并不需要担心这个，而且只是个MV，一共就四分三十五秒，拍摄时间再长也超不过三天。”
　　他这个痴情一片的论调，可比远在印度的关樾那个老腊肉小鲜肉的论调令人愉悦多了。
　　周铮所说的那些，温漾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也很想爽快点头，他也应该那么做，可他就是一副温柔平和，却又不情不愿的样子。
　　直到车子到了活动会场楼下，他才在周铮要下车之前不咸不淡道：“那就按照你说得做。”
　　周铮意识到他这是答应了，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温漾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乐瑶的确洁身自好，但不保证别人也是。沈斯奇一再邀请乐瑶，心里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你亲自参与到MV的拍摄中去，把人看好了。”
　　周铮表情微妙地变了变，明知故问道：“是看着乐小姐还是看着沈斯奇？”
　　温漾斜睨着他，似笑非笑道：“你说呢？不如你去看着关樾？”
　　周铮想到远在印度晒得苦黑黑的关樾，立刻坚定道：“温总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温漾温柔笑笑，点头应下，姿态尊贵秀美地下了车。
　　直到这个时候，他心情都还是不错的。
　　可意外得发生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在乐瑶刚和沈斯奇一起去拍摄MV的时候，一组震惊人心的爆料出现在网络上。
　　几个小营销号有鼻子有眼地爆料了某L姓偶像女歌手勾搭上了圈内地位极高的大佬，不但文字描述极其详实暧昧，甚至还有特别清晰的偷拍照。
　　那照片上身材窈窕长发及腰的女孩挽着西装革履的高挑男人，侧着的脸上挂着讨好又撒娇的笑，漂亮是漂亮极了，但配合上爆料的内容，配上男人偶尔回头的温柔纵容，就让人联想到了几个字——包养、金主、潜规则。


第四十六章 
　　沈斯奇新歌是一首单曲，只发数字不发实体，已经和各大音乐APP商量好了价格和合作方式。乐瑶作为MV女主角，和他乘坐同一辆保姆车前往拍摄地点。
　　因为是一首情歌，还是一首慢歌，他们去的拍摄地点都很漂亮，第一个地点就是临市的海滩。
　　在拍摄之前，公司就已经和管理方面约定好今天海滩不对外开放，拍摄组到达的时候，这里一片安然宁静，饶是乐瑶这种不怎么喜欢旅行看景色的人也有些心旷神怡。
　　“喜欢这里？”沈斯奇走到她身边，笑着说，“喜欢的话可以多待几天，预估拍摄时间是三天，在这里只会待一天，结束后我可以送你回来玩。”
　　乐瑶果断摇头道：“不用了，只是觉得很美，让人放松，倒也没喜欢到非要来玩的程度。”
　　沈斯奇好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呢？说实话认识你这么久，我都看不出来你热衷什么。”
　　“唱歌啊。”乐瑶理所当然道，“我喜欢音乐，喜欢写歌唱歌，喜欢各种乐器，这就是我热衷的，你应该看得出来。”
　　沈斯奇怔了许久才说：“能把爱好当做职业来做，你应该非常轻松快乐吧。”
　　乐瑶沉默了一会，侧头看向他，年轻英俊的青年在阳光下有些微的茫然，她想了想低声问：“你不喜欢做艺人？”
　　沈斯奇从未和人说过这些心里话，连经纪人也不曾，但却在乐瑶的轻声询问中透露了全部。
　　“不能说是不喜欢做艺人，我只是……”他抿唇道，“我只是不喜欢做一个保鲜期很短的小鲜肉。”
　　沈斯奇是在韩国出道的，做练习生的时候就很受关注，虽然他一路发展称得上顺风顺水，但他经历的吃过的苦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他现在也二十出头了，虽然还不算大，正值盛年，但如果他一直局限在小鲜肉这种路线里，迟早会力不从心的。娱乐圈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血液，他会有压力，这非常正常。
　　“你有很多机会。”乐瑶语气随意柔和道，“有压力是好事，但别让压力压得止步不前。你现在还可以吃小鲜肉这碗饭吃很久，完全可以在吃这碗饭的时候好好完善自己，在恰当的时机转型。”
　　沈斯奇沉默了一会，低低笑道：“你觉得我能转型成功吗？”
　　他似乎没什么自信，也是，他现在还在接触影视圈，但似乎屡次碰壁，大导演虽然也开始看重流量小生，可演技实在太差的也不能忍受。沈斯奇大约是属于那种不太有演戏天赋的。
　　“我还是那句话。”乐瑶微笑道，“你有很多时间啊，男艺人不像女艺人，过了三十岁很多就开始演别人的妈了，男艺人四十岁还是一枝花呢，路那么很宽，你有很多时间学习，现在有点磕碰是好的，太一帆风顺，你不觉得有些虚幻吗？”
　　沈斯奇愣了愣，这次他久久未语，乐瑶也没再说什么，跟着赵彤去化妆了。
　　MV的拍摄在傍晚时分开始，他们需要夕阳下海滩的景色，乐瑶出现在MV里的画面大多是一个人的，她在MV中出演的内容都是唱歌人的一场梦，只有最后在房间里的戛然而止那一幕，才需要她和沈斯奇面对面。
　　乐瑶第一次参与拍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好在她学习得很快，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她顺利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
　　听着导演喊收工，乐瑶轻轻舒了口气，她正想去找赵彤，就看见沈斯奇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过来。
　　“出事了。”沈斯奇语速很快道，“你有个心理准备，我刚从经纪人那知道你和温总的事被人爆料出去了。”
　　乐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道：“你说什么？”
　　沈斯奇直接把手机给她看，乐瑶接过来刷了一下微博，现在她已经高挂热搜第一名了，她和温漾的绯闻从一张偷拍开始被有鼻子有眼，传遍了整个互联网。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小营销号在说，后面已经是不少粉丝几百万的大营销号了。
　　这事儿来得突然，公司公关部那边估计也没提前得到消息，否则绝不会让这种爆料放出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有预谋的。
　　乐瑶表情一点点沉下来，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黑粉评论，她的情绪尚算镇定，她将手机还给沈斯奇，还没说什么，就看见赵彤急匆匆跑来了。
　　“瑶瑶！”赵彤抿了抿唇说，“我们先回公司吧，拍摄先放一放，周总监那边让我们回去……”
　　她欲言又止，显然说得不是全部，乐瑶想了想问她：“他们是不是觉得爆料的事是我们做的？”
　　赵彤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抱歉瑶瑶，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我到公司之后手下养了一些营销号，里面有两个……参与了这次的爆料。”她抬起头，脸上挂满了眼泪，“是我太蠢了，是我什么都不懂，是我做错事了，我没想到他们拿着我的钱还不好好办事，而且那些都是小号，他们本来没什么能量，我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就去处理了，谁知道后面那么多大号跟着去爆了……”
　　乐瑶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这是有人在故意搞她，而因为赵彤在营销号上的失误，被对方栽赃陷害了。
　　现在周铮那边应该查到了赵彤身上，源头在这里，他们必然就以为这一切都是她们的谋划。
　　乐瑶没说话，但摸出了手机，她无视赵彤和沈斯奇关切的视线，直接拨通了温漾的电话。
　　通话音一直在响，电话那边却无人接起，乐瑶算了算时间，现在他应该没什么事才对。
　　那他应该是纯粹不想接她的电话。
　　他不相信她。
　　这个认知让乐瑶有些啼笑皆非，她试探性地问沈斯奇：“你信不信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沈斯奇立刻道：“当然！”
　　“哪怕源头是从彤彤养的营销号上发出来的？”
　　“是啊，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你根本不是那种人，而且如果你们真有那个心思，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养的营销号吧？”沈斯奇说得眼都不眨，显然心里就这么想。
　　乐瑶嘴角笑意加深了一些，她切断再次拨给温漾的电话，对赵彤说：“不回公司，继续拍MV。”
　　赵彤错愕道：“我们不回去解释一下吗？我可以解释清楚的，我质问过维护营销号那个人了……”
　　“那人给你回复了吗？”乐瑶温和地问。
　　赵彤沉默下来，显然她没收到任何回复，甚至都没找到对方。
　　“他们不相信，或者说他们哪怕相信不是我们做的，也觉得我们是纰漏方，所以才会要求我们中断MV回去说这件事。”乐瑶语气淡淡道，“但我不是半途而废的人，都出来了，就不会在工作完成之前回去，更不会因为这种质疑回去，所以我们留下来。”说到这她望向沈斯奇，“如果上面要求你换掉我，你会那么做吗？”
　　沈斯奇面无表情道：“哪怕不拍，我也不会换掉你。”
　　乐瑶笑着说：“谢谢，斯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你对我的信任。”
　　说完话，她就招呼赵彤收拾东西回酒店，他们明天的拍摄地点是本地一间大厦的空中花园，今天就在大厦的酒店住宿。
　　赵彤神不守舍地跟着乐瑶，乐瑶好像越是遇到危机越是淡定，她万分内疚，却也不得不保持安静地跟着她。她脑子里不断想着是谁在给她们下绊子，想了好几个人，但无法确定是哪一个。她还是太年轻了，太嫩了，要学习得太多，手里没什么人脉，没办法帅气地打个电话让谁谁谁去查。
　　她左思右想了半晌，还是给周铮发了个短信，否认了她们操纵了这件事，并告知营销号反水的事情。不管他们信不信，解释她总要解释一下的。
　　在短信的最后，赵彤还表示了她们不会马上回公司，会拍完MV再回去。
　　周铮收到短信，就将内容念了出来。
　　他周围一片安静，光线也不甚明亮，他有些不寒而栗，因为他单独面对着温漾。
　　温漾的手机震动过几次，但他一次都没接起来。
　　在他拒接电话之后不久，周铮就收到了赵彤的短信。
　　他念完短信，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温漾的反应，后者拉开手臂闲适地斜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英俊如玉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他眼底满是沉沉的阴郁。
　　周铮到底跟了温漾很久，可看到他那个眼神依然有些招架不住。
　　“既然赵小姐这么说了，你就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过了不知多久，温漾终于开口，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她说得有道理，即便真想那么做，也不会用自己养的营销号，你能查到她身上，这本身就是个漏洞。去查吧，如果查到是谁从中作梗，周总监应该很清楚要这么做。”
　　周铮立刻道：“我明白温总的意思，那我先走了？”
　　温漾随和地点点头，示意可以，周铮松了口气转身离开，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在他离开办公室之后，温漾脸上的温柔平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独坐在那，漂亮的桃花眼里蕴藏着阴冷漠然的情绪。
　　不多时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这次他没有看都不看，但也没立刻接起来。
　　不过这次打来电话的不再是乐瑶了。
　　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过了几秒钟接了起来。
　　“母亲。”他声音柔和，周身气息却冰冷极了，电话那头的温柔看不见他，所以毫不知晓。
　　“你闹出来的新闻是怎么回事？”温柔语气很冷淡，“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别搞女明星。”
　　温漾没说话，他应该立刻反驳，说那些只是绯闻，都是假的，但他没有。
　　温柔察觉到了不寻常，过了一会稍微放缓语气道：“你想玩女明星也没关系，把事情做得漂亮点，别被人家利用了踩着上位，也别再让这种新闻愈演愈烈，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在给你挑选结婚对象了吧？我不希望你给人家留下风流的印象。像之前那个韩慧侨，你就处理得很好，这次也不要让我失望，知道吗？”
　　韩慧侨他当然可以处理得很好，因为那都不是真的。
　　可乐瑶不一样。
　　直到此刻温漾不得不承认，他对乐瑶是用了心的。
　　一个他用了心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还冷静自持地处理好？
　　但即便他心里这样想，嘴里也不能这样回答。
　　他只是平静柔和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我等着看你的表现，你现在还不能完全脱离我和你爷爷，所以记得听话一点，等你结婚之后，我和你爷爷的一切就都会交给你，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样都行。”温柔最后还是给了儿子一点点甜头。
　　但温漾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甜头。
　　说来连“爷爷”这个称呼也总是让他忍不住发笑，明明是该叫外祖父的人，却因为女儿招赘到家而自称是“爷爷”，这种事恐怕也只有温家这样的人会做得出来了。
　　他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电话这头的温柔看着忙音的手机，微微皱了皱眉。
　　身边的丈夫见此，柔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温柔面色冷凝道，“这次不太寻常。”
　　“大少爷不听你的吗？”一个父亲，叫儿子大少爷，这称呼非常别扭，但身为丈夫的男人却叫得习以为常。
　　“我十六岁生下他，这是他第一次挂我电话。”温柔捏着手机，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抱住妻子温声安慰：“孩子长大了会有自己的脾气，这很正常。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给他一点自由，他这么多年都处理得很好，没让别人有任何可乘之机，这次我相信他也可以。”
　　温柔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说了句：“但愿如此。”
　　再说乐瑶这边。她跟着拍摄组回了酒店，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哪怕是赵彤。
　　赵彤自责无比，一直在想办法扭转局面，所以也没强求乐瑶见她。
　　倒是沈斯奇，回了酒店房间后直接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阳哥。”电话一接通，沈斯奇就说，“之前不是想要保密乐瑶参与MV拍摄的消息，等拍摄完毕再放出去吗？我现在改主意了，你现在放出去吧。”
　　宋阳沉默了一会说：“你可想好了，你用这种方法帮她转移注意力固然好，但她目前的处境不太好，稍有不慎就会牵连你。”
　　和一个深陷潜规则绯闻的女艺人在这个紧要关头掺和上，的确不是个好选择，但沈斯奇十分坚持。
　　“我没什么想的，这就是我的决定，瑶瑶为我做过不少事，我为她做得却不多，说好的炒绯闻也被截止了，这件事上你就答应我吧。”
　　他的语调恳切坚定，宋阳一向纵容他，在几次劝说无效后，他只能满足了他。
　　于是，就在傍晚时分绯闻爆出来之后不久，先成娱乐沈斯奇工作室官博就@了乐瑶，发布了她将成为他新单曲女主角的消息。
　　沈斯奇立刻转发了微博，发了一串红心，并再次@乐瑶，不管从哪里看，他都是在站队。
　　可即便有沈斯奇这样的流量勇敢出来站队，黑子们依然热烈地黑着乐瑶，甚至还牵连沈斯奇，质疑他的出手相助是潜规则乐瑶的大佬安排的。
　　沈斯奇的女友粉们也很矛盾，既担心又维护自家偶像，和乐瑶的黑粉们据理力争，尽量控评。
　　沈斯奇看见了，便直接亲身下场，明确回复了一条黑评——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她。
　　这简单又肯定的一句话，可是让乐瑶的粉丝们感动哭了。
　　而乐瑶本人，她看着手机不断冒出的提示消息，面色冷淡极了。
　　她不是不感动于沈斯奇为她做的，而是她没想到，沈斯奇一个和她接触不多的人，都愿意在她还没找出任何自证的时候相信她没那么做，但温漾作为她的男朋友却不相信。
　　他不接她的电话，周铮也没再打来，想来是赵彤那边和对方联系过。
　　也许他们已经信了，也许他们也没真的特别怀疑她，只是觉得她应该回去商量对策。
　　也许事情没他想得那么恶劣。
　　但她需要的不是这些。她以为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和温漾之间已经有些默契了，发生这种事，他们应该直接联络，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由周铮这些冷冰冰的下属。
　　闭了闭眼，乐瑶告诉自己，算了，算了，不如算了。
　　而另一边。没再收到乐瑶的电话，温漾并不如他自己想象中那样放松。
　　他还没给出任何压下绯闻的决定，公关部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只要他一声令下，热搜会立刻撤下来，所有营销号发的内容都会被删除，但他没有。
　　他不相信乐瑶吗？扪心自问，他很多时候都是相信她的。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再怎么怀疑所有，怀疑一切，也对乐瑶有了些认识。
　　但他真的完全不怀疑她吗？那也不是的，至少在看到新闻的一瞬间，他产生过怀疑她的想法。
　　即便只是一瞬间，也代表着他还是不完全信任她的。
　　至于此时此刻，不接她电话，不做出处理安排，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耳边还回荡着母亲冷淡的威胁和“甜枣”，他突然就笑出了声。
　　他笑了好一会，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许久才平静下来，喘息着，嘴角依旧扬着，眼神却阴冷黑暗。
　　他想，他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不是因为他和乐瑶的关系曝光，也不是全部因为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乐瑶，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私下里他可以完全掌控，不疾不徐。可一但被大众知道，被老宅的人知道，就像他之前接到的来自温柔的电话……那就不能简单应对了。
　　也许很快他就会再次被逼迫得不得不做出他不想做出的选择。
　　温漾缓缓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长久无言。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了。
　　他很清楚自己不想和乐瑶分开，一点都不想，如果他想，现在也不会如此烦恼了。
　　但他也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不需要做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漾睁开了眼，他按下内线，对守候在外的向云说：“让公关部把消息压下去，不要留一点痕迹。”
　　向云应下，沉默了几秒问：“要澄清吗？”
　　澄清这个词很微妙，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清不楚，何来澄清？
　　但温漾还是说：“当然。”他语气轻飘飘道，“我和乐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照片上拍到的只是一次偶遇的交谈，她是我旗下艺人，我关心一下艺人的发展，这没任何不妥之处。”
　　“我明白了。”
　　“顺便告诉周铮，查出来是谁做的之后，把人带到我面前来。”
　　不知为何，明明隔着电话，明明温漾这句话说得依然柔和极了，可向云却冷汗都下来了。
　　“我知道了。”他应声，电话很快被切断，向云吐了口气，摸了摸手臂，不止冷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四十七章 
　　沈斯奇在网上亲身下场维护乐瑶的事闹得很大，正在关注新闻的韩慧侨很快就看见了。
　　她正在剧组拍大夜戏，面上表情不太好看，徐静在她身边，想了想说：“你不高兴吗？这件事爆出来，温总和乐瑶是不可能再在一块儿了，我听人说好像是乐瑶自己爆出来的，温总不会容忍算计他的人留在公司继续发展的。”
　　韩慧侨皱眉道：“可我不觉得乐瑶会做这种事，她和温总不是什么潜规则或者包养关系，他们在谈恋爱不是吗？”
　　“拜托了慧侨，你在想什么呢，温总还能真和她谈恋爱吗？你也不看看乐瑶什么身份，她怎么可能真的和温总有什么结果？左右不过是玩玩，只是搭了个恋爱的名头罢了，你还真把她当成未来温太太了？”
　　徐静的话没让韩慧侨松开眉头，她语气里充满疑惑：“不管怎么说，我见过乐瑶，和她面对面聊过，就不觉得她会是这种事人。她不会主动曝光，这肯定是有谁在搞鬼。”
　　到底是在圈子里十几年的人了，韩慧侨对某些阴谋十分敏感，她没注意到身边的经纪人面色变了变，直接顺着沈斯奇的微博转发了一下，坦然表示了自己也相信同公司的师妹乐瑶。
　　徐静瞧见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呀慧侨，你就算不相信，也不该亲身下场啊？温总知道了生你气怎么办？”
　　“他不会生气的。”韩慧侨收起手机冷静地说，“这件事显然是有预谋的，乐瑶是无辜的，先成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应该很快就会查出真正搞事情的人，到时候……他恐怕安慰乐瑶还来不及，又怎么生气我在之前维护过她呢。”略顿，她神色有些低落，“而且我也不是为了维护乐瑶，我是为了维护他。哪怕是我自己，也从未想过让他染上什么负面新闻。他在家里那个处境虽然比前几年好了，却也不是完全掌控一切。我不想看他被人为难。”
　　徐静表情复杂，沉默半晌才道：“你对他这份心，他一点都不珍惜，实在是没良心。”
　　“这都是我自愿的，我对他好，喜欢他，是我自己想那么做，他从未给过我回应，也明确拒绝过我，你没必要为我的一厢情愿指责他。甚至连乐瑶，你都不该对她抱有那么多恶意。”韩慧侨自嘲地笑笑道，“你整天说她一个小艺人，不可能和温总修成正果，但你忘了吗？我也是女明星，也是艺人。”
　　“但你和她不一样啊！你对外形象那么好，家世也不错，还是三项影后！”徐静有些着急。
　　韩慧侨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喃喃说道：“家世再好也比不上温家一星半点，三项影后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戏子……”
　　徐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捏着手机，无比庆幸自己只是在某个冤大头搞小动作的时候顺水推舟了一把，没有真的参与进曝光这件事，否则的话……她搞不好会牵连自己的艺人。
　　而真正操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待在家里兴奋地看着网上的内容。
　　她一遍又一遍地刷，脑子里不断幻想着乐瑶被包围被质疑，被温漾甩掉辱骂的场景，她快乐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可就在这时，她刷到了沈斯奇亲身下场维护乐瑶的微博，还刷到了韩慧侨转发的微博。他们都是先成旗下的大腕，她不认为他们是自己想要帮乐瑶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公司的意思！
　　宋雨婷气疯了，她忍不住慌张起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公司还要维护乐瑶？难道他们相信不是她做的？不可能的，她找人收买了赵彤养的营销号，公司要查到那里很容易，他们肯定能发现的！
　　……不对！不对！她做错了！宋雨婷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上，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了，如果乐瑶和赵彤真的想自我爆料，绝不会用自己手下的营销号……糟糕了，糟糕了！不过没关系，哪怕他们那么想，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对对对，他们不会找到证据的，宋雨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喘着气捡起了手机。
　　另一边，乐瑶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看见了韩慧侨的微博，想到那位端庄柔美的影后，对她站出来帮她说话这件事既意外也不意外。
　　她缓缓回到自己的微博页面，在一片黑暗的酒店房间里短短地编辑了一句话，没和任何人商量，也没有任何犹豫地发了出去。
　　乐瑶V：没有潜规则，没有包养，只是上下级偶遇，随意说了几句话。
　　她前脚发了消息出去，后脚先成娱乐就发了声明和律师函，乐瑶注意到就笑了，公司的说法和她的说法不谋而合，她该庆幸自己真是和温漾心有灵犀吗？否则他们前后脚发声明，说岔了的话还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公司里，周铮很快打电话给温漾：“温总，乐小姐那边比我们早一步发了澄清声明，内容和您说得一致，你们是通过电话了吗？”
　　他做这个猜想很正常，毕竟时间和内容都这么巧，他当然会认为这是安排好的。
　　但温漾的答案出乎他的预料。
　　“没有。”他淡淡道，“没通过电话，她发微博了？”
　　“……是的，乐小姐发了微博澄清和您的关系，说只是上下级偶遇，随意说了几句话。”
　　上下级偶遇，说了几句话……这明明是他想到的澄清内容，可当乐瑶也想到，甚至不和他说一声直接发了出去，他反而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我知道了。”温漾随口说了一句，问周铮，“还有别的事？”
　　周铮沉默了一会说：“沈斯奇和韩慧侨亲身站队帮乐瑶说话，这是在我们发声明之前，也不是公司让他们出面的。”
　　“是吗？”温漾从安排好一切开始就没再关注过新闻了，他很忙，忙着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那很好，去个电话致谢，事情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周铮立刻道：“是的，乱七八糟的微博都已经清理干净，声明发出后就启用了水军控评，现在已经看不到乱说话的人了。”略顿，“至于始作俑者，也查到了一点线索，找到人还需要点时间。”
　　“尽快，这件事上我没什么耐心，周总监应该也能理解我。”
　　“当然，我会的。”
　　“那么再见，辛苦了。”温漾简单客气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他本不想再看手机了，但挂了电话还是顺势看了看。
　　他看见了乐瑶的微博，似乎就能想象到她发微博时的神情。
　　他思索了很久，想了母亲，想了其实是外祖父却硬要别人称呼为祖父的人，想了他的事业，他的抱负，想到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
　　电话一打过去温漾就有点后悔，可他刚开始后悔，就听见女性电子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正在通话中？有人给她打电话？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媒体？他们怎么弄到她私人电话的？难道不是该去找她的经纪人吗？
　　温漾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在担心，他只知道他没接乐瑶电话并不是因为真觉得这一切是她做的。他或许有过一瞬间的怀疑，但在那之后就意识到这一切不可能。可他还是没接电话，那是因为他想到了不管是不是乐瑶做了这一切，已经在发生的事都会给他们之间造成阻碍。
　　老宅那边不可能再允许她跟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玩玩。温柔是他的母亲，他异常的表现肯定会让她重视起乐瑶，他想保护她，固然能保护，可他潜心沉淀这么多年，决不能因为这点感情问题引起什么麻烦。
　　他还不能和老宅那边撕破脸，他还需要温柔和温老爷子手里的股份。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轻易得到的东西，他不想再多费力气。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岁数，不喜欢伤筋动骨。
　　因为这些复杂的念头，他没有接乐瑶的电话。他那时根本没想出到底要拿她怎么办，接了也只能沉默。
　　但现在，他想和她联络了，却打不通她的电话。
　　他耐着性子又打了几次，依然是正常通话中，他忍无可忍联系了周铮，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只是觉得是媒体在骚扰乐瑶，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紧张急迫的心情是在担心，他担心她被那些不断打进去的电话激怒，又或者说是被那些电话伤害到。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在她联系他时第一时间接电话，哪怕他没想到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也至少可以先安慰她一下的。
　　什么都错了。
　　也的确是错了。
　　乐瑶没有被媒体骚扰，她的私人电话是保密的，她一直正在通话中，是先接了乐清的电话，安抚好了哥哥之后，又接到了师之然的电话。
　　说起师之然，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正经联络过了，过完年他就回了国外，还要进修一段时间才能回国。他看到新闻第一时间联系了她，乐瑶听着他关怀的话语，以及毫不掩饰的信任，真的是身心疲惫。
　　“累就好好休息。”师之然了解她，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的情绪，他轻声道，“我不打搅你了，你没事就好。那些新闻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哪怕进了娱乐圈，也不是那种女孩。”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师兄，我的确不是那种女孩，但新闻也不是假的。”
　　师之然愣住了，错愕道：“你说什么？”
　　“师兄，我相信你不会拿电话录音去毁我，所以我告诉你真相。我的确和那个人有关系，但我们是平等的恋爱关系，否认是还没想过现在公开，至于其他的，所谓的包养，所谓的潜规则，这些都没有。”
　　乐瑶的话果断又直接，师之然心里酸涩极了，但还是语气温柔地说：“我知道了，那你和他……经过这件事，你们还要继续在一起吗？”
　　乐瑶好像也在问自己般说：“还要不要继续在一起？师兄为什么这样问？”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师之然没立刻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乐瑶答道：“纠缠不清了几个月，正式在一起不到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出了这样的事，他是什么态度？他怎么和你说的？对你们的未来又是如何构想的？他现在让你和他一起否认，那他想没想过以后他再想公开和你的关系时，会有什么麻烦？”
　　是啊，现在否认了，以后公开，不是啪啪打脸吗？
　　更不要说，他根本就没和她商量过，她发澄清微博是不想局面发展到无法收拾，公司发的澄清微博，却必然是经过他授意的。
　　乐瑶魂不守舍地挂了师之然的电话，再次打开微博去看，热搜已经撤掉了，黑子也消停了，之前热热闹闹的营销号们安静了，这一切都代表着，公司出手了。
　　这是温漾的意思，他干脆利落地否决了一切，在不和她商量的情况下否决了一切。
　　乐瑶前所未有的累，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可以理解，这是正常的，他们现在不适合公开，他否认是对的，哪怕以后他们真的公开了会有些打脸，但也没什么，她能忍受，而且那个时候还遥遥无期，不确定在哪一天呢。
　　但也是这份遥遥无期，这份忍受，让乐瑶疲倦不堪。
　　所以在温漾终于打来电话的时候，乐瑶按下了接听键。
　　她在对方开口之前，先一步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甚至有些茫然，但又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她充满疲累地说：“分手吧。”


第四十八章 
　　如果说在乐瑶接电话之前，温漾还想过和她一了百了，就此分开的话。
　　那么在乐瑶接起电话，说了分手之后，他就彻底没有这样的念头了。
　　至少这一刻是没有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没人回答他的疑问。
　　温漾等待了一会，耐心告罄：“因为我没接你电话？还是因为我让公司否认了和你的关系？”
　　乐瑶依然不说话。
　　她的沉默撕裂了温漾所有的假面具，他语气不再温柔，不再春风和煦，他阴沉冷漠的声音通过电流运送到她耳边，更具有不同寻常的男性魅力了。
　　“乐瑶，需要我告诉你，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现在不公开了吗？我不认为公司发的澄清声明有什么不对，外界说你和我是包养或者潜规则的关系，但我们的确不是，我否认有错吗？”
　　他的质问几乎一字一顿，乐瑶听在耳中，不知不觉就笑了。
　　她带着点笑意说：“你没错，你否认得对，我们也的确说好了暂时不公开，但这并不影响我想要和你分手。”
　　温漾沉默许久，才充满克制地说：“你是介意我没接你的电话？我当时……”他顿了顿，才隐忍道，“当时没注意到。”
　　乐瑶这次回答得很快，她轻飘飘地问了句：“你真的没注意到吗？”
　　温漾是真的不擅长撒谎。又或者他以前擅长过，但现在不了。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距离完全成功只差临门一脚，实在不需要再撒什么谎。
　　他只要做好他的伪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现就可以了。
　　如今他近乎吞吞吐吐的撒谎，只让乐瑶觉得可笑。
　　“哪怕我是故意没有接，我也不认为这件事严重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温漾沉默许久才忍耐着心中的破坏欲说了这么一句。
　　乐瑶听完认同道：“是的，只是不接电话并没严重到要分手的地步，但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分手吗？一定要我说白了吗？温漾，你自己应该非常清楚，你当时不接我的电话究竟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在事情刚发生的那一瞬间怀疑过她。温漾在心里这样说，却绝不会说出口。
　　“你不说，我替你说。因为你怀疑我，或者说怀疑过我。”
　　温漾沉默不语。
　　乐瑶继续道：“你现在打来电话，说了一堆似乎不想分手的话，应该是你已经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我做的，我很庆幸这还不算太晚，但你哪怕只怀疑过我一瞬间，都让我觉得难以接受。”
　　“乐瑶。”温漾叫她的名字，却没有其他言语，乐瑶听在耳中，嘴角弧度渐渐扩大。
　　“被我说中了？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个，我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个和你分开，我只是忽然觉得很累，以前我总是充满斗志，觉得自己没什么做不到的，但现在我觉得累了。我想过我们会遭遇这种事，但我没想过你会怀疑我。我想的是我们坐在一起，认认真真商量该怎么处理，哪怕是暂时否认，我也没有任何意见。我要的不是被你的下属一个冷冰冰的电话叫回去，不得不中断工作，丝毫不被尊重。我不要你自己想起来要联系我的时候就联系我，不想搭理我的时候就不理我。这不是我要的感情。”
　　乐瑶的话说得太清楚，清楚到了温漾没办法否认的地步。
　　他长久的沉默不语，乐瑶也没耐心再等他组织语言，她直接道：“还好我们在一起时间不长，彼此又比较忙，感情没那么深厚，现在分开是及时止损，相信温总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及时止损，多么理智的四个字，温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了，在收益明显低于支出的时候，他当然要及时收回本金，不再往无底洞里投资。并且目前的情况已经不仅仅是及时止损的地步了，他继续下去不仅仅是损失本金那么简单，这份失败的投资会引起一系列的负面影响，很可能会破坏他更大的计划。它必须停止，又或者说，这个项目，它不能再损失那么多。
　　温漾是个商人，他出自豪富世家，这些简单的理念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懂了，但人的感情就是那么奇怪，懂归懂，却不一定能做到。
　　“我不会在电话里给你什么答复。”温漾最后只说，“想分手，回江城当面跟我说。”
　　语毕，他直接挂了电话，不给乐瑶反驳的机会。
　　乐瑶看着忙音的手机，不甚在意地丢到一边，见面说分手，的确是比较正式一些，既然他需要，那她就给他。
　　之后两天，乐瑶若无其事地拍完了MV，沈斯奇很担心她，总是说些好玩的事情逗她开心，乐瑶很感谢他，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是个真诚的人，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里真的不多，他太干净了，干净得乐瑶都不忍心靠近，担心将他染上颜色。
　　所以她表现得理智疏离，在MV拍摄完毕后第一时间和赵彤回了江城。
　　回到江城，乐瑶都没回家休整，便风尘仆仆地去见温漾了。
　　温漾正在会客，听到向云说她来了，他和煦温柔的表情僵凝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他很快恢复如初，低声说道：“我知道了。”回复了向云，他就对坐在对面的客人道，“真不好意思林总，我临时有事，剩下的问题我们只能改日再谈了。”
　　林总笑着站起来道：“好的，那下次温总有时间再通知我。”
　　温漾跟着站起来送客，笑容始终挂在他俊秀如玉的脸庞上，他将林总送到办公室门口，顺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见了等候的乐瑶。
　　她穿着一条精致的黑色大衣式长裙，裙子很长，垂落下来只露出纤细的小腿以及漂亮的脚踝。她穿着一双红底黑色高跟鞋，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禁欲端庄却又性感的矛盾气息。
　　她还绾着长发，显得颈项修长，黑色的发丝松松散散地盘在脑后，还别了莹润的珍珠发夹。
　　听到响动，她目光平淡地望了过来，额前无一丝刘海，干净明澈，也衬得眼神冰冷。
　　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哪怕他们曾经交恶的时候。
　　这让他一时忘了言语，只能淹没在她肃穆的优雅，内敛的迷人里。
　　林总被向云送进电梯，她看了一眼便往前走了几步，近距离面对温漾。
　　温漾因她的靠近视线下垂，无声拒绝和她对视。他的目光落在她翻领中央的黑宝石纽扣上，她现在的样子太强势冷静了，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刚从风波中走出来的女明星，倒像是回来继承他遗产的温太太。
　　“温总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乐瑶开口打破沉默，“占用不了您多久，不过一句话的事。”
　　“温总”和“您”这些敬称在别人口中听到十分平常，可在乐瑶口中说出来，就让温漾特别不舒服。
　　他不说话，也不看她，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与她沉默僵持。
　　两人的对峙让周围的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总裁办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地躲避着，害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还好这份对峙持续时间不长，以乐瑶直接越过温漾进了办公室作为结束。
　　温漾侧目望着她走进去的背影，她走过时带着一股冷风，他不知那是她的冷酷，还是中央空调温度太低了。
　　他缓缓抬步，跟着她走进了办公室，向云在他身后体贴地关上了门，他站在门边，还来不及往里走，乐瑶就停住脚步望向他，果断地说：“分手吧。”
　　温漾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不再闪躲她的视线，目光直接地与她对视，那份沉默中饱含的阴厉与冰冷换一个人对上早就吓得发抖了，可乐瑶不动如山。
　　“你说要我当面和你说，我认为这的确有必要，更正式一点，所以满足你。”她一身黑裙立在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下，不痛不痒的语气好像她不是来分手的，只是来谈论天气如何。
　　温漾笑了一声，就站在门边说：“看来你心意已决。”
　　乐瑶点头：“的确是这样，我心意已决。”
　　“你知道我绝不会挽留你，乐瑶，你真的想清楚了？”温漾双手负后，她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紧握着拳的手，只看得到他状似镇定淡然的脸。
　　于是乐瑶也淡然道：“是的，我想清楚了。”她理智道，“以前我有浑身使不完的劲儿，觉得我可以面对一切艰难险阻。其实我没跟你说过，我对你的家庭有很深的畏惧感，但只要你在，我就愿意去尝试靠近他们，让他们接纳我。我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自信，有时候也会觉得我们俩不可能，哪怕现在在恋爱，未来也绝对会分开，或早或晚，反正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但我的一腔热血让我无视了这些，又或者它们让我认为自己可以战胜这一切。”
　　她说到这停住了，温漾正听得认真，她忽然停住，他微微皱起了眉。
　　乐瑶往他面前走了几步，在两人之间距离不到半米的时候，她才再次停下来。
　　“我现在突然没有那一腔热血了，倒也不是怪罪你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累。”乐瑶微微颦眉，终于露出了淡然之外符合分手状态的神情，她看着温漾轻轻道，“也许你怀疑过我，这只是一个契机，它让我从沉迷恋爱游戏的状态中跳脱了出来。你知道我一个人待在酒店，看着新闻发酵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那时想，只要你现在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你相信我，我就还会继续抗争下去，继续努力和你走下去。但是你没有。事情发生的一瞬间，你在怀疑我，但哪怕是个不怎么相干的外人，也肯去相信我。说到底，在你眼里我依然不是什么好人，或许是我最初给你的印象太恶劣，让你觉得我有那么做的可能，这也是我的错。”
　　“不是的。”温漾下意识否认，他当然知道她提到的相信她的不相干的人是谁，不过是沈斯奇或者韩慧侨罢了，但他否认完了，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一向口才好，能把黑得说成白的，但现在他突然就哑口无言了。
　　他的才能离他而去，他只能站在那任凭乐瑶打量。
　　“不是？不是这样又能是什么样？”乐瑶浅笑了一下说，“别浪费时间了，我也不想占用温总太多宝贵时间，您日理万机，处理分手这种小事，这么会儿时间足够了。”她看了看手机，“我该走了，今天开始我们就没关系了，希望温总能给机会让我继续在先成发展，别因为分手了就又雪藏我。”
　　温漾心里又涩又紧绷，他薄唇轻抿道：“我不会。”
　　乐瑶点点头：“那就好，我走了，你忙吧。”
　　她抬脚离开，走的时候必然要路过他身边，她以为自己会畅通无阻，但却在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
　　“我不会挽留你，乐瑶。”
　　温漾说这话时，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得出来他的阴沉，甚至是咬牙切齿。
　　乐瑶沉默着不说话，温漾加大了抱着她的力道，她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像一条蛇一样，声音低沉沙哑地在她耳边缓缓道：“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会找出幕后的人给你个公道，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所以你现在可以停止胡闹，安静待着了吗？”
　　这话说得，听起来是询问商量的语气，但手上的动作不是那么做的。
　　他太强硬了，前所未有的强硬，伪装的温柔羞涩半点不见了，她过去给他的爱有多强烈，现在对他就有多残忍，温漾只觉撕心裂肺，别说是伪装平和了，连遮掩他的阴郁都费力。
　　“你说你不会挽留我，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乐瑶用力挣开他的手，回过头和他对视，温漾笔直地立在那，手握成拳，指节发白，脸上一片冰冷压抑，妩媚的桃花眼里黑漆漆一片，凛冬在他眼中滋生，她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灰暗。
　　“我也不想和你吵架，温漾，你搞清楚一件事，和你吵架，说明我还想和你在一起，还对这段关系抱有期望，希望缓和它，但我现在没有。我不想你吵架，因我真的想和你分开，我很累，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我走了，你自便。”她停了停，冷淡地说，“别再拦我，做不符合你言论和身份的事了。”
　　她说完话毫不留恋地转身要走，温漾在她转动门把手的时候，深吸一口气，黑漆漆的眸子定在她身上，语调极度沉郁道：“看来你的爱和喜欢也不过如此。这就累了？这就心灰意冷了？是我高看了你的感情。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真是愚不可及。”
　　乐瑶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挪不动脚步了。


第四十九章 
　　温漾失态了，他自己和乐瑶都很清楚。
　　他现在的状态不是他曾经设想过的任何一种，他根本没料到真的到了要和乐瑶分开的时候，割舍不下的似乎是他。
　　温漾难以接受这一点，但他也不得不违背理智去那么做。
　　乐瑶停下了，她缓缓转过身，眼神复杂地望着面色苍白冰冷的男人，哪怕是这样的状态下，他也依然英俊得不可思议，是位气质冷逸，忧郁沉默的贵公子。他的眼睫轻颤着，身侧的手微微握拳，整齐朝后梳理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更让人能清晰看见他那双深暗的眼眸。
　　她看着他久久未语，思绪混乱中，她唯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也许她应该把话说得更坦白一点。
　　“我也不想分手。”乐瑶想了想就语调沙哑地开了口，“但我说累了也是真的。说不想在一起了，也是真的。”她转开视线不看温漾，望着一处角落道，“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忍耐和自己喜欢的人地下情，可以等到被认同的那一天再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但我发现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还是意难平。”
　　温漾阖了阖眼，站在那不发一言，乐瑶也不需要他说话。
　　她继续道：“坦白说，我是虚荣的。在新闻爆出来那一瞬间，我担心过你怀疑我，你也确实怀疑了我，还丢我一个人。但让我下定决心分手的，除了这些，还有……”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公开。我不想澄清。不管是我自己发的澄清微博，还是公司发的澄清声明，看见的时候我都觉得心冷。我知道这不符合我最初的言论，我曾经答应过暂时不公开，但温漾，你把我当做矫情的作女也好，言而无信的坏女人也罢，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我可能还是希望得到你的承认的。”她想了想说，“这和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我以为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彼此的心意应该很清晰了，又或者说，我其实没什么安全感吧。”
　　她太过坦诚，将自己的欲望暴露无遗，倒让温漾越发无话可说。
　　他沉默良久，转身回到了办公桌后，坐到椅子上按下内线，声音低沉道：“拿包烟进来。”
　　内线是打给向云的，向云听到这要求就震惊了：“什、什么？温总您说要什么？”他也不需要温漾真的重复，猛地反应过来说，“好的，我马上送进来。”
　　从向云的反应里不难看出，温漾恐怕是个从来不抽烟的人。
　　乐瑶稍微挪了一下，让开些距离，避免向云开门的时候被碰到。
　　向云也的确很快就送来了烟，挺好的牌子，他克制着去看乐瑶的冲动，将烟盒放到办公桌上毕恭毕敬道：“短时间只能找到这种烟了，我已经派人去买雪茄了，稍等就能给温总送来。”
　　温漾接过烟盒淡淡道：“不必了，这种就可以，你出去吧。”
　　他倒是不挑剔。向云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快速出了办公室。这里面的气氛太恐怖了，饶是身经百战见过大场面的他也有点招架不住。
　　拿到了烟，温漾便抽出了一根，向云很会办事，拿烟的时候还附送了打火机——他很清楚温漾没这种东西。
　　乐瑶全程看着温漾动作行云流水地点烟，光看他点烟和抽烟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会抽烟。可他会抽烟，她却从未见过他真的抽烟，向云也对他要抽烟这件事感到惊讶。
　　这不管哪一点都在告诉她，他现在情绪不太对，甚至做出了有违平时准则的事情。
　　乐瑶终于还是有点担心，她烦恼地皱了皱眉，抬脚想走，被一声轻笑留住了。
　　“我呛到你了么。”男人轻柔和煦的询问，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羞涩的他。
　　乐瑶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那么平和，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没有。”她淡淡否认。
　　温漾快速笑了一下，办公桌上没烟灰缸，他便随意地往文件上弹烟灰，乐瑶皱了皱眉，脑子里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从会客区的茶几上拿了烟灰缸给他。
　　她人已经站在办公桌旁边，手正放下烟灰缸，她的表情始终不太好看，放下之后就冷淡地说：“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这里起火。”
　　这算是解释她此刻的行为了。在文件上弹烟灰，的确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温漾笑笑不语，笑容短暂，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身上，一点她刚来时的闪躲情绪都没了。
　　“你说你想公开。”温漾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脸庞在弥漫的烟雾中显得有些虚幻飘渺。
　　乐瑶没什么情绪道：“问题不是出在这里，我只是表述我当时的心情。”
　　“说都说了，何必再找别的理由试图掩盖。乐瑶，这就是你不坦诚了。”温漾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多情潋滟的桃花眼里流淌着些许讥诮，这样的他好像竖起了全身的高墙，和乐瑶最初认识的平易近人的温总相差千里。
　　乐瑶心里清楚，这恐怕才是真实的他，又或者这是稍微有几分真实的他。
　　“是不是我现在对外公开，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就不会再提分手了？”
　　他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引得乐瑶皱眉。
　　她疏离地说：“不是。”
　　她否认得太快，让温漾弹烟灰的动作顿了顿，他微微抬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过了一会才说：“是因为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所以才否认这么快？”
　　“这是一点。但也是的确不会那么做。”乐瑶回答得依然很快，看得出来她说得都是心中所想，所以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来。
　　温漾笑了，笑意盎然地说：“是吗？”
　　不知是不是乐瑶的错觉，她总觉得温漾弹烟灰的手指有些颤抖，但再定睛去看，又发现没有。
　　“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我很累，温总也很忙，话说清楚就可以了，我走了。”
　　乐瑶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所以她明智地选择离开。
　　但她依然没走成。温漾直接掐了烟几步追上来，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都扣进了怀里。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么。”他压抑低沉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乐瑶被他紧紧控制着，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开，“别做没用的事。”温漾带着些气音轻轻道，“我不想让你走的时候，你一步都别想离开。”
　　乐瑶放弃了挣扎，她抬头和他对视，目光冷然道：“温总这是要做什么？”她抿唇说，“纠缠不清？还是想要用强？”
　　“就算我想要用强，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温漾淡漠地看着她，说话的语气比她更冷，冷得她几乎浑身发寒，不住颤抖。
　　“够了！”乐瑶忍无可忍，“你到底发什么疯？分手对你来说很难吗？还是你不习惯被人甩？那你也可以当做我是被甩的，我知难而退行了吧！”
　　温漾笑了，笑得英俊又迷人：“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乐瑶，你真的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吗？你招惹了我，在我不同意的时候，你觉得你真的能离开我身边吗？”
　　乐瑶隐忍怒意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你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可别说你有多爱我，多舍不得才不肯分手，你如果真的爱我爱得要死要活，接受不了分手的话，在出事的时候就不会怀疑我。在要处理绯闻的时候，你就会选择维护我，而不是冷冰冰地撇清关系。是，接受暂时不公开，接受和你搞地下情的人是我没错，可你不要觉得我接受了就代表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公开关系这件事是尊重恋情的基本，你明白什么是基本吗？那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我答应了迁就了你之后，你觉得理所当然的！”
　　乐瑶难得这么情绪激动，她眼睛都红了，眼底似乎还有些泪光。
　　温漾的气势忽然就弱了一些，攥着她的力道也小了，乐瑶趁机挣开他，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面已经青紫一片了。
　　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要走，温漾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也忍无可忍道：“是我错，行了吧。”
　　乐瑶脚步不停，执意要走，温漾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在乐瑶开门前的一瞬一字一顿道：“别离开我。”
　　乐瑶手上力道一松，门没完全打开。
　　温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些说不出来的疲倦。
　　“我也不是没想过尽快联系你。”他好像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挣扎，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我母亲看到新闻来过电话，让我跟你分开。”
　　这是实话，太真实了，让乐瑶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他望着落地窗的方向，偌大的办公室，修长挺拔的身姿不知为何有些凄冷的意味，仿佛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甚至没一个合适他的容身之处。
　　“我没在她那里否认和你的关系，这算是对你的尊重了吧？你应该很清楚，我完全可以像公司发的声明那样，不表现出任何异样。”他阖了阖眼，神色冷淡，眼神幽暗，“你大约也知道我的家人不好应对。他们不会那么快接受你，这是我没办法答应和你公开的原因。我现在依然没办法答应你公开，因为如果现在我那么做了，只会把你推得更远。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少手段，比我曾经对你做的，要可怕得多。”
　　他转头望向她，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尽量保持平和道：“既然你要坦白，那我就跟你坦白。我想过和你就此分开，也的确怀疑过你，但这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发现，我不想和你分开。”
　　乐瑶没料到温漾会说这些，她站在那，脸上没有表情，眼中还有些茫然。
　　也许她的确太沉浸于自己的情绪，忽略了这件事又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在她的概念里，温漾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但现在看来，举步维艰的或许不止是她。
　　“我母亲让我和你分开，让我把和你的关系处理清楚。”温漾缓缓走上前，在乐瑶背后停下，两人距离那么近，他的声音也靠得更近了，“如果我还有理智的话，就该知道按照她说得做才是正确的，因为她那儿还有我要的东西。你应该也不希望她把某些手段用在你身上。”他靠近她，感觉了一下，低柔地说，“你在害怕，对么？”
　　乐瑶否认：“我没有。”
　　“不，你有。”温漾轻飘飘地在她身后说，“你在发抖，你不知道吗？”
　　乐瑶低头一看，果然，她垂着的手在发抖。
　　她咬唇不语，温漾缓缓从后面抱住了她，低低安抚道：“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你还在我身边，你暂时听我的，别再跟我吵架，乖一点。”
　　乐瑶皱着眉说：“分手就可以了，你不用费那些心思……”
　　“嘘。”温漾直接捂住了乐瑶的嘴，不让她再说话，“别再说我不想听的话，接受我的安排就好。或许你会怪我独断，不尊重你，但谁叫你让我那么在意你呢。”
　　乐瑶颤抖得更厉害了，温漾温柔地说：“那么害怕做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我现在只是让你看看，你就怕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怕你！”乐瑶提着一口气吼他，“我抽筋了！”
　　温漾所有的情绪都被这句大吼给打散了。
　　他僵硬地后撤身子，一手扶住她，皱着眉道：“哪里抽筋了？”
　　乐瑶突然觉得很无力，她觉得好丢脸，可真的太疼了，她带着些哽咽和自我厌弃道：“大腿。”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下一秒她被人抱了起来，她觉得无颜面对一切，但腿上抽筋的疼痛让她身上不住颤抖，她到底是太紧张了，紧张到了几乎身体抽筋的地步。
　　温漾抱着她到了休息室，将她放在他的床上，坐在床边握住她的腿，问她：“哪个位置。”
　　乐瑶拿颤抖的手指了指，指完了就拉过枕头捂住了脸，不想直面他。
　　温漾一点点替她揉着抽筋的位置，抽空看了一眼她逃避的模样，沉默许久，像是认了一样道：“乐瑶。”他叫她，她身子僵了僵，但没说话。
　　“我会给你想要的。”他轻柔地为她按着腿，语气平和冷静，“但不是现在，我需要点时间。”
　　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太丢脸了，乐瑶的情绪不太稳定，她扯开枕头，用冷凝至极的表情直面温漾：“你别表现得好像多舍不得我多爱我一样，你自己心里怎么回事你最清楚，左不过是因为我是第一个拒绝你要甩了你的人，你心里不平衡罢了，干吗表现得好像多非我不可一样？我根本感觉不到你有那么喜欢我。”
　　温漾低着头，不去看她尖锐的眼神，他沉默地帮她按了一会大腿，在她稍微舒缓了一些的时候，他声线低沉，自嘲地说：“要是让你感觉到了，我得喜欢你成什么样子。”


第五十章 
　　温漾的声音很好听。和他的人一样，低徊雅致，动人心魄。
　　他自嘲轻叹着说什么时，你很难不对此产生触动。
　　乐瑶的腿不怎么抽筋了，疼痛退散后理智渐渐回归，她仰躺在床上，鼻息间满是属于温漾的味道，她闭了闭眼，想起身，但有些起不来。
　　男人的手还留在她大腿根附近，手掌滚烫，存在感太强，让人无法忽视。
　　“可以了。”乐瑶没什么情绪道，“手拿开吧。”她伸手想去把他的手抓走，但失败了，他先用另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乐瑶皱眉望向他，温漾垂着头，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伸手的西装早就不工整了，外套纽扣开着，衬衣有些凌乱，她这个角度可以从纽扣的缝隙处看见他一片片白皙的肌肤。
　　乐瑶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转开视线盯着他仍然放在她大腿上的手，微微屏息道：“手拿开，你在干什么？”
　　温漾没有任何动作，手掌轻抚过她的大腿，含情脉脉道：“帮你揉腿，不然还能在做什么？”
　　“我说已经可以了，请你把手拿开。”乐瑶挣扎起来，不抽筋之后他们这样的接触太暧昧了，她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痒，脸颊烫极了。
　　她撇开视线看着一边儿，身上加大力道想要挣脱出去。
　　但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他压在了身下。
　　“你想做什么。”乐瑶睁大眼睛望着他。
　　按理说温漾这样的男人，能睡到就是赚到，可乐瑶现在一点都不想占这个便宜。
　　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可怕，倒不是多阴沉，只是包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太复杂了，和乐瑶以前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曾自认是个很能看人的人，但现在她自愧弗如。
　　她看不懂温漾。
　　她只求温漾赶紧放开她。
　　“不要怕。”温漾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想再看看你而已。你还没给我回答不是么？我怎么能就这么放你走呢。”
　　“你……”乐瑶咬了咬唇，语气生硬道，“你何必如此，我这样的作女，矫情的不行，什么事都是大事儿，发生一点小问题就要闹得翻天覆地，对感情要求那么高，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做这么多你不想做的事。”
　　“你很聪明。”温漾笑了一下，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水做的人一样，非常具有迷惑性。
　　“你对自己的评价，倒也算客观。我以前觉得我应该会喜欢和你完全相反的人，但现实是，你让我有些移不开视线。”温漾目光灼灼地看着乐瑶，温热的呼吸与她相互纠缠，乐瑶脑子开始发昏，忘记了挣扎。
　　“我现在做的这些事，的确很违背我的原则。如果我还有点理智在的话，就该拿些资源来补偿你，然后让你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这话说得冷酷，也和乐瑶预想的差不多，她坚持道：“那你就这么做吧。”
　　“你不想我那么做的。”温漾直接下了判决，“别否认，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挽留你到这个时候，你应该很高兴才对。”
　　他到底还是擅长捕捉人心的。当那种难以抗拒的感情稍微平复下去一些后，当她不再几次三番坚持提出要分手，使劲要从他怀里挣扎出去的时候，他的判断力回归了。
　　这样状态下的温漾，是乐瑶完全招架不住的。
　　她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她不太记得了。温漾后面都没再说什么话，只是抱着她躺在那，好像睡着了一样，安静极了。
　　乐瑶离开总裁办公室时，总裁办的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或许是因为她在里面待了太长时间，从天亮的时候到天黑，出来后还衣衫不整，让人联想到了一些事吧。
　　乐瑶没解释，也没理会向云复杂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进电梯走了。
　　之后几天，绯闻风平浪静了，由此可见一个呼风唤雨的大公司真想掩藏什么的时候，实在简单得很。赵彤最近一直忙着找出罪魁祸首，和周铮联系倒是多了起来，好几次都在乐瑶耳边吐槽对方直男，非常不好沟通。
　　“这次的绯闻能曝也是因为来得突然，公关部那边根本没得到消息，互联网的发达就这点不好，哪怕你有钱有权，有人想搞你的时候，你也不能完全防备。”赵彤皱着眉头，“我给周铮提供了几个可能会做这种事的人的名字，他这两天应该就能查到结果了。”
　　乐瑶意外地说：“哇，现在都不叫周总监了，直接叫周铮了啊？”
　　赵彤愣了一下，有些脸红道：“这不是我们私下说吗？我见他面肯定还是要叫周总监的。”
　　乐瑶似笑非笑的，也不戳破她，赵彤有些烦躁还有些自责，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瑶瑶，你和温总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吧？”
　　乐瑶很平静地说：“我们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分手了罢了。”
　　“什么？！？！”赵彤吃惊地蹦了起来，如果这不是在琴房里而是在外面，必然会引起震惊。
　　乐瑶回眸看了看角落里正商量着工作的同事，他们都是来帮忙准备她实体专辑事宜的人，乐瑶客气地朝他们点点头表示不用在意，他们收到讯息便继续低头工作。
　　赵彤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坐回椅子上，表情难看道：“这都怪我，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是个废物，如果不是我，你和温总不会分手……”
　　她快哭了，乐瑶看不下去，温声说：“这不怪你，分手是我提的，他不愿意的。”
　　“什么？？？？”赵彤再次震惊了，但这次她出息了一点，没有再蹦起来。
　　她不可思议道：“是你甩了他？？”
　　“不能吗？”乐瑶问得很无所谓。
　　赵彤的表情一言难尽，半晌才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是很喜欢温总吗？你们都在一起几个月了，感情还是有一些的吧，到底为什么分手呀？大家现在不是统一共识，都清楚爆料的事是别人另有预谋吗？”
　　乐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不懂，事情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们的确是分手了，而这和你没太大关系就行了。之后做事小心点，你总要学着长大，我还等着你和我一起爆红，离开先成自立门户呢。”
　　赵彤眼睛红红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七月中旬的时候，乐瑶开始实体专辑的录制了，她忙着工作，从不主动联系温漾，温漾也不怎么打电话过来，但他总会出现在她身边。
　　她来公司的时候，或者离开的时候，或多或少，总会遇见他。他们也不说话，但他总会看着她，直到她转身走远。
　　有几次乐瑶出门工作，也会在工作地点看到他的车，黑色的千万级迈巴赫非常显眼，围观的人也不少，车子前后都是隐私玻璃，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但乐瑶知道，他一定在车上。
　　他总是这样似有若无地展示他的存在感，让乐瑶哪怕不和他说话也不和他联络，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她的心很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八月份，歌曲录制得差不多，她的MV开始拍摄了。
　　沈斯奇在这方面最有经验，在乐瑶第一天开拍的时候就来探班授课了。
　　其实这没必要，乐瑶没提过，他通告也多，但还是挤时间过来了。
　　现在公司在炒他们俩的姐弟CP，上次口误说了炒兄妹，实在是因为乐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二十五岁的姑娘，倒像是和沈斯奇的同龄人。
　　“要不要我给你客串一下？”沈斯奇笑着说，“你上次帮我，我还没给钱呢，这次我来客串一下，你也不用给钱了。”
　　乐瑶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说：“那这么算来还是我赚了，沈老师那么贵，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
　　沈斯奇眼睛很亮，他年纪轻，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机，英俊得像是青松一样。乐瑶的视线从他的白衬衣转到黑色长裤下的鞋子上，斟酌了一下说：“鞋不错啊。”
　　沈斯奇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球鞋爱好者，头可断血可流球鞋不能脏，一听乐瑶提起这个顿时把一切都抛到了天边，热情如火地开始为她讲解自己这双鞋子的来历。
　　乐瑶认真倾听，时不时符合，比其他人躲着沈斯奇谈鞋的样子诚恳多了，沈斯奇最后激动地说：“不行，知己难寻，我要买双鞋送给你。”
　　乐瑶情不自禁地笑了，她笑得特别开心，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人明媚又娇艳，像阳光下的向日葵一样，绽放着最美丽的样子。
　　拍摄地不远处的街边，黑色的迈巴赫后座开着车窗，温漾靠在车椅背上淡淡地望着乐瑶的方向，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衬得整个人越发温文尔雅，斯文柔软。
　　他静静看着和沈斯奇亲密无间交谈的乐瑶，好像这个时候才想起，他和她其实差了不少岁数。她好像只有二十五岁，虽然对女艺人来说年纪不小了，但对他来说，还是挺年轻的。
　　她是和沈斯奇一个年龄段的人，这不由又让他联想到关樾之前那个老腊肉和小鲜肉的理论。他微微颦眉，这颦眉一闪而逝，他很快恢复如常，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给关樾的流放时间又加了一个月。
　　温漾其实很忙，他掌控着整个先成集团，手下不知道多少子公司，虽然他经常在先成娱乐大厦办公，但他真正做的工作里，先成娱乐的内容不多。
　　他最近花费了许多时间在乐瑶身上，比如此刻，他身边的座位上堆了好几份文件，他手上还拿着一份。文件没看完，却已经被他另一手握着的钢笔划破了纸张。
　　他微微低头去看，那是在乐瑶对沈斯奇笑得那么漂亮的时候划破的。
　　“温总……”向云察言观色，很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但最后还是说，“老宅温夫人那边有东西给您。”
　　温漾斜睨着他淡淡道：“带来了？”
　　向云点点头，递给了他，他也没看，直接放到一边。他再次抬眼望了望乐瑶的方向，她已经站起来开始拍摄了，沈斯奇也在镜头里，不难看出，他是去客串了。
　　这对她的事业有好处，没什么可在意的。
　　心里这样想，表情还是阴沉了下来。
　　乐瑶察觉到那仿若有实质的目光，静静地望了过去，与车子里男人沉暗的注视对上。
　　两人谁都没移开视线，直到温漾开口说什么，然后车子缓缓驶离了这里。
　　乐瑶目送他离开，等看不见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握着拳，轻轻叹了口气。
　　温漾回了颐园，向云抱着一堆文件帮他送到卧室便离开了。他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一会，起身将文件粗略看了一遍，看到其中一份时，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温柔送来的，之前在车上向云交给他，他没看。
　　这不是什么和工作相关的东西，是一堆女性的资料，上面记录得很详细，连对方哪一年谈过恋爱，对象是什么人，接没接过吻，上没上过床，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温柔的眼光很高，这些女性每一个都年岁正好，家底丰厚，学历漂亮。她们大部分都还是保存着初恋的乖乖女，偶尔几个因为家世条件太好的，哪怕谈过恋爱，也被放了进来，不过顺序比较靠后罢了。
　　这是一份非常好的相亲简历。
　　温漾看了几眼，似笑非笑地将它合上，不甚在意地丢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转身，准备离开卧室去书房，但在那之前，他经过了卧室里的小房间。
　　看着那个曾让他觉得无比有安全感，现在却令人意兴阑珊的小房间，温漾忽然拿出手机，打给“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
　　乐瑶这会儿工作刚结束，手机响起也没看就接了，等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她身子就僵住了。
　　“你之前说过，以后我想睡那个小房间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你，这句话还算数吗？”


第五十一章 
　　温漾有些明知故问。他们都分手了，乐瑶之前以恋人身份说的话当然不作数了。
　　乐瑶坐在椅子上，八月正是江城最热的时候，她穿着一条吊带白裙子，长发披肩，头顶撑着遮阳伞，但还是有些晒。
　　她沉默着不回答，已经是给温漾的答案了。
　　“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温漾等不到她的回答，便柔柔地轻笑了一声，“乐瑶，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要狠心呢。”
　　乐瑶垂下眼睛道：“过奖了，比温总还是比不过。”
　　“真的不过来吗？”温漾意味不明地问。
　　乐瑶没说话，再次用沉默回答他。
　　温漾似乎叹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过了一会才说：“是不是哪怕我死了，你也不会再来见我一面。”
　　莫名其妙提到死干什么？乐瑶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你别乱说话。”
　　“你在担心？”他喃喃地说，“你担心我想不开？”
　　乐瑶抿唇不语，温漾轻笑着说：“你的担心太多余了，我怎么会想不开呢，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没好好享受我的荣誉和战利品，怎么会想不开呢。更别说是为了一个女人想不开了，那是哪怕世界毁灭，海水倒灌都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说到这就直接挂了电话，乐瑶看着忙音的手机，虽然温漾一再强调他不会想不开，可他打来这个电话的初衷就有些问题。
　　他说那个小房间睡起来很有安全感，那他现在打来电话，说明他想去睡了，也就说明，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他在害怕什么？
　　乐瑶长久沉默着，直到赵彤来叫她继续拍摄。
　　她深呼吸了一下，继续今天的拍摄。
　　拍摄进行到一点多的时候，乐瑶和沈斯奇一起吃了个午饭。午饭结束沈斯奇就走了，他下午有个大牌的剪彩活动。
　　他走之后，乐瑶换了个拍摄地点继续拍摄，当天的日程直到天黑下来才结束。
　　夏季天黑得晚，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看了看手机，乐瑶心事重重地坐在副驾驶上。赵彤收拾完东西上了驾驶座，见她神不守舍便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中暑了？”
　　车子里开了空调，这会儿已经很凉快了，乐瑶靠在车椅背上闭了闭眼说：“没有，我很好。”
　　“那是怎么了，是冷气太低了？”她把风调小了些，“现在好些了吗？”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好些了，你别担心我，咱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好，清哥做好晚饭了吗？我都饿了。”赵彤系好安全带，一边说话一边转动方向盘。
　　乐瑶轻轻“嗯”了一声，接下来就不再说话了。
　　赵彤到底是和乐瑶比较熟悉，路上思索了一下，就猜到她为什么会这么沉默了。
　　“是不是温总那边有什么事？”等红绿灯的时候，赵彤忍不住问了句。
　　乐瑶缓缓睁开眼，没有否认。
　　看来的确是这样了。
　　绿灯亮起，赵彤启动车子继续行驶，过了一会才说：“温总其实对你不错，我不太清楚你们因为什么矛盾分手，但他那样的人，能为你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挺不容易了。”
　　温漾总会出现在她们工作地点附近，赵彤不可能发觉不了，她自己都觉得这难得到了诡异的地步，但乐瑶接受程度良好，她也就不表现得那么震惊了。
　　“难道因为对他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就要妥协吗？”乐瑶侧目望向赵彤，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困惑，她是真的不明白，不是在质疑或者生气，她是真的在困扰这个所以才问赵彤。
　　赵彤叹了口气说：“看你这样子，我也看得出来其实你还是喜欢他的。”
　　“我当然喜欢。”乐瑶看向车窗外，“不喜欢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又不是机器人，说了分手就能不喜欢。”
　　赵彤想了想说：“那你们分手这段时间，你对温总的喜欢有削减吗？”
　　乐瑶微微蹙眉，沉默不语，赵彤便说：“看来是没有，那有增加吗？”
　　乐瑶一怔，有些错愕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没有消减，说不定就会有增加。我是这么看的，在一段感情里，如果爆发矛盾之后没有减弱对彼此的爱，那这场矛盾就会成为催化剂，让彼此感情更深。”
　　乐瑶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从未这么想过，但赵彤一问出来，她就察觉到了。
　　她对温漾的爱意没有丝毫减退，反而上升了一些。
　　她的确没怎么和他联系，看见他也不说话，她心里对他的思念也埋藏的很深，但她一旦想起这些事来，就会发觉那些隐藏很深的情绪偏偏是她最浓厚的情绪。
　　乐瑶不说话，赵彤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想了想，在前方十字路口往左转了。回乐瑶家的话该右转的，乐瑶陷入沉思没注意，等她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停在了颐园侧门口。
　　“戴好口罩和眼镜，快点下车吧，我回去会帮你跟清哥请假的。”赵彤慢慢说。
　　乐瑶僵硬地看着车窗外的高档别墅区：“你怎么把车开到这儿来了，快点调头回去。”
　　“遵从自己的内心吧瑶瑶。”赵彤握着方向盘说，“你不高兴，那就去找他好了，他今天给你打过电话是不是？我看你是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一直神不守舍。别为难自己，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不是那种人，又何必强迫自己？”
　　乐瑶咬唇道：“可是我……”
　　“去看看又不代表什么，你不去看，恐怕你今晚会睡不着。”
　　乐瑶无话可说了。
　　她闭了闭眼，认命地戴上口罩墨镜下了车。
　　她想，她的确是在担心。温漾的电话来得突然，他的话又说得那么诡异，让人心惊肉跳，她不去看一眼，今晚大约真的睡不着。
　　拉开车门下车，回眸和车里的赵彤对视了一眼，乐瑶转身快步进了小区。
　　夏季的晚风依然炎热，乐瑶走到温漾在颐园的那栋别墅前，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站在别墅不远处不再前进，整个人都很沉默。别墅门口的保安看见了她，似乎是在隔着距离判断她的身形，看了一会就走了过来。
　　“请问是乐小姐吗？”年轻的保安对乐瑶熟悉得不得了，不仅仅因为她现在人气不错，还因为她和老板传过绯闻，并且私下里真的接触亲密。
　　乐瑶没说话，保安直接道：“温总在家的，乐小姐来的话，不用通知温总，直接进去就好。”
　　乐瑶想了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保安说：“温总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之后就一直没再出去。”
　　“……他人在哪里？”
　　“在卧室。上楼就没下来过。”
　　保安的话让乐瑶不再犹豫，她快步上前迈进铁艺门，陆管家通过对讲机已经知道她来了，早就替她打开了别墅大门。
　　“乐小姐晚上好，许久不见了。”陆管家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乐瑶低声问：“温漾还在卧室？”
　　“先生在卧室。”
　　“他一直没下来过？”
　　“没有的。”
　　“那你们上去看过吗？”
　　“……没有，先生上去时说过不要打扰。”
　　乐瑶脚步停在楼梯上，沉默了一会说：“那我是不是也不该上去打扰。”
　　陆管家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说：“乐小姐来的话，不算打扰。”
　　乐瑶心情复杂，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许久，终于还是继续往上走了。
　　陆管家把她送到二楼就停住了脚步，乐瑶一个人来到温漾的卧室门前，卧室门紧紧关着，她抬手打算敲门，又放弃了。
　　人都到了这里，似乎不该再泄气离开，乐瑶摘掉口罩和墨镜塞进包里，深呼吸了一下，直接打开了门。
　　门没锁，也正常，在这里，温漾打过招呼，哪怕不锁门也没人敢乱进。
　　屋子里一片黑暗，和乐瑶想象得一样。
　　她站在门口没走进去，借着走廊的灯光观察了一下，没在大床上看到人。椅子和窗前也没人。
　　她缓缓望向小房间的位置，那扇门关着。
　　乐瑶将门推开得大了一些，缓缓走进去，一步步来到小房间门口。
　　她穿着高跟鞋，但屋子里铺了地毯，听不见脚步声。
　　她盯着小房间的门，有一种可以听到温漾呼吸声的错觉。
　　这当然是错觉，隔着一扇厚厚的门，怎么会听见呼吸声呢。
　　乐瑶在门边站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才试着去推开那扇门。
　　门依然没锁，她推开的很顺利，推开之后，就看见了盘腿坐在床上的温漾。
　　外面没开灯，但小房间里开了一盏不算明亮的小灯，昏黄的灯光照耀着盘腿而坐的男人，他应该洗过澡，头发柔软垂顺，没有像白天那样整齐地朝后梳理。他身上也没穿什么过于正式的衣服，只穿了件深蓝色圆领针织衫。衣服很宽大，露出他一片锁骨，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
　　他腿上是黑色的长裤，一双脚光着，和手一样漂亮，白皙又修长，脚踝处光洁干净，线条雅致优美。
　　她推开门，他淡淡地望了过来，手里托着的书缓缓合上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温漾安静地看着她，“所以我进来了。”
　　乐瑶面无表情地回望他，看似对他此刻的样子无动于衷，但手里提着的背包掉在了地上。
　　温漾看了一眼，稍加思索，伸手按下了大灯的开关，小房间里更加明亮了一些。
　　他缓缓从床上下来，整个人在宽松的上衣长裤里显得过于单薄了。
　　他不穿西装武装自己的时候，有种难以言喻的敏感脆弱。明明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却好像个神经纤弱的大男孩一样。甚至他看向她的眼睛里，还带着明明灭灭的少年感。
　　不知为何，乐瑶想到了沈斯奇，并在心里拿温漾现在的模样和对方作比较，然后她不知道是否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她就是觉得，温漾比沈斯奇好。
　　她又看见了他不寻常的一面，垂下头，乐瑶想弯腰去捡背包，但被温漾抢先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低声说话，好像两人之间没有分手，还好好的一样。
　　“下次拿好。”他将背包递给她，乐瑶看着，没接。
　　“那我帮你放起来。”他顺从地收回手，绕过乐瑶走出小房间，将背包放到了桌上。
　　他盯着背包看了一会，忽然转身说：“乐瑶，我给你买个更好的吧。”
　　乐瑶回眸看着他，她知道他说的是包包。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
　　“太廉价了。”他指着乐瑶的LV说。
　　乐瑶知道这不合时宜，但嘴角抽了一下说：“一万多买的，平时我都不太舍得用。”
　　温漾微微垂眸，眼睫颤了颤说：“我能给你更好的。”
　　他这话说出来，几乎是带着些忐忑的味道。乐瑶有些迷惑地注视着他，这是他另一种伪装吗？他就像一只变色龙，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根据敌人的情况，来伪装成安全的样子。
　　乐瑶难以辨别他现在是真的脆弱紧张，还是想用这种模样来软化她。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的心真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打动了。
　　“温漾。”乐瑶想了想说，“你真的不用这样。”
　　不管是不是装的，都真的不用这样。
　　温漾听出她的潜台词，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点点走到地板的位置，望着落地窗外，过了好一会才背对着她说：“那我还能怎么样？我怎么样也都和你没关系了。”
　　乐瑶微微一怔。
　　“你不是说了要分手么，那我怎么样，都跟你没有关系。”他不看她，冷漠的话语，柔和的语调，矛盾重重的一个男人，年轻又苍老，敏感又凉薄，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乐瑶为了不重蹈覆辙，转身想走，但下一秒，温漾就提高声音说：“别走。”
　　乐瑶停顿了一下，他几步走到她身后，拉着她的衣袖说：“你的包忘了拿。”
　　乐瑶愣了愣，心说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阻拦她啊。她转身目不斜视地去拿了包，她能感觉到温漾一直在看着她，但她没有理会，拿了包就还想离开。
　　温漾在她迈出门口之前忽然说：“爆料人找到了，你想见见吗？”
　　乐瑶倏地回头，温漾对她展颜一笑：“牵扯的人有点多，挺有趣的，你可以对处理他们的方式参与意见，所以，要见见吗？”
　　陷害自己，直接导致她和温漾分手的罪魁祸首，她真的必须见见。
　　乐瑶毫不犹豫地点头，温漾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编辑短信，主卧室的灯没开，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温漾苍白的一张脸，从乐瑶的角度看，他眼睛有点红。
　　“好了，人很快就到。”温漾发完短信把手机收了起来，“我去换套衣服，这套不合适。”
　　这套的确不合适处理那种事情，乐瑶没说话，看着他转身去衣帽间，在他走进去之前，忍不住问：“是刚找到的吗？都过去这么久了才找到的话，不太符合你的办事速度。”
　　温漾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俊秀美丽的脸，柔情脉脉的眼睛，他似笑非笑地说：“的确不是现在才找到。在事发后第二天我就知道是谁了，只是一直没有动手。”
　　“为什么？”乐瑶有些不解。
　　温漾沉默了一会，笑笑说：“大约是想看看她们提心吊胆的样子，让她们感受一下在害怕中煎熬是什么感受。算起来，折磨她们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她们应该能稍稍体会到你当时的感受了。”
　　……原来是为了她？
　　乐瑶垂下了眼。


第五十二章 
　　温漾去换衣服也没避着乐瑶。他开了主卧室和衣帽间的灯，走进衣帽间，也不关门，大大方方地褪去身上宽大的衣裳，旁若无人地展露着大片大片私密肌肤，随意摘下一件衬衣披上，单手系着纽扣，另一手去摘西装。
　　乐瑶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他换衣服的身影，她皱了皱眉，缓缓转开视线，再听见响动的时候，他已经换上西装和衬衣，步调和缓地走了出来。
　　乐瑶再次望向他，他身上是套简单极了的修身黑西装，西装没系纽扣，里面是白色的法式衬衣，纽扣系到脖子根。他的颈项雪白修长，喉结明显而漂亮，昳丽的脸上温雅而柔和，看不出半分之前的苍白脆弱。
　　他又变回了人们熟悉的那个毫无破绽，腼腆迷人的温总。
　　不知为何，乐瑶心里有些失落。
　　她自始至终都没再挪动视线，一直看着温漾走到她身边。乐瑶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准她具体在想些什么，但她至少没有排斥看他。
　　温漾和她对视片刻，和她擦肩而过离开了卧室。
　　彻底走出卧室之前，温漾停住脚步，背对着她说：“你之前做的承诺没有兑现，我很伤心，也很失望。我不太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语毕，他直接抬脚走了，乐瑶仓皇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他一抹黑色的衣角。
　　其实严格来说，温漾对乐瑶的承诺，他都是办到了的。他除了在被人恶意爆料关系时对她有过瞬间的怀疑外，她还真不能责怪他什么。暂时不公开关系是他们商量好的，他的处理方式没问题，她不高兴了，后悔了，他也哄她了，还哄了她好久。
　　理智上讲，这段关系里温漾的错误真的没那么大，倒是乐瑶，的确是承诺过的很多都没有兑现，除了后悔答应不公开之外，在他想要睡小房间的时候，人也没出现。
　　乐瑶的第六感很准，她时常依赖着这些直觉，当初走投无路去参加选秀的时候，她就直觉自己可以成功，也能拿到想要的签约金，所以才那么义无返顾。
　　在她和温漾的关系被人恶意爆料的时候，在她被温漾怀疑的时候，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和温漾的关系也不那么牢固，这里面必然存在什么她不知道的问题，但她至今都没找到问题所在。
　　找不到就是她理亏，乐瑶提着背包握了握拳，吐了口气离开了卧室。
　　她来到走廊，看到了陆管家，她笑着说：“先生在书房。”
　　乐瑶微微点头，顺着陆管家的指引来到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乐瑶走进去，空间向左延展，临门的右侧是墙壁，斜对面是一扇打开的窗户，夜风吹进来，拂动了厚重的窗帘。
　　乐瑶视线往左移动，左边的墙壁都贴墙摆满了高到屋顶的书柜，书柜里密密麻麻排列着许多书籍，都不是样子货，看起来很有底蕴。
　　乐瑶的视线依次扫过，最终落在坐在书架前桌子后的温漾。整个书房只有两把椅子，一把是他坐着的，另一把是书桌前的。乐瑶没立刻进去，倒是温漾从电脑的光芒中抬起头，抬手比了比桌前的座位，示意她可以坐下。
　　乐瑶这次没犹豫，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他盯着电脑在看什么，很安静，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好像真的对她彻底失望了，不打算再挽回，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软话。
　　他似乎接受了一切，他们之间好像恢复到了过去的官方状态，这样挺好的，但乐瑶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还好，这种沉默压抑的相处很快就结束了，书房里又来了一堆人，乐瑶回头望去，看见周铮领着的是并不意外的宋雨婷，以及非常令她意外的徐静。
　　徐静是韩慧侨的经纪人，她之前赴韩慧侨的约时见过对方。乐瑶想过这些事和宋雨婷有关，却没料到这里面还有徐静横插一脚。她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出韩慧侨亲身下场帮她说话的微博，轻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温总，人都带到了。”周铮把宋雨婷和徐静让出来，书房里就那么俩座位，乐瑶和温漾坐了，他们就只能站着。
　　这间书房一看就不是温漾常常待客的地方，否则不会连沙发都没有。不过也没关系，今天来的人里，除了周铮也没人有资格坐下了。
　　“温总。”徐静站定后故作镇定地和温漾打招呼，看都不看乐瑶，“不知道这么晚了请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看见宋雨婷的那一刻起，徐静就知道今天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但她还抱着一线期望，希望温漾可以看在她带了韩慧侨十来年的份上给她一点面子。
　　可她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韩慧侨，在温漾这里，她们哪怕和公司合作十来年了，也只是合作伙伴而已，大部分的合作伙伴对温漾来说只代表利益，这些利益按等级分着主次，像徐静这种，就属于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舍弃的。
　　“我为什么请你们过来，徐小姐应该很清楚。”温漾坐在书桌后，视线定在电脑屏幕上，似乎在专注浏览什么，连正眼都没给徐静一个。
　　徐静面色有些僵硬：“我不太清楚，还请温总明示。”
　　这次温漾抬头了，却不是看徐静，只是看向周铮。
　　周铮会意，立刻道：“徐小姐，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做得那点事儿，我们这里证据非常充足，你反驳不了的。”
　　周铮虽然只是靠嘴说，没真的拿出证据，但这已经足够徐静畏怯了。
　　她到底是圈子里的老人了，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是双拳紧握脸色发白，还不算特别失态。
　　最失态的是宋雨婷。
　　到了颐园的那一刻起，在书房里看见乐瑶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整个人都在发抖，在周铮说完话之后直接哭了出来，梨花带雨的低泣，看起来可怜极了，可在场的男士，无论哪一位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最不应该哭的就是宋小姐了。”周铮冷酷地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你，收买了赵彤手下营销号的就是你，找人偷拍照片的还是你，你什么心思，不说我们也知道，所以收起你的眼泪，现在诚心实意的道歉，或许还能换一条生路。”
　　宋雨婷真的被吓坏了，周铮不摆出和蔼可亲的面孔时，真的很有气势很吓人。
　　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鬼迷心窍了，我已经后悔了，求求周总监和温总给我个机会吧，我不想被雪藏！”
　　周铮厌恶地看着她：“你求我和温总没用。”
　　宋雨婷闻言立刻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乐瑶，哪怕她心里恨透了乐瑶也不得不承认，在场这些人里唯独她和温漾一样坐着，唯独她面无表情冷静淡定，她身上那种不同凡响的魅力，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瑶瑶姐，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宋雨婷冲到乐瑶身边，想去抓乐瑶的手，但乐瑶皱着眉躲开了，她也不敢强求，弯着腰渴求道，“瑶瑶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嫉妒你了，我就是一时糊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乐瑶一言不发，冷淡地看着她，宋雨婷又哭哭啼啼求了她半天，她阖了阖眼，正想说什么，一直不发表态度的温漾就开口了。
　　“她在骗你。”温漾的声音平和轻淡，不带任何感情，“后悔或许是真的，但如果今天你真的放她一条生路，以后她会对你做出更恶劣的事。”
　　乐瑶意外地望向温漾，她还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了，想让她和周铮两人搞定一切呢。
　　温漾并没看她，他依然在看电脑屏幕，话却是对她说的。
　　乐瑶沉默一会道：“我没那么圣母，没想过原谅她。”
　　温漾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模样，似乎觉得有趣，但还是不看她。
　　乐瑶突然觉得心里发堵，她无视哭泣不已的宋雨婷，直接问周铮：“宋雨婷的事我明白了，那徐静是怎么回事？”
　　周铮解释说：“她倒没主动做什么，只是在宋雨婷干了那种事之后在背后推波助澜，加了一把火罢了。”
　　乐瑶这下明白了。徐静在圈子里还是很有人脉的，这就难怪本来小营销号胡扯却被闹得那么大了。明白归明白，但乐瑶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记得韩小姐在事后有帮我说话。”乐瑶看着徐静，“难道这也是你们商量好的？用这种方式来排除自己的嫌疑？”
　　徐静脸色苍白，勉强说道：“这和慧侨无关，是我一个人做的，慧侨是个好姑娘，她是真心为你说话的。”
　　“是吗？”乐瑶点点头，“我也不觉得韩小姐会做那种事。”
　　徐静难受地说：“那就请乐小姐帮忙说句话，让温总别迁怒慧侨，慧侨很爱温总，如果温总生她的气，她会非常难过。这些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不想看着她在你和温总的关系上太伤心，想做点什么破坏你们。她是无辜的，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乐瑶扯了扯嘴角，没对此发表什么建议，周铮正想说什么，书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韩慧侨冲了进来，头发有些凌乱，表情十分紧张，应该来得非常匆忙。
　　“静静！”她看见徐静就说，“你没事吧？”
　　周铮蹙眉看着韩慧侨，徐静则眼眶发红地被韩慧侨围着，乐瑶坐在一侧望着这一幕，不自觉将目光转向温漾，他仍然不看这场闹剧，也不知道电脑上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让他如此目不转睛。
　　他仿佛只是来坐镇的，让在场的人不要忽视周铮和乐瑶的说话力度。至于其他的，他似乎都不在意了。
　　这是应该的，如果他接受了分手的安排，那的确就不需要在意这些了。他能坐在这容忍这场闹剧，已经是他非凡的绅士风度了。
　　乐瑶心里不太好受，她皱着眉不说话，握着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温漾余光瞥见她的反应，敲打键盘的动作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
　　“这是怎么回事？”韩慧侨见徐静状态不对，便紧张地问周铮，“为什么这么晚了带我的经纪人到这里来？周总监能为我解惑吗？”
　　周铮面无表情道：“这还要问问韩小姐的经纪人都干了什么好事了。”
　　韩慧侨不是傻子，进了书房看见这局面就知道事出为何了。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坐在书桌后盯着电脑的温漾，尽量保持冷静道：“温总，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静静她不是那种人……”
　　“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替她辩驳什么？”周铮不耐烦地说。
　　韩慧侨脸色更难看了一点，她沉默了一会说：“即便如此，她也是为了我，错不全在她，也怪我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伤心难过，她是担心我才那么做，如果公司一定要处理，就连我一起处理吧。”
　　徐静立刻不干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慧侨！这都是我一个人主意！你别说傻话，赶紧走，公司给你换个经纪人也没什么，你别为了我毁自己！”
　　韩慧侨坚持道：“我不会走的，这里面我的确逃不开责任，你那么做的动机就是为我，我如果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徐静还想说什么，但温漾已经为她们鼓了鼓掌。
　　“真是感人的友情。”温漾终于抬头望向了她们，他温柔如水的视线掠过在场众人，除了乐瑶之外，所有人都收到了他的注视。
　　乐瑶安静地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忽略了她，眼睛轻轻眨了眨。
　　“两位就别争了。”温漾将笔记本电脑缓缓转过来，让屏幕正对他们，“我本来就不打算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电脑转好了之后，他便拉开手臂靠到了椅背上，美丽多情的桃花眼里弥漫着一丝丝漫不经心的慵懒，“倒不是要为别人讨回公道，只是我自己不喜欢被人算计。”他偏了偏头，语气平淡道，“已经很久没人敢把小心思打到我身上来了，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你们好像把事情的严重性估计错误了。”
　　乐瑶离电脑最近，已经看见刚才温漾到底在忙些什么了，她有些惊诧，忍不住望向他，他只看着其他人说：“这是你们和公司签的协议，在协议期内，你们以后什么都没得做。至于协议期之后……”他莞尔一笑，柔和却冷酷地说，“宋小姐那么喜欢找金主，那我就送宋小姐一位非常有钱的金主，他一定会很喜欢你。”
　　宋雨婷听了这话满脸不可置信，她似乎从温漾的脸上看出了什么问题，飞快摇头道：“不、不用了温总，我真的不敢了，我不要金主，我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说话的是周铮，他太了解温漾了，显然已经猜到了他要给宋雨婷介绍谁，表情意味深长道，“宋小姐如果能消受得了这个安排，未来搞不好真的会大有作为呢。”
　　宋雨婷吓瘫了，颤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慧侨和徐静站在一起，想说什么，但没机会。
　　“至于你们。”温漾似乎有些烦恼，他抚了抚唇瓣，语气淡淡道，“韩小姐和我，也算颇有渊源，合约到期后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你的经纪人，我不会放过。”
　　韩慧侨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语气复杂至极道：“温总，算我求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你雪藏我多久都没关系，我和公司的合约还有两年到期，我愿意再和公司签十年，公司再雪藏我十年也无所谓，只要你放过静静。”
　　温漾没回答，他合上电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起身离开。
　　韩慧侨哭着追上去：“温漾！我求你了！你别那么做！静静跟了我十几年，她做那么多都是为了我，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她直接抓着温漾的手臂跪下了，韩慧侨那么骄傲的人，竟然给温漾跪下了。
　　乐瑶惊呆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眼睁睁看着温漾毫不留情地扯下了韩慧侨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望着温漾快速消失的背影，不自觉回想起他们不曾在一起时他对她的冷血，似乎也是像今天这样的。
　　她突然有些不知置身何地，有些迷惑刚才那个温漾真的是她认识的温漾吗？她好像真的被他最近的温柔和迁就给“惯”坏了，这会儿想起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竟有些心神恍惚。
　　韩慧侨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眼底满是绝望。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闭了闭眼，拂去满脸的泪痕，爬起来带着徐静离开。
　　临走之前，她看了一眼乐瑶，眼神复杂极了，但什么也没说。
　　周铮吐了口气，扯着傻掉的宋雨婷走人。
　　书房里只剩下乐瑶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缓缓站起身走出去。
　　她应该立刻离开的。
　　趋利避害的心让她清楚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做。
　　但是没有，她的脚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当她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温漾的卧室里。
　　他就坐在床边，正在解衬衣纽扣，看见她，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柔和的眼底是实质性的冷漠，看她的眼神和陌生人差不多。


第五十三章 
　　其实从说了要分手开始，乐瑶就没想过温漾会挽留她。他后面做得那些事都是她意外之外的。现在他恢复到了她意料之中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她不过求仁得仁罢了，连最基本的心酸她都不应该有。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淡淡地看过来，微笑着问：“乐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连称呼都变了，可见他是真的想清楚了。
　　乐瑶沉默了一会，平静道：“我对你处理宋雨婷的方式没意见，但我觉得没必要对韩小姐那么赶尽杀绝。”
　　温漾微阖长眸，漫不经心地睨着乐瑶，过了一会才轻飘飘地说了句：“乐小姐是以什么心态跟我说这句话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我的决定了？”
　　他的声音依然柔和清雅，但用词却尖锐冷厉，好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了乐瑶身上。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她的确没什么身份和地位去左右他的决定。
　　乐瑶脸色苍白了一点，但没过于失态，她沉默了一会说：“我是当事人，你之前说过我可以参与处理意见。”
　　“哦，我倒是忘了。”温漾不甚在意道，“那乐小姐想怎么处理？”
　　“……算了。”乐瑶突然就懒得说了，觉得特别没意思，她转身离开，这次没人阻拦，走得顺顺利利，顺利到让人双腿发酸。
　　温漾坐在床边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扩大，最后几乎是笑容满面。
　　不了解他的人怕是会觉得他特别高兴，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她还真是软硬不吃。
　　温漾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最后他闭了闭眼，对去而复返出现在门边的周铮说：“不要让韩慧侨来烦我，尽快按我说的把事情处理好。”
　　周铮道是，随后又问他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温漾默了默道：“以后不用再关注乐瑶那边的事，我和她的关系到此为止，拿些资源给她。”
　　周铮意外地看了看他，他最近可没少因为温漾挽回乐瑶做的那些事感到惊讶，他以为他们不会分开了，今天帮乐瑶处理完惹是生非的人他们就会和好，哪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温总，您决定了？”周铮想了想，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真不用关注乐小姐的事情了？如果她……”又和哪个异性传绯闻或者近距离接触了呢？你也不在意了？
　　温漾没说话，但他抬了抬手示意周铮离开，周铮扫过他冷静到有些疯狂的面容，安静地转身离开。
　　乐瑶回到家的时候，乐清正在工作。
　　她推门进去，他从电脑里抬起头，看见她的脸色，将电脑合上了。
　　“吃饭了吗？”他问了一句。
　　乐瑶摇摇头，乐清也不多问，起身去厨房给她做吃的。
　　乐瑶将背包丢到门边的柜子上，踢掉高跟鞋，几步走到沙发边坐下，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
　　乐清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安静着不去烦她。
　　他给乐瑶煮了点粥，炒了点青菜，她现在是女明星，需要保持身材，晚上从不吃油腻的东西。
　　乐瑶闻到饭菜的香味便睁开了眼，她就在茶几上吃饭，乐清摘了围裙收拾厨房，乐瑶吃着吃着忽然说：“我们换个住处吧哥。”
　　乐清意外地望向她：“为什么？”
　　“这里太小了，很多媒体也知道了，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反正你跟我现在都赚钱了。”乐瑶说得非常随意，如果不是她回来的时候状态明显不对，乐清几乎会觉得她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可以。”他想了想说，“你身份不方便，我去找房子就好。”
　　乐瑶点点头不再说话，乐清等着她把饭吃完，才在她要去洗碗的时候阻拦了一下。
　　“我来就好，你去休息。”他接过餐具，放到了水池里。
　　乐瑶没多说什么，转身去卧室里换衣服，乐清在厨房站着，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听彤彤说你今晚是去那个人家里了，没什么事吧？”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乐瑶在屋里换衣服，乐清的话也能听到。
　　她换了条宽松的长睡裙，把换下的衣服挂起来，坐在床边沉默着不回答。
　　她不想骗亲人说自己没事，又不想解释一切让对方徒增担心，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乐清收拾完客厅和厨房，走到卧室门边，隔着一扇门说：“如果分手了，伤心也是应该的，不用背着我，我是你哥，你不用在我面前也忍着。”
　　乐瑶本来还不怎么心酸，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人的脆弱果然还是建立在有人关心的基础上，如果乐清什么都不说，她会自己一个人调解好，但他说了，关心她了，她就忍不住委屈难受。
　　她始终不觉得是自己过于矫情才导致了如今的一切，她老是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可她找不到那是什么，所以她就要承担起搞砸一切的罪名，承担起言而无信的罪责。
　　她难受极了，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身子在因为哭泣颤抖，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乐清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他站在卧室门外叹息一声，关切地低声道：“不管怎么说，哥都在你身边，你受了什么委屈，别一个人忍着。”
　　乐瑶因为他的话哭得更凶了，但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乐清始终在门外站着，哪怕没锁门也不进去，他就隔着一扇门陪着她，给她留下一份尊严。
　　次日早上，乐瑶起来的时候，眼睛有点肿。她不想这样去上班，但今天有个活动，下个月《浮华》就要对外公开宣传片了，到时候会使用她写的主题曲，她也需要配合宣传。今天她的工作安排就是去最终确定一下曲子。这需要到公司，她不能请假不去。
　　最终她还是起来了，粉底和遮瑕没办法掩饰眼睛的红肿，她便戴了墨镜，直到进了公司也没摘下去。
　　赵彤奇怪地看着她，虽然好奇担心，但也察觉到事情不一般，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进电梯的时候，他们遇见了同样来公司看剪辑的叶淳，叶影帝一身黑色，简单明雅，身边站着助理和经纪人。他看见乐瑶微笑了一下，十分和善地打招呼。
　　乐瑶没摘墨镜，站在最边角的位置淡淡道：“叶老师好。”
　　吕平怪异的视线在她身上看了一圈，最后和叶淳对上，叶淳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层数，在电梯停下之前说：“前段时间的新闻我看到了，你还好吧？”
　　赵彤瞥了一眼叶淳，小心翼翼地抓住乐瑶的手，她有点搞不懂叶淳问这个干吗，只是出于礼貌吗？看他的眼神可不像，他好像巴不得事情闹大一点似的，眼底是兴致盎然的色彩。
　　“劳烦叶老师惦记了，我很好。”
　　乐瑶的回答疏离又淡漠，在电梯停下之后便拉着赵彤出去了。
　　叶淳去上面一层，所以只能看着她就此离开。
　　电梯门再关上之后，他轻笑了一下，笑声悦耳低沉，非常有磁性。
　　“你想干吗？”吕平意味深长道，“虽然消息是她和温总闹掰了，但我可不觉得这件事会到此为止。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小姑娘还能更大的能量。”
　　“吕哥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准，只是还是年纪稍微大了，带艺人的时候有点失策。”
　　叶淳的话不轻不重，带着些轻描淡写的味道，但吕平知道，他在指责他。
　　宋雨婷和封茜的组合是吕平在带的，他早该在宋雨婷搞事情之初就发现的，但他没有。
　　他按了按额角叹息道：“我已经被周铮羞辱过一次了，你就别来惹我心烦了，还不是我对你这边太过专注，没怎么分心给那俩小姑娘，才让其中一个惹出了事。”
　　叶淳在电梯再次停下后第一个走出去，边走边淡淡道：“既然她害你差点晚节不保，你总不该那么轻易放过她。”
　　吕平望向他：“你想让我添一把火？温总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那小姑娘占不到好处，会很惨。”
　　“那就让她更惨一点儿。”叶淳回了个头，笑得温文尔雅，但眼底冷漠极了，“反正不管你怎么做，大家都只会以为那是温总的意思，大家只会觉得温总过于无情，不会来怪罪你。”
　　吕平一时搞不懂叶淳要他这么做的用意。
　　他总觉得他不仅仅是看不惯宋雨婷，又不像是单纯为谁出气，他到底想怎么样？
　　吕平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他该不会是想招惹温漾吧？
　　宋玉婷的事是温漾亲自处理的，他们这边搞点小动作，外人也不知道，只会觉得是温漾下手太狠。虽说温漾几年前的处事手段的确很可怕，但这几年他总是温温和和的，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当初多偏执了。叶淳这是想让谁看清他……或者说是误会他现在依然如故？
　　宋雨婷被踢出组合的事情很快就在网上爆了，她毕竟是比赛第二名，还一直占着公司不少资源，人气是有一些的，也接了不少通告，近期还有几个节目要上，有两个广告要拍，但全都同一时间扯掉了。
　　封茜宣布单飞，在微博上发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大约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意思。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猜测宋雨婷到底做了什么，她的粉丝们组织起来想要去先成娱乐微博底下给她讨回公道，但直接被先成娱乐官博给怼了回来，官博亲身下场回了句——公司需要的是兢兢业业，心地宽广善良的正能量艺人。
　　换言之，宋雨婷不是那样的艺人。
　　粉丝们不肯相信别人污蔑自己的偶像，还想再争辩什么，就直接被宋雨婷亲自发的道歉视频打脸了。
　　宋雨婷录视频的状态不是很好，面色灰败眼神绝望，她也没提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说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给公司和身边的朋友带来了恶劣的影响，不配被粉丝们喜欢。她说会暂时退出娱乐圈，等到找回本心再回到大众面前。但大家都很清楚，经此一事，她回归娱乐圈的日子是遥遥无期了。
　　她的事业彻底毁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女艺人了。
　　乐瑶透过墨镜看着视频上的宋雨婷，她不是个同情敌人的人，但宋雨婷看上去好像真的饱受折磨。她开始思索温漾当时提到的所谓金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把一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给吓成这样。但她和他已经彻底没了联系，答案再也无从知晓了。
　　宋雨婷之后就是徐静，徐静被公司直接辞退，韩慧侨那边还有两年合约，可公司没有再派给她经纪人，助理也被调到了别的艺人身边。她手头所有的资源都被拿走，她都这个年纪了，虽然只剩下两年合约期，可两年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什么曝光度都没有，和毁了事业也没什么区别了。
　　女明星连生孩子的一年都会制造点新闻保持热度，就更别提两年那么长了。
　　韩慧侨没到公司来，也没反对那些安排，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发呆，她面前有一面墙，墙上挂着的都是温漾的照片，各种各样的，大部分都是偷偷拍的。
　　她看着看着便摸出了手机，自然而然地打给温漾，却依然是接不通的状态。
　　她应该是被拉黑了，这在意料之中，可她还是感到极其愤懑。
　　她突然站起来，冲上前将墙上的照片全部砸碎了。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份，《浮华》的预告片发布，乐瑶的主题曲爆火，很快登顶试听排行榜，电影和主题曲相辅相成，为彼此带来了很大热度。
　　叶淳在这个时候给乐瑶打来电话，乐瑶起先不知道是他，因为是陌生号码，接起来之后听见那低沉而有特点的声音，她才知道是他。
　　“叶老师，真意外您会给我打电话。”乐瑶客客气气地说。
　　叶淳笑了一下说：“我是来感谢你的，你也别老是叫我老师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那太不礼貌了，叶老师是前辈，我怎么能直呼其名。”乐瑶一如既往的疏离。
　　叶淳那边安静了一会说：“庆功宴要来吗？最好别拒绝，你的主题曲那么好听，剧组这边都很感谢你。”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我晚上和我哥约好了……”
　　“用不了你多长时间。”叶淳打断她说，“我保证九点钟之前让你回家。”
　　乐瑶看了看表，现在七点钟，她皱了皱眉，想到这应该是剧组的庆功宴，便也没有坚持拒绝，答应了下来。
　　庆功宴就安排在她和温漾去过的那间会所，赵彤开车送她过去，她也没特意打扮，穿着十分日常随意，下车后就从侧门进去了。
　　她没想到的是，叶淳会亲自在这里等她。
　　“你来了。”
　　挺拔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修长的凤眸含笑望着她，影帝不愧是影帝，不管声音还是容貌都是一等一，那种大荧幕上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让乐瑶都一时怔忪了下。
　　乐瑶很快拉回神智，走上前和他寒暄，两人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不会让人误会关系。
　　叶淳似不经意地打量她，那么快就从跟温漾的关系里走出来了，她果然和其他女孩不一样。
　　他笑了笑，不说其他的，领着她前往包厢，乐瑶亦步亦趋跟着，始终和他保持距离。
　　裤子口袋手机震动，叶淳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吕平的微信消息。
　　【温总今晚的确会在那里会客，现在应该刚到吧，你让我打听这个干什么？】
　　叶淳没回复消息，但脚步一转，带着乐瑶朝另一条远一点的路走去。
　　乐瑶不疑有他，认认真真跟着他走，她心中想着事情，有些微分神。叶淳突然停住脚步，她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他背上。
　　鼻子酸疼，眼泪倏地就下来了，叶淳回身来关切而紧张地靠近她，温声问道：“没事吧？都是我的错，不该突然停下。”他将手搭在乐瑶肩上扶着她，两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亲密无间。
　　被众人簇拥着向前的温漾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他缓缓望过来，嘴角微微挑着，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的视线落在叶淳碰触乐瑶的手上，落在她泪眼模糊的可怜娇媚上，他眯了眯眼，单手抄兜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打量起来。


第五十四章 
　　乐瑶并没看见温漾，她现在鼻子特别酸，难受得很，眼泪不断掉下来，还是对着叶淳这样的男人，这让她十分窘迫，脸颊都红透了。
　　她的窘迫在温漾的角度看来，就跟投怀送抱的娇羞差不多。
　　温漾抄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攥成拳头，跟在他身后的向云注意到不对劲，立刻低声道：“温总，要我过去吗？”
　　温漾这时才回过头来不再看那边，他注视着前方，身后跟着一大帮客户，每个身价都不低，是各个行业的佼佼者。他今天是来待客的，有重要合作要谈，没心思男欢女爱。
　　所以他说：“不必。走吧。”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离开，向云忧心忡忡地望着乐瑶和叶淳的方向，乐瑶已经从叶淳的怀抱里出来了，叶淳似不经意地望向了这边，和向云的视线对上，随后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向云微微眯眼，总觉得这个笑容虽然英俊无比，却实在不算友善。
　　乐瑶由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遇见了谁，她眼睛好了之后周围只剩下陌生人和叶淳。
　　叶淳温声关怀谁的时候，还真没几个人承受得住，乐瑶没有失态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她脸上的红晕很快消退，有些难堪地说：“走吧，吃完饭我要早点回去，还得跟我哥收拾东西。”
　　叶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领着她朝包厢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收拾东西？你们要去旅行？”
　　乐瑶摇摇头说：“不，只是搬家而已，之前的房子太小不方便，换个大一点的。”
　　叶淳点头：“需要我帮忙吗？我认识几家隐私保护很不错的搬家公司。”
　　乐瑶礼貌道：“不必麻烦叶老师了，我们东西很少，我和我哥自己来就行了。”
　　叶淳也不坚持，这次两人很快就到了包厢，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人一多，乐瑶明显放松了一些，她现在特别不爱和异性单独相处，除了她哥之外她都很排斥。人多了，代表场合正常了许多，她人也跟着随意起来。
　　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寒暄过后就低着头跟赵彤聊微信。
　　沈斯奇的新歌录制完毕，MV马上就要发行，已经曝光了片花在微博上，给乐瑶和他都带来了不小的热度，两人的好姐弟关系炒得热火朝天。
　　赵彤截了很多好评论给她宽心，乐瑶依次看下来，都是夸奖她才华的，这让她很欣慰，大家看到的不仅仅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能力，这恐怕连沈斯奇都会羡慕。
　　想到这里，乐瑶弯唇笑了笑，面色愉悦。
　　叶淳注意到这个，突然开口说：“我敬乐瑶一杯。”
　　乐瑶突然被点名，放下手机恭敬道：“应该我敬叶老师才对，哪有叶老师敬我的道理。”
　　她处处克己守礼，叶淳全部的示好都被她打了回来，他非但不生气，眼底的兴味甚至愈演愈烈。他的条件在男性里面绝对算是顶级的，哪怕不比温漾，也再没其他几个男人能和他比了。
　　他有钱有颜有地位，像他这样的男人，哪个不是争抢着要亲近他，像乐瑶这样几次三番拒绝的，他简直从未遇到过。更别说她还是个女明星，但凡她愿意讨好他，他都能给她带来不小的利益。带她进剧组，拍大制作都是小菜一碟。
　　可乐瑶偏偏不那么做。她和温漾在一起的时候恐怕也是如此。叶淳稍微有些明白温漾是什么心态了，这样的女孩，真的是纯粹在和你谈恋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在一起，绝不会吃里扒外，想着掌控全部森林。她太特别了，在看尽娱乐圈浮华的叶淳眼里，几乎在闪闪发光。
　　若说一开始只是想因为无聊，想要打发时间看好戏才接触她，安排这种种一切的“巧合”，那他现在就是真的对乐瑶这个人感兴趣了。
　　酒过三巡，乐瑶喝了不少，按理说大家其实挺迁就她的，桌上就四个女孩子，其他七个全是男性，乐瑶本可以和她们一起喝果汁，但她自己对红酒比较感兴趣，大家当然也不会拒绝。
　　乐瑶的确想喝点酒。她酒量好，所以不担心会出事。叶淳点的红酒又是极好的，她不想错过。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她最近怕乐清担心，总是端着，不敢在家中表现什么，工作的时候更不能有所疏漏，只有到这种场合，才能名正言顺放纵一会，她怎么会错过呢？
　　这晚她喝得有点多，她没助理，赵彤被她安排去沈斯奇那边接触MV线上宣传事宜了，她今晚是自己过来的，回去的时候想打车，但叶淳主动提出要送她。
　　乐瑶站在会所门口，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她稍微有些醉意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她果断拒绝道：“不用了，我打车就好。有专车，安静隐秘，不用担心什么。”
　　她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坚持自己叫了车，叶淳立在一侧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说：“你很抗拒我。”
　　乐瑶收起手机，眼都不抬道：“哪有？叶老师误会了，我只是不想麻烦叶老师。”
　　“为什么不想麻烦我？”
　　“我们是可以互相麻烦的关系吗？不是吧？那我不想麻烦叶老师再正常不过了。”乐瑶说得十分无谓，站在台阶上等着车子过来。她时不时低头看车子的行驶轨迹，算计着还要和叶淳磨多久。
　　叶淳注意到她的不耐烦，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些，他忽然弯腰靠近她的脸，乐瑶吓了一跳，几步后退和他拉开距离，蹙眉道：“叶老师，这里是公众场合，您应该小心点，被拍到会很麻烦。”
　　这会儿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叶淳的助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叶淳不说走，她还要等车不能离开，总不能刻意跑到别的地方去等，让叶淳更直观地发觉她的抗拒吧。
　　毕竟是圈里的前辈，以后说不定还会合作，实在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而叶淳也没并做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被拍到也没关系。”叶淳语调柔和，声音极有磁性，“我从吕哥那里知道，之前公司打算给你和沈斯奇炒CP，但因为你和温总的关系放弃了。我想，如果乐小姐现在还有炒CP的想法，倒不如考虑一下我。”
　　乐瑶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她倒不意外叶淳知道她和温漾分手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娱乐公司可是最不缺八卦的地方，她这阵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
　　她比较意外的是，叶淳那种身份，竟然要和她炒绯闻。
　　“叶老师喝多了。”乐瑶语气漠然道，“叶老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您出道这么多年就没见和哪个女明星有过绯闻，怎么好因为我破例，您别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叶淳走近她，低着头和她的脸靠近，迷人的眼睛注视着她，那种志在必得的神色让乐瑶有些心神恍惚，一时忘了退开。
　　“我是认真的。”叶淳的脸那样俊美高贵，像钻石与黄金堆砌而成的一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魅力。他这样言语珍重，态度坚定地和女性交谈时，总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们代入他的节奏。
　　他拍了那么多年戏，有意识那么做的话，乐瑶很容易就被他带进去了。
　　她愣愣的忘了拒绝，叶淳嘴角扬起，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她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用力扯开了。
　　乐瑶惊讶地回头望去，看见了久违的一张脸。
　　是温漾。在这里遇见他，真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温漾没看她，只是眯眼望着叶淳，叶淳直起身和他对视，和缓微笑道：“温总，真巧，在这儿遇见您了。”
　　温漾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上有一种松石般温文的气质。那双动人的桃花眼被镜片一遮挡，尽显禁欲气息。偏生他双唇生的颜色红润，配上白皙的肤色，禁欲之中又多了一分欲语还休的撩拨。
　　他不回应叶淳的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乐瑶望进他眼底，真是看见了传说中的扇形图。
　　她以为那只是小说夸张的说法，但温漾不阴不阳视线还真是三分的漫不经心五分的轻蔑讥讽七分的阴厉冷酷。
　　“我倒不觉得这是巧合。”温漾终于开口，却说了一句乐瑶听不懂的话。
　　她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她不看温漾，也不看叶淳，更无视了周围投来好奇视线的围观群众。她用尽力气从温漾的手中挣出来，也是这时温漾才低头看向她。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温漾沉浸在工作中，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了心态，除了每晚都睡在小房间之外，他不觉得自己还对乐瑶有什么留恋，或是生活中有什么异常。
　　但今晚在这里遇见乐瑶，看见她和叶淳亲密接触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崩裂了。
　　他在饭局上看似谈笑自若气定神闲，可心里脑子里都挤满了阴暗的想法。
　　他不断在脑海中勾勒着乐瑶和叶淳相处的画面，甚至幻想了一下他们在一起是什么场景，他甚至想到了他们接吻或者是更进一步的画面。
　　那种画面好像烟花般爆炸在他脑海中，让他直接丢下一帮大客户，头也不回地跑了出来。
　　他先去了叶淳定的包厢，里面空空如也，他又跑到门口，正看见叶淳靠近乐瑶。
　　温漾并不愤怒，他情绪很平静，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会做。
　　“我叫的车到了。”乐瑶没看两人，直接告辞道，“我先走了，两位慢聊。”
　　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仿若温漾理智的丧钟，不断地敲啊敲。敲到最后，温漾再也懒得搭理叶淳，直接转身走下台阶，再次抓住乐瑶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带着她离开。
　　叶淳迈了几步上前，想要拦下他们，但被突然出现的向云和保镖挡住了。
　　“叶先生，请回吧，温总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向云笑得十分官方虚假。
　　叶淳淡淡道：“我不是要管温总的事，但我和乐瑶是朋友，她被人这样带走，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向云维持着虚假笑容道：“乐小姐的事就更不需要叶先生费心了，您还是操心一下您自己的工作吧。”
　　向云这么油盐不进，几个保镖又高大健壮，叶淳看了几眼，笑了：“很好。很有趣。”
　　向云礼貌微笑，露出八颗牙齿。
　　“再见。”叶淳浑不在意地转身走开，转过身不需面对旁人的时候，他面色突兀地阴沉下来。
　　本来只是想玩玩的。谁知道还放了心思进去。看着温漾把乐瑶拉走，预期中出现的不是兴奋，而是烦恼。挺烦的，本来只是玩具，现在发展成猎物，真让人为难。
　　乐瑶直接被温漾拉到了停车场，这一路碰到不少人。乐瑶到底是公众人物，为了不再引起上次的骚乱，她强忍着没有挣扎。
　　等到了停车场，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乐瑶才用尽力气去甩开他的手，但依然失败了。
　　情急之下，乐瑶只能低头去咬他的胳膊，她用的力气不小，隔着西装面料都感觉到他肌肉在收缩，但他还是不松手，就这么强硬地把她拉到了车上。
　　司机坐在前面，早在看见老板的第一时间就解锁拉开了门。看见后座的情形之后，司机相当有专业素养的躲到一边去了，连车都没上。
　　进了车后座，温漾直接倾身锁了车，锁完了才放开乐瑶，乐瑶试着开门，失败了，她气得使劲去踹门，那么贵的车，几脚踹上去，温漾眼睁睁看着，半点都不心疼。
　　“你发什么疯？！”乐瑶气急败坏道，“把门打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质问声不绝于耳，温漾却并不回答，他面色平静极了，确定乐瑶跑不掉后，他拿出手机给向云打电话，安排了接待客户的后续事宜，便把手机丢到一边，开始脱衣服。
　　乐瑶愣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完全没搞懂他要干什么。
　　他脱了西装外套，动作很快地解开袖扣，将衬衣袖子挽上去，露出被乐瑶咬的地方。
　　乐瑶顺着看过去，那里有个正在流血的牙印，她脑子一热，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拇指抚过他手臂上的血迹，血迹下的伤口不深，但也不浅。
　　乐瑶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瞪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咬唇沉默着。温漾看了她一会，突然倾身靠近她，她不自觉后挪，整个人都靠在了车门上，但温漾的动作还没结束。
　　直到与她亲密无间，他才缓缓停下，他的唇与她的唇交织着，她身上的酒味和他身上的烟草味道混合在一起，乐瑶觉得这仿佛是天底下最好闻的香水，带着引火焚身的魔力，让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温漾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阴沉沉地看着她，见到她闭上眼，便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她的唇。
　　是真的咬，但用的力气可比乐瑶咬他的时候小多了，乐瑶轻轻“唔”了一声，他便立刻从咬转变成吻，他细细啄着她的唇瓣，一点点撬开她的牙齿，彻底加深这个吻。
　　乐瑶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她依然记得自己今晚只是来参加个庆功宴而已，怎么就遇见了温漾，怎么就和他接起了吻。
　　她意识沉迷在亲吻之中，渐渐忘记了如何呼吸，脸涨得通红，人昏昏沉沉，短薄的上衣被撩起来，一片凉意袭来后，是男人滚烫的手掌。
　　乐瑶惊悚地睁大眼睛，瞬间清醒过来，她用力推开温漾，温漾被她推得撞在了车椅背上，她衣衫不整，他更是衣衫不整，衬衣纽扣都崩开了好几颗，手臂还在流血，他也不在意，只抬手，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红艳润泽的薄唇，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要人命的凉薄尖锐的性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乐瑶睁大眼睛恨恨地问。
　　温漾似笑非笑地挑起唇：“问我想干什么？”
　　他盯着她，薄唇开合，丢出一个字：“你。”
　　乐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颗心像被点燃的木柴，瞬间迸发出极高的火焰。


第五十五章 
　　“你什么意思？”
　　乐瑶睁大眼睛问出这个问题，但其实她也不需要答案，他话说得直白又露骨，她反问只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
　　与其说她是疑惑，不如说是震惊。
　　温漾的表现可比她随意多了，他扯下领带丢到一边，抬手推了推眼镜，嘴角噙笑道：“你说什么意思？”
　　乐瑶面无表情道：“肯定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她下意识否认着。
　　温漾嘴角笑意扩大，车子里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他英俊的侧脸像画一样展开。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乐瑶彻底坐不住了了。
　　她倾身试图开车锁，但被温漾死死地抓住了。她尝试挣脱，再次失败，有些气馁。
　　“我不想跟你意思来意思去，我要离开，开门。”乐瑶咬唇说。
　　温漾抓着她的手臂上还在流血，她看见就忍不住挪开视线，眼底一片晦暗复杂。
　　“你不想跟我意思意思，那你想跟谁意思？”温漾使劲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手臂上的血染到了她的衣服，乐瑶浑身激灵了一下，好像触电一般。
　　“没想到乐小姐这么有本事，才和我分开就找到下家了，我该庆幸自己眼光好，看上了个人人争抢的好姑娘么？”
　　“好姑娘”三个字简直是最刺耳的讽刺，听得乐瑶气急道：“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温漾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找什么下家了？！”
　　“那叶淳是怎么回事。”温漾贴着她的耳朵问话，呼吸里是浓郁的烟草味道，他很少抽烟的，但现在身上都是烟味，闻得乐瑶心神恍惚。
　　“不回答？心虚了？”她的沉默让温漾情绪越发诡异起来，他抓着她的力道加大，质问完了就盯着她的眼睛看，想看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心虚。
　　乐瑶忍无可忍，干脆直直地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看来是我脑子有问题了，温总说的话我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温漾闻言笑了，笑意盈盈，漂亮的眼睛里脉脉含情：“听不懂？没关系，我来为你解惑。你和叶淳半夜出来幽会，在会所走廊里卿卿我我，需要我调个监控来帮你回忆一下吗？”
　　乐瑶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和叶淳半夜幽会了？我什么时候和他在走廊里卿卿我我了？”
　　“哦，那可能是我眼瞎看错了，和叶淳抱在一起红着眼睛撒娇的不是乐小姐，是别人。”
　　温漾眼皮一抬，嘴角一扬，言语之间的神色和语态，均展现了对乐瑶的不屑至极。
　　乐瑶也不是吃素的，到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吸了口气，勉强平静下来说：“首先，我们已经分手了，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做了你说得那些事，都和你无关，你没资格来跟我阴阳怪气。”
　　温漾缓缓后撤身子，衣衫不整的他面上是柔和到近乎有些脆弱的笑。他这副模样，身上还带着血迹，看上去真的好像被乐瑶蹂躏了一样，但其实恰恰相反。
　　乐瑶看得眼睛疼，她咬唇说：“其次……我和叶淳什么事都没有，今晚过来是参加庆功宴，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幽会，到这里之前我也没想过叶淳会在外面等我。至于你说的所谓在走廊里卿卿我我，和他抱在一起红着眼睛撒娇，那更是无稽之谈。我跟着他走路，他突然停下，我撞到他后背，鼻子酸疼眼泪掉下来了，他伸手扶住我，这么正常的事在温总看来怎么就那么不堪了？或许这就是仁者见仁吧。”
　　仁者见仁，但他看见那一幕，见到的可不是仁，她这是讽刺他呢。
　　虽然如此，可温漾还是因为她冷淡排斥的解释感到释怀了一些。
　　他方才心里汹涌翻腾的情绪淡了不少，冷静下来后便温柔地说：“以后别和他靠那么近，这个人不正常，你会吃亏。”
　　乐瑶再次试图离开，又再次被温漾阻拦，她负气道：“我和谁走得近都和温总没关系，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开门，我要回家。”
　　温漾稍微后撤了一些，不再阻拦她，但也没有主动开门。
　　在乐瑶要自己去解锁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从我把你从叶淳身边带到这里开始，就没想过再和你玩分手的小游戏了。”
　　乐瑶身子一僵，倏地望向他：“分手的小游戏？温总这话说得真可笑，你觉得我和你分手是在和你玩游戏？”
　　“不是也得是。”温漾回答得很快，他靠到车椅背上，明明一身狼狈，却从容优雅。
　　“乐瑶，别那么尖锐，也别那么坚持了。能不能请你稍微为我想想，迁就我一点呢。”
　　万万没料到温漾会说出这种话，乐瑶一时愣在了那，连开锁都忘了。
　　温漾望向她，微抬下巴，脸颊比过去清减了不少，却更添迷人风采。他像块精雕细琢的美玉，每一寸都是无可挑剔的弧度，因为过于完美，所以显得虚假无比。
　　“别对我那么苛刻。”他语调沙哑地开口，眼镜片中和了他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冷漠阴郁，让他此刻看上去几乎有些不堪一击，“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是啊，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要他怎样呢。
　　乐瑶垂下眼睛，沉默不语。其实她在颐园观看完他处理宋雨婷和徐静那件事时，就隐隐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样明确出来，还是头一次。
　　见她不说话，但至少没再立刻反驳，温漾沉吟片刻，转头望向窗外，忽然说起了和两人感情无关的话题。
　　“我和我母亲关系不太好。或者说，我和温家的每个人关系都不太好。以前你问过我，我母亲今年多大，我那时没回答，现在可以告诉你。”
　　不理解温漾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乐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温漾依然望着窗外，侧脸精致漂亮，乐瑶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干脆转开视线不再看。
　　温漾的话还在继续：“她看上去是不是很年轻？她也的确年纪不大，今年也才四十八岁。”
　　……四十八岁？温漾都三十二了，可他母亲才四十八。
　　乐瑶怔了怔，下意识道：“那她是十六岁生下的你？”
　　温漾这时转过了头，嘴角挂着笑，他好像是心情愉悦的，可那笑看得乐瑶直心酸。
　　“是的，十六岁，我是非婚生子。”温漾阖了阖眼，垂下眼睑，睫毛轻颤，语调平和，“那个男人……哦不，男孩。他比她大一岁，两人是同学，他很英俊，很会讨女孩欢心，迷得她晕头转向。如果你想象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样子，可以看看我。”他抬眼，指着自己的脸笑意盈盈道，“看到我了吗？他就长这个样子。”
　　……如果长这个样子，那还真是有迷倒富家千金的资本。
　　“温柔被他彻底迷住了，但他家世不好，性格极端，没什么上进心，空有一张脸和掌控女孩的手段。我爷爷……哦，就是我外祖父，他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私奔了。”
　　私奔？！乐瑶回想起在温宅见过一面的温柔，很难想象那样的女人会和谁私奔。
　　温漾看出她的不可思议，语气温柔地解释道：“你现在看见的不是当年的她。当年的她很冲动，谁又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他再次转眼看着车窗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为她诉说着他的过去：“她为了让家里接受那个男孩，私奔之后就怀上了他的孩子。爷爷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但最看重的还是大女儿，因为另外两个孩子是私生子，是后面才认回来的。他想让大女儿继承家业，所以用了些手段弄走了和她私奔的男孩。”
　　“……什么手段？”乐瑶低声问了句。
　　“给钱，再拿性命要挟。其实他远不必做成这样，只要给钱就行了，那家伙可没什么骨气。”温漾垂眸笑了笑，淡淡地说，“总之最后，他拿了钱出国风流去了，把不顾一切和他私奔还怀了他孩子的女朋友丢在环境恶劣的出租屋，直到我爷爷找过去。”
　　“这件事终于让她清醒了，她决定回家，但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顿了一下才说，“她想打掉我，爷爷带她去了医院，但你猜怎么着，她身体不好，其实不易怀孕，这次能怀上孩子简直是老天开眼，如果打掉我，她以后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温漾说到这里兴奋起来，他转过身，柔和的桃花眼里绽放光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到了什么好玩的故事。乐瑶看着他这样，心里酸得不行。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该那么做，很清楚他现在说这些可能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温漾垂眸看了看她握着他的手，嘴角挑起，笑意真实了一些。
　　“她没能打掉我。”他话语里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好像根本不是自己差点被母亲打掉没能出生的事，“她和爷爷决定生下我，我真幸运是不是？”
　　他虽然这样问，可态度却不像觉得自己幸运，他讥诮的语气像是恨不得没出生过。
　　“我从出生开始，没喝过一口母乳，没被她抱过一次，甚至都没见过她。我第一次学会说话，说的是‘大少爷’，因为佣人都这么喊我。后来我开始记事，也一直没见过她，后来我知道她去留学了，她之所不来看我，一来是不喜欢我，我是她耻辱的标志，二来，是我和那个男人长得太像了，越长大越像，她每次看见我，都恨不得我去死。”
　　乐瑶使劲握着他的手，忍不住问：“那他呢？那个男人呢？”
　　温漾突然笑了，他盯着乐瑶说：“为什么好奇他的结局？他的结局最简单了，从没见够那么多钱的人，跑到国外，手里拿着那么多钱，一个中国人，很容易被人盯上了，没多久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乐瑶打了个寒颤，半晌没说话。
　　温漾过了一会说：“我开始念书之后，亲子活动是管家去，家长会也是管家去，知道实情的老师同情我，不知道实情的同学就以为管家是我的家长。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该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待，七岁我生日那年她回国了，我找到爷爷希望她陪我过个生日，爷爷没理我。我固执地去找她，我以为没有哪个母亲是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但我被她拒之门外了，她还喊管家赶我走。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柜子里吃了蛋糕。小小的柜子，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乐瑶想起颐园那个小房间，想起自己承诺过他却没兑现的事情，眼睛红了红。
　　“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想也不需要了，他们不在意我，我就告诉自己想办法让他们不得不在意。大学期间我去美国留学，大三的时候温氏出了事，我母亲旗下的一间公司陷入麻烦，她险些遭受牢狱之灾。我打电话给她的秘书，告诉她我能帮她解决麻烦。”
　　温漾的话进程很快，他迅速掠过了糟糕阴暗的童年，开始讲述他如何夺得现在的一切。
　　“她那时很怕爷爷知道她犯下的错，担心失去权势和地位，走投无路下亲自和我联络，问我要怎么解决。”温漾摘掉眼镜，朝乐瑶眨了眨眼，“但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麻烦都是我给她下的套。她就这么上钩了，我一边帮她拨开迷雾，一边联络爷爷，将她隐瞒危机的事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挑选的继承人多无能。”
　　乐瑶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温漾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继续侃侃而谈：“我二十岁就在华尔街赚到不少钱，我用那些钱趁着温氏的危机收购了所有小股东的股权，一面装作帮温柔，一面在爷爷那里展现她的愚蠢。最后我解除了温氏的危机，还帮公司赚了一大笔钱，爷爷本来不相信我，对我多番质疑看不起，但还是因此将我放在了心上。而我的母亲，她气坏了，可她发现我是始作俑者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从爷爷那拿到了一些股份，当时我和她的股份只差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还真是没什么差距了，乐瑶睁大眸子看着温漾，已经忘记他们最开始在说什么了，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过去当中。
　　“当时是三足鼎立的局面，我的股份最少，但也占有一席之地。爷爷开始觉得温柔不如我，开始试着给我些权利，我毕业之后正式进入温氏，负责一家子公司，哪怕我母亲刻意打压，但还是发展得很好，甚至让她吃了不少亏。”
　　温漾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吗乐瑶，古罗马斗兽场的规则只有一条，那就是赢家通吃。温柔总指责我忤逆她，不忠不孝，当初就不该生下我，但哪怕我的手段再不堪再黑暗，我夺得权利的路上有再多鲜血，也不影响我感知到权利的美味。权利让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我前面二十几年缺失的‘亲人的关注’全都回来了，他们俩整天盯着我，一个是担心我彻底吞掉她，一个是观察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乐瑶渐渐有点明白他说这些的用意了，也有点明白他的处境了。
　　不提他糟糕的出身和童年，也不提不负责任的亲人长辈，只说他做一切的目的，其实不过是因为缺失了那份亲人的爱罢了。
　　他会形成今天这样的性格，乐瑶稍稍有些理解了，也渐渐明白，他跟她说别对他那么苛刻，稍微迁就他一点是为什么了。她更加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觉得他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她还不会到他身边。他这辈子大约从未如此哀求过谁的陪伴，连他的至亲都不曾，唯独她。
　　乐瑶沉默不语，温漾的话却还没结束。
　　他终于说到了最后，如释重负道：“那些事都发生在几年前，但在我看来却好像只是昨天。那时温氏内部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一团乱麻，整天都在勾心斗角。再加上不安分的私生子，温家整天都在上演权利的游戏。不过他们都败了，最后只是为我的成功增添筹码，我二叔和三叔的大部分股份都到了我手里，我母亲那时就知道自己真的斗不过我了，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只要优渥稳定的生活，将总裁的位置交给了我，保全了她手里的股份。”
　　再之后，恐怕就是乐瑶都知道的事情了。
　　温漾在这段漫长阴暗的豪门争斗中加冕温氏集团新王，让从前对他不屑一顾的母亲和爷爷对他看重至极，他现在在温家做任何决定都无人敢去质疑，恐怕除了终身大事，老宅那边的人什么都管不到他了。
　　乐瑶一遇见他，他就已经站在巅峰了，她现在想不到什么分手或者不分手了，她比较在意的是，如果她早点遇见他就好了。
　　她心里那样想，眼神就不自觉带了出来，温漾一直看着她，将她的转变尽收眼底。
　　他靠近她，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你现在知道我的一切了，我的不堪，我的隐瞒，我的坚持，我的可怕，你现在全都知道了，所以不能离开我，知道了么？如果你还拒绝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你不会想见到那一幕的。”
　　乐瑶沉默许久才低声说：“真心挽留别人的时候，就别说威胁的话了，那会让你显得更真诚。以前没人教你怎么挽回，现在我教你。”
　　温漾身子一僵，缄默不语，乐瑶侧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温漾紧绷的身子倏地松懈下来。
　　这个时候他很清楚的知道，乐瑶回来了。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埋头在她耳边低柔地问：“想我了么。”
　　乐瑶没说话，情绪还有些没调整回来。
　　温漾也不在意，他强势地抱紧她，继续在她耳边徐徐道：“说你想我。”


第五十六章 
　　温漾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发出渴望的祈求，乐瑶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她垂下眼睛和他对视，两人抱在一起，她总算没再抗拒他。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真的喝多了，反正她现在脑子有点混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她细细打量抱着她的男人，那是她第一眼看见就喜欢的男人，以前觉得很难搞到手，但还是搞到手了，以前觉得说了分手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放低姿态挽留，但他还是挽留了，以前觉得他绝不会透露自己的过去给她，但他全都说了。
　　这一样一样的出乎意料，既让乐瑶欣慰满足，又让她意外惊喜。
　　她微微叹息一声，将他认真迷人的模样尽收眼底，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老老实实地说：“我想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温漾一整晚压抑的情绪都消散了。
　　他的过去是灰暗痛苦的，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的未来也是如此，永远都是灰白色，但现在他看见了他未来里的彩色。
　　乐瑶，她是彩色的。
　　与温漾相同，乐瑶也在思虑着他。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外热内冷高高在上的人一寸寸妥协更令人沉迷的了。温漾骄傲的骨头一点点因她而被改造，这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她其实很清楚，大约男人总会觉得女人是自己的猎物，可能自己在温漾眼中也曾经是个猎物。可她也很清楚，男人永远不会明白的一点是，最好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这天晚上，温漾送乐瑶回家，她下车的时候温漾牵住了她的手，她回眸看过来，眼底平和干净，终于没了尖锐排斥，温漾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气。
　　终于不会被甩开手了，他这样想着便说：“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
　　乐瑶想了想说：“我跟你说过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温漾坐在车里，路灯点亮他英俊的脸，他很适合这样的光线，让他看起来虚虚实实，仿若存在于谁的梦境之中。
　　“你的生日，这个月十六号。”他没说得那么直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乐瑶想起来，她曾经告诉过他，要在生日那天把自己给他，或者说要在生日那天将他当做礼物送给自己。
　　乐瑶忍不住微微笑了，夏日温暖的风吹动她披散的长发，她带着些醉意的双眼稍稍迷蒙起来，在温漾以为得不到她明确回答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指，在他牵着她的手心里挠了挠。
　　温漾神色微微一顿，潋滟幽深的桃花眼带起了些漂亮的色彩，乐瑶倾身靠近，帮他扶了扶眼镜，声音低柔地说：“我记得，没忘。”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可千万别是为了这个才这么急着找我和好。”
　　温漾眨了眨眼，镜片遮挡了乐瑶喜欢的漂亮睫毛，她笑了一下，轻轻捏了一下他白皙丝滑的脸颊，叹息道：“应该也不是。温总这种身份，真有生理需求要解决，应该也不至于非要我。”
　　温漾始终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她，眼神干净明澈，配上那漂亮的眼型，直看得乐瑶心猿意马。
　　她缓缓放开手，离开车子里，站在车门边沉默了一会说：“今晚我很高兴，因为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过去，这说明你是真的在心里开始接受我了。”乐瑶扬起唇，“之前或许我也有错，不该出尔反尔，不该不兑现承诺。以后我不会这样，你也不要再惹我不开心，我们都好好对待这段感情，让它有个善终，好么？”
　　这个问题不接受任何否定的答案。
　　所以温漾最后的回答一定是：“好。”
　　乐瑶满意地离开了，温漾的车却一直停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
　　他透过车窗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想到自己今晚说过的那些话，他意识到有些曾经觉得很难表达的情绪，其实也不难讲出来。只要去做了，做完了就会发现其实它没那么难。
　　司机一直安静地等着他的指令，直到他轻轻抬手，他才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黑色的迈巴赫消失在小区侧门，乐瑶在车子离开后才从拐角处走出来。她提着背包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想到今晚知道的那些事，很清楚自己未来会遭遇什么。
　　她和温漾一定是不被温家承认的，如果她真的想和温漾善终，必得面对温柔和那位不爱说话的温老爷子。至于温二叔和温三叔，这就不需要她操心了，他们手里的股份没剩下什么，在温漾这里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
　　温柔……
　　想到她，乐瑶心里就滋生出一股愤怒来。她虽然能理解她如何憎恨温漾的父亲，却不能认同她对待孩子的态度。如果她真的那么恨对方，如果乐瑶是她，那么哪怕她以后再也无法生育，她也不会留下对方的孩子。既然选择留下了，就该好好对待，毕竟孩子无法选择是否来到世上，做这一切的是生出他们的人，既然生了他们，就该负责到底。
　　将孩子生出来，却不负责任地抛弃闲置，让他在煎熬和冷漠中长大，后面得到那些“报复”，也实在不该感到意外。
　　长舒一口气，乐瑶转身往楼上走，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些都过去了，虽然她无法回到过去陪在温漾身边，但她可以选择现在一直陪着他。哪怕她很清楚温家的人可能会侮辱她，轻蔑她，她那样一个自尊自爱的人，现在也不在意那些即将到来的污蔑了。
　　只要他需要她，她就会好好陪着他。
　　只要他们互相珍重彼此，互相爱着彼此，就没什么可以把他们拆散。
　　这天过后，乐瑶和温漾和好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倒不是谁大嘴巴跑出去说，而是他们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又或者说，是温漾单方面表现得很明显。他从未给乐瑶送过花，之前他们在一起，虽然他答应了乐瑶可以在公司内公开，但还是很低调，从未主动和她在公共场合做过什么。
　　但这次不一样，和好的第二天他就给她送了花，并且之后的每天早上都会送上一束娇艳漂亮的红玫瑰给她。她在公司，收花就会有很多人知道，送花的人又是向云本人，很难不让大家明白——他们和好了。
　　赵彤是最开心的那个。她一直自责自己害乐瑶失去了喜欢的人，想着怎么弥补这件事，现在他们和好了，她大大松了口气。
　　她抱着向云送来的花，朝周铮炫耀：“好看吧？温总送的，听说是自己亲自挑的！”
　　周铮阴阳怪气地说：“温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花店挑花？”
　　赵彤学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你太落后了周总监，挑花为什么一定要去花店呢？不能让花店拍好了图片发来选吗？不过你年纪大了，想不到这里也可以理解。”
　　周铮憋气极了，他当然知道可以那么做，他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
　　有点生气，但觉得不该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生气，周铮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比较要风度的。
　　他使劲瞪了赵彤一眼，咬牙道：“说正事儿。”
　　赵彤放下花说：“哦，那你说吧。”
　　周铮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不远处坐在琴凳上认真整理谱子的乐瑶，提高音量道：“自从签约以来，乐小姐参与过的公开活动屈指可数，这次公司决定给乐小姐举办一场生日歌会。”
　　这下不止赵彤，乐瑶都有些惊讶了。
　　她放下曲谱望过来：“生日歌会？”
　　她生日的确很快就要到了，但要那天要是举办歌会的话，她和温漾怎么办？她可是还好好记得自己那天要和对方做什么呢。
　　“这是你的想法？”乐瑶问。
　　周铮说：“这是高层商议的决定，生日歌会会召集你的忠实粉丝一起参加，就安排在温氏集团旗下的七星级酒店。”
　　乐瑶迟疑着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今年恐怕不太合适，我有别的安排。”
　　周铮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他直接道：“这件事温总也参与了意见，并且确认了相关行程。”
　　乐瑶怔了怔，沉吟片刻道：“所以说，他是知情并且同意的？”
　　“当然，否则没几个艺人能有荣幸在温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开所谓的生日歌会。顶多去节目组租个场地或者干脆就在先成大厦。”周铮的语气又开始不阴不阳了。
　　乐瑶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怎么周总监好像很酸的样子？难不成你在吃醋吗？”
　　周铮立刻道：“怎么可能！”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乐瑶的老妈子罢了！一个新人而已，处处都要他亲力亲为，他都快代替赵彤成她经纪人了，还是那种没名分的，实在太不甘心了！
　　不过不管多么不甘心，周铮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乐瑶也答应了生日歌会的事，她的确挺想见见自己的忠实粉丝，既然温漾答应了这个安排，他肯定也对那天的日程有所了解，她没什么需要再推辞的了。
　　之后的事情按部就班进行，生日来临之前，乐瑶将搬的新家收拾齐整，便继续进行实体专辑的歌曲录制和MV拍摄。
　　她现在工作也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就她和赵彤俩人，但现在公司给她配了助理，专管工作的是个十分精明干练的年轻女孩，名字叫小诺，别看她年纪小，但履历非常漂亮，比当初随便把赵彤分给乐瑶时可负责任多了。
　　除了小诺，公司还给乐瑶配了四个生活助理，两个保镖，一辆豪华保姆车，专业的造型师团队……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她现在一出门就浩浩荡荡的，丝毫不逊于地位尊崇的影后，以前她还不觉得，现在是真觉得自己是个明星了。
　　坐在保姆车上，乐瑶看看身后正打电话联系工作的赵彤，再看看排排坐的助理们，再看看专属司机，突然觉得压力好大。
　　温漾给她这么多人，她赚得那点钱真的够养活他们吗？
　　带着对自己赚钱能力深深的怀疑，乐瑶到达了温氏集团旗下的七星酒店。
　　今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下午五点钟将在这里的顶级小礼堂里举办她的生日歌会。她来之前听赵彤说过，这间酒店非常昂贵奢华，用来办歌会的小礼堂之前都是用来举办顶级商务会议或者著名音乐家演奏会的场地，现在用来给一个女明星办生日歌会，就很……嗯，挺大材小用的。
　　赵彤和小诺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着今天的安排，因为今天要有粉丝来，所以乐瑶进了酒店依然戴着墨镜和口罩，她身后跟着一群工作人员，在大堂里挺扎眼的。
　　不远处的电梯口，从里面走出来的气质清冷高挑的女人淡淡地望向这边，本只是随意看一眼，却缓缓停住了脚步。
　　“她怎么会在这？”温柔望着乐瑶的方向询问身边的人。
　　虽然乐瑶全副武装，但温柔还是通过她不凡的身材和熟悉的气质认出了她。她想起自己给温漾打过的电话，想起久久没有回音的相亲册子，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冰冷。
　　“刚才打电话问过前台了，夫人，那位小姐今天要在小礼堂举办生日歌会，是先成娱乐那边的行程。”身边的人收起手机，尽职尽责地回答。
　　温柔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她本想立刻打电话质问温漾，可想到自己的处境，她深吸一口气，冷冰冰地转身离开。
　　在本家酒店给一个小明星办生日歌会？她看她那个儿子是更疯了。
　　本来她也没急着要他订婚结婚，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第五十七章 
　　夏季天黑得晚，五点十分温漾到达酒店门口时天还很明亮。向云替他拉开车门，他从容优雅地下车，车外气温有些高，但他在外停留的时间很短，眨眼间便进了酒店。
　　作为江城市唯一一家，甚至是国内为数不多的七星酒店之一，温氏集团旗下的这间酒店可谓很有名气。温漾是温氏集团的总裁，他的到来让酒店所有的工作人员为之紧张振奋。
　　他一进门就有等候多时的工作人员恭敬迎接，温漾眉目如画，桃花眼明艳慑人，嘴角噙着和煦如风的笑意，温文尔雅道：“有劳各位了。”
　　说完话，他步伐稳定地向前，脸上的表情不变，但偏头和向云低语时的音调却压抑阴沉：“谁搞出这么大阵仗，去查清楚怎么回事。”
　　他来之前明确提过要低调安静，当是普通客人来了就行了，但现在的情形完全不是那样，能让下面的人违背他的决定的人，总共也就那么两个。
　　果然，在走进电梯，等待上楼的时候，向云挂了电话低声道：“是夫人。夫人今天在这里待客，大约是知道了乐小姐要在小礼堂办生日歌会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搞出这么一回事意思大约就是提醒他或者讽刺他了。温漾笔直地站在电梯里，电梯里就他和向云以及几个保镖，他沉默不语，也不知听没听见向云的汇报。
　　不多时，他们到达小礼堂所在的一层，温漾走在最前面，向云走在他身后，保镖们跟在末尾，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在一处拐角后停下，看到了一扇半开的门，周铮站在门边，正在看表。
　　温漾缓缓停下脚步，周铮望过来，立刻走上前说：“温总，您到了，歌会刚开始一会儿。”
　　温漾微微点头，他回眸让向云带着保镖暂时离开，自己一个人和周铮一起走进那扇门。
　　此刻小礼堂里光线都集中在舞台上，台下的观众席坐满了小姑娘们，少有几个异性，温漾快速掠过众人，对这情况还算满意。
　　“温总，您坐这儿。”周铮指着早就安排好的黄金位置，笑容可掬地说。
　　温漾在一片欢呼声中坐下，这个位置正对舞台中央，周围也隔开了粉丝，没有扰人的灯牌和尖叫声打搅。
　　他慢慢落座，近处的粉丝们将目光从偶像身上移开了一些，观察着这位看起来俊美极了的男人。有眼尖的似乎认出了他是前段时间和乐瑶闹“绯闻”的人，正窃窃私语地交谈着。
　　周铮很巧妙地坐在温漾另一边，挡住了窥伺的视线，姑娘们见此，看过来的视线收敛了不少。
　　与粉丝们不同的是，舞台上的乐瑶在温漾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
　　这里实在不是适合开生日歌会这种小场合的地方，她觉得这里甚至像是缩小版的维也纳金色大厅。富丽堂皇的场景，让整个歌会都高端起来，穿着可爱时髦的粉丝们坐在奢华不凡的椅子上，都觉得好像进入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城堡，恨不能套上一件合规矩的礼服。
　　乐瑶坐在舞台上，怀里抱着吉他，身前摆着麦克风，全场的灯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她视线跟着姗姗来迟的温漾，一直到他坐下，两人四目相对。
　　今天是乐瑶的生日，她是主角，造型师特别为她准备了一条公主裙，裙子不长，将将到达膝盖的位置，露出她纤细笔直的小腿。
　　她坐在那里，裙子的腰带是缎带，系成蝴蝶结的样子，让她看上去好像包好的礼物，只要拉开缎带，就能品尝到内里。
　　她一头海藻般浓密乌黑的长卷发披散着，头顶戴着象征公主的王冠，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像颗珍珠一样在闪闪发光。
　　温漾将这样的乐瑶看进眼里，仿佛也放在了心上。这会儿他懒得想什么温柔温家了，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看着她。而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他。
　　其实歌会开始之前，她就有预感温漾也许会来。但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毕竟这不算什么私密场合，虽然来的都是忠实粉丝，应该经过了层层筛选，但也有信息暴露的危险。
　　他一直都注重两人在外的关系，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而不是躲在礼堂二楼的雅间里，直接坐在观众席上，让乐瑶再次感觉到了他对她的重视。
　　乐瑶心里一片柔软，她拨动琴弦之后，唱起了那首对他们两个来说意义非凡的《夜晚小记》。
　　这首歌是新歌，实体专辑还没发行，只能在这种场合一饱耳福。粉丝们都很激动，安静兴奋地听歌。温漾坐在一片女孩的海洋中，一身灰色西装，目不转睛望着舞台的他并不知道，他眼中的乐瑶在发光，乐瑶眼中的他也在发光。
　　他太英俊了，气质过于不凡，不管坐在哪里，不管身边多少人，他总是最突出的那个。
　　小礼堂不大，乐瑶距离温漾的位置也不远，她在舞台上，看见舞台下黑暗一片的人群中，他星河般的眸子明亮异常，他俊秀尊贵的面庞，深邃温柔的双眼，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一切都像漩涡一样，让乐瑶脑子发昏，跟着他的节奏一点点深入漩涡中心。
　　乐瑶轻轻拨动着琴弦，在心爱之人在场时，她唱着两人之间的情歌更加在状态。这时她和温漾都没注意到，礼堂的侧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门外的人没进来，只是摸出照相机，关闭闪光灯，简单地拍摄了一下内里的情形。
　　很快对方便关闭侧门匆匆离去。而拍到的照片，也眨眼间出现在温柔的手机里。
　　温柔紧紧握着手机，深呼吸了一下，扬起嘴角冷清地笑了笑说：“还真是浪漫，追求起女孩子比他猪狗不如的亲生父亲更有手段。”
　　面目平和的丈夫在她身边轻柔地安抚：“别这么说，大少爷可能只是去听歌而已。”
　　“听歌？哪儿会那么简单，他和他父亲一样，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这场歌听完，那小姑娘不把一切都给他，都算他血本无归。”温柔冷酷地说。
　　“你总在我面前提那个人的话，我会很难过的。”明明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明明只是随和地说了一句话，甚至语气里都没有抱怨，但温柔还是快速缓和了情绪。
　　她微微皱眉，过了一会才说：“我只是很生气。早知会有今天，当初我就该不要他。”
　　丈夫微微叹息：“大少爷也没做什么不是吗？他把温氏集团经营得很好，比父亲和你在时都好，也给了你和父亲该有的尊重。他这么多年也没跟哪个女孩走得近过，或者玩弄过哪个女孩子，如今也就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还很认真，你该庆幸他感情观还不错。”
　　“是吗？”温柔斜睨着丈夫，“你总是替他说话，会让我觉得你是他的人。”
　　丈夫笑了笑说：“如果我真的是呢？”
　　“……”温柔没说话，但靠在了他怀里。
　　他们心里都有个答案，哪怕他真的是，恐怕她也不会放手。
　　但她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为了宽她的心才那么说，不是因为他真的和温漾有什么勾结。
　　生日歌会在晚上七点钟结束。乐瑶唱了好几首歌，都是自弹自唱。粉丝互动环节也都很圆满，她收到不少礼物，也感受到了是真的有那么一群人深深喜欢着她。
　　到了后台，赵彤把整理好的礼物和信给她看，摆满了整整一面墙，她有些激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帮你整理这些东西呢，好有成就感！”
　　小诺笑着说：“瑶瑶姐就是不爱出席活动，要不然这种机会可多着呢，之前有不少粉丝来信和礼物都只能寄到先成娱乐，等到瑶瑶姐手里都过了好久了。”
　　乐瑶没说话，她缓缓蹲下，将其中一束花拿起来，取出上面的信封，打开看着粉丝来信，将上面真挚的喜爱和祝福一点点放进心里。
　　身后忽然响起开门声，随后是赵彤的声音：“周总监？”
　　周铮“嗯”了一声说：“乐小姐还没吃晚饭，这会儿应该饿了吧？没什么事的话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赵彤立刻明白过来周铮要带乐瑶去见谁，她兴奋地回过头，看见乐瑶站起来，十分淡定道：“我换个衣服就过来。”
　　周铮看见她还是舞台上的打扮，笑着说：“这样就很好，乐小姐不希望温总近距离观察一下你今天的样子吗？”
　　乐瑶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铮，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自己腰间的蝴蝶结缎带，她恍然了一下，顺从地放弃了换衣服，告别了赵彤和小诺和周铮离开。
　　这里本身就是酒店，用餐也无需离开，周铮直接带她坐专用电梯，很快到达顶楼，几步路就停在了一扇极其漂亮厚重的白色雕花木门前。
　　“就是这里，进去吧。”周铮微微倾身道，“祝乐小姐和温总今晚愉快。”
　　他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堪称完美，以后都不会有被发送到印度的危险了，十分得意地转身离开。
　　倒是乐瑶，看了一会他的背影，手握着门把手，有点不敢推开。
　　近乡情怯大约就是这种感觉。明明知道会看见什么，会发生什么，没到的时候期待不已，到了却开始紧张担忧。
　　乐瑶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用力推开了那扇门。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束一束朱砂玫瑰。乐瑶在休息室已经看过不少粉丝送来的花束了，可那些花束完全没法跟这些比。九百九十九朵朱砂玫瑰包好的花束姿态优美地摆在地面上，乐瑶看见就愣住了，她倏地抬眸，就看见站在玫瑰丛之后的温漾。
　　他还是在观众席坐着时那身灰色西装，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衣，系着一条藏蓝色的印花领带。房间里没开灯，走廊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地落在他身上，他领带的印花在发光，他如水的双眸也是波光粼粼的。
　　他斜靠在桌子边，在她开门之前正握着手机，在她开门之后，他收起手机，目光专注地望向了她。
　　乐瑶对上他深邃俊雅的双眸，她觉得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气氛太好了，不说点什么太浪费了。
　　于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来了句：“今天应该花了不少钱吧？你能从我身上赚回来吗？”
　　温漾一直在等她开口，想看看她会说什么，可当她真的开口之后，他就忍不住笑了。
　　他缓缓绕过玫瑰花丛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进来，随手关上门，在一片漆黑中按下灯的开关。
　　屋子里瞬间一片明亮，乐瑶下意识闭上眼保护视觉，等适应了之后睁开眼，就看见不仅仅门前，这周围都摆满了昂贵的玫瑰花束。
　　她怔在原地，耳边响起温漾似笑非笑的声音：“的确花了不少钱，但不用有压力。只要一个晚上，我就能从你身上全部赚回来。”
　　他柔哑低沉的话语令乐瑶耳根发痒，她感觉到他的手搭在了她腰间，她垂眸望去，看见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正撩拨着她腰间的蝴蝶结缎带。
　　“我很喜欢这个。”他低声说话，富有磁性的声音好像海妖在诱惑旅人，乐瑶脑子里炸开了烟花，他拨动缎带的手仿佛拨动了她的心弦，她有些腿软，身子晃动险些摔倒，温漾及时抱住她，她扑进他怀里，闻到了他身上干净冷清的雪松味道。
　　她沉浸于此，深深呼吸，耳边是他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别着急，会给你的，现在先填饱你的肚子，乖。”
　　乐瑶的脸埋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会给我什么？”
　　温漾低头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垂低柔道：“给你……我。”


第五十八章 
　　暧昧不清的话让人脸颊发烫，哪怕乐瑶清楚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还是忍不住紧张。
　　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紧张之余，还有种控制不了的兴奋。
　　她缓缓站直身子，和温漾一起走向前方同样铺满了鲜花的长餐桌，两人分别坐在餐桌两端，乐瑶有些生疏于面对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但温漾却习以为常，十分自在。
　　她微微抬眸，注视着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的男人，好像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和他有不少差距。不管是家世还是成长经历，他们其实都相差很远。但就是相差甚远的两个人，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起。虽说她第一次在舞台上见到他就喜欢他，可她也没想过他们真的会走到今天这种程度。
　　说到底，还是拥有了温漾这种事难度太大，大到乐瑶如今依然觉得十分不真实。
　　温漾并不知乐瑶在心里胡思乱想什么，他此刻正起身将醒好的红酒倒进两人的杯子里，因为隔得比较远，给她倒的时候只能起身走到她身边。
　　乐瑶没站起来，就那么坐着享受他的服务，她专注地看着他，良久才将视线移到红酒上，眨了眨眼道：“这酒一定很贵。”
　　温漾偏头笑了笑说：“还好。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必有压力。”
　　乐瑶以前没研究过红酒，做女明星的时间也不长，更没做这方面的功课，所以她是真的不懂这瓶红酒的牌子和价值，但看它的样子，就猜到大约要六位数。
　　想到曾经为了一百五十万签约金和温漾闹得那么不可开交的自己，乐瑶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男人对你大方的时候，是真的大方到极致。对你小气的时候，真是九牛一毛都不想给你。
　　倒完酒，温漾也察觉到了乐瑶的情绪起伏，他放下酒瓶弯下腰，靠近了一些观察她。她还化着舞台妆，浓淡恰到好处，眼角和脸颊上有淡淡的金粉，这让她看起来像只破茧的蝴蝶。
　　“这是怎么了。”他弯腰询问她，两人距离很近，乐瑶垂着眼睛看见的是他被西装裤紧紧包裹的长腿和皮鞋，稍微抬起来一点就是他因为弯腰而有些紧绷的白衬衣。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感受着单薄衣料下的肌理起伏，轻缓地叹了口气。
　　“没事儿，就是想到当初你连一百五十万都不愿意预支给我，现在却给我花这么多钱，落差有点大，一时不太适应罢了。”乐瑶耷拉着眼皮说。
　　女孩子大约都是这么多愁善感，忽然想起之前发生过什么，就想要找后账。乐瑶也是女孩子，在感情里不能免俗地会有点作，但她作得恰到好处，也作得温漾心甘情愿哄着她。
　　“那你可不能怪我。”温漾直起身，动作利落干脆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低柔说道，“我那时很讨厌你，当然不想给你一毛钱。”
　　“那现在呢？”乐瑶缓缓抬头和他对视，两人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四目相对之时，似有什么东西被点燃，漫起了扰人心神的云烟。
　　“现在……”温漾缓缓放开她，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在暧昧昏黄的灯光下微微笑着说，“现在恰好相反。”
　　乐瑶微微怔忡，她盯着长桌对面的男人许久，忽然说：“我以后也会给你花很多钱的。”
　　温漾愣了愣，惊讶地望向她，乐瑶坚定地说：“我会赚很多钱，把你今天花在我身上的都花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愿意花在她身上是他的决定，她实在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
　　她分得这么清楚，让他有种她还是很排斥他的感觉。这感觉可不算好。
　　“因为我也认同你那个观点，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为他花钱，所以我也要表达我对你浓厚的爱意。”乐瑶端起温漾给她倒的酒，豪迈地一饮而尽，看得温漾又愣了愣。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这样喝你很快就会醉。”
　　乐瑶不在意道：“我酒量很好。”
　　“但今天的酒和你以前喝的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但乐瑶只觉得是价格味道不一样罢了，不认为它就真的能让她醉。
　　如果她真的醉了，与其说是因为喝酒，还不如说是因为看着他。
　　温漾是她心中挚爱，是她的心头好，是她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得到的男人。
　　两人虽然闹过矛盾险些分开，但这也不耽误她对他的爱意愈演愈烈。
　　她对他的爱像飞机消耗不尽的燃油，让她可以永远坚定不移地航行在他的世界。哪怕她知道飞机可能遇见强对流天气，遇到鸟群，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但她还是一往无前。
　　她那样爱他，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她希望他对她也是，但她不会开口提要求。有些东西，开口要来的和他愿意给的，是不一样的。他现在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到，但她希望的是，有一天他对她的感情，可以和她对他的一样深厚。
　　后面两人一起吃了浪漫的烛光晚餐，乐瑶以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事情，温漾全都让她体验了一遍。她想，二十六岁生日是这样度过的，真是让她前面二十几年都像白活了一样。
　　后面她好像真的醉了，晕晕乎乎地靠着他走进套房的卧室，连洗澡都顾不上，就重重倒在了柔软清香的床上。
　　床微微弹了一下，乐瑶恍恍惚惚地望向站在床边的男人，他正漫不经心地解着领带。
　　“你不去洗澡么。”她声音低哑含糊地询问，整个人仰躺着，脸颊泛红，眼神迷蒙，纤细的手臂摊开在床两侧，白色与黑色相结合，是最美丽的反差色。
　　“我等不及了。”
　　温漾扯掉了领带便直接压了下来，乐瑶感觉空气稀薄了不少，她半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将头埋在她劲窝的男人，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和肩头，再一点点来到前胸，裙子的领口开得很大，特别方便他肆意妄为。她一点都不想阻止，还配合地拱起身迎合他。她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全身心都为他开房，做好了全面接受他的准备。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温漾眼里，自然也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他微微撑起身，低下头捏住了她腰间的缎带，在乐瑶垂眸望过来的时候，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扯开了缎带。
　　真的就好像拆礼物一样，蝴蝶结缓缓打开，裙子也跟着松开，连拉链或者扣子都不需要解，就直接将她全部的赤诚展现在他面前。
　　“造型师带来这条裙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简单。”乐瑶咬了咬下唇，脸颊红红道，“看来你早有预谋。”
　　温漾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将从她腰际解开的缎带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随便系了一下，靠近她低哑地说：“你也可以拆礼物。”
　　他的呼吸落在她脸颊上，带着清冷好闻的气息：“拆你的生日礼物。”
　　乐瑶微微凝眸，呼吸顿了顿，抬手抓住了缎带的一头。
　　她扯着他，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两人唇瓣几乎挨着唇瓣，她脑子昏昏沉沉的，里面翻涌的全都是带颜色的幻想画面。
　　她用了点力气，一点点解开系在他脖子上的缎带，然后将它丢到一旁。
　　这样，他们都拆完了彼此的礼物。
　　“生日快乐。”
　　温漾柔哑地开口，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这会儿含了几分真情，他不愧是能把温柔都迷得颠三倒四的男人的儿子，这张脸，这双眼睛，都让全年龄段的女人难以抗衡。
　　乐瑶沉浸在他编制的柔情蜜意中，沉醉地吻上他的眼睛，感受着他不断颤动的眼睫。
　　她意乱情迷之时，主动吻到了他唇上，在两人厮磨辗转的时候，哑着嗓子道：“温漾，我爱你。”
　　温漾身子僵了僵，一直挂着温柔小意的脸上缓缓没了表情。他凝眸注视着乐瑶，两人唇瓣还贴在一起，他就那么看了她一会，突然加重了吻她的力道。
　　他没回应一句“我也爱你”，更没告诉她，他活了三十二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真情实感地对他说“我爱你”。他相信有很多人爱他，但那些人爱的是他的地位钱财还是他这个人就不得而知了。那些人哪怕勾引他，靠近他，也都带着目的，并且胆小懦弱。
　　他们从不敢这样坦白直接地说着“我爱你”，他也从不曾遇见过除她之外表达爱意的人。就连亲人都不曾爱过他，他们只是厌恶他，嫌弃他，到了最后，是畏惧他。
　　只有乐瑶。她是第一个对他这样说的女孩，也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姑娘。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不会遇见这样的姑娘，但至少现在，他觉得缺了她不行。
　　此时此刻，他忘记了父母，忘记了仇怨，忘记了未来的安排。
　　他眼里心里只有她，哪怕他没有回一句“我也爱你”，但他将最真实的自己交给了她。
　　他阴狠用力，在她身上留下点点痕迹，让她白皙剔透的身体变得斑驳凌乱。两人的衣服掉落在床边和地毯上，乐瑶因吻而窒息的时候似乎听见了解皮带的声音，再然后她便记不太清了，大概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预料当中的疼痛，以及难以抗拒的快意。
　　仿佛连睡梦中都在乘坐一条小舟，小舟面积不大，只容纳得下她和他两个人。他们划舟前行，湖面从平稳突然变得颠簸，巨浪袭来，她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湖上会有浪，只能抱着温漾被动地跟着这浪潮起起伏伏。
　　她害怕极了，整个人颤抖地靠在他怀里，他那样强大，足以承担她所有的畏怯，她缩在他怀中小小的一团，接受着他独一无二的保护。
　　那时候她就想，只要他在，她这辈子都会平平安安，无需为一切操劳。
　　可她也想为他做这些事。想让他这辈子也安安稳稳，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再担心和在意，就那么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直到后半夜，湖面的颠簸起伏才停止。乐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似乎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去了哪里，随后是温热舒适的水流，好像整个人都坠入了一只令她畏惧的湖水中。
　　真正坠入后，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温暖的水流舒缓了她疲惫的身体缓，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不叹还好，叹了就发现嗓子哑得不行，红酒的后劲回来，她这次是真的醉了，醉在他怀里，这辈子都不想起来，也腿软得起不来。
　　她的二十六岁生日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也让她最想要的人得到了她。她觉得自己今晚的幸福足够她后半生来回味了，今后不管遇见多么大的难题，她都可以用今晚的幸福来中和，只要回想起今晚，她就会有取之不竭的勇气。
　　这时候的她是那么炙热单纯，并不知道与她不同的是，她的男人，远没有她这样单纯。
　　他复杂，阴暗，矛盾，做一切决定都要经历剧烈的斗争。她夺得了他在小事上的决定权，可她还无法理解无法控制他在更大的未来上那坚固长久的信念。
　　说白了，她的勇气，还没有全部感染到她的男人。
　　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未来会遇见什么，她只是睡在他的臂弯里，睡意香甜，心神安宁。
　　温漾没睡。他一直盯着乐瑶的脸在看，直到天亮起来，枕边的手机震动起来，他随意一扫，看见了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名字。


第五十九章 
　　乐瑶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她浑身酸疼，用了点力气才转过头，盯着空荡荡的身侧发呆。她脑子还有些迷糊，分不清今夕何夕，等回过神来，便听见了温漾压低的声音。
　　距离很近，就在后方，于是她轻轻翻了个身，望向了窗户的位置。
　　窗户打开着，微风吹动了白色的窗帘，温漾应该已经洗漱过了，身上穿着全新的衬衣和西裤，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他正站在窗前接电话，双眸注视着窗外，言语不多，但听得还算认真。
　　“知道了，多谢。”他客气道谢，但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诚意。
　　乐瑶听不见的电话那一头，男人清淡平和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出于希望家庭和睦的原因才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要和温总有什么勾结。”
　　“我知道。”温漾的回应听起来不甚真诚，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这对和他对话的人来说是过于明显的不尊重，但对方也没生气：“那希望大少爷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不要让她太为难伤心。我也会帮着大少爷开解她，不让她对大少爷难得喜欢的女孩做什么。”
　　温漾听到这才来了点兴趣，有些好奇道：“不知道慕先生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才算是处理好了？才能让你妻子不太为难伤心？”
　　慕云平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过了一会才说：“大少爷问我这个，并不是真要按照我说得做吧。”
　　温漾轻笑了一声没有言语，但也没挂断电话或者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慕云平沉吟良久，还是给了一个回答。
　　“如果大少爷真心喜欢那位乐小姐，想要和家里抗争，就应该知道这不能急在一时。我不介意你夺走我妻子目前拥有的一切，我可以给她更多。但我希望你不要令她太痛苦，过程缓慢一点，让她有个接受的时间。如果大少爷没那么喜欢那位乐小姐，还没想过娶她进门，那么大少爷尽可低调地享受感情，等腻了之后，好好安置对方就行了。”
　　不得不说，慕云平把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说得很全面，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温漾听完就说：“我越来越明白，为何慕先生相貌平平，家世普通，也能博得她的喜爱了。”
　　让一个人时刻保持理智不难，难的是在涉及感情方面依然理智冷静的可怕，能够心无旁骛地权衡利弊。哪怕是在劝说自己的继子夺走妻子仅存的钱权也十分清醒。这样的人做什么做不到呢？他愿意入赘温家，守在温柔身边顶着个吃软饭的名号，实在是屈才了。
　　不，也许不算屈才，要知道如果没有慕云平的努力，温柔和温老爷子手里那点东西大约早就被温漾尽数收入囊中了。他们至今还好端端的，没有变成丧家之犬，全都是慕云平的功劳。
　　“感谢大少爷欣赏，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给她准备早餐了，再见。”
　　慕云平言尽于此，直接挂了电话。温漾缓缓收起手机，将它丢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抄进裤子口袋，目视前方细细思忖着。
　　忽然有一双手臂环着了他的腰，他微微一怔，侧目低头，看见了乐瑶纤细白皙的手臂。
　　她身上是酒店准备的白色睡袍，有些宽大，他阖了阖眼，低声说了句：“你醒了。”
　　“嗯。”乐瑶应了一声，话不多。
　　温漾停顿了一下才说：“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说‘知道了，谢谢’的时候。”乐瑶如实回答。
　　温漾这次呼吸都顿了一下，偏开头看着另外一侧说：“那你听到的可不少。”
　　“是不少，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乐瑶轻声问，“你口中的这位慕先生是谁？”
　　温漾不太希望乐瑶知道他和谁谈论了如何处理她，他担心她会感到不受尊重。他可以不尊重慕云平，但他不想给乐瑶造成那种印象。
　　所以他转过身道：“以后你会知道他是谁。现在先去洗漱换衣服，我带你去吃早餐。”
　　没得到明确答复，乐瑶心底有些疑惑失落，但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她点点头走进了洗手间，温漾依然站在窗前，他弯腰从沙发上拿起外套，穿上之后漫不经心地系上第一颗纽扣，视线始终停在洗手间门口，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自己方才在电话里说的话，确定什么也没透露过后，才将这件事暂时扫开了。
　　温柔知道就知道了。早在进了酒店被隆重迎接的时候他就清楚温柔知道了，慕云平打不打这个电话，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有问题的地方是她后续会做些什么。他倒不怕她来逼迫他或者要挟他，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说些什么话，但他担心对方找上乐瑶。
　　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如果温柔把主意打到乐瑶身上，温漾都不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可就不是他不遵守和慕云平的互利承诺了。
　　乐瑶洗漱完出来就看见了床上摆好的衣物。她抬眸望向温漾的位置，他斜靠在桌子边望着她，眼神专注深邃，嘴角并没有往日里最会噙着的笑意。
　　“不喜欢？”见她不换衣服，他轻轻问了一句。
　　乐瑶摇摇头说：“好看，但你这么直勾勾看着我，我不好意思换。”
　　温漾的嘴角这才似有若无地勾了勾，轻浅缓慢地说了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全都看过了。”
　　乐瑶偏开头脸颊微红地说：“那也不行。”
　　温漾脸上的笑意真实了许多，他转过身去，用笔挺高大的背影对着她：“我保证不回头。”
　　乐瑶这才松了口气，拉开浴袍的腰带说：“回头是小狗。”
　　温漾轻轻“嗯”了一声，安然稳定地站在那不动了。
　　乐瑶一开始还挡着胸口，见他是真的不会转身便放了心，收回视线认真换衣服。
　　可当她穿上了衣服，转头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双眼坦然认真地注视着她。
　　乐瑶呼吸一窒，半晌才道：“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温漾诚实地说：“你不该相信我的。在你收回视线的下一秒，我就转过来了。”
　　乐瑶有些羞恼：“都说了回头是小狗，你还回头？”
　　温漾迈开步子走向她，这一步步的，仿佛走在她心上，走得她浑身发麻，险些腿软倒在床上。
　　他在和她紧紧相贴的时候停下来，弯腰低头，在她耳边低沉克制地说：“只做你一个人的狗。”
　　乐瑶耳根发麻，听完他的话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她绝对不承认她刚才想歪了。
　　“别离我那么近。”她将手放在他胸口试图推开他，却隔着衬衣感受到了炙热的体温。
　　她恍惚抬眸，对上他灼人的视线，他呼吸短暂地乱了乱，突然笑起来问她：“你饿吗？”
　　乐瑶不明所以，如实回答：“还好，不是很饿。”
　　她是真的不算特别饿，大约是美色当前，秀色可餐？
　　温漾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然后乐瑶就看见他本来齐齐整整的西装很快变得凌乱了，男人少了平日里的温雅柔和，动作粗鲁地扯掉了领带，脱掉了外套，解开了衬衣领口的纽扣。
　　“那就晚点再吃饭。”他低哑地说完，就抱起乐瑶丢在了床上。
　　乐瑶身上还有些不舒服，被他这么一折腾，再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好像被妖怪吸光了精气。她跟在温漾身边消极地走着，也不怎么看路，就抓着他的手任他带路，仿佛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会这么顺顺当当地跟着他跳下去。
　　温漾偶尔看她一眼，将她这种状态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说话，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两人下了楼，很快到大堂，向云和司机早在等，温漾带着乐瑶跨上车，向云立刻从副驾驶递来文件：“这是今天需要尽快处理的，这些是不着急的。”他将文件的分类表达清楚。
　　温漾微微颔首，接过需要尽快处理的低头看起来。乐瑶靠在一边，侧目睨着他认真工作的样子，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看他办公，可认真的男人真是迷人得不行，乐瑶脑子里一会是他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模样，一会是他沉浸在欲望之海时失去理智的模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换来换去，直让她脸颊发烫，好像冒了烟。
　　他们本来是要吃早饭的，但被温漾那么一耽误就只能吃午饭了。
　　温漾带她去吃西餐，是温氏集团旗下新开的餐厅，两人走在街上时他也不怎么遮掩，保镖排排站，助理在一旁，他十分不避人地牵着乐瑶的手进餐厅，让乐瑶都有些为他担心。
　　“你这么高调，小心被拍。”乐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温漾没说话，但笑了一下。事情也真被乐瑶说准了，她昨天歌会结束就没离开酒店，今早离开还和温漾一起，两人举止亲密地去用餐，这些照片真的被人拍到了。其中有媒体也有路人，媒体知道温漾身份，隐秘不发，路人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把图片发在了乐瑶的粉丝超话里。
　　于是，向云只得在用餐的时候打搅温漾了。
　　“温总，是这样的。”他凑近温漾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没让乐瑶听见。
　　乐瑶也没那么好奇，低头专心切牛排。
　　温漾听完向云的叙述，秀致的双眸盯着乐瑶看了一会，回答向云：“不用管。”
　　向云愣了愣：“不处理？”
　　“媒体那边压下来不要发，至于其他那些，不用管。”顿了顿，温漾说，“不要闹大。”
　　这就是可以透露一些消息，但不能上热搜成气候的意思了。
　　向云了解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乐瑶，转身出去了。
　　乐瑶这会儿放下了刀叉，望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直言道：“闹出新闻了？”
　　温漾猜到以她的敏锐肯定会察觉到，他倾身向前，支着下颌“嗯”了一声。
　　乐瑶点点头，拿起叉子吃切好的牛排：“早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注意，这可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的问题。”说到这停了一下，到底还是抬眼望向他问，“要我再澄清一下吗？”
　　温漾看着她的眼睛，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澄清的行为确实很伤人。
　　他很快摇了摇头说：“不用。”
　　“你自己来？”乐瑶想了想说，“公司澄清？或者现在还没猜出你的身份？应该不会，你的辨识度太高了。”
　　的确，温漾长成这个样子，出行排场那么大，前不久还刚和她闹过绯闻，如今再次接触，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恐怕都能认出他是谁。
　　相较于乐瑶一直在想解决办法，温漾却半点不做那些考虑。
　　“随他们说吧。”他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柔，仿若在讨论天气一样随意，“闹不大，就不会有什么烦恼。”
　　看这意思，他是要随路人去猜测了。
　　乐瑶吃饭的动作停了停，看着他许久没说话。
　　温漾和她对视片刻，带着笑意道：“不是你说公开是基本，是我应该做的吗？”他晃了晃酒杯，“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这个基本，但循序渐进还是可以的。”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对人表达出的最大诚意了。
　　乐瑶深切感受到了，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
　　温漾放下酒杯偏过头，还没说话，双唇便与她相触。
　　“这是奖励。”乐瑶眼睛亮亮地说。
　　温漾眼睫轻颤，一丝羞赧浮现在他脸上，他腼腆闪躲的样子，像极了闭合的含羞草。
　　乐瑶看着看着，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两人这里浓情蜜意，却不知另一边有人看到下属整理上来的新闻，以及先成娱乐只做简单处理的汇报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种浓浓的，被无视被轻视，甚至被挑衅的感觉，让温柔愤怒得无以复加。
　　她以为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提醒过温漾很多次了，他但凡还有点理智和尊重在都应该见好就收，早点处理好那个女明星。
　　可他非但没那么做，现在几乎都不打算避着人了，是不是之后连新闻都不会压了，直接跟对方公开关系？
　　这是挑衅，这绝对是对她的挑衅，温柔气得攥紧了拳头。曾经在温漾父亲那里受到的屈辱，她再次从温漾这个孩子这儿有了体会，这会儿她甚至忘了温漾是个无辜的孩子，身上还流了她一半的血，她只记得他是那个人的儿子，骨子里含着背叛肮脏的因子，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深吸一口勉强平静下来，冷着脸说：“我记得他之前还和一个女明星有过绯闻，叫什么来着，好像姓韩？”
　　下属点头说是。
　　温柔冷笑道：“这两父子不但长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渣的本性也一模一样。玩弄女性，恶劣至极，那就让他看看，女人发起疯来，能把他们逼到什么程度好了。”她偏过头冷冷道，“把那个韩小姐约出来，我要亲自和她聊聊。”


第六十章 
　　韩慧侨接到了神秘邀约，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表示可以帮她解决目前所有的麻烦，她已经绝望至此，实在没什么资本再拒绝，所以哪怕不知道对方是谁，她也赴约了。
　　见面安排在一间熟悉的酒店，说熟悉是因为前几年的时间里她曾数次陪同温漾在这间酒店出席活动。现在回想起来，那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对温漾的感情，从他毫不留情地扯开她的手开始，从她跪在他面前他甚至都不看一眼开始，已经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她推门进入雅间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见到的竟然还是和温漾有关的人。
　　她陪温漾去老宅吃过年夜饭，所以见到温柔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温柔虽然快五十岁了，可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她一头黑发高贵典雅地绾着发髻，身上穿着香奈儿当季新款套装，戴着漂亮低调的珍珠项链，她不愧是温漾的母亲，生得一副高冷妥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富贵感。
　　韩慧侨盯着她，怔愣在门口，半晌没有动作。
　　温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见她这副反应，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难怪她不得温漾喜欢，就这副不淡定的样子都枉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竟不比乐瑶见到她时淡定。
　　韩慧侨见温柔皱眉，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她早就不是之前的她了，徐静被赶走了，她如今什么通告都接不到，被以前看不起的三四线演员压在头上作威作福，再多的骄傲和淡定都消耗光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勉强说道：“温女士好。”
　　温柔不咸不淡地睨着她，眼里的审视和估量毫不遮掩，韩慧侨被看得很不舒服，但还是静默着没说话。
　　温柔看了她一会才说：“韩小姐，你挺让我失望的，你和温漾混在一起十来年，竟然还没有一个刚出现不到一年的姑娘得他喜欢，还被他搞得如此狼狈，可真不像是个出道十来年的影后啊。”
　　韩慧侨牵强地笑了笑说：“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它不分先来后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努力都没用。更不要说，即便我是先认识的温总，可他自始至终也没在意过我了。我再是什么影后，也抵不过资本的力量，温总作为我的老板，真的想把我搓圆捏扁的话，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柔似乎对这话很不屑，她又喝了一口茶，才漫不经心道：“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可以帮你的人只有我了。”
　　韩慧侨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听说你的经纪人陪了你十来年，对你一直很好，这次出事也是为了你才去算计温漾和那个女人，搞的毁了自己的前程不止，甚至都快流落街头了。”
　　温柔的话让韩慧侨握紧了拳头，温柔见此冷淡地笑了笑说：“你想帮她回归过去吗？想帮自己重新走回属于你的位置吗？”
　　韩慧侨笑了笑说：“我不想的话，今天就不会来了。”
　　“很好。”温柔双臂环胸靠到椅背上，“既然你想，就要先为我做件事。”
　　“愿闻其详。”
　　“怎么说温漾也和你维持了几年的合作关系，哪怕出了你的人算计他那种他极其厌恶的事，也没有置你于死地，只是雪藏你两年而已，可见他对你还是有几分情面的。”温柔一脸嫌恶道，“我要你借他对你这几分微薄的仁慈去勾引他，倒不是让你真的勾引成功，你要能成功早就不是今天这样了。我要的是你破坏他和那个乐瑶的关系，不说让他们就此分手，也要让他们误会至死。”
　　韩慧侨呼吸都缓慢了下来，她双手交握久久不语，温柔耐心等了一会就讥讽道：“怎么，觉得自己做不到？”
　　韩慧侨是真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没说话。
　　温柔淡淡道：“做不到也得试试吧？总归你也没有别的出路了，想帮你的经纪人和你自己就得听我的，哪怕明知道几率微乎其微，你也得豁出去试试，不是吗？”
　　韩慧侨垂下眼睛依然不说话，温柔直接拿起背包站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我没有耐心和你废话了，你决定好了就联系我的助理，如果没有，我就当你放弃这个机会了。”
　　语毕，温柔毫不留恋地抬脚走人，大约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份冷酷无情利用人至死的样子，像极了那个被她自己厌恶的儿子。
　　韩慧侨在雅间里待了很久，天色渐暗的时候她才离开，也不确定她到底想通了没有，但她要了温柔助理的联系方式。
　　生日过后，乐瑶和温漾过了一段堪称甜蜜的日子。不工作的时候她就赖在他怀里哪儿都不去，他看文件，她就坐在他腿上看他的脸，有时候她会坏心眼地在他接电话的时候咬他的喉结，看他本来一本正经地谈工作，结果被她搞得意乱情迷，眼含春光。
　　更过分的时候，预约的客人到了她也不想离开，为了避嫌她干脆蹲到办公桌底下，靠着他修长笔直非常有力量的腿胡作非为，看他在她的戏弄下防线岌岌可危却仍然强撑镇静。
　　整个先成集团的人现在都知道温漾和乐瑶和好了，并且感情很好，你找不到温漾的时候，去乐瑶那看看或许就能遇见。或者你找不到乐瑶的时候，那去温漾的办公室，绝对错不了。
　　九月底这天，温漾晚上要出席晚宴，举办方是温家的故交程家，温漾拿资料给乐瑶看的时候，乐瑶就看见了个熟悉的面孔。
　　“程静？”她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也没多说别的就翻到了下一页。
　　温漾正在写东西，她坐在他腿上，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写字，说实话这有点不自在，但习惯了也就好了。
　　听到她念叨那个名字，他淡淡地说：“怎么，你认识？”
　　乐瑶不在意道：“嗯，有过一面之缘，第一次陪你参加那个慈善酒会的时候和她说过几句话。”
　　温漾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回想了一下那时的场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和你说了什么。”他还记得她那时就是在和对方说完话之后忽然走了。
　　乐瑶望向他的侧脸，他已经不写东西了，只是看着她，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乐瑶放下手里的资料，环着他的脖颈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抬手轻轻擦掉他脸颊上的口红印。
　　“没什么，只是带着一群富家小姐来夸奖我的裙子好看，问我哪里买的。”乐瑶笑了笑，语气十分无所谓，好像当时的情景十分平常，没什么需要介意的。
　　温漾何其聪明，很多事情她哪怕不说他自己就能想得七七八八，现在她透露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就很清楚事情的发展轨迹了。
　　“受委屈了。”他握住她给他擦口红印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温柔如水的眸子里蕴藏着怜惜，连语调都比平日里更柔和了几分，“今晚给你最漂亮最贵的裙子。”
　　乐瑶被他逗笑了：“不委屈，小场面，当时可能觉得委屈，现在想想不算什么。我连你都得到了，何必再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她的豁达连他都及不上，温漾看着温雅平和绅士风度极好相处，可他内里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伪君子。相较于他，乐瑶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方女孩。
　　“那也不行。”他充分发挥了他的记仇和小心眼，直接按了内线对向云说，“去拿点晚礼服的画册来给乐小姐挑选。”
　　向云立刻应是，温漾特别补充说：“拿最贵的。”
　　向云顿了一下再次应是，温漾这才结束通话。
　　“好了。”他收回手掐住她纤细的腰，将头埋在她的劲窝间蹭了蹭，低声喃喃道，“晚上帮你出气。”
　　乐瑶叹息道：“真没必要，其实她也没什么坏心思。”
　　“无心之失也不应该。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太难堪。毕竟是程家的女儿，叫我一声哥哥，我总要顾着程家的脸面。”
　　这话说得好像很在意友情亲情一样，但其实他是个凉薄到连自己亲生母亲都防备至极的人。
　　当然，这种凉薄也是相互的，他遭受过什么待遇，现在便全部还给了别人而已。
　　乐瑶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开话题聊起了别的，她心里想的是，只是个晚宴而已，说白了就是吃吃喝喝和合作伙伴搞好关系，这都快国庆节了，就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也别惹出什么乱子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在温漾身边本身就足以让他被人诟病了，不想再给他惹什么麻烦。
　　这个时候的乐瑶，是真不知道酒会上会发生什么。
　　晚上她被迫盛装打扮和温漾手牵手走进晚宴现场，并不知道她身上穿得是哪款礼服、梳得是什么发型、佩戴的是哪款首饰，甚至喷了什么香水，都已经被人打听得清清楚楚。
　　晚宴举办地的一条僻静的走廊，韩慧侨看着身上和乐瑶一模一样的裙子，脖子上佩戴的同款首饰，以及几乎照着对方照片做出来的发型，还有脸上特地模仿她化得妆容和身上完全一致的香水，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感到无尽悲哀。
　　她靠墙沉默着，久久不肯挪动脚步，直到手机亮起，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韩慧侨握紧手机，将它塞进手包，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离开这里。
　　乐瑶无疑是今晚晚宴的公主，先不说她身边站着全场最尊贵惹眼的男人，只说她的模样，连艳压群芳四个字都有些形容不到位。
　　她本来就生得好看，如今穿着一条银灰色羽毛高定低胸连衣裙，佩戴着价值一千多万的红宝石项链，牵着同样一身银灰色西装的温漾，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追逐的焦点。
　　程静远远瞧见她，整个人都傻了，她不自觉走过去，盯着乐瑶喃喃道：“小姐姐真漂亮。”
　　乐瑶认出她，微笑着说：“程小姐也很漂亮。”
　　程静有些脸红，她是主办方家的小姐，身边自然跟着不少同样家世的千金小姐，几人看着抢走了所有光芒的乐瑶，再看看几乎不理会别人寒暄，只陪着乐瑶，甚至和她亲密手牵手的温漾，银牙都要咬碎了。
　　“程静？”温漾主动开口和程静说话，让对方受宠若惊。
　　“温漾哥。”程静喜气洋洋地打招呼，正想说什么，就被温漾打断了。
　　“裙子不错，什么牌子，多少钱？”温漾两个问题问得程静云里雾里，只以为他是真觉得她裙子漂亮，想要买给身边的女伴，所以如实报了牌子和价格。
　　温漾微微抿起嘴角，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握着乐瑶的手旁若无人地凑到她耳边，用明明大家都听得到却仿佛又压低过的声音赧然道：“好便宜，不及你身上裙子价格的零头，本来想买给你，但还是算了，太廉价的东西，她们穿穿还好，配不上你。”
　　这话说得，让跟着程静而来，心里还暗戳戳妄图和温漾搭上话的千金们脸色全都变了。
　　乐瑶也有点尴尬，她本来想阻止温漾，可他表现得太自然，说话时那优柔轻浅又礼貌的样子，真的让人完全猜不到他会说这种让人难堪的话。
　　她轻咳一声，反握紧他的手微笑道：“我看好多人想和你打招呼，我们过去看看吧，就不打扰诸位了。”她拉着温漾就走，温漾这样的人，还真任由她随意拉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好像她真能主导他的什么行为一样。
　　所有关注他们的行业精英都在衡量乐瑶在温氏集团以及温漾面前的地位，琢磨着想要达成的目的是否可以从她身上出手。
　　饶是程静和温漾熟识，也看呆了这一幕。她认识温漾十几年，头一次看见他这么顺从一个女人，他连温伯母都不屑一顾，只维持表面尊重，却容许乐瑶一个女明星扯着他的手到处走，在一众参加晚宴的大佬中穿梭，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程静都顾不上因为他的话难堪，倒是她身边的人摸出了门道。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眼熟。”某千金回味了一下说，“是个女明星来着，最近还挺火的，好像在年初的时候在程家的慈善酒会上碰到过？我记得当时似乎……”她将那时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大家顿时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她们算是明白为什么总是礼貌温柔彬彬有礼的温漾会来这么一出了，这特么绝对是来给那个女人出气的！当时她们做的事情，他如今单枪匹马奉还回来，虽然没有其他人听见或者帮衬，但他是谁啊，他是温漾啊，温家的太子爷，温氏集团的第一把交椅，他一个人，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大家的脸色都难看极了，包括回过味来的程静也是。
　　倒是有一位站在最末尾的端庄小姐面不改色地喝了口香槟，她身边的千金低声问：“顾妍，你不生气吗？”
　　顾妍微微眨眼：“为什么要生气？”
　　“刚才那种事……”对方想说什么，但被顾妍打断了。
　　“那也是你们做错事在先，温先生帮女伴出气，很有绅士风度，很有男友力啊，我觉得非常不错。”顾妍一脸认真。
　　和她说话的人无语凝噎，看起来有些焦躁，但碍于顾妍的家世身份不敢造次，只能憋气忍着。
　　顾妍认真地看着温漾被乐瑶扯着到处走的背影，用喝香槟来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
　　原以为会是个和其他门当户对家族的公子一样复杂世故的男人，可复杂归复杂，世故归世故，那张腼腆无害的假面具，以及那张如烟似玉的漂亮面孔，着实引起了顾妍的兴趣。
　　想到家里提起过的相亲安排，顾妍几乎都开始期待之后和他的碰面了。
　　程静很快和好友们走散了。她握着手机挪到会场边缘，看着上面韩慧侨发来的短信。
　　【静静，帮我个忙好么？】
　　程静有些不太理解韩慧侨什么意思，又想要做什么，她还不知道韩慧侨最近具体发生了什么，两人曾经的关系还不错，她要她做的事也的确不难，所以她也没多想，跟侍者要了杯挺烈的洋酒，一手端着一杯去找到了暂时和乐瑶分开，正和晨曦电子董事长说话的温漾。
　　“温漾哥。”程静有些脸红地说，“我来道歉了，为我之前做过的不妥之事。”她将烈酒递给温漾，“你原谅我吧，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
　　温漾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余光瞥见程家长辈看向了这边，到底是给了对方几分面子，接过了酒杯。
　　“你懂事就好。”他不冷不热地说。
　　程静笑着说：“我当然懂事，我以后会好好的，不会再给温漾哥还有乐小姐添麻烦。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了。”
　　温漾若有所思地看着程静，她其实是个挺单纯的女孩，也的确没什么坏心，他想了想，到底是和她碰了碰杯，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算是接受了她的诚恳致歉。
　　只是，喝下酒之后才发现这酒有点烈，一饮而尽辣到了喉咙，他微微蹙眉，眯眼盯着程静看了几秒钟，将空酒杯递给路过的侍者，面颊微红道：“程静，别做多余的事。”
　　程静心头一跳，立刻说：“当然，当然。”她也把自己那杯酒喝了，辣得她眼泪直流，显然是和他刚才喝得一样的。
　　“哎呀，拿错酒了，怎么是伏特加，我不行了，不行了……”
　　程静是真不行了，她是说要烈酒，可没说要么烈的啊！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被赶来的程夫人扶走了，温漾见她如此，本来还存着几分戒备怀疑，现在也消散了不少。
　　他继续和人交谈，但虽然他酒量尚可，可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现在又那么快速饮下一杯的伏特加，哪怕杯子不大，他这会儿也有些脑子昏沉。更别提，交谈的另一方又端了两杯香槟过来，他顺势接了一杯，缓慢地喝了两口，觉得头都有些晕了。
　　他皱皱眉，转眸开始寻找乐瑶的身影，但没找到。
　　对危机感的敏锐让他及时撤离了晚宴现场，想找等候在外的向云，让对方安排个安静的房间靠一会醒醒酒，顺便联系乐瑶。
　　可他还没看到向云，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倩影。
　　“瑶瑶？”他眯眼辨认了一下，的确是那条熟悉的裙子，他身体有些摇晃，走了没几步就被对方扶住了，乐瑶没说话，搀着他进了一旁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关门，他整个人便把她压倒在了地毯上。
　　“瑶瑶。”他靠在她怀里，看不见她的脸，但闻得到她今天喷的香水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和礼裙让他放松了警惕，他喃喃地说了句：“我喝醉了。”尾音里几乎带了些委屈。


第六十一章 
　　韩慧侨这辈子头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温漾，与他那般亲密的耳鬓厮磨，感受着他难言的坦荡和温柔，却用的是别人的身份。
　　他的身体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她躺在地毯上，长发散乱了，铺了满满一地毯。
　　她脸色有些茫然，但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徐静的处境，她咬咬牙，翻身将他压倒在地，开始扯他的衣服。
　　“嗯？”温漾疑惑了一下，“你做什么。”
　　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却根本不反抗，韩慧侨一想到他是把自己当做乐瑶才如此顺从，就心酸得眼泪直掉。
　　她的眼泪落在温漾脸颊上一些，他好像稍微醒酒了，撑起身子要坐起来，韩慧侨担心他会看见自己的脸，急忙将他重新按在地上。她发挥了她影后的演技，哪怕不说话，周身气质也变得类似于乐瑶，温漾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又或者说他没想过有人敢这么设计他，还有能力设计到他，所以没那么警惕，很快闭上眼睛任她作为了。
　　韩慧侨看着他狼狈地躺在地毯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从未如此真实得嫉妒过乐瑶。
　　是因为她，他才如此。如果他知道此刻与他亲密相处的人不是对方，估计哪怕动手伤人，他也会即刻离开。
　　韩慧侨深吸一口气，低头在他颈间落下一个吻，温漾本来是温柔顺从的，但突然因这个吻皱了皱眉。他睁开眼想起身，韩慧侨却在这时彻底披散了发，遮挡住她的脸，然后拉开裙子的拉链，一点点褪去身上的衣服。
　　温漾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皮肉，他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他虽然醉了，可他也有脑子，哪怕不能像平日里正常思考，可他也下意识知道乐瑶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真的做这种事。
　　他以为“她”只想玩玩，等来了真的，就有些怪异了。
　　“瑶瑶。”温漾突然开口，“说话。”
　　“乐瑶”不说话，只是将脱下来的礼裙丢在他身上，遮挡了他的视线，上面满是他熟悉的香水味。
　　她低头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此刻看起来特别有被凌虐过的脆弱感，引人沉迷。
　　韩慧侨的理智没剩下多少了，她起身从早就准备好的背包里拿出丝巾，拂开裙子后想要蒙住他的眼睛，然后再把裙子和首饰处理掉，这样等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乐瑶再看见眼前这一幕，就不会发觉温漾是认错了人才就范。
　　韩慧侨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又或者说温柔给她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是对方支开了向云，也是对方安排那些世家小姐们拖住了乐瑶，否则乐瑶怎么会突然在晚宴现场不见踪影呢？
　　她这会儿估计还被那些小姐们围着走不开，她有充足的时间完成使命。
　　低下头，丝巾渐渐蒙住了男人的眼睛，醉酒的温漾看起来越发柔弱可欺了，他的唇单薄红润，唇形十分漂亮，此刻他微微启着唇，呼吸短促沉重，额头渗出了薄薄的汗。
　　虽然快十月份了，江城的天气已经开始凉爽了，但折腾了这么一大会儿，他还喝了酒，出汗很正常。他烦躁地想要扯开蒙眼的丝巾，韩慧侨按住了他的手，这次她想挪开手的时候失败了，温漾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大的她骨头都有些疼。
　　不对。韩慧侨心里刚冒出这两个字，就听见了有人踹门的声音。
　　她倏地抬眸，看见了表情冷漠至极的乐瑶。
　　她站在门口，盯着只着内衣的韩慧侨、已经抓着她手的被蒙住眼睛的温漾，还有那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礼服和首饰，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韩慧侨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乐瑶会突然出现，她还没来得及隐藏！
　　“乐小姐！”向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但乐瑶直接反手把门关住了不让他进来。
　　“在外面等着。”乐瑶语气十分镇定地说。
　　这种情形确实不适合向云进来，韩慧侨几乎是没穿什么衣服，哪怕乐瑶心里愤怒至极，也没想过让更多人来看这春光。
　　“我以为韩小姐是聪明人，可没先到你没把聪明用在该用的地方。”乐瑶握紧拳头冲上来，一把扯开韩慧侨，将她推倒在地，看都不看一眼她的狼狈，直接将蒙着温漾眼睛的丝巾扯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问，“醉了？”
　　温漾睁开眼，定睛看了她一会，低声道：“是你啊，我还以为不是你。”
　　乐瑶强忍着怒气道：“你没以为错，刚才的确不是我，现在才是我。”
　　温漾微微凝眸，酒意散了不少，理智稍稍回归，他拧眉不语，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散落的礼服以及被乐瑶挡住的半个身影，瞬间明白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脸颊红极了，双眼微微睁大，看上去有些茫然。这茫然是因为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经历这种事，他不觉得韩慧侨有这么大能量如此周密地算计他，掐准了他身边无人的时间点，拿到乐瑶的全部信息。哪怕他依然有些醉，却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他那位好母亲的安排。
　　温漾缓缓站稳身子，乐瑶扶着他，身影始终挡着韩慧侨。
　　韩慧侨似乎傻了，愣在那一动不动，乐瑶忍无可忍道：“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愣在那里做什么？被揭穿了难道还打算继续勾引他吗？！”
　　韩慧侨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对她大呼小叫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到底哪一步错到了底，她现在竟成了任何人都可以颐使气指的人。
　　她屈辱地站起来，捡起礼裙快速穿上，乐瑶等她穿好衣服才放开温漾，从他身边挪开。
　　她才挪了一步，温漾就抓住了她的手拒绝她挪开，他垂着头看着角落道：“对不起。”
　　他在道歉，为他竟然认错了人，为他和别人搞出这种事还被她看见。
　　乐瑶麻木地说：“你没必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当我被一群人拦着以各种借口不允许我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了。”
　　温漾头疼极了，他抬手使劲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乐瑶顺势看了一眼，就看见他脖颈上的口红印。那肯定不是她留下的，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乐瑶气得深呼吸，她使劲闭了闭眼，转身望向韩慧侨：“我不认为韩小姐是如此拎不清的人，那么是谁配合你给了你这个机会？如果我没猜错，是温女士？”
　　韩慧侨僵在那不说话，但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看来我没猜错。”乐瑶冷冰冰道，“你没成功，估计对她也没利用价值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告诉她，搞我可以，直接来对付我就行，但是搞我的男人——不行。”
　　韩慧侨倏地抬眸与乐瑶对视，那句“我的男人”说得掷地有声斩钉截铁，说得那样理所应当坦坦荡荡，这是她这辈子都做不到也没机会再做的事情了。
　　她泪眼朦胧，对一切都绝望了，几乎是浑身僵硬地离开了这里。
　　向云守在外面，当他看见穿着打扮和乐瑶相差无几的韩慧侨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韩慧侨是影后，拿过不少奖，她真想模仿谁扮演谁的时候，是很难分清楚的。
　　所以……所以不要怪温漾。
　　他不是有意认错的，他们都是被人有意算计才会如此的。
　　他们都是受害者。
　　乐瑶一遍一遍这样劝说自己，勉强平息怒火之后，从手包里取出纸巾，使劲去擦温漾脖子上的口红印。
　　温漾被她擦得有点疼，但一声不吭地忍耐着。他扶着桌子勉强保持站立，人还是醉酒状态。
　　乐瑶长舒一口气对门外的向云说：“去买点醒酒药，尽快送过来。”
　　向云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习惯了乐瑶的发号指令，很快就按照她说的去做了，门口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纸巾是干的，口红印印上去有段时间了，擦起来不好擦，乐瑶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有些痕迹，温漾白皙娇嫩的肌肤也被她折磨得发红了。
　　看他一声不吭忍耐，醉酒了也不发酒疯不推开她，乐瑶不知自己是该挫败还是该高兴。
　　她心情复杂极了，放弃了擦那扰人的印子，将纸巾丢到纸篓里，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不说话了。
　　温漾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单手撑头去看沉默的乐瑶，过了一会才喃喃地说：“别生气，是我的错。”
　　乐瑶闭了闭眼说：“不是你的错，你应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温漾阖起眼睛斜靠着椅背道：“的确是这样。这种手段下作又熟悉，像极了几年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我以为现在她该不敢这样了，是我太自信了。”
　　“醉了就别说那么多话。”乐瑶皱着眉说，“趴着歇一会，你现在别想回晚宴现场了，衣服乱七八糟，混身都是女人的香水味。”
　　温漾沉默了一会，老老实实趴到桌子上，片刻后语气低柔委屈道：“连香水味都一样……”
　　乐瑶：“……”做到这种程度，真的真的不能怪他吧。
　　乐瑶无奈极了，虽然心里还是膈应，但到底还是拉着椅子坐到了他旁边。
　　她盯着他说：“你确实有错，警惕性太差了。以及，你给我安排那个造型师团队肯定有问题，你回去自己找找透露消息的是谁。”
　　温漾趴着不吭声，身子轻轻颤了颤，好像哭了一样。
　　乐瑶知道他不可能哭，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起来查看，发现他其实在笑。他笑得自嘲，笑得讥诮意味十足。他身上酒味很重，被她扶起来就直接靠在了她身上，枕着她细弱圆润的肩膀。
　　“不用你说我也会那么做。这次的事的确怪我，平稳日子过久了，就忘了他们之前多卑劣。我想过她会做些事，但没想过她会做得这么愚蠢。”
　　温柔大约觉得韩慧侨和温漾那么多年，总该有点情分的，但她以为错了，所以满盘皆输，别说是搞坏乐瑶和温漾的关系，还引火上身。
　　但凡温漾真的对韩慧侨有几分的另眼相看，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乐瑶沉默着不说话，温漾睁开眼看她的下巴，问她：“还生气？”
　　乐瑶叹息不语，温漾在她肩头亲了一下：“别生气了，我只是一开始没认出来，后面已经认出来了。”
　　“什么时候？”她有些好奇。
　　“她亲我的时候，和你不一样。我抓着她的手，和抓着你的手感觉也不一样。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不对劲，正打算反抗。”
　　“然后我就来了？”
　　“……嗯。”
　　乐瑶“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温漾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带了几分不安。
　　“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了。”他坐直身子，强撑着精神和她对视，“我绝对不会再认错你，别生气了。”他生涩的安抚，紧张的道歉，处处都带着生疏，显然他从不曾为谁如此。大约他小时候被狠狠拒绝过之后，就再也没对谁这样低声下气哀求过什么了。
　　乐瑶心里这样想，心情就越发复杂，她眼巴巴看着他，眼睛都红了。
　　温漾怜惜地抹去她眼角的眼泪，听见她喃喃地说了句：“你不干净了。”
　　温漾僵了僵身子，深吸一口气说：“干净的。要不然你再擦擦。”他倾斜了脖颈，让她为所欲为。
　　乐瑶看着那个淡淡的口红印，生气地咬上去，温漾闷哼一声，明显十分不适，但没有躲开。
　　向云买了药回来，就看见这一幕。他专业素质过硬，面不改色地无视了乐瑶仿佛小吸血鬼的模样，将醒酒药和水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一口咬完过后，乐瑶的口水很好地中和了口红印，她又擦了几下，终于把它全擦掉了。
　　“没有下一次。”乐瑶不高兴地嘟囔，“连女朋友都认不出来，真过分。如果今天是我，换另外一个人和你打扮得一模一样，我也不会认不出来。”
　　温漾本来正打算喝药，听她这么说忽然停下了，转头看着她问：“真的？”
　　乐瑶一字一顿：“当然是真的，你在我心里的每一寸都是最深刻的，举个例子，今天是韩慧侨假装我，那么换到我身上，是某个影帝假装你模仿你，我绝不会犯你的错误。”
　　“这么自信？”温漾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乐瑶面不改色道：“不是自信，是事实。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是特殊的，哪怕那个人搞个人皮面具戴上，演技再精湛，我也不会认错。你不信大可以找人试试。”
　　乐瑶是真不会认错，温漾也相信她的话。越是相信，越是觉得他今天的问题有些棘手。
　　他倒是对那些结合起来算计他的人没太大怒火，程静也好，韩慧侨也好，温柔也罢，他都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在乐瑶心里，他是真的很重要很特别。
　　温漾一直不说话，眼底若有所思，神色略有些凝重。
　　乐瑶看了一会，就叹了口气端起水杯，把醒酒药递给他：“喝醉了就别费脑子了，下次不管什么宴会都不要一个人了，让向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你不能跟着我吗？”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乐瑶失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跟着你，你总会有不能带着我的交际的场合，所以向云比我……”
　　“更合适”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温漾打断了。
　　他将醒酒药吃下去，放下水杯后凝着她认真而沉静道：“不会有你不适合的场合。”
　　乐瑶怔了怔，没言语。
　　温漾后面的话都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他觉得不必说出来。
　　他开始考虑真的和她结婚这件事，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他开始真的计划他们的未来这件事，他自己清楚就行了。
　　虽然他知道大概很难，得用点手段，有些麻烦，但没关系，他会解决的。
　　他会给她一个身份，一个时时刻刻都能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那些人今日的算计，否则，他大约不会这么早做这种决定。
　　倾身靠近，温漾在乐瑶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说：“你说我是你的男人，搞你可以，搞你的男人不行的时候，我很开心。”
　　乐瑶脸一红，呼吸错乱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保护，瑶瑶，我很开心。”
　　低哑的话语带着无尽的魔力，乐瑶被蛊惑了，她闭上眼睛，抱住了她的男人。


第六十二章 
　　晚宴结束温漾把乐瑶送回了家，其实自他们第一夜过后基本上是一直住在一起的，他总会以各种理由让乐瑶留在颐园，往日里只有他气息的主卧室里现在充满了她的气息。她的衣服，她的护肤品，她常看的书，她喜欢的影碟，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那间小房间很少再打开过，它一直锁着，佣人也不用打扫，似乎真的要荒废了。
　　但今夜温漾还是让乐瑶回了家，虽然他不那么情愿，但他今晚有点事要做，做完了难免情绪不太好，她还是在自己家好一些。
　　“那我回去了，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如果不舒服就让人再给你煮点醒酒汤。”乐瑶下了车还在关照他，那份真实的担忧和挂念让温漾心中一片熨帖。
　　“我知道。”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回去吧，外面冷。”
　　十月的江城夜晚偶尔会有些凉，乐瑶礼服裙外披着温漾的西装外套，倒是没觉得冷，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就没脱下外套给他，穿着走了。
　　乐清站在小区侧门处等她，远远瞧见妹妹和豪车的上的男人依依惜别，心里忍不住叹息。
　　原以为他们那次之后就会彻底分开，谁知还是纠缠不清。最近他工作期间都会看看八卦新闻，虽然那个男人和乐瑶的消息不多，但也不是没有，看样子对方没有像以前那样斩断一切外界议论，这算是一种诚意吗？乐清不清楚，但不管是不是，他都不允许他再伤害乐瑶第二次。
　　“哥？你怎么在这？”乐瑶看见乐清有些惊讶。
　　“算着时间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就在这里接你一下。本来彤彤想在这里等你，但时间不早了，我让她先回去了。”乐清拿了她的外套，但看她肩上披着也就放弃再给她穿。
　　乐瑶快步走到他身边，倒是不担心自己和哥哥被拍，自从在机场她和乐清师之然一起被拍过后，大家就都知道乐清是她亲哥哥了，拍到也没什么。
　　“你工作那么忙还来接我，下次真不用了，这么几步路我还是可以走的。”
　　“你现在还是以前吗？以前我当然不会来，但你现在越来越出名，我担心有什么疯狂粉丝伤害你。”乐清说得很严肃，也的确有发生过艺人被危险私生饭追击的事情，乐瑶想了想便不再劝说了。
　　他们搬的新小区安保还是很严密的，虽然贵了点，但乐瑶现在赚了钱，负担得起。
　　兄妹俩聊着天回家，乐清不提看见的温漾，乐瑶也不主动介绍。她觉得还不到时候，在没有正式得到温家承认的时候，在没有完全确定自己不会和对方分手的时候，她都不打算介绍乐清和温漾认识。她不想让乐清知道太多，太担心她。
　　现在乐清心里的温漾，还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虽觉得有些距离，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等真的见到了他，才会体会到那种真实的遥不可及。
　　温漾那样的人，乐瑶很清楚他们这个阶级的人第一眼看见他是什么感觉。她不想让乐清因为这个抗拒他们的结合，所以就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
　　这边乐瑶安安全全回了家，那边温漾却没回颐园。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江城外环的一处僻静角落，温漾坐在后座上抽烟，一根接一根，淡淡的烟雾从车窗外飘出去，很快就被另一辆开来的车子的气流吹散。
　　温漾透过车窗淡淡地瞥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周铮抓着韩慧侨的手腕，将他塞进了迈巴赫的后座。
　　温漾坐在另一端，韩慧侨半跪着在这一端，他眉目清淡地看着她，眼神平和冷静，但韩慧侨却浑身发抖。
　　“温总。”她垂着头不敢看他，对自己即将遭遇什么心底有数。
　　“韩小姐，晚上好，又见面了。”温漾绅士礼貌地打招呼，掐了烟按在烟灰缸里，司机立刻收起烟灰缸清理，顺便还升起了前后挡板。
　　韩慧侨看着私密的空间，透过隐私玻璃望向车窗外几个保镖还有面色冷凝的周铮，吐了口气，勉强止住发抖。
　　“温总，我知道我做错了，看在我们也接触过那么久的份上，能不能别计较这次的事？”
　　韩慧侨用尽了勇气说出这句话，却换来了男人极为粗鲁的对待。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温漾，凶悍，阴郁，冷漠，粗暴。
　　他倾身过来，动作极快地拽住了她的长发，强迫她抬头看着他。
　　韩慧侨不可思议地与他对视，将他阴厉的模样尽收眼底，她再次开始颤抖，眼泪不断掉下来，只觉自己哪怕和他认识十来年，却也从未真的了解过他。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吗？原来那样温柔羞涩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韩小姐现在还敢跟我提我们接触过那么久这件事？”温漾似笑非笑，神情凛冽而沉郁，“就是因为我们那不算少的接触，让我以为韩小姐应该还算了解我，没想到是我高估了韩小姐的智商和理解能力。我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样玩弄于鼓掌之上了，我得好好感谢韩小姐，是你提醒了我那些蛰伏的敌人还妄图翻身再起，是你提醒了我我最近实在过于松懈，给了人可乘之机。我必然得好好犒劳韩小姐。”
　　他说完话就猛地松开了韩慧侨，韩慧侨因为惯性撞在了车子上，眉眼和头皮都在疼。
　　“既然你不满意自己和你那位好经纪人的现状，那我就做出一点改变，让你满意一点。”
　　温漾语调极其柔和地说着令人恐惧的话语，这话让韩慧侨顾不得疼了，吸着气上前想求他，但这次直接被粗鲁地踹开了。
　　皮鞋的印子留在衣服上，韩慧侨低头看着，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这样才对。”温漾不咸不淡地开口，“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可怕吗？但其实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我吗，怎么看见我这样，就不敢看我了？”
　　韩慧侨僵在那缄默不语，温漾也不需要她开口。
　　“记住，是你亲手毁了你和徐静的一息尚存，往后的日子可不要怪我太无情。”
　　温漾说到最后甚至带了点笑意，韩慧侨突然抬眼看他，将他冷酷薄情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韩慧侨笑了起来，“那你知道我本来的样子是怎样吗？”
　　温漾斜睨着她淡淡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韩慧侨自嘲道：“是啊，你不会想知道的，你如果知道了，就会发现我现在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她盯着温漾绝望道，“你知道吗温漾，我是为了你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你一直说你喜欢温婉大方的女孩子，所以我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端庄知性，让自己符合你的审美。我以为你看到了我为你做出的改变，这些年也一直都带着我出席活动，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
　　温漾对韩慧侨突然的内心剖析毫无兴趣，他直接敲了敲挡板示意司机让周铮把韩慧侨带走，但周铮开了门，扯住韩慧侨，她却不肯立刻离开。
　　“我本来不是这样的！我本来也是个活泼外向的人！我也喜欢开心玩闹尽情肆意，可我为了你变成了今天这样！我做了十几年的温婉淑女，可你今天让我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我就是个傻子！你说我不敢看你真实的样子，可你又敢不敢在乐瑶面前展现你真实的样子？！”
　　韩慧侨最后的质问让温漾稍稍侧目，他看着她面不改色道：“她什么都知道。”
　　韩慧侨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她什么都知道。我多恶劣她知道，我多可怕她也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她也知道。哪怕她知道的或许不那么深刻，也没有关系，她只要知道一点就好。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用对待你的方式对待她。”
　　温漾的话说得直接又快速，显然心里也是那么想，并且想了很久。
　　韩慧侨睁大眼睛，忍不住问：“那如果有一天她做了类似我对你做的事呢？你也不会这样对她？”
　　温漾笑了起来，笑得还是那样温柔漂亮，但韩慧侨一点都痴迷不起来了。
　　“不会啊。”他十分柔和地说，“哪怕她背叛我，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答案你满意了？送她去见温柔。”最后的话他是对周铮说的。
　　周铮心里苦啊。
　　他一个艺人总监，现在干的都是什么土匪活啊。
　　他面色严肃地和保镖一起将韩慧侨塞到另一辆车里，和温漾告别后就直接送她去老宅。
　　温漾看着车子离开，面无表情地坐正身子，对司机道：“回颐园。”
　　司机立刻照办，脸上一点怪异表情都没有，专业素质不比向云差。
　　温漾闭上眼睛，微仰起头靠在车椅背上假寐。他耳边回荡着韩慧侨的质问，如果乐瑶看见他的真面目会这么样呢？他回答了她，回答的也真的是心中所想。
　　至于她提起，若乐瑶有一天做了类似她做的这种设计他的事，他会如何处理。
　　温漾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看着车窗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撒谎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韩慧侨他心中的真实所想。
　　那个问题的真实答案是，他对乐瑶付出了真心，当然需要她也回给自己真心，他们现在这样好，他甚至都开始筹谋真的让她做温太太了，如果这样她之后还对不起他，像过去那些人一样伤害他，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会将她关起来，让她知道得到了他又伤害他会有多么可怕的结果。
　　“她不会的。”温漾忍不住喃喃出声，像在说服自己担忧跳动的心。
　　他好容易愿意信任一个人，这个人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如果她真的辜负了他，那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相信谁了。
　　“我不想那样过一生。”温漾自语了一句，道出了他生命中最深重的渴望。
　　曾经他以为他不会再有期望了，但现在他又有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坚不可摧，不需要真挚的爱也不需要什么真正的家庭。他只看重利益，只要可以为他带来足够的利益，娶谁回来都可以。
　　但现在不一样了。乐瑶一个小女明星，还是新人，真的带不给他任何利益，甚至还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但利益从不是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
　　他要从她身上得到的，是一个他从来不敢去幻想的，真正美好的家庭。
　　他想要那样和睦恩爱的家庭，想要一个恩爱结晶的孩子，而不是利益使然。
　　只要一想到那会是怎样快活的生活，他就觉得哪怕有点费功夫，哪怕可能需要点计划麻痹对方，大约又要和人虚以为蛇委屈自己，也没有关系了。
　　唯独一点。
　　只要乐瑶别让他失望就好。
　　温漾再次闭上眼，安静养息。
　　静静的夜，到处都一片安宁和谐，唯独温宅充斥着女人的尖叫声。
　　“温漾！好一个温漾！”温柔穿着睡衣看着被绑到她床边的韩慧侨，推开想要安抚她的丈夫，尖声道，“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打掉你！我怎么就没有杀了你！！”
　　温柔被温漾强势又恶劣的行为刺激到了，情绪崩溃。
　　而被温漾给予厚望的乐瑶，这会儿已经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床上进入了香甜的梦想。
　　这大约，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


第六十三章 
　　韩慧侨已经毫无尊严可言了。
　　她被人高马大的保镖直接捆着丢到了温柔的床上，耳边满是温柔刺耳的咒骂和尖叫。
　　她过去就对温宅以及温漾和母亲的关系有少许了解，但这么直观体会到他们母子的怪异关系还是头一次。
　　如果不是这样的状态下，她可能还会觉得高兴。
　　但以后她都不会觉得高兴了，但凡涉及到温漾的事情，带给她的都会是无尽的伤害。
　　她麻木地倒在那里，一片凌乱的床铺，歇斯底里的温柔，房间里似乎只有温柔的丈夫是平静的。
　　慕云平淡淡地看了一眼韩慧侨，朝跟过来的管家说：“给韩小姐松绑。”
　　管家立刻要照做，但被保镖阻止了。
　　“温总说过，如果温女士看完了，尽兴了，照原样把韩小姐带走。”
　　保镖的话让韩慧侨几乎笑了起来，她浑身颤抖，凄惨的模样看得慕云平频频皱眉。
　　“事后我会跟大少爷解释，现在先松开。”他再次开口，保镖还没回答，温柔就拒绝了他。
　　“为什么要松开她？！”温柔愤怒道，“这个没用的东西！我都给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还不能达到目的，还被那个孽种丢过来羞辱我！凭什么要松开她？就这么绑着！”
　　慕云平不赞同道：“你别这样，冷静点，这件事是你做错了。”
　　温柔正不高兴，被丈夫这样说更生气了：“我做错了？我哪里做错了？我被他这样欺负，你却不站在我这边，看来你还真是他的人！”
　　温柔挣扎着朝丈夫发火，红色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他侧过脸，脸颊上冒出血珠，温柔看见就愣住了，半晌没动作。
　　慕云平微微叹息，对保镖说：“既然不能松绑，那你们就把她带走吧，麻烦回去告诉温总，他的意思我们明白了。”
　　保镖点头应下，带人捆着韩慧侨离开了。
　　重新安静下来后，慕云平不在意地抬手抹掉脸上的血珠，低声询问身边的妻子：“心情好些了吗？”
　　温柔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她气坏了，委屈极了，可看着丈夫脸上的伤口，她就什么情绪都表达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躲？”她沙哑地问。
　　慕云平淡淡道：“总要让你出出气才行，不能把别人怎样，总可以把我怎样的。”
　　温柔垂下眼睛，坐在那一句话都不说，但呼吸有些急促粗重，显然还在生气。
　　慕云平抬手替她顺着脊背：“这次真的是你不对，你不该用这种方式做事，哪怕你要做什么，也应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或许我能帮你做得更好呢？”
　　慕云平前不久才给温漾打了电话，保证过不会让温柔对他和乐瑶之间的关系做什么，可转眼温柔就做了，还做得这么低劣下作，温漾会生气，会做出今夜的安排他也能理解。
　　温柔看起来疲惫极了，她喘着气不说话，慕云平过了一会才说：“老婆，我会帮你的，别难过，也别钻牛角尖。别再叫大少爷孽种，也别再说什么‘当初为什么生下他’这种话。太伤人了。伤他的同时也伤害了你自己，我不愿意看你这样。”
　　温柔垂下来的黑发被人撩开，慕云平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眼泪，轻柔地安抚：“相信我，我怎么会站在别人那边？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明白吗？”
　　温柔其实是明白的。谁是真的对她好，她心里有数。她和温漾到底是母子，他们基因里的躁动因子，敏感因子，都是完全一样的。慕云平之于温柔，就好似乐瑶之于温漾一样。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温柔才能在慕云平三言两语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你应该换个方式达到目的。”慕云平见她情绪平复了不少，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说，“强硬的手段只会把大少爷推得更远，不可能让他就范。他年轻的时候就没因此就范，更别说他现在基本掌控了一切，没有人再有资格强迫他。”
　　温柔缓缓抬头，红着眼睛问：“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娶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明星回来侮辱门楣吗？”
　　其实她和温漾也不愧是母子，她年轻时为了个穷学生犯傻疯狂，最后惨痛醒悟。她的儿子现在为了个下贱的女明星颠三倒四，和她当年比不遑多让。
　　慕云平丝毫不提那些过往，他只是认真看着妻子的眼睛：“其实我知道，你只是不希望大少爷步你的后尘。”
　　温柔眼神晃了晃，想反驳，但没有。
　　“其实你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厌恶他，恨他，不在意他。他到底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年少的时候没有好好对待他，心里总会有些愧疚的。你不希望大少爷和乐小姐在一起，不过是担心他也像你一样被人玩弄。你想做的不过是父亲当年为你做的事情而已。”
　　温柔哑着嗓子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才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个坏人，我只是单纯不希望他搞个女明星回来侮辱温家。”
　　温柔不承认内心的真实想法，慕云平也不强迫她，他笑着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怎么说，你想要达成目的都不该这么极端，你应该来问问我的，我总会帮你的不是吗？”
　　温柔阖了阖眼：“那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分开他们，才能让温漾和我挑选的人结婚，才能让他看清楚那些贫贱低劣的人根本不配进温家的门？”
　　“也不急着结婚，先订婚就好。”慕云平笑了笑，轻抚着妻子的脸说，“这其实没那么难，只要你学会示弱。”
　　“你说什么？？”温柔竖起了浑身的刺，“你想让我对他示弱？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慕云平沉吟道：“正是因为这对你和大少爷来说都不可能，才最能打动他，达到你的目的。”
　　温柔哑口无言，半晌没说话。
　　这之后，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国庆假期到来，乐瑶没什么工作安排，但温漾有个国家会议需要出席，出门之前还是乐瑶替他准备的衣服。
　　他一身端正黑西装，没什么特别的花样，仅仅是尺寸合体就衬得他丰神如玉，俊朗非凡。
　　他站在那由乐瑶为他系上银灰色的领带，她素白修长的手为他系好领带后调整好，又帮他佩戴好进入会议所需的红色身份卡。它别在他胸口左侧，正红色的身份卡仿佛是这身黑西装最好的装饰，让往日里尊贵秀丽的男人多了一份严谨，充满了强烈的禁欲气息。
　　“好了。”乐瑶微微松了口气，挥着手说，“快去吧，你快走。”
　　温漾看了一眼镜子，问她：“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
　　乐瑶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说：“我很担心你再不走，我会忍不住把你的衣服扒光。”
　　温漾微微一顿，将视线转到她身上，他抬手轻柔地抚过她娇嫩的脸颊，扫了一眼身后的管家和向云，弯腰靠近她耳边低声道：“晚上让你扒。”
　　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多诱人，乐瑶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但还是勉强忍住了。
　　她红着脸推开他，再次催他离开，这次温漾没拒绝，带着人走了。
　　乐瑶站在大门前望着离开的三辆豪车，回过身发现陆管家正在等她，问她今天想吃什么，晚上又要给温漾准备什么。
　　乐瑶忽然意识到，她现在的角色真的很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陆管家也完全将她当女主人对待。
　　她稍稍沉默片刻，笑着说：“按照平常的准备就好，我去琴房坐一会儿，不用特别在意我。”
　　陆管家称是，乐瑶和她告别就去了琴房。
　　坐在钢琴前，轻抚过黑白的琴键，感受着微风和阳光，她流畅地开始弹奏，心情和琴声一样平和喜悦。
　　不管是为叶淳和张嫣帝后合作的新电影《浮华》所做的主题曲，还是她个人的首张实体专辑，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几首歌一直挂着试听排行榜上，专辑销量前所未有的惊人，尤其是《夜晚小记》，这首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歌先是从生日歌会上剧透了现场版，等正式版发布，就一直高挂在下载排行榜第一名，试听次数超过第二名十几万，可以说是无人能挡的火爆。
　　现在的乐瑶，在音乐方面的成就，没有人会说她是不成功的。
　　但这还不够，她还要变得更好，要比韩慧侨更好，才能堵住温家那些人的嘴，让他们真的正面看待她。她当然也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温漾去解决，她最近越来越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欢和在意，她还记得他曾说过，如果连她都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喜欢，那他得喜欢她成什么样子？
　　现在她能够这样深刻地感受到，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他已经喜欢她喜欢得不成样子了。
　　这很好，这让她觉得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安排好一切，不让她感到尴尬或难过。
　　但她不想让他独自面对困难，她从来不是躲在男人背后的小女人。
　　她要变得更好，在圈内占有举重若轻的地位，超越韩慧侨，超越叶淳，甚至到最后，或许她可以离开先成娱乐，台前转幕后，做自己的公司。这样的话……她和他的距离就不会那么遥远了。她在他面前也不用那么被动了。
　　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产生了，如今她和先成娱乐签约马上就要满一年了，还有四年的时间，努努力，她相信自己可以创造更完整的事业。
　　如果要达成目的，那她就不能只是写歌唱歌那么简单，什么她都要尝试一下，比如拍戏，比如参加综艺节目。这次公司再想为她安排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反对了，把本子全都交给了赵彤，让她去挑选合适的。
　　这时的乐瑶对未来的规划是非常清晰和正面的，但她没想到变故会来得那么快。
　　国庆假期快结束的时候，韩慧侨在微博上发了一条短视频，视频的内容几乎造成微博瘫痪。
　　一个大大的曝字挂在她的名字后上了热搜，紧随其后的便是乐瑶和温漾，以及先成集团的名字。
　　韩慧侨是先成娱乐的艺人，她出道这么多年，哪怕公司最近完全不给她资源，她也是有固定的粉丝以及圈子的。她没那么容易被打倒，但她也知道想说什么的话不能通过官媒，他们不会发有关温漾的爆料。
　　所以她选择了在自己微博上发视频。
　　视频里的韩慧侨憔悴极了，眼神茫然空洞，嘴角却挂着笑，仿佛要豁出去什么都不要了。
　　乐瑶看视频时是和赵彤一起的，是赵彤闯进练歌房拿视频给她看的。
　　视频里，韩慧侨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要为我这么久没在大众面前出现作出解释。”
　　乐瑶听完这话就意识到不对，手不自觉攥紧了拳。
　　“我要向我喜欢我的人道歉，我让你们失望了，我做了错事。”韩慧侨的言语平和又坦然，配上那张狼狈苍白的脸，让她的话语充满了说服力，“我一直深爱着一个人，他是我经纪公司的老板，大家应该对他并不陌生，前不久我同公司的师妹才和他传过绯闻，如今网上应该还有迹可循。”
　　这是在说温漾和乐瑶，说得太直白，和点名道姓没什么区别了。
　　“我要说的是，他和师妹的绯闻不是绯闻，是真的。”韩慧侨一字一顿道，“他们的确在一起了，但不是外界传言的包养或者潜规则的关系，他们是在谈恋爱，很正当。”
　　乐瑶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到了这个地步，韩慧侨也只是打算实话实说，没有添油加醋。
　　“我一直深爱着他，我爱了他十几年，因为他喜欢端庄大方的温柔淑女，所以我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人设，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忘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原来现在的韩慧侨并不是真正的韩慧侨。
　　她所有的知性温婉都是扮演出来的。
　　在娱乐圈有人设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人设不是为了红，而是为了一个男人。
　　“我爱了他那么多年，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在意和喜欢。我自欺欺人觉得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至少他也不喜欢别人。可师妹出现了，他那么喜欢她，让我心里很难过。”
　　韩慧侨坦白地说，“我把情绪带到了生活和工作里，引得经纪人非常担心我，为了我做了错事。在有人故意曝光他们关系的时候，她顺水推舟把事情闹大了——就是之前大家看到的那些绯闻，那些都出自我经纪人的手。我为此感到羞愧，也曾为对方站台，那时我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参与。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和她做错了，我在此向那位师妹道歉。”
　　视频里的韩慧侨微微鞠躬，她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茫然，微微拖长音调说：“而我做错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我因为自己和经纪人做错事得到了公司的惩罚，所以一直没通告。我想改变现状，就和那位的家人合作算计他，扮成师妹的样子去勾引他，结果当然是我失败了，被人家撞见，实在不堪。”
　　“卧槽！她是不是疯了？！怎么连这些都敢说？！”
　　赵彤根本无法想象韩慧侨的心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乐瑶拧眉看完整个视频，韩慧侨是真的豁出去了，把温家的豪门恩怨，温漾和温柔勾心斗角的母子关系说得一清二楚。除了没曝光温柔的曾经，韩慧侨把她能知道的，能说的全说了。
　　这简直是把先成集团推上了风口浪尖，颇有些大家要死一起死的悲壮感。
　　她倒是没怎么过度提乐瑶，更侧重于温柔和温漾，最突出的就是“恶婆婆”温柔，韩慧侨她当然也有错，但她在视频末尾就宣布全面退出娱乐圈，事实上虽然她哪怕不这么说以后也没机会混娱乐圈了，但她这样说了，还是让人敬佩以及越发相信她的话。
　　这个视频简直让整个微博都瘫痪了，远在外地出差的温漾刚走出酒店就被媒体包围，他面带微笑看着保镖将所有人挡在外面，上了车脸上的笑容便荡然无存。
　　他抬手接过向云递来的手机，垂眸去看上面的视频，七八分钟的视频他仔仔细细地看完，看完之后就直接将向云的手机给摔了。
　　周铮的电话打到温漾的手机上，他取出手机，听到周铮在电话那头紧张道：“对不起温总，我们没想到韩慧侨竟然打算鱼死网破，这件事我马上就处理好，保证不留任何痕迹，不给您和老宅那边造成任何困扰。”
　　温漾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周铮怕急了，关樾这边刚下飞机，就被周铮的人给急急忙忙抓了回来。去了一圈印度的关副总皮肤都黑了一些，刚没站稳脚跟就碰到韩慧侨这么棘手的事。
　　“这是为了迎接我特别准备的考题吗？”关樾摸了摸胡子说，“还是真心不想让我回来，打算拿来坑我让我再滚回印度啊？”


第六十四章 
　　不想再回印度吃土的关樾回到公司和公关部一起拿出最强硬的态度摆平了大曝的新闻。
　　花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关系，总算把网上热火朝天的议论压下来了一些，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面积太大，闹得太凶，想要立刻全部扫光是不可能的。
　　温柔作为这件事里最受争议的人物，被网友骂得十分凶残，什么“本世纪最后一个恶婆婆”、“温女士你生活在现实版豪门电视剧中吗”等等话题不断撤掉又不断送上去，韩慧侨的死忠粉爆发了前所未能的能量，将先成集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新闻一点点推回原有的热度。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金钱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得到，韩慧侨十几年的娱乐圈不是白混的，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喜欢她的粉丝都要失去她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怪罪她恋爱脑犯得蠢？
　　关樾很头疼，他想了许久，还是亲自跑了一趟，卖了好几个人情，才把话题再次撤下去，并永远不再收录相关内容。
　　好不容易在明面上看不到什么讨论了，他便安排公关部发了澄清和追责声明，给一众参与讨论的营销号和大V发了律师函，顺便在澄清声明上表示要把韩慧侨告上法庭，原因除了是违约之外，还有造谣以及侵犯隐私权。
　　他处理好一切便将结果告诉了温漾，温漾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公司大厦，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里缄默地听着。
　　“不会给老宅那边造成太大困扰，那些难听话都不会再出现，温总可以放心。”关樾很负责任地说。
　　温漾偏头看向落地窗外，过了一会才说：“倒也不用那么严谨，她做错事，被人骂也是应该。”
　　关樾愣了一下，半晌才道：“那温总的意思是……”
　　“做都做完了，那就算了。”温漾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转回目光看着他说，“乐瑶的事怎么解释的。”
　　关樾吸了口气说：“嗯……这个做了模糊处理，没具体解释，拿其他的回应避重就轻躲开了。”
　　“也就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周铮在一边补充了一句。
　　温漾这才稍微笑了一下，漂亮的手指轻点桌面，柔声道：“做得很好，看来离开这段时间关副总的确学到很多，变得更优秀了。”
　　关樾谦虚道：“温总过奖了。”
　　“那接下来……？”周铮顺着问了一句。
　　温漾嘴角扬起，笑意根本不达眼底，这样的他哪怕笑着，也让人毛骨悚然。
　　“相信你们已经找到韩慧侨了对吗？把她带来见我，还有她的经纪人，一起带来。”
　　周铮和关樾的确早就找到了韩慧侨，作为始作俑者，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她。现在温漾要见她，他们立刻就去安排了，用最快的速度，当天下午就把徐静和韩慧侨送到了温漾面前。
　　温漾缓缓放下手里的笔，看向站在办公桌后的两位女士，嗓音柔和道：“下午好。”
　　徐静脸色苍白，表情难看极了，听见温漾开口，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这段时间她过得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虽然给韩慧侨做经纪人这些年她赚了不少钱，离开先成娱乐之后也有其他出路，可这些都被温漾给毁了。
　　没人敢用她，哪怕她转行也没人敢得罪温氏集团。她没工作，坐吃山空的同时还扯上了经济纠纷，赔了一大笔钱给以前合作过的公关以及企业。
　　而韩慧侨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自己犯错被雪藏，谈好的代言和电影全都黄了，已经签约的需要赔付大量违约金，公司不可能为她出这笔钱，所以都是她自己付的。
　　这些钱拿出去，她就没剩下什么积蓄了，就这还不算完，现在恐怕还要承担经纪合约的违约责任，她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身无分文都是最好的结局。
　　也是温漾不可能再给她的结局。
　　“拿过来。”温漾的话是对周铮说的。
　　周铮很快将收上来的韩慧侨的手机递给温漾，温漾看了一眼，没接，只是说：“给韩小姐，让她亲手删掉视频。”
　　韩慧侨猛地看向温漾，他一身银灰色西装，金边眼镜，黑发整齐地朝后梳理，整个人如往日般高高在上，浮云般孤傲。这样一个人，这样她曾挚爱的一个人，却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逼上绝路。
　　韩慧侨想都不想便拒绝：“我不删。”
　　温漾也不勉强，他微微笑了一下，朝徐静的方向抬抬下巴：“那就由徐小姐来删，徐小姐和韩小姐那么亲密，应该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吧。”
　　徐静的确知道，韩慧侨立刻看向徐静，徐静摇摇欲坠地站在那，没立刻照做。
　　“这样吧，我大发慈悲一次。”温漾侧身支着下颌道，“韩小姐后面做的事徐小姐都没参与也不知道，你最近一直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相信也得到了教训，那只要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做，把那条微博删除，我就原谅你。”
　　徐静诧异抬头，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温漾温和地笑着说：“当然。”
　　徐静犹豫了，她已经抬起了手，却被韩慧侨看得僵硬无比。
　　“静静，不要……”韩慧侨哀求着她，那是她最后的尊严所在了，是她拼尽一切换来的热度，如果就这样被删了，她所牺牲的一切就白费了。
　　徐静艰难地看着那部手机，温漾看见了看腕表道：“我对这件事没什么耐心，再给徐小姐一分钟时间考虑。”
　　一分钟太短暂了，短暂到徐静还没真的考虑什么，手机就被塞到了她手里。
　　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自己的未来，徐静垂下眼睛，避开韩慧侨绝望的视线，终于还是打开手机，登录微博，删除了那条视频。
　　视频一删除，韩慧侨就腿软倒在了地上，徐静颤抖着手把手机交出去：“我可以走了吗？”
　　温漾满意地说：“可以，徐小姐离开吧。”
　　“温总不会食言吧？”
　　“自然，徐小姐可以回去另谋高就了。”
　　徐静闭了闭眼，心神恍惚地离开，自始至终都没再看韩慧侨一眼。
　　她走之后，温漾望向跌倒在地的韩慧侨，轻声细语道：“你以为她不这么做，我就没办法删了你的微博吗？”
　　韩慧侨瞪大眼睛望向温漾，温漾讥诮地勾起嘴角：“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或者她来删这条微博吗？”
　　韩慧侨不语。
　　“因为这是一种惩罚。”温漾的声音温柔如水，“让韩小姐体会一下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曾经为了你可以不要事业的徐小姐不还是放弃了你吗？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现在应该稍微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
　　温漾其实还算是个比较念旧情的人。在韩慧侨发视频之前，他还真没想过不给她生路。毕竟十来年的来往了，就是个下属，也会有一两分情面的。可这微薄的情面被韩慧侨消磨光了，她一次又一次触及他的底线，将如此低调的一个人推上风口浪尖，令他心中不快，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事。
　　“徐静脱身了，至于你。”温漾盯着狼狈不堪的韩慧侨，厌倦地皱了皱眉，“你该庆幸你聪明的没有胡言乱语，你做得那些事情至少有一件是歪打正着，让我满意。”
　　韩慧侨不是傻子，她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满意她没污蔑乐瑶和他的关系，还把温柔做了什么安排公诸于众。从他厌恶他母亲的程度来看，她这算是帮他做了点事，让温柔吃点教训，被舆论攻击，被董事会其他成员厌烦，勉强算是将功补过了。
　　“所以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不好。”温漾站了起来，身材颀长挺拔，双腿更是修长，迈开步子很快到了她身边。
　　他弯腰盯着她看了一会，缓缓道：“看在你自己宣布退出娱乐圈的份上，付了违约金之后，就离开公司，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再有下一次，你就真的完了，知道吗？”
　　好像长辈教训孩子的语气让韩慧侨眼睛湿润了。
　　她倒是没料到今天的结果会这么“轻描淡写”，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她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温漾……”
　　“走吧。”温漾打断她，背过身让她离开。
　　韩慧侨最后看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步履蹒跚地离开。
　　温漾背对着她，回想起在视频里看到的女人，听到的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扮演了十年之久的温柔淑女啊……只为了他虚假的择偶标准。
　　挺傻的，希望她以后别再傻了。
　　晚上的时候温漾回了颐园。
　　他一进门陆管家便告诉他乐瑶来了。
　　温漾早就猜到她会来，也不问陆管家她在哪儿，将外套递给佣人后就去了琴房。
　　乐瑶果然在这里。
　　天色已晚，琴房里开着灯，乐瑶坐在琴凳上，低头抚着琴键。
　　她穿着一条轻薄的黑色修身蕾丝连衣裙，裙子有大部分的镂空设计，还很短，人坐在琴凳上，双腿拉得极长，她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妩媚到极致。
　　她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却又是一张纯美诗意的脸。
　　矛盾的气息在她身上相撞，融合得那样洽意。
　　“你回来了。”乐瑶转过身，依然坐在琴凳上，“处理好了？”
　　温漾点了一下头，站在门口没动，安静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萦绕着些许难言的情绪。
　　乐瑶想了想说：“下午看到搜不到什么具体内容了我就知道应该是处理好了。”
　　温漾笑了笑还是不说话，乐瑶缓缓伸了个懒腰，连伸懒腰她都明媚到了极致，为这样一个姑娘神魂颠倒，破除万难，似乎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也没完全处理好。”温漾终于开口了，他一步步走到钢琴边，斜倚着漂亮华贵的斯坦威，眼睛定在乐瑶身上，“辱骂温女士的言论没怎么处理。”
　　乐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处理么？但也看不见什么了。”
　　“哦，那应该是别人处理了。”温漾不在意道，“你忘了么，温女士的丈夫还是非常爱护她的。”
　　乐瑶抿抿唇不说话，她其实不太摸得准温漾现在是什么情绪。他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母爱，一直都在和母亲针锋相对，现在温柔几乎全网黑，她不太清楚他心里会不会有不痛快。那毕竟是他母亲，血缘关系摆在那，即便恨透了，自己可以示意欺辱教训，但也能任由无关的人羞辱吗？
　　看样子是可以的，因为他说他没管那些言论。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不安。”乐瑶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靠进他怀里。
　　温漾顺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将钢琴盖合上，抱着她坐到钢琴上。
　　“为什么不安。”他低头与她耳鬓厮磨。
　　乐瑶呼吸乱了一下，眼睛微阖道：“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
　　“别担心。”温漾语焉不详道，“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有压力。”
　　“我看到公司的声明里，你没否认和我的关系。”乐瑶承受着他潮湿温热的吻，声音渐渐有些颤抖，“你打算公开？”
　　她低喃地询问，但没得到回答，也不知是他没想好还是没工夫回答。
　　她短短的裙子被轻松撩上去，她听见他解开皮带扣的声音，然后便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肆意亲密。
　　渐渐的她也就忘了自己本来是要问什么，又为什么而不安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有人抱着她在问：“要不要和我回一趟老宅。”
　　乐瑶迷迷糊糊的：“回去做什么？”
　　“看戏。”有人咬了咬她的耳朵，她敏感地醒了过来。
　　眼前视线清晰后，是温漾温存的容颜。
　　“看什么戏？”乐瑶轻声问。
　　他沉默了一会说：“看看高高在上的温女士被人骂得体无完肤之后是什么模样。”
　　去看笑话？只是这样吗？温柔那般对待他，他就也真的能够如她那样对待她吗？
　　乐瑶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他一会，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温漾似乎也不意外，“嗯”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
　　乐瑶心里惴惴不安，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次回去，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垂下眼睛，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乐瑶抓着他的腹肌说：“你永远不会骗我的对吗？”
　　“……不会。”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
　　“我会的。别胡思乱想，睡吧。”
　　乐瑶合上眼睛，看似睡了，但过了一会，她突然再次开口。
　　“温漾。”
　　“什么？”
　　乐瑶抬眼和他对视，一字字道：“你记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一定要是你心甘情愿去做的。即便你有一丝勉强，有一分的迟疑，你都不要去做。”
　　温漾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随后笑着说：“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有些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就算勉强得到了也会很快失去，意义不一样。”
　　温漾没说话，只是在昏暗的夜灯下沉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乐瑶觉得他此刻的距离有些远，温漾似乎陷进了什么权衡之中，虽然还在看着她，但眼神里毫无焦距。
　　温漾的确在思索。他在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勉强，真的迟疑。答案竟然是肯定的。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没那么容易改变，他和乐瑶也不过才认识不到一年而已，在他们认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怎么看得起她，也一直只把她当做恋爱游戏的玩家。
　　他很多时间都不认真对待她，直到后来才付出了些许真心。
　　他也不确定这份真心够不够支撑他排除万难，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的。
　　虽然乐瑶不愿意要勉强得到的结果，可他想试试勉强。
　　不试试，总觉得就不甘心。
　　温漾回过神来就看见乐瑶望着他的目光炙热非常。
　　他怔了怔，问她：“怎么了？”
　　乐瑶摇摇头不说话。
　　也没怎么，只是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太迷人了，她突然有点害怕失去他。
　　她好像突然搞懂了自己为什么不安——因为担心会失去他。
　　乐瑶吐了口气，哑着嗓子扑到他身上，咬了咬他的胸膛说：“好想要你。”
　　温漾温柔地笑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叹息一声道：“迟早被你榨干。”


第六十五章 
　　温漾几天后抽了个时间，在傍晚时分踏进了老宅。
　　古旧典雅的老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半点过年时的热闹都无。
　　佣人都很安静，只有管家迎上来低声道：“大少爷回来了。”
　　温漾笑了笑问：“夫人呢？”
　　“在房间里休息，夫人最近身体不太好。”
　　温漾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亲生母亲的身体。
　　“不太好啊……那也是应该的。”他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甩开管家直接上了楼。
　　管家蹙眉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半天还是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温漾上楼的步伐稳定淡然，他很快到温柔的房间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沉默了一会，抬手敲了敲，很有节奏的三下，敲完了就默默等待。过了约莫两三分钟，那扇门打开了，温柔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门后，温漾瞧见不自觉眯了眯眼。
　　这模样还挺罕见的，哪怕之前他夺走了她手里大部分的权利，她也没表现出半分的软弱，面对他时总是化着无懈可击的妆容，气势不凡，气色也很好。
　　这样的温柔，好像除了幼年的模糊记忆中存在过，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来看我笑话？”温柔也不让温漾进屋，就那么板着脸看着他。
　　温漾没说话，但嘴角挑起了细微的弧度，好似真在印证她的话一般。
　　温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忍耐的额头青筋直跳，但很快又平息下来。
　　她闭了闭眼，淡淡道：“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已经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
　　她作势要关门，温漾也没阻拦，就那么盯着她不言不语。
　　温柔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又停下来了，她再次望向站在门外的男人，这是她的儿子，已经成长为无人可及的模样，他的脸那么熟悉俊美，与她记忆中最憎恨的男人相重合。
　　她忍不住扯起嘴角，嘲弄地笑了笑：“你那个父亲如果能活到今天就好了，有这么个好儿子，他肯定开心死了。”
　　作为温漾的母亲，温柔果然很懂得怎么伤害温漾，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温漾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漠然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虽不说话，但气势冷漠迫人，饶是温柔也有点支撑不住。
　　“温漾。”温柔回望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道，“收起你那副对着外人张牙舞爪的样子，你记着，就算你再不屑，你也永远是我生下来的孩子。”
　　温漾淡淡地转开视线，语气疏离道：“我记着呢，记得特别清楚，记不清的大约是您才对。”
　　温柔垂下眼睛，眼睫颤动了几下，她咬唇道：“是，是我记得不清楚。”
　　这回话可不在温漾的意料当中，他难掩惊讶地望向她，温柔垂着眼睛没看见他的变化，她呼吸急促道：“是我一直记得不清楚，是我亲手把你打造成了今天这样，是我自食恶果，那些人骂得都对，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这样你就满意了？”
　　看来她的确被舆论打击得很惨。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温漾来之前那种欣赏战利品的心情渐渐没有了。
　　突然之间，温柔抬起了头，她眼睛里含着泪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这样看着他，让温漾一时说不出什么尖刻的话语来。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似乎很不理解，“我只是想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我只是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被那些贫贱的人欺骗！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慕云平在她出来见温漾之前一直在跟她说，不要刻意装出没事的样子，不要吝啬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情，她应该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哪怕那很难，可只要做了一次，后面就不会那么难了。
　　温柔现在觉得，慕云平说得真对。
　　有了开头，后面的话都好说了。
　　“温漾，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我经历过的事。”温柔含着眼泪说，“我承认，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可我是一开始就不想负责任吗？我也曾经期待过你的出生，是谁毁了这一切？不是我！是你虚伪的亲生父亲！仅仅为了一点儿钱就直接抛下了所有，有这样的先河存在，你让我怎么接受你在外面胡搞的女人？”
　　温漾从未想过温柔会说这些话。
　　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目光尖锐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克制隐忍道：“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就会改变什么，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另有图谋，以退为进这种招数我见多了。”
　　温柔怒极反笑：“我有什么图谋？我还有能力图谋什么？你现在想把我赶出董事会只是挥挥手的事，这几天我没少被董事会和你爷爷指责，我还能图谋什么？！”
　　的确，解决温柔不麻烦，麻烦的是解决他那位深藏不漏的爷爷。
　　温漾微微偏头，蹙眉看着别处，没有言语。
　　温柔勉强平静下来，盯着他的脸细细看了许久才说：“我有时候也庆幸，庆幸你长了这样一张脸，让我时时刻刻都能保持警惕，不再犯过去的错误。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反而犯了。”
　　温漾冷酷道：“你别把乐瑶和那个男人扯在一起，他们不一样。”
　　温柔嘲弄道：“我以前也是这么和你爷爷说的，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温漾眉头皱得更紧。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说的就是我的全部想法，你当然可以不在意我，你也可以强行把那个女人带回家，和她公开在一起，但那样我就会走。”
　　温漾倏地望向她，温柔一字一顿道：“有我没她，我阻拦不了你，最少可以眼不见为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把股份就这么白给了你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最后被人骗了感情骗了钱不要再回到我身边哭诉。”
　　哭诉？不存在的。
　　温漾讥讽地说：“到你身边哭诉？你以为你是谁？”
　　温柔盯着他的眸子：“我以为我是你妈！”
　　温漾突然就没了表情，也没了说话的意思，他言尽于此，转身想走，但被温柔喊住了。
　　“温漾，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温柔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别上他们的当！别像我一样！算我求你了！”
　　温柔这辈子都没在温漾面前低过头。可她今天把她前面几十年没做的事，全都做完了。
　　温漾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回眸拧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柔回望着他，表情决然道：“你不相信我？”
　　温漾不屑地笑了笑。
　　“我现在就把我手里的股份全都给你。”温柔说着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她的秘书，在温漾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把手里的股份转给了他。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相信了吗？”温柔觉得，她一开始真没想做到这个地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较劲，想看看温漾到底在意她还是在意那个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她这一刻好像把温漾当做了他的亲生父亲，在跟一个晚辈争夺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变态，为此甚至付出了最后一点权力和财产，但她不后悔。
　　或许这就是她和温漾的又一个相同之处，到底是母子，在做一些决定的时候，他们极端得那样类似。
　　她曾经觉得自己毫不在意这个儿子，毫不在意他到底尊不尊重她，她前半生追求的都是自我升华，可经过慕云平的劝说，经过今天所说所做的这一切，她突然想要换一个目标了。
　　“我知道我做这些可能有些晚，但是温漾，我是你的母亲，我即便对你不好，不够关爱你，甚至对付过你，但你长这么大一直锦衣玉食，我又有什么时候真的让你受过伤吗？”
　　温柔的话语不自觉温和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温漾似乎看见了他小时候的她。
　　温柔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冷酷的，最初的她很符合她的名字，是个温柔大气端庄的女孩。
　　她学习好，人长得漂亮，家世又无敌，不管谁都喜欢她，她却一点大小姐脾气都没有。
　　她善良对待身边的所有人，也因为这份单蠢的善良，才被人骗身骗心骗财，最后除了温漾这么一个孩子，什么也没落下。
　　温漾望着她久久未语，最后走的时候也没说话。
　　他脚步很快地离开了老宅，并没注意到老宅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温老爷子。
　　温老爷子抬头看了看楼梯拐角处，温柔穿着白色的睡裙站在那，慕云平缓缓出现在她背后，轻吻着她的发丝道：“你做得很好，把心里话说出来，把你真心想要的说出来，这样才是正确达到目的的方式。”
　　温柔茫然地看着大门：“他走了，他什么都没说，他还是不在意我的话，我还是达不到目的。我把最后剩下的那点东西都给他了，他还是不满意。他还是那么冷酷……”
　　慕云平表情复杂地看着妻子，他一直知道妻子在精神方面稍微有些紧绷和危险。她始终绷着一根弦，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不对劲。他甚至比温柔自己都清楚，她现在有几分把温漾当孩子，又有几分把他当做成曾经的那个男人。
　　慕云平想了想藏在温柔高中书本夹层里的那张老照片，上面的少年和温漾的模样有八分相似，如果那个少年活到温漾这个年纪，应该就是他那个模样。
　　“好了，回去休息吧。”慕云平不让温柔再回味那个男人，他低柔地说，“回去休息一下，好好看看我，别再想他了。”
　　温柔垂下眼睛，手扶着楼梯扶手轻声说：“嗯，不想他。可是温漾……”
　　“他会听你的话的。”慕云平轻声保证。
　　温柔仰头：“他真的会听我的话吗？他已经二十几年没听过我的话了。”
　　“他这次会的。”慕云平安抚道，“相信我，他这次一定会的。”
　　温柔阖了阖眼，半晌没有说话。
　　楼下，温老爷子收回目光注视前方，他不爱说话，但他在的时候，没人可以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每次看到女儿那副模样的时候，他也曾后悔地想，如果当年没诱惑那个少年离开，只用点手段控制他，让他一辈子做个陪衬在女儿身边，是不是也很好。
　　温老爷子朝管家伸出手，管家立刻递过来他的手机，老爷子戴上眼镜将手机解锁，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温漾这会儿已经从温宅离开一会了。
　　他坐在车后座上，车子前后挡板升起，他不需要面对任何人，不需要戴上假面具，他可以安静做自己。
　　他靠在车椅背上望着车窗外，下巴微微抬起，喉结明显而漂亮。
　　他看着树木和美丽的景色飞快朝后倒退着，代表着他离那个家越来越远了。
　　脑海中充斥着温柔的质问或是劝说，她这辈子第一次对他示弱，这辈子第一次对他说那么多话，哪怕他知道这背后恐怕有慕云平的手笔，可他也看得出来她说得是真心话。
　　真心话啊。
　　这就麻烦了。
　　如果是骗他的，是演戏，那他就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她这次偏偏是真心的。
　　闭了闭眼，温漾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缓缓拿出来，看见了温老爷子发来的短信。
　　董事长：「听她的话，和她挑选的姑娘订婚之后，我会把我手里的股份分给你一半。」
　　从温老爷子手里拿走一般股份，这代表什么呢？这代表着，刚刚拿到温柔全部股份的温漾，将很快成为温氏集团也就是先成集团的董事长。
　　他手里的股份将笑傲整个董事会，从此真正做到再也没有谁能和他较量。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全都可以安安静静地将自己埋葬掉了。
　　这是温漾一直以来在做的事，他还年轻，他一直不着急，对外人他用时迅速，对家人他一直徐徐图之。温老爷子是最难啃的一块肉，他一直觉得自己大概四十岁才能达到目的，又或者订婚之后有了助力，能加快点速度。但现在，却发现一切其实唾手可得。
　　很多事情似乎都和他想得不一样。
　　他那个沉默的让明明是外孙的人称呼他爷爷的长辈，除了冰冷的董事长身份之外，似乎还真的是位仁慈的好父亲。可就是这样的父亲，也在外有私生子不是么。
　　温漾下午去了公司。他一直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哪儿都没去。他也没工作，本来下午的工作安排全被延后了。
　　向云有些担心，但不好进去打扰，所以给乐瑶打了电话。
　　乐瑶听了就知道问题出在他今早去过老宅。
　　她没说什么，直接放下手头的工作回了先成娱乐大厦，她直奔温漾的办公室，也没敲门，推门便进去了。
　　她没在办公室里看见他，但他也确实没离开过。
　　想了想，乐瑶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前，她轻轻将门推开，看见了昏黄灯光下躺在床上的身影。
　　温漾侧身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身上还是工作时穿的西装，并没换睡衣。
　　他应该躺了不短的时间，西装已经有些凌乱褶皱。
　　乐瑶缓缓将门关上，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她就这么安静地绕到床的另一边，坐到床头和侧躺的男人对视。
　　他没睡着，睁着眼睛，她走过来之后就在看着她。
　　乐瑶垂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委屈可怜。”
　　温漾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是面无表情的，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
　　可乐瑶却看得出来他真实的内里。
　　温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听到乐瑶轻叹一声，随后身边有人躺下了，将他温柔地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说：“别难过，还有我在呢。”
　　温漾没说话。
　　他只是靠在她怀里安静地待着。
　　也许我将来要做的事情会将你从我身边推开。
　　这个可能性温漾没说出来，他就那么闭着眼睛将脸埋在她胸前，一言不发。
　　倒是乐瑶，很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着头惊讶道：“你这是哭了吗？”
　　温漾睁开眼，抬手摸了摸眼角，似乎有些潮湿，又似乎没有。
　　乐瑶皱眉看着他，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之前，温漾先开口了。
　　他说了她进门后之后的第一句话。
　　语气有些沙哑，沉沉的，带着无限的缱绻，却听得乐瑶心跳如雷，脊背发凉。
　　他说：“对不起。”


第六十六章 
　　乐瑶听见温漾那句道歉，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问：“什么意思。”她尽量维持着语气平静，“为什么道歉？”
　　温漾没说话，这似乎比他说话更好。
　　他说话可能会有一半的几率是她不想听到的答案，不说话就避免了这个可能。
　　但即便如此，乐瑶的心依然无法再平静下来。
　　她缓缓放开他，起身坐到床边，背对着身后的男人沉默思索。
　　过了一会，温漾主动开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瑶瑶。”
　　乐瑶听见他的声音手都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应了一声，听见他问：“你怎么看待婚姻？”
　　乐瑶愣了愣，回眸望着他，观察了一会他不露声色的脸，片刻后道：“两个相爱的人结合，陪伴彼此延续生命，幸福快乐地过一生。”
　　在她的想象中，婚姻是十分美好的事，不是什么人们常说的爱情的坟墓。乐瑶的父母很恩爱，在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她的家虽不大富大贵，但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在这样环境成长的乐瑶，或许真的不会懂温漾的心情。
　　就比如此刻，她就不懂温漾为什么在听见她的回答后露出向往却又怀疑的表情。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乐瑶想了想，半开玩笑道，“难道你打算和我结婚了？”
　　温漾垂下眼睛，嘴角微笑着没有回答，看起来有些闪躲。
　　乐瑶装作没看见，继续用含笑的语气说：“如果是这样，我还真是挺开心挺惊讶的，毕竟当初连和我谈恋爱都觉得可笑的男人，现在都会考虑和我结婚这件事了。”
　　乐瑶不会知道，温漾是真的考虑过和她结婚。
　　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抬眼望向她，缓缓坐直身子，没去管凌乱的衣服，苍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焦虑。
　　他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但被乐瑶打断了。
　　“什么都别说了。”乐瑶脸上褪去了笑，她面无表情道，“我不想问你今天去老宅都发生了什么，你想说也别告诉我，我不想听。”
　　温漾微微颦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乐瑶淡淡道：“我只听你最后的决定，在那之前什么都不必跟我说。我的态度以及我想说的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应该记得。”
　　温漾当然记得。她说有些东西是勉强不来的，哪怕勉强得到也会很快失去。她说她不要他勉强，为她做的事情里但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都不要做。
　　他现在不情愿吗？说不好。勉强倒是有一些。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此刻只要一个退步就唾手可得，理智告诉他应该顺从，但情感让他犹豫不前。他不清楚如果他听从了情感的安排，选择了一条困难重重耗时过长的路，哪怕最后得偿所愿，他会不会有一天后悔。
　　说到底他还是对感情这东西没信心，对他自己的感情尤其没信心，也对他血液里的背叛基因没信心。
　　出生于那样的家庭，有那样一个人渣父亲和神经质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能否给乐瑶带来幸福快乐，让她得到梦想中的婚姻，也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他最讨厌的样子，三心二意，贪婪冷血。
　　这种种的不确定，让他难以做出最终抉择，让他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温漾长久地不说话，他伸出手臂将乐瑶揽入怀中，亲吻着她的耳垂，极尽温柔，但乐瑶一点回应都没有。
　　温漾阖了阖眼，缓缓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自己当初是抱着什么感情和乐瑶在一起，是抱着什么目的欺骗她的陪伴，他记得自己曾信誓旦旦地认为到了时间可以轻易抽身，现在发现不够潇洒的反而还是他。
　　商人的头脑明确告诉他做哪个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她也做好了听结果的准备，倒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乐瑶独自回家。
　　进屋的时候，乐清已经做好了晚饭，正抱着笔记本在一旁快速打字。
　　听到门响动，他立刻放下笔记本道：“今天回来这么早？快吃饭吧，还热着。”
　　乐瑶看了看桌上盖好的菜，想来不管自己回来多迟，哥哥都会等她一起吃。
　　这就是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付出什么，都会坚定不移选择彼此的家人。
　　那么爱人呢？
　　爱人啊……爱人这东西，还真是靠不住。
　　想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也就不难想象爱人会是怎样了。
　　连夫妻都很难做到的事情，她又怎么去要求温漾那种身份地位的男人去做呢。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温漾是个怎样的人，越了解他，越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感情在他那里从来不是第一位，他看重的是权利。他要的始终都是所有人的臣服，女人在他看来是饭后茶余的调剂品，是享受胜利时的分享者，但不是必不可少的，也不是非谁不可的。他对她肯定是喜欢的，但那份喜欢，她自认绝对达不到和权利相比的程度。
　　乐瑶从不是个迟钝的人，她早在温漾要回老宅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一切真的发生时，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不该因为他的宠爱而觉得有了筹码的。不该太自信认为自己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得到一切的。
　　人啊，一旦抱有太大希望，就会有最大的失望。
　　“哥。”乐瑶坐到餐桌边，突然问乐清，“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当女明星。”
　　乐清惊讶地看向她：“怎么忽然这样说？”
　　乐瑶看着满桌子的菜缓缓说：“如果我当初用别的方法赚钱就好了。如果我现在在做医生，或许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乐清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没主动提起，他只是笑着说：“是工作累了吗？和公司说说好好休息一下吧，其实三百六十行，都有不同的累，做医生也很辛苦。”
　　乐瑶微微垂眸，低声道：“但做医生劳累的是身体，不是心。”
　　做医生也不会遇见温漾。
　　这辈子他们都会是两条平行线。
　　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卑微，不用像现在这样逼迫自己装糊涂。
　　乐清想说什么，但看她消沉的模样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是走上前，抱住乐瑶，摸了摸她的头。
　　“会好起来的。”他含糊地安慰了一句。
　　乐瑶闭了闭眼，在他怀里点头：“嗯，我知道，会好起来的。”
　　这之后几天，乐瑶和温漾相处得还算融洽，除了面对面时气氛有些微妙，其他都还算不错。
　　他们依然会常常约会，一起吃饭，他对她的关注没有半分减少，甚至有增多的迹象，但乐瑶接受了公司安排的很多新工作，甚至还接了水果台的综艺节目，人忙起来，对感情的想法就不多了，也就不那么沉重。
　　倒是温漾，因为她的忙碌几次没见到她，试想过她是不是生气了，但她还是会好好接电话，甚至还会关心他，这又让他觉得是他想多了。
　　这不是他头一次因为乐瑶胡思乱想内心不安，但这是最厉害的一次。
　　临近十一月的时候，乐瑶录制的综艺节目开播了，和她一起上节目的嘉宾都是大腕，甚至还有头一次上综艺的叶淳。
　　乐瑶和叶淳本就有过合作，还是同公司的师兄妹，在节目中自然会互帮互助。
　　做游戏的时候，叶淳极其照顾乐瑶，好几次乐瑶有些危险，都是他及时扶住她或者揽住她。
　　节目组后期很懂少女心，一次次配上红心和暧昧的特效，还有乐瑶的歌做背景音乐，有几次乐瑶和叶淳无意间的对视，也被后期剪辑出了火花。
　　温漾坐在家里看着电视，想到前不久她忙碌着录节目忽略他的邀约时，其实是在和叶淳这样“友好”相处，握着遥控器的手边紧了又紧。
　　本来今晚他想让乐瑶过来和他一起看她第一次录的综艺节目的。
　　但她拒绝了，她说他不会想和她一起看到那些画面的。
　　看来她还真说准了。
　　上次韩慧侨的事闹得那么大，虽然公司管控过了，但因为没否认，网上很多人都默认了乐瑶其实是有男朋友的。但她又没坦白承认，大家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节目播出之前，进行后期的时候也问过双方经纪人是否可以做暧昧类剪辑的，赵彤本想拒绝，但乐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让她答应了。
　　至于叶淳那边，自然是没有否认的。影帝怎么想，大家更不清楚，从来不闹绯闻洁身自好的人突然愿意做这方面的尝试，没人会拒绝他的。
　　乐瑶想起那天夜里在会所外面，叶淳提到的炒恋情的事情，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关闭了电视机。
　　她躺回床上，想到温漾此刻是否也看见了这期节目，想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心潮止不住翻涌。
　　她想过他会不会打来电话，或者发来微信表示不满，稍微吃个醋，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看了看手机，两人的对话还持续在两天前的下午，最后一条是温漾发来的。
　　Matthew：「一起吃晚饭？」
　　他约她一起吃晚饭，但她没回复。后面是怎么解决的呢？是赵彤帮忙回了电话过去，说有工作安排，不太方便。
　　也的确是有工作安排，并不是刻意逃避。
　　叹了口气，乐瑶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眼休息。
　　最近太累了，还睡不好，她需要好好休息。
　　真的要好好休息了。
　　这之后很快便进入了十一月，去年的这个时候乐瑶还在参加比赛，还在琢磨着该如何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现在她已经成功出道了，人气比她曾设想过的还要好。
　　十一月的江城有些冷了，乐瑶出门的时候围了围巾，穿着长风衣。
　　赵彤来接她，今天她有个商业活动出席，时间就在中午，还得早点去化妆准备。
　　上车的时候，小诺跑过来问她要吃点什么，乐瑶晃了晃手里的牛奶道：“喝点这个就行了。”
　　小诺想了想道：“也好，一会要穿礼裙，吃多了腹部线条会不好看。”
　　乐瑶笑笑不语，倒是赵彤有些皱眉：“那也不能吃这么少，你最近都瘦了好多了，看你这下巴尖的，也不知道要戳死谁。”
　　赵彤毕竟跟着乐瑶时间久了，能感觉到她最近情绪不太对，她怀疑她和温漾吵架了，可看他们还是会保持联系，温漾那边甚至更主动，她也就不往那边想了。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看着乐瑶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赵彤惆怅地叹了口气。
　　傍晚时分，温漾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看着一直没有亮过的私人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想发条消息，但又放弃了。
　　总是主动的人很快就会感到累，更何况从来不知主动讨好为何物的温漾。
　　他现在所有的主动都是乐瑶不着痕迹引导的。
　　这种事情放在他身上太违和，做的次数多了，自然也比其他人更烦恼。
　　手机被放下，温漾转开视线看着窗外，不多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温漾飞快转回头去看，却发现不是来自乐瑶。
　　是温柔的电话。
　　看着上面“温女士”三个字，温漾握着手机沉思半晌，才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按下了接听键。
　　“温漾。”电话里传来温柔平和的声音，“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记得我给你的册子吗？你有没有喜欢的？”
　　这段时间温柔偶尔会打来电话或者发来短信询问他的意思，言语委婉并且平和，半点逼迫之意都没有。
　　但时间长了，她肯定着急，毕竟她把一切都给了他，如果不能得到一点回应，恐怕会心灰意冷，再次恢复歇斯底里的样子。
　　她会怎么做呢？从慕云平那里了解到，她大约会离开。
　　她离开没什么不好，他并不需要她。从他七岁那年开始，他的人生中就再也不需要母亲这个角色了。
　　饶是心里这样固执的想着，握着手机的力道还是加大了。
　　“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出一点新尝试，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
　　温柔再次开口，语气里甚至有了些卑微。
　　这样的她太少见了，少见到温漾没办法直接开口拒绝。
　　她是真的痛痛快快退出了董事会，最近一次的董事会会议上，曾经和温柔关系密切的董事们都完全摒弃了她转而支持他，她是真的没有留任何退路。
　　想到这些，温漾越发沉默，温柔大约也知道他在矛盾什么，她压低声音叫他的名字：“温漾。”
　　温漾不说话。
　　于是温柔沉默了一会，声音更低：“小漾。”
　　温漾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有些力道松弛，险些握不住手机。
　　这样亲密的称呼，他活到这个年岁，一次都没听到过。
　　他只在二叔三叔称呼他们的孩子时听到过类似的昵称。
　　真是神奇，有一天，他竟然也可以从自己的母亲嘴里听见。
　　“我给你安排相亲好不好？”温柔轻声问他。
　　温漾阖了阖眼，终于开口说：“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没答应，但至少也没拒绝，温柔见好就收，挂断了电话。
　　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温漾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向云来询问他稍后作何安排，他才不容拒绝道：“去把乐瑶接到颐园。”
　　向云迟疑着：“乐小姐那边……”
　　“不管她那边怎么说，有什么理由，我今晚回去必须要看见她。”
　　“我知道了。”向云立刻去安排，偌大的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温漾。
　　温漾拉开手臂靠到椅背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思绪混乱如麻，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你只是不敢仔细思考，不敢承认。你只是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想失去。你那么贪心，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温漾猛地睁开眼，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喃喃低声道：“我会得到的。我什么都不会失去。”
　　他已经很久没尝到过失败和身不由己的滋味了，现在也不容许自己尝试。
　　他会解决一切的，衡量好两边的关系，就如他最初想得那样。
　　乐瑶那么爱他，她会理解他迁就他的。
　　她一定会的。


第六十七章 
　　乐瑶是从活动现场直接被带走的。
　　她刚从舞台上下来就被向云给拉走了，小诺和赵彤紧张地跟在后面，乐瑶看了她们一眼，还来不及交代什么就被向云塞进了车里。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向云站在车门外，隔绝了赵彤和小诺和乐瑶的沟通。
　　“两位放心，乐小姐的活动结束了，我送她去见温总，你们可以直接下班了。”向云笑容官方而虚假地说。
　　赵彤直接上前扯住向云的领带，饶是向云功力深厚也有点不淡定了，睁大眼睛看着十分彪悍的年轻经纪人。
　　“你这是送吗？我看你这是押！”赵彤咬牙切齿道。
　　向云使劲扯回自己的领带，恢复从容道：“押送也是‘送’的一种，赵小姐就别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了。”
　　赵彤想问他什么意思，但她也不用问了，因为下一秒车子就启动，没等向云直接走了。
　　乐瑶就这么被带走了。
　　赵彤气坏了，上前想和向云打一架，向云也不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彪悍的姑娘，更多棘手的场合他都处理过，所以他还是很淡定。
　　“赵小姐冷静点，你也不希望媒体拍到你和我动手吧？你是乐小姐的经纪人，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这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赵彤：“……你给我等着。”她恶狠狠地盯着向云。
　　向云再次绽放职业的笑容：“好的，我会随时在总裁办恭候赵小姐的。”
　　赵彤：“……”次奥，真的好想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摩擦。
　　向云灿烂地笑了笑，直接转身离开，上另一辆车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谓将他老板的变脸速度学了个十成十。
　　乐瑶在天色暗下来时到了颐园。
　　被保镖直接推进别墅，乐瑶回眸看了一眼，看见的是紧紧关闭的房门。
　　她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转向别墅里面，发现今天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是平常那种正常的安静，今天这里好像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乐瑶走进去转了转，发现的确没人。
　　在外面还能看到安保人员，里面却一个佣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温漾今天到底想干嘛，居然还“清场”。
　　不过乐瑶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她从小便心思细腻，习惯未雨绸缪，她早在心里对未来的可能做了全面的打算，所以不管即将面对什么，她都平静到有些冷漠。
　　温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的乐瑶。
　　他一开门就看见她双腿交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门口，她还穿着参加活动的裙子，红色的修身连衣裙，裙摆一侧在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开叉，露出她白皙纤细的腿。
　　她黑色的长发妩媚妖娆地披散着，卷成大波浪，像海潮一样起起伏伏。
　　她脸上的妆容倒是不浓，是十分自然的日常妆，桃色的眼影似乎为此刻的氛围布上了暧昧的气息。
　　温漾回手关上门，漫步走向她，一边走一边扯掉领带，将领带随意地丢在地上。
　　随后是西装外套，最后是衬衣，衬衣领口纽扣全部解开，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他也不跟乐瑶说什么，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朝楼上走。
　　“做什么。”乐瑶心里清楚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问了。
　　温漾没回答，他似乎不想说话，只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他回到家，洗漱也不曾，晚饭也没吃，就直接抱着乐瑶回了卧室，然后近乎发疯般与她纠缠。
　　乐瑶没拒绝，他今晚表现异常，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没拒绝。
　　她跟着他在海浪中沉浮，他以前都是很温柔的，在这种事上很有耐心，每次都让她尽兴舒适。但今天他好像没了往日的分寸，动作很重，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印子。
　　他一直在折腾，来来回回好几次，也无人来打扰他们，乐瑶被他弄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后来似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切才平息下来。
　　他今天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在感情上而是在行为上。
　　先不说次数，多到让人觉得他要把这辈子的这种事都花费在她身上，他甚至还用他那张总是发号施令尊贵清傲的嘴伺候了她。
　　事后乐瑶半靠在床头，没什么力气地细细打量着这间极简装修的暗色卧室，心里已经清楚之后估计没什么机会再看见了。
　　她也不着急，想了想问身边的男人：“你这里有烟吗？”
　　身侧安静了一会才响起温漾略显沙哑的声音：“你会抽烟？”
　　乐瑶笑笑说：“没有什么是人生下来就会的啊，我不会可以学的。”
　　“抽烟不是好事。”
　　“但我现在想抽怎么办？”乐瑶半真半假道，“你没听过那句名言吗？事后一支烟，生活赛神仙。”
　　温漾侧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撑起身子越过她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盒烟。
　　他最近总会烦恼，为了驱散一些烦恼，清醒一下脑子，所以偶尔会抽烟。
　　他在这里准备了一盒，乐瑶顺着看过去，在抽屉里除了烟盒打火机还看见一份文件。
　　文件封面上没有文字，不清楚是什么，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接过男人递来的烟，乐瑶夹在手里，想了想又将它含住，温漾见她那么生疏，神色温柔地纠正她的动作。
　　“这样。”他轻声细语。
　　乐瑶笑笑，按照她说的做，然后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
　　“吸一口。”他提醒她。
　　乐瑶按照他说的做，然后就呛到了。
　　她使劲咳嗽，温漾将点燃的烟接过去熄灭丢掉，转回身来替她顺着后背，乐瑶已经渐渐止住咳嗽，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乐瑶带着些鼻音说。
　　温漾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手还留在她纤细的后背上，稍微动动就能碰到漂亮的蝴蝶骨。
　　他们都没穿衣服，乐瑶看了他一会，直接靠在了他线条优美的胸膛上。
　　“你这个样子真是太诱人了。”她真心实意说，“就算是花钱睡你，我也是愿意的。”
　　所以不管之后他做什么选择说什么话，都不用太放在心上，睡到就是够本了。
　　温漾何其聪明一个人，这会儿却有些当局者迷，似乎听不出她的真心话。
　　他沉默但亲昵地抱着她，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十分自然地低头吻了吻她的侧脸。
　　乐瑶缓缓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享受这恐怕今后都不会再有的片刻平静。
　　人家都说人生四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她年纪轻轻，过去没什么体会，如今全在一个男人身上体会齐全了，也不算遗憾。
　　这夜温漾用前所未有的强势占有着乐瑶，但也没在乐瑶沉默的等待中真的说什么。
　　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第二天如往常一样和她亲吻告别，彼此去工作。
　　乐瑶看着他乘车离去，看着千万级的豪车渐渐驶离，就好像看着他从她的心中离开。
　　她回过头，上楼去收拾东西。
　　她跟陆管家要了袋子，将自己留在温漾卧室的东西都收好。
　　下楼的时候陆管家看到她拎着的袋子里装满了东西，但因为袋子不透明，也不好确定是什么。
　　“放心，我没偷东西。”乐瑶笑着说。
　　陆管家忙道：“您当然不会，就算您想要也可以随便拿，这里没什么是您不能拿走的。”
　　如果是之前的乐瑶，恐怕还会为此沾沾自喜，但现在她不会了。
　　“是吗？”她疑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也许吧。”她展颜一笑，抬脚离开。
　　陆管家看着她离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温漾离开颐园前往公司的路上，坐在车里，心忽然跳得很快。
　　他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昨晚乐瑶的一言一笑，他知道她一直很敏感，总能快速察觉到别人的不对劲，他担心她这次也是，可又觉得不会。以她的性格，她若真的肯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不会这么平静的。她该激烈抗拒甚至是动手也不为过，但是她没有。
　　她那么平静，也许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份平静反而让温漾感到内心矛盾，近乎忐忑。
　　这之后温漾很快因为另一间子公司的项目到国外出差了，一走就是十天，走之前也没回颐园，直接从公司休息室拿的行李，所以他还不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陆管家倒是想联系他说家里缺了东西的事，但这种小事似乎又不该在他繁忙的时候打扰他。
　　这么一犹豫，就一直没机会说。
　　他走的这十天里，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和乐瑶联系，乐瑶也很给面子，每次都准时接听，会让他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温漾觉得这样就很好，他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不想惊动。乐瑶就这么好好工作生活，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就好。她不能缺席，不能生他的气，不能和他分手。
　　当然，他也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
　　他总会权衡好两边的，他想，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时间到了，他会给自己和乐瑶都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所以十天后，刚下飞机，温漾还没来得及回颐园休整，就接到温柔电话的时候，他琢磨了一下，没有立马拒绝。
　　“我看中的是顾家的独女顾妍，长相和出身都没什么可挑剔的，我已经见过她了，非常温柔懂事的一个女孩，你去见见，哪怕不喜欢也别让对方难堪，毕竟是顾家的小姐。”
　　温漾没说话，只抬手按了按眉心。
　　“对了，我就约在今晚了，你现在赶过去正好。”温柔在电话那头说，“你先去见见，其他的先不逼你做决定，你就当只是和客户吃个饭，这总可以吧？”
　　这听起来是没什么不可以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了温柔的股份，也该稍微给对方一点甜头。即便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也看在她头一次这么低声下去的面子上。
　　大概是吧。
　　可回答的话到了嘴边，温漾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你快去吧，过会儿顾妍就该到了，别让人家女孩子等你。”
　　温柔说完就挂了电话，电话挂断后温漾很快收到她发来的地址和时间，他坐在车后座上，看着机场高速飞快倒退的景象，终于还是对司机说了地点。
　　这边温柔也没闲着。
　　挂了电话她就拿出另一部手机发了条短信，这是她托人新办的手机卡，没人知道。
　　所以收信人收到短信时，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号码。
　　收信人正是乐瑶。
　　她正在开会，赵彤和小诺商量着快到她当初比赛的夺冠日了，是不是可以在这个时候办个演唱会，也不需要多大的场馆，主要是纪念正式出道一周年。
　　乐瑶没什么意见，周铮跟关樾商量之后决定先开个会讨论一下，本来这种艺人工作安排的小会议他们完全不需要参加的，但这个艺人是乐瑶的话，他们还是到场了。
　　乐瑶收到短信时会议已经快结束了，她看着短信的内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东西这么开心？”关樾笑着说，“不如乐小姐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
　　乐瑶当然不会说出来分享。
　　她只是站起身道：“我看讨论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我不参加也行，我就先走一步了。”
　　关樾迟疑道：“乐小姐有事要忙吗？”在印度训练出来的第六感告诉他，乐瑶那个讥讽凉薄的笑以及手机上的消息绝对没那么简单。
　　乐瑶没正面回答，她只是勾着嘴角道：“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忙。有一场好戏终于要开演了，现在就等我出场了。”
　　关樾愣了愣，眼神游移不定，乐瑶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转身走了。
　　赵彤想说什么，但被小诺拉了一下。
　　乐瑶就这么走了，她拿了赵彤的车钥匙，反正小诺也有车，她们俩肯定有办法回去的。
　　今天她不想打车，也不想别人给她开车，唯独今天，她想自己开车，随心所欲。
　　她开车前往短信上发的地址，到的时候离短信上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想来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见面了吧。乐瑶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露个面的，电视剧不都这么拍吗？
　　这样想着，她便拿了背包下车了。
　　因为是公众人物，下车之前她戴上了墨镜和口罩，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
　　她穿着黑色的风衣，身材修长窈窕，气定神闲地走向非常有情调的会员制咖啡厅。
　　她站定在咖啡厅门口，服务小姐询问她的会员电话，乐瑶想了想说：“我没有，但我是来找人的。”
　　“那请您出示一下那位客人的会员电话就好。”服务小姐客客气气地说。
　　乐瑶笑了笑道：“稍等。”她想了想，把温漾的电话报出去了，然后果然被放行了。
　　“温总在前面第五排。”她指了个方向给乐瑶。
　　乐瑶笑着道谢，走在光线暧昧柔软的走廊里，一间间卡座找过去，很快就看见了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背对着她的是温漾，她觉得有点好笑，她还是收到那个陌生短信才知道他居然已经回来了。
　　她很快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落在坐在他对面的女孩身上。
　　对方看起来非常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非常漂亮，温婉端庄，笑容又甜美可爱，身上的首饰和衣服既不会过于奢侈，也不会失了体面。
　　她看起来非常好。
　　乐瑶都觉得很满意。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想打破他们那么融洽美好的气氛，她着重看了看那女孩嘴角甜美惊喜的笑容，非常平静地转身离开。
　　她刚走出不远，坐在温漾对面的女孩忽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露出稍微惊讶的表情：“咦？那位小姐有点眼熟？”
　　她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男人：“好像是之前和你一起出席过活动的那位小姐呢。”
　　温漾倏地站起来，看都没看顾妍一眼，几步追出去，却一个人人影都没见到。
　　乐瑶是自己开车来的，走得也快，这会儿已经上了马路。
　　顾妍跟着温漾追到咖啡厅门口，微笑着温和道：“哎呀，是我看错了，只是身影有点像而已，对方好像上楼了，不是那位小姐呢。抱歉抱歉。”
　　温漾侧目睨着顾妍，看着她真诚不已的笑脸，想了想温声道：“不知道顾小姐有没有戴口罩的习惯？”
　　顾妍奇怪道：“没有啊，怎么了？”
　　“我建议顾小姐以后出门可以戴个口罩。”
　　“为什么？”
　　“因为你笑得太难看了。”温漾面带赧然说完这句话，便把顾妍丢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妍愣在那，回过神来笑得弯下了腰。
　　“温漾，你可真可爱。”顾妍笑嘻嘻道，“真让人感兴趣。”


第六十八章 
　　乐瑶没打算回家，她车子行驶的方向是颐园。
　　去颐园的路上她一直很平静，除了等红灯的时候脑子里偶尔会蹦出温漾和那个女孩相谈甚欢的画面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快到颐园的时候，她车速缓慢下来，慢吞吞的，连旁边非机动车道上的自动车都把她超过了。
　　她还是不着急，就这么慢慢开，令她意外的是，在这份缓慢下她遇见了个熟人。
　　是宋雨婷。
　　应该说是大变样的宋雨婷。
　　乐瑶已经很久没宋雨婷的消息了，她变了很多，人看起来非常憔悴瘦弱，半点之前的朝气蓬勃都没了。
　　她穿着高领毛衣，戴着口罩，没戴墨镜，乐瑶一开始只是觉得她眼熟，后来看了几眼才确定是她。
　　这还要托她微调过的福，脸上没多少肉之后，她的相貌就有点垮了，乐瑶缓缓打开副驾驶的车窗，仔细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宋雨婷，她露在外面的手腕上似乎还有红色的勒痕。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炙热了，宋雨婷恍惚地看了过来，这一对视，两人都怔住了。
　　五分钟后，乐瑶将车停在了颐园附近的林荫小路上。
　　宋雨婷坐在副驾驶，整个人都非常消极。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宋雨婷低垂着头说，“我今天来本来是想去求温总的，但是我进不去那个小区。”她缓缓抬头看乐瑶，哀求道，“遇见你我也算没白来，你能不能看在我还这么年轻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乐瑶看着她说：“我从来没想置你于死地，只是想让你得到教训。”
　　“我已经得到教训了。”宋雨婷撸起袖子给她看，“你看看，这都是那个变态干的，乐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了！”
　　乐瑶蹙眉看着宋雨婷青青紫紫的双臂，迟疑道：“那个变态是……”
　　“是温总的朋友……”宋雨婷浑身发抖道，“他是个神经病！他喜欢折磨人，我每天都生活在恐怖之中，我真的得到教训了乐瑶，我以后再也不敢做坏事了，我再也不想要什么金主了，我把那个变态给我的钱全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乐瑶有些生理上的不适。
　　她可以从宋雨婷的状态上感受到那个人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她原本的设想里，也有她可能会遭点罪的可能，但不是这么直观这么恶劣的。
　　没有女人能接受被这样对待，她看不到还好，看到就有点忍不了。
　　“乐瑶，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以前真的是我错了，我这次是真的想通了。”宋雨婷哭泣着说，“只要你肯放我一马，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不做什么女明星了，我会躲得远远的，找个普通工作做，我绝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她言语之前的诚恳不是假的，乐瑶知道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吸了口气说：“也不是我狠心不愿意帮你，只是我也许也没那么大说话的力度……”
　　现在的温漾还愿不愿意听她的话是其次，关键是她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事让他做什么了。
　　这就好像在拿他的好处一样，拿了之后就得付出点什么，她已经完全把他们的关系从男女朋友转换成了合作伙伴，一方给了另一方就得还，不还的话就是亏欠。
　　乐瑶知道，他们也没多少时间了。
　　她久久不语，宋雨婷绝望起来，也不再说话，只是低低哭泣。
　　最后乐瑶实在没办法，想了想说：“我也没想过要你这样，抱歉。”
　　宋雨婷摇了摇头说：“这也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鬼迷心窍，不该妄图走捷径。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报应，只是……”她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乐瑶，“乐瑶，温总真的很可怕，他太狠了，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和我都是没背景的姑娘，他今天可以这样折磨我，或许以后就可以这么折磨你。像他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他今天或许还对你有些兴趣，谁知道以后会怎样？你一定要清醒点，别像我这样……”
　　乐瑶听得出来这些都是她发自肺腑的话。
　　她也的确听进去了，觉得有些地方还是有道理的。
　　温漾确实做得挺狠，但她不觉得他完全是为了她。毕竟上次的事被设计的还有他，他大概很不喜欢被人利用陷害，宋雨婷也是胆子太大，扯上了他，要不然只是搞她的话大约不至于毁了一切。
　　“我走了。”最后竟然是宋雨婷主动要离开的，她拉开车门，最后对乐瑶说，“哪怕你不愿意帮我，我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么可怕的男人，你肯定也很为难。只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我不敢跟其他人说这些，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她低垂着头离开了，下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乐瑶看得眉头紧蹙，但没有阻拦。
　　后面她回了颐园，陆管家看到她还很惊讶。
　　“温总还没回来……”
　　“我知道。”乐瑶打断她的话说，“他会回来的。”
　　“温总去出差了，乐小姐应该知道吧？”陆管家试探性道。
　　乐瑶笑了，看来连陆管家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啊。
　　想了想，乐瑶莞尔道：“我知道的，我只是想在这里待一会，可以吗？”
　　“当然可以。”陆管家知道乐瑶和温漾的关系多密切，他们在一起后颐园收拾房间的佣人也总会在主卧室的纸篓里发现用过的TT，有这份关系在，她想在这里待一会太合理了，不可能遭到拒绝。
　　乐瑶漫不经心地上了楼，本来想去琴房，但琢磨了一下还是回了卧室。
　　进门之后，看着少了她东西的卧室，乐瑶竟有些怅然若失。
　　漫步到床边坐下，算算时间，估计这会儿温漾和相亲对象已经喝完咖啡去看电影了，然后是什么呢？嗯，应该是送对方回家，然后亲切友好地留下联系方式，方便下次再联络。
　　乐瑶觉得自己该伤心难过的，但是没有，她挺平静的，除了有点想抽烟之外。
　　她想了想，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她记得温漾上次是从这里拿的烟。
　　打开一看果然有，乐瑶笑了笑，拿出来准备点根烟驱散烦恼。
　　但在那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抽屉里的文件。
　　文件放在这应该很久了，上次她就看见了，这次还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要一直放在这里方便随时反复查看？
　　想到这里，乐瑶动了点心思，但没经过同意就乱看别人的东西似乎不太好。
　　她挣扎了一会，到底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心里告诉自己只看第一页，也的确只翻了一页，然后就愣住了。
　　封面页打开后，是好像简历一样的东西，乐瑶心想难道有什么重要职位需要总裁亲自挑人？可仔细看看，不是的。
　　简历的条款和正常求职简历完全不同，上面除了基本信息之外，甚至还有恋爱经历，家族脉络图。更好笑的是，还标注有对方是不是第一次。
　　多翻几页，发现这里面全都是女孩的资料，乐瑶有些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了，她阖了阖眼，一页一页仔细看过去，越看越觉得好笑。
　　这就是一本相亲册子，里面几乎列举了上流社会所有身份和经历不错的名媛，每一个都比她强得多的多。
　　这份册子一看就放在这里很久了，温漾把它搁在这，是不是每天忙完了躺下都会挑选看看？
　　好像皇帝选妃啊。
　　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好笑，乐瑶就笑出了声，她按了按额角，又翻了一页“简历”，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今天在咖啡厅和温漾相亲的那个女孩。
　　原来她叫顾妍。乐瑶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嗯，这女孩的条件果然是这些名媛里最好的，她是顾家的独女，顾家是做实业的，和温氏集团有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虽然资产并不能和温家比，但也是这群女孩子里最好的了。
　　最关键的还是，她最年轻，最漂亮，学历最好，还没谈过恋爱。
　　乐瑶心说，我也没谈过恋爱，我学历也不错，长得也还好，唯一不如对方的，大约就是普普通通的家世吧。
　　原来钱真的这么重要啊。
　　原来门当户对这么重要啊。
　　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乐瑶叹息着放下了册子，她忽然察觉到什么，抬眸朝门口看，果然，温漾站在那，也不知出现多久了，都看到了多少。
　　不知为何，现在看见温漾，乐瑶脑海中突然划过宋雨婷狼狈不堪的样子，曾经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啊，现在变成那样，仿佛苍老了十岁，这折磨人的手段，还数温总最厉害。
　　想起宋雨婷那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模样，想起对方的叮嘱，乐瑶突然就开始想，如果她现在上去给他一巴掌，彻底惹怒了他，是不是也会有类似的下场？
　　他以前和她不熟悉的时候，仅仅因为她要签约金的事情就可以封杀她，现在呢？
　　封杀会是他对她最仁慈的处理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乐瑶一点儿都不害怕。
　　她缓缓将手里的文件丢回抽屉里，耸耸肩道：“本来想抽烟的，不小心看到你的东西了，对不起。”
　　她很真诚的道歉，为没有得到允许偷看了他的东西。
　　温漾站在门口，只是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乐瑶想了想说：“你今天回来的？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都不知道。”
　　她装作刚知道他回来了的样子，一派平静淡然，好像也没被相亲册子刺激到。
　　温漾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她许久，才低声说了句：“你看见了。”
　　乐瑶想了想说：“你说那份相亲册子吗？”她笑了笑，“是看见了，都是不错的女孩，和你很相配。”
　　温漾抿了抿唇，他立在门边，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的双眸有些压抑。
　　“那不是我让人准备的。”他到底还是解释了。
　　乐瑶听完就笑了：“那我猜猜，是温女士准备的？”
　　温漾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乐瑶没太揪着这个不放，她忽然又想起了宋雨婷，觉得她真的好惨啊，比自己惨多了，那在自己也那么惨之前，或许还能帮她一把？
　　仔细思索了一下，乐瑶开口说：“之前对宋雨婷的惩罚，可以结束了吗？”
　　温漾好像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变话题，皱了皱眉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乐瑶笑着说：“没什么，这不是快到我出道一周年了吗？突然想起以前一起比赛的时候，两个人关系最开始还是不错的，她也没犯太致命的错误，后面一直老老实实的，所以……之前的事就算了吧？”
　　温漾久久未语，只是盯着她看。
　　乐瑶被他看得心灰意冷，姿态随意地点点头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好了。”
　　反正她早就想过他拒绝的面儿大，他处理对方又不全是因为她，更多是因为宋雨婷冒犯了他而已，她求情算怎回事啊。
　　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温漾开口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眉宇间萦绕着几分疲惫，低声应了她一句：“知道了，我会去安排。”
　　乐瑶愣了愣，心想，这或许是因为心里对她有愧疚，所以才答应了她吧？
　　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亏欠和拿人手短的感觉也没那么严重。
　　是那份相亲册子立功了？应该是。它的存在让她知道他一早就是骗她的，什么恋爱，在他看来恐怕都是虚以为蛇的小游戏罢了。他该从她身上得到的已经全都得到了，她曾经感觉到的那些喜欢，应该也马上就到最后了。
　　乐瑶想了很多，人也跟着沉默下来。等她回过神来，温漾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乐瑶侧头去看他，他正盯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乐瑶阖了阖眼，忽然道：“刚从机场回来？”
　　她没直接问他有没有去相亲，而是侧面问了一下，她想，如果他现在坦诚告知，她可能不会那么生气，或许还会抱有幻想，但是……没有。
　　他说：“嗯。”
　　乐瑶笑了起来，笑出声的那种，这声笑让温漾不安地皱起了眉。
　　“怎么了？你笑什么？”他低声问。
　　乐瑶轻咳了一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什么好笑？”
　　我。以及你。乐瑶没说出来，但眼神就代表这个意思。
　　温漾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转眼看周围，发现这里没有乐瑶的任何东西存在了。
　　他倏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拧眉道：“你想说什么。”
　　乐瑶平静地坐在那，回望着他笑着说：“难道不是该你想说些什么吗？你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说到这她站了起来，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聪明人都知道该选什么的，何况你这种比一般聪明人都聪明的，比一般人下手都狠的。你会选什么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也不惊讶，也不怎么难过，毕竟啊，为我这样的人费尽心力去筹谋，为我努力去改变别人的固有观念，为我推开唾手可得的利益的话，真的……”
　　她顿了顿，摇摇头深以为然道：“真的，不值得。”
　　这一句“真的，不值得”，也不知是真的在为他考虑，还是为她自己而说。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它似乎都是合理的话。
　　温漾突然紧张起来。
　　他这一生紧张的次数屈指可数，正式进入温氏集团董事会的时候，他也不曾像现在这么紧张。
　　“瑶瑶。”他快步上前抱住乐瑶，“你胡说什么呢，没有你说得那些事……”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乐瑶想挣开他的怀抱，但他抱得很紧，固执得像个担心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乐瑶看了他一会，放弃了挣扎。
　　她无奈地说：“我认识的温漾可不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啧了一声说，“狗东西，放开我，现在放开还不用闹得太难看，还能好聚好散，晚了我可就忍不住了哦。”
　　温漾一直以来的确是在自己骗自己。
　　直到此刻被乐瑶血淋淋剖开一切，他才好像终于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了。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乐瑶骂他狗东西，就那么抱着她不肯放手，乐瑶忍无可忍，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很大，响声刺耳，温漾直接被打得侧过脸去，娇嫩的脸颊瞬间红了，凸起五个手指印，连他的眼镜都被她打掉了。
　　乐瑶想了想，蹲下来捡起眼镜，擦了擦递给他：“拿着。这一巴掌就是咱俩的结局了，我也不用你告诉我结果了。我希望咱们可以好聚好散，你可千万别拿对付宋雨婷的法子来对付我，算是看在我伺候你这么久的份上好了，多谢你。”
　　她说完话就要走，他不接眼镜她就直接丢在了地上，那副不在意的轻慢态度激怒了温漾。
　　他使劲抓住了乐瑶的手腕，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怒意燃烧着理智，让他有些失控。
　　乐瑶手腕被攥得生疼，但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平淡地回眸和他对视，他多生气，她就多冷静。
　　相爱的两个人……或者说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四目相对着，视线间的火焰，刺得人身心都在喊痛。


第六十九章 
　　乐瑶并不为温漾的怒火而感到恐惧。
　　她始终平平淡淡地站在那，仿佛他们交谈的只是明天天气如何这样简单的话题。
　　温漾看着她毫无情绪起伏的脸，突然就觉得特别恨。
　　“我没准你离开的时候，你别想离开。”
　　他力气很大地攥着她的手腕，丝毫不怀疑拿开手之后她的手腕会发青，但他还是没松手。
　　乐瑶也不在意，任由他伤害自己，语气平静道：“不走还要我留下来干嘛呢？你还想拿什么话来骗我？”
　　“骗你？”
　　“难道不是吗？”乐瑶抬眼看着他，“我给过你机会了，但你没珍惜，你还是骗了我，就在刚才。”她叹息道，“其实我都看见了，在那间咖啡厅里，你和那位顾小姐。”她指了指抽屉里的相亲册子，“你们的相亲看起来十分融洽。”
　　温漾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若他之前还有侥幸，现在就知道今晚的一切恐怕都是个不轻不重的圈套。
　　乐瑶不会无缘无故去那间咖啡厅，必然是有人提前告诉了她。
　　这个人选是谁，除了温柔，不作他想。
　　“放开吧，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乐瑶忍痛挣扎着，可温漾依然不打算放手。
　　“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温漾有些执拗地强迫她留下，乐瑶极其反感他这样。
　　“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你解释，你今天出现在那里，你和那位顾小姐见了面，这本身就已经是个错误了，你没资格强迫我听你解释，不论你的解释是什么都无法否决你的错。”乐瑶特别坚定地说。
　　她这些话听得温漾直接笑了，他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腕，乐瑶冷不防因为惯性而后撤了许多，如果不是靠到了墙上险些摔倒。
　　“你不想听也要听。”温漾往前几步逼近她，将她困在他面前的小圈子里，“那只是个计划，我没想过真的和顾妍发生什么，我只把她当做个客户看待，我之所以见她只是想暂时假意顺从老宅那边的相亲安排，他们已经催了我很久，在没有搞定一切之前我不能总是拒绝。”
　　乐瑶靠在墙上冷淡地看着他：“然后呢？过了今天之后呢？‘假意’顺从和她相亲之后，是不是很快就要‘假意’和她订婚了？”
　　温漾沉默了下来。他没回答，但面无表情的沉默已经给了乐瑶答案。
　　她啧了一生，偏开头语气可笑道：“看来果然是这样了。让我想想，在所谓的假意订婚之后，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会和对方解除婚约，然后和我在一起？”
　　温漾一直晦暗不明的眼睛明亮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对，等我拿到我想要的就会和顾妍解除婚约，你只要委屈这么一段时间就行了。我不会和你分开，我喜欢的人只是你而已，我的妻子人选也只会是你，你只要稍微等等，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不对，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并且屡试不爽。
　　但乐瑶好像和他的想法不同。
　　“你所说的稍微等等是多久？十天？半月？一个月？或者几个月甚至几年？”乐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依然那么英俊，哪怕在和她争吵也十分有风度，但乐瑶现在看着他，一点当初的悸动都没有了，余下的只有厌倦。
　　“我不确定，有可能很快，有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温漾谨慎地没给出确切的日期，因为他担心自己万一晚了几天或者有特殊情况导致时间推迟，在乐瑶这里再次失去信誉。他不想再和她吵架，他想和她好好的。
　　但乐瑶下一句话，把他彻底打回原形，让他明白他们不可能再好好的了。
　　“我明白了，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想失去，什么都想要。你想走捷径，但也不想失去我，所以你安排了这个计划。”她点点头，语气极其冷漠道，“但你错估了我，温漾，我不可能耗尽我的自尊给你当地下情人，只为了你一句‘有可能’。”
　　温漾错愕地望着她，感知到她话语里的拒绝还想说什么，但乐瑶紧接着就道：“而且那位顾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费解地问，“她伤害过你吗？伤害过我吗？为什么要把她牵扯到你的计划之中？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虚以为蛇和你的假意订婚会给顾小姐造成多大的伤害？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利用牺牲？我从来没想过，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无辜之人的痛苦上。”
　　乐瑶很清楚自己和温漾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可她也没有恶劣到肆意践踏别人的地步。
　　像温漾这样自在随意地利用无辜的人，拉别人下水的行为，她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也不会配合。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个计划告诉我，所以你刻意隐瞒你下飞机之后去见了顾小姐的事。如果不是被我挑破，你估计什么都不会说。你不说，就是因为很清楚我不会同意，我也的确不会同意。”
　　乐瑶一字一顿坚定道：“我宁愿我们一起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甚至是你抛弃我转而投入顾小姐的怀抱和她订婚结婚，也不会做你安排的那种事。这或许就是我跟你最大的区别。”
　　乐瑶说完话转身就走，她激烈的言词一字一句戳着温漾的心，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性格脾气怪异扭曲，是因为爱她才再三忍耐温柔小意，他现在是真的忍耐不下去了。
　　“我说过，我不让你离开的时候，你别想离开。”温漾几步上前将乐瑶拉回来推到床上，乐瑶背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手机滑到了柜子底下，她和温漾都没看见。
　　“你想怎么样？”乐瑶撑着他的胸膛不准他靠近，“你想用强？我会报警。”她咬牙道，“我一定会报警。”
　　温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报警有用吗？”
　　乐瑶眯起眼睛，尖锐地注视着他，他看她用审视敌人的态度对待他，心里特别不舒服。
　　温漾突然抬手捂住了乐瑶的眼睛，然后在乐瑶失去视觉后淡淡道：“乐瑶，我是什么人，你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不是吗？我的婚姻从来不是简单的婚姻，我承认最开始我是没真的要和你有个结果，我当时的确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和你恋爱，但后来我也是真的想过要和你结婚。你厌恶我的计划，不屑我的安排，可那都是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所作出的努力，你还要我怎样呢？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要求那么高呢？你还要我怎么爱你才行呢？把命搭进去才行吗？”
　　一句句低哑的询问仿佛充满了柔情，乐瑶听得刺耳，冷冰冰道：“你明明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达成目的，却选择这种伤人伤己的方法，我为什么不能不屑？为什么不能厌恶？你本可以做得完美无缺，我不信你没能力抗争他们和我在一起，你只是懒得为我费心思，不愿意再伤筋动骨而已。”
　　无情戳破了温漾深情的假面具，乐瑶实在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她使劲推开他，蹲下去捡自己背包里的东西，温漾侧坐在床边看着她蹲在那捡东西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一个女人当初能有多爱你，离开你的时候就能有多决绝无情。
　　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早该有个答案的。就像乐瑶说的，他本可以选另外一种方式的，只是他不想而已。这份不想在她看来，就是不够爱她。
　　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永远不会委屈对方的，不管情形多艰难，不管未来多艰险，相爱的人都该是彼此唯一的选择，而不是……像温漾现在这样权衡利弊之后的妥协退让。
　　乐瑶找了半天，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她皱了皱眉，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冷静了许多，她站起来，朝温漾伸出手：“手机用一下。”
　　温漾愣了愣，没多想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乐瑶拿手机对着他的脸解锁，他怔在那半晌没说话，也没问她要看什么，他的私人手机里没什么是她不能看的。
　　乐瑶也没看其他东西，她只是想拨一下自己的电话看看手机刚才掉到哪里去了，上面有很多她的日程安排和私密信息，丢了的话会很麻烦。
　　她打开拨号页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随着输入结束，出现了温漾手机里给她的备注。
　　乐瑶看着手机屏幕，就那么看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漾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什么，试图把手机拿回来，但乐瑶直接躲开了。
　　她面不改色地拨出电话，很快柜子底下传来震动，乐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温漾手机上给她的备注，知道哪怕残忍，她看到的也都是事实。
　　她将电话挂断，将手机丢给温漾，趴到地上捡回自己的手机放回背包里，站起来转身就走。
　　温漾上前想要拦住她，但乐瑶直接回身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滚！”乐瑶咬牙道，“人渣！我真后悔把一腔感情投注到你这种狗男人身上，温漾我告诉你，风水轮流转，早晚有一天，我今天遭受到的耻辱，在你身上受过的罪，都会报应到你身上！你别想逃！”
　　如果说之前的争吵还不能让乐瑶彻底将温漾归结于渣男的范畴的话，那么当她看见他给她的手机备注——那个永远得不到我的女人，她就彻底清醒了。
　　他恐怕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只是在玩弄她。
　　他现在的惺惺作态，只是不甘心就此被她甩开，做被抛弃的那个人罢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琴房里他们的对话，好像对他当时的神情和话语有了正确的解读。
　　那时他说她的过度在意让他惶恐，看来他是心虚了。
　　乐瑶冷笑一声，讥讽地对不知该怎么解释，也不擅长对谁解释的温漾说：“当初在琴房里我问你有没有骗我，你不看我的眼睛回答时，我就该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我只是愚蠢的还骗自己可以相信你，还期待一丝丝可悲的侥幸。但现在这一切，可真叫我无地自容。”
　　她一步步后退，阴沉地盯着他说：“你骗我的时候，玩弄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不会难过吗？你可真有本事啊温漾，我真是佩服你，你真是功力深厚，你让我这么一个骄傲的人，几次三番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够好，你让我如此自负的一个人，在今天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谢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乐瑶言尽于此，再没什么可以和温漾说的，头也不回地就此离开。
　　转身时，她终于闭上眼睛掉了泪。
　　事到如今，几番周折，也终究是，徒手摘星辰，可爱不可得。
　　罢了。


第七十章 
　　乐瑶摔门离去，整栋别墅都因这声响而陷入寂静。
　　佣人们陆续回来，陆管家在一楼踯躅着自己是否该上楼看看。
　　她还没做出决定，温漾这位主人便先下楼了。
　　他还是回来时那身风尘仆仆有些凌乱的西装。他很少以这种不规整的姿态面对外人，他似乎总是体面优雅尊贵秀气的，如璞玉浑金。但现在他面色苍白，一步步踏下台阶，身材明明依旧挺拔修长，却好像比往日薄弱了不少。
　　他走下楼，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前方说：“她什么时候把东西拿走的。”
　　他那么聪明的人，稍微想想就知道乐瑶不会是今天或者这两天才把留在颐园的东西拿走的。她大概早就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一直生活在她布置的平和假相里。
　　陆管家有些畏惧他，但还是谨慎回答：“您出差之前乐小姐就把东西拿走了。”
　　温漾似乎笑了一下，他靠到沙发背上，单手撑着头轻声道：“那为什么没告诉我？”
　　这不轻不重的声音，就已经是最严厉的质问了。要不是现代社会不兴古代那一套，陆管家搞不好会忍不住跪下来。
　　“我本来想立刻告诉您的，但您很快就出差离开了，我不确定这种事应不应该拿来打扰您。”陆管家带着些颤音道，“抱歉温总，是我的工作失误。”
　　温漾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双手自然垂下，看起来有些脆弱。
　　他敏感纤细的神经被扭断了一般，很想冷酷地折磨人，让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痛苦纠结，但他最后还是没那么做。
　　“算了。是我的错。”
　　大约是他的表现真的不好吧，所以才连佣人都觉得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甚至不足他马上要出差重要。可能在陆管家他们这群人眼中，乐瑶就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她就只是他的金丝雀，不可能有修成正果的那一天。如果连佣人都这么认为，那他可能是真的太差劲了。
　　温漾在客厅坐了很久，天色很晚的时候，温雅秀气的青年才缓缓站起身。
　　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有些摇晃，长途飞行哪怕坐的是私人飞机也十分劳累，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地去见了顾妍，好不容易到了家还和乐瑶争吵不休，他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
　　但他还不能倒下，他最该做的事还没做。
　　温漾匆匆离开了颐园，自己开车前往老宅。这个时候，已经夜里一点多了。
　　温柔再次因自己的儿子而从睡梦中惊醒，其实她也是刚睡着，她有些不安，担心今天的安排出差错或者被发现，这件事她是瞒着慕云平做的，慕云平察觉到她不安询问她怎么了，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好不容易劝说自己这么久了没消息肯定是没事，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突然闯进卧室的温漾给惊醒了。
　　她错愕地望着门口站着的青年，他看上去疲惫极了，苍白的脸，嫣红的唇，阴沉冷酷的神情，深邃漆黑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他现在非常非常不好。
　　温柔心跳漏了一拍，浓重的不安中升起了一起担忧，不知这份担忧是为自己还是为她的儿子。
　　温漾缓缓打开了卧室的灯，慕云平最先反应过来，下了床想挡住他不让他进去，但被温漾重重推开了。
　　慕云平摇晃了一下才站稳，他蹙眉道：“大少爷，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
　　温漾将目光从温柔身上移到慕云平身上，若有所思了一会才说：“你的妻子肯定没告诉你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吧？如果她说了，你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慕云平心里咯噔一下，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温柔，哪怕心里已经有数发生了什么，也丝毫不怪罪妻子的隐瞒，依然坚持挡在温柔面前。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你的母亲。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你都不该这样不尊重她。”
　　慕云平的语气那么坚定，就好像他不知道温漾和温柔的母子关系多扭曲一样。
　　温漾缓缓笑了，他斜倚在门边，暗光流动的眼眸定定看着慕云平，那张英俊秀气的脸上挂着几丝似笑非笑。他这副样子，看在温柔眼中，几乎与数十年前的那个少年重合了。
　　温柔突然激动起来，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穿着睡衣冲到温漾面前，问他：“我做得有什么不对吗？我只是提前帮你解决麻烦而已，你已经答应了我要去相亲，你已经去见了顾妍，这就代表你要放弃那个女人了，那让她提前看到你的选择知难而退有什么不对？”
　　温漾这个时候还是在努力克制情绪的。
　　他告诉自己冷静点，不要闹得太难看，所以他耐着性子笑着说：“其实我很不明白，我以为我把温氏经营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岳家再来锦上添花了。”
　　慕云平想说什么，但被温柔抢了先。
　　“几十年前温家就不需要岳家锦上添花了！可我让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并不是非要给你带来什么助力，我只是比你更清楚那些不怀好意的底层人根本不值得我们的感情而已！”
　　温柔的声音尖刻刺耳，温漾听得偏过头去，眉头微微皱起。
　　慕云平在此刻恰当地开口：“大少爷，夫人也没有太大恶意，她这次做得也不过分不是吗？你的确做出了你的选择，乐小姐迟早会知道，只是早晚而已。”
　　温漾讥讽地勾起嘴角，他想说什么，慕云平在那之前提醒他：“已经很晚了，老爷子已经睡着了，大少爷还是冷静想想比较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有意像现在这么冲动的。”
　　慕云平的话就是在告诉他：你不孝顺，你半夜三更跑来欺辱长辈，你爷爷还在睡觉呢，等他醒了，事情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一个为了女明星来与自己亲生母亲为难的男人，在温家是难堪大任的。
　　温漾何尝不知道这些。
　　但他完全不在乎了。
　　愤怒充斥着他的心，他这会儿已经忘了什么利益什么权利，他只记得眼前的人毁了他的一切。
　　“我还留着她苟延残喘，没有赶尽杀绝夺走一切，剥离她富贵的尊严，这难道还不够孝顺吗？”温雅俊秀的青年冷酷地笑了笑，“为什么慕先生总是来要求我？为什么不去好好管束你的妻子？难道她的感情是感情，我的感情就不是感情？”
　　温漾懒得再和慕云平废话，他直接看向温柔，在对方痛苦的注视下冷淡地说：“我倒是想问问温女士，你当初被背叛的时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我很好奇如果那个男人没有死，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乞求你原谅，你就不会心软吗？你难道还会守着慕先生过吗？你口中不怀好意的底层人，是不是也包括你身边的丈夫？我记得慕现实的出身也非常一般不是么？温女士是只许自己放火，不准别人点灯？你骂我的女人贫穷下贱的时候，想没想过你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慕云平一直平静的脸有了裂缝，他僵硬地站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温柔也被温漾问得愣住了，她心神恍惚起来，盯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不知那是温漾，还是温漾去世的父亲。
　　她又看向自己的丈夫，看见慕云平苍白的脸，浓重的担忧侵袭了她。
　　温漾懒得再跟他们耗下去，他淡淡道：“从我出生起，你带给我的就只有痛苦，我努力了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放松和快活，又全都被你毁了。你总是说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生下我，今天换我来对你说这句话了。”
　　温漾嘴角牵起凉薄的笑，悲静而淡漠道：“如果我早知会有今日，早知从你肚子里生出来会遭遇什么，当初我就该死在你肚子里。”
　　他轻描淡写却是强调的意味：“我不会再按照你说的做任何事。相亲也好，订婚也好，我都要自己做决定。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再试图干涉我的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让温家鸡犬不宁。我得不到的，哪怕毁了它，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话几乎是玉石俱焚的意思了。
　　温柔不是瞧不起乐瑶吗？不是瞧不起普通人吗？那好啊，如果她再自作聪明，那他就毁了温氏，毁了先成，毁了所有的一切。
　　毋庸置疑，他绝对有那样的能力。
　　毕竟，摧毁可比建立轻易得多。
　　言尽于此，温漾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温柔恍惚地低喃，似乎还念到了那个已逝多年的男人的名字。
　　温漾脚步顿了顿，很快再次前行，这次半刻不曾迟疑。
　　温老爷子躺在卧室里，听着管家叙述的闹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看看再说吧。”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告诉云平，实在不行，给小柔找个心理医生吧。”
　　管家点头称是，准备离开之前，温老爷子忽然又说：“那个女明星的资料，拿来给我看看。”
　　管家意外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没说什么，按吩咐去做了。
　　温漾深夜离开老宅，独自驱车从半山上下来，等周围街景变为城市大道的时候，他才稍微放缓了行车的速度。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时至今日，他突然再次感受到了多年前的刻骨孤独。
　　茫茫人海，万家灯火，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归处。
　　他想啊想，就是想不通，猜不透，为什么曾经经历过那般痛苦的温柔，今日非得让他也承受一切。
　　就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吗？如果是的话，这份血缘，不要也罢。
　　或许很多人都羡慕他有那样的出身，羡慕他是温家的正统继承人，是先成集团的太子爷，但可能谁都不知道，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都比这样好。
　　车子不知怎么就开到了乐瑶现在住的地方。他把车停在小区外，看着夜幕下安静的小区，看着保安亭的灯光，久久没有动作。
　　等他看到眼睛都开始疼了，才意识到天亮了。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手机一直在震动，但他一个电话都没接。
　　又不知过了多久，小区里开始陆续有人出来去上班，温漾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淡漠地看着。
　　他想，乐瑶今天会去上班吗？她会不会心里难受，和他一样憔悴疲惫，然后在家里休息一天？
　　那样也好，至少他会觉得心理平衡一点。
　　可现实是，没多久他就看见了乐瑶。
　　虽然她穿着长长的外套，还戴了帽子和墨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
　　她身边跟着个年轻英俊的异性，对方对她十分妥帖亲密，时不时帮她整理围巾。
　　温漾知道那是谁，那是她曾经身患重病的哥哥，她为了对方才去参加选秀，才要那笔签约金。
　　一百五十万，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拿去点烟玩都不当回事，可她要那么努力，那么辛苦才能拿到。
　　想到自己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再看她对乐清的珍重告别，看她上了保姆车，温漾的整颗心都仿佛冻结之后再次裂开了。
　　太难了。
　　好辛苦啊。
　　这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去什么，也不是他第一次求而不得什么。
　　可因为爱情而如此这般，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
　　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
　　这种辛苦的感觉，如果还不是爱情的，又会是什么呢。
　　温漾垂下眼睛，手机还在震动，但他依然没接。
　　乐瑶看起来很好，一点都不憔悴，她大约还睡了个好觉，和他比起来，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温漾心里那些微妙的“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那我就稍微舒服一点”的想法被打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又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有人敲响车窗，他才缓缓望过去，然后眼神麻木地看着有些焦急的关樾和向云。
　　他恍惚了一下，缓缓解开车锁，关樾立刻拉开了驾驶座的门，上下把他看了一圈才松了口气。
　　“温总。”他迟疑着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他不问发生了什么，也不擅自说什么全解的话，真是是十分了解温漾的性格了。如果他现在问了说了的话，那就会立刻得到一张前往印度的单程机票。
　　可饶是他什么也没说，提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结果还是不算好。
　　“休息啊……也好。”温漾想了想说，“送我去滨江度假区吧，我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滨江度假区？好远啊，那么远根本不方便来回办公啊，本来关樾的意思只是让他回家或者到公司休息一会，怎么现在直接跑到度假区了？
　　关樾想了想还是顶着向云无比敬畏的眼光道：“可是温总，我们这次出差签下的项目这几天还要您跟进……”
　　“你是死人吗？”温漾淡笑着看着他，“我要你干什么呢？”
　　关樾闭上了嘴巴。向云往旁边挪了挪。
　　“送我过去吧，好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项目，什么集团，什么感情，我都不想管。”温漾若有所思地说，“我好累啊，我想好好休息几天。”
　　关樾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咬牙让向云送他去了。
　　至于他？
　　呵呵，当然是干苦力去了。
　　司机很快赶到了这里，温漾换了一辆车离开，车门关闭之前，他突然问关樾：“想做总裁吗？”
　　关副总愣了愣，诧异道：“您说什么？”
　　温漾似笑非笑了一会，轻声说：“很快你就可以做总裁了。”
　　关樾诧异极了，现在先成集团的总裁是温漾，他让他做总裁，那他怎么办？
　　难道……
　　关樾敏感地望向温漾，温漾却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关了车门离开。
　　黑色的迈巴赫远远离去，关樾停留在原地，心潮久久不能平静。
　　而另一方，乐瑶乘坐保姆车到达公司，面上平静无波地做了一件令所有工作人员甚至是全国网友震撼的事。
　　她亲自登陆微博，三言两语“澄清”了这段时间她和温漾沸沸扬扬的绯闻。
　　乐瑶V：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想告诉大家——我是单身，没有男友，更没有恋爱的打算。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也从未想过走捷径，找什么所谓的“金主”。我与温先生云泥之别，我们的绯闻也就只是绯闻而已，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绝无可能在一起，多谢各位关注。


第七十一章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绝无可能在一起。
　　绯闻也就只是绯闻而已，成不了真。
　　云泥之别，温漾是云，乐瑶是泥，云可以和风和雨结合，但与泥结合，的确是没什么可能。
　　温漾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他刚刚下车，走进度假区别墅，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江面，今日阴天，哪怕白日光线也很昏暗，温漾在那站了一会，就上楼去了。
　　他是在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那条微博的。
　　他站在衣帽间里，衬衫敞着，冷意侵袭了他的胸膛，但他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什么也没做。
　　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起来，手上紧紧攥着手机，力道大的仿佛想要将手机捏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手机震动拉回思绪，看见周铮的名字，温漾轻轻转开视线，沉思片刻还是按了接听键。
　　“温总，您和乐小姐这是？”周铮迟疑着说，“乐小姐的微博不知道您是否看见了，那不是我们的意思，是她自己发的，她……”
　　“我知道。”温漾打断了周铮的话，“有别的事吗？”
　　周铮犹豫道：“没有别的事，就只是乐小姐的事。”
　　“她的事你别管。”温漾望着窗外的江面说，“随她去吧，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周铮愣了愣才回答：“什么都满足她吗？”
　　温漾这次沉默了一会才说：“只要她不离开，什么都满足她。”
　　周铮沉吟着答应下来，温漾很快就挂了电话。
　　公司这边，周铮看了看满屋子的公关部成员，舒了口气道：“没事了，不用管了，回去忙吧。”
　　公关部长问：“就这么放着不管了吗？之前不是说不用澄清吗，怎么艺人自己突然跑去澄清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完全没准备，这不符合程序，总得给我们个解释吧？”
　　周铮淡淡瞟过去：“你在我这里要什么解释？你有本事去找乐瑶要解释。”
　　公关部长为难了一下说：“谁不知道她和老板的关系啊，我哪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要是以后的艺人都学她怎么办？”
　　“没人敢学她。”周铮冷淡地说，“你以为有几个女明星有本事搭上温总？”
　　公关部长心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周铮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回味着温漾最后的话，渐渐明白他的意思了。
　　老板这意思是……只要乐瑶不和先成解约，那她要什么资源，他就得给什么资源。
　　这可真是……大方啊。
　　周铮这边还只是给资源这么简单，关樾那边就不是了。
　　关樾到底是集团副总，总裁人不在的时候他是最忙碌的。以前温漾是个非常合格的总裁，每天都会风雨无阻地到公司，节假日都很少休息。那时关樾觉得自己手头的工作刚刚好，在稍微有些忙碌但可以应付得程度。可现在温漾一罢工，他就瞬间转不开身了，一会这边找，一会那边叫，电话不断，文件不断，他整个人从早忙到晚，公务都只处理了七分之一。
　　关樾重重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想，他这次算是知道温漾每天都负担了多少工作了，他简直不是人啊，明明大家都是一个白天的工作时长，可他做的工作是他的两倍啊！
　　这样想想，温漾现在想休息一下，似乎也无可厚非。
　　傍晚时分，江城的天色彻底黑下来，天空开始飘起小雨，乐瑶带着小诺和赵彤离开公司，三人坐在保姆车后座，三人里有两人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这里又没有别人。”乐瑶坐在她们对面，一边看日程安排一边淡淡地说。
　　小诺看看赵彤，赵彤深吸一口气道：“白天就想问了，但看你一直专心工作没敢打扰，你和温总，你们是……吵架了吗？”
　　小诺忍不住跟着说：“不管为什么吵架，也不该自己发那样的声明啊，这不是把后路都斩断了吗？以后你们要是和好了，大家看到多打脸啊。”
　　乐瑶抬起头望着两个姑娘：“不会打脸。”她明确地说，“我和他分手了，彻底分手，再无复合可能，今后应该都不会再见面，所以我发的声明不会有任何问题。”
　　小诺是后来才跟着乐瑶的，不太清楚乐瑶和温漾是如何在一起的，但赵彤很清楚。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哪怕保姆车后面宽敞极了，她也差点撞到头。
　　“怎么会这样？”赵彤捂着头，顾不上呼痛，一叠声问，“你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很好吗？温总也一直对你很好啊，到底发生了什么非要分手？还分得这么彻底？真的不会再复合了？不是气话？”
　　乐瑶看起来特别平静，她甚至还温柔地笑了笑：“不是气话，你看我像是因为生气就乱说话的人吗？”
　　她还真不是，之前不管多生气，她做事都有分寸。
　　就像小诺说的，她这次发的声明是把退路全斩断了，是彻底断绝了她和温漾未来的可能。但她一点都不后悔，这是给自己一个警告，也是给温漾一个讯号。今后他们若是有缘分，还可以做表面的上下级，若是没缘分，便连路人都不要做了。
　　哪怕舍了一切，违约离开先成，她也不会再回头了。
　　小诺和赵彤都感受到了乐瑶的坚定。她们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复杂。
　　赵彤一直在担心，等车子停在乐瑶小区门口时，她忍不住低声问：“那公司那边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乐瑶知道她是害怕之前雪藏的事再发生，她想了想说：“你去打听一下吧，如果他们那么做的话，只能说明温总还是太小心眼，我们也另谋生路好了。”
　　赵彤睁大眼睛：“你的另谋生路指的是……”
　　“先别想那么多，总要看看公司的态度再说其他的不是么？”乐瑶不深入这个话题，随便说了句就下了车。
　　赵彤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乐清接到她离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份不安并没有成为现实。
　　她连夜回了公司，此后又多方打探了一下，发现公司并未想对乐瑶做任何不好的处理。
　　正相反，公司对乐瑶的态度相当宽泛，明里暗里问她想要什么资源，仿佛只要她开口就能给。
　　赵彤有些恍惚地从周铮办公室出来，没走几步又被周铮喊住了。
　　“赵彤啊。”周铮比赵彤大十来岁，不过也只还是三十多岁，人保养得好，看起来还很年轻，眉宇间英气俊秀，“你没事的时候，多开导一下乐瑶。”
　　赵彤回过身不解道：“怎么开导？”
　　周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公司的态度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周铮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是不是傻？你到底是怎么进的先成？比谁脑子里水最多进来的吗？”
　　赵彤捂着头生气道：“说话就说话，周总监动手干什么？”
　　“抱歉，没忍住。”周铮漠然地收回手说，“既然你自己猜不透，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公司的态度摆在这，这既是公司的态度，也是温总的态度。温总和乐瑶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我要你做的是，好好劝劝乐瑶，让她见好就收，别太硬撑。”
　　赵彤回忆了一下乐瑶淡定的样子，认真地说：“周总监，瑶瑶一点都没硬撑，她挺好的。”
　　周铮深吸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耐，强笑道：“……是么，这个我不管，反正你要劝她，让她尽快跟温总低头，别耗得时间太长，这样对大家都好。”
　　赵彤盯着周铮看了一会，数着他的睫毛道：“为什么是瑶瑶低头？我不觉得瑶瑶是无理取闹的人，她那么喜欢温总，爱他爱得要死，这样的姑娘都能被激怒离开，肯定是温总干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现在难道不是该温总来跟瑶瑶低头，别耗得时间太长吗？”
　　“你……”周铮有点生气，“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温总是什么人，哪有他先低头的道理！你根本不知道现在集团里多乱……”
　　“我是不知道啊，我哪有权利知道啊？”赵彤理所应当地反驳。
　　周铮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再次抬手狠狠敲了一下赵彤的脑袋，瞪着她说：“我不管，你照我说得做就行了，不照做我就收拾你。”
　　“干什么，你要辞退我吗？也不是第一次拿这个吓唬我了，我才不怕呢。”赵彤油盐不进。
　　周铮气得不行：“你怎么那么能气人？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和颜悦色了，你都忘记我是谁了？”
　　“你是周总监啊。”
　　“我艹。”周铮忍不住爆了粗口，气得俊脸都红了。
　　赵彤终于意识到害怕，赶紧想躲开，怕他还动手，这一躲就撞上了人。
　　她抬头一看，嚯，她撞到了冰清玉洁的向助理怀里。
　　向云垂眸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的赵彤，又看了一眼气红脸的周铮，周铮盯着他扶住赵彤的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向云不着痕迹地放开赵彤，淡淡地说：“周总监，关副总让你过去一趟。当然，我不只是来传话的，我听说赵小姐在这里，想让赵小姐告诉乐小姐几句话。”
　　“什么话？”赵彤往旁边挪了挪，鼻息间满是向云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挺好闻的木质香调。
　　“温总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他没回家，也没来上班，公司堆了非常多公务无人处理，这样下去会出乱子，希望乐小姐能帮忙劝一下温总。”
　　向云说完话就点点头离开了，赵彤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着事情。
　　周铮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忍不住道：“还看呢？人都走八条街那么远了。”
　　赵彤瞪了一眼周铮，气冲冲走了。
　　周铮：“……”什么人啊这是。
　　赵彤离开后想了半天，还是把向云的话转告给了乐瑶。
　　乐瑶靠在沙发上和工作人员核对演唱会的具体安排，听到这话之后，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不关我的事。”她事不关己道，“这是集团的事，我只是个艺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温氏这么大集团，董事就能坐满一整个大会议室，哪里轮得到我来操心总裁是不是罢工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公司因为总裁罢工撑不下去，倒闭了我也是自动解约了，到时再找下家好了。”
　　乐瑶的话太冷血了，冷血到赵彤都不忍回复向云的程度，但她还是老老实实把她的话复述一遍发给了向云。
　　向云来到滨江度假区，带来了许多必须总裁亲自过目的文件，以及赵彤的回复。
　　他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原封不动地把乐瑶的话告诉了温漾，期盼温总这次的“意外”赶紧结束，他这几天和关副总忙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天顶多睡两个小时，足可见那些言情小说里整天都在谈恋爱的霸道总裁是多么不真实，真实的总裁啊，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忙工作的路上，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前往会议室的途中。
　　像温漾这样，不过几天没去公司，不过几天什么也没管，甚至还有副手帮忙处理，堆积的公务也如山一般了。
　　“温总。”向云斟酌着道，“您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先把这些着急的事情处理了也好。”
　　温漾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些文件，他此刻坐在江边，这几天江城一直在下雨，滨江这边下得更大些，别墅靠江畔而建，设有观景台，观景台雕栏玉砌，雨幕之下，颇有些烟雨江南的寂寥之色。
　　温漾看起来瘦了一些，脸颊瘦削苍白。他将视线从文件上转开，放在落满雨雾的江面上，人盘腿而坐在蒲团上，肩膀上被风吹了细细碎碎的雨丝。
　　“送去老宅吧。”温漾语气平静道，“有很多人想要这些权利，送过去会有人处理的。”
　　向云震惊地看着他：“您说什么？？”
　　“我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你照做就是了。”
　　温漾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阴天雨雾下，他俊秀的眉眼埋在黑色的刘海以下，看不太清楚。
　　他没怎么打理头发，就那么松散地垂着，身上也只穿着随意舒适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在衬衣外披了件黑色的长外套。
　　这番内敛沉静的衣着，让他在一片雨雾江畔的画面中显得寥落而单薄。
　　向云欲言又止，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不能说。
　　盘腿坐在江边的青年要比他淡定得多，他笑了笑，和缓地安抚道：“别担心，我努力了那么久，怎么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让？你只管照我说得做就好，要不了多久，那些想要拿捏我的人，就会跑过来跪下来求我。”
　　温漾掌控温氏集团数年，早就将集团旗下全部子公司大换血，不说全部是他的人吧，但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而且温氏集团各个子公司的项目，温漾几乎全都亲自经手过。他是那样一个谨慎小心的人，深刻在意着手里的一切，哪怕是个小项目，也会抽时间亲自过目一下。
　　他每天都要看很多很多报表，做许多别的集团总裁不会做的复杂工作，但他从没喊过累。
　　他只是想守住他辛苦得来的一切。
　　事到如今，他建立起来的一切终于到了可用的地步，他过去没想过用这么激烈的两败俱伤的局面，没想过危及到集团利益，但现在想要试试看了。
　　在他的设想里，长的话一周或十天，短的话几天后，老宅那边就会有人来求他。
　　他很有耐心。
　　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向云感受到了老板的深意，不再多言，带着东西离开，前往老宅。
　　温漾独自坐在江畔，今天是十一月十六号，过了立冬之后天气就开始冷了，今天还下着雨，又是在江畔边，温漾单薄的衣裳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但他就怎么坐在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最近常常这样，休息就真的是休息，什么也不干，就坐着看风景。
　　这几天他常常会想，乐瑶为什么这么迟才出现。
　　如今他过尽千帆，地位不凡，她当然体会不到他过去是多么艰难卑微，力不从心。她当然不会理解他为什么不愿再走一条艰难的路。
　　过去数年的无数个日夜，是他独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是他独自在无数个场景中伏低做小假意讨好，与豺狼虎豹为伍。
　　如果那个时候乐瑶在就好了。她会知道他以前走的路多辛苦，会知道他曾在温家老宅如何任人欺凌，低声下气。也许这样她就会理解他如今想要“偷懒”的心态了，就会理解他为什么能那么冷酷地拉所谓“无辜”的人进局。
　　他从没想过真的和别人结婚，可她问都不问，不想理解，就这么弃他而去了。
　　他都只还是用点简单的小手段而已，他只是想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再摒弃一切，按照心意来过，这是他惯用的招数，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行了呢。
　　为什么呢。
　　牵手的感受，拥抱的感觉，亲吻的感觉，性的感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甚至是爱一个人的感觉，这全部的一切，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给他的。
　　她对他来说终究是不同的，是他哪怕被打了几个巴掌，哪怕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没想过要斩断和伤害的人。
　　时至今日，但凡换一个人这么对他，哪怕对方是他的骨肉至亲，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偏偏是她，偏偏是乐瑶。
　　在他心里，她是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是再找一个哪怕非常像她的女人，也无法代替的存在。
　　温漾缓缓垂下眼眸，眼角有些湿润，不知是雾气还是什么。
　　他静静坐在那，像虔诚的佛子，容貌端华，气质温雅。
　　他想，不能就这么结束，
　　不能就这任她离开。
　　她拿走了他一切，留给他一个空壳，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她要给他一个交代。
　　哦。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今天是几号来着……十一月十六号。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温漾抬眸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盘腿而坐的雍贵青年脸上渐渐浮起了惨淡的笑意。
　　三十三年前的今天，他要是没出生就好了。


第七十二章 
　　十一月十六号，夜晚。
　　乐瑶乘着雨幕回到家中，饶是撑着伞，身上也落了雨水。
　　她带着一身寒意走进屋里，乐清帮她倒了杯姜丝可乐，乐瑶看了看说：“不喝了，过不久有演唱会，我要保持身材。”
　　乐清想了想说：“那我帮你煮姜汤吧。”
　　乐瑶点点头，转身进屋去换衣服了。
　　新换的公寓比较大，有个大客厅，两个卧室，厨房也很大，乐瑶在卧室里换衣服，乐清便在厨房帮她煮姜汤。
　　乐瑶换衣服有点慢，乐清姜汤都煮完好久快凉了，也不见她出来。
　　他有些担心，走过去敲门问：“瑶瑶？还没换好衣服吗？”
　　屋子里半晌才响起一个声音：“嗯。”有些敷衍意味，“放着吧哥，我一会自己出去喝，你去工作吧。”
　　乐清最近下班回家总会工作一会，他听乐瑶声音好似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很担心，可他作为哥哥，不是姐姐，有些话并不方便说，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不逼她了，转身离开。
　　房间外面安静下来后，乐瑶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其实早就换好了衣服，只是一直不想出去。
　　她垂着头，看着床上包装精美的礼盒，看了很久，才伸手打开了。
　　这是她原本打算送给温漾的生日礼物。
　　如果不是他们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应该已经在他手上了。
　　不知为何，乐瑶忽然想起温漾说过，他小时候有次过生日，很想让温柔陪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绝望也没等到任何回应。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期待的，也不知今夜的生日会不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事。
　　应该不会的，以他现在的尊崇地位，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伤害他呢。
　　哪怕是他母亲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所以她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这份礼物……
　　精致的礼盒里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鸢尾钻石胸针，设计很别致，虽然是花的造型却一点都不女气。这是乐瑶特地找人定制的，用来搭配温漾的西装再合适不过。
　　为什么是鸢尾呢？鸢尾的属名iris在希腊语里是彩虹的意思，因着这个它在音译后有个俗称，叫做“爱丽丝”。
　　爱丽丝是希腊神话中的彩虹女神，她是神明与凡尘的使者，希腊人把鸢尾花称为彩虹之花，因为它就像彩虹一样灿烂绚丽，高挂天空，美丽而遥远。
　　它就像乐瑶心里的温漾一样，犹如雨过天晴后美丽虚幻的天虹，真真假假，美好得让她沉醉，也冰冷得让她心灰意懒。
　　这段时间在人前她总是很冷淡沉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没人的时候她也会很伤心。
　　到底是自己那么爱过的一个人，有这样一个结果，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也不是没有屈辱地想过回头，但她控制着自己，强忍着不动声色，什么都不做。
　　今天听见赵彤转告的向云的话，她大约知道他可能不会继续他的计划了。
　　他不会和别的女人联系，不会和别的女人订婚或者结婚。
　　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仿若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别人做嫁衣裳，只等下一个他喜欢的人出现，就可以将她玉石俱焚才教会他的一切肆意享用。
　　那种自己努力许久被其他人坐享其成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了。
　　乐瑶从不是个大方的人。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认命罢了。
　　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狗东西还挺难忘。”乐瑶拿起盒子里的胸针，这胸针花了她不少钱，毕竟是用来送给温漾的，他那种男人身边的东西都昂贵不凡，她总不能拿廉价的礼物玷污了他，可现在，这钱明摆着就要打水漂了。
　　她不会把胸针送给别人，但也不想留着碍眼，于是她想将它丢到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
　　也就在她举起手要丢的那一刻，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瑶瑶，你出来一下。”乐清的声音有些严肃，“来客人了。”
　　乐瑶愣了愣：“什么？”她站起身开门，“来客人了？这个时间？是谁？”
　　他们的新住址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兄妹俩也没什么朋友，乐瑶唯一能想到的就一个。
　　“是师兄回国了？不对啊，他不是还有半年多才能回来吗？”乐瑶有些疑惑地问。
　　乐清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不是之然，是……”他抿了抿唇，“你自己出去看看吧，我不太确定该如何介绍他。”
　　乐瑶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会是谁，虽然觉得很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去猜是他。
　　“我不去，你让他走吧。”她下意识拒绝，想要关门回房间，但被乐清拦住。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吧。”乐清声音谨慎，“他看起来不太好，我担心会出事。”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似乎不出去，如果对方离开后真的出事，就怪他们兄妹俩了。
　　乐瑶还是不想动，但被乐清强拉着出去了。
　　倒不是要逼迫唯一的妹妹，而是……他其实看得出来，乐瑶还是想见对方的。
　　于是乐瑶便被乐清拉着走到了门口，门外的人并没进来，站在走廊里背对着门内，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安静而清冷。
　　他一身黑色，在光线不算太明亮的走廊里身影弧度有些恍惚，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身，然后乐瑶就看见了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是温漾。
　　她猜到了，觉得可能，又觉得不可能。
　　现在直面他，一切猜测褪去后，是对他此刻状态的惊诧。
　　他看上去疲惫，但依然十分英俊。他瘦了不少，脸颊苍白，唇瓣嫣红，黑发黑眸，好看得有些病态。他静静看着门内的她和乐清，唇角含笑，秀致端华。
　　乐瑶怔了怔，回望着他保持沉默，最后是乐清打破了僵局。
　　“温先生，瑶瑶还得休息，您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
　　温漾既然不主动进来，乐清也不主动邀请他进来，只提醒他别再沉默。
　　温漾看了一眼乐清，又将目光转到乐瑶身上，她看起来很好，眉目依旧纯稚漂亮，除了眼睛有些发红之外，气色也非常好。
　　她穿着居家服，看起来舒适随意，和他的单薄寒冷一点都不一样。
　　温漾偏头看了看周围，走廊里有些冷，开着门会有冷风吹进屋里，他也没打算进去，那么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乐瑶吹了风会感冒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温漾淡淡地笑了一声，轻声道：“没什么事。”他最后看了一眼乐瑶，对乐清说，“我只是来看看，打扰了，告辞。”
　　他什么也没说，或者他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单纯只是来看看。
　　他和乐清道别后便转身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乐瑶注视着他离开，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就这么走了？”乐清还以为他是来挽回自己妹妹的，可他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就走了，一身衣裳湿了一半，这真的不是在自虐吗？
　　乐瑶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再也没打开过门。
　　坐在房间里，手里紧紧攥着还没来得及丢掉的鸢尾花，乐瑶长叹一声，抬手捂住眼睛，有些疲惫地仰躺到了床上。
　　乐清不了解温漾，所以他不知道温漾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但乐瑶知道。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不敢说完全了解那个复杂的男人，但稍微的了解还是有的。
　　他今天来这里，恐怕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想在这个时候看她一眼，除此之外，怕是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的。
　　若是他真来纠缠不清，乐瑶可能还会烦恼纠结，但他没那么做，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眼，甚至都没和她说话便走了，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最是扰人心烦。
　　不能再被他欺骗，不要再回想他瘦削的模样，也不要再记起他看她那个复杂沉暗的眼神。
　　就把他打包丢进脑子里的垃圾桶，再也不要捡回来。
　　这天之后，乐瑶很久没有温漾的消息，她唯一知道的和他有关的，可能就是公司内部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
　　关樾一个人连轴转忙不开，开始有董事介入公司管理，而董事长温老爷子亲自在先成娱乐大厦出现过，那个时候乐瑶恰好也在。
　　她甚至还和对方碰了个面，就在前往会议室的走廊里。
　　温老爷子她是见过的，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掌权者印象深刻。
　　当时乐瑶身边跟着许多人，赵彤和小诺就不用说了，其他工作人员更多，一大帮人正商量着什么，一会要在会议上说。演唱会在即，他们要忙得太多了。
　　温老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乐瑶其实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一层都是艺人的办公室，他来这儿干什么？
　　后来乐瑶和对方简单打过招呼擦肩而过的时候，稍微有些明白过来了。
　　他恐怕是特地来看她一眼的。
　　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让她走了，乐瑶忍不住回头看向对方的背影，他身后跟着不少保镖和助理，没回头看她，就好像他的目的本不是见她一样。
　　这之后直到十二月，好像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乐瑶在十二月的第一天举办了她的小型演唱会，演唱会门票并不贵，地点就在江城体育馆。本来也没打算能卖出满场的票，但预售票被抢空之后，团队立刻将体育馆的全部座位开放了。
　　这天晚上，乐瑶第一次以歌手的身份站在了演唱会的舞台上。
　　她穿着闪闪发光的白色鱼尾连衣裙，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昳丽的面容带笑望着黑暗中整齐划一的荧光棒，嘴角始终温暖地扬起。
　　她很开心。
　　小时候无数次梦想的一幕在今夜实现了，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面前摆着话筒架，稍微调整了一下高度，她握住话筒，唱今夜的第一首歌。
　　她不知道的是，台下密集的人群之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坐着她近一个月未见的旧情人。
　　温漾戴着黑色的口罩和银边眼镜，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群尖叫高喊的粉丝之中。
　　他头发散乱，刘海偏长，不朝后梳理的时候会遮住大部分眉眼。
　　他的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就在中间，前后左右坐的都是保镖和自己人，舞台上的人就是有千里眼也看不见他。
　　他静静听着她唱歌，看着大屏幕上她认真快活的模样，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挑了挑。
　　很美。他觉得那个画面真的很美。
　　他见过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明星，也不是没有比乐瑶年轻漂亮的。
　　这段时间很多闻风而来的人，有意无意带了不少漂亮姑娘给他看，他过往一眼都不会多瞧，这次勉强自己看了几眼，却发现还是不行。
　　谁也比不上乐瑶，比她漂亮的没她可爱，比她可爱的没她漂亮，比她可爱漂亮的，没她知情识趣。
　　说到底他还是爱她。
　　爱她有点辛苦，但他还是剪不断。
　　他默默坐在舞台下听她的演唱会，整场演唱会一个半小时，她唱了很多歌，演唱会嘉宾是沈斯奇，在他登台的时候，现场热烈程度达到了巅峰。
　　温漾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和乐瑶亲密互动的青年，不愧是先成的艺人，长相和才艺都无可挑剔，与乐瑶配合得也天衣无缝。
　　他们看起来那么默契，似乎整日待在一起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演唱会开始前一周，沈斯奇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专门陪着她彩排训练。
　　他有开演唱会的经验，又比较关心乐瑶，就连要做嘉宾都是主动微信联系的，他打着前辈的名号和她纠缠在一起，存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温漾始终安安静静，不语不动地直视前方。
　　他听着乐瑶唱了一首又一首歌，但没有他一直想听的那首《夜晚小记》。
　　那首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的歌，似乎被她彻底忘记了。
　　温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好像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的，好像没那么难过。
　　但在演唱会最后，乐瑶对歌迷说她要唱一首新歌，一首刚刚写的还没给任何人听过的歌时，他愣住了。
　　舞台上，乐瑶坐在钢琴前，手指放在黑白琴键上，一身裸色轻纱长裙，对着话筒笑靥如花道：“希望大家喜欢这首歌。”
　　温漾目光凝在舞台上的姑娘身上，看着她弹奏钢琴，听着旋律响起，脑子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乱七八糟，没有一个章程。
　　他耳边似乎只剩下乐瑶好听的声音唱出的唱词。
　　“我所有的爱，毫无保留，全都给了他。”
　　“我不愿看他在黑暗里挣扎，连最后的快乐都仅剩不下。”
　　“为他布满朝霞，为绚烂如花，直到梦醒过来，发现要改变浇灌一朵无根的花，让他朝阳而生，实在自顾不暇。”
　　“看到最后的他，才明白，坏人原来也可以那样无瑕。”
　　这首歌叫《无瑕》。
　　无瑕，意思是没有瑕疵，没有缺点，没有污点。
　　它在乐瑶的概念里既是正意也是反意。
　　温漾的模样如珠如玉，无瑕俊美。
　　他为她编织的那几个月美好的感情，如他的模样般令人回味不已。
　　温漾的心，同样也千疮百孔，凛冽寒冷。
　　他让他们那样美好的感情，永葬荒墟，不堪提及。
　　他是无瑕的。
　　他也是最肮脏的。
　　舞台之上，女孩唱的认真。
　　舞台之下，温漾坐在位置上，在一片黑暗之中，独吞絮果。


第七十三章 
　　乐瑶并不知道温漾来了演唱会现场。
　　她用《无瑕》这首歌结束了整场演唱会，到休息室时沈斯奇正在等她。
　　乐瑶有些惊讶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沈斯奇的助理小松有些哀怨地说：“的确是该走了，这不是在等你吗姐？”
　　乐瑶好奇地走进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化妆师开始帮她绑起来的头发，她问：“等我做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小松想回答但还没开口就被正主抢先了：“没什么，就是和你道个别，你第一次开演唱会，还唱了这么长时间，嗓子疼不疼？”他十分自然地朝小松伸手，小松哭丧着脸把怀里的保温杯递过去，沈斯奇接过来就交给乐瑶。
　　“润喉茶，特制的，包君满意，快尝尝。”
　　乐瑶垂眸看着漂亮的保温杯，想来沈斯奇常常登台演出，开过数不清的演唱会，对如何保护嗓子是非常有经验的，他给的润喉茶一定很好。
　　可她没有立刻接过来。
　　她有些迟疑道：“最近已经很麻烦你了，还劳你帮我准备润喉茶，实在过意不去。”
　　沈斯奇笑笑没说话，把保温杯往前递了递。
　　乐瑶想了想，接过来低声道：“如果只是给我这个的话，留下给彤彤或者小诺都行，不必非得等我回来的。”
　　沈斯奇“嗯”了一声说：“但我还是想亲手给你。”
　　乐瑶抬眼看了看他，沈斯奇一笑，青年漂亮精致的眉眼极具朝气魅力，是那种和温漾截然不同的英俊，有一种炙热灼人的生机在里面，真诚得让乐瑶移不开视线。
　　“快喝吧，你喝完我就走，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沈斯奇温声催她。
　　乐瑶没再说什么，打开杯子低头喝茶，润喉茶的温度正正好，喝下去嗓子舒服极了，她忍不住喟叹一声，温柔地笑着说：“谢谢，很好喝。”略顿，歉意道，“但下次还是不要准备了，我会让彤彤她们准备的，老麻烦你实在不好。”
　　她不想麻烦他，代表她不想欠他的。其实就连他来担当演唱会嘉宾，也是他主动找了宋阳和周铮他们说了好久她才接受的。
　　一个女人不想亏欠一个男人，代表她对他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沈斯奇明白这一点，所以后面的笑容稍微有些低落，但他还是保持着温暖柔和的笑，等乐瑶喝完了润喉茶便告辞。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乐瑶站起来送他到门口，笑着说：“你也是，今天谢谢你了，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真的可以？”沈斯奇回眸看她，不急开门离开，“真的可以随意开口吗？”
　　“当然，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回报你是应该的。”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实在没必要，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虽然极力克制，但沈斯奇说这话时语气还是带起了一丝涩然，听得小松在他背后露出心疼不已的眼神。
　　乐瑶扫了扫小松，思索片刻才说：“我们自然是很好的朋友，照你说得那样理解也是可以的……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朋友，也就是永远没可能更进一步。
　　这样隐晦的拒绝，沈斯奇领悟到了，小松领悟到了，赵彤和小诺也一脸惋惜地领悟到了。
　　沈斯奇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他僵在那没动，小松看不下去自家哥哥这么可怜，上前帮着开门，也就在小松开门的时候，沈斯奇忍不住抱住了乐瑶。
　　“那抱一下吧，恭喜你演唱会圆满结束。”
　　这个拥抱其实并不暧昧，两人之间还隔着些距离，连胸膛都没挨到，与其说他是想要与她亲密，不如说他是想要与她告别。
　　乐瑶想了想正打算抬手回应他，就感觉到打开的门外投来一股视线。
　　她淡淡望过去，以为是路过的工作人员，哪料直接对上了温漾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东方人大部分瞳仁都是棕褐色的，但温漾不是。他的瞳仁很黑，与发色一致，暗夜般的眸子沉在凌乱的刘海之下，像漆黑夜空上一双明亮至极的星。
　　“温总！”小松看见温漾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便立刻低眉顺眼地打招呼，他紧张地后退，还抬手扯了扯沈斯奇的衣袖。
　　沈斯奇放开乐瑶，看向站在门口的温漾，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几丝复杂神色。
　　他后撤了一步，和乐瑶拉开一点距离，乐瑶看了一眼，浅浅地笑了笑。
　　“温总。”沈斯奇不卑不亢地点头打招呼。
　　温漾立在门口，他还戴着口罩，大半张脸被遮住，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赵彤和小诺听到动静立刻挤到门口，看见温漾以及他身后的向云还有保镖，牙疼地打招呼：“温总来了啊，我们也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
　　温漾没开口，只是站在门口，好像一尊雕塑，除了偶尔视线移动，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向云立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微微思索后提醒道：“这里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小松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沈斯奇离开，沈斯奇有些游移，几次回头看乐瑶，乐瑶含笑和他挥手道别，他虽然不想就这么走，但也没坚持留下来，所以最后还是被小松拉走了。
　　沈斯奇离开了，休息室里就只剩下造型团队以及乐瑶的工作团队，乐瑶站在门内始终没和温漾说话，温漾也没主动说什么。
　　赵彤想了想，硬着头皮上前打算说什么，但向云在那之前说：“人还是有点多。”
　　赵彤盯着向云：“啊？还多？”
　　她迟钝，不代表别人迟钝，造型团队和工作团队知道来者是谁后，得到这样的暗示便立刻从侧门离开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乐瑶、赵彤和小诺。
　　后面这两位，显然是不会在乐瑶不开口的情况下主动离开了。
　　于是向云展颜一笑，上前一手抓一个，把她们强行拉了出来。
　　赵彤挣扎着想要回去，却被向云使劲扣住腰，至于小诺，则被他塞给了保镖。
　　“好了，现在人就刚刚好了。”向云满意地看着温漾走进房间，非常体贴地为老板关上门。
　　赵彤：“……你放开我！”
　　门外有些喧闹，时不时响起赵彤和向云的对话声，不过没多久这声音就飘远了，约莫着向云把她拉走了。
　　乐瑶也不着急，她回身坐到化妆台前，拿了化妆棉和卸妆油开始卸妆，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温漾慢慢走到她身后，透过镜子看着她视他为无物的样子，心中情绪难以言喻。
　　不知过了多久，乐瑶都自己卸完妆了，温漾才缓缓开了口。
　　“演唱会很成功。”他简单地说，“恭喜你。”
　　乐瑶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客客气气道：“多谢温总，劳您今天还跑一趟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是我能为您做的？”
　　她的态度过于生疏官方，哪怕温漾预料到了，也有些接受不了。
　　他阖了阖眼，摘掉了口罩，露出苍白瘦削的脸。
　　他微微抿唇，嫣红的唇瓣单薄迷人：“你最后那首歌，是写给我的？”
　　乐瑶好笑地看着他：“温总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只是一首歌而已，没什么特别意义，您想多了。”
　　“乐瑶。”温漾皱起眉，双手搭在她肩上，想靠近她，却被快速推开。
　　“请自重。”乐瑶起身和他拉开距离，面无表情道，“我不管你今天来这儿是要做什么，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我很累，温总也很忙，我们还是各走各的，互不打扰比较好。”
　　各走各的，互不打扰？她说得轻松，可这做起来实在太难。
　　温漾还想说什么，但乐瑶直接甩开了他，他愿意在这里待着那便待着好了，她走。
　　看乐瑶走得那么果断，似乎对他毫无留恋，温漾终于克制不住情绪了。
　　他几步上前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腕，乐瑶冷眼看回来的时候，他紧抿唇瓣道：“是我平时对你太好，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无视我吗？”他语气阴厉，“我没让你走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听我把话说完，要不然我很难说清会发生什么。”
　　乐瑶笑了：“你威胁我？”
　　“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就来吧。”乐瑶冷漠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好过。”
　　既然做不到好聚好散，那就互相折磨好了。
　　总之她不想给他任何面子，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接触。
　　乐瑶使劲挣扎，温漾冷不丁来了句：“你喜欢上沈斯奇了？”
　　乐瑶愣了愣，诧异地望着他：“原来在温总看来，喜欢上一个人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吗？”
　　他们才分开没多久，他就跑来问她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看起来在他的概念里，移情别恋是可以这样迅速的，她也是那种容易变形的多情人。
　　温漾听得出她的潜台词，他蹙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别说，我不想知道，你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总之别来纠缠我就好了。温总高高在上，哪里是需要纠缠女人的人，可千万别做掉价的事情让人笑话。”
　　乐瑶的话字字尖锐，听得温漾心头抽痛。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因为急切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几丝不正常的红晕。
　　乐瑶皱眉看了一眼，烦躁地别开视线。
　　“瑶瑶。”他咬了咬唇说，“你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这样反抗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乐瑶斩钉截铁道：“我不怕，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杀了我？”
　　封杀，折磨，侮辱，怎么样都行，反正他又不能杀人，她怕什么？
　　她什么都不怕，到了这个时候，她只怕他纠缠她。
　　温漾盯着乐瑶看了许久，突然说：“我错了。”
　　乐瑶愣了愣，像是没料到他要说的居然是这个。
　　他前面铺垫那么久，难道不是想对付她？
　　怎么突然道歉了？
　　“我错了，是我的错。”温漾的声音有些低哑和紧绷，“我没想过娶别的女人，是我不够尊重你，我该在做之前和你商量，我不该独断独行，都是我的错，这段时间我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一切，你回到我身边，我们马上订婚，好不好。”
　　乐瑶怎么都没想到，一阵激烈对抗之后，换来的竟然是温漾的低声下气。
　　她还以为他会对她出手，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
　　他这样弱势地转变，这样恳切的言语和眼神，应该是很打动人的。
　　可乐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坚决而冷酷地扯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才刚抬眸看向她的眼睛，就听见她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不好。”她似笑非笑，“好玩吗温漾？你没玩够，可我已经玩够了，不想再和你玩下去了，所以别再来找我。”
　　她转身要走，温漾语气涩然道：“我没想玩，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乐瑶背对着他说，“你想要什么的女人都有，过不久你就会忘记我，所以不用强迫自己来求我，你不是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做这种事，回去吧，别再来找我。”
　　不再去找她，这怎么能够呢？
　　如果他做得到，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
　　“我不行。”温漾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我试过了，但是不行。瑶瑶，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可自从和你分开，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哪一天不是睁着眼到天明。我很累，很辛苦，你能不能再迁就我一次，再包容我一些。”
　　乐瑶听得头疼，烦躁地想要开口，温漾见她如此再次道：“算我求你，我可以解释给你听。我是真没想那么多，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尊重你，我也并没有真的犯什么致命的错误，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乐瑶没立刻开门，但也没说话。
　　温漾嗓音干涩道：“我走到今天真的废了很大力气，很不容易，我从未和人这样直白地说过，也不是想要你因此可怜我，我只是……只是因为过去的辛苦，而想要在今日偷懒。是我想错了，是我做错了，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乐瑶就直接走了。
　　他猝不及防地住口，在向云和保镖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他站在那，半点方才的脆弱都不见，又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压迫感十足的他。
　　“她去哪了。”他问向云。
　　向云刚才在外面，看见了乐瑶的身影，他如实道：“乐小姐离开了。”
　　温漾沉默了一会问：“她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只要向云告诉他她是有些难过的，是有些出神的，那他就能说服自己还有机会，就能再给自己一个理由追过去。
　　但向云为难半晌，还是实话实话道：“没有表情，乐小姐甚至还笑着和我们打了个招呼。”
　　温漾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双眸微凝，侧脸秀致冰冷，唇瓣红润，整个人有种凌厉的美艳感。
　　“这样啊。”他喃喃地说，“……这样啊。”
　　不行。这样可不行。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温漾回过神，叫了人直接从体育馆回老宅，他想，他得先斩后奏，把一切安排好，直接把乐瑶弄到订婚宴现场去了。除了这个办法，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和平解决一切的方法了。
　　他等不及了，他要让人对他妥协。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老宅，在上楼去找温柔之前，先看见了温老爷子。
　　温老爷子拄着拐杖淡淡道：“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吧，你母亲去疗养院了。”
　　温漾闻言一顿，比起温老爷子，他真是年纪轻轻一个人，可他身上的气势一点都不输给对方。
　　他现在的模样和在乐瑶面前是两个极端，似有若无地笑容挂在嘴角，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会温老爷子，缓声说：“也好。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资格跟我说事情了。”
　　温老爷子眼皮一跳，看了看身边雍贵俊秀的青年，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这段时间温漾几次拒绝和他见面，一直不管公司，集团里所有经过他手的项目都被迫停工，一天损失的钱就数以千万计，关樾的工作能力虽然强，但比起温漾还是差之千里，温漾用这种软刀子逼迫他们就范，今夜又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没办法善了。
　　温老爷子垂下眼睛，想到在先成娱乐大厦见到的乐瑶，心里缓缓有了计算。


第七十四章 
　　温老爷子一生好强，平生唯一的憾事就是对不住原配妻子和独生女。
　　也是因为如此，当年哪怕温柔做尽了蠢事，他也毫无怨言地在后面替她收拾烂摊子。
　　后来她没什么经营集团的才华，他也努力找人辅佐。
　　可能他做的第二件错事，就是认为血浓于水，哪怕没怎么相处过，做儿子的人也不会忤逆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小看了温漾，也高看了温柔，但他纠结的同时也会庆幸，庆幸温漾的才能，让温氏集团在他手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温柔做不到的，温漾做到了，虽然他的女儿是被欺负得惨了点，但家族基业却更好了。
　　温漾是一把双刃剑，他和温柔，始终都用得不够好，否则也不会像如今这边遍体鳞伤。
　　“你回来要做什么。”温老爷单刀直入，不虚晃周折，这种谈话风格正是温漾需要的。
　　“回来通知各位一声，我准备订婚。”温漾也回答得很直接，但顿了顿，他改口道，“不，我要结婚。不订婚了，直接结婚。”
　　温老爷子皱起眉：“……和那个女明星？”
　　温漾温文尔雅地笑了，有些羞赧道：“看来还是董事长比较了解我，如果温女士也这么聪明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了。”
　　温老爷子有些头疼，他抬手按了按额角道：“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我是来和您商量的吗？”温漾好笑道，“我是来下通牒的，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您从来没有不同意的资格啊。”
　　温漾的话说得过于刻薄，温老爷子眯眼看着他，良久才说：“你觉得你现在真的能全力对抗我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温漾的语气不痛不痒，显然对他言语之间暗示的要挟毫不在意。
　　温老爷子观察了他一会，克制道：“你这么强硬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到最后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受损的是祖宗家业。”
　　“我不太在意这些的。”温漾依然笑着说，“过去是我太想不开，但细想想，祖宗家业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管温氏集团如何，我拥有的钱也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再不济，没了现在的温氏，我完全可以自己创建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的温氏，董事长相信我有这样的能力的，对不对？”
　　温老爷子当然相信。
　　现在的温漾不是数年前那个刚大学毕业的温漾了，更不是小时候那个唯命是从的温漾。
　　他觉得有些气闷，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种地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何必再浪费时间从头开始？我已经松口给你一半的股份，到时候你轻轻松松就是董事长，女人的话真喜欢可以包在外面，闹得像如今这么满城风雨实在愚蠢。”
　　“愚蠢吗？”温漾斜睨着温老爷子，“我不觉得，我觉得这才是明智之举，不过爷爷不懂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
　　毕竟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
　　温老爷子听见这话就愣住了，他脑海中回忆起被他辜负的女人，更加坚定了要站在独女这边的想法。毕竟温柔那么像她，而他亏欠她们母女的实在太多。
　　“你真想好了？”温老爷子目光锐利道，“我拼劲一身老骨头的话，未必不能把你打回原形。”
　　“无所谓。”温漾慢条斯理道，“愿赌服输，如果我真的败了，哪怕去做别人身边的一条狗，也绝不会回温家摇尾乞怜的。”
　　他如此决绝，真是出乎温老爷子的预料。
　　这不是他希望的发展方向。
　　他沉吟良久，换了个态度说：“是不是家里同意你娶她了，你就会恢复正常，不再发疯？”
　　温漾也不介意长辈说他如今做的一切是发疯，笑了笑诚恳道：“是的，这对大家都好不是吗？只是我的婚姻而已，它其实没你们想象得那么重要，我的妻子只会和我生活在一起，跟你们不会有任何联系，你们点点头，我们皆大欢喜，说不定温氏经此一劫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话说得敞亮，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温漾的婚姻哪有那么重要呢，温家也确实不需要什么千金小姐锦上添花，他要娶个女明星，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温老爷子对这个要求其实不高，可问题出在——温柔接受不了。
　　仿佛只要温漾把乐瑶娶进门，就是侮辱了温柔，就是挑衅了温柔。
　　温柔现在还在疗养院里住着，温老爷子心里打定主意要护着女儿，就不会轻易朝温漾妥协。
　　“你今天来这里说这些话，那个女明星知道吗？”温老爷子突然说，“她清楚你做的这些事吗？她也愿意和你结婚吗？”
　　温老爷子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早就打听好了温漾和乐瑶的关系，知道他们分手了，也知道乐瑶非常坚决地不想再回头。
　　他前面不提，是还顾着温漾的情绪，觉得没必要闹得那么难堪，但现在不说不行了。
　　果然，温老爷子这话一出，温漾一直含蓄淡定的神情出现了裂缝。
　　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很快又松开，敛起那些细微的不自然，温声道：“她当然会愿意的，她做梦都想嫁给我，怎么会不愿意？”
　　“是吗？”温老爷子淡淡道，“但愿如此。如果她真的愿意，同意你的要求也不是不行。但你记住了，你们结婚之后，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毛钱了。你一直想要的股份，我可能会给老二，也可能会给老三，或者给他们的孩子也未尝不可。有个孩子叫温煦是吧？过年的时候吃饭他好像来过，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进了公司应该可以小有成就。”
　　温漾耐着性子听完长辈的话，等他话毕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道：“董事长想做就去做吧，想给谁都可以，但我要劝您的是，不要对废物抱有太大期望，与其给了他们，还不如给您的疯子女儿，至少对她我还会稍微手下留情，让她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
　　言尽于此，温漾说完便转身离开，他脸上的温雅笑容在他转身后荡然无存，他脚步很快地走出书房，留下温老爷子一个人。
　　管家走进书房，询问温老爷子是否还好，温老爷子沉默了一会道：“安排一下，我要和那个女明星见一面，我要确保她不会回头，绝不会答应和温漾结婚。”
　　管家眨了眨眼，点头去安排了。
　　老宅外面。
　　温漾回到了车上，耳边一直回响着温老爷子那个尖锐的问题。
　　乐瑶会愿意嫁给他吗？若换做几个月之前，她肯定是梦寐以求，一口答应的。
　　可是现在温漾是真的不敢如此笃定。
　　他突然有些慌乱，担心自己和家里撕破脸换到的机会就这么白费。
　　他倏地坐直身子，对司机说：“去乐小姐家。”
　　司机应是，在下山之后便快速驶向乐瑶家。
　　温漾心想，他按照她期望的选了她要他选的路，做了她想要他做的事，他打破了所有平衡，献祭了自己的所有，很可能还会给自己建立一个庞大的敌人，甚至可能会为此毁了温家的一切。他做到这样，乐瑶该觉得有诚意了吧？
　　她该回头了吧？
　　他带着万分的期待按下了那间屋子的门铃，开门的人不是乐清，正是乐瑶本人。
　　今天乐清在公司加班，回来比较迟，而乐瑶开完演唱会就一直在家里放假休息。
　　她开门之前已经看见了温漾，她想了很久，还是在他几次按下门铃之后打开了门。
　　抬眸望去，门外站着的男人英俊如画的脸颊上挂着有些病态的笑意，他好像有些兴奋，见到她就抓住了她的手，这让很不适，使劲甩开了他。
　　温漾猝不及防被甩开，手直接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皱起眉，但他一声痛都没喊。
　　乐瑶眼皮跳了跳，快速看了一眼他红肿起来的手，他食指有些怪异地弯曲着，好像是断了。
　　她下意识想帮他看看是不是骨折了，但又强行忍住了。
　　“你最好现在就走。”乐瑶面无表情道，“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你不走的话我就叫保安了。温总不会希望体验一次被保安赶出去的感觉的。”
　　她可是在他那里体验过好几次，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之前。
　　想到过去那些事，乐瑶竟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温漾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在意自己骨折的食指，他有些激动地看着她说：“我们结婚吧。”
　　乐瑶愣了愣，眯眼望向他：“你说什么？”他在发什么疯？说什么梦话？
　　“我说我们结婚。”温漾语气快速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天内就能举行婚礼，老宅那边也打好招呼了。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乐瑶觉得有点可笑。
　　如果他之前就这么做，那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吧，看看他手机上给她的备注吧，他从一开始就对她不真诚，在欺骗她，他要是有本事就骗她一辈子，那她也认了，可他偏偏没有。
　　他让她在最爱他的时候血淋淋地发现了一切，现在他后悔了，跑来想要和她结婚，她就要答应吗？
　　她当然不知道温漾为了可以跟她说这句话都做了什么，她也不在乎。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哪里轮得到她在乎那些？
　　她唯一会做的，就是面不改色，连眼都没眨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不可能。”乐瑶盯着温漾美丽秀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温漾所有的兴奋，所有的期许，所有的热血，都被乐瑶的六字真言给浇灭了。
　　他脸上的神情渐渐消失，沉郁的桃花眼静静看着她，像是要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嘴硬心软，是不是故意强撑。
　　她很平静地站在那给他看，甚至片刻后还要关门离开。
　　她是认真的。
　　认真地拒绝他打乱一切计划才要来的机会。
　　温漾缓缓勾起嘴角，毫无笑意地扯了扯。
　　他似乎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爱你的时候是真的，说分开的时候也是真的。
　　恰当的时间过去了之后，仿佛他做什么都是错误的。
　　拼尽全力不对，低声下气不对，极力挽留不对，给予空间也不对。
　　做什么都不对。


第七十五章 
　　温漾的情绪不对，乐瑶感觉得到。
　　她余光又瞥见了他骨折的食指，在右手上，要用来握笔的，不赶紧去医院看看很影响生活。
　　想到这里，她蹙眉催促道：“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再见。”
　　她再次要关门，这次温漾直接侧身挡在了门前。
　　他整个人被夹在门中央，如果乐瑶不及时停住动作的话，他就不单单是食指骨折那么简单了。
　　“你真是疯了。”乐瑶心里升起几丝烦躁，语气变得很差，“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好聚好散不行吗？没有这样的道理啊温漾，你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你想和好就和好，你想玩弄我就玩弄我，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的，你别异想天开了。”
　　“为什么没有？”温漾眼眸红了，身上有些脆弱敏感的压抑气息，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倔强又阴沉，美强惨三个字真是再适合他不过了。
　　“就是没有。在别人那里或许可以，在我这里就是没有，所以你别白费力气了，去医院看看手吧，为了我受伤不值得。”乐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抬手打算把他推开好关门，但温漾固执地站在那不肯挪动。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他语气有些紧绷，近乎到了扭曲的程度，“我只要你，瑶瑶，跟我回去，我是真的要和你结婚，婚纱都定好了，酒店也定好了，你跟我走，嫁给我好不好？”
　　他伸手从外套里侧口袋取出首饰盒，快速打开给乐瑶看：“看，这是我给你买的戒指，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珠宝，但我记得你第一次陪我出席拍卖会的时候想要那枚翡翠戒指，所以我给你买了这个。”
　　乐瑶垂眸看着首饰盒里美丽昂贵的翡翠戒指，比他捐给拍卖会的不知道好多少。
　　她的记忆似乎因为它回到了拍卖会那个晚上。
　　那是她费尽心思才得来的一次陪他出席活动的机会，她在外面冻了很久才等到他，拍卖会开始之后她想要他捐赠的东西作为礼物，但他让给了韩慧侨。
　　想到曾经的自己，就越发觉得现在这一幕啼笑皆非。
　　她闭了闭眼睛，放开门，让温漾可以好好站好。
　　温漾见她软化，以为她动摇了，赶忙继续道：“你跟我回颐园，我保证三天后给你一个世纪婚礼，我会请所有的媒体到现场为我们做见证，我保证之后做任何选择都会和你商量……”
　　他低哑柔和地说了很多，保证了很多，但时间错过了，这些在乐瑶这里都成了阻塞，带不来半点愉悦，得到的全都是悲哀。
　　“温漾。”乐瑶缓缓睁开眼，心平气和地说，“你听我说。”
　　她抬起手，握住他骨折的食指，稍微检查了一下，见情况不是很严重，才轻声道：“其实我们都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我当时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仔细想想我也不能全都怪你，毕竟他们是你的家人，毕竟那是你维持了多年的固有观念，毕竟我们地位相差悬殊，思想不同。你想要的是齐头并进，而我渴望你为我不顾一切，从根源上讲，我们其实都没什么错，只是不适合彼此。”
　　“不适合彼此”五个字成功让温漾刚升起的几分希望破碎了，他近乎哀求地看着她，他那样英俊，红着眼睛哀求她的时候，乐瑶是真的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抿唇看着他，声音柔和却用词冷酷道：“我们是真的不适合。虽然你总是表现得亲情淡漠，似乎不在意那些人，但我知道其实你心里对亲情是很渴望的。你很希望你母亲好好爱你，弥补你，对不对？你曾经以为不会有那一天，所以你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渴望我给你家庭的温暖。但后来你发现，其实你想要的也没那么难得到，你母亲向你服软了是吗？所以你才会那么不坚定，所以这才是你做出选择的关键。”
　　乐瑶不冷漠对待他了，可温漾好像更难过了。
　　他张张嘴，想否认她的话，可嗓子干哑，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红着眼睛看她，听她说：“你这么做也情有可原，我真的不应该过于怪罪你，你也没有特别对不起我。就像你说的，你还没来得及犯什么致命错误，你只是去相亲，吃个饭而已，还没真的和对方在一起，勉强来说也不算出轨。你最大的错误，或许就是在我们开始的时候目的不纯。这个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逼你到今天这个地步好不好？我们都原谅彼此，以后就各过个好的，都好好的。”
　　乐瑶看起来是真的放下了，不怨不恨，极其平和道：“我祝你以后心想事成，宏图大展。你祝我星途坦荡，事事顺遂。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讲究，其实是有道理的。
　　在乐瑶这里，她需要换位思考，强迫自己去理解，才能体会温漾的难处。
　　但或许那位顾小姐就不需要如此。
　　她或许还能坦坦荡荡接受温漾婚内出轨，在外包养情人。
　　但她这辈子都做不到。
　　她曾经自信过了头，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温漾，可以身处豪门如鱼得水，但现实恰恰相反。
　　反观历史潮流中嫁入豪门的女明星，真的过得好的又有几个？
　　“回去吧，别准备什么婚礼了，如果非要准备，你就换一个新娘吧。”
　　乐瑶诚恳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稍微用了点力气便把温漾推出了门。
　　温漾狼狈地后撤，踉跄了一下，手里的首饰盒掉在地上，漂亮昂贵的翡翠戒指啪嗒一声摔下去。温漾垂眸看着地上的戒指，好像他心里那根固执的弦也跟着戒指摔在了地上一样。
　　他缓缓抬眸，去看紧闭上的房门，想起乐瑶最后的那些话，想到她温和下来却依然决绝的表情，他慢慢蹲下去，将戒指捡起来，将首饰盒盖好。
　　他看上去很冷静，似乎没有被打击到，好像真的想开了一样。
　　门内，乐瑶通过可视门禁看着他的模样，看着他一步步离开这里，心想，他能想通就好。
　　这样对他们都好。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勉强在一起，痛苦的是彼此。
　　她原谅他了，原谅他的不认真，原谅他的不尊重。他也原谅她吧，原谅她的得寸进尺，原谅她的步步紧逼。乐瑶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女人，自私，矫情，有时候还刻薄冷酷，希望温漾也能通过这些事感觉到，将投注在她身上那种孤注一掷的感情尽快放弃。
　　阖了阖眼，脸颊似乎有泪水划过，乐瑶抬手摸了摸，潮湿一片。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这段感情掉眼泪，她告诉自己，过了今夜一定要向前看。
　　令乐瑶有些意外的是，她在第二天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温家老宅。
　　温老爷子要见她。
　　这让她又想起了昨夜温漾的话，他要和她结婚，婚礼就在三天后，如此看来是真的了。
　　他到底和家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让温老爷子那种自视甚高的人亲自打来电话？
　　温老爷子又想跟她说些什么？
　　乐瑶不想再和温家人扯上关系，可温老爷子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老宅的管家直接带人上门来请她，为了不让在家休息的乐清担心，乐瑶随便披了件外套出了门。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乐瑶注意到他们不是在前往老宅。
　　温老爷子要在哪里见面？她倒是不担心对方会对她做什么，这可是法治社会，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一路沉默安然，不哭不闹，倒让随时准备安抚她的管家十分意外。
　　到了地点，乐瑶才发现是一栋位于江城市风景区的别墅。
　　管家请她进屋，乐瑶裹紧了外套，在一片寒风中踏入了别墅大门。
　　温老爷子就在别墅一楼客厅等她，他坐在沙发上，腿边放着拐杖，手里端着茶杯，瞟见乐瑶来了，他放下茶杯主动打招呼。
　　“乐小姐，久仰大名了。”
　　乐瑶十分镇定地走过去，想了想，她落座在茶几对面，淡淡道：“久仰大名就不敢当了，是我久仰您的大名才对。”
　　温老爷子不苟言笑，他注视着乐瑶平静入座，对她能够如此不卑不亢十分意外。
　　就连顾家那丫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有些拘谨，她看了起来倒是淡定得很。
　　不过也对，若是没点与众不同，也没办法把温漾迷得颠三倒四。
　　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偏偏就跌在这么个女孩身上，温老爷子是真的很好奇她，就如他当年好奇温漾的父亲是个什么货色一样。
　　温漾的父亲让他失望了，乐瑶倒是表现得尚可。
　　“我之前特意去看过你。”温老爷子十分直接地说，“虽然你陪温漾回过一次老宅，但我当时没把你当回事，连你的长相都没记住。”
　　乐瑶笑了笑，不甚在意道：“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今天您请我来这里的目的。”
　　她看起来不打算和他多说，温老爷子领悟到，点点头道：“我喜欢痛快的人，因为我也是这种人。”他靠到沙发背上，疏淡道，“温漾应该去找过你了吧？他想和你结婚，而我也同意了。”
　　乐瑶眼皮跳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说：“事情应该没有您说得那么简单吧。”
　　温老爷子露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容：“当然，他付出了很大代价。他拿温氏来要挟我，抱着和我鱼死网破的打算。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毁在这一代，所以我妥协了。”
　　略顿，温老爷子和缓补充道：“不过他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我的股份他拿不到，就永远别想在董事会称王称霸。就算他把持着温氏全部的子公司，我也有办法把我看重的人送进去。到时候，他辛辛苦苦维护了数年的坚不可摧的壁垒，会一点点被我的人蚕食摧毁。”
　　乐瑶差不多明白温老爷子的意思了。
　　看起来温漾真的是把唾手可得的利益放弃了，甚至还默许了温老爷子把人安插进公司。
　　这对一向唯我独尊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得的事情了。
　　但如果不这样的话，温老爷子绝对不会点头答应他们结婚。
　　想到温漾是如何隐忍着应和下来，满怀希望地跑来跟自己求婚，乐瑶麻木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看起来你没有答应他。”
　　温老爷子最会看人，看到乐瑶的脸色就知道她和温漾吹得很彻底。
　　“你很不一样，我以为没人可以拒绝我的孙子，所以才请你来，想要说服你不要答应他。”
　　的确，没几个人能拒绝温漾的求婚，不说他背后有什么，只说他那个人，就没几个女人拒绝的了。
　　乐瑶有时候甚至希望他就只是温漾多好，他可以没钱，甚至可以贫穷，她养着他都没关系，但那样的他又似乎不是他了。
　　温漾这样的男人，似乎生来就应该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他这样的人，跌落尘埃，掉下神坛，陌生人看着都会接受不了。
　　乐瑶不说话，温老爷子也不着急，给了她充分的思考时间后，非常直接道：“你不答应他就对了，只要你不答应，不配合他胡闹，等他闹完了，冷静了，我还是会和他重新谈判。到时他还有很多回头的机会，可以不用真的失去他努力那么久得到的一切。当然，如果他一直坚持，你们真的结婚，也不一定就会失去。我的孙子我了解，他有能力和我抗争，只是赢面五五开。如今这样，就全看乐小姐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冒险了。”
　　这个问题若是分手之前问乐瑶的话，她一定会给出肯定的回答。
　　但现在。
　　乐瑶垂下眼睛，盯着桌面上的茶壶，光这么一个茶壶，就足够她努力很久了。
　　哪怕她已经是女明星，是高收入行业了，可她和温漾的差距还是很大很大。
　　他们是真的不合适，她昨晚就想清楚了，可今天面对温老爷子，她还是犹豫了。
　　缓缓握了握拳，乐瑶抬起头，盯着温老爷子看了很久，忽然说：“他其实很希望得到你们真正的关爱。”
　　温老爷子没料到她会说这些，一时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他其实很希望得到你们真正的关爱。”乐瑶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气几乎是严肃的，“单单是温女士对他的恳求，都可以让他对我的感情产生动摇，选择我不希望的方式来处理我们的关系，这足以说明在他心里，我其实没那么重要。”
　　温老爷子意外地看着她，半晌没言语。
　　乐瑶想了想接着说：“您和温女士其实都高看了我，我想他如今这么据理力争，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对我有感情，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最后连个像样的交代都没有。他不甘心自己放弃了我，却连你们片刻的真心都得不到。”
　　温老爷子听得有些恍惚，乐瑶看着他说：“温董，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和他结婚，不会扰乱你们家，但你也跟我保证一下好不好，回去之后别老用利益的眼光看待他，别总是拿金钱和权利要写他逼迫他。你和温女士都对他真诚一点，对他好一点，真心把他当做亲人，让他能够心甘情愿听你们的话，你们其实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多麻烦的事，你们只要用用你们的真心就行了。”
　　乐瑶觉得自己说这么多也差不多了，她慢慢站起来，看着依然有些恍惚的温老爷子说：“这样也算是给我一个交代，我放弃了嫁入豪门的机会，换取你们一家和睦安宁，这也不算是亏本买卖。”
　　温老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乐瑶朝他笑笑，礼貌地鞠躬道别，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温老爷子忽然说：“真的是这样吗？”
　　乐瑶停下脚步，没回头，但回答道：“真的是这样。”
　　“……他还稀罕吗？”他有些不确定。
　　乐瑶笑了笑，回过头语气认真道：“他稀罕的，但前提是你们要真心，要让他感受到。”乐瑶提醒道，“用您的心，温董，别用您的脑子，只用您的心。”她想了想，补充，“温女士那边也是。她说的做的可能比您更管用。以及，或许你们还欠他一个真诚的道歉，对于这些年在他成长中的缺席和伤害。”
　　言尽于此，乐瑶抬脚离开，这次温老爷子没再阻拦。
　　她从别墅出来，管家送她回车上，乐瑶看了看接自己来的那辆豪车，笑了笑说：“不用送我回去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她将外套的帽子戴好，把拉链拉到最高，挡住下巴，只露出上半张脸，“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了。”
　　管家听见了乐瑶和温老爷子的对话，他对乐瑶的印象有了质得变化，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乐瑶没和他说话的意思。
　　她很累了。
　　说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放弃了一些对她来说其实很在意的人和感情，她已经很累了。
　　她双手抄兜，独自离开，纤细的背影在冬日的太阳下冷静却萧索。
　　管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没料到，到头来，在这段纠葛当中最清醒的，竟然是处在风口浪尖的小姑娘。
　　想到年迈的主顾和比小姑娘年长不少的大少爷，管家按了按额角，让司机和保镖撤开，回头进了别墅。
　　两天后温漾要在温氏集团七星酒店举行的婚礼，看来是注定等不到新娘到来了。
　　想想大少爷那时会怎样，管家走向温老爷子的脚步沉重了一些。


第七十六章 
　　乐瑶在傍晚时分才回到家，冬日天黑得早，气温也低，她到家的时候身上一片寒意。
　　乐清担心了一下午，见她终于回来了才松了口气。
　　“没事吧？”他不确定地问。
　　乐瑶笑笑说：“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作安排而已，见完面就回来了。”
　　“又有新工作了？不是说演唱会结束要休息一阵子？”乐清一边给她倒热水一边问。
　　乐瑶平静道：“我已经休息好几天了，该开始工作了，接下来可能不会在江城了。”
　　这个地方她还是远远离开比较好，尤其是两天后那场婚礼，她不确定那场婚礼到底还会不会举行，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跑过去，她想先离开。
　　“我还以为你可以多休息一阵子，你最近瘦了很多。”乐清还是有些担心她。
　　乐瑶坐到沙发上接过哥哥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才说：“瘦了是因为我在节食，彤彤接下来想给我接电影，我想试试拍戏。”
　　乐清闻言有些意外，笑了笑说：“那我以后可以在大荧幕上看到我妹妹了？”
　　乐瑶笑眯眯道：“是的没错，你还可以带同事一起去给我捧场，指着荧幕告诉他们那是你亲妹妹。”
　　乐清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其实我没想到你真的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以为混娱乐圈很难，哪怕你拿了冠军也不怎么容易出头。”
　　乐瑶心想，娱乐圈确实很难混，虽然她的开头是比别人艰难了一点，但她还是红了的，红得也算快。不过她一点都不敢懈怠，想想宋雨婷，想想韩慧侨，前者只是耍了点小心机就彻底毁了自己，后者都那个地位了依然被迫退出娱乐圈，相较于她们，她也没安稳到哪里去。
　　她要让自己尽快变强，她现在还是太弱了，只能任人宰割。
　　她不喜欢被动，在任何方面都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这也是她现在愿意接触其他尝试的原因。
　　只是唱歌的话，很难让她在短时间内在圈内因自己的能力建立地位。她愿意去拍戏，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天赋，但总要去试试的。
　　很快乐瑶就等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赵彤给她拿来了一部电影的剧本，电影是大制作，是警匪题材，导演是国际知名的林煜，不少大明星都在抢本子里的角色，林煜坚持通过海选试镜来挑选演员，他在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乐瑶的MV，觉得她很适合其中一个角色，所以给她发来了试镜邀请。
　　巧的是，试镜时间就是明天，是温漾提到过要举办婚礼的日子。
　　乐瑶沉默了一下对赵彤说：“试镜地点在哪？”
　　赵彤看了她一眼说：“北京，明天上午十点钟开始，我们下午赶飞机的话，时间正好。”
　　乐瑶顿了顿才说：“这个本子你拿给周铮他们看过了吗？”
　　如果周铮他们知道，应该不会让她在这个时间离开。毕竟……温漾之前不是在准备婚礼吗？如果明天婚礼如期举行，周铮不可能现在放乐瑶走。
　　果然，赵彤很快就说：“还没呢，我也是今天才得到这个消息，按理说应该提前一段时间通知我们的，好让你看完本子好好琢磨一下角色，但也不知道他们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反正是昨晚才送过来。”
　　赵彤本来还想说送剧本来的是吕平，叶淳的经纪人，老前辈，但想想这也没什么关系，人家似乎也只是捎带脚的，所以她就没提了。
　　乐瑶听完又过了一会才说：“那你去订机票吧，带上小诺，就咱们三个，尽快离开。”
　　赵彤有些意外：“不用和上面说一声吗？”
　　“你是经纪人，带你的艺人去试镜，这点权利还没有吗？”乐瑶没什么情绪道，“你有时候太依赖周铮了彤彤，他是艺人总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事都麻烦他拿主意的，你看他什么时候管过别的女艺人？”
　　赵彤这么一想还真是，大概是周铮总是主动关照她们帮她们做安排，做了许多她这个经纪人需要做的工作，她习惯使然了吧。
　　“那我马上去安排，你要收拾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带上剧本，即刻出发，余下的东西到了北京再买就行。”
　　赵彤其实能感觉到乐瑶急着要离开，但她也没多问原因，她觉得乐瑶肯定是想出去散散心，或者很珍惜这次试镜机会，所以才这么着急。她这个身份是绝不会知道温漾在筹划什么的。
　　她老老实实定了机票，和小诺一起跟乐瑶登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
　　她们上飞机的下一秒周铮就得到消息了，他拼命打赵彤的电话，但每次都是关机。
　　飞机起飞了，赵彤关机了。
　　周铮浑身无力地靠到椅背上，头疼地想，如果飞机没起飞，还能动用关系让飞机晚起飞一会，让他们的人把乐瑶抓回来，但这都飞起来了，难道还让人家返航不成？
　　这肯定是不成的。
　　周铮实在拿不好主意，干脆去找关樾，关樾在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面无表情道：“这还不简单？你现在就带人赶下一班飞机去北京，趁夜把人抓回来，如果没有合适的返程航班，就直接用温总的私人飞机，他会很乐意给你用的。”
　　周铮心中立时一片清明，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人赶下一班飞机去了北京。
　　倒是关樾，呆在办公室里想了想这件事，总觉得周铮办不好。
　　为什么呢？因为对象是乐瑶。
　　乐瑶这么急着离开，显然是想躲避明天的婚礼，她既然不想做这个新娘，那以周铮的手段，恐怕没办法让她就范。
　　搞不好周铮晚上过去连她人都找不到，等第二天可以去试镜现场抓她的时候，就赶不上婚礼时间了。
　　“哎……”关樾头疼地按了按额角，“爱情可真麻烦，老子这辈子都不要爱情。”
　　秘书这个时候敲门进来，漂亮的姑娘端着咖啡放到桌上：“关总，您的咖啡。”
　　关樾抬头，看见秘书漂亮端庄的脸蛋，噎了一下在心里想：其实爱情也没什么不好，他不能因为温漾的爱情太奇怪了就以偏概全嘛。
　　周铮带人赶去北京的时候，温漾也得到了乐瑶离开的消息。
　　他看着向云发来的航班信息，斜倚着沙发扶手缄默不语。
　　向云观察了他一下，想了想说：“要跟林导联系一下，让他推后明天的试镜吗？”
　　如果安排在明天早上的试镜不举行，那乐瑶就不需要参加什么，能尽快找到她的话，就来得及把她带回江城参加婚礼。
　　向云是这么想的，但他显然不如温漾想得全面。
　　“推后也没用。”他将手机丢到桌上，双手交握，垂眸看着手指，片刻后才说，“如果明天试镜照常举行，周铮或许还有机会在试镜地点附近找到她。如果推后……”他阖了阖眼，温雅俊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讥诮，“那他别想找得到她的人。”
　　向云犹豫道：“那我通知一下北京几家子公司帮忙找人？”
　　这也是个办法，温氏集团总裁真想找谁的时候，一定能找得到。
　　可温漾却说：“不用了。”
　　向云有些意外，温漾缓缓侧头望向窗外，他依然没回公司，仍然住在滨江度假区，窗外就是那日复一日，看到厌倦的江景。
　　“她不想回来，哪怕你们找到她，她也不会回来。”
　　温漾的声音和缓低沉，好像说得不是他终于想和谁结婚，那人却百般不愿这种事。
　　“她不想嫁给我，再怎么样也没用。”
　　很多事情上，温漾都可以勉强别人配合他。他是个商人，他眼中只有利益，没什么原则和道义可言。但在结婚这件事上，他还是希望乐瑶可以心甘情愿。
　　如果他要强迫她，三天前的晚上他就强行把她带走了。
　　想到那天夜里她说的话，温漾陷入长久的沉默。
　　向云在一旁看了良久，忍不住问了句：“那明天的婚礼……还照常举行吗？”
　　本来就是准备非常匆忙的婚礼，花了不少代价才让人在三天内构建得那般梦幻完善。
　　如今没有新娘，婚礼显然是不可能正常举行了。
　　但凡温漾聪明一点，就不该自取屈辱，及时取消婚礼，结束这个闹剧。
　　温漾这人又何止是聪明？他将一切都想得很透彻，但他给向云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不取消。”他站起来，双手抄兜走向落地窗，直视着雾霭苍茫的江面说，“婚礼照常举行，我等她。”
　　向云不可思议地望着温漾的背影，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北京。
　　乐瑶一行人下了飞机，没去住酒店，而是由乐瑶带着住进了她一个朋友家。
　　其实从正式出道之后，乐瑶和朋友的联系就变少了。主要还是因为过去那些朋友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她敬而远之，她也没有上赶着的习惯，就零零散散都断交了。
　　如今这个还是之前一个宿舍的室友，虽然后来大家分隔两地联系少了，但当初她也对乐瑶伸出过援手，借给她一些钱，虽然不过杯水车薪，但心意是真诚的。
　　乐瑶早就连本带息还了对方，如今借住对方家里，也拿了不少礼物。
　　和老同学寒暄到了晚上，告诉了小诺和赵彤关机不要和公司的任何人联系之后，乐瑶就一个人站在卧室的窗前发呆。
　　她睡不着。今晚她可能就得这样睁着眼睛度过了。只要一想到明天可能举行的婚礼，她就心乱如麻。
　　也不知道温老爷子和温漾谈过了没有，如果他们可以敞开心扉解除矛盾，明天的婚礼应该就不会出现了吧。
　　希望它不要出现才好。她不会回去的，她真的不会回去。
　　乐瑶垂下眼眸，双手撑在窗沿，任由冬日的寒风吹过她面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让她心中那跃跃欲试不肯熄灭的火焰渐渐冷却。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她不想自己变成最讨厌的那类女人，也不想改变温漾，就像现在这样永不回头，对他们彼此都好。
　　同一时间，温漾确实见到了温老爷子。
　　这次是温老爷子主动来找他的，当他看见门外站着的老人时十分惊讶。
　　“滨江离江城挺远的，温董身体不好，百忙之中还跑到这里来找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温漾站在门口，没打算请温老爷子进去，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温老爷子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保镖和管家离开，只留下他们二人面对面。
　　温漾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做完这一切，浅笑着问：“想阻止我？那您可错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停手。”
　　“哪怕你明天注定等不到你的新娘？”温老爷子沉着地问。
　　温漾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长辈，血脉的原因让他们眉宇间有几分相似，温漾不无恶劣地想，如果他老了也像对方这样刻薄寡恩，那或许就算是幸福的生活了吧。毕竟温老爷子看起来就很幸福，过得毫无负担不是吗？
　　温老爷子看得出温漾心底隐藏的讽刺，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柔和，极具压迫感的气势让哪怕是温老爷子也有些动摇。
　　老人站在门前沉默了一会，突然低下了头。
　　温漾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温老爷子一生争强好胜，年轻的时候被人算计背叛了妻子，留下了两个私生子，明明心中只爱妻子，却也无法低头向妻子认错乞求原谅，哪怕后来妻子弥留之际想听他说一句对不起，他也是固执地维持着一句“我没错”。
　　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温老爷子——温思危他，低头了？
　　“温漾。”温老爷子低着头，拄着拐杖说，“是外公错了。”
　　温漾愣了愣，惊诧地反问：“你说什么？”
　　他自称什么？外公？不是爷爷了？他终于肯面对现实了？
　　“是外公错了。”温老爷子始终低着头，语气平静，但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不管是当初对你外婆，还是对你母亲，或者是对你，全都是我的错。”
　　他慢慢抬起头，直视温漾不可思议的双眼，一字字道：“是我伤害了你们，如果我没破坏你母亲和你父亲的感情，说不定你们还家庭和睦的在一起。他只是有点贪钱，年纪还小，经不起诱惑，我不该拿成年人都抵抗不了的东西去引诱他，让他伤害了你母亲，最后还丢了性命。”
　　温漾僵硬地站在门内，勉强道：“你又要搞什么鬼？你有什么目的？别以为说这些话就能改变什么。”
　　温老爷子身子颤动了一下，远处的管家几步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温老爷子推开管家，勉强站立着说：“都是我的错，我太自以为是，我太不服输，是我一手造成了你和你母亲的悲剧。我对不起很多人，活到这个年纪，我已经没什么能力偿还你们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是诚意来道歉的，你是我的外孙，是我的血脉传承，我心里是在意你的，之前要挟你的事也没有真的想把你逼上绝路，我坦白跟你说，乐瑶我见过了，她明天绝对不会出现在婚礼现场，你不要去强撑，我不希望你在媒体面前丢脸。”
　　温漾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他突然就明白温老爷子为什么转性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方言词间的诚恳，显然他是用了真心的，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这样的转变，竟然是在他见过乐瑶之后。
　　温漾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他麻木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停下，明天的婚礼必然会照常举行，至于我是否能等到我的新娘，会不会颜面尽失，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承担，绝不牵连到温家。”
　　“我不是担心你牵连到温家。”温老爷子脸上难得有了冷漠以外的表情，他眼神复杂道，“我只是担心你。”
　　温漾后退了几步，心说，多可笑啊，一直以来心里期盼的一切，竟然用这种方式得到了。
　　如果不是眼前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温漾一定会失态地大笑。
　　他强撑着关上门，将一群人隔绝在门外。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落地窗边，望着夜晚的江面，觉得自己这会儿似乎该给乐瑶打个电话。
　　他该跟她道个谢，不管她明天是否会出现，他都要谢谢她。
　　拿出手机，熟练地输入乐瑶的手机号码，备注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早就从之前无情嘲弄的一串文字换成了如今简单的两个字——老婆。
　　这个词对温漾来说陌生又温暖，他按下拨号键，已经做好了自己被拉黑或者被拒接的准备，但是没有。
　　乐瑶接了电话，并且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直言道：“我觉得你会打电话过来，所以一直在等。”
　　温漾沉默着说不出话来，乐瑶继续说：“温漾，我明天不会出现，你取消婚礼吧，别再执着。”
　　温漾仿佛这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有些沙哑地低声道：“我想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也要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来说了什么，明天的婚礼都会如期举行。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我不会出现，你做这些不会有结果的。”乐瑶语气很快，说得毫不犹豫。
　　温漾沉默许久，才声音低沉，语气复杂道：“……我不需要结果。”
　　他闭上眼睛，额头抵着落地窗冰冷的玻璃面：“我只是想为你这么做。你说你想要的是我为你不顾一切，我想满足你愿望。”
　　“哪怕我不会出现？哪怕我已经不稀罕？”
　　“……是。哪怕你不会出现，哪怕你已经不稀罕。”
　　乐瑶没有再说话了。
　　她虽然没有挂断电话，但也没有吭声。
　　她似乎在思索如何让他取消明天的婚礼，又觉得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他这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固执得很。
　　长久的沉默后，先开口的是温漾。
　　他突然问她：“你还爱我吗？”
　　乐瑶顿了顿，良久才说了两个字：“爱过。”
　　爱过……这个“过”字可真是让人心酸痛苦。
　　温漾转了个身背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脱力，气息也有些不稳。
　　乐瑶大约感受到了，叹了口气说：“温漾，是你先推开我。”
　　“我知道。”他干涩地说，“但我后悔了。”
　　“……抱歉。”
　　“我很想你瑶瑶。这段时间我过得很辛苦，我很难过。”
　　乐瑶半晌未语，许久才有些冷漠地说：“怨不得我。”
　　是啊，怨不得她。
　　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接这通电话。”温漾缓缓站直身子，轻声说，“明天的婚礼会按时举行，我还是那句话，我会一直等你，要不要出现你自己决定。我不会逼你，也不会让人真的去抓你回来。我现在不想强迫你，我想要你心甘情愿。我知道你或许觉得我不真诚，觉得我只是偏执，觉得在我心里有很人和事比你重要，你认为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是性格使然，但我是有投入感情进去的。我不会再像爱你这样爱上别人，也不会像今天为你所做的一切这样为别人付出。这是我对我们的感情献出的最大诚意。”
　　他悦耳的声音掺杂了几分难掩的忧郁，这让他后面说得话令人很难不为之所动。
　　“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我到底对你有没有心，你心里应该有答案。我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相信我和你之间的感情，而不是别人的什么话。”
　　“别人的什么话”自然指的是温老爷子说过的什么话。
　　乐瑶沉默地听他说完，没有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温漾也没再打回去。
　　很多事情他也会无能为力。
　　比如乐瑶执意要分手。
　　比如他固执地想要坚持明天的婚礼。
　　哪怕她不会来，哪怕他注定是空等，哪怕明天他会在众人和各大媒体面前颜面尽失。


第七十七章 
　　一月份的北京冷得很真实。这里的冷和江城的冷是不一样的，寒风似乎可以吹透厚重的衣服，乐瑶披着长到脚踝的羽绒服依然觉得冷得刺骨。
　　她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脚步很快地跟着赵彤和小诺进了大厦的门。
　　现在是早上九点钟，半个小时后将在大厦三楼举行试镜会。
　　而温漾单方面坚持举行的婚礼，也将在十一点钟正式开始。
　　温漾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没让人来打搅乐瑶，乐瑶到了大厦三楼，找了个位置坐下，低头看剧本的时候，还在想会不会有人来抓她。
　　等她看了一会，时间快到九点半的时候，依然没人过来，这个时候她就知道不会有人来了。
　　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乐瑶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再想儿女私情，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的事业。
　　什么都是可以背叛的，唯独事业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林煜的新片是警匪题材，给乐瑶试镜机会的是女三号，这在林导的电影里已经是非常有面子的角色了，毕竟乐瑶这样的新人，一次戏都没拍过，拿个只有两三个镜头的龙套都不为过。
　　上来直接给个女三号，台词戏份都吃重，赵彤和小诺都替乐瑶感到欣喜。
　　唯一让她们有些迟疑的是，这个女三号是个反派。
　　“剧本我和小诺都看了，这还真是个特别纯粹的女反派啊。”赵彤有些犹豫道，“演这种角色估计要被骂得很惨，虽然这个机会很好，但很怕以后大家对你的印象固定了的话，会导致你今后能接到的角色大多数都是反派。”
　　乐瑶垂着眼睛说：“大环境下，不会有什么电影电视剧的主角是反派的。”
　　赵彤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不会演一辈子配角，如果我有天赋，那我会很快演主角，就不存在你担心的问题了。”略顿，乐瑶特别现实地说，“而如果我没天赋，与其做演员恶心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唱我的歌，别去人前败好感。”
　　小诺听完她的话忍不住说：“瑶瑶姐想得真透彻。”
　　赵彤也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来看看这个角色吧。”
　　这部片子叫《暗歌》，男主角是身份隐秘的卧底，女主角是警察。因为男主执行任务非常隐秘，知道他身份的只有局内高层领导，所以女主认识男主的时候是不知道他身份的。
　　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女主角在几次交锋中爱上了男主，想把他从泥沼中拉回来，希望他自首，并且愿意等他出狱和他在一起。
　　男主因为要执行任务，有先决条件在，不能告知女主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一直拒绝女主，在两人紧密又难言的感情中自我折磨。
　　电影大部分时长都在讲述两人矛盾重重的感情和身份，乐瑶所饰演的女三号是男主角卧底期间的下属，最开始女三号不是跟着男主的，是跟着老大，帮着老大做尽了坏事。后来被老大派到男主身边，说是帮他忙，其实也算是个监视人员。
　　在黑色帷幕下蛰伏的人，很难真的相信所有人，男主哪怕潜伏了数年，也依然无法完全的得到老大的信任。
　　女三号毫无意外地在相处中喜欢上了男主，这里面有男主的刻意引导在，她感觉到了，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是个纯粹的坏人，几次三番破坏男主计划，在察觉到男主真实身份的时候，甚至想回去给老大报信。
　　她唯一的一次还算不错的表现，大约就是在报信途中被捕，拒捕中枪后奄奄一息时朝男主笑了笑，说她其实早就知道她回不去。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死了，死得干干净净，男主愣了愣，便让人收敛了她的尸体，丢到江里面，伪造她才是背叛老大之人的假相，让她连死都没有一个全尸，只能成江里的鱼食。
　　乐瑶在飞机上已经把剧本又看了一遍，她觉得林导之所以会想到让她这个毫无演戏经验的人来试镜这个角色，是因为这个叫“安遥”的女三号外貌和她实在太贴合了。
　　两人不但名字里有个字读音一样，就连相貌似乎都是为角色量身定做的一般。
　　安遥是个可纯洁可妩媚的女人，她帮老大做坏事的时候十分善于伪装，几次逃过警方视线，全靠那双纯良的眼睛，天真的笑容，以及邻家妹妹般无害的气质。
　　但在老大和男主身边的时候，她又摇身一变成了非常妩媚妖娆的女孩，年纪轻轻的，穿着条漂亮的红裙子，明艳照人，也恶劣卑鄙。
　　“安遥就没干过好事。”赵彤说，“她是死有余辜，不过我们可以着重研究一下她死的那场戏，凄美一点，毕竟她也算是明知会死还跑出来，有很大可能是真爱男主，故意那么做的。”
　　乐瑶觉得也是，但她想了想就忍不住开始走神。
　　试镜已经开始了，一直没叫到她，来试镜的人又多，她们三人研究剧本的时候，已经陆续走了很多人。乐瑶在来往的人群中看到不少熟面孔，都是圈内一线的大腕，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忽然问了赵彤一个问题。
　　“几点了？”她声音有点低。
　　赵彤愣了一下说：“十点多了，等着急了？人还很多，估计还要一会才轮到我们。”
　　乐瑶垂下眼睛，心想，都十点多了啊，婚礼十一点开始的话，她现在就是长着翅膀飞过去也不会赶得上了。
　　也罢，这样也好，毕竟她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江城。
　　温氏集团七星酒店最大的宴会厅里，宾客满堂，媒体带着长枪短炮守在宴会厅外围。他们早就看见了温漾，他一个人出现在主场的边缘，身边站着副总关樾和助理向云，以及数名保镖。
　　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也没什么要去接新娘的打算，他就在那儿看着现场的一切，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近处，关樾正和他说：“派了人在外面等着，如果乐小姐来了，会第一时间带她过来。”
　　温漾没说话，依然只是沉默地站着。
　　关樾侧目观察了他一下，尽管心里清楚今日恐怕是等不到新娘子了，但温漾还是尽职尽责把自己打扮成了新郎官。
　　关樾一直都知道温漾是个美男子，他是上流社会里那群啤酒肚秃顶富豪中的意外，每次参加聚会，他都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十分格格不入却又与那群人相谈甚欢。
　　今日他一身银灰色西装，系着领结，胸口别着鲜花，黑发整齐朝后梳理着，一双明媚撩人的桃花眼遮挡在一副不规则边框的眼镜之后，在一群人当中自在随意，颇有些颠倒众生的味道。
　　这样的他，直接出去走红毯都不为过，他过于英俊的外貌，有时会让关樾忘了他的身份。
　　“温总。”向云跟了温漾很久，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但这个时候，他难得违背了老板的意愿，真心关切道，“现在收场还来得及。”
　　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很清楚乐瑶怕是不会出现了。向云比他们都知道得更多些——他一早就和赵彤联系了，这死丫头关了一夜的机，白天倒是接他电话接得很快，并且告诉了他她们去试镜现场了。
　　看看腕表，这个时间乐瑶恐怕正在参加试镜，除非她是神仙，否则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不出现，温漾就没有新娘，今天的世纪婚礼就只会成为闹剧。
　　喧闹当中，守在外围的媒体已经开始怀疑了，他们交头接耳，微妙的视线投注在温漾所在的方向，温漾淡然承受着这一切，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甚至温和清明地回应了向云的劝告：“我会等她。”他说，“我答应了会等她，就一定会等。多久都等。”
　　向云忍不住道：“那如果注定等不到呢？”
　　温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将心中所有的冰冷阴郁掩藏在极致温柔的面具之下，嘴角始终噙着笑意，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似乎很笃定他真的能等到新娘一样。
　　但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他恐怕是等不到的。
　　至于向云的问题，他又何尝没有那么问过自己呢？
　　在此刻之前，他一直秉持着不强迫乐瑶的原则。
　　他觉得她不会喜欢自己玩那套强取豪夺，更不会喜欢狗血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所以他一直克制着，维持着君子风度，给她最大的自由度，安安静静地等待。
　　但看看吧，看看婚礼现场多热闹，但凡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非常赏脸地亲自来参加婚礼了，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媒体都接到了婚礼邀请，带着摄像机来里面拍摄。
　　他做到这种程度，就是想表现自己的诚意，不给自己和乐瑶留退路。
　　现在这里越热闹，温漾的心就越冷。
　　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带着祝福的热闹成了议论纷纷，温漾始终站在一侧安静等待，好像丝毫不慌张，但他整颗心其实已经冷了一半。
　　在时间到达十二点的时候，乐瑶依然没有出现，他的心冷掉了另一半。
　　在关樾的叹息声中，在所有人都等待得不耐烦，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在时间走到一点钟的时候，温漾突然走上了台阶。
　　关樾和向云诧异地望向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温漾面不改色地迎接着所有人望向他的视线，有质疑的，有惊讶的，有不怀好意的，有饱含爱慕的，所有的一切，他都独自一人接受得妥帖而沉静。
　　他缓步走到最中央的位置，抬眸望向台下所有的宾客和媒体，稍微抬了抬手，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刻会意地递上了话筒。
　　温漾主持过很多会议，大学时也在学校做过不少演讲，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的婚礼上唱独角戏。
　　手里紧紧握着话筒，脸色苍白如冰雪的男人缓缓笑了一下，他时而美得凌厉，时而美得不动声色，此刻他眉眼秀致，所有人都透过大屏幕看到了集中在他脸上的镜头，他那样俊秀，嘴角的笑容那样柔情似水，仿佛他面前就站着他深爱的新娘，仿佛这场婚礼已经成功举行。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婚礼。”温漾终于开口，和缓磁性的声音低低沉沉，透过话筒的电流传递出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性感味道。
　　顾妍和父母坐在一起，望着台上冷静淡然的男人，嘴角勾起浓浓的笑意。
　　来之前她就猜到今天的婚礼恐怕是个闹剧，她还是第一次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遇见温漾这种男人，他那样的地位身份，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明星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堪称是不顾一切，真是让顾妍刮目相看。
　　如果说一开始顾妍还只是抱着和他玩闹的心态在接触，现在就是真的对他产生了兴趣。
　　她兴致勃勃地想看温漾如何收场，如何扭转局面让大众忘记这场婚礼，但温漾后面说的话做的决定，让顾妍错愕无比。
　　温漾并没想过粉饰太平，将婚礼遮掩过去，让媒体集体失声，让宾客只当这次是大型聚餐。
　　他站在台上，握着话筒，身量修长，面容温雅俊秀，那张脸引人沉迷，脸上挂着的笑容雍贵矜持，整个人玉质金相，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步调走，对他之后说的话绝对信服。
　　他就在这种情况下对众人道：“很抱歉我的妻子今天有些急事要处理，不能亲自来参加婚礼。”他语气轻巧极了，“但我会全程陪伴各位，还望各位海涵。”
　　多奇怪的一个人啊。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说自己妻子有别的急事要处理，所以不能亲自参加了。他这三言两语分明是告诉众人，今天的婚礼举办得很成功，不管新娘有没有出现，它的意义都是肯定的——他们结婚了。
　　温漾和乐瑶，他们结婚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向云和关樾不可思议地望着台上的老板，他们原本还在困惑今日如何收场，没想到老板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敲定了全局。
　　他好像真的不认为婚礼现场新娘不在有什么大问题，他好像真的认定了不管乐瑶来不来，她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温漾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果说在上台之前，他还没想过逼迫乐瑶的话，那么在上台之后，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乐瑶的身份之后，他不会再顾忌什么手段可用，什么手段不可用。
　　很快，随着温漾这场缺席新娘的盛大婚礼举行，微博上高高挂起了一个带着“爆”字的热搜。
　　——先成集团总裁单方面宣布与乐瑶结婚。
　　乐瑶远在北京，这会儿正在台上试镜，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在表演途中突然觉得很不安，她恍惚了一下，神情复杂矛盾，紧紧抓着衣角缄默不语。
　　台下坐着一片工作人员，林煜在最中央，他静静看着乐瑶的“表演”，直到乐瑶突然抬脚就走。
　　大家以为她还在“表演”，愣了愣没出声阻拦，直到乐瑶开门出去了，他们才意识到她是真的走了。
　　林煜靠到椅背上，嘴角扬起来，朝身边的副导演说：“怎么说呢，虽然她好像根本不是在表演，但她刚才的状态就是我想象中安遥的样子。”
　　不顾一切又矛盾重重的眼神，滞色又决然的脚步，纯稚又美丽的脸庞，女性独有的诱人身材她有，少女纯真美好的单薄她也有，她匆匆起身离开，就好像林煜想象中，电影里面的安遥抱着复杂的心态离开男主角，走上了一条注定会死却不会停下的“报信”之路。
　　乐瑶没想那么多。
　　她跑出来就去找赵彤，本想让对方订机票以最快的速度回江城，却被赵彤告知的事情惊到了。
　　“……我大概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这么急着来北京，晚上还不准我们开机了。”赵彤一言难尽地将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吧。”
　　乐瑶接过手机，低头去看热搜最顶端的一行字，明明每个字单独看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却难以置信。
　　“他疯了。”
　　连结婚都可以单方面宣布，完全无视乐瑶之前在微博上的澄清声明，坚定地要和她扯上婚姻关系，他可真是做到了他对她说的——为她不顾一切。


第七十八章 
　　乐瑶对温漾非要举办的那场婚礼的结果猜测无非就两种。
　　一种是不举行，一种是举行了但没新娘，最后不了了之。
　　但现实证明，她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
　　她自认为对温漾有些了解，可到头来发现她根本不了解他。
　　究竟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单方面宣布和谁结婚？
　　他简直是个疯子，没人不这么认为，微博上已经炸开了，她的微博评论飙升到100万+，尤其是澄清和温漾关系那条，已经被大家用各种梗轮了一遍。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一方澄清一方直接宣布结婚，我仿佛看了一场三次元大型豪门言情剧。」
　　「理讨，先成集团的总裁就是之前把韩慧侨迷得恋爱脑最后退出娱乐圈的那位吧？乐瑶就是韩慧侨视频里说的师妹？啧，看起来他们是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是我重点抓错了吗？先成集团的总裁颜值有点高啊，不去拍戏真可惜。」
　　「楼上懂什么，拍戏哪有做霸总好？」
　　「楼上上提到韩慧侨，我也想起来了，这男人真是蓝颜祸水啊，不过看路人图这脸和身材，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颜之有理，颜之有理。」
　　「没人说说乐瑶吗？之前还澄清呢，现在看明显就是有猫腻啊，这不是欺骗大众吗？她怕不是拿了玛丽苏女主剧本吧？这一步是强娶，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小逃妻剧本了？」
　　乐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热门评论，看着众人的好奇探究，她阖了阖眼，将手机还给了赵彤。
　　“现在怎么办？”赵彤有点担心，“我们怎么回应啊？温总那边搞得太强势了，估计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信了，搞不好以后大家都直接把你当温太太了啊。”
　　乐瑶没说话，她抬脚就走，倒不是没话说，而是周围的人显然也看到了热搜，开始有意无意地围观她们了。
　　乐瑶不喜欢被人用这种眼神围观，她带人离开，三人回到车上她才再次开口。
　　“先别说了，说了也没人信。”乐瑶肯定了赵彤的话，低头想了想又道，“订机票吧，回江城，这种事我们解决不了，得让始作俑者解决。”
　　小诺迟疑着说：“瑶瑶姐的意思是找温总？”
　　乐瑶抬眸望向她，笑了笑说：“除了找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单方面宣布结婚，真亏他做得出来。”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吗？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把她和他捆在一起了吗？
　　他就不怕两败俱伤，到头来家庭家庭没有，爱人爱人远走，利益利益得不到，满盘皆输吗？
　　有点头疼，乐瑶闭眼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在心里告诉自己先不要想那么多，也不再关注网上的言论，一切都等回了江城再说。
　　前往机场的路上，小诺坐在后座提了一句：“对了瑶瑶姐，试镜怎么样了？林导什么反应？”
　　乐瑶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前方的车辆，低声说：“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她一开始还是在表演的，但很快就转开了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走神，最后更是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想来林煜那么心高气傲的导演，是不会给她这个参演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说：“选不上也没事，再找其他机会就好，总会有办法的。”
　　小诺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直到上飞机，乐瑶都没再说话，倒是赵彤和小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赵彤偶尔会观察乐瑶，看她情绪如何，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关心她，另一方面是因为向云的微信。
　　向云跟她说，他们一下飞机恐怕就会见到温漾了。
　　赵彤不知该不该告诉乐瑶这件事，其实不管她说不说，她们人已经上了飞机，都无可能中途下去。她们唯一可以做的反抗，大约就是下飞机之后走更其他通道，避免碰到温漾。
　　冥思苦想许久，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赵彤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乐瑶。
　　她说：“我们可以换条通道，尽量避开媒体和温总。”
　　乐瑶看着飞机窗外江城的俯景，摇了摇头说：“没必要，正常走就行了，早晚要见面。”
　　赵彤也是这么想：“是的，事情总要解决，你们彼此总要有个说法，越快越好。”
　　乐瑶喃喃地说：“是啊，你说得对，越快越好。”
　　因为新闻闹得实在凶，乐瑶一下飞机就被包围了，这还是她成名之后第一次被如此热烈的“围攻”，原因不是自己的成就还是八卦恋情，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乐瑶穿着羽绒服，戴着口罩和帽子，躲在小诺和赵彤之间，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媒体挤来挤去，一堆问题抛上来，无非就是问她和温漾到底什么关系，是否以后就是温漾的妻子了。
　　乐瑶一直没吭声，小诺和赵彤毕竟是女孩子，媒体这样热烈的架势让她们有些招架不住，但很快她们就得救了，数不清的黑西装保镖冲了过来，强硬地拉开一众媒体，把乐瑶三人拯救了出来。
　　乐瑶举目望去，看见了在一众保镖之后慢慢走过来的向云，向云还是那副标准的特别助理打扮，斯文优雅地上前微笑道：“欢迎夫人回来，车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接您过去。”
　　赵彤的车就停在机场停车场，她张口想说她们自己可以开车回去，但被向云淡淡地瞥了一眼就闭嘴了。
　　乐瑶没在意向云对她的称呼，也没拒绝跟他走的意思，她和向云直接离开，媒体疯狂按快门拍下这一幕，直到向云送完人又返回，领着保镖一个媒体一个媒体地沟通洽谈，最终达成所有人都不发布拍到的照片这件事。
　　机场外围，黑色的迈巴赫后座上，乐瑶和温漾并肩而坐。
　　说是并肩而坐也不太妥当，两人中间还隔着不少距离。
　　温漾身上还是早上婚礼那一套，胸口别的百合花已经有些枯萎，乐瑶扫了一眼，嘴角轻抿，没有开口。
　　最后主动打破沉默的是温漾，他侧目望着她，眼神温柔含蓄，语态斯文亲切：“累吗？下次可以不用这样急着赶飞机，和我说一声你想去哪，我帮你安排私人飞机。”
　　乐瑶皮笑肉不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温漾跟着她一起笑，好像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任何矛盾那样温柔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乐瑶原以为自己听他主动提起这件事儿会很烦躁，但是没有。
　　她其实还是很冷静的，甚至还能非常淡然地指正他：“我没有参加婚礼，是你自己一意孤行，自己骗自己。再者，我们也没有领过结婚证。”
　　温漾嘴角笑意加深了一些，他看上去非常平和柔静，似乎一点都不为乐瑶的针锋相对感到愤怒和不安。他神色温文，容貌端华，轻描淡写的语气笃定又惬意。
　　“我们会领的。”他轻声细语地说，“明天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乐瑶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是快乐幸福的笑，而是无奈略带讽刺的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去领结婚证？”乐瑶侧过头，靠近他一些，盯着他美丽雍容的脸庞看了好一会，语气费解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不太理解，你这么孤注一掷，真的不怕最后满盘皆输，什么都得不到吗？”
　　温漾怎么会不怕？但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他迎合着她的目光，感知着她几乎喷洒在他脸上的香甜呼吸，忍不住抬手想触碰她的脸，但被她毫不留情地躲开。
　　温漾的手顿了顿，有些滞色地放下，随后才继续道：“我想让你亲眼看到我的诚意，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你所想得那样，想让你清楚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没你自己想得那么低。”
　　乐瑶之前是的确不觉得自己很重要，但现在她也的确是不那么觉得了。
　　温漾成功了，成功让她看见了他的决心，看见了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但她还是没有想过回头。
　　“我告诉过你了，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结果。”乐瑶重复着那一夜两人电话里说过的话。
　　温漾也重复了一遍他当时的回答：“我不需要结果。”
　　“那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乐瑶靠到椅背上，视线落在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上，“你现在搞出单方面和人结婚这种清奇的操作，不是在强行要我给你个结果吗？”
　　温漾笑了笑，他缓缓摘下别在西装外套上方口袋的百合花束，递给乐瑶说：“看见这束花了吗？”
　　乐瑶扫了一眼，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温漾凝视着她，轻声说：“我的心现在就跟这束花一样，濒临枯萎，在枯萎之前总会想要挣扎一下，所以才做了这么多事。但其实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最后枯萎的结果。所以我跟你说，我不需要结果。”
　　他言词之间似乎在告诉她，他其实知道她不会回头。
　　但他还是要这么做。仿佛不这么做，就对不起他的一腔感情。
　　乐瑶心情复杂，她不再说话，闭着眼侧头望向一边。
　　温漾在明明暗暗的光线下注视着她的侧脸，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情不自禁地抬手靠近她，她闭着眼没察觉到，竟被他捏住下巴转过了头。
　　乐瑶倏地睁开眼，眼神尖锐地望着温漾，温漾的手没收回，他细细摩挲着她光洁尖俏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红润丰盈的唇瓣上，他喉结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在她冷漠的盯视下松开了手。
　　“抱歉。”他道歉，“情不自禁，控制不住。”
　　乐瑶还是不说话，但她没再转开头，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
　　温漾被她这么看了一会，突然说：“你看看车窗外，看看这是要去哪儿。”
　　乐瑶顺势看了一眼，看到有些荒芜的公路，这不是去市区的路。
　　“你想干什么？”
　　乐瑶倏地坐直身子，透过后座玻璃往后看，发现赵彤和小诺乘坐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
　　整条公路上只剩下他们这辆车，司机打开了前后的隔板，乐瑶没办法和对方沟通。
　　温漾抓住了乐瑶想去降下隔板的手，将她一双手紧紧握在手中，充满安抚意味道：“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怎么舍得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罢了。”
　　乐瑶使劲挣扎，但没办法扯回手，她头疼欲裂，没了和他针锋相对的力气，用充满疲惫的语气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只会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
　　温漾过了一会才冷声说：“不然呢？你让我怎么办？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痛快放手，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如果不能负责到底，你最开始就不该来勾引我。”
　　他说得也没错。一开始的确是乐瑶招惹的他，可后来并不是乐瑶不想负责到底。
　　“分手这个结局不是我造成的。”乐瑶干脆任由他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提醒，“是因为你。”
　　温漾沉郁的双眸盯着她，语气有些克制：“是，我承认。但我后悔了。我在做错一切之前回头了，难道没资格找你要个机会吗？”他逼近她，迫得她不得不靠到车玻璃上，“你凭什么不给我机会？我也给过你很多机会不是吗？否则你觉得你能接近我，能得到我？”
　　乐瑶没说话，就这么近距离看着他俊秀清华的眉眼，他的桃花眼在眼神阴郁的时候更勾人了，颇有些摄人心魄的味道，搞得乐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温漾好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幽幽说道：“至少我这张脸对你还是有吸引力的是不是？你不要逼我帮你澄清新闻，也不要想着逃开我，至少给我个弥补你挽回你的机会，哪怕你最后不回头也没关系，至少给我个机会，这样才公平。”
　　“给你个机会，让你像过去我追求你那样追求我？”乐瑶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温漾怔了怔，唇角含笑道：“可以这么理解。”
　　乐瑶笑了笑说：“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在过去，你忘了吗？”
　　她说得也没错，那次他们因为绯闻的事吵架，她是给了他机会。
　　“那不算。”温漾直接否认，“那次本身就没什么大问题，你给的不算机会。”
　　乐瑶想想也是，但她还是没立刻松口，见他不想放开她，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那不动了。
　　“人都是会变的，温漾。”乐瑶换了个随意的语气说，“和你分开这段时间，我对你的脸免疫力已经很高了，你就别拿你的皮相说事儿了，要我因此给你机会，不可能。”
　　温漾忍耐着没说话，周身气场冷凝，乐瑶想了想，继续说：“我们是真的不合适，你想心平气和地谈，我之前也和你谈过了，我觉得我那次说得足够诚恳了。”
　　温老爷子难道没有回去给温漾洗脑吗？怎么他现在还是这么执迷不悟？这不应该的。
　　如果他得到了家人的真心关切，和他们重修旧好，就该尊重他们对她的拒绝，就不该继续在她身上耗费时间。
　　温漾和她距离这么近，清晰感受着她的心境变化，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我忘了跟你道谢。”
　　乐瑶身子一僵。
　　“多谢你劝说温思危，他真的听进去了，跑来跟我道歉了。”
　　温漾的话让乐瑶有些诧异，看来温老爷子是去了的，可温漾后面这些表现……
　　她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温漾离她这么近，这是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事。他忍不住低头吻她的唇，在乐瑶咬他之前快速后撤，放开她将两人距离拉开。
　　乐瑶抬手擦了擦唇瓣，蹙着眉不看他。
　　温漾将她极力擦嘴的动作看在眼里，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拳。
　　他转开目光道：“我知道温思危见过你了。也大约猜得到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我得谢谢你那么了解我，看透了我，让我轻而易举得到了我不想承认却渴望的东西。但那并不会阻止我想要得到你的心。”
　　乐瑶眼皮一跳，缄默不语。
　　温漾继续道：“乐瑶，我的心很大，不仅装着你想的那些，还装着你不敢想的那些。”
　　乐瑶眼神复杂极了，她手握成拳，温漾双腿交叠坐在另一侧，温雅秀丽地笑了笑，轻声道：“你不止一次说过我们不合适这句话，你一直劝我不要勉强，我现在也给你我的回答。”
　　他倾身靠近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我偏要勉强。”
　　他咬牙道：“我不怕满盘皆输，不怕跌落谷底，我什么都不怕。做了所有人都认为错的事又怎样？我只想跟你要个机会，最后是皆大欢喜还是粉身碎骨，我都后果自负。”
　　“我要个机会。”他用命令的语气说着哀求的话，“给我机会。”


第七十九章 
　　乐瑶没有正面回答温漾的请求。
　　后面她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不知目的地是何处，乐瑶也没再问。
　　后来她手机震动起来，垂眼看了看，见是乐清，便也不在意温漾在旁边，接起了电话。
　　乐清急切的声音很快从点头那头传来：“瑶瑶，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莫名其妙你就结婚了？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密封很好的豪车后座上，乐瑶哪怕没开免提，乐清的声音也可以从电话里传出来一些。温漾离乐瑶那么近，当然听得见。他侧身看着她，面容温润精致，嘴角轻轻抿着，脸上没有往日里惯有的柔和笑容，但这一刻的他却真实得让人不忍苛责。
　　“这事儿太复杂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乐瑶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哥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我会处理好。”
　　乐清无奈道：“我怎么能不担心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突然结婚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不知道……”
　　“我没结婚。”乐瑶冷静地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会解释清楚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乐清沉默了一会道：“你现在在哪？”
　　乐瑶如实说：“我在车上。”
　　“回江城了？”
　　“回来了。”
　　“几点钟到家？”
　　乐瑶顿了顿，转眼看了看缄默的温漾，阖了阖眼道：“恐怕今天回不去了。”
　　乐清到底还是了解妹妹，人也聪明，很快就猜到：“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我总得把事情解决好才能回去。现在我也不太方便回去，恐怕很多媒体都蹲在小区外面等着我。”乐瑶就事论事。
　　乐清沉吟片刻道：“那你可以和彤彤她们一起住，不该和他走。”
　　“可我总要和他见面说清楚，不是现在也是明天，能快一点没必要推后。”
　　乐瑶的语气透着坚定，乐清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年纪都不小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是亲人也不该随意干涉彼此的人生。
　　乐清的电话挂断，车子也缓缓驶入了一栋临江而立的别墅，乐瑶这才注意到周围灯光明亮了许多，透过这些光可以看见附近景色宜人，别墅周身呈透明设计，江面的波光粼粼折射在落地窗上，让此刻的夜景看起来美好又梦幻。
　　是个好地方，适合度假，乐瑶看完就在心里做了判断。
　　“下车吧。”
　　温漾先下了车，绕到侧面给她开门，乐瑶本来想自己下去的，但看景色时走了神，只能顺着他的手下了车。
　　温漾在前面带路，乐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站在门前，周围很安静，他用指纹开锁，门打开后让她先进去。
　　乐瑶抬眼看了看昏黄灯光下他如玉俊秀的眉眼，突然说：“你确定要我进去吗？”
　　温漾垂眸和她对视：“我为什么不确定？”
　　“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乐瑶轻声问。
　　温漾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这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乐瑶笑了笑说：“你把女孩子想得太简单了，温漾，你一会后悔的。”她说话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显然十分克制。
　　温漾没说什么，但目送她进去的意图很明显。
　　乐瑶也不再废话，径自进屋，身后的门缓缓关上，温漾的脚步跟上来，乐瑶想都不想便转过身给了他一巴掌。
　　“在车上就想打你了，但顾忌着司机在，不想给人看笑话，所以推后到这会儿。”乐瑶拽住他的领带，拉着她往沙发的方向走，温漾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她用的力气真的很大，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被人扇耳光全都是乐瑶干的。
　　乐瑶回头，看见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和红肿的侧脸，以及身上被她拉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带和衬衣，怎么说呢，这样的他站在灯下，被灯光笼罩下来，特别有凌虐的美感。
　　甩了甩头，把脑子里的糟糕念想甩出去，乐瑶将温漾按到沙发上坐好，弯腰看着靠到沙发背上的美男子，靠近问他：“我打你，你生气吗？怪我吗？”
　　温漾静静回望着她，没说话，但摇了摇头。
　　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抚过嘴角，那里已经不流血了，但有些破裂，他白生生的手轻抚过的时候，说不出的挑逗味道。
　　啊，这可真是要命，其实他真的只是随随便便做个动作吧，但却已经足够诱惑人了。
　　他真的是能够非常不动声色的撩拨人，他自己可能不知道，所以眼神清明，表情沉静。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燥热难耐。他真的是……俊秀又荒淫，旖旎又冷淡，没救了。
　　“你确实不该生气，也不该怪我。”乐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和他说，“因为这是你该得的。你不用觉得自己是在迁就我，因为喜欢我所以随便我打你。我打你是因为你一意孤行，不尊重我的意见，把我逼到如今的境地，使我如此被动，你一点都不冤枉。”
　　温漾垂下眼眸，不和她对视，但整个人沐浴在她的眼光之下。
　　他过了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乐瑶头疼地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看着他说：“你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和你分手的时候就是因为你凡事都不和我商量，什么都自己做决定，把我排除在外。现在你想回头，还是这么做，你觉得你这种方式能成功吗？这也就是你了，换另一个人敢这么逼我，我就是豁出命也得报复回去。”
　　温漾倏地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愣了一下，他的眼睛很红，好像她再说什么他就会掉眼泪一样。
　　他真的不是在用苦肉计吗？乐瑶在心里猜测着。
　　温漾在她的沉默下低声道：“我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我不这么做你根本就不会和我见面，也不会回来。我知道你去林煜那里试镜了，一旦你被选中，就要去外地拍电影，那么长的时间，我不抓紧现在，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其实也说得通，毕竟他这辈子都没做过挽回女人的事情，不得其法也可以理解。
　　乐瑶没说话，她挪了几步在他身边落座，很累地靠着沙发背闭目养神。
　　温漾就坐在她身边，观察了她一会说：“你不回家是对的，媒体现在都挤在你住的小区外面，都在等你出现。”
　　乐瑶安静地靠在那，不理他。
　　温漾不着痕迹地靠她近了一点，想了想继续说：“我会派人把他们赶走，你很快就能回家。”
　　乐瑶还是不开口，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眼皮都没动一下，整个人气息凉薄得很。
　　温漾沉默了一会，有些忍耐不住地靠在了她身边，将头轻轻侧着枕在她肩上。
　　乐瑶身子僵了一下，但没动。
　　温漾不安躁动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他在她一片抗拒中安然地轻声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不能不管我。”
　　乐瑶这次开了口，她不咸不淡道：“我管不起你。”
　　“你管得起。”
　　“我帮不了你任何事，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和灾难。”乐瑶闭着眼睛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很不喜欢自己被扯进舆论里，你还因为宋雨婷和徐静做过的事那么生气，但你现在自己把自己投入其中，整天被人评头论足，你难道不难受吗？”
　　温漾没吭声，乐瑶继续说：“还有你家里，你和我在一起，我不能帮你事业有成，还会让你失去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利益，说不定还会给你招来强大的对手，你真是脑子有病才会做这些事。你之前不是挺理智的吗？选得也都对。怎么现在我不需要了，你反而死心眼了？”
　　这次好像轮到温漾无话可说了。
　　乐瑶也觉得他大概不会说出什么来，他那么内敛的人，其实很多情绪都喜欢憋在心里，如果不是她和温老爷子坦白说，估计他家里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真心想要的是什么。
　　可就在乐瑶觉得温漾会一直这么安静下去的时候，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下，从她肩上挪开，抬手按住她的肩膀，逼她睁开眼和他对视。
　　她刚一睁开眼，他就紧盯着她说：“所以你不肯给我机会，是因为这些？”
　　乐瑶怔了怔，没说话。
　　“你是不是也想过回来参加婚礼？”温漾突然问。
　　乐瑶又愣了愣，张张嘴想否认，但没办法否认。
　　赵彤和小诺都不知道她是直接从试镜途中跑掉的，但她自己知道。
　　她没跟别人说，是觉得羞于言表。她当时是真的，产生了回去看看的想法。
　　他说过他会等她，她很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等。
　　放弃试镜之前，走出那扇门之前，她甚至都不确定他是否还会照常举办婚礼。
　　在那样的前提下，她放弃了摆在眼前的机会，为的是什么，心里还有什么，不言而喻。
　　乐瑶的沉默仿佛给了温漾莫大的信心。
　　他突然靠近她，不容拒绝地吻上她的唇，力道很重地亲她。
　　乐瑶试着推拒，但他真的用力桎梏她的时候，她没能力反抗他。
　　于是后面不知不觉就呼吸交织，气息混杂，脑子发昏了。
　　最后什么时候停下的，她记不清了，只是气喘吁吁，眼前发黑。
　　温漾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廓轻声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你说我之前理智，现在反而死心眼，这其实很好理解，那是因为我之前没看明白自己的心，又或是你没明白我的心。我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要和你分开，我一直在重申这件事。至于现在，只要你给我机会，就算整天被媒体拿来调侃也没关系。只要你给我机会，就算毁了先成也没关系。我会重新建立自己的公司，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一直不离开。”
　　乐瑶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眼神复杂地望向他。
　　温漾和她对视，脸颊上的手指印还很明显，看得乐瑶眼睛疼。
　　“你放心，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也还是很有钱，不至于破产。”他带着安抚意味道，“总会有翻身那一天的，而且我也不一定会输。”
　　他的确不一定会输，温老爷子也和乐瑶说过他们分胜负的几率是五五开，可是……
　　乐瑶抿着唇说：“真的有必要做到这样吗？你之前不是觉得不值得做到这样吗？”
　　“值得。”温漾回答得很快，“你上次说这几个字我就想告诉你了，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值得？”
　　“是你的选择告诉我的。而且我也不是个好女人，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我有很多缺点，自私又做作，一直给你提要求，但其实没为你付出过什么，你对我的感情也不该那么深……”
　　乐瑶耷拉着眼睛说：“我没办法为你提供任何助力就算了，还会给你带来麻烦。不仅如此，我还让你心情不好，让你百忙之中还要为我心烦意乱，这样的女人，你确实没必要……”
　　“乐瑶。”温漾打断了乐瑶的话，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乐瑶看着他没吭声，温漾凝着她，他唇瓣嫣红，嘴角还有红红的破损，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充斥着一种狼狈的美，让人想狠狠侵犯。他只是缓缓替她顺着背，乐瑶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刚刚不自觉开始剧烈地喘息。
　　她稍微冷静了一点，温漾这才轻声细语地说：“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自己？你真有你说得那么不好吗？即便有，难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乐瑶愣了愣，惊讶地看着他。
　　“你不需要提醒我这些，我为你做这一切之前就考虑过这些。我不在乎，又或者说，我觉得可以接受，甚至喜欢。”温漾停顿了一下才说，“这样的你会让我更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乐瑶张口语，被温漾捂住了唇瓣。
　　“听我说完。”他压低声音抱住她说，“你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好。你一点都不作，是我先伤害了你，你每次生气都是有原因的。你也不自私，你完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我，但你没有，你在为我着想，你甚至还会为顾妍着想，你怎么会自私呢？”
　　说到这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乐瑶说：“手机备注的事，是刚认识的时候你让我存你电话时突发奇想存的，后来一直没改。这也是我的错，是我最开始的不认真不尊重让你后面那么伤心。你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以及……”他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不该和顾妍见面，我一直说自己没犯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但我和顾妍见面，本身就是对我们感情的背叛。”
　　乐瑶真的不知道她该说什么了。
　　她所有的话，所有的后路，都被温漾强行封死了。
　　她头疼地闭上眼睛，温漾就那么抱着她，也不再强求她直白告诉他会给他机会，他抱着她享受着这难得静谧温馨的时刻，直到两人都疲惫地睡着。
　　乐瑶这一觉睡得糊里糊涂，醒来也有些困扰。
　　她浑身酸疼，举目看了看陌生的周围，再去看抱着她的男人，两人侧躺在沙发上，地方那么小，真是难得他一直抱着她没让她摔下去。
　　她注意到温漾脸颊上的手指印消了不少，只剩下细微的痕迹，但他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她愣了愣，抽出手碰了碰他的脸，很烫很烫。
　　他生病了。


第八十章 
　　温漾的病来得突然，整栋别墅一个佣人都没有，就乐瑶和他两个人，连向云都不知所踪。
　　乐瑶没办法，只能先把他一个人放在沙发上，然后到处找医药箱。
　　在二楼一间医药室里她找到了医药箱，里面的药物倒是配备齐全，她松了口气，提着下楼，先拿了温度计给他量体温，三十八点七度，是真的发烧了。
　　“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乐瑶有些烦恼，她本来想今早起来就走的，这下可好了，到处都找不到人，打电话给向云他们也没人接，她想走都没办法走。
　　无奈之下她放下温度计，去厨房烧热水准备喂他吃药。她进了厨房，别墅侧面出现了向云和关樾的身影，关樾盯着里面的情况，嘴角挂着点笑意，倒是向云有些着急。
　　“温总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很难好，我们真的不送温总去医院吗？”
　　向云跟着温漾很久了，对他的体质很了解，所以才这么担心。
　　关樾有点无趣地看着向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问你，乐瑶出道之前是干吗的？”
　　向云顿了顿才说：“……学医的。”
　　“她要是不出道，现在已经是医生了，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关樾语重心长道，“云啊，你这么缺心眼的话，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向云皮笑肉不笑道：“我只是没关副总心眼多而已，我的心眼都用在工作上了。”
　　关樾牙疼地问：“那你这意思是我心眼太多了，还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了？”
　　“我没这意思。”向云笑着说，“我哪儿敢质疑关副总？而且我也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温总和乐小姐创造机会。”
　　关樾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不错嘛，反应慢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好了，咱们赶紧走，让保镖撤远一点，千万别被乐瑶抓住了。”
　　向云无法，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温漾，忧心忡忡地被关樾拉走了。
　　乐瑶倒好温水过来时，落地窗外已经没人了，因为整栋别墅都是透明设计，白天一到采光就特别好，温漾躺在沙发上，面色潮红地沐浴着阳光，他似乎还觉得眼光刺眼，拿手搭在了眼睛上。
　　乐瑶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将他挡着眼睛的手拿开，低声道：“能起来吃药吗？”
　　温漾似乎醒了，又似乎没有，眼睫颤动，但没睁开眼睛。
　　他倒也不是装的，是真的很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努力想要睁开却不行。
　　乐瑶抬手掀开他眼皮看了看，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烦恼地放开了手。
　　“我喂你吃药。”她说着话便扶他起来，他身子有些沉重，乐瑶扶得很吃力，但最后还是让他撑着她坐了起来。
　　“来，张嘴。”她将药片送到他唇瓣，为了喂他，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他的唇瓣，他喉结动了动，勉强启唇，乐瑶睨了睨那干涩的唇瓣，在心里叹了口气，将药片塞进去，再把水杯递过来。
　　温漾顺着乐瑶的手喝了几口水，勉强把退烧药咽下去，随后便仿佛脱力般靠着她一动不动了。
　　这还是乐瑶第一次见他生病，他生起病来好像特别脆弱，乐瑶身为医学生，实习的时候没少见病人，可像他这样发个烧都好像要了半条命的，属实不多见。
　　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面的担忧超过了分开的决心，又或许是昨晚两人推心置腹的话让她放松了警惕，反正她现在半点要走的想法都没有。
　　她努力将这归结于这里太偏僻了，连滴滴都打不到车，尽量心安理得地照顾他。
　　吃了退烧药，温漾又渐渐睡着了，呼吸平缓，额头挂着薄汗。
　　乐瑶将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又上楼到主卧室拿了被子下来，严严实实地把他盖住。
　　想了想，他一身西装革履躺在这肯定不舒服，所以又帮他把外套和鞋子脱掉。
　　替他解领带的时候，他突兀地抓住了她的手，紧锁眉头喃喃道：“别碰我。”
　　乐瑶一怔，竟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听见他又说：“别碰我，谁也不要碰我，除了……”
　　后面的话他声音很低，乐瑶心脏快速跳动了一下，忍不住低下头凑到他唇边，循循善诱道：“除了什么？”
　　温漾好像烧糊涂了，昏昏沉沉的，倒是难得听话，她这么一问，他就细微低沉地说：“……除了瑶瑶。”
　　乐瑶嘴角不自觉勾了勾，意识到她在笑之后她瞬间冷了脸。
　　蹙眉直起身，快速扯掉他的领带，又帮他把衬衣纽扣解开了好几颗，这才算作罢。
　　半蹲着有些累，乐瑶干脆盘腿坐到了地毯上。她懒散地看着病中的温漾，他额头有汗，耳后也有，甚至锁骨上也开始冒汗。
　　他蠢蠢欲动地想拉开被子，这完全是燥热的本能反应，乐瑶想了想，起身去洗手间，湿了毛巾回来轻轻帮他擦拭汗珠。
　　这次她靠得近了些，身上的毛衣宽松，弯下腰会有些走光，但没关系，她穿了打底，再说哪怕没穿也不用担心，温漾病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看到什么。
　　乐瑶紧挨着他的腿坐在沙发上，细心地为他擦去汗珠，他好像舒服了一点，顺着她的手蹭了蹭，呼吸再次平缓起来。
　　这样的他，少了平日里的坚固壁垒，还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
　　乐瑶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咬咬唇，叹息着起身，收拾了毛巾之后，拿着手机去观景台打电话。
　　白日的江景更美了，她坐在观景台下的蒲团上，想到这些天温漾也许也坐在这里看江景，竟有些能感知到他那时翻涌纷杂的心情。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向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些犹豫道：“乐小姐，抱歉之前有点忙没能接到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乐瑶淡淡道：“温漾发烧了，刚吃了药，看起来还可以，但不确定是不是能退烧。他体质似乎和一般人不一样，你应该知道吧。”
　　向云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的意思。
　　乐瑶低声说：“我再观察一下，晚点如果他还没好转的迹象，我给你发微信。你现在去医院开点药，回来我给他打一针。”
　　她没说要走，向云大大松了口气，满口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乐瑶迎着寒风在蒲团上坐了一会，在微信上给赵彤和小诺报了平安之后，起身回了别墅。
　　她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刚才还好好的温漾不知何时摔到了地毯上，被子滑落在一边，他整个人十分狼狈地侧躺在那，很没安全感地蜷缩着身体。
　　乐瑶远远瞧见，不自觉跑了起来，以最快地速度回到他身边，扶着他查看他的身体。
　　他额头有些红肿，应该是磕到了，配着侧脸被她打的指印倒是很和谐。
　　乐瑶忍不住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他的皮肤真娇嫩，也不知道她打他的时候得多疼。
　　心情有些复杂，人也没闲着，努力扶着他站起来，她低声说：“回卧室睡吧。”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昏昏沉沉倚靠着她，大部分力气都在她身上，乐瑶不过把他扶到二楼，人就快要虚脱了。
　　还好他在这里的卧室就在二楼，她勉力支撑将他扶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看了看他已经褶皱不堪的衬衣和西裤，想了想，抬手帮他都脱掉了，只留了一条内裤。
　　两人曾经是那样亲密的关系，这样程度的坦诚相见也没什么。乐瑶视线飘忽地在他腹肌上扫过，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她又找来温度计，量了一下发现体温没什么改变，这就有点麻烦了。
　　高烧不退，人很容易出问题的。
　　她抿唇想了想，决定再观察一会。抱起他的衬衣和西裤，她转身去了洗衣房，洗衣房的脏衣篮里放着几件衣服，都是他的。今天还没见保姆来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
　　乐瑶没什么迟疑，按照水洗标将他的脏衣服分类，能自洗的都洗了挂起来，不能的等统一送洗。忙完了这些，她再次回到二楼卧室，给温漾量了体温，发现温度还是没什么变化。
　　乐瑶等不下去了，把他的病情给向云整理过去，让他要么赶紧把温漾送医院，要么就尽快把药送过来。其实还应该给他抽血做个检查，但他这样看上去又不那么方便。
　　过了没多久，最多半个小时，向云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拎着个纸袋进了卧室，将纸袋递给乐瑶：“温总以前也有这种情况，这是之前大夫开过的药。”
　　乐瑶拿过纸袋看了看，有口服药物也有针剂，乐瑶皱了皱眉说：“要是这样还不退烧，一定要把他送医院。”
　　向云点头说：“乐小姐放心，应该问题不大。”
　　乐瑶没说话，挥了挥手让他离开，向云舒了口气，乐瑶没提出要走，也没要强行送温漾去医院，他总觉得老板这次会因祸得福。
　　向云走了之后，乐瑶重新给温漾喂了药，又将针剂准备好要给他打针。
　　她坐在床边，掀开被子，将他轻轻翻了一下侧躺着，他好像有些不适应，身上不着寸缕暴露在外面，让他不自觉地想拉什么遮挡一下。
　　“给你打一针。”乐瑶按住他的手，“别乱动，烧成这样还有力气动。”
　　她这么嘟囔了一句，温漾很快就没动作了，乐瑶扯扯嘴角，不知自己是否该为他病中的老实而感到欣慰。
　　侧过头睨了睨他后腰下的那个部位，轻轻抬手将薄薄的布料褪下去一些，给前男友打针这种事，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乐瑶强忍着心里毛毛的感觉，克制着身体发烫的本能，专注地给他打针。
　　刚开始温漾还皱了皱眉，好像觉得疼，但很快就松开了眉头。
　　乐瑶维持镇定的表情把针剂推完，拔下来用棉签轻柔地按着针扣。
　　肌肤碰触肌肤，明明是很正经的动作，却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周围气息都变得紧绷，乐瑶恍惚之下收回手，匆忙帮他整理好被子，转身跑去了外面。
　　靠在门上，想到刚才的一切，乐瑶闭了闭眼，告诉自己没什么没什么。
　　打了针换了药，温漾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人也渐渐清醒了。
　　乐瑶是晚上倒了水喂他吃药的时候才知道的，她本来还以为喂药又得折腾一下，但头发凌乱面色潮红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他嗓子沙哑，眼神迷蒙，看着乐瑶的神情有些茫然。
　　乐瑶等了半天，才听见他来了句：“我这是在做梦吗？”
　　乐瑶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握着药片，听他这沙哑难耐不自觉拖长的低沉音调，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双手都握紧了。


第八十一章 
　　温漾当然不是在做梦。
　　在乐瑶扶起他吃药的时候，他就彻底醒过来了。
　　虽然头还有些昏沉，但不至于搞不清楚状况了。
　　天黑了，窗帘拉着，屋里开着灯，乐瑶在身边，这样的场景美好到真的像在做梦，他都有些舍不得眨眼睛。
　　乐瑶注意到他虽然乖乖吃药，省了她不少力气，但视线一直盯着她，还不知道眨眼睛，有些无奈地转开了脸。
　　她闪躲他的视线，依然没能让他放弃盯着她，乐瑶没办法，只能转过头说：“你眨眨眼，眼睛不酸吗？”
　　往日里慢条斯理运筹帷幄的温总此刻有些敏感和脆弱，听她这么说就疲惫地躺下道：“我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乐瑶无言以对，干脆沉默。
　　温漾也不介意她的沉默，眨了几下眼发现她还在，便也不在那么刻意地维持着目光。
　　乐瑶将水杯送走，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回了二楼。
　　立在主卧室门边，门虚掩着，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温漾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显然是在等她回去。
　　她左思右想了一会，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量个体温吧。”
　　她拿出温度计，对着他的额头量了一下，已经降到三十七度三了，不怎么烧了。
　　“没事儿了，再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了。”乐瑶放下温度计，直起身说，“那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温漾在她转身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乐瑶停下脚步，看着他紧握着她的手，淡淡道：“怎么。”
　　温漾哑着嗓子说：“别走。”
　　乐瑶没说话，温漾接着说：“至少等我真的好了再走吧，我没那么容易好，我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很难好。”
　　乐瑶还是不说话，温漾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不清醒的时候没给你添麻烦吧？”
　　乐瑶想了想道：“没有，你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漾似乎笑了一下，乐瑶没看他，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笑容，只能听到轻飘飘的笑声。
　　她听到他有些自嘲道：“是啊，我生病了总是会很听话，因为担心任性的话会更惹人讨厌。”
　　想到他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似乎还真没有任性的资本。
　　乐瑶张张嘴，意识到他可能是故意说这些勾起她的怜惜时，皱眉挣开了他的手。
　　温漾生着病，实在没什么力气，一挣就被她挣开了。
　　他狼狈地垂下手，手背摔在床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乐瑶转过身，温漾闭了闭眼，躺倒在床上，呼吸微弱地等待她的指责。
　　但是没有，乐瑶什么也没说，也没要离开的意思。
　　温漾心快速跳了几下，再次睁开眼，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他在看她，乐瑶也同样在看他，两人视线相对，都在打量彼此的模样。
　　有些日子没见，乐瑶看起来还和之前一样，倒是温漾变化有些大。
　　他瘦了许多，锁骨越发明显，脸颊瘦削，此刻刚吃完药，唇瓣红润而富有光泽，皮肤苍白，黑发黑眸，病态中透着些阴郁，是非常矛盾诱人的模样。
　　乐瑶一向知道温漾长得好看，要不然也不会在决赛时对他一眼万年。
　　照顾了他一整天，现在看他好转了一点，心里的担忧褪去后，多了几分难以分辨的不舍。
　　“不走的话，能不能陪我睡？”
　　温漾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带着病中特有的清冷和沙哑，听得乐瑶耳根发痒。
　　她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就笑了起来：“不走还可以解释，因为这里没人可以照顾你，但陪你睡觉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我真找不到什么理由陪你睡啊。”
　　“……不是那种睡觉。”温漾试着解释了一下，“哪怕我想要，现在也没力气。”
　　乐瑶沉默了一会道：“我也没说是那个意思。”
　　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温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红晕，衬得他越发人如玉，唇似血了。
　　“……就是想让你陪我睡一晚。”温漾转开视线，带着些腼腆和犹豫道，“床很大，你可以躺得离我远一些，不用挨着我也没关系。”
　　乐瑶没立刻拒绝，她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凭什么呢？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她是真的没必要做这些的。
　　温漾似乎有些难堪，呼吸急促起来，视线定在一处，不肯落在乐瑶身上。
　　乐瑶等了许久，才听见他再次开口。
　　他转过视线望着她，眼神如有实质，灼热滚烫。
　　他开口说话，薄唇开合，语气低沉，语调近乎凄凄艾艾：“陪我睡吧，好么。”他试着抓住她的衣袖，乐瑶垂眸看了一眼，心头跳了跳。
　　“算我求你，昨晚我们就一起睡的，也不差今天了是不是。”温漾摆事实讲道理，“我又不能做什么，你就当我是个枕头也好，反正……陪我睡吧，好不好。”
　　乐瑶：“……”
　　好像有人用温热的水浇在她心上，她的心像巧克力般融化。
　　她咬了咬唇，缓缓蹲下来，迎着男人漆黑深邃的桃花眼，双手捧住他苍白炙热的脸颊，轻飘飘地问：“你这是在装可怜么？”
　　温漾没正面回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执拗地重复问道：“好不好？”
　　乐瑶微微抿唇：“你要知道，就算我现在答应了也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怜，很脆弱，很招人疼。”
　　温漾似乎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有损于他的威严，他顺势用脸蹭了蹭她的掌心，凝着她的脸庞柔声道：“那你就疼疼我，好么？”
　　乐瑶：“……”
　　遭不住。
　　真的遭不住。
　　平时的温漾就是个美人了，生了病的病美人，就更让人遭不住了。
　　乐瑶最后怎么躺下的，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真的顺从了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躺在了床的另一侧。躺下之前，她甚至还关了门，开了夜灯，关了大灯。
　　长舒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乐瑶真的像温漾说的那样不断自我催眠躺在身边的只是个发热的枕头，好像这样就能让不断乱跳的心平复一些。
　　温漾侧过身，静静看着闭眼自我催眠的乐瑶，猜测到她在想什么，他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如果乐瑶看见他这个笑容，肯定会立刻起来走人。
　　但她肯定是看不到的，所以她不知道他的势在必得，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总是奉行商场如战场，向来很不情愿对手看到自己任何软肋的温漾，今日里总算明白，有时候示弱也是一种非常好的达到目的的方式。
　　不管别人吃不吃这一套，反正他的女人很吃这一套。
　　在某些方面来看，乐瑶内心其实有点大女人。她一方面喜欢强势的无所不能的温漾，一方面也对脆弱敏感的他无法抗拒。
　　她闭着眼睛催眠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有点睡意了，身边却靠近了一具滚烫的身体。
　　温漾还发着烧，整个人就跟电磁炉一样，哪怕现在是冬天，他的靠近也让乐瑶出了薄薄的汗。
　　“越界了。”乐瑶闭着眼睛提醒他。
　　温漾身子顿了顿，好像就此安静了下来，乐瑶等了一会见他还算老实，便没再管他。
　　但很快，就在她放松警惕的下一秒，温漾的手一点点抚上了她的手臂。
　　乐瑶倏地睁开眼，侧过头借着夜灯的光芒去看面颊泛红的男人，他眉眼秀致，眼中波光潋滟柔情似水，在昏暗的灯光之中深邃地凝视着她。
　　乐瑶心跳漏了一拍，这一刻她心中的时间为他而错乱，等她回过神来，他的手臂已经搭在了她身上。
　　“我不会做什么。”温漾的声音又低又哑，他慢慢蹭过来，侧身抱着她说，“就这样，我不会再做更多，别拒绝我。”
　　乐瑶咬牙道：“是你别得寸进尺才对。”
　　“我都道歉了。”温漾将脸埋到她劲窝，自语般喃喃地说，“我把我这辈子不曾对别人说过的好话都跟你说尽了，就算你不原谅我，也别那么抗拒我。”
　　乐瑶深吸一口气，转开眼望着天花板，感受着他病态的体温，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心软，怎么就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乐瑶不说话，温漾也不说话，他这次是照他说得做了，没有更进一步，但仅仅是现在这样虚虚抱着她，已经足够乐瑶心烦意乱了。
　　她想挪开，但温漾加大了一点力道，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项边，惹得她烦躁不安道：“你脸挪开，呼吸弄得我不舒服。”
　　温漾抬起头，呼吸从颈间来到了耳边，乐瑶更不舒服了。
　　“这里也不行。”她使劲去推他的头，“脸离我远点。”
　　温漾顺从地后撤了一下头，等乐瑶稍稍松口气的时候，他才似不经意地喊了她一声：“老婆。”
　　乐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喊我什么？”
　　温漾没吭声，只是看着她，但乐瑶也不是真的没听清，她听得很清楚。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温漾呼吸顿了顿，在乐瑶没反应过来之前，靠近她，吻上她的唇。
　　乐瑶阖了阖眼，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纤长睫毛，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爱怜亲吻，手下紧紧抓着床单，极力克制着内心的躁动。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在缠绵悱恻的吻之间，温漾轻声道，“在我心里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低低道，“婚礼上没等到你，那是我这辈子第二次感到无助。但我一点都不后悔举行婚礼，只是有些遗憾你没能参加，我花了很多心思，原以为你会喜欢……”
　　乐瑶眼睛有些酸涩，她咬着唇，没说出自己其实也想过回去，甚至还从试镜现场跑了出来。
　　“不过没关系。等你原谅了我，我们再补办一场。这次的婚礼还是太匆忙了，有很多我觉得你会喜欢的细节没有加进去，下次我会更有经验。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老婆，嫁给我很好很好，我很有钱，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我还很英俊，你看看我的脸，你不喜欢我吗？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乐瑶心下一片怅然，顺着他的要求去看他的脸，侧躺的青年如璞玉浑金，他唇角挂着温柔如水的笑容，漆黑的眉眼细致修长，眼底的情绪内敛深邃，那样的笑容配上那样暗示的话语，他明明不掀起一丝波澜，却撩动了乐瑶全部的心弦。
　　又美又淫，风情万种，真是要了她的命。


第八十二章 
　　后面是温漾先睡着的。乐瑶不理他，他就老老实实靠在她身上睡觉。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乐瑶心情复杂，一直没能睡着。后半夜的时候，温漾又出了点汗，她下床拿了湿毛巾给他擦了擦，累得腰有点疼。
　　照顾病人是个体力活，照顾一天更是。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睡了。
　　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因为心累身也累，所以睡得比较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清醒过来。
　　她皱着眉，侧目去看将脸埋在她颈间的男人，她的背靠在他怀里，他自后抱着她。
　　乐瑶抿唇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闭着眼睛说了句：“你轻点。”
　　温漾动作停了一下，后面果然温柔了很多。
　　乐瑶背对着他，将脸埋在枕头里，为自己一时失策感到烦恼。
　　胡闹了很久两人终于分开，乐瑶躺在一边，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想看。
　　温漾这个病号倒是下了床，去衣帽间穿了睡袍，出来之后又去了浴室，打湿了毛巾回来蹲在她身边说：“我帮你擦擦。”
　　乐瑶懒得看他，也没拒绝他。
　　后面她精疲力竭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说是早上也不太准确，看看床头柜上的台钟，这都快十一点了。
　　乐瑶倏地坐起来，低头看看光洁肩头上浅浅的牙印，以及被子下坦坦荡荡的身子，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穿衣服。
　　温漾不在卧室，看起来他是好了。乐瑶穿回昨天的衣服，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下楼准备离开。
　　下楼时她一直在看手机，找温漾叫车送她回去搞不好他会拒绝，或者找别的理由推迟，她现在心急如焚地想走，那就只能靠自己人了。
　　赵彤收到乐瑶的位置，立马开车往这边来，因为江城距离滨江有点远，乐瑶还得在这里等她一阵子。
　　聊完微信人已经到了一楼，乐瑶抬眸就看见了温漾，他换了衣服，十分居家舒适的灰色毛衣和黑色长裤，头发松散柔顺地垂着，戴着黑框眼镜的英俊脸颊上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
　　“你醒了。”他刻意无视了乐瑶拎着背包一副要走的样子，面不改色地微笑道，“肯定饿了吧？过来吃东西。”
　　乐瑶远远望着他，不说话，也没过去。
　　温漾就这么被看了一会，面色始终平平静静没什么变化，但抄在口袋里紧握着拳的手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我第一次做饭，给个面子。”良久，他压低声音说道。
　　乐瑶怔了怔，她寻思着反正赵彤赶过来还要一会儿，吃点东西也没什么。
　　于是她将背包丢到沙发上，踩着拖鞋走向餐厅。
　　看到她如此，温漾明显兴致高了一点儿，他跟在她身后进了餐厅，餐桌上已经败了三菜一汤，菜都是素菜，清清淡淡，挺适合女明星管理身材的。
　　他也是费了心思的。意识到这里，乐瑶心情更复杂了一些。
　　她拉开椅子坐到一边，温漾就坐到了她对面，他看她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吃饭，也跟着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粥做起来没什么难度，算好电饭锅的时间和水米的比例就行。倒是菜，虽然盛出来之前他尝过了，但看乐瑶伸筷子去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惴惴。
　　挺难得的，这么长时间了，他又感受到了这种不安和忐忑，意外得竟然还不算讨厌。
　　在温漾观察她的时候，乐瑶在认真品尝菜品。
　　这是温漾第一次做饭，说实话，没什么出挑，却也没什么错误，味道都很正常。
　　第一次能做到这样，还是养尊处优的温总来做的，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试想一下对其他人不假辞任高不可攀的温总特地早起给她这么做了一顿饭，真的是让人受宠若惊，头皮发麻。
　　抬眼瞟了瞟一直拿她下饭的温漾，乐瑶没什么情绪道：“你不吃菜？难不成下了毒？”
　　温漾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还是回了句：“怎么会。”
　　说完，拿筷子夹了菜吃。
　　乐瑶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后面都没再说什么。
　　好不容易吃完饭，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乐瑶吃得不多，吃得很慢，倒不是不饿，也不是饭难吃，而是她要保持身材。营养师告诉她不管吃什么，每一口都得咀嚼至少三十几次再咽下去。
　　乐瑶一直努力坚持着，殊不知她这样的吃饭方式会让温漾觉得他做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
　　“抱歉。”收起碗筷的时候，温老板谦逊地说，“我下次会做得更好一些。”
　　乐瑶本来想洗碗，但看他拒绝的样子也没坚持，她立在桌子边说：“还有下次？”
　　温漾抬眼和她对视：“只要你愿意，就会有无数个下次。”
　　乐瑶沉默着没说话，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温漾看着她继续道：“你是我老婆，我为你做饭是应该的。”
　　“我还不是。”乐瑶纠正他，“我们没领证，你所谓的婚礼我也没出现。”
　　温漾安静地收拾碗筷，离开餐厅之前他冷静地丢下一句：“你说了‘还’不是，所以迟早会是。”
　　这次乐瑶倒是没反驳，她目送他离开，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想到昨夜稀里糊涂随他做了几次，大脑就开始剧烈疼痛。
　　按着额角走出餐厅，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摆弄，乐瑶不怎么抬头，但也知道温漾从厨房出来，坐到了她对面。
　　她不主动开口说话， 他也暂时没有说话的意思，打破他们沉默相处的是电话铃声。
　　是温漾的手机，一直震动，但他没接，直到乐瑶有些烦了，蹙眉看向他，他才犹豫了一下，当着她的面接了电话，甚至还开了免提。
　　“温漾。”是温老爷子的声音，“从昨天到现在，你知道我接了多少电话，见了多少人，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吗？”
　　乐瑶抬眼看过去，这烂摊子显然指的是他单方面宣布和她结婚的事。
　　“抱歉董事长，但这也是您应该承受的，您是董事长，如果您都不管，还能交给谁呢。”
　　温漾不咸不淡地说话，语调虽然温和，但措词特别无礼不留情面。
　　想到他前一刻还是对自己嘘寒问暖，下一秒就对别人颐使气指毫不在意，乐瑶心中很难不产生一种虚荣的、不真实的怪异甜蜜。
　　这种所谓的“甜蜜”是病态的，但也是每个人都难以避免的小心思。
　　乐瑶有点想走，但现在走不了，温老爷子也不知道她在一旁听着，后面的话说得比她想象中平和多了。
　　“我帮你处理的确没什么，但你将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还没明白现实吗？”温老爷子沉吟道，“乐瑶没有出现，说明她是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又何必搞出单方面和她结婚这么一出儿？你知不知道从你这么做开始到现在，集团的股价波动有多大？”
　　温漾非常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你……”
　　“如果你是为此来指责我的，我已经收到了，你可以挂电话了。”温漾已经失去耐心了，他现在好像只对乐瑶有耐心，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就看向她。
　　乐瑶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攥着背包带子转开了视线。
　　“……既然你不想听这些，那我也就不说了。董事会那边我会帮你应付，外界的猜测我也会帮你处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你让我放弃，那还是别开口了。如果你要帮我跟外界否决我的婚姻，那也不必替我处理了。”
　　“没有。”温老爷子解释道，“你都已经搞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抽个时间陪我一起去一趟疗养院，你母亲的情况不太好。”
　　此话一出，温漾沉默下来，握着手机半晌不说话。
　　乐瑶再次看向他，他眉头紧锁，脸上还带着病初愈的苍白。
　　“后天早上八点，你记得回来，别迟到。”
　　温老爷子没等到他的拒绝，全当他答应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乐瑶静静看着温漾将手机放到一边，他抬头和她对视，突然笑了笑说：“你看，他都认了，说明我还是成功了。他离不开我，温氏离不开我，我厉害么。”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你确实很厉害。”
　　有点意外她会回答，温漾怔了怔才继续笑着说：“我不会去看温柔的，你别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乐瑶有些不解，“你去看她和我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温漾微微凝眸，轻声问她，“难道我去见她你不会担心吗？担心我再次被她骗，被她说服去做一些让你伤心的事。”
　　“……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不必因为你伤心的。”乐瑶平缓地陈述事实。
　　“我们怎么会没关系？”温漾突然有点激动，他起身坐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我们当然有关系。我记得之前我要回老宅，让你和我一起回去，你那个时候拒绝了，情绪也不高，是不是当时就很担心很害怕？为什么不和我说？”
　　乐瑶：“……”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
　　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想要挣开他的手，但他坚持握着她。
　　“我不会去的，我以后都不会做让你担心害怕的事，你要相信我。”他语气紧绷保证，并向她提出要求。
　　乐瑶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可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和你重新在一起。”略顿，她又说，“你还是和董事长一起去看看温女士吧。”
　　温漾抿着唇不说话，乐瑶慢慢说：“我怕她真出什么事的话，你以后会后悔。虽然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复合，但也不想因为我让你今后不断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温漾张张嘴想说什么，乐瑶抢在前面说：“如果你坚持为了我不去的话，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你去或者不去分别都不大的。哪怕你去了，如果你心志坚定，也不会重蹈覆辙。若你心中还是没有确定一切，那你不去也迟早还会改变。所以我说，你不如去吧。”
　　乐瑶愿意和他说这么多，已经是不可多得了。
　　温漾后面没再拒绝，他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只要他心思澄明不受蛊惑，去了也没什么。反而是去了比不去好，这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辜负你。”温漾换了个温柔的力道握着乐瑶的手，“瑶瑶，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好好想想，我们早点复合。”
　　乐瑶想提一提单方面结婚这“绯闻”如何处理的事，恰好赵彤这个时候赶到了，正在落地窗外朝里面张望。
　　乐瑶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
　　温漾跟着站起来，依然牵着她的手：“我送你。”
　　“彤彤来了，你休息吧，不用送我。”乐瑶拉开他的手，垂着眼睛语气淡淡道，“别逼得我太紧，你要说什么，也等你从疗养院回来再说吧。”
　　温漾心想，她果然是想考验他一下的，他没拒绝的立场，所以任由她安排。
　　乐瑶走出别墅大门，和赵彤碰面，她背对着门口思索了一下，转身看着送出门的温漾说：“结婚的事你真要这么放任下去吗？”
　　温漾逆光站在门口，乐瑶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感觉到赵彤有意无意地躲在她身后，想来他此刻气场不怎么热情。
　　“你说错了，不该说是放任，因为这是我所求的。”温漾的声音透着几分阴郁的执迷，“一切都是事实。”
　　“那如果我非要跟大众解释呢？”乐瑶说，“我们本来就没有真的结婚，一切都只是你……”
　　“一切都只是我自作主张，自作多情，我知道你的意思。”温漾打断她的话，用固执的语气说，“但我请你别那么做，至少给我点时间。你想给我机会的，我没感觉错，对吧。”
　　他的确没感觉错。
　　从北京回来相处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动摇了她。
　　乐瑶心情复杂地沉默着，温漾适当地说：“至少在你彻底做出决定之前，让一切暂时将错就错，这是我的底线。”
　　话说到这个地步，似乎是不留余地了。
　　乐瑶没再言语，转身和浑身发抖的赵彤一起离开。
　　温漾单手抄兜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嘴角噙着的笑也跟着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缓缓转身进屋，整个别墅都被阳光照得光芒温暖。
　　温漾站在一片阳光之下，明明一切都光明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他内心依然黑暗一片。
　　手机震动起来，温漾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看了一眼，见是向云，便按下接听键。
　　“温总。”总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尽职尽责汇报道，“收到了一些关于乐小姐试镜林煜新电影的消息，林煜似乎真的打算启用乐小姐出演电影女三号。”
　　温漾没说话，向云等了一会问：“公司这边要放行合同吗？”
　　温漾想了一会儿说：“签吧。”略顿，他继续道，“签好之后接洽一下拍摄时间和地点，空出我的日程，在拍摄地买套房子。”
　　“……您的意思是？”
　　“她想拍电影，可以，我陪她。”
　　向云看了一眼忙成狗的关樾，又看了看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惆怅地叹息道：“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励志要成为世界最强助理的人，当然要努力满足老板的一切需求了。
　　挂了电话，向云把温漾的话给关樾重复了一遍，关樾麻木地拿出下一份文件，紧紧握着钢笔咬牙切齿道：“你还在磨蹭什么？”他丢了一份文件给向云，“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八十三章 
　　乐瑶回了家，安抚了乐清，烦恼了一天，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就收到了自己拿到了《暗歌》女三号的通知。她有些意外，好半天没说话，电话那头的赵彤倒是兴奋地喋喋不休。
　　“你第一次参加试镜就通过了，看来真的很有天赋，我和小诺都为你开心。”赵彤畅想着美好未来，“这可是林煜的电影，必然是冲着三金奖去的，说不定你就能拿个最佳新人或者最佳女配角。瑶瑶你可一定要努力呀！争取一飞冲天！”
　　乐瑶沉默了一会才说：“什么时候开拍？”
　　赵彤笑吟吟道：“二月初，过完年就开机，就是天气冷了些，剧本里是夏天，所以可能要去广州那边拍。”
　　广州距离江城可不算近，乐瑶一时没回应，不知在心里想什么。
　　赵彤没在意她的沉默，又告诉了她一些注意事项，便嘱咐她再好好看剧本，吃透角色。
　　电话挂断，乐瑶把手机放在一边，趴到桌上矛盾地想，这一去应该要很长一段时间，她倒不是不想出门，不想要这个机会，只是……
　　她和温漾这样的情况，至今都还没有个结果，她就这么离开这么久，之后要怎么办。
　　而且算算时间，他该要去疗养院看温柔了吧。
　　乐瑶又拿起手机，翻出微信，看了看和温漾的对话，大部分都是温漾主动发来的，这两天早中晚都会联络她，她也有回复，但肯定不如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
　　他明天就去见温柔了。
　　虽然他那般笃定不会再改变心意，她却无法百分百相信他。
　　等等吧，就再等等好了。
　　乐瑶这么告诉自己，把脸缓缓埋进了手臂里。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温漾直接到达疗养院。
　　他没回老宅和温老爷子一起来，对方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个，只要他来就足够了。
　　在疗养院大厅碰了面，两人都只是朝对方点头示意，谁也没说话。
　　明明是世界上最紧密的血缘关系，却生疏得还不如普通客户。
　　向云跟在温漾身边，一边走一边跟他低声说着一些公事，温老爷子和温漾拉开些距离，并不去听他们的交谈。
　　片刻之后，他们跟随疗养院工作人员到达温柔所住的别墅外。
　　这里环境很好，都是独栋别墅，温漾站在别墅外，看着白色的墙面没有动作。
　　“进去吧。”温老爷子说了今日碰面的第一句话。
　　温漾斜眼看了看他，没言语，但迈开步子进去了。
　　温老爷子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跟上去。
　　这次进去的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外面。
　　别墅里面有些黑，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把窗帘全都拉上了。
　　他们进去时开的是大门，这扇打开的门成了光亮的唯一投射点。
　　温老爷子见此皱了皱眉，拄着拐杖找到开关把灯打开，温漾则直接走到窗边拉窗帘。
　　他动作又快又坚定，很快就把全部窗帘都拉开了。
　　屋子里明亮起来，也显得有些尘嚣。
　　温漾望向温老爷子，对方缄默不语，望着楼梯的方向一动不动。
　　温漾便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见了独自走下来的慕云平。
　　慕云平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下巴有些胡渣，神情有些憔悴，往日里那么一个平静笃定的人，现在眼里竟然有些沧桑和迷茫。
　　温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慕云平回望过来，怔了一下，很快修整了表情。
　　“爸，大少爷，你们来了。”慕云平打了招呼，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一丝疲惫，“她刚睡下，你们要见她的话，等一会儿吧。”
　　温老爷子点点头，在慕云平的搀扶下走到沙发边坐下，温漾也不客气，跟着他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慕云平准备去倒茶，但被温漾拦住了。
　　“不必麻烦了，不需要。”温漾看了看腕表淡淡道，“我坐不了多久，半个小时后她还不醒我就离开。”
　　慕云平愣了一下，他很少有这么反应迟钝的时候，温漾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他沉默了一会说：“也好。”
　　说完，他坐到了一边，低头沉默着。
　　温老爷子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皱眉关切道：“云平，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小柔闹得太凶，你太累了？”
　　慕云平抿着唇没说话，温老爷子继续道：“我早跟你说多请几个人，你非要亲自照顾她。不如我这次……”
　　“不用。”慕云平打断岳父的话，低声道，“我自己就可以。”他仍然这么坚持。
　　温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过了一阵子，约莫十来分钟吧，他忽然道：“慕先生有时间的话，我们单独聊聊？”
　　慕云平意外地望向他，本想拒绝，但看温漾探究的眼神，又去看他昳丽俊秀的面容，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于是最后他没能拒绝，还跟着温漾到了后院交谈。
　　后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但这个季节没有开花的，只有些灌木的绿色。
　　温漾走到台阶外围，远离了别墅一些，才慢慢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慕先生这个样子，想来你们最近过得不太好。”
　　慕云平没说话，人站在那一动不动。
　　温漾侧眼睨这他，清雅俊秀的侧脸展现在慕云平面前，让他再次恍惚起来。
　　温漾注意到他那个眼神，想了想道：“她最近该不会一直在想那个男人吧？”
　　慕云平似乎有些意外他可以猜到这个，皱着眉显得有些慌乱，温漾直接道：“不用担心，我没在这里安排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的表现。”他羞赧地笑了笑，“你老盯着我发呆，绝对不会是突然发现我的相貌长得还不错，应该是她最近给你的刺激太多了。”
　　慕云平这个人，在遇见温柔之前，可以说是无欲无求的。
　　他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有着普普通通的相貌，本也打算过普普通通的人生。
　　他此生最不普通的，就是因为学历高，进入先成工作，然后认识了温柔。
　　自此，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凭借出色的工作能力成为温柔的左膀右臂，在温柔那鲜少可以抗衡温漾的几年里，全是靠他筹谋策划。
　　再后来，温柔败给了温漾，但慕云平在这场战败后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和温柔结婚了。
　　他们结婚之后其实一直过得还不错。温柔看似很冷漠，其实对慕云平很依赖。很多时候，他们都还是甜甜蜜蜜的。
　　但随着温漾和乐瑶认识，随着过去的矛盾越发激烈，随着温漾单方面宣布和乐瑶的结婚传得到处都是，温柔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近日来好不容易因为治疗而平复一些的心情也都毁于一旦。
　　温漾的到来既意外又不意外，慕云平一直看着他不说话，温漾以为他不会说了，但他最后还是说了。
　　“你现在不适合和她见面。”他尽量理智地说，“我担心她会分不清你和那个人。”
　　温漾其实猜到这种情况了，但被慕云平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这次换他不说话了，慕云平心情复杂地看了他好久，喃喃道：“你们是真的很像。”
　　温漾看了他一眼，未语。
　　慕云平还想说什么，温柔的尖叫声响起，他迅速抬眸望去，看见了站在二楼窗前的女人。
　　她望着温漾，温漾抬眸望去，看见了母亲眼里的执着和沉迷。
　　啊，真是不太好，还真是被她当做另外一个人了。
　　温漾正烦恼的时候，温柔就突然翻窗要跳下来，慕云平飞快冲上去接她，她整个人砸下来，将慕云平压在身下，后者发出痛呼，前者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朝温漾跑过来。
　　“原野！”
　　听听这称呼，还真把他当成那个男人了。
　　温漾缓步后退，躲开温柔的飞扑，浅淡地笑着说：“温女士，搞错了，我是温漾，你儿子。”
　　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像破坏了温柔自己构建的美好幻境，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在摔倒之前被终于爬起来的慕云平扶住了。
　　“你这样永远不会真正得到你想要的。”温漾无视发疯的温柔，对慕云平说，“你要让她真的清醒，就得让她明白现在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
　　慕云平狼狈地望向温漾，温漾整理衣襟不疾不徐道：“你总是在她身边，她就只记得失去过那么一个人。她一回头总是能看见你，她就永远不会明白你的存在具有什么意义。”
　　慕云平诧异地愣在原地，抱着温柔的力道不由松了松，温柔趁机挣开了他，还要奔向温漾，但再次被人拦住了。这次是医护人员，以及温老爷子。
　　“把她带进去。”温老爷子脸色难看地说。
　　医护人员立刻拉着温柔走，温柔眼神痴迷地看着温漾，嘴里不断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温漾啧了一声，饶是淡定如他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朝温老爷子点点头，丢给慕云平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直接走了。
　　他这次来，一点都没动摇。
　　不会因为温柔的精神状态而担忧，也不会因为她好似很怀念他的父亲感到什么欣慰。
　　他过去始终憎恨他们。憎恨母亲，憎恨父亲。
　　但现在不会了。他意识到他其实没有恨的，只是不甘心，而这份不甘心，也在这段时间的自我清醒中消失殆尽了。
　　他现在对这一切所剩无几的，就只是考虑如何收场。
　　他要处理好一切，这样才能让他真正在意的人没有顾虑地和他在一起。
　　温漾走了，慕云平陪着温老爷子送温柔上楼。
　　医生给温柔打了镇静剂，她终于平静下来，温老爷子松了口气，转身时看见慕云平在盯着一张照片发呆。
　　他走过去，看见了照片上笑容甜蜜的少年少女。
　　慕云平也没理会温老爷子，只是用拇指抚过照片的右下角，那里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一句话。
　　——温柔的原野。
　　温柔的原野啊。
　　看来这么多年的陪伴，到底是敌不过一次失去的执念。
　　慕云平突然觉得很累。他按了按额角，和岳父道别后独自离开去休息了。
　　温老爷子当时没当回事，陪了女儿一会，再想起要和女婿说什么的时候，才被告知对方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
　　“什么？”温老爷子错愕，“他走了？去哪了？”
　　管家蹙眉道：“没说。我有阻拦，但慕先生很坚持。”
　　温老爷子怔在原地，想起慕云平看那张照片时的神情，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另一边。
　　乐瑶在前往广州拍戏之前，接到剧组通知，大家要一起吃个饭，互相熟悉一下。
　　赵彤送乐瑶过去，在路上告诉了她今晚一起吃饭的都有谁。
　　“有制片方，导演副导演编剧等等工作人员，还有其他主要演员。”赵彤沉吟了一会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男主角是叶影帝。”
　　乐瑶愣了一下：“你说叶淳？”
　　“嗯，好像是一早就定好的。有叶影帝搭戏的话，你拿奖的几率更大了。”赵彤又开始做梦了。
　　乐瑶嘴角抽了抽，想到叶淳，想到两人之前的交际，又莫名想到温漾，心里一片混乱。
　　今晚的聚餐地点在日料店，她踌躇半天才进了餐厅，本以为自己磨磨蹭蹭会是最后一个到的，但进去之后发现还有一个位置空着。
　　那个位置在最中间，左边是林煜，右边是资方负责人，来之前赵彤给她看过这些人的照片，避免她叫错人。
　　再往旁边看，是很面熟的两位女演员，然后就是叶淳。
　　女演员的名字乐瑶一时想不起来，就在嘴边，耳熟能详，但这会儿就是突然想不起来。
　　林煜看见她就招呼她坐下，那么有名的大导演在不拍戏的时候似乎很好相处。
　　乐瑶有些迟疑地落座在侧面，身边是电影的编剧和副导演，斜对面就是叶淳，正对面是那个空着的位置。
　　她还在琢磨那个位置是谁的，就听见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她抬眸望去，看见一身银灰色西装的温漾。
　　“抱歉，有些事耽搁了，让各位久等。”他温文尔雅地朝各位道歉，理所应当地走向最中央那个众星拱月的位置，然后一抬眼，就和乐瑶的视线对上。
　　他笑容真切了几分，美丽的眼睛弯了弯，在跪坐下去之前倾身隔着桌子摸了一下乐瑶的头：“那么看着我干吗，想我了？”
　　这样旁若无人近乎调情般的言语，让乐瑶蹭得一下子红了脸。


第八十四章 
　　在场之人因为温漾的举动和言语而惊讶无措的不止乐瑶一个。
　　几乎所有人都被温漾给吓到了，大家本来还在热热闹闹交谈，现在全都闭上了嘴，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和乐瑶。
　　温漾是全场最淡定的那个，不过他在外也很少有什么不淡定的时候。
　　他缓缓跪坐下来，看了看身侧，对资方负责人说：“介意和我老婆换个位置吗？”
　　“我老婆”这三个字说得可谓自然流畅，仿佛说过千百万遍一般熟稔，听得叶淳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当然，他没笑出声。
　　资方负责人自然没意见，他巴不得有机会讨好温漾，笑眯眯地起身和乐瑶换位置。
　　乐瑶麻木地坐到温漾身边，瞟了他一脸的淡定安然，头一次体会到哭笑不得的感觉。
　　“看来你是真想我了。”坐好之后，在温漾的眼神示意下大家再次开始聊天，他在一片不低不高的交谈声中和乐瑶说话，“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怕我消失吗？”
　　乐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也没移开视线，还是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温漾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他安抚地拍了拍乐瑶放在膝上的手，轻声道：“别担心，陪你吃完饭就和你一起回家。”
　　和你一起回家。
　　这话听起来，挺有暗示意味的。
　　乐瑶沉默不下去了，转开头盯着桌子说：“我没那个意思。”
　　“我有。”温漾直言道，“你没有，我有，所以带我回家吧？”
　　“你没家吗？”乐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温漾沉默着没说话，乐瑶意识到自己这话带有什么深意，本无心伤害他的，她有些担心地望向他，发现他只是很平和地看着她。
　　“没有你的地方都不是家。”他简单说了一句，就开始和其他人交谈。
　　他是今晚毫无疑问的主角。本来在他来之前，可能男女主演、导演和资方的人才是主角，但他一出现，就是毋庸置疑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看他眼色行事，他刚进来的时候两个女演员惊喜极了，皆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当他亲昵地和乐瑶互动之后，当他让乐瑶坐在他身边，还称呼她老婆之后，她们就彻底歇了心思。
　　这明显是来给乐瑶撑场子的，能请动温漾到这样的小局里来，可见乐瑶有多得他宠爱了。
　　而且，似乎外界的传闻都是真的，先成集团的总裁，是真的和一个新人女明星结婚了。
　　察觉到两股热切的视线，乐瑶不甚在意地抬眼望去，正对上坐在一起的女主角和女二号两双眼睛。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她们的名字，她们都是比较老牌的演员，出道时间都在十年以上，红的时间也长，在圈子里地位举重若轻。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里本该如鱼得水备受恭维的，但是没有。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温漾身上。乐瑶看了一眼温漾，好像他生来就有那样的气势，不语不动都能掌控人心。只要他在这里，哪怕他没看你也没和你说话，你都能感觉到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对其他人天生的气场压制。
　　在场唯一还算不特别受影响的，应该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叶淳。
　　叶淳偶尔也会看看乐瑶，但会在乐瑶注意到之前转开。
　　这么几次下来，乐瑶没发现，但温漾发现了。
　　温漾的感官一向敏锐，尤其是在他特别注意什么的时候。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扫低头喝着清酒的叶淳，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不动声色地跟林煜聊起广州的天气和一些商务合作。
　　资方负责人一直想找机会和温漾说话，但几次都没插话进去，显得有些焦急，额头冒出细汗。
　　乐瑶看了看他，突然觉得在她这里随叫随到的温漾好像假的一样。
　　她心里有些热热的，也有些闷闷的，没话好说，便低着头吃东西。
　　她吃生鱼片，吃了一点儿，再伸筷子就被人拦住了。
　　“晚上不要吃太多生食。”温漾按住她的手，百忙之中还记得照看她。
　　乐瑶点点头，将筷子放下，觉得这一桌子菜也没什么好吃的了。
　　温漾应付了资方两句，侧目看着她问：“不合口味？”
　　乐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今晚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
　　“我就知道你会不喜欢。”
　　温漾说了这么一句，门外就突然有人敲门，众人一怔，林煜道了请进，进来的是大家都比较熟悉的人，向云。
　　向云西装革履，戴着副眼镜，秀气的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他手里端着一个漂亮的食盒，弯腰递给乐瑶：“夫人，您的晚餐。”
　　乐瑶愣住了，看着那食盒没动作。
　　最后帮她接过来的是温漾，他淡淡点头之后向云转身离开，妥帖地将门关好。
　　温漾旁若无人地将食盒打开，拿走乐瑶面前的餐具，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那说：“吃吧。”
　　乐瑶低头看了看卖相很好的中餐，虽然不多，也全都是素菜，但的确比桌上的日料合她胃口。
　　“你……”她想问问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但又觉得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筷子，乐瑶垂着眼睛接过来，老老实实吃东西。
　　他们这样的相处，全程被人围观，两个女演员看得一言难尽，眼里夹杂着嫉妒和艳羡。
　　叶淳坐在那，嘴角始终挂着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资方的目光就比较直接了，对方一直在琢磨要不要让编剧给女三号加戏，或者干脆把女三提成女二，毕竟这位女三的演员可是温氏太子爷的老婆啊，看起来还非常得他喜欢。他见温漾的次数不少，还是头一次见他对谁这么讨好。
　　又或者说，他从未见过温漾对谁这样在意亲密，现在突然看见了，其实还有点不真实感。
　　表情最有趣的要数林煜，林煜就在温漾另一侧，他能看到他们交握的手，以及乐瑶有些无奈的眼神。
　　林煜似笑非笑了一会，在饭局结束时来了一句：“温总和温太太感情真好。”
　　“温太太”这个称呼对乐瑶来说其实名不副实。她还没和他领证，被人这样叫很不适应。
　　看乐瑶别扭，却没出口否认，温漾心里舒服多了。
　　他心里舒服了，对待别人就更温柔和煦了：“的确，我们感情是很好。”
　　林煜笑着说：“那如果之后拍戏我忍不住责备了温太太，温总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乐瑶看向温漾，温漾依然轻轻笑着，精致的眉眼，如画的脸庞，甚美仪。
　　“怎么会？拍戏方面还是林导专业，我还要请林导多多指导她，给她学习的机会。”温漾话是这么说的，但说完又顿了一下，接了句，“但……还是要麻烦林导照顾一下女孩子的面子，稍微温柔一点。毕竟，连我都舍不得责备她。”
　　连我都舍不得责备的人，到了你那里备受指责让她难受的话，大家都不会太好收场。
　　林煜听出他的潜台词，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倒是不后悔选乐瑶做女三号，找了这么一个背景太大的麻烦进来，他还是挺看好乐瑶的，但他注意到其他几位演员好像因为这话有些心情复杂。他笑得更有趣了。
　　在餐厅门口分别的时候，叶淳终于和乐瑶说了句话，就三个字：“片场见。”
　　乐瑶看了他一眼，只点头回应，不开口。
　　温漾的手轻轻揽在她腰上，他含笑注视着叶淳离开，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黑色的迈巴赫驶到餐厅门口，温漾从搂腰换成牵手，带着乐瑶上车。
　　乐瑶上了车就在看手机，指尖飞快地输入着什么，温漾出于礼貌和尊重没去看她在和谁聊天，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他忍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和谁聊天？”
　　乐瑶低着头，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和饭局上的运筹帷幄怡然自得截然不同，让她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牵了牵嘴角，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道：“和彤彤。”
　　温漾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他笑着说：“和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是挺开心的，但不是因为和赵彤说话，是因为他。
　　乐瑶没说这个，只是回答：“没什么，跟她说一声不用来接我了。”她抬起头，看了看街景道，“你送我回家吧。”
　　送她回家这种任务太基础了，但温漾还是有点不想接受，因为他不想这么快和她分开。
　　乐瑶没得到他的回答便回眸望向他，正对上他有些沉浸的眼神。
　　他看着她，带着点偏执，乐瑶被这么盯着，总觉得脊背发冷。
　　但她没躲避，迎着他的目光问：“这么了？你不愿意？”
　　温漾没直接回答，反而说起了别的：“你很快就要去广州了。”
　　乐瑶点头。
　　“我也去。”
　　乐瑶愣住。
　　“我在你们拍摄地附近有套房子，你可以住那里，不用住酒店。”温漾想了想，提醒她，“离叶淳远一点，他没安什么好心。”
　　乐瑶眨了眨眼道：“你就安了好心吗？”
　　“我安不安好心这不重要。”温漾很认真地说，“你是我老婆，我怎么样都可以，但他不行。”
　　这唯我独尊的架势看得乐瑶又忍不住扬起嘴角，为了避免被他看见之后得意，她转开视线望向车窗外。
　　见乐瑶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愿意，温漾坐得离她近了一些，与她肩并肩，腿并腿。
　　“你正面回答我。”温漾的语气坚持，带着些强迫意味，“除了正常拍戏，不要和他走太近。”
　　乐瑶知道不回答他是不会结束这个话题的，她转过头，凝着他如实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靠近他的，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温漾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情好了不少，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加掩饰的愉悦。
　　“你的感觉没错。”他温声道，“但你不用怕，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碰我的女人。”想到之前他们闹矛盾分手时叶淳乘虚而入，温漾皱了皱眉，加了句，“只要你和我好好的，别让人知道我们还没正式复合，他就不敢对你做什么。”
　　的确，但凡还想在圈子里混的，就没人敢碰温漾的人。
　　乐瑶心说，你都这样宣誓主权了，我还能和谁说我们没正式复合呢？说了他们会信吗？而且她都这样配合他了，他难道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温漾倒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不太敢确信。之前几次三番的挫败让他在乐瑶这里自信心大受打击，很多事都不敢自作多情了，在没有得到她明确回复之前，他都不敢妄加揣测。
　　车子很快就到了乐瑶住的小区，因为温漾搞出单方面结婚这么一出，现在乐瑶的百度百科人物关系上都标上了“丈夫温漾”的字样，也就不需要避开媒体接触了。
　　他大大方方地送她回家，还亲自给乐瑶开门下车，乐瑶站在车边，看着夜幕下一身银灰色西装的男人，他好像会发光一下，在月色下镀上淡淡的银色。
　　很美，美得近乎炫目，看得乐瑶心有不舍。
　　见乐瑶没立刻走，温漾在冬日有些冷的风中保持着清醒，说了在车上没提的话题。
　　“我去见过她了。”
　　这个“她”不需要他过多解释她就知道是谁。
　　“哦。”乐瑶点点头，抬眼看他，“她还好吗？”
　　温漾回忆了一下，如实道：“不好，精神状态很差，连我是谁都分不清了。”
　　“她认不出你是谁了？”乐瑶有些意外。
　　“她把我当做那个男人。”温漾沉默了一会，才告诉她这句话。
　　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羞耻，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做亲生父亲对待，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乐瑶也感觉到了他的不适应，她往前走了一步，看他只着单薄西装立于寒风里，蹙了蹙眉道：“之后再说吧，你先上车回去，外面太冷了。”
　　温漾愣了愣，没听她的话回车上，反而来了句：“你在关心我？”
　　乐瑶微微屏息，正要说话，就被一身清冷的男人抱在了怀里。
　　“这样就不冷了。”温漾将脸埋在她劲窝，低声说，“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完就走。疗养院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去过了，但我的心意没有任何改变。我还是只想要你，你去广州拍戏也不用担心，住我的房子，我会陪你一起。”
　　陪她一起？
　　这让乐瑶有点不解，她想拉开距离看他的脸，但他固执着抱着她不撒手。
　　她无奈之下只好就这么问：“你怎么陪我一起？”
　　温漾低声道：“我也过去。你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一起回江城。”
　　乐瑶怔在原地，半晌才道：“你的工作……”
　　“广州几家子公司也很久没亲自过去了，这次用点时间处理一下刚刚好。”
　　其实乐瑶真没必要担心温漾的工作，他都能为了她那么长时间对集团不闻不问了，以前那么工作狂的一个人都可以如此懈怠了，现在只是换个办公地点，真没什么可惊讶的。
　　乐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还有点甜，让她表情一会委屈一会快活。
　　温漾和她分开的时候，就看见她复杂的表情。
　　“你舍不得我。”他靠近了一些，唇瓣几乎贴在她唇上，“那要跟我走么。”
　　乐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就就范。
　　所以她强撑着推开他，红着脸说：“我回家了，你快回去吧。”
　　语毕，她转身快速跑了，生怕再不走自己就真舍不得走了。
　　温漾看着她逃似的背影，虽然还不敢百分百确定，但也知道距离他们正式和好没多远了。
　　他转过身，回到车上，脸上的笑意渐渐退散，在车子启动之后，他拿出手机打电话。
　　周铮很意外收到他的电话，尽职尽责道：“温总，乐小姐最近的工作安排是这样的……”
　　他正想把乐瑶的日程报一遍，但被打断了。
　　“不是跟你说这个。”温漾没什么情绪道，“你去查，乐瑶得到林煜的试镜邀请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叶淳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叶淳？他？怎么会？”
　　“上次我就觉得奇怪了。”温漾慢条斯理道，“怎么公司没接到通知，她就那么快去试镜了。这件事肯定有问题，你去查清楚，如果真和叶淳有关系……”
　　“……怎么做？”
　　温漾仰头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语气温柔和煦道：“怎么做？需要我教你吗？”
　　“我明白了。”
　　叶淳算是被先成娱乐一手捧起来的。
　　温漾是先成集团的总裁，换言之，也算是温漾将他捧起来的。
　　温氏可以捧叶淳做影帝，也就可以让他跌入尘埃里。
　　挂了电话，周铮忍不住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叶淳好好的日子不过，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干吗想着去染指太子妃呢？活着不好吗？


第八十五章 
　　新年在二月初的时候到来，江城下了一场大雪，除夕夜乐瑶和哥哥在一起，她收到不少短信，其中还有远在国外的师之然发来的新年红包。
　　算算时间，他过完年也该回国发展了，距离她出道也一年多了，而她和温漾这分分合合的纠缠，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乐瑶守岁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直在回忆这一年来和温漾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她现在偶尔还是会有很不真实的感觉，她怎么就做了女明星呢，怎么就和温漾那样的人在一起，还两情相悦了呢？
　　虽然热爱音乐，小时候也做过明星梦，但在乐清生病之前，乐瑶其实从没想过进入娱乐圈。她很认真地念书，一直想要毕业后成为医生，后来阴差阳错去选秀，还真是和她本来按部就班的人生差距很大，充满了戏剧感。
　　这大约就是命运无常吧。
　　乐瑶阖了阖眼，时间不早了，她有点困，斜靠在窗前半梦半醒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她顺着看过去，看见了熟悉的昵称。
　　Matthew：「新年快乐。」
　　是温漾发来的新年祝福，乐瑶怔了一下，发现这会儿刚好是零点。
　　乐瑶拿起手机，刚才还沉沉的睡意顷刻间消散，她解锁后打开微信，又收到了他的第二条消息。
　　Matthew：「希望明年的新年我们可以一起度过。」
　　消息发完，他还发了一张照片，乐瑶点开看，是一张夜幕的照片，照着月亮，看周围景色，应该是颐园。
　　他一个人。
　　乐瑶怔了怔，回了微信问他怎么不回老宅。问完又觉得没必要，他不回去不是理所应当吗，这样的时刻回去才是倒胃口。乌烟瘴气的温家，已经不算是个家了，只是一个富贵牢笼。
　　果然，温漾过了一会回复了她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想回去。
　　乐瑶心情有些复杂。她意识到自己知道他一个人待在颐园过年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过去陪他。这种本能的在理智还没意识到心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的情况，让她必须直面自己对他的感情。看来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要在一起。
　　想起他那夜在车子外说的话，想起他已经去过疗养院了，那她似乎也没什么必须拒绝他的理由了。到了这个程度，她好像也没拒绝的必要了。
　　后面又随便聊了几句，温漾让乐瑶早点休息，至于他自己去做什么，乐瑶就不知道了。
　　躺在床上，乐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条消息给他。
　　内容很简单：不准睡小房间。
　　远在颐园的温漾站在小房间门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将刚打开的门再次关闭。
　　Matthew：「好。」
　　过完年，《暗歌》剧组正式开拍了。
　　乐瑶带着经纪人和助理风尘仆仆地赶往广州，在机场里难免遭遇粉丝和媒体的围追堵截，媒体问得最多的就是她和温漾的关系，也有一部分问她新电影的情况，乐瑶一个也没回答，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上了保姆车。
　　另一边，温漾没和她一起走，他本来是想和她一起直接去广州的，江城的工作都安排好了，他可以放心去广州陪她。
　　但临上飞机之前，他得到了一个让他不得不转换路线的消息。
　　温柔失踪了。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早上起来发现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找遍了整个疗养院，一栋一栋别墅去搜，都没找到她的人。
　　她大约已经不在疗养院了。温老爷子急得不行，人差点进了医院，温漾作为温家大房唯一还冷静的人，不得不去处理这件事。
　　“你先过去，我让向云先一步去准备了，你下飞机就和他联系。”温漾在电话里这样说。
　　乐瑶还没上飞机，她犹豫道：“要不要报警？”
　　温漾应该在快步走路，背景音有些嘈杂，还有人在和他说话。
　　他随意应付了几句，对她说：“不用，我大约知道她去了哪里。”
　　乐瑶心中莫名有些不踏实，她没说话，温漾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再次对她说：“别担心。”他语气柔和极了，跟和其他人说话时的严肃截然不同，“相信我，我不会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乐瑶还是没说话，但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坐在头等舱休息室里，乐瑶将渔夫帽的帽檐压低，想到温柔被温漾找到之后会闹什么说什么，饶是答应了要相信他，她还是有点不安。
　　要和婆婆抢男人，心里真是充满了怪异感。
　　这边温漾倒没那么多时间想别的，他也并不担心温柔的安危。虽然她精神状态不稳定，但到底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再者，他是真能猜到她去了哪里，又或者说他早就料到她会有失踪这一天，上了车就果断报给司机一个地址。
　　他报地址的时候，嘴角甚至还挂着笑。
　　关樾坐在他旁边，看见他这个笑属实有些毛毛的。
　　“温总，您不用担心……”他本来想安慰一下温漾，不让他笑得那么吓人，但温漾仅仅一个慢条斯理的眼神就轻飘飘打断了他。
　　关樾很快就意识到，温漾并不是担心才笑得那么诡异，他很可能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儿。
　　关樾再次特别庆幸自己始终如一地站在温漾的战线上，毕竟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设计的人，对付起毫无干系的商业对手来，绝对更加恐怖，也更不可能会输。
　　车子行驶得很快，约莫一个半小时后，停在了江城五环附近一所普普通通的小区。
　　关樾有些惊讶，下了车走到温漾身边，低声问：“温夫人在这儿？”
　　这小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温柔那种人间富贵花的风格，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温漾没回答，只是直接往里走，脚步平稳，不疾不徐。关樾跟在他身边，被他的沉稳感染，也不再担心温柔的安全了。
　　他们很快走到一栋楼下，温漾没直接上去，他在楼下站着，仰头往上看，二十几层的建筑，他眯眼瞧着最高处的方向，关樾顺着看了看，忍不住再次开口了。
　　“温夫人不会是在顶楼想做傻事吧？”
　　温漾收回目光望向关樾，有点忍无可忍道：“你可以闭嘴了。”
　　关樾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绝对不再多嘴，但他心里还是有点委屈，老板自己做事惹人误会，还不跟人解释，他胡思乱想也正常啊？
　　好在温漾很快就不停留了，他迈开步子走进去，进了电梯非常精准地按下一个楼层。关樾跟着他一路上升，走出电梯门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神色凄惶脸色苍白的温柔。
　　要不是这会儿场合不合适，关樾真想给温漾鼓个掌——老板真是料事如神啊。
　　温柔也注意到了电梯里下来的人，她眼中本来含着希冀，但在看到是他们之后希冀瞬间就散了。略停顿了一下，她眼底汇聚起复杂的情绪，她眼睛红红地盯着温漾，张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温漾走过去，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下，双手抄兜，淡笑着说，“你知道你把董事长吓成什么样子了吗？他差点就抢救不过来了。”
　　温柔颤抖了一下，垂下眼睛不说话。
　　温漾看了一眼她守着的房门，啧了一声说：“等半天了吧？没人开门是不是？”
　　温柔再次望向他，温漾嘲弄地说：“没人开门就对了，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骗我？！”温柔惊呆了，上前想抓温漾的衣领，但被温漾敏捷地躲开。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我可不是慕云平，不会惯着你。”温漾不耐烦地斜睨着她。
　　温柔激动极了，声音嘶哑尖锐道：“你骗我！你耍我！是你让人透露的他的地址对不对！他到底在哪！你把他还给我！”
　　关樾其实不太听得懂这对母子在打什么哑谜。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他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四面八方，不让其他人打扰他们的对话。
　　“我把他还给你？”温漾被温柔的话逗笑了，他讥诮道，“你这话说错了吧温女士，我怎么把他还给你？又不是我把他赶走的，他可是自己走的。”
　　温柔情绪过于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温漾可不是温老爷子，也不是护工或者慕云平，对她的激动毫不在意。
　　“他为什么走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你现在怎么不抱着那个男人的照片在疗养院发疯了呢？你终于意识到现在没人要你了吗？你继续作啊，争取再把你的亲生父亲也作死，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欢欢喜喜办丧事了。”
　　欢欢喜喜办丧事，话说得真毒，关樾低下头，抿了抿嘴角。
　　“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温柔有点接受不了温漾把一切最丑陋的东西揭穿出来，她慌张地摇头否认，人有些脚步不稳地摔倒在地，但温漾一点要扶她的意思都没有，关樾迟疑了一下，也没动步子。
　　居高临下地看着沧桑憔悴的母亲，温漾嘲讽地勾起嘴角，轻笑着道：“他走了，他也不要你了，你失去了一个死的，现在又没了一个活的，谁都不要你，你说你做人多失败啊。”
　　温柔承受不住他这样尖锐的指责，她捂住耳朵拒绝去听，高喊着“别说了”。
　　但温漾怎么可能不说呢？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弯下腰，强硬地扯开温柔捂着耳朵的手，残忍却真实道：“不说？不可能的，你必须听我说完。我怎么会容忍你到了这个时候，还龟缩在你自己浪漫的过去里呢？所有人都在往前看，都在向前走，唯独你揪着过去不放。温女士，你真是个失败的人啊。”
　　温柔哭得不能自已，她何尝不是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她所有的心理问题，都是在自我纠结和欺骗中生出来的。心理医生因为有温老爷子的指示，不敢太极端地治疗她，所以一直没什么起色。但温漾不同，他可不会给她留面子。
　　“非要失去了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总是要经历这样的事？”温漾一针见血道，“年轻的时候是这样，年长的时候也是这样。你之前还妄图用你的股份和你虚伪淡薄的母爱来操控我，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让别人重蹈你的覆辙吗？也是我蠢，险些被你蒙骗了一次。”
　　温柔泪如雨下，她还在喃喃着说“不是这样的”，但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她做人真的太失败了。
　　年少时喜欢的少年背叛她远出国外，她回了家，还没来得及怎么报复呢，对方就死掉了，成了她心头的朱砂痣，白月光。
　　或许人就是如此犯贱，虽然恨，但是得不到的，处于被抛弃的位置上，就很难不去喜欢。
　　死掉的人一直在她心里梗着，哪怕后面有了慕云平，她也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第二段感情里。
　　再后面出了温漾和乐瑶的事，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背叛，她极力反对，表面上似乎是担心温漾也像自己当初那样被玩弄，但其实心里还会有阴暗的想法——你是我和他的儿子，你这辈子都要待在我身边，好像这样就是他待在我身边一样，你那么像他，你不能离开。
　　后面发生的那么多事，那么多纠葛，对温柔的打击一次又一次，她不得已逃离了江城，住进了疗养院，可以为远离了就能不再烦恼，谁知只是更加烦恼而已。
　　温漾单方面宣布和乐瑶结婚，那样强烈的执念和爱意，让温柔彻底深陷进她求而不得的漩涡，她很多时候分不清温漾到底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原野多一点，原野薄情吗？是的吧，但他还是给她留下过很多美好。她对他有执迷，是那种求而不得的执迷。她对他也有憎恨，是被抛弃的憎恨。执迷加上憎恨，如此复杂的感情，真的让人几十年都难以忘却。
　　但凡原野还活着，她或许都不会这样，可他偏偏死了，拿了一大笔钱，还没怎么逍遥自在，就已经去世了。
　　温柔低低地哭泣着，她回想着自己在疗养院日日沉浸于过去的回忆，抱着他们的合照不撒手时，慕云平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么一回想，她突然发现，她居然不记得。
　　她太过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她那么笃定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离开自己，所以她肆无忌惮，所以她作天作地，但最后她发现，她再次想错了。
　　“没有人会无怨无悔地任你予取予求。”温漾垂眸睨着温柔狼狈的样子，带着些怜悯道，“你想找他，我也能让你找到他，前提是，你已经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该去争取的是什么。”
　　温柔飞快抬头望着温漾，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让她更加肯定这是她的儿子，不是那个男人。
　　“我……”温柔缓缓站起来，这段时间的折腾让她憔悴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她虽然站了起来，却垂着头，手紧紧握拳垂在身侧，过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温漾淡淡地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是我错了。”温柔声音很轻，却透着几分难得的坦诚，“是我太偏执。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
　　温漾疏离道：“你能说出这句话，看来是有点儿想明白了。”
　　温柔依旧低着头：“我以后不会再管你的事。”
　　温漾“嗯”了一声，没其他言语。
　　温柔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你知道他在哪，我不意外。我也明白你告诉我这个错误地址的用意是什么了。只是，我不确定……”她终于抬起头，用平生第一次求助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会原谅我吗？被那样无视那样伤害，他真的能原谅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吗？”
　　关樾觉得，自己真是看了一场追夫火葬场的大戏啊。
　　他的视线落在温漾身上，温老板淡然平静，后撤了几步，在温柔的注视下有些冷漠却直面道：“如果你只因为不确定这一点就什么都不做，那只能说明你还是没真正明白。”
　　他转过身，回到关樾身边，按下电梯，背对着温柔道：“回去再好好想想，真想明白了再问我要地址。”
　　电梯门很快打开，温漾走进去，关樾也要跟着进去，但被温漾阻止了。
　　他面无表情道：“送她回老宅。”
　　关樾挑挑眉，顺从地留在电梯外。
　　电梯门逐渐关闭，温漾最后看了一眼关樾身后的温柔，垂下了眼睛。
　　他们总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歇斯底里，这样的失而复得，才会明白什么才是对他们最重要的。
　　温漾抬手按了按心口，想着，虽然他们彼此估计都不想承认，但他们到底还是母子。连看清本心，都要经历一样的事情才行。
　　电梯下行，一步步到达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温漾迈开步子走出去，却在下一秒顿住。
　　本该已经上飞机的乐瑶站在电梯外，一身出行装扮，瞧见他之后迟疑着道：“……我问了向云，他告诉我你大约在这里，所以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应过来的温漾紧紧抱住了。
　　乐瑶怔了怔，犹豫了一两三秒，缓缓环住了他的腰。


第八十六章 
　　为了不和送温柔离开的关樾撞上，温漾不得不破坏气氛，结束了亲密的拥抱，牵着乐瑶回到了车上。
　　坐在车后座上，温漾扯了扯领带，将领口松了松。
　　乐瑶瞟了他一眼，他松领带的动作优雅又随意，眉宇间带着些处理完烦心事的慵懒。
　　他不主动说话，她也不主动说话，除了司机在全神贯注地开车，一切都静悄悄的。
　　后来温漾休息够了，虽然明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不是该上飞机了？怎么会来这儿？”他侧头看乐瑶，如玉的眸子凝在她身上，视线上下一扫，不动声色地描绘着她的模样。
　　乐瑶摘掉渔夫帽，揉了揉头发说：“因为事不过三啊，前面两次你去见她我都没陪你，这次我想着，我怎么也得来一趟了。”
　　这和温漾预想到的答案不一样，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答应跟我复合了？”
　　他撑起身子，不再靠在椅背上，倾身挨近她，眼神灼热直接。
　　乐瑶没正面回答，她近距离盯着他漂亮的眼睛轻轻道：“你猜猜。”
　　虽没得到直观的答案，但也足够温漾感到欣慰了。
　　说实话刚才应付温柔让他有些疲惫，虽然他们也没说几句话，可他精神上真的有点累。
　　现在见到了乐瑶，听她说了这些话，他心中倦意一扫而空，没忍住直接将她拉了过来，让她斜躺在他怀里。
　　这个姿势挺别扭的，乐瑶有点不舒服，所以挣扎着想坐起来。
　　温漾不想放开，脸埋在她颈间轻轻呼吸，有些腼腆地低声说：“让我抱一会儿。”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被他用这般柔情沙哑的语调说出来，就是有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乐瑶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安安生生靠在他怀里。
　　豪车减震效果好，司机开车技术也好，乐瑶靠在他身上时特别踏实，就跟躺在温热的床上一样。
　　乐瑶不说话了，也不逃开他的怀抱了，温漾才有心思和她说温柔的事。
　　“慕云平离开她了。”他不需要提“她”的名字，乐瑶就知道他在说谁。
　　乐瑶闻言，福至心灵道：“这是不是和你有关？”
　　温漾似乎笑了一下，他低了头，下巴抵着乐瑶的肩膀，乐瑶想去看他的脸，但被他手一遮，只能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手了。
　　“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温漾思忖了一下道，“上次去疗养院，我和他聊了聊，我原也没想着真的会说动他，现在算算，他们在疗养院这段时间，他应该过得很不好。”
　　乐瑶靠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淡定的心跳，视线低垂就是他衬衣的贝壳纽扣。她忍不住抬手去揪，温漾呼吸一顿，侧头看她，她这下倒是不想看他的脸了，一门心思和他的纽扣作战。
　　“别闹。”温漾试着阻止她，“这是在车上。”
　　乐瑶漫不经心道：“没闹，就是玩一会儿，你的纽扣真好看。”
　　温漾看了看靠近心脏位置的衬衣纽扣，想了想说：“回去剪下来送给你。”
　　乐瑶忍不住笑了，终于飞快地和他对视了一眼，从揪纽扣变成解，直接把他领口的几颗纽扣全解开了。
　　本来温漾就扯开了领带，如今又松了大部分纽扣，胸膛就在她面前展露无疑了。
　　乐瑶的手缓缓抚过他漂亮的锁骨，温漾微微仰起头，呼吸有些不均匀。
　　乐瑶一边轻抚着他，一边轻声说：“总是被辜负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心灰意冷。我大约知道温女士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了，你透露消息告诉她慕先生离开后住在这？”
　　温漾没否认也没承认，他想抓住在她在他胸膛作恶的手，但几次都被她轻巧逃开了。
　　他微微低头去看她，忍不住喊她名字：“瑶瑶。”
　　乐瑶看向他，他忍耐着说：“别闹。”
　　乐瑶抿抿唇，缓缓收回手，认认真真给他系纽扣。
　　“知道了，说事儿吧。”她带着些遗憾道。
　　温漾这才平静了一些，轻轻“嗯”了一声说：“是你想得那样没错。但慕云平并不住在这，该说的我都跟她说清楚了，如果她真能想通，我再告诉她真的地址。”
　　乐瑶这次久久不曾言语。她其实真的挺聪明，明明温漾半个字都没透露疗养院里发生了什么，慕云平和温柔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她也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她帮他整理好纽扣，就继续靠着他的胸膛沉默，两人挨得那么近，她的呼吸热乎乎打在他胸口，让温漾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又有紊乱的趋势。
　　虽然是他主动要求抱着她的，但现在看来自作自受的也是他。
　　好在车子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下车之前，乐瑶仰头问温漾：“所以以后她不会再反对我们了是不是？”
　　温漾快速并肯定地回答：“是。”他抬手摸摸她的头，带着安抚意味道，“别担心，哪怕她没想通，哪怕她不按照我们预想地那样改变，也不会再有任何能量干扰我们。”
　　乐瑶阖了阖眼，抓着他准备下车前整理好的领带：“我能相信你吗？”
　　她问这个问题，语气飘忽不定，但其实没什么求知欲的，似乎得不得到回答都可以。
　　温漾给的回答依然坚定并快速，让乐瑶动荡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不相信，但一定要相信我。”
　　乐瑶没再说话，她戴好帽子下了车，仰头看向人来人往的机场，莫名想起刚和先成签约的时候，她来这里送乐清和师之然。那时她被人拍到了，闹出疑似男友曝光的绯闻，还处于被雪藏的状态，前路着实迷茫。
　　还记得那时，她与温漾的关系更是遥不可及，势同水火。可回头看看，温漾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在保镖陪同下走进机场。他俊秀清隽的侧脸十分沉静，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直视前方，揽着乐瑶躲开拥挤的人群，过安检，上私人飞机。
　　直到上了飞机，乐瑶才恍恍惚惚回到了现实存在的时间。
　　她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接过空姐递来的毯子，语气复杂道：“我刚刚想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温漾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就呛到了，乐瑶嘴角勾起，接过他手里的水杯轻拍着他的后背，总是沉稳的男人咳得有些厉害，用手帕仔细擦着嘴角的水渍，眼睛和脸颊都因为咳嗽有些泛红。
　　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赧然地低声说：“……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吧。”
　　乐瑶笑了笑说：“你说的具体是哪件事？让我去养猪的事，还是雪藏我的事？又或者是之后……”
　　“好了。”温漾放下手帕，红着眼圈用近乎可怜兮兮的语气说，“别提那些事了，当时我不是还没喜欢你，所以你不能拿那个时候的事怪罪我。”
　　乐瑶轻哼一声，转开头避开他的视线不咸不淡道：“那得看我心情。”
　　“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说实话不太好，刚上飞机的时候还有点分不清置身何地。”
　　“……那我让你开心一点。”
　　“怎么说？”乐瑶有些好奇地转回头，“你要怎么让我开心？”
　　温漾没说话。
　　他手探进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个熟悉的首饰盒，乐瑶看见，眼皮跳了跳。
　　“上次你拒绝了。”他打开首饰盒，翡翠戒指安静躺在里面，“一个求婚戒指不会用第二次，但留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你拿去戴着玩吧。”
　　乐瑶看着漂亮昂贵的戒指，抿唇不语。
　　温漾直接把戒指拿出来，握住她的手戴在了左手中指上。
　　想了想，又换了个手指——左手无名指。
　　“还是戴在这儿吧。”温漾盯着她漂亮的手看，“虽然我们还没领证，但别人都认定了你是我老婆，盖个章，免得其他人再觊觎你。”
　　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暗歌》的男一号是叶淳，在处理温柔的事时，他已经查到了叶淳最近暗戳戳做的事。他趁着乐瑶和他吵架的时候搞小动作，意图翘他的墙角，真是让温漾难以忍受。如果不是这部电影是乐瑶第一次拍戏，他早就全组大换血了。
　　电影可以拍，但演员和工作人员必须换，至于叶淳，也别想再过什么平静日子。
　　可想想乐瑶，又觉得这样做不好，如果她进组发现人全换了，之前聚餐认识的主演不一样了，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她应该不会喜欢他太干预她的工作，他们之间才刚好转一点，他不能冒险。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次他也在，叶淳那边吕平应该已经得到警告了，如果这样他还敢乱来，他不会再客气。用在韩慧侨身上的手段，他不介意再用在叶淳身上一次。损失一个艺人没什么，哪怕是老牌影帝也没关系，他为了乐瑶矿工那么久，几个亿都损失了，还差这么一个艺人？
　　乐瑶不知道温漾在阴测测地想些什么，她只是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半天，本来想摘掉，最后还是没有。
　　想起上次她拒绝他，他的手不小心摔在墙壁上，手指骨折，现在回忆着还是有些心尖发颤。
　　她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把神游天外的温漾拉了回来。
　　“嗯？”青年雍贵的眸子看过来，“怎么了？”
　　乐瑶垂着眼睛看他手指，还轻轻摩挲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问了句：“还疼吗？”
　　温漾的反应是很快的，他几乎立刻就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他下意识想说疼，以此来换取她更多的愧疚和关心，但看她眼睫轻颤，语调克制，他到了嘴边的卖惨都咽了下去。
　　“早就不疼了。”他如实道，“其实当时也没觉得多疼，可能是注意力没在这个上面，后面去医院处理好就没什么感觉了。”
　　怎么可能没什么感觉呢？骨折哪里是那么能好的，还是在要常用的手指上。她当时狠着一颗心对此不闻不问，现在回想起来，眼睛有些发热。
　　“真不疼。”温漾看她内疚，低头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当时正生我的气，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不用因此难过。不过……”他顿了顿，拖长音调道，“你要是真的特别难过，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弥补我的方法。”
　　乐瑶抬眼睨着他：“要我弥补你？”
　　他好像还没真正拿到关系确认函呢，就开始反过来要弥补了，似乎的确不合适。
　　温漾秀致的眉眼内敛地垂了垂，有些羞涩道：“只是不希望你难过而已，你也可以不听这个方法。”
　　他这么一说，乐瑶倒是好奇了。
　　“你说说是什么方法。”
　　温漾漂亮的眼睛轻快地眨了眨，被她握着的手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
　　乐瑶：“……”
　　“你靠近点，我小声告诉你。”他声音低沉道。
　　乐瑶寻思这也没什么，那就靠近他听听吧。
　　于是她靠了过去，柔软的耳垂贴着他的薄唇，她心下一片酥麻，听到他克制地低低说了一句话。
　　乐瑶：“……你想都别想！”


第八十七章 
　　有钱人的快乐是令人想象不到的。
　　这是乐瑶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很多地方她都很新鲜，抱着极大的好奇。
　　但反观温漾，他就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意兴阑珊，很快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乐瑶瞄了一眼前方身影若隐若现的空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们似乎总是在悄悄观察她。她微微颦眉，靠近温漾一些，垂眸盯着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忍不住伸手握住了。
　　温漾好像真的睡着了，被她握住手也没什么反应。
　　乐瑶心情有些复杂，她一根根抚过他的手指，看他平静安和的样子，与她的生涩拘谨形成鲜明对比。似乎和他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能从各个方面感受到他们的差距。
　　以前觉得只是钱的差距，现在发现是生活习惯和环境的差距。
　　在他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对她来说却是很有新鲜感的。
　　乐瑶不是个爱自惭形秽的女孩，但也就像她过去和温漾说得那样，他让她那样一个自信理智的人，很多时候开始自我怀疑，开始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够好。
　　现在也是这样。
　　缓缓放开她的手，乐瑶转开视线望向一边，想了想，她也闭上了眼，对不远处投来的视线恍若未见。
　　本以为会睡不着，只是想闭目养神，但意外的是闭上眼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她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内容跟睡前温漾有些轻佻的话关联了起来。他想要的弥补方式可谓五花八门，什么车上，沙发上，厨房里，浴室里，各种各样，听得人耳根发痒，脸红气愤。
　　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似乎料到了，也不失望，只是笑吟吟地看她。
　　本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掠过，谁知她竟然梦到了他说的那些地点和方式。
　　乐瑶猛地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长眸，她吓了一跳，看见这张熟悉的英俊脸庞便立刻想起了梦里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她倏地推开他，温漾从善如流地后撤，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容。
　　“到了。”他轻声细语道，“叫了你半天，可算醒了。”
　　乐瑶脸颊发热，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肯定脸红极了。
　　她低下头，不去看男人讳莫如深的双眼，手上利落地拿起口罩和帽子戴好。
　　她倒也没刻意全副武装，反正她和温漾的关系都这样了，估计来机场上飞机之前就被拍到了，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
　　温漾应该抱着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他连口罩帽子都不戴，大大方方挽着她的手臂下飞机。
　　广州的天气比江城温暖许多，乐瑶一上飞机就换过衣服了，温漾则是自始至终一身简单规整的西装，两手空空干净利落地下悬梯。
　　出机场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了蹲守的媒体和接机的粉丝，温漾虽然不是公众人物，但他的相貌实在扎眼，一出现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本来还打算堵乐瑶的全都去拍他了。
　　乐瑶跟在他身边，被他紧紧抓着手，注视着他从容随意地应付着媒体，在保镖开道下与她亲密地走出大门上了接机的车子。他那样自然而然，那样毫不避讳，真是和当初甚至都不想公开在和她谈恋爱时判若两人。
　　想来时间是有诚意的，虽然它总是流逝得那样快，但至少还是给了人不少收获。
　　到车上坐好，乐瑶摘了口罩望向车窗外，媒体还在对着车拍照，乐瑶忍不住回头问温漾：“你这样高调好吗？真的不需要避着点人吗？”
　　温漾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稍有些凌乱的西装，语气柔和道：“为什么要避着人？”
　　乐瑶被反问得有些无言，她低头摸出手机去看，果然微博上已经热热闹闹地在讨论着他们的事情了。
　　什么“只有想不到没有乐瑶做不到”、什么“理讨乐瑶如何摘下温氏集团太子爷这朵高岭之花”之类的八卦层出不穷，一个个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她是如何俘获温漾“芳心”的，把他迷得“爱美人不爱江山”，一副昏君纣王的模样。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就在他俩床底下听着般，乐瑶看来看去，又去看温漾了。
　　“还是处理一下吧。”她想了想说，“闹得太凶了，你以前那么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连照片网上都搜不到几张，现在被人当饭后谈资，这会儿不烦，以后肯定会烦。”
　　她想得很现实，现在温漾新鲜于他们刚刚和好，失而复得，所以可以容忍这些，但之后呢？时间长了，讨厌的事情终究还是讨厌的，为了避免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开心，还是一开始就遏制的好。
　　温漾何尝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他很想跟她解释一下他真的不会在意，但看她坚持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我会让人控制一下，不让他们闹得太厉害。”
　　乐瑶这才松了口气。
　　车子一路行驶到温漾新买的别墅，因为早就打听好了拍摄地点，别墅的选址也非常合理，乐瑶哪怕不坐车去片场，也只需要步行十来分钟就到。
　　赵彤和小诺她们先一步来广州，这会儿已经在酒店安顿好，乐瑶和温漾进了别墅之后，向云将一切交代清楚就也去了酒店。
　　放下行李箱，乐瑶回身看向正在脱外套的温漾，屋子里很凉快，但外面挺热的，骤然从冷的地方来到这里，饶是温漾也出了些薄汗。他褪去西装外套，挺拔的上身穿着灰色的衬衣，衬衣肩膀和腰腹收得特别齐整，将他优越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怎么的，乐瑶又想起了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为了避免被看出心中所想，她迅速提着行李箱跑上楼去了。
　　温漾听到响动回眸望去，盈盈含水的眼眸定定看着她窈窕摇曳的背影，想到飞机上她喃喃自语的梦话，嘴角轻轻勾了勾。
　　傍晚时分，乐瑶在别墅安顿好，和赵彤联络好确定了进组时间。
　　刚放下电话，在浴室洗澡的温漾就出来了，乐瑶转眸去看，他没换居家服，穿着浴袍就出来了，浴袍腰带松松散散系着，领口大片大片敞开，露出他颜色漂亮线条优美的胸膛。
　　乐瑶脸嘭得一下子就红了，她忍不住朝后挪了挪，温漾正在擦头发，发梢上的水滴落下来，他优柔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嫣红的唇瓣轻轻抿了抿，笑着问：“躲我做什么？”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要真解释她为什么躲避，确实解释不出来。
　　乐瑶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又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下，因为他在渐渐朝她靠近。
　　“几号正式开机。”温漾一边走向她一边问。
　　乐瑶脸颊发热，转开视线用十分镇定的语气说：“后天，17号。”
　　“哦。”温漾的声音靠近了，身边的床陷下去，他坐在了她身边。
　　“到时候我陪你？”他轻声问了一句，呼吸就在她耳边，悦耳低沉的声音极具男性魅力，荷尔蒙强大到乐瑶后面说话有些情不自禁的颤抖。
　　“不用。”她吸了口气说，“彤彤和小诺会来接我。”
　　温漾又“哦”了一声，似有些遗憾道：“但她们都不是我，我陪你去的意义不一样。”
　　略顿，他靠近一些，温热的唇瓣贴着她柔软的耳廓：“你说是不是？”他呢喃地着问。
　　乐瑶真的被撩拨得不行。
　　她迅速转回头，唇瓣擦过他的下巴，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听得乐瑶心头炸开烟花。
　　“说话就说话。”乐瑶屏住呼吸，“别离那么近。”
　　温漾放下毛巾，双手朝后撑在床上，慵懒地斜睨着她说：“我怕你听不清，所以才靠那么近。”
　　“我又不是聋子，哪里需要你靠得那么近才能听见。”乐瑶皱着眉反驳。
　　温漾“嗯”了一声，拖长音调轻声说：“但是在飞机上的时候，我靠得很近喊你你才醒。”
　　“……我那时睡着了，我现在醒着。”
　　“是睡着了吗？那你当时说的话是梦话了？你居然梦到了和我……”
　　他戛然而止的话让乐瑶警惕起来，她不自觉靠近他，与他几乎鼻尖贴鼻尖道：“我说梦话了？说什么了？”
　　温漾故意加重了呼吸，在乐瑶红着脸想要退开时紧紧抱住她的腰。
　　“你说‘可以’。”温漾搂着她轻柔道，“你说‘在哪儿都可以’。”
　　“……”确实还记得不少梦境画面的乐瑶无法反驳，她好像的确在梦里很破廉耻地那么说了。
　　后面发生的事似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乐瑶被折腾得够呛，整个人都不太好。好在第二天不需要出门，她整个人赖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了。晚上的时候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精神，她翻出剧本窝在床上看。她已经一整天没下床了，脸都没洗，她自己都嫌弃自己，温漾倒是一点都不嫌弃，不但给她做饭，让她在床上吃吃喝喝，还时不时亲一下她的脸颊。
　　“我没洗脸。”乐瑶皱着眉说，“你快点走开，别熏到你。”
　　温漾斜靠在一旁笑道：“我洗了就好。”
　　乐瑶瞪了他一眼，放下剧本去洗手间洗漱。她实在是太累了，精疲力竭，睡到十二点多才醒，所以拖到现在才去洗漱。
　　她在卫生间里的时候，温漾扫了扫门口，轻轻拿起了她丢在床上的剧本。
　　虽然早前就知道拍的是什么题材，但想到电影里乐瑶要扮演一个喜欢上叶淳的坏女人时，温漾还是有点不高兴。好在他已经让周铮打听过，这部电影里女三号安遥和男一号程凛没有任何亲密戏份，前百分之九十五都在相杀，唯独最后安遥赴死的时候才有点感情戏。
　　就这一点感情戏，都让温漾浑身不舒服。
　　乐瑶洗漱完出来就看见温漾皱着眉头一脸冷酷，她看了看他拿着的剧本，站在原地问：“是不是不想让我拍戏？”
　　听到她说话才意识到她已经出来了，温漾望向她，不确定她站在那多久了，只是柔和了眼神道：“没有。”看她满脸不信，他叹了口气，坦诚道，“只是不希望你喜欢上别人而已，哪怕是拍戏也觉得无法接受。”
　　乐瑶倒是没料到是因为这个，她走上前坐到他身边，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两人依偎着靠在床上，她轻声说：“我就拍这一部。”
　　温漾愣住了，难掩惊讶道：“只拍这一部？”
　　乐瑶没看他，盯着剧本点点头：“之前想要拍戏也是打算加快走红，那时和你吵架，心里计划着离开先成，想要有些底牌，所以才去试镜。”
　　话音落下，她清晰感觉到温漾身子僵了僵，乐瑶这才抬眼看了看他，坦白道：“虽然你肯定不爱听，但我也不想瞒着你，当时我确实有过远远离开你的念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也不会拿这么多时间去拍戏，我更喜欢安安静静写歌。”
　　温漾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好像这会儿才真正体会到她离开的决心。
　　原来那时，她竟是宁愿一切都不要，也想抛开他远走的。
　　心情复杂，表情阴晴不定，温漾久久未语，直到乐瑶将他轻轻推倒在床上。
　　她不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暧昧地问他：“昨天折腾了一晚上，现在还行吗？”
　　温漾凌乱的思绪被强行聚拢在一起，他黑色的眸子定在她身上，幽幽说道：“男人不能说不行的，瑶瑶。”
　　“可你都这个年纪了。”乐瑶小声说，“又不是十八九岁碰一下都不行的年纪，三十多岁的男人多少会有些力不从心了吧。”
　　力不从心四个字成功让温漾停止了全部的胡思乱想。
　　他紧紧抓着乐瑶的手，咬了咬红润的唇瓣道：“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力不从心。”
　　语毕，乐瑶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在床上，她轻笑一声，接着又尖叫一声，后面全部的声音都被吞下去了。
　　这两天他们过得奢靡又放肆，好像要将过去吵闹分别的时间全都补回来。
　　乐瑶也在这个夜里清楚意识到，哪怕温漾都三十多岁了，可他到底是温漾。
　　他真的行。
　　而且很行很行。


第八十八章 
　　《暗歌》正式开拍这天到底还是温漾送乐瑶去的片场。
　　保姆车先一步到达，载的都是乐瑶的团队，赵彤和小诺带着一堆东西下车，安排好了之后才看见远处缓缓驶来的黑色宾利。
　　温漾似乎只中意黑色轿车，他所有的车子都是黑色，到了广州的宾利也不例外。
　　车子停稳之后，乐瑶自己开门下了车，让绕过来想帮她开门的温漾没了用武之地。
　　温漾只是笑了笑，没在意这些，顺势拉住她的手往片场走。
　　今天拍摄的戏份里乐瑶的不多，就三四幕，基本都是在一间酒吧里，酒吧附近已经拦了线清场，他们的出现让所有工作人员都默默停下了自己的工作，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一个女三号，架子摆得比女一男一都大，看来靠自己果然还是不如靠男人。”
　　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看见温漾牵着乐瑶去和林煜交谈，酸酸地吃起了柠檬，站在一侧等待的女一号陈白露刚好听见这话，斜着眼淡淡看过去，是个道具小姑娘。
　　小姑娘注意到陈白露的视线，有些勉强地回了个笑容，陈白露不在意她的紧张，朝她亲昵地笑了笑，让小姑娘放松了不少。
　　看来陈姐和她心里想得一样，小姑娘这么想着，看乐瑶的眼神更不屑了。
　　当然，为了吃饭，她也只敢在私底下搞小动作，明面上她恭敬得不得了。
　　陈白露不咸不淡地扫了扫周围的一切，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
　　在圈子里混久了，倒是挺能接受差别待遇的，虽然她已经好多年没经历过了，如今这样感觉十分新鲜，但也不算难捱。
　　心理失衡比较严重的，是女二号孙瑜，她远远盯着这边，表情冷漠，眼神郁郁。陈白露瞄了她一眼，莞尔一笑，心想，这剧组之后有热闹可看了。
　　乐瑶并不知道她没注意的时候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和林导聊了几句就让温漾回去了。
　　“你还有工作，别耗在这了。”她指了指停车的地方催促道，“快回去吧，我又不会跑，你这么紧盯着我干什么？”
　　温漾很想说那是因为她之前跑了太久了，让他不太有安全感，但他看了看周围的场景，这么多人看着，说这个不合适，所以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过于英俊，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西装，魅惑深邃的桃花眼，上车之前回眸看向乐瑶的那个眼神温柔如水，含情脉脉，让哪怕不是当事人的其他人瞧见了，也有些心猿意马，开始胡乱幻想。若是自己替换了乐瑶的位置，能和这样的男性颠鸾倒凤，该是怎样销魂得享受。
　　乐瑶目送温漾乘车离开，等看不见车影的时候转头望向周围，瞧见不少同性还一直盯着车子消失得方向。她皱皱眉，轻咳了一声，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她们立刻低头干自己的工作，乐瑶磨磨牙，心头暗骂某人真是招蜂引蝶。
　　赵彤和小诺见温漾走了才过来，围着她问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
　　乐瑶想起这两天的荒唐，喝水的动作呛了一下。
　　“没事吧？”赵彤递上手帕，关切道，“怎么还呛到了，这么渴吗？慢点喝呀。”
　　小诺将水杯接过去，似有所悟道：“瑶瑶姐怕是被你的问题给问得呛到的。”
　　乐瑶心思被戳破，赶紧转移话题说：“把剧本拿来吧，我再好好看看。”
　　赵彤立刻去拿剧本，小诺抱着杯子站在原地笑得意味深长，乐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
　　小诺斟酌了一下，问了个最安全最好回答的问题：“和好了是不是？”
　　乐瑶垂下眼睛，在赵彤拿来剧本之后一边看一边坐下道：“嗯。”
　　虽然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字，但的确是正面回答了。
　　小诺长舒一口气，为她高兴。赵彤不明就里，本想问乐瑶，但看乐瑶在看剧本就去问小诺了。小诺拉着赵彤去一边聊，乐瑶虽然眼睛一直定在剧本上，但嘴角的弧度还是泄露了她对她们八卦心思的纵容心情。
　　不远处，叶淳作为男一号已经上完妆，他坐在自己的保姆车上，车门开着，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正好看见坐在椅子上看剧本的乐瑶。
　　乐瑶穿着薄外套防紫外线，因为戏份少，比较迟，她还没开始换戏服和化妆。
　　吕平坐在叶淳身边，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乐瑶后立马冷了脸。
　　“别看了。”吕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分不清轻重。”
　　叶淳笑了笑回眸道：“我当然知道轻重，吕哥别担心啊，只是看看而已。”
　　“当初你让我给林煜看乐瑶的视频，我就觉得不妥当，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温总那边已经指名道姓来警告你了，你就别作死了行吗？”吕平有些吃不透叶淳的态度，不敢直接相信他。
　　叶淳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我只是觉得这个角色的确适合乐小姐才推荐的，并没其他想法，吕哥你想太多了。”
　　“你现在这副反应是我想太多了吗？我坦白跟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你也到了恋爱结婚的年纪，但乐瑶不行，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吕平的话说得不能更直白了。
　　叶淳缓缓睁开眼，望向吕平，淡定地说：“知道，看把你急的，实话说之前我的确有些想法，但现在竞争对手太强大，还来要挟我，我那点不足为人道的小心思早就没了。”
　　吕平迟疑：“真的？”
　　叶淳诚恳道：“真的没了，最多还剩下一些玩闹的心思。”
　　“玩闹也不行！”吕平要是有胡子的话，现在肯定是吹胡子瞪眼了。
　　叶淳笑了起来，拍拍吕平肩膀：“看你吓的，开玩笑呢。”
　　“以后不要开这种可怕的玩笑，你不要饭碗我还想要呢！”
　　叶淳抿唇浅笑，不再言语。他再次闭上眼睛，看似对一切都平和淡然，但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刚才的话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乐瑶的戏份大部分集中在下午，她上午全都在看剧本，晌午十分化了妆换了衣服，走进酒吧，开始在副导演的教授下熟悉拍摄流程。
　　虽然之前拍MV对摄影有些了解，但那毕竟只是MV，和电影比不了，尤其是林煜这种大制作的电影更是不一样。
　　乐瑶全神贯注在学习，认真的态度与她身上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多重身份毫不相同，她一点豪门太子妃的姿态都没，亲近平和到了一种地步，让副导演对她好感倍增。
　　“就是这样，不用太担心，林导大部分时候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你是新人，第一次拍戏，NG几次也不会挨骂的。”
　　饶是副导演如此安慰，真正开拍的时候乐瑶还是有些紧张。
　　今天拍的戏份是安遥刚被老大派到卧底的程凛身边监督对方，程凛试图软化她，用利益诱惑她不必那么忠心于老大，但安遥还是点明了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老大。
　　程凛示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安遥倒也不在意，乐在其中地和他针锋相对。几场戏下来，乐瑶也算“本色出演”，将她血液里恶劣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怕是和叶淳这种影帝对戏也没被压戏，除了最开始有几次找不对镜头外，再没什么可指摘的。
　　“表现不错。”林煜难得夸人，“你很有天赋，以后可以试试多拍戏。”
　　乐瑶接过赵彤手里的外套披上，海藻般的长发洒在背上，涂着正红色的唇瓣弯起：“谢谢林导夸奖。”
　　“去休息一会儿吧，你下一场戏大概还要等一个小时。”林导指了指一旁，乐瑶听话地过去休息了。
　　赵彤和小诺早就想和她聊聊她的戏了，现在有时间了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刚才盯着叶影帝那个笑真是太有气势了，你都不知道，围观的陈白露和孙瑜都看呆了，她们都以为你不会拍戏，第一次肯定出丑，特地来看你笑话，谁知道你居然被林导夸了！”赵彤很激动，“你都没看到孙瑜当时那个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要知道她早上还被林导骂了，哈哈哈哈。”
　　小诺倒是没那么乐观：“虽然我也觉得打她们脸很爽快，但也有点担心她们乱说话啊。”
　　“能乱说什么？我们又没什么把柄被她们抓到。”
　　小诺还没回答，乐瑶便接话道：“她们倒是抓不到我们什么把柄，不过可以说我之所以被夸奖只是因为林导给温漾面子而已。”
　　赵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没比孙瑜好看多少：“你这么一说，估计好多人会这么想。”
　　“是啊，哪怕瑶瑶姐是真的出色，表现得很好，那些柠檬精也会为了让他们自己的面子好看点来污蔑我们。”小诺有些忧心忡忡的。
　　她们表情沉重起来，乐瑶反而轻松了。
　　她笑了笑说：“干嘛那副表情？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真正给予评价的是观众和电影节评审团，我表现得如何，等电影播出和评奖的时候就有结果了。”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爽。”赵彤哼了一声。
　　“没必要。”乐瑶语气平和道，“左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但凡那些人里能和我交换一下的，恐怕都会迫不及待地来交换。”
　　“这倒也是。”小诺点点头道，“要是能得温总关照，怕是她们被骂个七天七夜也愿意。”
　　乐瑶一边看剧本一边说：“但还是要自己努力。别人说闲话可以不在意，自己却不能沉浸其中。靠别人总会有可能靠不住的一天，靠自己就不会。”
　　小诺和赵彤深以为然，三个姑娘坐在一边研究剧本，哪怕只是个女三号，哪怕戏份并不多，她们也表现得很认真。
　　孙瑜一直在角落围观，哪怕隔的远不太能听清楚她们说了什么，也猜得到一些。
　　她轻蔑地收回目光想走，谁知正对上陈白露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吓死我了！”孙瑜捂着心口道，“你怎么不出声？”
　　“怕打破你看戏的高昂兴致。”陈白露咬着手里的苹果说。
　　“你来这儿干吗？”孙瑜有些不高兴。
　　陈白露递给她一个苹果：“分苹果啊，叶影帝给的，大家都有。”
　　孙瑜看了一眼说：“那边儿也有？”
　　陈白露一下子就领悟到这个“那边儿”指的是哪边儿，她笑着说：“当然，还是叶影帝亲自去送呢。”
　　孙瑜眼皮一跳，回眸看去，果然看见叶淳亲自提着一盒漂亮的红苹果朝乐瑶走去。
　　孙瑜脸色更难看了，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声：“这到底是有多大本事，一个个跟被下了蛊一样，这么急着上去献殷勤。”
　　陈白露上下一扫她：“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我还想吃呢。”
　　孙瑜没好气儿道：“吃吧！都给你！”
　　陈白露不在意地点点头，转身走掉了。
　　这一边，乐瑶也没接受叶淳的苹果。
　　“谢谢，不过不用了。”想到温漾跟她提起的关于叶淳的事，乐瑶决定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就算不管那些事，只看温漾那小心眼的样子，她也想尽量和异性保持距离。
　　叶淳倒是表现得平常极了：“大家都有，你们多少拿一个，给我点面子，我还得给林导去送呢。”他抬下巴指了指林煜的方向，乐瑶看了一眼，依然没动作。
　　最后还是赵彤拿了个苹果，将这场僵持收场。
　　叶淳意味深长地看了乐瑶一眼，笑着离开。
　　乐瑶想起两人对戏时他与现实中截然不同的冷然，哪怕对他有些抗拒，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过于好。
　　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乐瑶拍最后一场在酒吧门口的夜戏，一共三分钟的镜头，拍了两次通过，这声“卡”结束后她今天的拍摄行程就全部结束了。
　　温漾不知何时到的，乐瑶在赵彤的帮助下穿好外套戴上帽子时，正瞧见他清清静静地立在一旁。微风抚过树木的枝条，轻轻荡漾在空中，几片绿色落下来，掉在他肩膀上。
　　乐瑶缓缓走过去，拿掉他肩膀上的树叶，轻声问：“等很久了吗？”
　　“还好。”温漾眯了眯眼说，“从叶淳抓着你手腕时开始等的。”
　　乐瑶回想了一下，那是程凛让安遥回酒吧里面去，安遥不肯，程凛才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扯进去的。
　　“心里不痛快了？”乐瑶直接把被叶淳抓过的手臂递给他，“那你来抓回去。”
　　温漾垂下眼睛，过了一会才抬起手，却不是抓她的手臂，只是撩起她的衣袖。
　　“我在你眼里已经小气到这种地步了吗？”温漾轻轻抚过她的肌肤，“我只是担心他抓疼了你而已。”
　　乐瑶的肌肤多娇嫩，温漾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很担心也很介意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所以才神情冷凝。
　　乐瑶倒是没料到他是因为这个，她暖暖地说：“不疼的。”
　　温漾“嗯”了一声，没抬头，确定她的手腕很好之后才放下她的衣袖：“走吧，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乐瑶有些恍惚，她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边往前走，心里想着他们现在的生活还真是和夫妻差不多，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她拍戏他都陪着，对她是万般迁就疼爱，她似乎已经找不到对他还有什么达不到的要求了。
　　这种完美的状态，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这份不真实，被突然出现在片场的顾妍打破了。
　　乐瑶和温漾一起离开之前，顾妍出现了，她和女一号陈白露走在一起，笑眯眯地聊着什么。
　　她先发现了他们，看过来时眉梢挑了挑，似有若无地打量落在乐瑶身上，让乐瑶极其不舒服。
　　那种夹杂着估价和细微轻视的眼神，乐瑶遇见过不少，但这一次尤其不适。


第八十九章 
　　相较于乐瑶对顾妍的抗拒，温漾表现得极其随意。
　　他好像只是看见了一个路人一样，只扫了一眼便意兴阑珊地收回，牵着乐瑶的手轻柔地说着话往停车的方向走。
　　乐瑶也没反抗，虽然顾妍的眼神让人不舒服，但她毕竟也没做什么。
　　可他们走了没两步，还没到车子边，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人正是顾妍，她身边还跟着陈白露，陈白露脸上挂着温和友善的笑。
　　“温总，乐瑶。”陈白露主动打招呼，“戏拍完了？”
　　乐瑶没说话，温漾也不吭声，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让开。
　　陈白露耸耸肩，侧步让开，但顾妍可没那么听话。
　　顾妍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在这里遇到你真是意外呀温漾，一起吃个饭？带乐小姐一起？”
　　乐瑶淡淡地看向她，她这会儿倒是不拿那种令人不适的眼神看人了，但那种不太在意她的感官还是太差了。
　　温漾没有和闲杂人等多费口舌的习惯，只给了保镖一个眼神，便有人上来要拉开顾妍。
　　顾妍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但她也不生气，反而兴致更浓。
　　“喂，就算你不高兴，但也总要给我爸一个面子吧？”顾妍无奈叹息，“不要这么抗拒啊，只是说说话吃个饭，在外都是客，遇见了就聊聊嘛。”
　　温漾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那之前，乐瑶先开口了。
　　“你先上车。”乐瑶越过顾妍拉开车门，点了点头示意温漾上去。
　　温漾微微挑眉，对上乐瑶坚定的眼神，几乎是乖顺地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隔绝了顾妍看温漾的眼神，顾妍终于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乐瑶身上。
　　其实她并没她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乐瑶，一个能让温漾那种人做出单方面宣布结婚这种事的女孩，她怎么会小看对方呢？
　　只是顾妍第一次这样直观面对温漾对乐瑶的顺从，哪怕心里有准备了，也还是止不住惊讶。
　　“要聊就和我聊吧。”乐瑶语气淡淡道，“麻烦陈姐先去忙，我和顾小姐好好聊聊。”
　　陈白露其实真不想搀和他们这种麻烦事儿，但顾妍主动来找，特意问了温漾的情况，她要给顾家面子，所以不得不妥协。
　　现在乐瑶主动要她走，她求之不得，立马找了个理由去片场了。
　　陈白露走了，车子边就只剩下乐瑶和顾妍。
　　车子后座玻璃是隐私玻璃，在外的人半点看不见里面，但谁都清楚温漾肯定在车里看着外面。
　　“到那边去说吧。”乐瑶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安安静静，不容易被人拍到。
　　顾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宾利的后座车窗，点点头朝那边走去。
　　乐瑶也顺着看了一眼车窗，车窗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降下来，温漾靠在车座上，唇角含笑，温雅端华。
　　“何必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漫不经心地说，“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多拿来陪我。”
　　乐瑶回头看了看等待的顾妍，淡淡道：“不解决一下她，以后搞不好还会几次三番出现破坏我的心情，所以这点时间非得浪费不可。”
　　温漾无可不无可道：“那你好好处理，需要我就过来。”他将修长如玉的手探出车窗外，“温某人随时愿为乐小姐效劳。”
　　乐瑶被他调笑的态度逗笑了，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好了，关窗吧，外面热，我先过去。”
　　她说完就走了，因为顾妍明显等得不耐烦了，从温漾降下车窗开始她就想那个过来，那种对她的男人志在必得的架势，让乐瑶非常不爽。
　　让她不爽的人，她就让对方更不爽。
　　秉持着这个原则，乐瑶缓步走到了顾妍面前，她轻轻站定，纯真的面孔上挂着妩媚的笑容，顾妍看着她，很快意识到哪怕她不愿意承认，但乐瑶真是和温漾一样，有着得天独厚的外在条件。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真是登对极了。
　　“乐小姐似乎不太喜欢我。”顾妍先开口说，“你对我很排斥呀，因为我威胁到你了吗？”
　　乐瑶十分直白道：“我不喜欢你太正常了，顾小姐。可能你一直被人喜欢，突然被人不喜欢所以不习惯。但对于一个明知我的男人有主儿了还要和他相亲，一见了我就眼神不善的人，我真没必要给什么好态度。”
　　关于顾妍和温漾曾经相过亲这件事，乐瑶其实一直都挺耿耿于怀。这件事严格来说，不仅仅温漾有错，顾妍也有错。如果温漾后续欺骗了顾妍的感情，假定婚又分手，那顾妍可以说也是受害者。但他后续没那么做，顾妍就没那个身份让乐瑶歉疚了。
　　“乐小姐好直接。”顾妍笑得明媚，“但据我所知，你和温漾还没真的结婚，说‘我的男人’这话为时尚早吧。”
　　乐瑶不在意道：“那你很快就会看到我们正式领证结婚了，之所以现在还没领，只是因为我不太有时间。”她顿了顿，认真地说，“说不定，我们还很快就会连孩子都有了。”
　　顾妍有些惊奇道：“你倒是很自信，你真觉得温家的长辈会放任你们玩真的吗？”
　　“我以为温漾举办了婚礼，温老爷子并没对婚礼后温漾宣布的事情做出质疑这种情况，就已经代表我得到温家认可了。”乐瑶说得平平静静，不带丝毫情绪起伏。
　　顾妍被她勾起了在婚礼现场的回忆，原以为会看一场闹剧，谁知竟是那样的结果。
　　也是因为温漾那样出其不意的操作，让顾妍彻底激起了对他的兴趣。
　　微微抿唇，顾妍轻声说：“你这么说似乎也对，但温家不止有温老爷子，还有温夫人。”
　　顾妍对温柔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对方身体不好最近一住在疗养院。她私心认为是乐瑶和温漾把她气坏了，她是不会对此善罢甘休的，所以顾妍拿了温柔出来刺激乐瑶。
　　但乐瑶给她的回答让她牙都酸了。
　　“温夫人？我老公说他已经搞定了。”
　　从“我的男人”直接升级到“我老公”，足可见乐瑶已经对应付顾妍没多少耐心了。
　　顾妍也因此稍微对乐瑶认真了一点。
　　“……既如此，那若是我之后还是一直做一些让你不喜欢我的事呢？”她带着好奇问。
　　乐瑶微微颦眉，靠近了顾妍一点，语气不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顾妍微微一怔：“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条件明明那么好，却非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绝不会爱你的人身上。”
　　“……因为我对他感兴趣呀！”
　　“显而易见你对他的兴趣还没上升成爱意。”
　　“至少是喜欢的。”顾妍很诚恳地说。
　　乐瑶皱着眉道：“那这份喜欢足够支撑你放弃千金小姐的气度和尊严，去容忍他的怠慢和冷漠，热脸去贴一个永远不会有结果的男人吗？”
　　乐瑶这真是发自灵魂的疑问。
　　她想起自己曾经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也好奇换了个身份家世的顾妍能不能做到如此。
　　顾妍果然顿住了，过了一会才说：“乐小姐可真自信。听你的话，你好像真的特别自负于温漾绝不会背叛你。我觉得你的自信来得毫无缘由，你难道忘了他曾经和我相过亲吗？这说明你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被人挖出血淋淋的伤口，乐瑶也不甚在意，她随口道：“你说我自信，那倒是真的。你也提到那次相亲，说实话那时我也没现在这么自信，但在那之后我就有了。我的自信来源于温漾本人，是他给了我自信。”她朝后指了指，正是黑色宾利停着的方向。
　　顾妍惊呆了，她望着乐瑶身后，看见乐瑶只是随便指了指，温漾就开门下车，朝这里走过来了。
　　显然他刚才一直在车里关注着这边，随时准备应对乐瑶的召唤。
　　这样的温漾是顾妍从未见过的，她嘴角古怪地扯了扯，见乐瑶似乎没注意到他来了，便在温漾靠近后意味深长道：“你那么肯定他真那么爱你？”
　　情敌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决不能给出第二种答案。
　　乐瑶极其肯定快速道：“当然，他就是爱我，爱我爱到无法自拔，爱我爱到言听计从。我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我让他立刻跑去媒体面前说可以为我去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顾妍表情微妙道：“是这样吗温总？”
　　乐瑶微微一怔，脊背有些僵硬，她是真没料到温漾过来了，那她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饶是两人关系如此亲密了，闹出这种事她还是很尴尬。
　　温漾站在乐瑶身后，看见她瞬间变红的耳尖，似有若无的笑意挂在他脸上，他没理会顾妍的疑问，只看着乐瑶。乐瑶注意到这股灼热的视线，无法再鸵鸟下去，便转头看向他。
　　“你来了。” 她语气有些勉强地说。
　　温漾微微颔首，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挂着丝丝近乎甜腻的温柔笑意。
　　乐瑶皱皱眉问：“听到多少？”
　　温漾如实说：“听到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爱你爱到言听计从，你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你让我立刻跑去媒体面前说可以为你去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乐瑶觉得广州的气温真是太高了，她觉得特别热，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倒是顾妍恰当地开口，充满好奇道：“所以，是这样吗，温总？”
　　她等着看乐瑶出丑，毕竟她不认为他们这个圈子里，温漾这样的男人真的会纵容一个女人说这种话。这实在太没面子了，让一个女人这样摆布，他不要名声了吗？
　　但现实令顾妍失望了。
　　温漾和顾妍说了他们今天见面的唯一一句话，他是这样说的——
　　“她说得没错。”温漾语气认真道，“我就是爱她爱到了这种地步。”
　　顾妍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才憋出一句：“你疯了吧？”
　　温漾俊秀地笑了笑，一阵温柔的风吹过，拂动他西装的衣袂，当真是风度斐然，温润恣意。
　　“可能我们温家人血液里就有这样的疯狂因子吧。”他不咸不淡地说着，“所以我可以带我太太离开了吗？你占用了她太多私人时间，她都没多少可以分给我了。”
　　这种酸了吧唧的柠檬语气，听得顾妍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儿很久，深吸一口气道：“我认输。”她对乐瑶鞠了一躬，“有时间找乐小姐取经。”
　　乐瑶勉强笑笑：“……”
　　顾妍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了，去找陈白露。
　　乐瑶等她走远，松了口气，有些脸热地侧目去看温漾。
　　她抿了抿唇说：“抱歉，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让你没面子了，但我……”
　　“为什么道歉？”温漾不解道，“你说错什么了吗？”
　　乐瑶愣住：“什么？”
　　“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温漾毫不迟疑道，“我现在的确爱你爱到了你说得那种地步，我很高兴你有这种认知。”
　　这下换乐瑶惊呆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温漾，许久说不出话来。
　　温漾牵住她的手，一边往车子的方向走，一边温文尔雅地问她：“所以你现在知道我的澎湃爱意了，知道我对你的心情了，那么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了吗？”
　　他脚步略微停顿，头低下来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轻柔地问：“能给我了吗？”
　　此时此刻的气氛实在太好，让乐瑶真的给不出否定的答案，她也不想给。
　　她为他皎洁似雪的气质所沉迷，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可以。”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他抱住她，唇瓣贴着她的耳廓问。
　　乐瑶将脸埋在他颈间，等了几秒钟说：“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温漾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着实愣了一下。
　　“我的答案就是这个。我们去领证吧，让我嫁给你，做你真正的妻子，好不好？”她仰起头，夜幕下，漂亮的眼睛凝视着他，温漾看得怔忪，竟觉得此刻是他的梦境。
　　然而，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他能给的回答始终只有一个。
　　“好。”他喃喃地低语，“再好不过了。”


第九十章 
　　温漾似乎非常担心乐瑶改变主意。所以在她松口的第二天一早，就帮她跟剧组请了假，认认真真换了一套衣服，整理了发型，带着乐瑶领证去了。
　　他们现在在广州，领证得回户籍所在地，所以他们一大早坐私人飞机回了江城。
　　回程的飞机上，乐瑶心里有点忐忑，与温漾不同，温漾估计是怕她反悔，但她是怕他们领证的时候出错。领证需要拿证件，也不知道他户口本带了没，虽然她和顾妍说得万分笃定，但其实她自己也没那么安心，大约是被刺激的次数多了，她控制不住地会担心温家人来搅局。
　　出于各自的不安心理，回程时两人一直没说话，除了交握在一起的手，他们只有眼神交流。
　　等到了机场，下了飞机，在机场外收到了关樾送来的文件袋时，乐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她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文件，关樾也恰好做了解释。
　　“您要的证件都齐了。”关樾讳莫如深地看向乐瑶，“恭喜了，夫人。”
　　乐瑶对“夫人”这个称呼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下才知道是叫她，有些脸红地轻声说：“……谢谢。”
　　关樾笑了笑，又问她：“那夫人的证件准备好了吗？”
　　温漾检查完文件袋里的证件就跟着看向了乐瑶，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乐瑶按了按额角道：“我想没人会随身携带户口本吧……所以我得回一趟家。”
　　温漾看上去很失望的样子，他抿抿唇，看了看腕表，十一点，原本还想着开快点，能赶在上午民政局下班之前领证的，现在还要回一趟乐瑶家的话，就必须下午去了。
　　“夜长梦多”四个字在温漾脑海中加粗加大，但也没办法，他还是得跟乐瑶回去。
　　上了车，驶向乐瑶家的路上，乐瑶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一直皱着眉？”
　　温漾回答的万分直接，大约他现在很怕自己含糊回答的话会让乐瑶改变决定。
　　“我有点着急。”他皱着眉，十分在意道，“本来上午就可以解决的事，要拖到下午。”
　　他如此严肃，仿佛对待很重要的工作一样，倒让乐瑶缓缓放松下来了。
　　她慢慢将手放在他捏着文件袋的手上，温漾怔了怔，低头看了一眼，放开手握住她，和她缓缓十指紧扣。
　　“不用着急，我又不会跑。”乐瑶歪着头说，“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吗？你这么一个霸道总裁，实在不行可以把我绑过去嘛。”
　　温漾知道她在开玩笑，但他却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倾身靠近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低低沉沉地说：“这可是你说的。”
　　乐瑶愣了愣，没言语。
　　“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如果你下午突然要拒绝我，我是不会接受的。”他深邃的眸子幽幽凝着她，“我会按照你说的，绑也要把你绑过去。”
　　乐瑶久久没有言语，她阖了阖眼，略微思索后，主动靠近了一些，和他额头碰额头。
　　“其实我也着急。”她喃喃道，“我也怕到下午民政局上班这段时间会惊动你家里。”
　　温漾微微颦眉，将她抱进自己怀里，问她：“怎么还在怕这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控制不住。”
　　“不用怕。”温漾安抚地拍她的背，“这是最不用担心的事，不管是谁都没办法阻止我。”
　　乐瑶没说话，把脸埋在他劲窝，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调，带着些檀香味，让乐瑶躁动的心缓缓安稳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出奇顺利。
　　乐瑶回了家，乐清在上班，家里没人，她很快找到户口本，带着下了楼。
　　拉开车门时，看见温漾紧锁眉头盯着腕表的模样，她有理由相信，她但凡下来慢了一点，他就会上去抓人了。
　　他这么紧张，搞得她都紧张不起来了。
　　人家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以前有恃无恐的温漾，现在是她。
　　“回来了。”
　　看见她，温漾明显松开了口气，不由分说地倾身将她拉上车，乐瑶将将坐稳，车子就行驶起来。
　　“现在去哪？”已经过了时间，这会儿去了也拿不到证。
　　温漾抓着她的手说：“饿了，去找个地方吃午饭。”
　　乐瑶不疑有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但等车子行驶了一会，她又有点奇怪了。
　　她对江城很熟悉，看着司机行驶的路线，渐渐发现他们就快到民政局附近了。
　　“不是去吃饭吗？”怎么直接过来了？
　　温漾理所当然道：“为了第一时间过去，就在附近随便吃点好了。”
　　乐瑶：“……”
　　在温漾的安排下，乐瑶跟着他在民政局旁边一家环境尚可的餐厅吃了午饭。
　　他们吃得很慢，吃饭期间温漾常常看表，要是他可以操控时间的话，可能这会儿已经让时间加速流逝了。
　　不过哪怕这么着急，他也没干出什么让人抓了民政局员工提前上班的真·霸总事情来，足可见大部分偶像剧都是没有逻辑骗人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时间，温漾牵着乐瑶第一个去了民政局，他们按照步骤做了他们该做的，非常顺利地拿到了他们的小红本本，并且拍了举着结婚证的合影。
　　回到车上，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温漾眯了眯眼，似乎觉得有些不真实。
　　乐瑶也在看照片，照片上的温漾一身黑色西装，穿得非常正式，直接去走红毯都可以。倒是她，穿了件白色毛衣，简简单单，妆都没精致化。但也恰恰是这份随性，和温漾的一丝不苟甚为合衬。两人一黑一白，皆是高颜值，站在民政局背景下简单地拍张照片，都好像要拿去做时尚杂志封面一样完美。
　　“这是真的。”温漾看完照片，就开始摆弄结婚证，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自我回答道，“嗯，的确是真的。”
　　乐瑶沉默了一会，本来不想破坏气氛，但还是说了：“要不要告诉家里一声？”
　　原以为他会拒绝，会不在意地表示无所谓，但没想到他点了头。
　　“单一通知太麻烦了，我发个朋友圈吧。”
　　他随口说完，就直接把他们在民政局拍的那张合影发到朋友圈了。
　　还配了一行字——你们可以开始恭喜了。
　　乐瑶看了他全程操作，可以说是被他惊艳得目瞪口呆，她心里说不出来的甜蜜，又有点小担心，怕温老爷子发现之后会打来电话质问，从而彻底破坏他们今日的心情。
　　但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除了温漾朋友圈下评论刷屏外，什么事都没发生。
　　乐瑶和温漾有不少共同好友，像周铮、关樾和向云这类，全都第一时间发来了祝福。
　　向云和周铮都兢兢业业板板整整地发着祝福模板，就关樾有点不着调，发了一堆烟花的表情，连续评论了三条“恭喜老板如愿以偿请问可以加工资吗”。
　　乐瑶看得忍俊不禁，温漾见她笑了，难得有了回朋友圈的心思，便回了关樾。
　　——可。
　　简单一个字，带着个句号，特别的酷。
　　乐瑶发现，她好像看见了温漾的另一面。
　　怎么说呢，像现在这样处处人间真实的温漾，让她更爱他了。
　　她忍不住扑过去，都顾不上司机还在开车，旁若无人地捧住他俊秀如玉的脸狠狠亲了一下，感慨地说：“你真好。”
　　温漾深以为然：“我的确很好，所以你要珍惜。再不会有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了，你能想象我这辈子被人扇耳光的次数全都是你贡献的吗？”
　　想起生气时自己打他的事，乐瑶有些尴尬地后撤身子，摸了摸鼻子道：“你这是找后账？”
　　温漾手里拿着结婚证，似乎很有安全感，所以也敢说点真心话了。
　　“跟你学的。”他语气温柔又认真，“你老是这样，我也学会了。”他好像有点害羞，语调腼腆道，“可以吗？”
　　想起自己打他的那几次，想起他都没还手，还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她过分。
　　乐瑶咬咬唇，想了想说：“我跟你保证，我以后肯定好好的不动手。”
　　温漾点头说：“这样很好，因为你以后动手的话，属于家暴，是犯法的。”
　　乐瑶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他，温漾靠到车椅背上笑了笑：“这样看我做什么？”
　　乐瑶忍不住扯扯他的脸：“我怀疑你是别人假扮的，你快把原来的温漾还回来，我想念那个自私自负矜持高贵的大美人了。”
　　温漾听得出她的揶揄，他也不在意，任由她毫无力道地捏他的脸，音色低沉悦耳地笑了笑，这笑声过于悦耳，听得乐瑶心猿意马，浑身酥麻。
　　“咳。”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放手转开身，一本正经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问了句。
　　温漾始终注视着她，不像她那么胆小不敢看他。
　　他盯着她说：“带你回广州，你不是还要拍戏？”
　　想起这个，乐瑶有些在意：“我是不是耽误了你很多工作？其实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待在那的，不用非得陪我。”
　　温漾摇摇头说：“没事，恰好广州公司有点事需要我亲自处理。”
　　“真的吗？”乐瑶不信，“不是骗我，不是安慰我？”
　　“有可能是安慰你，但绝对不会骗你，你自己判断一下。”温漾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骗你了，你体会一下。”
　　嗯，这辈子都不会骗她的意思就是，广州公司的确有事处理。
　　乐瑶体会完了，心情好了一些。
　　“但你之后有事的话一定要去做你的事。”乐瑶想了想补充道，“我没关系的，我们都有这个了，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结婚证。
　　温漾心想这也是，要是总这么紧张，这么时时刻刻纠缠着她，她或许会不耐烦吧。
　　没人喜欢毫无私人空间，他不想两人刚尘埃落定就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很顺从地答应了。
　　这之后，他们回了广州，乐瑶第二天回归剧组，带了许多喜糖。
　　“去吧，分给大家吃。”乐瑶自己也吃了一颗，虽然她在保持身材应该禁甜食，但这是她自己的喜糖，不吃一个对不起自己。
　　赵彤抱着装满喜糖盒的大纸袋，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所以，你真的和温总结婚了？”
　　她看起来感觉很不可思议，乐瑶笑了笑说：“怎么？”
　　赵彤忍不住道：“没什么，只是回想起当初咱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么艰难，那么难搞的温总，居然真被你拿下了，如今我也是百亿豪门太子妃的经纪人了，觉得有些梦幻罢了。”
　　何止她觉得梦幻，整个剧组的人都觉得梦幻。
　　整个《暗歌》剧组，大到导演，小到剧务，甚至是一些群众演员，都有幸分到了乐瑶的喜糖。
　　这喜糖还是温漾特地让人准备的，叮嘱了她好几次务必要给到剧组的所有人，乐瑶当时问他先成集团各公司的人也有吗，温漾给了肯定的回答，于是乐瑶也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叶淳作为男一号，自然也收到了乐瑶和温漾的喜糖。
　　来送喜糖的是小诺，小诺笑眯眯地递过去说：“叶老师，这是瑶瑶姐请您和吕哥吃的，温总和她的喜糖。”
　　叶淳看着小姑娘递过来的漂亮糖盒，嘴角勾了勾，接过来稳稳地说：“替我谢谢她。”
　　“不用客气的叶老师，整个剧组的人都有。”小诺随口说了一句，就去给别人送了。
　　叶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叹了口气。
　　吕平吃着喜糖，看了他一眼道：“这次你就真放弃吧，行吗？”
　　“我本来也没想怎么样。”叶淳打开糖盒，拿出一颗糖放在手心，盯着看了许久才说，“之前跟你说觉得乐瑶适合这个角色才推荐是真的，说死心了也是真的，是你自己不信。”
　　“那你自己信吗？”吕平顺口问了句。
　　叶淳点点头：“信。”他剥开糖纸，吃下这颗糖，淡淡道，“没什么不能信的，我都多大年纪了，至于为个感兴趣的小丫头毁了自己吗？”
　　这倒是真不至于。只是看叶淳的神情，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吕平其实也可以理解。他和叶淳合作这么些年，头一次看他对什么异性感兴趣，却还踢到了铁板，出师未捷，难受吗？憋屈吗？那是肯定的。
　　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好了，好好拍戏，以后会遇见更好的。”吕平安慰了他一句。
　　叶淳失笑，点点头说：“好，借你吉言。”
　　他最后看了一眼乐瑶的方向，小姑娘看起来很开心，经历了那么多，眉宇间傲气却丝毫不减，眼底的执着也没消失半分，她还是那么耿直撩人，令人欲罢不能，但却已经彻底打上了别人的标签。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乐瑶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眼神相对，她客气地点点头，很快收回目光，叶淳垂下眼睛，收起眼底的情绪，开始认真看剧本。
　　或许这就是没缘分吧，他想。


第九十一章 
　　乐瑶和温漾正式登记结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之前压下不少的新闻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无人管控，炒得热火朝天，乐瑶拍戏间隙偶尔会看看，心想着闹到这种程度都没人管，应该是温漾有意放水。
　　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结婚了罢了，她心里就说不出的甜。
　　自领证也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她一直没等到温家人来找她，也没遇见什么意外，倒是温漾渐渐忙了起来，这几天回了江城，过几天还得去一趟国外出差。
　　他能去忙他的工作，乐瑶着实松了口气，要知道每天霸占着他，让身价百亿的温总每天接送她拍戏，真的是压力山大。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照看工作，毕竟之前因为她的关系，先成的股价已经飙动的跟过山车一样了，她很过意不去。
　　温漾一走，乐瑶拍戏都松范了一些，她这阵子在剧组算是真正的众星捧月，不少人因着温漾的关系来讨好她，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三号得到了比女一还好的待遇，连林煜都对她和颜悦色，时间一长，就有人看不过去了。
　　孙瑜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瞥了一眼和林煜谈笑风生的乐瑶，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林煜那样的人不会因为一些裙带关系容忍没有演技的演员，乐瑶之所以得到林煜的青睐也是因为有天赋，但她就是不想承认这一点，仿佛承认了就证明自己方方面面都输了。
　　想到上午林煜还吼了她一句，孙瑜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晴不定。
　　她握着水杯沉默了许久，在下一场戏开拍的时候，敛起所有的不正常，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
　　这一场恰好就是孙瑜和乐瑶的对手戏，还是一场打戏。
　　两人作为女二和女三，角色都是男一号卧底这边的人，只是女三号安遥忠于老大，女二号忠于程凛罢了。这场戏是女三又破坏了男主的行动，害男主被老大怀疑，女二看不过去来教训安遥，安遥和对方动了手。
　　武术指导喊了乐瑶和孙瑜站在一起，教她们待会怎么打。乐瑶看得认真，孙瑜则没听什么，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乐瑶，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
　　“孙瑜这方面有经验，她是武打演员出身，能带着你，你跟着她的动作走就行。”武术指导讲解完了，就拉着孙瑜和乐瑶走到一起，告诉她们先来一场试试看。
　　乐瑶自然不会反对，孙瑜也没吭声，她后撤两步，摆出架势，亲切地问：“准备好了吗？”
　　乐瑶点点头，也摆出迎接的架势，脑子里回忆着武术指导讲的动作，在孙瑜有意的牵引下打了一段。
　　“很好。”武术指导很满意，“一会保持这个状态就行，孙瑜很有经验的，乐瑶你不用担心。”
　　乐瑶笑了笑说“好”，孙瑜也跟着笑笑点头。
　　两人这时看起来关系十分融洽，陈白露作为旁观者站在不远处，作为比较了解孙瑜为人的人，她可没当事人那么心大。她迟疑着是否要提醒乐瑶，但等她决定好已经来不及了，这场戏开拍了。
　　镜头前，孙瑜和乐瑶对立而站，孙瑜说着台词：“安遥，你别以为凛哥看在老大的面子上给你三分薄面，就谁都要让着你了。”
　　乐瑶淡淡笑着说：“怎么，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太知道。”乐瑶端着安遥冷酷娇媚的架势不咸不淡道，“我只是尽职尽责把该说都告诉老大而已，老大都不觉得我做错了，你却跑来兴师问罪，难不成，你和程凛……”
　　“你闭嘴！”孙瑜加大声音，表情有些凶狠，像是忍无可忍，“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真的有恃无恐。”她迎上来，动作很快，和武术指导说得不太一样。
　　乐瑶意识到不对劲，后退了一步，脑子里回忆着武术指导教得动作，努力迎接着她的攻击。
　　孙瑜的动作都是按照要求来的，只是用的力气大，拍戏的假打几乎变成了真打，外人只是围观的话，并看不太清楚，唯有当事人乐瑶有些招架不住。
　　乐瑶皱起眉，见导演没有因此喊卡，自己也不好喊卡，只能尽全力承受孙瑜的袭击。
　　将近三分钟的打戏，乐瑶被孙瑜逼得步步后退，行动间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朝后面摔去。
　　“卡！”
　　林煜立刻喊卡，剧组工作人员上前去帮忙扶乐瑶，但都因为距离太远而来不及。
　　乐瑶摔在了地上，后背着地，在后脑也磕到之前，有人终于赶到捧住了她的头。
　　“没事吧？”叶淳的声音就在耳边，乐瑶无心辩驳，只是本能地摇了摇头。
　　她闭着眼睛，感觉脑子有些不清醒，明明只是摔了一跤，可身上特别不舒服。
　　她突然觉得肚子疼，捂着肚子轻哼出声，叶淳见此立刻从托着她的头换做抱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孙瑜也愣住了，她本来只是想小小地让她摔一跤或者碰一下，没想真的惹出什么事来，毕竟她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乐瑶。她做得隐晦，现场能看出来的人不多，饶是如此，她也有些忐忑。如今看乐瑶似乎摔得很严重，她更害怕了。
　　她情不自禁后退，却被陈白露拦住了去路。
　　“往哪儿去？”陈白露笑着问。
　　孙瑜面色有些发白道：“叫救护车。”
　　“那不用了，这里有医生。”陈白露抬了抬下巴。
　　孙瑜顺着看去，乐瑶已经被赵彤从叶淳怀里接过去了，毕竟已经结婚的人，还是女明星，靠在不熟的男性怀里不太好。乐瑶来拍戏，温漾给她备了一个大团队，里面自然也有医生，这会儿医生已经在给她做检查了，表情有些凝重。
　　“你闯祸了。”陈白露在孙瑜耳边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就不再拦着她，转身离开。
　　孙瑜身子僵硬，眼睁睁看着乐瑶被人送上车带去医院，武术指导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皱着眉问：“你刚才怎么回事，做得力道那么大。”
　　孙瑜牵强道：“这不是正式开拍，想做得真实点吗？我以前也这样啊，都没什么事。”
　　“确实奇怪。”武术指导也纳闷，“怎么摔一跤就肚子疼了。”
　　孙瑜作为女性，很敏感地想到了某一点，于是她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乐瑶被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了医院。
　　其实她自己也很疑惑，只是摔一跤，屁股疼可以理解，怎么还肚子疼起来了。
　　她住进医院的时候，感觉已经好了一些，但还是有细微的疼，脸色也有些发白。
　　她靠在枕头上，赵彤守着她，小诺去拿检查结果。
　　“我给温总打个电话。”赵彤摸出手机，慌慌张张地翻温漾的电话。
　　乐瑶按住她的手道：“他在忙，别打扰他，不是什么大事儿。”
　　“怎么不是大事儿呢？你脸色多难看啊，温总走之前特别嘱咐我了，你有任何事情立刻通知他，我得跟他说。”
　　“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乐瑶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我真没事，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好吗？我不想让他跟着一起担心。他人还在外面出差，也赶不回来，一通电话过去平白让他也跟着惦记，没必要。”
　　赵彤心想也是，便收起手机说：“那检查结果如果不好我会立刻跟温总说。”
　　“你是我的经纪人吗？”乐瑶闭了闭眼说，“怎么好像他才是你的老板一样？”
　　“他本来就是我老板啊。”赵彤说得理所当然，“毕竟发工资的是你们两个，他发多一半，我得给几分薄面不是吗？”
　　乐瑶忍俊不禁，心情愉悦了一些之后，身体似乎也没那么不适了。
　　两人又聊了聊孙瑜，乐瑶提到孙瑜刻意加大力道的事，赵彤立刻便察觉到了对方的小心思。
　　“我看她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纯粹想找刺激。”赵彤脸色难看道，“在你身上玩这个，看我不收拾她。”
　　“哦？你要怎么收拾她？”乐瑶饶有兴致地看着气势汹汹的赵彤。
　　赵彤又摸出了电话，但这次不是给温漾打的，所以乐瑶没拦着。
　　很快，电话接通了，赵彤颐使气指道：“向云，三分钟之内我要孙瑜的全部资料！”
　　乐瑶惊奇地睁大眼睛，对赵彤和向云说话的语气感到新奇，还对她这么理所应当地使唤向云感到讶异，安静的病房里很快响起了电话那头向云的回复。
　　“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赵彤。”向云说，“三分钟？三分钟我还没走出会议室大门呢，怎么给孙瑜的全部资料？”
　　“……那十分钟？”
　　“……半个小时。”
　　“行吧，勉为其难。”
　　“你找她资料做什么？”
　　“你别问了，能告诉的时候再告诉你。”赵彤想到乐瑶怕温漾担心，便没坦露真相，含糊其辞地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就对上了乐瑶意味深长的脸，赵彤莫名有些耳根发热，半晌才道：“是温总说有事需要做的话可以随时吩咐向云的……”
　　“哦……是这样啊……”乐瑶拖长音调，“我还以为是你们私下里关系已经非常亲密，所以才这么的……”她想不出一个形容词，便用眼神示意赵彤，赵彤看着她的那个揶揄的眼神，脸更红了。
　　“你别多想！”她急急忙忙想解释，但病房门忽然打开了，小诺抱着一堆检查单冲回来，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乐瑶已经感觉好多了，人也有力气了，靠在床头询问小诺。
　　小诺抿了抿唇，关好门走进来，先看了一眼赵彤，才把怀里的检查单递过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赵彤顾不上害羞了，有些紧张道，“难不成瑶瑶真有什么不好？”
　　小诺吸了口气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但是……”
　　在乐瑶和赵彤低下头去看检查结果的时候，她闭了闭眼道：“但是我得说，我觉得这是件好事。乐瑶姐，你怀孕了。”
　　乐瑶正看检查单呢，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她整个人都懵了，诧异地望向小诺：“你说什么？”
　　赵彤捏着手里的检查单，扫了扫上面的检查结果，也有些懵了：“怀孕了？？”
　　小诺慎重地点了点头：“时间还短，有些不稳定，乐瑶姐最近拍戏有些累到了，再加上今天摔了一跤，摔挺重的，动了胎气，所以才会肚子疼……”
　　乐瑶已经有些不太能正常思考了。
　　她愣在那，紧紧抓着检查单的一角，良久说不出话来。
　　怀孕了……竟然怀孕了。
　　乐瑶不禁想起刚到广州的时候，二月中旬时，她和温漾有些疯狂的那两天。
　　他们当时……好像……做到后面，确实少了些措施。
　　没想到就这么一次不慎重，竟然就中招了。
　　乐瑶意识都恍惚起来，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非常矛盾。她这个年纪，如今这个职业，现在要孩子似乎太早了，但孩子来了，就这么不要的话，她也不舍得。而且……不单单是她的态度，温漾是个什么态度，谁都不知道。
　　想到他的童年，他的出生，乐瑶便能想到他应该是个不会那么早想当父亲的人。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的前半生是缺失的，在后半生更是他的噩梦。他会想当父亲吗？如果知道她怀孕了，他会不会……不要这个孩子。
　　心中矛盾重重，乐瑶回过神来，就见赵彤已经拿起了电话。
　　她立刻意识到她要给谁打，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
　　电话接通，赵彤开了免提，本打算让乐瑶自己说，但看乐瑶刚才一直发怔不语，便自己说了。
　　“温总，打扰您了。”赵彤张口要说乐瑶怀孕的消息，却被回过神的乐瑶抢过了手机。
　　“什么事？”温漾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透过免提，夹杂着一些电子音，但一点都不影响他声音的悦耳。
　　“没什么。”乐瑶匆匆忙忙道，“你忙你的，她打错电话了，先这样。”
　　她快速挂了电话，赵彤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不告诉温总？”她不解地问。
　　乐瑶沉默了一会说：“不是不告诉他。”她抿抿唇，“只是要选个时间再告诉他。我现在还不确定怎么和他说。这种事你别做了，让我自己做。”
　　赵彤自然不会拒绝她这么合情合理的要求，但她还是关切道：“那你得动作快点，我看检查结果，算算你怀孕的时间，最近得有早孕反应了，你还在拍戏，剧组那么多人看着，迟早纸兜不住火。”
　　乐瑶皱了皱眉，垂下眼睛，抓紧了被褥道：“我知道了。”她喃喃自语道，“让我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同一时间，温漾在国外，国内现在是白天，但他这边是傍晚。
　　他坐在会议室里，一堆人等着他接电话，电话被乐瑶中断，他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寻常。
　　微微思索后，他暂时中止了会议。
　　“向云过来一下。”
　　他系上西装外套纽扣，温和地朝参与会议的其他人道了歉，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向云之前就因为接赵彤的电话从会议室离开了一会儿，现在温漾又接到了对方的电话，会议因此就这么中断了，让一众参会人士觉得他们的会议难不成是几千万的小项目，而不是几个亿的？
　　站在会议室外面，向云尽职尽责地汇报了自己知道的信息：“赵小姐打电话来之后我就调查了一下，她要孙瑜的资料，孙瑜是剧组的女二号，和太太有不少对手戏，据我了解到的信息，太太今天和孙瑜有一场打戏，我怀疑是她做了什么，让太太受伤了。”
　　向云正说着，手机震动起来，他翻出来看了看，是微信消息，来源是他在剧组的线人——这个人当然不是赵彤，赵彤毕竟是乐瑶的人，还会听从乐瑶的吩咐，对向云来说，不能百分百听从他的线人都不是好线人。
　　“确定了，太太的确是受伤了，现在在医院。”向云收起手机道，“赵小姐找我要孙瑜的资料，肯定是确定了孙瑜搞鬼。”
　　温漾全程沉默地听着向云的话，他表情看不出喜怒，傍晚的落霞洒在他身上，为他深灰色的西装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知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
　　温漾最后终于开口，是问了这么一句。其实他隐约猜得到乐瑶伤得应该不轻，否则不会这么顾左右而言他，避讳着不告诉他。她是担心他放下一切直接回国吗？换做以前他绝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哪怕是深爱的女人也够呛，但现在好像确实不一样了。
　　按了按心口，温漾微微颦眉，俊秀如玉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复杂神色。
　　“摔了一跤。”向云斟酌着道，“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摔了一跤？”温漾微微侧目，双眸漆黑如墨，像深邃的漩涡，这样的一双眼睛，只要稍微多看一会儿，就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沦陷进去。
　　“消息是这么说的。”向云想了想道，“我直接跟赵彤联络？”
　　温漾微微摇头，抬手指了指会议室的门说：“你先去开会。”
　　向云点头离开，温漾等他走了之后，自己拿出手机，给乐瑶打电话。
　　乐瑶这会儿已经准备出院了，她得感谢自己是因为拍戏摔跤进的医院，不是专门来妇科检查，否则这会儿网上流传的就不是她拍戏受伤住院的消息，而是她怀孕的消息。
　　其实乐瑶自己现在依然感觉很不真实，她怎么就怀孕了呢？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做母亲，又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要做母亲。
　　全副武装跟着赵彤和小诺下楼的过程中，乐瑶还有些神不守舍。她表现得那么异常，温漾肯定有所察觉，他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就这么回来？他走了其实也没多久，可她已经开始想他了。人果然都是贪心的，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当她习惯了他时时刻刻的陪伴和体贴，他突然消失之后，她虽然心理负担轻了一点，但人还是惶惶然不得稳定。
　　下了楼，上了车，少了窥伺的视线，乐瑶慢慢闭上眼靠到了车椅背上。
　　赵彤想和她说什么，还不待开口，乐瑶电话就响了。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打来的，乐瑶睁开眼捏着手机半晌没有接听。
　　赵彤看见，忍不住说了句：“瑶瑶，你这样不接电话只会更让人担心。”
　　乐瑶愣了一下才说：“没，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不是不接。”她说完话立刻按了接听键，将手机送到耳边。
　　赵彤见她接电话，便绕到了后面一排座位上和小诺坐在一起，保姆车空间大，私密性也好，她们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电话接通，乐瑶听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同样也是她孩子父亲的声音。
　　“摔了一跤？”温漾不曾问候，直接说了这么四个字，字字昭示着他对一切已经知晓。
　　乐瑶有些犹疑，她想，温漾再神通广大，知道她怀孕消息的也只有她们三个，她管着赵彤和小诺没透露，那温漾应该是不知道的。
　　“嗯，没什么事儿，已经出院了。”乐瑶这样回答。
　　温漾过了一会才说：“已经出院了？总觉得不该这么快出院。”
　　乐瑶沉吟着没说话，温漾接着说：“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是我的错觉吗？”
　　乐瑶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他的呼吸。
　　温漾似乎叹息了一声，他放柔语气道：“如果受了委屈一定要跟我说，我是你的丈夫，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乐瑶阖了阖眼道：“你别多想，只是剧组一点小矛盾，我自己就可以解决。至于你的感觉……我只是怕你担心，所以才不想告诉你这件事。你那边工作应该很忙吧。”
　　“还好。”温漾按了按眉心，唯独面对她的时候展露了一丝疲惫，“有些分歧，这些外国人吵得很。”
　　乐瑶宽慰他：“那也忍耐一下，赚钱哪儿有那么容易，对吧？”
　　温漾笑了：“本来是打来问你的，现在反倒是你在安慰我。”
　　乐瑶听到他的笑声，心中一片熨帖，因为孩子的事忐忑不安的情绪放松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朝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咬唇低声道：“我有点想你了。”
　　温漾那边安静了几秒钟才说：“只是有点？”
　　“……好吧，很想。”乐瑶抿唇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温漾抬起腕表看了看，眯着眼睛计算了一下，肯定道：“最多半个月，我肯定回去。”
　　“半个月啊……”那还是太长了一些，但似乎可以让她多一些时间想好怎么告诉他怀孕这件事。
　　“你也别太着急。”乐瑶想了想，还是说，“我们的时间还很多，把工作处理好最重要。”
　　温漾没反驳，又跟她聊了几句便由着她挂了电话。
　　电话切断，他收起手机，双手抄兜立在窗户前，向云很快从会议室出来，站在他身后跟他说着公事，说完之后，温漾给的回复却与公事无关。
　　“加快进度。”温漾语气淡漠道，“五天，最多给他们五天时间，不能达成协议就让他们找别人合作。”
　　向云惊呆了，这么大的项目，别说五天，三两个月都不一定能谈下来，他其实心里有猜想温漾会着急，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连半个月都等不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这么大的项目，就这么拱手让人，白忙这么久？
　　温漾斜睨着向云：“你觉得我是喜欢做慈善的人吗？”
　　“……”那还真不是。
　　“让他们去找是让他们去，至于有没有人敢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漾下了判断，直接走人，也不进会议室了。
　　向云斟酌了一下，回了会议室表达了老板的意思。
　　满场的高层哗然一片，表情要多震惊有多震惊。
　　远在国内的乐瑶根本不知道温漾明面上说半个月回来，其实已经打算好了五天内回国。
　　她出了院，回到剧组，打算处理一下孙瑜的事。
　　她到的时候，孙瑜和林煜站在一起，正急切地说什么，林煜脸上没表情，倒是叶淳站在不远处，有些讥讽地睨着孙瑜的背影。
　　看见乐瑶，谈话的人停了下来，孙瑜脸色极其难看地望着乐瑶，乐瑶淡淡地扫回去，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腹部，便知道身为女人的对方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乐瑶无视她的视线，缓步走到林煜面前，打直球：“她得跟我道歉，剧组也得给我一个交代。”她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拍戏，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或许孙小姐会拿她以前拍戏也是这样来做借口，但现实是，我对比了资料，还联系了几个和她有过合作的女演员，没有一个表示会像她今天这样的。”
　　林煜微微挑眉，乐瑶兴师问罪的态度很明显，要求也很直接，他侧头看孙瑜，问她：“你怎么看？”
　　孙瑜知道她惹不起乐瑶，之前也是一时气急了才犯糊涂，现在当然是立刻道歉了。
　　虽然内心不甘，但她到底是个演员，很擅长演戏，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抱歉乐瑶，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早上被导演骂了，下午想表现好一点，所以有点用力过猛。我保证之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请你原谅我。”
　　乐瑶注视着孙瑜，听完她的道歉，不咸不淡道：“你看起来很诚恳，但你心里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你觉得自己有错，也是后悔做了这事儿会得罪温漾，并非因为你从心里觉得这件事是错的。”
　　被如此不给面子的揭穿，孙瑜脸色煞白，她求救般看向林煜，林煜虽然不希望演员矛盾耽误拍戏进度，但也知道以乐瑶的性格，不给个满意的答案不会善了。
　　尤其是温漾那边，如果连乐瑶都不满意，温漾就更不可能满意。
　　林煜思索了一下，直接给剧组放假，今晚夜戏不拍了，等解决完她们的事再说。
　　孙瑜感觉到林煜对乐瑶的纵容，顿时心如死灰，眼泪流不出来了，表情有些扭曲。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让我之后都不敢和你对戏了，我担心你这次是让我摔跤，下次就是让我去死了。”乐瑶没什么情绪的说话，却字字句句戳孙瑜心窝子。
　　孙瑜垂下眼睛，紧握着拳头道：“……好，我承认，我的确是有些嫉妒你，所以才做了错事。我的确是还没真正意识到错误，但我愿意好好去想，所以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其实不想为难你。”乐瑶表情有些复杂，“但是你先为难我的，起因是你自己，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报应。而且，如果我不为难你，就会有别人为难你，那样你会更难受。”
　　这个“别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孙瑜立刻明白了乐瑶的意思，她有些诧异道：“你……”
　　“我知道我这阵子在剧组可能有些高调，但这也不是我想的。腿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要围着我，我总不能次次都不给面子地把人赶走。”乐瑶就事论事，“这是我第一次拍戏，也确实有许多不懂的要问大家，可能我给你造成了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个怎样怎样的人，但是……”
　　她想了想，靠近了一些，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但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拍戏，我还是喜欢写歌唱歌，你真的不用把太多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们不是对手，你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孙瑜是真没想到乐瑶被她设计了，还能这样理智应对。
　　她有些自愧弗如，垂下头真心道：“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乐瑶后撤身子，摇摇头说：“不，或许我还得感谢你。”
　　“嗯？”孙瑜有些不解。
　　但乐瑶没再为她解惑了。
　　她之所以要感谢对方，是因为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大概会更晚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甚至可能她自己还没发现，温漾那么敏锐的人就发现了。
　　到时候，可没时间让她做心理建设了。
　　和孙瑜的事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乐瑶到底没出什么大事儿，赵彤虽然不满，但找孙瑜经纪人讽刺了几句便算了。
　　“就当给我们家小少爷积德了。”赵彤如是说。
　　小诺不解：“小少爷？谁呀？”
　　赵彤理所当然地指了指乐瑶的肚子：“当然是那位啊！”
　　乐瑶无奈，有些烦恼地按按额角，也不知为什么，她有些不安，总感觉这种不安来自于温漾，她辗转了几天，没等来温漾，先等到了温柔。
　　这天剧组没她的戏份，她呆在家里休息。这是温漾为了陪她拍戏特地买的房子，是新购入的，按理说温家人不会知道。但温柔出现在了门口，乐瑶开门时对上她有些憔悴却沉静的面容，惊讶之余就想着——终于来了。
　　“别担心。”温柔先开口，神色淡淡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见见你，和你聊聊。”
　　乐瑶沉默着没说话，也不请她进去，温柔不在意道：“我是个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的人，我这辈子唯独一件事没有始终，那就是和温漾的父亲。我现在来了结我和你之间的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是否可以请我进去？”
　　了结？她用了这个词？甚至还提到了那个男人。
　　乐瑶郑重地与温柔对视许久，终于侧过身，礼貌道：“请进。”


第九十三章 
　　温柔比乐瑶上一次见她时瘦了不少。她穿着条雾霾蓝的真丝连衣裙，裙子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她眉宇间充满疲惫，脸上没化什么妆，乐瑶仔细看了看，她大约只涂了口红。
　　“茶，咖啡还是水？”立在沙发边，乐瑶轻声问。
　　温柔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坐不了多久就会走。”
　　乐瑶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和温柔面对面。
　　温柔定定地看着她，乐瑶大大方方让她看，她看了一会才说：“你最近应该过得很好。”
　　乐瑶想到自己可能还胖了几斤，甚至还揣上了小娃娃，觉得婆婆这话说得也没错。
　　“我知道你们领证结婚这件事了。”温柔直接道，“我父亲想过要来见你们说这件事，但我拦住了他。”她语气始终都很平静，“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我来解决最好。”
　　乐瑶安然地坐着，微垂眼睑道：“夫人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的确不是。”温柔勾起嘴角笑了，“前段时间我精神状态有点不好，但最近已经好了许多，所以我亲自来见你了。”她顿了顿说，“我知道温漾在出差，我不想和他见面，所以挑了这个时间过来，没提前和你说一声，这有些失礼，希望你不要觉得被冒犯。”
　　乐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和温柔如此平等地对话。
　　她扫了扫对方，温柔嘴角挂着礼貌舒缓的笑容，稍稍驱散了她眉宇间的疲惫。
　　“不可否认的是，我曾怀疑过你的本心，认为你并不是真心爱温漾，只是为了钱财和地位才和他在一起。又或者你只是看上了他的外表，总之我以前觉得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跟他在一起的初衷非常浅薄。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意识到那是我想差了。”
　　温柔不介意乐瑶的沉默，她淡淡道：“现在看来，承认自己错了也没有那么难。话开了头之后，剩下的说出去也就容易多了。”她靠到沙发背上，视线看着周围，“我为我之前冒犯过你，破坏过你和他的事向你道歉。你们已经结婚，今后就好好过日子，家里不会给你们压力，我父亲，也就是你外公，他也不会给温漾压力，你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不会有任何烦恼。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事业上的。”
　　乐瑶听明白了，温柔的意思是，她同意他们在一起了，温老爷子那边也不需要担心。温漾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也不必失去她，她也可以得到温漾，不会遭到温家人排斥。
　　一直期望得到的东西如今真的到来，乐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她其实也有心理准备，她非常信任温漾，温漾不止一次向她表示搞定了一切，她心里是相信的，所以惊讶过后，她就朝温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温柔没再立刻说话，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轻声评价道：“这里虽然不大，但很温馨。看得出来你们在这里一起生活了不短的时间。我曾经以为我的儿子这辈子都不会真心爱上一个人，一如他的父亲一般，但没想到……”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人有些恍惚地垂下了头。
　　乐瑶想了想，在温柔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情况下说：“夫人，我觉得这话不全对。”
　　温柔诧异地望向她，乐瑶回头看着她缓缓道：“温漾的父亲应该也是真心爱过一个人的。”
　　温柔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乐瑶，乐瑶站起来，想了想说：“我听到的关于他的事情，都是从你或者温漾的口中，都不是他本人。我不知道温夫人在他出国之前是否见过他，是否确认过，他真的是因为一笔钱抛弃了你离开。”
　　温柔有些懵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劣根性，我相信他是真心喜欢过你的，我也相信他选择离开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钱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也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听从了温老爷子的意见，觉得放你回归是为你好，所以才一狠心走了。很长是一段时间里，我是站在和他差不多的位置上的，这是我的一部分猜想——以我身处过那种境遇而产生的对他的猜想。”
　　温柔从未听人说过这种可能。
　　无可否认的是，她对原野离开这件事，都只是从父亲口中听到的描述。
　　从原野离开她去见温老爷子开始，温柔就没再见过对方。他走得匆忙，这被她认为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脱离她跑去国外逍遥快活。她恨透了原野，从未想过他可能怀有其他心情。
　　“你……我……”温柔慌乱起来，有些六神无主。
　　乐瑶起身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扶住了她。
　　“我不是要动摇夫人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我只是纯粹觉得，能够让你那么深爱的一个人，能够成为温漾父亲的那个人，他可能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坏。你也不必老是因为过去的感情妄自菲薄，很多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就尘埃落定，许多不必要的情绪都可以收起来了。”
　　温柔感觉自己的思想都被震撼了。
　　她有些着急，抓着乐瑶的手说：“我能去打个电话吗？你等我一会儿？”
　　乐瑶点点头说：“那边是客房。”
　　温柔快速点头，匆匆忙忙跑进客房，关门后反锁了房门。
　　乐瑶在外面等着，很耐心地等着。
　　她等了很久很久，天都快黑下来的时候，温柔也没出来。
　　她有些担心，走过去敲了一下门，低声问：“夫人，您还好吗？”
　　屋子里没人回应，乐瑶担心她出事，拿了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一推开，乐瑶就看见了失魂落魄坐在床边的温柔。
　　她的手机摔在地上，她整个人茫然无措地愣在那，不像个中年人，倒像个孩子。
　　乐瑶轻手轻脚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交给她。
　　温柔垂眸望向她，眼睛红肿，没接手机，而是说：“或许你是对的。”
　　乐瑶怔了怔，有些惊讶，但没说话。
　　温柔压低声音道：“……我打电话问了我父亲，他……”
　　温思危是怎么说的呢？
　　温思危说，他的确跟原野分析了温柔和他之间的不适合，还分析了他们这样不适合的人在一起之后早晚也会因为三观不合而分手。他言辞恳切，原野只是听着一直没说话。
　　最后的最后，在温思危拿出支票的时候，原野才开口，没什么表情地问他那是多少钱。
　　温思危告诉了原野那笔钱的数额，原野当时就笑了，似乎很开心，欣然收下了这笔钱，拿了钱就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再次知道原野的消息，是他出了国，并在出国不久就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温思危觉得，原野就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他死在国外，也只是因为一个孤零零的少年，身怀巨款不知隐藏，被人窥伺，死得虽然可怜，却也有些可恨。
　　温思危主观上把原野当成了坏人，就不会往好处想他，他后面跟女儿以及外孙描述这件事，也带着他的主观色彩，所以温柔和温漾就都觉得原野是那样的人。
　　可原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拿走了一大笔钱，去了国外，离开了温柔。
　　可他到死，也没有花费一毛钱。
　　那张支票，甚至都没有去银行兑换。
　　他去国外的机票钱，都是他自己的钱。
　　换言之，他到死，那笔钱也没从温家划出去。
　　温柔从父亲那得知了这所有，她开始回忆他们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大部分都模糊了，但她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爱。
　　“我……”温柔到底还是落了泪，数十年来她坚信的东西在顷刻之间出现了动摇，她整个人都有些冷静不了，“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乐瑶沉默了一会，走上前缓缓抱住她，压低声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作为活着的人，我们总要往前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恨了，但也不要念了。”
　　温柔靠在乐瑶怀里，有些无助地说：“我、我想去看看他……”
　　乐瑶没说话，温柔抓着她的手说：“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不想让父亲陪我去，我也找不到云平，他也不适合陪我去。我也不希望温漾知道这件事……我好像，只有找你了。”
　　是乐瑶跟她说了这些，她好像只能依赖乐瑶。
　　乐瑶想了许久，没有拒绝，跟剧组请了三天假之后，和温柔一起离开了。
　　温漾回到别墅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空空荡荡，他从赵彤处得知了乐瑶的去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角落一言不发。
　　远在国外的乐瑶此刻和温柔一起站在一片墓园里。
　　温柔戴着墨镜看着墓碑，客死他乡的原野埋在墓碑之下，他到死都没有亲人来为他收尸，还是公益组织将他埋葬在了这里。
　　温柔缓缓蹲下身，伸手去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文字，原野他到死，甚至连一张遗照都没有。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温柔一边抚着墓碑，一边说，“但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你。”她带着些柔情道，“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提出那些论点的人，我也因为你而去调查了年代久远的事情，找到了许多当年的同学了解情况。”
　　乐瑶怔了怔，看着温柔的背影保持沉默。
　　“我知道了一些事。”温柔缓缓站起来，垂眼盯着墓碑，声音好像跑得很远，“他出国之前，和他最好的朋友道过别。他把买完机票剩下的所有钱都给了对方，因为对方和他一样家境贫寒。他给的那些钱，都是他自己的奖学金和打工赚的。”
　　乐瑶虽然想过原野的事可能有其他疑问，但没想到还真的有。
　　她最开始的初衷，其实只是希望温柔不要再恨了。
　　温柔转过头，见乐瑶一片诧异，于是笑了笑说：“你也很惊讶对不对？但这其实也可以做这样一种解读——他拿到了那么一大笔钱，那些小钱就不重要了，给了别人也很正常。”
　　乐瑶张张嘴，但发不出声音。
　　温柔紧接着说：“但我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是个女人，她当年和我一样喜欢他。她告诉我……”她顿住了，许久才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茫然道，“她告诉我，他很爱我，他从来没想过要花那笔钱，她看到过他离开之前一个人在我家附近躲着，她很喜欢他，总是跟在他身后偷看他，她说他看到他自己一个人悄悄流眼泪，后来……他就走了。没多久，他就死了。”
　　乐瑶闭上了嘴，她觉得她什么都不必说了，也没必要说了。
　　“他什么遗物都没留下。”温柔缓缓道，“我找了很多人，但时间过去实在太久了，一个意外死亡的外国人，没人会为他保存什么遗物。现在也无从追究他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心里又作何感想。”她慢慢笑起来，“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有句话是对的。他也许是喜欢过我的，他离开的原因现在已经无法找到真相，但我想，我确实不该再恨了，也该放下了。”
　　乐瑶的最终目的还是达到了。
　　温柔她彻底放下了，她不再恨原野了，也不恨曾经深爱他，现在依然惦念着对方的自己。
　　“我总还是要纪念他的。”她将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我想帮他把墓迁回国内，以后每年去祭拜他。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如果我不记得他，就没有人记得了。”
　　后来温柔一个人又在墓地待了很久。
　　乐瑶怀了孕，天气又冷，她不能在外待很久，所以是要回车上等的。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温漾。她回去的路中断，睁大眼睛看着距离不算远的男人，猜想温柔刚才说的话他大概都听见了。
　　温漾的表情还算平静，他好像很少会不平静。他漫不经心地将目光从温柔和墓碑的方向收回，落在乐瑶身上，和她对视几秒，缓缓走过来，将围巾摘下来围住她的脸，轻声道：“回去吧。”
　　乐瑶没说话，怕惊动他心里的矛盾。
　　她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离开，在墓园外上了车子的后座。
　　温漾从另一侧上车，就坐在她旁边。
　　车子缓缓启动，司机安静开车，车子密封很好，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乐瑶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温漾先开口了。
　　“我都听见了。”他说，“你不用为难，想着如何向我解释，我还算聪明，听到那些话，大约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乐瑶咬咬唇没说话，安抚性地握住了他的手。
　　温漾反握住她的手，视线落在车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上：“我还挺高兴的，当我意识到我憎恶了一辈子的人可能没那么坏。我也挺难过的，当我意识到——他如果没那么坏，如果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想，那他真是可悲。”
　　是啊，如果这一切是正面的，那原野的离开的确令人唏嘘，让人难以释怀。
　　但三十多年了啊，温漾作为他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的过了太久太久了，再激烈的感情，也会消磨掉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乐瑶最后还是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觉得这个时候她只要说这个就好了，他不需要别的。
　　温漾轻轻“嗯”了一声，转回头垂眼看着她轻轻道：“你们都陪着我。”
　　乐瑶怔了怔，不解地看向他，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立刻明白过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乐瑶沉默了一会说，“我只是希望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你。”
　　“没关系。”温漾点点头，“我可以理解你的矛盾和你的担心，你很聪明，很了解我。在这之前，我的确从未想过要生育子女。哪怕要生，也不是现在。”
　　乐瑶加大了握住他手的力道，没有说话。
　　“不过在知道你怀孕之后，在回过神之后，在今天见过那个人的坟墓，听到了那些话之后，我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正正好。”
　　温漾的话让乐瑶有些失神，他将她拉进怀里，她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温漾轻吻向乐瑶的额头，柔声沙哑道：“我会做个好父亲的，乐瑶，你相信我。”
　　这样的时刻，这样诚挚的语气，乐瑶难以言说心中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近在咫尺他如玉似雪的侧脸，靠近轻吻了一下，低声道：“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第九十四章 
　　乐瑶跟温漾回了国。
　　他们没等温柔，温柔要迁坟，也不需要他们等。
　　回国的飞机上，温漾给慕云平打了个电话，把所有事情告诉了对方。
　　电话里的人回答的声音很轻，挂断之前，乐瑶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她有些好奇，但没主动问，温漾察觉到她的在意，侧目看着她说：“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乐瑶坦然点头：“他会过来吗？”
　　温漾抬手轻抚过她的长发，带着点笑意道：“做了结的事，他总会希望到场的。”
　　“所以他会来。”
　　“当然。”温漾望向飞机窗外的云层，“他当然会来。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真的离开她，不管她。再者……”
　　后面的话温漾没说。但乐瑶也明白他的未尽之语。
　　这大概是温柔彻底放下原野的时机，慕云平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他自然不会不出现。
　　这样也好，原野真的离开了太久太久了，他或许也想得到安息。
　　等到魂归故里，他应该就能好好长眠了吧。
　　那毕竟是温漾的生身父亲，乐瑶对他总会抱有一丝期许，所以才给了温柔那样的可能，了解到了之前几十年大家从未知道过的事情。其实她原本也只是猜想，真能挖到什么，既让她觉得意外，又让她觉得“果然如此”。
　　她始终愿意相信，温漾这样的人的父亲，不会坏到哪里去。
　　回到国内，没人再提起原野和温柔的事。
　　温老爷子应该知道这些，但他人在家中休养身体，什么都没说也不打算管，他在这之后唯一的动作就是，把名下的全部股份划给了温漾，决定彻底脱离先成集团，颐养天年去。
　　乐瑶不太清楚他这么做是真的累了，还是也猜到了原野离开时可能的真正本心，心中存有愧疚，才拿股份来弥补对方的儿子。
　　总而言之，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乐瑶渐渐开始有早孕反应，不太吃得下东西，好在她作为女三号戏份不算多，在彻底兜不住之前杀了青。
　　林煜亲自切了块蛋糕递给她，乐瑶道了谢接过去，听到他说：“以后有机会再继续合作，你很有拍戏的天赋，不能浪费。”
　　乐瑶笑着点点头，这会儿气氛正好，实在没必要跟林煜提她并不热衷拍戏的事，等以后他真的找她的话，她再看情况而定好了。
　　“不过我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再拍戏了。”乐瑶吃了口蛋糕就放下了，她现在不太爱吃甜的。
　　林煜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要忙新专辑吗？”
　　乐瑶摇摇头说：“没什么，要去生个孩子而已，这期间应该也会写歌，写歌不耽误安胎，还可以做胎教。”
　　林煜惊呆了，诧异地看向她的肚子：“你怀孕了？”
　　乐瑶比了个手势说：“小点声，林导，你再大点声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林煜愣了半天才说：“他们早晚得知道。”
　　乐瑶笑着说：“嗯，但不是现在。”
　　的确不会是现在。乐瑶决定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宣布这个消息，在这之前，她得先回江城，跟自己的哥哥坦白。
　　乐清最近工作比较忙，身体有些疲惫，乐瑶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他靠在沙发上正睡着。
　　乐瑶轻手轻脚走过去，刚站定，还没坐下，乐清就醒了。
　　他按了按额角，看了她一会才说：“你回来了。”
　　乐瑶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哥，你得注意身体，你手术才做完一年。”
　　乐清沉默了一会说：“你也得注意一下你自己了，我听说你和他领证了。”
　　乐瑶坐下来，抿抿唇道：“对，抱歉没早早告诉你，我只是想着……”
　　“无所谓了。”乐清靠在沙发上想了想说，“你长大了，我只是你的哥哥，不是父亲，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你可以为自己的婚姻做主。”
　　乐清这话让乐瑶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喃喃道：“可长兄如父，我的确有些太冲动了，我该先和你说一声，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的……”
　　乐清听了这话才展露出一丝丝笑意，他勾着嘴角道：“你还知道长兄如父？那说明你还有点良心。不过我说无所谓了也不是气话，我心里的确那样想。那个男人之所以能和你认识，也全都是因为我，如今你们可以修成正果，我也算放心了。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幸福。”
　　乐瑶心中五味陈杂，既觉得开心，又觉得有些心酸。
　　她眼神复杂地沉默着，手不自觉放在肚子上，这个举动让乐清眯了眯眼。
　　他沉吟片刻，迟疑道：“你该不会是……”
　　乐瑶咬了咬下唇，没说话，但这也是一种回答。
　　乐清扶额：“真怀孕了？”
　　乐瑶脸色有些苍白地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我不会怪你，你们都领证了，怀孕也没什么。”乐清观察着妹妹的脸色，终究还是柔和了语气，“好了，不用内疚了，以后和他好好生活就行了。对了，既然结婚了，要搬到一起住了吧？”
　　乐瑶有些不舍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们是彼此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想和乐清分开住，一点都不想。
　　乐清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也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不能老和我待在一起。还是搬过去和他一起住吧，你那么喜欢他，这段时间为他的事难过伤心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他愿意给你婚礼，和你领证结婚，也算是给了我一个交代。”
　　乐瑶垂着头缄默不语，乐清想了想还是说：“找机会让我和他正式见一面吧？”
　　乐瑶点点头，双手交握，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清猜想了一下，问她：“是怕我一个人生活孤单吗？”
　　乐瑶抬起头，乐清这才发现她眼睛红了，他有些无奈地叹息道：“别担心我啊，我这么大个人了，还是男人，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
　　“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我保证之后会注意休息和体检，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的妹妹现在这么有本事，就算我身体不好，也不用担心治疗问题了对不对？”乐清顿了顿说，“再者，我会尽快给你找个嫂子的，到时候有她照顾，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一点，乐瑶总算高兴了一点，她慎重点头道：“我也会帮忙找嫂子的。”
　　乐清闻言有些脸红：“你就别掺和了，这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关于乐清找女朋友这件事，乐瑶当时是满口答应不参与的。但后来还是阴差阳错的参与了。倒不是她特地给他介绍了女朋友，而是……作为她的生活助理，在她搬家离开之后，小诺常常帮乐瑶联络乐清，送东西也好，见面也罢，有时候还会让小诺顺路去乐清公司送饭，反正这么一来二去的，很多事情都不用乐瑶说，小诺就去做了。
　　一开始乐瑶只以为小诺是举一反三，为她省心，但后来她渐渐发现，好像不是的。
　　“你说她是认真的吗？”乐瑶问赵彤，“我哥比她大那么多。”
　　“你不知道年纪大点儿的男人更稳重贴心吗？”赵彤老神在在道，“而且温总也比你大很多啊。”
　　“……还好吧，他倒是没比我大几岁。”
　　“清哥比小诺大的年纪也差不多是那么几岁了。”
　　“……算我没说。”乐瑶决定不替别人操心了，她哥长得英俊，人又聪明，小诺会喜欢上也很正常，她决定还是操心一下乐清和温漾见面的事。
　　春日的一个夜晚，气温宜人，微风拂面，温漾和乐清在这个夜晚正式见了面。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温家老宅，这是温漾的意思，时至今日，乐瑶和温家的关系已经趋向于温和，不仅仅是温柔，温老爷子也不再对她诸多要求。其实若不是乐瑶的家世和职业问题，单纯对她这个人，温思危还是很欣赏的。
　　乐清是乐瑶在世的唯一长辈，长兄如父，他要求和温家人见面，当然不能只有温漾出面，这对乐瑶来说有些太不尊重了。
　　所以这次见面安排在温家老宅，温老爷子和温柔都非常给面子地出席了。
　　乐清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到了温家之后也没对这里低调的奢华有多在意。
　　他只有在见到了温漾的外公和母亲时，才稍稍显露出一丝惊讶。
　　大概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江城普普通通的一个家庭养育出了乐瑶和乐清，而温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养育出来的温漾也好，温柔也好，都和他们兄妹俩很不一样。
　　乐清是做金融的，见过的有钱人着实不少，但像温家人这样的，还是独一份。
　　“拖到今天才见面，实在失礼。”温老爷子态度温和，一改往日话少的模样，侃侃而谈道，“早该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就见一面的。”
　　乐清从善如流地笑着说：“现在也来得及。”
　　他们寒暄着，气氛十分融洽，乐瑶看在眼里，来之前的忐忑消散，嘴角缓缓挂上了柔和的笑。
　　温柔也偶尔会说一两句，她现在看上去正常极了，半点过去的歇斯底里都见不到，她甚至还会心平气和地和温漾说两句闲话，看得出来温漾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尽量附和着她。
　　这样家庭和睦的画面，出现在哪里都是正常的，唯独出现在温家，让人觉得非常难得。
　　佣人们远远看着这一幕，觉得明天早上太阳应该会从西边出来。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当事人看来，这场会面还是宾主尽欢的。
　　乐清当晚住在温家，乐瑶和温漾自然也留宿。
　　走进温漾的房间，乐瑶看着这里，不禁想起她第一次来老宅的时候。那时的温家对她来说好似一座大山，看上去难以翻越，却让她充满了征服之心。
　　如今真的得到了一切，还得到了那个人，甚至还为那个人怀了孩子，中间虽然有些波折，但总体来看，还是会有种“竟会如此”、“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温漾随手关了门，一边扯领带一边问她：“在想什么？”
　　乐瑶坐到床边，看着这间温漾从小住到大的房间，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
　　“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问了一声，这个问题让乐瑶看向了他。
　　他这会儿已经脱了外套，领带也扯掉了，衬衣领口松着，灯光下可以看见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乐瑶看着他，有些出神，温漾被她这么看着，也难得有点不自在。
　　他摸了摸脸说：“这么一直看着我，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乐瑶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没有，之所以看着你，是因为……”
　　“什么？”他坐到她身边，虚心求教。
　　乐瑶认认真真地说：“因为你好看。”
　　温漾微微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嘴角牵起，带着些细微的笑意。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书架边，从上面取出相册，随后回到她身边重新坐下。
　　“这是什么？”乐瑶靠在他身上问。
　　温漾轻声道：“相册，我自己的相册。”
　　乐瑶没说话，因为温漾已经打开了相册，这相册的内容，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自己的相册”是个精确的形容。整个相册里的照片，全都只有温漾一个人。从他很小的时候，穿着白衬衣和黑色长裤的孩子，到长大一些，穿着校袍面色冷淡却英俊极了的少年，再到年长一些，已经变成了总是温柔随和、谦谦君子的温漾。
　　他这三十多年来的转变，全都在这本相册里。
　　乐瑶一张张看过去，仿佛跟着他一起走过了那些年头。
　　“我习惯每年拍一张照片。”温漾淡淡道，“今年的还没有拍。”
　　乐瑶不解其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倾身从抽屉里取出了相机，回眸看着她说：“今年我们一起拍吧。”
　　这个邀请，他们都默契地知道代表着什么。
　　乐瑶当然不会拒绝，她站起来，和温漾一起，郑重地拍了一张照片。
　　温漾透过相机看了看那张照片，笑着说：“你好严肃。”
　　乐瑶干巴巴道：“有些紧张。”
　　温漾讶异地看向她：“你是女明星，拍个照片怎么还会紧张？”
　　“……因为这张照片意义不一样。”乐瑶很认真地看着他说。
　　温漾心中一动，他缓缓放下相机，将她抱在怀里，脸埋进她的劲窝，低低地说：“不用紧张，往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拍照片。等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们三个一起拍。”
　　乐瑶缓缓环住他的腰，轻轻地“嗯”了一声，明明是好像羽毛一样轻薄的声音，仿佛没有重量，却让温漾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得更紧。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间屋子里，年幼的温漾、少年的温漾、青年的温漾，都觉得它是个牢笼。
　　它见证了他最惨烈的时刻，令他不堪回首，备受侵扰，但如今，它也见证了他最幸福的时刻。
　　在这个房间里，温漾虽然没再说什么，却在心中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做了了断。
　　现世如意，曾经渴求过的，得不到的，爱过的也好，恨过的也罢，全都不会再记得了。
　　从今晚后的每一天，都是有她陪伴的新的一天。
　　这之后的春末夏初，先成集团官方微博发布了乐瑶怀孕的喜讯。
　　微博瞬间炸开，乐瑶和温漾再次被热烈讨论起来，乐瑶被冠上了各种人生赢家、灰姑娘的名号，而温漾在所有的猜测和故事中，似乎都是王子的角色。
　　唯独私下里认识他们的人知道，他们真正的相处模式其实很普通，就像所有恋爱结婚的男女朋友一样。不过这份普通，也正是他们最不普通的地方。
　　向云收起手机，叹了口气正要走，赵彤就拉住了他的衣袖：“干嘛去啊？我还没吃完呢？”
　　“回去上班，时间到了。”向云无奈地想要扯回衣袖，但被赵彤瞪了一眼。
　　“等我吃完再回去。”赵彤不满道。
　　向云严肃地说：“温总不会喜欢上班迟到的助理的。”
　　赵彤不高兴地说：“我也不会喜欢把我一个人丢下的男朋友的。”
　　向云微微一怔，半晌才耳尖发红地“你”来“你”去，但就是“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赵彤瞟了他一眼，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微信，得到回复之后就十分淡定道：“现在你可以不用急着上班了，你的老板也会迟到。”
　　向云：“……”
　　毫无疑问，赵小姐联系了乐瑶，而乐瑶也的确是收到了她的微信。
　　坐在颐园的琴房里，乐瑶笑着对听她弹琴的温漾说：“你晚点去上班吧，彤彤跟我借一会你的助理。”
　　温漾挑挑眉，没说话，但弯下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听你的。”
　　乐瑶嘴角勾起，眯起眼望向琴房窗外，此刻春夏交替，气候温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