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色沦陷》 作者：木甜 　　文案： 　　1、 　　祝安三岁那年，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了林家门口。 　　林家是天才世家，其中最赫赫有名的莫过于林家最小的儿子林陆远。 　　从祝安到林家那天起，林陆远身后就跟了个小尾巴。少年正值叛逆期，对祝安十分不耐烦，态度日渐恶劣。 　　祝安一天一天长大，终于意识到，林陆远是高不可攀的明月，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女，是不配跟着他的。 　　她决定离开。 　　何曾想，离开这件事，也由于林陆远的阻拦，而显得无比艰难起来。 　　2、 　　中国速算大赛上，年仅9岁的祝安横空出世，一战成名，成为万众皆知的天才少女。 　　十年后，19岁的祝安再次披上国旗，出战世界速算锦标赛，将代表速算最高荣誉的奖杯搬回了祖国。 　　台下，林陆远接过奖杯，捏着她纤细手腕，着迷般吻她侧颈。 　　“安安，你是我的，记住了。” 　　-恰逢这春色，悄悄沦陷。 　　排雷：*追妻火葬场，HE 　　一句话简介：春色悄悄乍泄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安，林陆远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深夜，林陆远的车驶入林家大宅。 　　他每周末都会回大宅，只是这周有事耽搁，回得稍晚了一些。 　　林老还没睡，一直等着小儿子回来。 　　很快，楼下传来了父子俩说话声，低低地，不太真切。只能感觉到两人声音都挺严肃，但好歹气氛平和。 　　祝安站在楼梯转角，没有下楼打招呼，只是安安静静站着。 　　手指却不自觉蜷缩在一起，仿佛有些紧张。 　　站了几分钟，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轻手轻脚爬上床，用被子把整个人裹得很紧，团成一团。 　　这晚，祝安做了噩梦。 　　梦里全部都是林陆远模样。 　　“别跟着我！” 　　“你好烦。” 　　“祝安，离我远点。你挡到我看书了。” 　　…… 　　“安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呢？你那么聪明，不该起这样的念头。乖，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去学习吧。” 　　“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你。” 　　“我只把你当妹妹，哦，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安，别闹了。” 　　…… 　　天色大亮。 　　祝安睁开眼，满脸冷汗，哆嗦着手跑去拉开窗，让房间里有新鲜空气流通。 　　春风轻轻吹拂在脸上，她这才从梦魇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时间尚早，不过七点出头，楼下花园里已经有园丁在忙碌，隐隐约约能听到交谈声。 　　祝安抿着唇。 　　她瞳孔是浅浅琥珀色，在光线下极为漂亮，像琉璃一样清澈。睫毛又卷又密，五官精致，组合起来，竟有一丝异域风情。 　　这个大宅里，只有祝安是这般模样。 　　因为，她根本不是林家人，只是一个寄居的……弃儿罢了。 　　昨晚那梦也不是噩梦。 　　每一句话，都出自林陆远口中。 　　从祝安三岁来到林家起，一直到今天，这十四年间，一一发生。 　　想来也有些可笑，林陆远拒绝得毫不留情，一点希望都没给过她，她竟然还能执迷不悟这么久。 　　祝安自嘲地笑了笑，关了窗，换衣服下楼。 　　只要有林陆远在的每一天，与她而言，都有一场硬仗要打。 　　不是和别人，只和她自己内心。 　　- 　　林老规矩大，只要在大宅里，每天早餐必须得全家一起吃，谁也不能迟到缺席。 　　早餐种类也丰盛，阿姨会把中式西式都准备了，照顾到每个人口味。 　　红木长桌，挤挤能坐下十个人。 　　林老和林陆远都已经下来了，林老坐在主位，林陆远在林家一贯受宠，越过了前头几个哥哥姐姐，就坐在林老下手边。 　　祝安是小辈，自然地捡了最外面那个位置，坐下。 　　见到祝安，林老就笑了，朝着她招招手，“安安。” 　　祝安轻笑了一声：“林爷爷，早。” 　　…… 　　三岁那年，祝安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了林家大宅门口。 　　林家是有名的天才世家，几百年大家族，从上头往下数，出过好几个科学家和数学家。林老和妻子都是医学大拿，登过好几次报，在海市名气很大。 　　祝安记得三岁前发生的所有事。 　　她亲生父母是近亲通婚，两人早早地远离家乡，瞒天过海，生了她，又生了弟弟。 　　弟弟一出生就被检测为智力低下、白化病，无生存能力。 　　很快，祝安也被发现，和常人有点不同。 　　三岁前，她就展现出极强的记忆力和运算能力，也就是传说中的“神童”。 　　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是天才，一个是弱智，就像是一个笑话。 　　祝安亲生父母条件非常一般，又没有家里帮衬，难以支撑高昂医药费。 　　咬牙带着弟弟到处求医，坚持了三年，终于力竭。 　　他们将祝安丢在了林家门口，希望林家能收养这个小天才。 　　林家佣人看到门外弃儿，立刻就报了警。 　　在小祝安断断续续叙述中，警察查出档案，带着她回了她亲生爸妈那儿。 　　她爸妈已经带着弟弟在屋里开煤气自杀了。 　　终于，可以不再受这世俗折磨。 　　剩下孤苦可怜的小女儿，在这世上自生自灭。 　　祝安早慧，知道死亡意义。 　　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已经死掉了。 　　她红着眼睛，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抓住了林家佣人阿姨的手指。 　　林家是大家族，财力雄厚，家里阿姨佣人就养了不少，确实是不差这么个孩子口粮。 　　林老见这小女孩口齿伶俐又聪明可爱，心一软，将人留了下来。 　　但是他自己有儿有女，不符合领养条件。 　　下一辈年纪都太小，已经结婚的孩子里也没有人符合条件。 　　为了给小女孩一个合法身份，林老让人联系了自己老友，将她挂在了老友长子名下。 　　老友长子年过四十，夫妻俩都是研究员，丁克一族，没有孩子，正好合适，也算是卖林老一个面子。 　　祝安就这么在林家住了下来。 　　一住就是十多年。 　　大家族里，她像个家人，又像个局外人。 　　…… 　　林老一直很喜欢祝安，说话语气里都带着疼爱。 　　见祝安脸色不好，他打趣道：“安安怎么没有坐到你小叔叔旁边呀？不是最黏小叔叔了吗？” 　　小叔叔就是林陆远。 　　祝安以前不懂林家规矩，闹着要和林陆远近一些，一到吃饭便紧紧贴着他，想坐他下手。 　　林陆远年纪不大，但是辈分不小。 　　他是林老的老来子，和祝安户口上的父母、祝家夫妻算是同辈，是得喊一声“小叔叔”。 　　祝安弯了弯唇。 　　确实，是她一直在执迷不悟，就连辈分也逾越了。 　　祝安：“小叔叔，早上好。” 　　算是回答林老提问，却也没有再说更多了。 　　林陆远面无表情，沉默点头回应。 　　祝安低下头。 　　- 　　吃过早餐，一桌人各自散了。 　　春日初临。 　　趁着阳光正好，祝安回到自己房间，拿了本书，坐到窗边晒太阳。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 　　祝安合上书，问道：“哪位？” 　　“是我。” 　　祝安心跳乱了几拍，连忙把腿放下，挺起背，端端正正坐好。 　　“……请进吧。” 　　林陆远穿着早上那身休闲外套，走进来。 　　见她坐姿端正，衣冠也整齐，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祝安不免松了口气。 　　并非仅仅是见心上人时，产生紧张情绪，从小到大，林家人里就是林陆远对她最为严格，衣食住行、各种礼仪习惯上教养，学习、做事习惯，也都由他一手调.教。 　　林陆远最不喜欢她坐得松松垮垮，显得没规矩，见到了就会说她。 　　所以祝安也习惯了，时时刻刻在他面前做个刻板淑女。 　　只有没人时，才会放松一下。 　　林陆远捡了个门边椅子，坐下。 　　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了两下，他缓缓出声，问她：“最近有个速算的比赛，你想去吗？” 　　祝安抿唇，对这个有些迷茫，还有点惊讶。 　　“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比赛了。” 　　祝安从小就展现出非凡计算能力，林老那时候忙于工作，家里小孩都是放养长大，祝安这便宜小孩自然也不例外，进林家开始，就一直由管家和保姆带。 　　还是林陆远，每天被她缠着前前后后跑，才意外发现了她这方面天赋，让人找了老师来培养。 　　但是第一次大赛之后，林陆远又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突然不答应让她去参加比赛了。 　　小祝安对这个最喜欢的小哥哥言听计从，完全没有异议。 　　这都八年过去了。 　　没想到，林陆远会再次提起这件事。 　　祝安想不通他心思。 　　蹙着眉，她嘴唇动了动：“林陆远——” 　　林老不在时，祝安从来不会喊林陆远“小叔叔”之类，都乖乖喊全名。 　　曾经，在年纪还小、不懂事时，她也叫过很久“哥哥”，只是，被林陆远一句话挡了回来。 　　“我姓林，你姓祝，我不是你哥哥。” 　　那时候林陆远也才十几岁，清清淡淡一句话，就在两人间划出一道界限。 　　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林陆远叛逆期结束，脾气日渐平和了下来。 　　但那道无形界限，却越来越深。 　　直到现在，已经如同天渠。 　　是时候该回头了。 　　祝安心想。 　　…… 　　林陆远“嗯”了一声，淡淡地开口，完全没打算给她解释：“可以去试试了。” 　　祝安：“好。” 　　林陆远得到满意答案，站起身。 　　“学校不忙的话，这几天空出时间来，我会给你请老师来做些赛前培训。既然参加了，就要拿个好成绩，别给我们家丢人。” 　　祝安握着拳，指甲几乎压入肉中。 　　声音还是平稳，“好，我知道了……不忙的。” 　　祝安16岁就参加了高考，现在在P大读大二。原本P大在她14岁跳级上高中时，就向她发出了邀请，进入P大少年班。 　　也是被林陆远硬生生压下，压着她好好读完高中，规规矩矩参加高考。 　　大二课业对祝安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难度，甚至不需要听课，只靠记忆力看书自学，也能顺利通过考试。 　　这样自然是不忙的。 　　林陆远点头，手指已经落到了门把手上。 　　动作一顿，他蓦地开口：“你最近在躲我。为什么？” 　　“……” 　　问题来得突然，祝安浑身一震，手指攥得越来越紧。 　　心跳也渐渐失衡。 　　她沉默着仰起头，望向他。 　　林陆远声音淡淡的，像是从虚空中传来，“难不成，你还在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又见面了。 　　今天是立春 　　很适合这样一篇文 　　希望你们会喜欢。 　　wb：@长翅膀的木甜 　　-------------------- 　　接档文《他向月亮走》文案 　　一夜荒唐。 　　天亮后，桑悦只用了五分钟，平静接受现实。 　　她笑得媚意横生：“沈照青，你知道走出这个房间后，别人会怎么说我吗？” 　　沈照青眉眼精致，表情淡漠，手上一直带着象征吉祥如意的小叶紫檀手串。哪怕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也气势逼人。 　　他问：“说什么？” 　　“所有人都会说，桑悦不要脸。” 　　- 　　公开那日，桑悦微博上传了新专辑封面。落日、黄沙、男人侧脸剪影，如画般精致。 　　沈照青转发了这条微博。 　　配文：【你是我的月亮。】 　　桑悦从没想过，还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里来。 　　*探月工程研究员X流浪吉他手 　　----------------------------- 　　接档文《夏日青梅》文案 　　大赛前夕。 　　明夏川想到，那些对手赛绩华丽，忍不住问贺知许：“你有把握吗？” 　　贺知许：“十拿九稳。” 　　明夏川松了口气，又听他接了下一句。 　　“差你一吻。” 　　- 　　在漫长青葱岁月中，贺知许褪去青涩，渐渐长成了男人模样。 　　剧情符合一切浪漫电影，爱意也符合常规走向。 　　他吻住自家小青梅。 第2章 　　林陆远问得直接。 　　房间里，气氛倏地直坠谷底。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开口道：“小叔叔，你想多了。” 　　她这表情，让林陆远蹙了蹙眉。 　　祝安似乎已经战胜了自己心底那个怪兽。 　　它不再叫嚣而出。 　　她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不少。 　　“我以前比较幼稚，现在都17岁了，总该懂事了。你放心，我不会逾越。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太亲密，所以我退回到一个让我们都舒适的距离，并没有在特别回避你。小叔叔，你和林爷爷一样，永远是我的家人。” 　　“家人”二字，咬得很重。 　　林陆远目光带着审视，居高临下，落在祝安脸上。 　　两人净身高差了将近30公分，祝安站起来都得仰视他，更遑论一站一坐，逆着光，几乎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只是那审视感，却如有实质一般，仿佛千斤重，砸在她脸颊上。 　　祝安抑制不住心脏刺痛，却还是强装着自然。 　　声音也是稳稳的，“……你怎么了？” 　　林陆远抿着唇，有些不满。 　　说不出哪里不舒服，明明这就是他想得到的答案，但偏偏就是觉得生气。 　　他摇头，收回目光。 　　“最好是这样。” 　　祝安不遑多让：“当然是这样。要不然呢？” 　　“……” 　　蓦地，林陆远冷冷笑了一声，“祝安，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我记得从小我就教过你，言出必行。” 　　他转身，重重阖上房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瞬，渐行渐远。 　　神经从刚刚开始，一直紧绷着，终于松了下来，祝安整个人一下子摊倒在沙发里。 　　不是第一次和林陆远说这个话题，但是却是她最紧张的一次。 　　一边是决心放弃，一边是本能爱意。 　　就算林陆远再不耐烦她，两人都已经相伴十多年，感情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 　　看书是没心思看了，祝安脱了鞋，曲着腿坐进沙发里，两手圈着小腿，把头埋进膝盖。 　　窗户半开，下面就是客厅阳台。 　　她能听到林陆远走下楼，走进花园，正轻声逗弄着埃迪。 　　埃迪是老宅里养的狗，还是六年前，林陆远亲自抱回来的，自然是千娇万贵。 　　祝安叹气。 　　她和林陆远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上下楼这几米。 　　却仿佛隔着一整个银河。 　　…… 　　周一早上。 　　祝安要回学校。 　　林老有个会，昨晚就飞去了临市。主心骨不在，家庭早餐自然作罢。 　　祝安拎着行李箱，乖乖巧巧，和管家大叔打了招呼。 　　拿上了早餐，换鞋，出门。 　　林家备了车，不过她知道自己身份，也担心豪车接送在学校过于高调，平日里几乎不用，都是先坐地铁，再搭定点校车去。 　　林陆远的车就停在花园外。 　　祝安低着头，没注意。 　　“嘟——” 　　里面人按了声喇叭。 　　距离太近，声音就在耳边炸开，祝安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林陆远坐在驾驶位，缓缓降下车窗，手臂架在窗沿。 　　阳光下，他看起来眉眼如画，耀眼万分。 　　声音却冰冰凉凉，没什么温度，“上车。” 　　祝安没动。 　　林陆远蹙起眉，难得又重复了一边，“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祝安：“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谢谢。” 　　这划清界限模样，让林陆远有点恼火。 　　他带着这小尾巴过了十四年，从讨厌、不耐烦、被动接受、到彻底习惯，中间心路历程都能写本小说。 　　祝安那么喜欢他，从小就缠着黏着，长大点开始反复表白。 　　各式各样、各种花招齐上阵，十八般武艺，剧情都快赶上一千零一夜。 　　林陆远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被她嫌弃这一天。 　　他嗤笑，没再说什么，关上车窗。 　　跑车在祝安面前绝尘而去。 　　- 　　海市早高峰堵得厉害，校车在高架上堵了半个多小时，到P大时，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小时。 　　祝安快步跑去寝室，放了行李箱，又拿着书奔去教学楼。 　　这节是公共课，在阶梯教室上。 　　裴文晴坐在倒数第三排，旁边空了个位置，正冲她招手。 　　祝安赶紧过去坐下。 　　上课铃打了。 　　大教室慢慢安静下来。 　　祝安沉下心，随手翻开书，开始走神。 　　裴文晴见她模样不对劲，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唰唰唰”写了几句，挪到她面前。 　　【怎么了？昨天没睡好？难得看你迟到。】 　　祝安回过神来，笑了笑，也拿起笔写了几句。 　　【没有，早上校车太堵，挪了太久有点晕车。早知道坐地铁了。】 　　裴文晴不信。 　　不过在学校里，祝安也像一个异类一样，很少与人交心。 　　祝安年纪比同龄人小了两岁还多，又是天才少女——她长得漂亮，入学就受到关注。有人在搜索软件搜过她名字，发现她9岁时就参加了中国速算大赛，全场年龄最小，以碾压之势拿到了冠军。随后虽然没再出现在大众眼前，但就年龄来说，必然是中途跳了级的。 　　就算是在P大这种顶尖名校，她这履历也足够华丽。 　　很快，这件事就在学校里传开来。 　　视频为证，美人脸是天然的，脑子也确实是非同一般。 　　在P大里，祝安一下就成了名人。 　　甚至，走在路上，都收到过突如其来的表白。 　　只可惜，她为人低调，平日又有些神秘气质，没人能攻陷不说，连朋友都没两三个。 　　裴文晴因为跟祝安同寝，这才玩得近了些。 　　在裴文晴看来，祝安就是标准小言女主，盛世美颜又惊才绝艳，必然配有一段伤心往事，让她自闭起来。 　　这么胡乱猜测下来，裴文晴就心甘情愿当起了大姐姐，处处照顾这个可爱小妹妹。 　　毕竟她颜控，好看女孩总是比较惹人怜爱的。 　　…… 　　总算熬完了这节大课。 　　祝安背着包，和裴文晴并肩，一同往食堂走去。 　　这条路上都是学生，三三两两赶着去食堂，叽叽喳喳，像春日一样热烈。 　　……春日？ 　　祝安灵光乍现，拿手机看了下日历。 　　果然，下下周就是林老生日。 　　从入春起，她一直在思索着，自己和林陆远之间，合适的关系界限，竟然把这大事给忘了。 　　祝安收起手机，问裴文晴：“文晴，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裴文晴一路上都在执行美少女观察计划。 　　美少女突然开口，她先愣了一下，才应声：“明天？咱们不是没课嘛，有空啊，怎么啦？” 　　祝安叹气：“帮我一起去挑一下礼物吧……年年想花样，真的已经想不出礼物送了。” 　　林家不差钱，祝安是小辈，林老于她来说，基本等于再生父母。 　　这份生日礼物用不着送得贵重，但至少要有十足心意才行。 　　裴文晴并不知道祝安家是什么情况，听她这么说，第一是往感情方面想。 　　她挤眉弄眼，“男朋友？” 　　祝安摇头，轻声道：“是我爷爷。” 　　裴文晴尴尬地“哦”了一声，立马转了语气，“没问题，给长辈挑礼物，我最有一套了。” 　　“谢谢你。” 　　裴文晴笑起来，伸手，一把揽住她肩膀。 　　“亲爱的，我可太爱你这乖乖的模样了……” 　　祝安失语半晌，低低笑了声。 　　…… 　　次日下午。 第一节课结束，两个女孩就搭了校车，直奔市中心商业区。 　　路上，裴文晴才听祝安随口说起，她又要去参赛了。 　　裴文晴瞪大了眼，“速算？！” 　　祝安点点头。 　　裴文晴：“我的天，我还没见过活的速算呢！小时候看那种节目，我都以为是作秀来着……安安宝贝儿，你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啊？我想见识一下……” 　　祝安失笑，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我已经有很多年没练，可能没有那么快了。” 　　“没事的！”裴文晴想了想，随手指了一下外面路牌，“那……346乘以796？” 　　“275416。” 　　祝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报出了一串数字，“……一般都是大位乘除，三位数算是比较简单的了。” 　　裴文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想她也是P大高材生，别说三位数乘除，连口算二位数乘除，都得想一会儿呢。 　　人和人之间，真是差距巨大。 　　认清了这个现实之后，裴文晴叹了口气，“宝贝儿，我更爱你了怎么办……果然，人人都是慕强的。” 　　祝安抿着唇，笑了笑，不说话了。 　　要说慕强，那是裴文晴没有见过林陆远有多强。每个普通女孩，都不可能不爱上他那般俾睨天下模样。 　　要不然，小祝安怎么会一举沉沦。 　　这么多年了，都无法自拔。 　　窗外，风景飞速闪过。 　　祝安头抵着玻璃，自嘲般低低笑了声。 　　这么多年，她总算想明白了，总算决心要逃脱这场噩梦了。 　　林陆远再好、再强，那也是高不可攀的明月。 　　她本就不该伸手摘月，必然是徒劳。 　　现在抽身，还不晚。 　　- 　　周四晚，林老生日宴。 　　祝安让裴文晴帮忙请假，提前一天从学校回了老宅。 　　到家才四点多，晚宴还没开始，大厅里已经忙成了一片。 　　祝安回房间，放了包，急急忙忙换了衣服。 　　她走到镜子面前。 　　镜中人身着短款吊带小礼服，长度堪堪到大腿下，搭一双绑带方跟鞋，衬得整个人腰细腿长，亭亭玉立。 　　头发全部打散了，用卷发棒稍微卷了点发尾，披在肩头。 　　只在耳边别了个亮片小夹子，不张扬，但看起来淑女味十足。 　　浑身上下，再也看不出是那个被抛弃在路上的小弃儿了。 　　祝安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确定没有地方失仪，才下楼。 　　就算是寄养在林家的孩子，也是林家人，作为小辈，提前去花园接待客人是基本礼貌。 　　到门口这一路上，所有的顶灯已经全部打开，将整个林宅照得亮堂堂。 　　祝安慢吞吞走到管家身边。 　　“叔。” 　　管家见到她，笑了笑，“安小姐，外面很冷的，去多穿点啊。” 　　祝安：“不冷的。” 　　就这两句话功夫，林陆远的车也到了。 　　停车后，他长腿一迈，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了副驾车门。 　　副驾上下来一个大美女。 　　五官精致艳丽，礼服裙剪裁得体，一个银色镶钻手拿包，踩着细高跟，身高几乎要逼近林陆远。 　　她将手放进了林陆远臂弯中。 　　林陆远没有拒绝。 　　两人相携着，一块儿朝门口这边走来。 　　祝安早已垂下眼，手指握成拳。 　　管家低头：“三少。” 　　林陆远沉沉地“嗯”了一声，用眼睛指了下旁边那女人，“这位是姜小姐。” 　　“姜小姐，欢迎。” 　　那姜小姐娇笑了一声，语气又甜又软，却礼貌十足，“您客气了。” 　　“……” 　　林陆远的目光总算落到了旁边祝安身上。 　　只一眼，他便蹙起了眉。 　　祝安被他盯得手臂发麻，往后退了半步，避开这可怖眼神。 　　或许是在嫌她没有礼貌，不主动打招呼，违背了他往日教导。 　　但是，祝安不想喊他“小叔叔”。特别是在这女人面前，更加不想。 　　只能默不作声。 　　好在，林陆远并没有当众说她什么，牵着姜小姐，走进了门厅。 　　那门大敞着，穿堂风将姜小姐甜软声音送入祝安耳中。 　　“阿远，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你喜欢那样的小女孩？我还不够好看嘛……”因为林陆远没有介绍，她似乎是将祝安认成了林家下人。 　　祝安没听到林陆远回答。 　　只觉得心脏和春日晚风一样，泛着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男女主年龄差7岁 　　谢谢大家支持。 第3章 　　天色渐渐擦黑，宾客三三两两到场。 　　来得人都是林家世交，熟面孔。 　　祝安安安静静地站在管家身边，不怎么开口，但时时刻刻保持着得体微笑。 　　没站多久，里面就来了人，低声喊她：“安小姐，林老让您去他那儿呢。” 　　祝安点头应是。 　　林老孙辈还不多，长子有两个孩子，二女儿也有一个孩子，接下来就是未婚的林陆远。 　　三个孩子年纪都还小，两个十多岁，还有一个不过刚会走路。 　　懵懂年纪，稚气未脱。 　　正正经经能见人的孙辈就祝安一个，每次家里开宴，她必然要作陪。 　　哪怕在场所有人都心如明镜，她只是个外人，也架不住林老宠爱，无形中将她身份抬高，几乎比肩林家正经后辈。 　　林家几代都是高知，书香门第，财富一辈一辈积累下来，也是正经高门大户。 　　纵然不喜，身处圈中，到底无法免俗。 　　此刻，林老身边就围了几个人，三四十岁模样，有男有女，通身一派贵气。 　　祝安走近，听到他们都在讨论前几天公布的一个研究项目。 　　那项目是林家一个旁系叔叔启动研究，得了上头批准，已经批发了科研资金。 　　几个人似乎都是想加入。 　　林老笑眯眯的，没应声，也不搭话。 　　祝安走到他旁边，低声开口：“林爷爷，您喊我。” 　　林老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是啊。安安，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叔叔阿姨。” 　　祝安顺着他意思，一一喊人。 　　那几个叔叔阿姨也是人精，见林老不接茬，便顺势恭维到祝安身上。 　　“安安都这么大了呀，上次见还是个小女孩呢。” 　　“真漂亮，而且看起来就聪明，不愧是林老教出来的孩子。” 　　“我听我家孩子说，安安跳级上了P大，今年都大二了，是P大的名人呢。” 　　“悄悄告诉阿姨，有男朋友了吗？” 　　“……” 　　林老最喜欢听别人夸奖祝安。 　　他本就喜欢女孩一些，二女儿长大时，他年少气盛，醉心科研，连回家时间都很少，自然少了些陪伴。 　　祝安却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就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只是，在别人心里，到底还是外人。 　　扯了几句，叔叔阿姨们将话题不经意转向了林陆远。 　　“林老，陆远倒是还没有动静呢？他也二十好几了，早点定下，也好快点给您生个孙子孙女，肯定像安安这样聪明，多讨人喜欢啊。正好，我有个侄女，今年22大学毕业……” 　　“咦？我刚刚看到陆远了呀，牵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林老，是不是家里好事将近啦？” 　　“……” 　　林老还是乐呵呵模样，“小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又拍了拍祝安手臂。 　　祝安附耳，凑过去。 　　林老低声说：“安安，你去找找林陆远，还有那个姑娘，一块儿喊过来。” 　　她点点头，转身去找人。 　　…… 　　林家老宅是花园别墅，除了主楼、露天泳池和庭院外，旁边还有配楼，占地面积很大。 　　这次林老办生日，整个大厅和外头大庭院全部一起开了，看上去富丽堂皇。 　　祝安顶着夜风，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 　　总算在二楼找到了林陆远。 　　二楼是林家人平日住处，客人不会上来。 　　林陆远声音从休息室传出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祝安敲了下门。 　　“叩叩。” 　　林陆远：“门没锁。”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去。 　　入目处，林陆远和那位姜小姐面对面坐着，神色自然。 　　听到动静，两人一齐扭头，望向她方向。 　　祝安抿了抿唇，垂下眼，“林爷爷喊你们。” 　　林陆远没有说话， 　　倒是那姜小姐又娇笑了一声，“仔细看的话，这妹妹是挺漂亮的。阿远，以后我也这么穿，你喜欢吗？” 　　林陆远挥了挥手。 　　姜小姐收了笑，不敢再说什么，起身，退到了门外。 　　祝安不明白他意思，只好又说一次。 　　“林爷爷让你和姜小姐一起下去找他。” 　　林陆远捻了捻指尖，冷下脸，教训她：“祝安，谁让你穿成这样站在外面的？” 　　祝安：“……” 　　目光落在她裸.露肩膀上，他眼神不愉。 　　“去换一身，这像什么样子。” 　　倏忽之间。 　　祝安心头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她像一只小兽，受了伤，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和语气。 　　全数委屈，都向林陆远狠狠砸去。 　　“林陆远，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管我？你不是说过吗，你姓林，我姓祝，我们压根就没有关系！既然我已经决定不缠着你了，你能不能也离我远点，别再来招我了？！” 　　她低吼。 　　已经受够了。 　　这一切都像是折磨，刀刀凌迟着她身心。 　　锲而不舍，求而不得。 　　大约是十七岁的祝安认知中的人间疾苦。 　　林陆远愣了一下。 　　祝安抹了下眼泪，深呼吸，又低声补了一句：“林陆远，我不会再喜欢你了，是认真的。你也别在心里觉得我是什么负担，是在玩什么以进为退，我没那么厉害。以前是我不懂事，都是我自作自受，还让你不舒服。一直没机会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需要林陆远回答，她转身离开，重重合上了房门。 　　林陆远眼色沉沉，许久都没有动作。 　　- 　　晚上七点。 　　楼下正式开了宴。 　　林陆远牵着姜婷回到大厅。 　　林老坐主桌中间，林家大哥和二姐在他身边落座，旁边是各自家室。 　　都是本家人，正好八个，一桌就剩了两个空位。 　　祝安不在。 　　林陆远驻足，眯着眼看了会儿。 　　林二姐转过头，余光注意到他模样，出声：“小远？还不过来，傻站着做什么。” 　　林陆远点头，算作应答。 　　又冲着姜婷耳语，“你坐旁边那桌。” 　　姜婷本想说什么，到底不敢忤逆他，乖乖走去了另一桌。 　　林陆远坐下，抿了口红酒，指尖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着。 　　到底还是没忍住，“……安安呢？” 　　林二摇头，“没见到人。” 　　林陆远又站了起来。 　　“我去找她。” 　　他说。 　　…… 　　夜深，林宅里处处人声鼎沸。 　　林陆远在大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去了院子。 　　还是不见小姑娘踪迹。 　　他蹙着眉，抬腿，往后院迈步走去。 　　后院比前面安静一些。 　　所以小亭子里传来那说话声，就尤为明显。 　　林陆远本想转身走开，意外听到了祝安名字。 　　顿时，停下脚步。 　　说话那两个女声听起来都很年轻，但十分陌生，应该是宾客。 　　“那个叫祝安的女的，你刚刚看到了吗？林老亲自介绍的，命真好。” 　　“她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她是林老捡来的！听说她爹妈都死了，把小孩丢在林家门口，林家有钱，就没把人送去孤儿院。现在还真养得跟千金大小姐一样了。啧啧。” 　　“这么传奇？我的天，这是什么运气啊……” 　　“对啊！你都不知道，从小我到林家来做客，那女的跟三少就形影不离的，简直像童养媳一样。我琢磨着，估计人真是往那个方向在努力呢，听我妈说，那女的是天才，所以林老才看中她。这种女生，智商高，心思肯定也特别多。没想到今天三少带了个女人来，这种家宴上带的人，基本就是认定了吧？嘭，童养媳如意算盘落空——” 　　两人笑做一团。 　　阴影处，林陆远捏紧了拳头。 　　等那两人笑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语气平静，眼神里却带着杀意。 　　“你们是在说我吗？” 　　那两女人没想到有人在旁边偷听，受了惊吓，尖叫了一声。 　　林陆远冷笑：“怕什么？” 　　光线将他五官照得十分清晰。 　　这般好模样，绝不容认错。 　　女人花容失色，声音也开始发抖，“三、三少……” 　　林陆远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林家的人，轮不到你们评头论足。林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 　　“我叫保安了。” 　　若是在这种宴席上被赶走，那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只是林陆远态度坚决，不容人辩驳。 　　那女人是暴发户家出身，家财万贯，心底对林家这种学术世家不以为然。 　　他们家发家发得早，从小也是千娇万宠地长大，自然受不了这委屈。 　　她“唰”一下起身，“我有说错吗？” 　　“……” 　　“那祝安，本就不是林家人。三少，你以前有多讨厌她，不用我多说吧？你十六岁生日我也来了，当时你连装模作样都懒得装，直接就给她脸色看，逼着她坐到客人席上去。现在怎么就不敢说了？还是说，道貌岸然的遮羞布被我拆穿，太难看？” 　　“西西，别说了……” 　　“你别拉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敢做不敢说了——” 　　林陆远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出声，打断她，“我可以做，你不能说。这就是我的规矩。保安，把这两位小姐送走。” 　　…… 　　很快，后院清静下来。 　　林陆远准备离开，余光正巧落到一片衣角上。 　　绕了一圈，快步走到小亭子正后方。 　　祝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这里是后院视野盲区，加上周围没有光线，来人很难发现。 　　林陆远在她身边站定。 　　“为什么坐在这里？不进去？” 　　祝安按灭手机，仰起头，望向他。 　　林陆远眼睛很尖，过去时，已经看到小姑娘是在玩数独。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祝安语气里已经没了不久之前那种愤慨，平静得和林陆远如出一辙。 　　“没什么，想出去的时候，感觉不太方便，就再等等。” 　　什么不方便已经不言而喻。 　　自然是不方便打断别人八卦自己的事。 　　林陆远立刻意会。 　　抿唇，低声道：“我已经把人轰走了。” 　　祝安轻轻笑了一声。 　　“没必要。” 　　她这模样，让林陆远皱起眉。 　　“她们说得也没错，都是实话，总不能把人家嘴巴堵上。” 　　“……” 　　祝安握着手机，站起身。 　　她依旧穿着那身吊带裙，夜色微凉，让人瑟缩了一下。 　　声音也冒着刺骨寒意。 　　“林陆远，一直以来，你确实就是很讨厌我啊。不必假好心，我真的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4章 　　林陆远愕然。 　　十几年来，祝安就像一个影子，沉默、执着，哪怕是盛怒之下，也从未这样指责过他。 　　是什么，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改变了？ 　　林陆远再抬眼时，祝安已经离开，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灯光下，她身着吊带小礼服裙，露出一对蝴蝶谷，精致纤弱。 　　皮肤是莹白色，此刻，已经被寒意冻得泛红。 　　倏地，林陆远拔腿，快步追上她，一把捏住她纤细手腕。 　　祝安诧异地转过头。 　　林陆远沉声：“你刚刚不是问我，凭什么管你的事吗？” 　　祝安皱了皱眉，眼波流转，落在他高挺鼻梁上。 　　“就凭你是我们林家的女孩。凭你是我带着长大，凭你这一切都是我养的。连你的名字，也是我给你取的。安安，这些够了吗？” 　　祝安落户口时，林老做主，给她改了名姓，和她名义上那养母一同姓祝。 　　名字确实是林陆远决定。 　　当时林陆远年纪还小，天赋异禀，在家在外都被捧得太高，脾气就差了些。 　　这小妹妹太粘人，让小陆远十分不耐烦。 　　他皱眉，模样还带着少年青涩。 　　却故作成熟般冷冷开口：“就叫祝安吧。能安稳活着，已经是福气了。” 　　…… 　　想到过往，林陆远讽刺一笑，眉眼间都含着浓浓戾气。 　　手指愈发用力，将祝安手腕捏得死紧。 　　忍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这小尾巴甩脱。 　　现在，祝安竟然想这么轻易就和他划清界限？ 　　没门儿。 　　想都不要想。 　　林陆远心情不好，下手就重了些，大掌像铁箍一样，让人挣脱不开。 　　祝安甩了几下，立马意识到男女之间力量差距巨大。 　　她气得眼圈都泛了红，扬声，“林陆远！你抓疼我了！” 　　林陆远沉默半晌。 　　还是没有放手，拉着她，径直往前走去。 　　祝安被他拽得踉跄。 　　好在，客人都聚集在大厅，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畅通无阻。 　　林陆远把人拉上二楼，总算松开手。 　　指着祝安房间，他面无表情，开口道：“去换衣服。” 　　祝安揉着手腕，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不要。” 　　林陆远：“祝安，给你三分钟，换一身。今天我爸生日，你要是不想闹得太难看，就去换。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介意用点手段帮你。” 　　他可没有什么温文尔雅的高知气质。 　　小时候没学好，叛逆惯了，这点祝安应该十分了解才是。 　　两人对视了一瞬。 　　祝安到底不是林三少，没有任性的底气。 　　她败下阵来，转身，沉默地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祝安垂着眸子，身上套了个黑色丝绒小披肩，遮住了大片肩膀。 　　林陆远上下扫视了几眼，总算满意。 　　“走吧。” 　　他大发慈悲。 　　…… 　　林陆远和祝安一前一后下楼，回到主桌。 　　一落座，林老就笑了。 　　随口打趣道：“你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啊。一个跑得不见影，另一个也马上开溜。怎么不等结束了再来呢？” 　　祝安默不作声，握紧了拳头。 　　林陆远难得笑了笑，解释：“安安是去准备礼物了。” 　　他一挑眉，没什么感情地拍了下祝安手臂，示意她将礼物拿出来。 　　往年也是一样，送礼环节都从最小这辈开始。 　　林大和林二的孩子都已经各自拿了礼物出来，吉祥话说了一堆，逗得林老眉开眼笑。 　　接着便轮到祝安了。 　　祝安起身，走到林老旁边。 　　“林爷爷，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礼物是裴文晴挑的，一支派克金笔，黑底蓝帽，上面是烫金花纹，十分精致。 　　说不上多昂贵多稀奇，毕竟祝安没有收入，再贵的礼物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如花心思重要。 　　这钢笔确实是很实用——林老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她小时候还跟着学过一段时间。 　　果然，林老一拆开，马上就笑了。 　　“安安有心了，礼物我很喜欢。……安安马上也要十八岁了吧？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样吧，林爷爷给你开个空头支票，今年的生日礼物，就由你自己挑，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作为爷爷的回礼，好不好？” 　　祝安一顿。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应声：“林爷爷……” 　　林老笑眯眯，“可以慢慢想，不急的。去吧。” 　　…… 　　生日宴结束。 　　林陆远送姜婷离开，没再回老宅。 　　祝安洗漱完，躺到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林陆远的一切，说的话、做的事、还有他的反常举动，都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要是人心和算术一样简单，就好了。 　　她苦中作乐地心想。 　　- 　　直到周一，林陆远也没再回林宅。 　　祝安和往日一样，拎着行李箱，独自去学校。 　　裴文晴正巧在校门口买奶茶，老远就看到她，连忙跳起来挥手，喊人：“祝安！” 　　祝安脚步顿了下。 　　“这么巧。” 　　裴文晴用力点了点头：“这就是缘分啊！你想喝什么？” 　　祝安：“香芋奶茶，谢谢。” 　　“行。” 　　裴文晴探头，跟老板又点了一杯。 　　转过身，随口问道：“今天来这么早啊。” 　　“嗯，醒得早，就过来了。” 　　“每周能回家也太开心了，要是我能每周回家，肯定在家里赖到最后一刻再出门。” 　　裴文晴不是海市人，老家在隔壁省，开车四个小时左右距离。就算不远，她也不可能每周回家，只有逢年过节寒暑假才回去。 　　这羡慕，祝安实在是接不下来。 　　裴文晴不知道具体情况，她也不想多说，只笑了笑，算作回应。 　　很快，香芋奶茶也做好了。 　　裴文晴顺手拿给她。 　　两人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寝室楼走去。 　　裴文晴吸了一大口珍珠，放在嘴里嚼，说话声含含糊糊，“那个钢笔，你爷爷喜欢吗？” 　　祝安：“喜欢的，谢谢你。” 　　要不是裴文晴提醒，她也没想起来这个选项。 　　裴文晴真是被她这副乖巧模样给萌晕了，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宝贝儿，你再这么说话，我都要弯了。” 　　祝安一愣，霎时啼笑皆非。 　　随口说笑了几句，裴文晴向她发出邀约。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新上了个片，网上口碑很不错，正好咱们学校的剧场有排片，就今晚。” 　　祝安想了想。 　　“好呀。” 　　她应了下来。 　　正好最近脑子混乱，祝安确实觉得，自己需要做些别的，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既然已经决心再也不理会林陆远，自然不用再去强求什么，在畸形的依恋中无法自拔。 　　就像一个普通女生一样，过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和朋友一起吃饭、看电影，或者，在合适时机，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谈一场校园恋爱，都是好选项。 　　…… 　　春分时节。 　　最后一节课下课，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电影七点20分开场。 　　祝安和裴文晴一同吃了晚饭，踏着落日，往剧场方向走去。 　　P大剧院在校园外，正对着学校大门。 　　两个女生走在大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倏地，祝安停下脚步。 　　裴文晴也跟着止步，纳闷，“怎么了？” 　　祝安没有答话，眼神死死地盯着旁边车道。 　　校园里来往车辆不多，平时车道也会走人，见着车了才避开。 　　此时，车道上就停了一辆黑色大奔，庞大又扎眼，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祝安死死地盯着大奔车牌。 　　这是林陆远的车。 　　他怎么会来？ 　　为什么到她学校来？ 　　祝安上中学那会儿，林陆远还去给她开过家长会。 　　他毕业之后，没听林老话去搞科研，自己开了公司做老板，渐渐忙起来，就没什么时间了。 　　大学开学之前，祝安第一次给林陆远表了白。 　　当时，气氛一度极为尴尬。 　　林陆远为了避嫌，开学时，没有来学校送她，而是让管家安排了人。 　　两年了，都没有到过她学校。 　　今天怎么会突然来了？ 　　祝安想不明白。 　　…… 　　对峙良久。 　　林陆远摇下车窗，平静地朝她招了招手。 　　“祝安。” 　　祝安垂下眼，不答话。 　　仿佛在原地生了根，脚挪都不愿意挪一下。 　　林陆远气极反笑，语气沉了下来，“还不过来？” 　　“……” 　　裴文晴已经看呆了。 　　她盯着林陆远看了半天，眼神在两人之中游移，却怎么都猜不出这两人之间关系。 　　要说是男朋友吧，看气氛觉得不像。 　　要说家里人吧，这长相也差太多了……对人两人都是盛世美颜，但风格却完全不同，五官里也看不出一丝相似之处。 　　况且，裴文晴难以想象，有人会用这种语气对祝安说话。 　　祝安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挑不出毛病来。 　　聪明、漂亮、脾气也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竟然还对她那么凶。 　　这大帅哥实在是太奇怪了。 　　就在这几分钟功夫，林陆远下了车，两三步走到两人旁边。 　　一丝一毫目光都没有分给裴文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祝安。 　　缓缓开口：“之前说给你找了老师，忘了？上车，上完课会把你送回来的。” 　　祝安垂着眸子，睫毛又长又翘，眨眼时，如同蝴蝶翅膀一样在颤动。 　　林陆远突然生出了某种冲动。 　　想去摸一下这小刷子。 　　他轻咳了一声，压抑住莫名而来的手痒，见祝安没动静，又“嗯？”了一声。 　　犹豫良久。 　　祝安：“我知道了。” 　　她转过身，给裴文晴道歉。 　　裴文晴哪舍得美女为难，连忙摆手，“没事的没事的，下次再看也行。比赛重要！” 　　祝安：“对不起。” 　　抱歉地笑了笑，她转过身，往大奔走去。 　　林陆远跟在她旁边。 　　裴文晴定定地望着两人方向——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大帅哥，确实是有一个对着祝安，想要搂她肩膀的起势动作。 　　只是很快，他反应过来，放下了手臂。 　　手指在身侧捏成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支持。 第5章 　　大奔载上小女神，成功在P大校园招摇了一把。 　　只是祝安从上车之后，始终一言不发，额头抵着玻璃，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模样姿态，都像是在对林陆远避之不及。 　　林陆远单手控着方向盘，手臂撑着头，一副惬意自在样。 　　余光却晃晃悠悠，落在她耳廓。 　　祝安五官极为精致，连耳朵形状也漂亮，耳垂小巧白嫩，似乎能吮出露珠来。 　　林陆远心脏骤停，一脚踩住刹车。 　　惯性巨大，两人齐齐往前冲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拉回原位。 　　祝安吓了一跳，以为撞到了人，脸色“唰”一下白了。 　　连声音磕磕绊绊，“林、林陆远……你……撞到什、什么了……” 　　林陆远沉默。 　　祝安见他不回答，赶紧自己下车检查。 　　绕了一圈，也没看到大奔周围有什么东西。 　　这里是条小路，来往车辆不多，红绿灯也在百米之外，不存在任何急停原因。 　　祝安狐疑地回到副驾上。 　　全程，林陆远都没有看她一眼，握着拳，重重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嘟——” 　　喇叭音拖得老长。 　　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也顾不上悲秋伤春、凹造型抗议，又问了一次：“林陆远，你怎么了？” 　　“……” 　　怎么了？ 　　林陆远自己也想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中了什么邪？ 　　怎么会对祝安产生那般龌龊念头。 　　那莹白耳垂，竟然让他产生了倾身吻上去的冲.动。 　　这种错觉，让林陆远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他比祝安大了七岁，名义上是她小叔叔，实际上两人年龄差不大。 　　祝安就像个爱闹事的妹妹，是林陆远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就算一开始再不耐烦、再不喜欢，十四年朝夕相处下来，也和亲人没什么分别了。 　　祝安还是个孩子，搞不清心动和依赖，有些不清醒。 　　难道他也搞迷糊了么？ 　　林陆远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对自己要求极高，绝不容许自己犯这种错误。 　　他垂着眼，深吸一口气，放松拳头。 　　祝安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 　　心底免不了冷笑。 　　其实她早已经习惯了。 　　林陆远本就脾气古怪、冷心冷情，十分不爱搭理人。从小就是这样，能不理她就绝不开口。 　　一直都是她自己在犯.贱罢了。 　　没关系。 　　人总会长大，她已经决定不再犯.贱了。 　　这样想来，倒是一身轻松。 　　祝安收了表情，一脸冷漠地扭过头去，继续望向窗外，不说话了。 　　爱谁谁。 　　谁稀罕啊。 　　空气沉默了五六分钟。 　　汽车又缓缓启动，继续往目的地驶去。 　　- 　　辅导老师住在郊外，离P大校区不远。 　　林陆远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熄火。 　　“下车。” 　　祝安默不作声，解了安全带，拉开车门，跳下去。 　　林陆远脸色不是很好，抿唇，快步走到她旁边。 　　语气一如往常，有点像训孩子。 　　“老师你也认识，就是那个章七炜。这些年他一直在从事这方面的培训，应试、比赛经验都很强。你谦逊一些跟着他学习，会有收获。” 　　祝安诧异地抬头。 　　章七炜这名字，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听到了，但还不至于忘记。 　　祝安9岁时，去参加了速算大赛，一路畅通无阻地杀进决赛。 　　决赛那天，她又以超高速大位运算轻松拿下冠军奖杯，一战成名，成为了万众皆知的天才少女。 　　当时，惜败于她手下的亚军，就是章七炜。 　　那时候章七炜也才14岁，还是个少年人，输给这么个小女孩，心里非常不服气，在后台堵了她。 　　他眉目间皆是傲气，掷地有声，“祝安，我记住你了。” 　　…… 　　后面这些年里，祝安没再参加过相关比赛，也没关注过这一方面，和章七炜就没再见过了。 　　祝安不知道林陆远怎么会找到章七炜，但是她也不会觉得别扭。 　　随口“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林陆远一扬眉，没再说什么，带着祝安进了住宅楼。 　　章七炜混得不错，这套房子地段虽偏，但设施却十分高档，房型也是一梯一户的复式。 　　在楼上给他们开了电梯，他掐着时间拉开门。 　　“祝安。” 　　祝安抬眼。 　　这么多年过去，章七炜已经长大，不再是原来那个傲气小孩。 　　他个子不矮，人有些瘦弱。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文秀气。 　　林陆远站在祝安身后，轻拍了下她脑袋，打断两人对视。 　　平静开口，“安安，叫人。” 　　祝安：“章老师。” 　　章七炜没客气，应了一声，让开身位，让他们俩进去。 　　他一个人住这套复式，客厅摆得有些杂乱，茶几上丢了不少书和试卷。 　　林陆远拉着祝安坐到沙发上。 　　章七炜去厨房，给两人倒了水。 　　这才开口：“听说你又要去参赛了。” 　　话是在问祝安。 　　祝安点头。 　　章七炜：“祝安，我真不明白，你这般天赋，为什么这么多年按部就班地上学，明明就不是普通人，混在普通人里，有什么意思？” 　　祝安笑了笑。 　　“我是普通人啊。” 　　除了脑子比较好一些，她没有什么特别，和所有同龄人都一样，会哭会笑、会失恋，爱而不得。 　　甚至连这智商，也是牺牲了亲生父母和弟弟，换来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祝安都坚持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强盗，卑劣地夺走了至亲之人生存的权利。 　　如果不是生了一个正常的她，或许，弟弟就不会得病。 　　是她将好运全部抢走了。 　　…… 　　章七炜皱了皱眉，想说什么。 　　林陆远出声打断了他：“章七炜。” 　　“……” 　　“不该管的事别管。你只是我请给祝安的辅导老师。” 　　章七炜眼神有些阴郁，假装自然地耸了耸肩。 　　“看来，林总，您才是那个‘伤仲永’的罪魁祸首。行吧，我只是做一些例行了解，希望能更了解一点我的学生而已。OK，那我要授课了，您怎么说？” 　　林陆远拿着水杯，岿然不动。 　　“我在这里等。” 　　章七炜一愣。 　　林陆远：“这是为了保证安安的安全。她还是个孩子，又是女生。” 　　章七炜立刻品出了他言下之意，气得脸色都变了。 　　深呼吸之后，才稳住情绪，出言嘲讽：“您这么不放心，自己教不就行了？谁能比得上您林陆远啊？您可是咱们圈里第一个世界冠军，教个小孩还教不了？还是说，从商染了一身铜臭味，连罗马数字和运算符号都不会写了？” 　　林陆远不想和他吵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言简意赅，“物尽其用。” 　　“……” 　　- 　　入夜。 　　祝安和林陆远从章七炜家出来。 　　上车后，林陆远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 　　P大十一点关寝，现在开回去，时间还绰绰有余。 　　林陆远从来心思缜密，一定是全部都规划好了，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祝安垂眸，没说话。 　　林陆远蹙了蹙眉，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下，祝安总算有反应了。 　　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当今社会，电脑计算机发达，大位数速算似乎已经成了无用鸡肋。 　　毕竟，平时买个菜也用不上八位数加减乘除。 　　这技能实在有些不实用。 　　但不了解的人看着却会觉得很神奇，手指碰一碰、眼珠转一转，就能算出复杂乘除答案。 　　实际上，手脑速算是有些运算技巧的，并非天才灵光一现那样唬人。 　　祝安小时候，对数字极为敏感。 　　林陆远让人给她做了这方面培训，果然效果极好。 　　现在，虽然有多年没有碰，反应力也不及小时候。 　　但到底底子在，再加上章七炜确实是个好老师，稍微激发一下，就让她又来了感觉。 　　…… 　　林陆远得到答案，满意地舒展了表情。 　　他控着方向盘，姿势惬意，声音也平静下来。 　　“之后每周来两次，时间都是放学后，我会去学校接你。” 　　祝安一口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我认识路。章七炜刚刚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了，我可以自己联系他。” 　　她实在不想再这样，继续和林陆远待在一起。 　　想要一鼓作气，走出这场少女苦恋。 　　距离是最好的良药。 　　祝安话音落下。 　　车内，气氛僵硬了一瞬。 　　月光从窗外撒进来，覆在林陆远脸上，像是盖了一层冰霜。 　　他问：“为什么？” 　　祝安没看他，指尖捏了下手心。 　　“林陆远，你工作这么忙，没必要为我抽时间来回奔波。如果只是出于大家长的责任，把我视为林家的小孩在保护，那么，你给我一个助理，让他来接送我。请你、麻烦你，不要再给我错误的暗示了。” 　　林陆远沉默。 　　祝安很有韧性，性子里就带着点倔强，这才能在林陆远这里百折不挠。 　　但是，既然决定了放弃，那她就会彻底放弃。 　　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林陆远，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乖乖听你的话，你说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所以我拒绝你的要求，就已经代表了我的决心。我放弃了。不管你满不满意，都不要再来招惹我。” 　　林陆远扭过头。 　　月光在他脸上分成两半，照得人神色晦暗不明。 　　声音冰凉，“我说过，你想得美。” 　　祝安倏地抬起头，怒视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爱上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软弱 　　她是个小女孩 　　但是不是一般的小女孩 　　放心吧=v= 　　谢谢大家。 第6章 　　倏地，林陆远轻笑了下。 　　这一笑，他眉目舒展开来，更加俊朗逼人，几乎是带上了勾人魔力，要将祝安彻底拉入深渊，永不复生。 　　他缓缓开口，诱惑一般，问道：“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推测？” 　　矜贵、优雅、却可怕，仿佛从地狱中走来。 　　祝安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林陆远：“安安，你何必自取其辱。” 　　宛如叹息。 　　祝安脸色蓦地惨白，连嘴唇都失去颜色。 　　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太稚嫩了一些。 　　就是因为青涩，才会问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可笑问题。 　　才会一次又一次，被刺得遍体鳞伤。 　　祝安深呼吸，很快冷静下来。 　　刚刚那一轮是她失误。 　　但是一个优秀选手，在赛场上，不会失误两次。 　　她嗤笑了一声。 　　出言讥讽，“既然没有，那你何必对我有这种畸形的占有欲？我离不离开，你应该完全不在意，对吧？林陆远，别来接送我了，我不想见你。要是你不愿意，恐怕自取其辱的就不是我了。” 　　“占有欲”三个字一出口，林陆远失了惬意。 　　他再次一脚踩了刹车。 　　大奔稳稳停在路边。 　　“下车。” 　　林陆远声音极冷。 　　祝安毫不犹豫地跳下车。 　　夜色极浓。 　　汽车在她面前头也不回，飞驰而去。 　　祝安站在原地，垂着眼。 　　良久。 　　她抱住手臂，试图抵抗从骨子里漫出的冷意，整个人也仿佛脱力般，原地蹲下.身去。 　　…… 　　这里是郊区，周围虽然是住宅，但到底不如市中心那么繁华，几乎没有行人。 　　来往也皆是私家车，出租车极少。 　　天色黑漆漆，但路灯很亮，照得人心安。 　　祝安蹲在路边，摸出手机来，点开打车软件，加了三次小费，才有司机接单。 　　空车距离这里还有十分钟路程，只能再等等。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像一团毛线，找不到线头。 　　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 　　正巧，来了新消息。 　　裴文晴：【宝贝儿~你今天还回来吗？还是回家去住了呀？】 　　原来已经十点35了。 　　祝安缩了缩脖子。 　　所有委屈，瞬间都被激了出来。 　　她咬唇，忍住了澎湃泪意，一个字一个字打进输入框。 　　【回来的。】 　　裴文晴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回得很快：【那你赶紧呀，马上锁宿舍楼了，到时候进不来啦。】 　　祝安：【好。】 　　幸好很快，出租车也到了。 　　祝安拉开后座门，坐上去，报了P大地址。 　　“师傅，麻烦您快一点，我赶时间。” 　　“没问题！很近的，十分钟就能到！” 　　车里开了暖气，祝安嘴唇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勉强笑了一声：“谢谢您。” 　　…… 　　果真，十来分钟，已经能看到P大大门了。 　　出租车不能开进校园，司机师傅靠马路边停下。 　　祝安付了钱。 　　轻声道谢，拉开车门。 　　那司机喊住她：“小姑娘！” 　　祝安停下动作，回头。 　　司机：“小姑娘，你出去要小心一点哦，我刚刚看到有个车一直跟着我们，跟了一路了。别是你一个女生打车，被人盯上了吧？” 　　祝安一愣，条件反射扭头去找。 　　后面马路上空空荡荡，完全不见车影。 　　只有几家小店，还透着微光。 　　那司机也盯着后视镜找了一下，纳闷，“我刚刚一直瞧着呢，跟得很远，看不清车牌……怎么突然不见了……” 　　祝安浑身僵硬。 　　P大校区以地处偏僻闻名。 　　作为一个百年名校，校区竟然在偏远郊外，一直被本校学生吐槽。 　　前几年，学校周围比现在还要荒凉一些，有学生在校外出了事，还被编过不太好听的段子，说P大是“一人报警全寝保研”。 　　祝安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一时之间，她脑子里冒出了一大堆胡思乱想，只恨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那司机师傅见她一个女孩子，乖乖巧巧、又有礼貌，还挺热心。 　　提议说：“要不，你跑进学校去，我在这儿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人和车。要是看到有人跟着你，我就马上跟你们保安说，这样行不？” 　　祝安连忙道谢。 　　下车后，她往四周看了又看，这才拔腿，往校园里奔去。 　　…… 　　踩着点跑进寝室楼。 　　祝安长长地松了口气，双手按着膝盖，拼命大喘气。 　　这一笔账，她记到了林陆远头上。 　　- 　　深夜。 　　林陆远驱车回到公司。 　　超高速研究生毕业后，他就开始自主创业。 　　三年下来，公司已经有些规模，员工也有百来个，租了中心办公楼最高两层，作为办公室。 　　中心办公楼里大多是科技类公司，通宵达旦加班是常态。 　　就算晚上十二点去，也是灯火通明。 　　林陆远刷卡进了大楼，走进电梯。 　　一直到最高层，电梯停下。 　　他冷着脸，刷开电子门。 　　这层没有前台，每天，总裁办最后一个走的员工，会关掉大门口顶灯，只留下公司招牌，24小时开着。 　　以防有员工下班时间太晚，走出来不方便。 　　林陆远抬头。 　　“安远科技”四个大字，正挂在墙上，闪着盈盈微光。 　　“……阿远？” 　　林陆远一顿，拧着眉，转过身。 　　段南嘉从电梯出来，大步走到林陆远身边。 　　上下打量他一番，啧啧称奇，“真是你啊？大半夜的来公司干嘛呢？做贼呢？……这是您老自己的公司，偷东西也走错方向了吧？” 　　林陆远懒得理他，走进去，打开办公室顶灯。 　　段南嘉也跟了上去。 　　他絮絮叨叨，“咋的？失恋了您內？好几年没见您老十二点跑公司来了，十分反常哦！还是说咱们拿了个什么大单子，您老要给下头员工做加班表率来了？” 　　段南嘉是安远副总，也是林陆远大学同学，是第一个信任他、义无反顾跟着他创业的朋友，关系极好。 　　也就只有段南嘉，敢跟林陆远开这种不着调的玩笑。 　　林陆远：“闭嘴。” 　　段南嘉做了个拉上拉链动作。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林陆远坐进靠背椅中，闭上眼，揉了揉额头，叹气。 　　刚刚把祝安放在路上，开出去几秒钟，他就后悔了。 　　那地方没人、又黑，实在不安全。 　　只是他没有办法拉下脸来掉头，也不想如祝安说的那般，再给她什么错误暗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了一段。 　　经过第一个路口。 　　他掉头，加速，绕了一圈，回到原地。 　　祝安已经跨上了出租车。 　　林陆远远远地跟着，躲在暗处，直到目送她走进P大，才离开。 　　…… 　　已经等了许久。 　　手机还是悄无声息。 　　以前，祝安去哪里都要给林陆远发消息汇报，到哪里了、快到了、已经到了。 　　样样件件，从不落下。 　　哪怕他一句不回，她也能自得其乐。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祝安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也不会再发消息打扰他、汇报行程了。 　　越想，林陆远越觉得，头有些疼。 　　揉了又揉，还是没有缓解。 　　段南嘉憋了一会儿，没忍住，出声：“阿远，你不对劲。” 　　林陆远：“……哪里不对劲？” 　　放下手臂，目光炯炯，盯着段南嘉。 　　段南嘉皱眉，想了想。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怪的。你平时气势可强了，要不是咱们一块儿睡了六年，我估计都不敢对你大声说话。但是现在怎么有点……颓丧的感觉。” 　　林陆远嗤笑。 　　“我看你是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多了。” 　　上大学时，段南嘉就喜欢看各种韩剧，因此被嘲笑了很多年。 　　到他当上了副总，才感觉这个爱好不太雅观，太过于接地气，不符合他精英人才形象，所以都不让人提，一提就爆炸。 　　不过这次，段南嘉却没有生气。 　　他拿起外套，“走吗？” 　　林陆远不解，“去哪儿？” 　　段南嘉：“喝一杯。” 　　…… 　　中心办公楼三百米外就有夜排挡一条街。 　　这个点，还是热热闹闹，用烟火气迎接这城市晚归的人。 　　段南嘉挑了家烤串店，先点了一扎啤酒，再点串。 　　“五十串羊肉、五十串鸡肉、十串土豆、茄子……”林林总总一大堆。 　　点完，再问他：“……行吗？” 　　林陆远点头。 　　林家不允许这种不健康食品出现，不过林陆远从小逆反惯了，林老不让做，他就偏要去做，所以对这种路边摊毫无抵触之情。 　　很快，啤酒先上桌。 　　林陆远抿着唇，拉开一听啤酒，灌了一大口。 　　料峭春风，配着冰啤酒，从喉咙一直凉到了心底。 　　脑袋好像更疼了。 　　他又揉了揉。 　　段南嘉也喝了一大口，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爽！” 　　“……” 　　“阿远，你说说呗，发生什么了？下班那会儿，你不是去接安安小妹妹了吗？怎么没几个小时就这样了？” 　　林陆远低垂着头，轻声：“没事，你想多了。” 　　段南嘉笑了。 　　“老弟，你要搞清楚——你段哥哥我，比你整整大了3岁！你什么样子，还能骗得了我？” 　　他和林陆远虽然是同届，但林陆远可是一路跳级上来，比段南嘉这种正正经经上学的同学小多了。 　　“说说呗？有啥困难，说出来，让哥帮你一起分析分析。” 　　“……” 　　良久。 　　林陆远捏着易拉罐，平静地开了口：“你觉得，我讨厌祝安吗？” 　　段南嘉一愣。 　　倒是没想到会说这个，他磕绊了一下，犹豫，“应该……不算讨厌吧？不过我记得你大学刚入学那会儿，安安小妹妹来学校找过你，你把她凶了一顿，咱们都以为你们俩关系不好呢，不过看你表情，也没好意思问你……后来你们俩不是越来越好了吗？我记得有一年，你忘了她生日，大半夜急急忙忙跑回家去了？” 　　林陆远脸黑了一半。 　　段南嘉试探地看了他一眼，“咋地？和小妹妹吵架了？她搞对象了？你不满意？那你看我行不？我毛遂自荐一下。” 　　“……” 　　另一半脸也黑了。 　　他将一听啤酒全部喝完，趁着酒意，摸出手机，给祝安发消息。 　　林陆远：【祝安，不许早恋。】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才想到昨天是元宵节 　　晚到的元宵快乐~ 　　疫情严重 　　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哦。 第7章 　　不出意外，消息石沉大海。 　　区区一听啤酒，还不至于让林陆远醉意朦胧。 　　只是酒意却放大了心底那些细微情绪。 　　他眯眼，将手机翻过来，屏幕阖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 　　烤串一一上桌。 　　加辣、喷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段南嘉迫不及待，牙齿咬住签子，从下往上一划拉，肉全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顺手把光秃秃签子丢到旁边，含含糊糊发问，“好好说好好说，妹妹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林陆远心情不佳，语气也不太好，“没事。” 　　段南嘉已经习惯他这模样，挑了挑眉，自顾自吃串去了。 　　剩下林陆远，一口一口闷着啤酒。 　　转眼间，一扎啤酒被他灌了个七七八八。 　　醉意上头，耳尖也悄悄泛起了红晕。 　　段南嘉填饱肚子，擦擦嘴，见林陆远眼神有些朦胧，比平日表情少了几分戾气和冷漠。 　　不免大了胆子，小声喊他，“阿远。” 　　林陆远握着啤酒罐，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 　　段南嘉：“那个，有件事我好奇好多年了……安安妹妹是你亲妹妹吗？为什么你姓林，她姓祝啊？难道你们是一个随父一个随母？” 　　名字还是次要，关键就是两人长得完全不像。 　　别说亲兄妹，连表兄妹都不像，模样完全是南辕北辙。 　　除了两人一样聪明绝顶这点。 　　段南嘉虽然是林陆远好兄弟，但是他是普通人家出身，离那个圈子十分遥远，基本接收不到什么八卦消息。 　　林陆远平日里也完全不会提起自家事。 　　就算偶尔被问起，也似乎极为厌倦模样，一言不发。 　　段南嘉只知道，林陆远家有很多厉害角色，都是有百科介绍的那种顶尖人才，是天才家庭，家境很不错。 　　其次，就是祝安了。 　　但林陆远也不愿意说起祝安，只能通过两人年纪、还有林陆远对她的态度来判断，两人应该是兄妹之类。 　　具体是什么关系，就没人知道了。 　　现在既然林陆远问起，段南嘉也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 　　林陆远沉默良久。 　　段南嘉泄了气，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 　　扭过头，准备喊老板买单。 　　倏地。 　　林陆远竟然低低地开了口。 　　“祝安是我的麻烦精。” 　　段南嘉一愣：“什么意思？童养媳吗？” 　　林陆远冷笑一声。 　　眼神里带着刀光剑影。 　　段南嘉摸了摸脖子，讪讪，“开个玩笑嘛……” 　　林陆远却不再说话了。 　　缓了一会儿，他平静地站起身，去买单。 　　“回家。” 　　- 　　隔天一早，祝安睁开眼，迷迷糊糊摸过手机看时间。 　　这才看到林陆远消息。 　　她愕然，还以为自己看错，反复确定了好几遍。 　　半响。 　　祝安嗤笑了一声，干脆地锁屏、下床洗漱，完全当做没看见。 　　林陆远真是越来越过分。 　　说什么早恋……不就是想嘲讽她不自量力爱上他么。 　　拐弯抹角真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那些恶语来得直接、来得伤人。 　　她现在对这种冷嘲热讽已经没有感觉了。 　　…… 　　早上第一节就是专业课。 　　祝安和裴文晴一起去买了点心，早早到教室，捡了前排位置坐下。 　　趁着还没什么人，不紧不慢地吃饭。 　　一路上，裴文晴偷偷地瞟了祝安好几眼。 　　那点小好奇，勾得她心发痒。 　　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不知道祝安会不会介意她瞎打听。 　　她小动作不断。 　　终于引得祝安笑了起来，“问吧。” 　　裴文晴瞪大了眼，一脸好奇宝宝模样，低声，“昨天那个大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祝安脸色微变。 　　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摇头，“不是，是我家里人。”却也没说这家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文晴张了张嘴，讷讷地“哦”了一声。 　　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也没什么值得八卦的了，多半是表哥堂哥之类。 　　她不再追问。 　　裴文晴咬了口奶黄包。 　　心中不免感叹。 　　这一家颜值都这么高，怪不得祝安平时冷冷淡淡、对别人的示好毫无反应呢，肯定是看多了俊男美女，对男朋友要求很高了。 　　……冷冷淡淡？ 　　思维一发散，裴文晴顿了顿。 　　蓦地，想到了什么，赶紧三两口把奶黄包咽下去。 　　她出声喊祝安：“祝安，有个事我忘了。这周末，我们社团要搞个辩论赛，社长问你愿意来做裁判吗？” 　　祝安抬眼，“裁判？” 　　“对对对！我们社长是你的粉丝来着，所以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邀请到你。很简单的，都不用说话，就是打个分。” 　　裴文晴兴致勃勃介绍完，又顿了一下，挠头。 　　“……我忘了，你马上要去参加比赛了，肯定很忙吧。那就算了，我帮你回绝吧。” 　　祝安却一反常态，摇头，“不用，我可以参加，不过我不懂什么辩论，没关系吧？” 　　裴文晴眼睛亮了起来。 　　“没关系！有三个裁判呢，另俩都是辩论社的，让他们专业就行！……不过，你怎么会答应啊？你不是不爱参加活动吗？” 　　祝安笑了笑，没答话。 　　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周末参加活动，就有借口和林爷爷说，不回老宅了。 　　这样，连和林陆远见面机会都没了，多好。 　　互不影响，互不干涉。 　　这样对谁都好。 　　…… 　　祝安要参加社团活动的消息，很快流了出来。 　　P大校内论坛已经建起了高楼。 　　名字也很轰动——“P大数学系第一女神出山直播楼”。 　　只不过，祝安不逛论坛，裴文晴也很少看，自然对此一无所知。 　　周四那晚。 　　祝安给林老打电话，交代了周末不能回家。 　　林老一听她是要去参加辩论赛，一口就答应下来。 　　“没问题的，去玩吧，周末在学校要注意安全。” 　　祝安应声：“谢谢林爷爷。” 　　林老声音听起来很乐呵，“也可以趁着活动的机会，看看学校里有没有适合的男孩子。咱们家姑娘这么漂亮，是该趁着年轻，谈场恋爱了。” 　　“……” 　　祝安疑心，林老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和林陆远之间的事。 　　手指不由自主地捏了起来。 　　林老对她这么好，给了她最好的生活，而她作为一个寄养的孩子，竟然在觊觎林陆远。 　　那种罪恶感，实在难以言喻。 　　好在，林老交代了几句，没有再多说什么。 　　挂掉电话，祝安满身是汗。 　　皆是心虚。 　　- 　　周六。 　　天空碧色如洗。 　　祝安难得在寝室里，不用上课，睡了个懒觉。 　　起床、换衣服，跟裴文晴一块儿吃午饭，然后出发去看辩论赛。 　　裴文晴参加的是文学社，平日社团活动就是看点书、做点研究，要不然就是写写东西投稿之类，辩论赛还是第一次举办。 　　现任社长是大三学长，名叫莫如望。 　　很早就等在小礼堂门口了。 　　见到祝安走近，他眼睛亮了起来，小跑到祝安和裴文晴面前。 　　“你就是祝安同学吧？我叫莫如望，很高兴见到你。” 　　莫如望向祝安伸出手。 　　他模样很不错，身高一米八，白白净净，不胖不瘦，穿着卡其色卫衣和牛仔裤，一派青春。 　　笑起来时，脸上会浮现出一对酒窝，看着很是可爱。 　　祝安笑了笑，“你好，我叫祝安。” 　　伸手，握住他手心。 　　倏忽间。 　　莫如望脸红了一大片，连带着脖子也泛起可疑红色。 　　祝安：“……” 　　莫如望讲话开始磕巴，“抱、抱歉，那什么、嗯……祝安同学，我喜欢你……不是，其实我是你的粉丝，那什么，我看过你比赛的视频，真厉害！” 　　祝安啼笑皆非。 　　“谢谢。” 　　她缩回手。 　　莫如望把手背到身后，摸了一下。眼睛湿漉漉，像只小狗狗一样，满怀崇拜地看着祝安。 　　还是裴文晴出声，打断了这场粉丝见面会。 　　“行了啊，社长，辩论赛要开始了，要去准备了啊！” 　　莫如望这才敛了神色，引着两人走进小礼堂。 　　…… 　　吃家庭早餐时，林陆远发现祝安没在。 　　顿时就没了食欲，放下筷子，开始心不在焉胡思乱想。 　　她跑哪儿去了？ 　　为什么不回家？ 　　还是说，生病了，所以没下来吃饭吗？ 　　早餐结束，林陆远喊来了管家。 　　“叔，祝安呢？” 　　管家低眉敛目，“安小姐没有回来。” 　　林陆远皱眉，冷了声，“理由。” 　　管家：“不清楚。是安小姐打电话给林老说的，好像是学校里有什么活动吧。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林陆远没答，道了谢，上楼去了。 　　阳光很好。 　　林老坐在书房看书。 　　林陆远敲了敲门，“爸。” 　　“什么事？”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别别扭扭，不情不愿。 　　半天才问出声，“……祝安在学校做什么呢？” 　　林老没发现异常，随口答道：“说这周要参加辩论会，她没跟你说吗？” 　　连林老都知道，祝安最黏林陆远。 　　就像牛皮糖粘身上了一样，形影不离。 　　但是现在，祝安的行踪，他都要问林老才知道。 　　这感觉，让人不太愉快。 　　林陆远抿唇，沉默着，转身下楼。 　　片刻后。 　　他开车离开了林宅。 　　…… 　　到P大已经是中午。 　　林陆远把车停在校门口，步行进了校园。 　　门口就有电子显示屏。 　　会滚动播出一些校内信息、还有活动安排。 　　林陆远在显示屏前，驻足片刻。 　　很快找到了那条信息。 　　他熟门熟路地往小礼堂走去。 　　小礼堂里还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学生，在台上布置双方辩手座位。 　　林陆远看了下屏幕上辩题。 　　“正反：不破不立 　　反方：不立不破”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辩题，实在不太适合祝安的数学脑。 　　林陆远在最后一排坐了会儿，又起身，往外走。 　　踏出礼堂。 　　他抬眸，脸色微变。 　　祝安就站在门口不远处。 　　轻笑着，伸出手，握住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背对着他，看不清模样，却能感觉到他浑身都是笑意，似乎十分高兴。 　　两人的手交握了许久。 　　林陆远蹙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生日啦 　　疫情特殊时期，没有聚餐没有活动QAQ 　　还好有你们和安安、林狗陪着。 　　本章发红包，感谢大家陪伴。 第8章 　　视线角度很偏，祝安并没有看到林陆远。 　　远远望去，她眉眼含笑，跟在莫如望身后，从侧门绕进后台。 　　只剩下林陆远一人，站在礼堂门口。 　　停驻良久。 　　他抬手，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摸到。 　　身上没有烟。 　　林陆远很是叛逆过一阵子，小小年纪，学会了抽烟喝酒。 　　不过，尼古丁会影响大脑运转，勾人上瘾。 　　试过之后，很快弃了。 　　林陆远突然开始想念起那般味道。 　　至少，可以让大脑彻底放肆、沉沦。 　　陆陆续续，有学生三三两两往小礼堂这边走来。 　　林陆远听力很好，意外在他们口中听到了祝安名字。 　　不免有些愕然。 　　他发誓，自己绝不是在关心祝安，只是好奇别人说她什么。 　　毕竟是在林家长大的女孩。 　　林陆远转身，跟着那行学生，一同进了礼堂。 　　- 　　严格说来，这是祝安第一次参加学校活动。 　　之前，她生命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围绕着林陆远，小部分时间在学习，分给自己的实在是不多了。 　　现在将这个耗时大头甩脱，顿时一派轻松。 　　祝安笑吟吟，拿了辩题纸条，坐到后台。 　　听裴文晴和莫如望、还有另一个文学社同学讲话。 　　正经起来时，莫如望没了刚刚那幅羞涩小狗模样。 　　肃着脸，将重要事项一一仔细交代。 　　辩论赛虽然只是社团活动，不算十分正式，但也要尽善尽美。 　　安排结束。 　　裴文晴去前面帮忙调试话筒。 　　其他人也各自去忙。 　　祝安对这种活动感觉有些新奇，但也没出去打扰他们，安安静静坐在原地，等待。 　　几分钟。 　　莫如望回到后台，朝着她招招手，小心翼翼喊她：“祝安同学。” 　　祝安笑了。 　　“叫我祝安就行了。” 　　莫如望从善如流：“祝安，来，辩论马上要开始了，我先带你去裁判席。” 　　“嗯，谢谢。” 　　裁判席就设在礼堂第一排，正对舞台。 　　祝安走进去。 　　小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观众。 　　窸窸窣窣，交头接耳。 　　她坐到第一排最旁边那个位置，似是万分低调。 　　蓦地，后排窃窃私语声热烈起来。 　　“这就是数学系那个天才美女吗？” 　　“是不是外籍混血儿啊，五官看起来好精致啊。” 　　“哇，真人真漂亮……” 　　祝安抿了抿唇，无所适从。 　　P大到底是国内顶尖大学，能人学霸不少，还有号称“天才基地”的少年班，学生也都是厉害人物，不至于很夸张。 　　只是祝安有颜值加身，偷拍照还在学校论坛里大火了一把。 　　就成了P大牛人里最美、最耀眼的那个。 　　…… 　　很快，辩论赛开始。 　　裴文晴偷偷摸摸坐到了祝安旁边。 　　小声和她咬耳朵，“怎么样？” 　　祝安微微侧目，“什么怎么样？” 　　“我们社长怎么样？” 　　“……” 　　裴文晴眼睛亮闪闪，似乎有八卦之火在燃烧，“他是你的真爱粉，在社里说过他这辈子最喜欢数学好的女孩子，看过你小时候那个手脑速算比赛之后，确定你就是她的梦中情人。” 　　祝安：“……你不也是数学系吗？” 　　裴文晴摊手，“我是来浑水摸鱼的，只求不挂科，毕业就去当初中数学老师，这是我的梦想。又不是真爱这课，也算不出96758乘以14356啊。” 　　祝安乐了。 　　“那是他们不了解，把速算看得太神奇了。其实就跟才艺一样，和画画、跳舞没区别。” 　　裴文晴拒绝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晚上有聚餐，你去吗？” 　　祝安正想摇头，就听她下一句，“……去吧去吧，我不想一个人嘛。你也可以放松一下，吃火锅呢。” 　　“那行吧。” 　　祝安这周没能陪裴文晴看电影，本就有些抱歉。 　　听她这么说，犹豫一瞬，还是应了。 　　裴文晴心满意足，猫着腰离开。 　　自由辩论时间开始。 　　祝安对辩论不太了解，去做了功课。 　　她是典型理科思维，低头，握着笔，将两边辩手的观点一条一条列在纸上，清晰明了。 　　然后再做分析，评分。 　　最后分数和隔壁两个校辩论队出的，大差不差。 　　祝安松了口气。 　　…… 　　四点半。 　　辩论赛结束。 　　主持人宣布反方获胜。 　　祝安起身，轻手轻脚，摸去找裴文晴。 　　莫如望拿着电脑，在看今天活动照片。 　　见到两人，立马就笑了，“祝安，今天谢谢你来帮忙。” 　　祝安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不太懂辩论，没能帮上什么。” 　　莫如望：“能来就很感激了。我们文学社的活动，很少能请到外援呢，每次都是这几个人自嗨，特别没意思。” 　　“……” 　　“文晴，你带女生们先去店里，男生们都留下来收拾场地。之后过来找你们。” 　　裴文晴应下。 　　祝安也跟着走了。 　　聚餐就定在校门外火锅店，莫如望定了店里大包厢，六人位能坐进五桌。 　　很快，男生们也浩浩荡荡来了。 　　祝安从没参加过这种聚会。 　　一直以来，心思都投在林陆远身上，错过了许多事。 　　看着这些面容，青春洋溢、满富朝气，引得她也不由得笑起来。 　　好像，已经能彻底忘掉林陆远带给她的阴霾与痛苦。 　　裴文晴也发现了反常。 　　“宝贝，你今天好高兴诶，很少见你这么笑。” 　　祝安一愣。 　　很快，眨了眨眼，低声，“嗯，因为很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这一切，所有。” 　　没有林陆远参与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全新、有趣的新生活。 　　- 　　吃完火锅。 　　时间还尚早。 　　一行人直接出门，拐进隔壁KTV，开了个超大包间，继续轰趴。 　　祝安乖乖巧巧，安静坐在角落。 　　手上突然被塞了个话筒。 　　“小女神，来一首来一首！” 　　不少人起哄。 　　灯光迷离。 　　每张脸上都是善意微笑。 　　祝安有点不好意思，握着话筒，不知所措。 　　“我不会唱歌……” 　　她很少听流行歌，也很少唱歌。 　　小时候，林老曾经问过她，要不要送她去学个什么乐器，陶冶情操、培养气质。 　　祝安挺有兴趣，考虑了好一阵。 　　但很快，被少年林陆远一句话浇灭了热情。 　　他说：“你学得再好，我也不会喜欢你，烦人精。” 　　那时，林陆远是烦透了她。 　　小祝安哭了很久，再也没提过这事了。 　　…… 　　这件事成了心理阴影。 　　祝安后来就很少接触音乐，连流行歌，都只能简单哼哼两句。 　　再加上她做题、动脑，需要全神贯注，不能有声音出现，也不会特意去听。 　　这时候就略显为难，有些格格不入。 　　裴文晴见状，连忙阻拦，“你们别闹啦，祝安宝贝第一次来玩，你们别吓到人家。” 　　“那行吧，来个合唱也行！来来来，另一个话筒给社长呗！小女神跟着哼哼两句就行！咱们社长唱歌可好听了！” 　　话筒塞进莫如望手中。 　　莫如望耳朵尖泛红。 　　这么大个个子，竟然整出了一点害羞意思。 　　“那……祝安……你唱吗……” 　　“来一个！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 　　“……” 　　祝安骑虎难下，笑了笑，终于松口，“那行吧，我真的不会唱歌，只能随便跟着哼哼啊。” 　　莫如望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了一样。 　　挤到点歌机旁，飞快地开始输入歌名。 　　伴奏一切。 　　包厢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目光汇集到两人身上。 　　莫如望点了首粤语老歌。 　　但祝安竟然听过。 　　前奏过完，他低低开口：“你以目光感受/浪漫宁静宇宙/总不及两手/轻轻满身漫游……” 　　声音缱绻而温柔。 　　祝安不会粤语，只跟着记忆，轻轻哼了一段副歌。 　　莫如望最后一个字落下。 　　所有人很给面子，开始鼓掌起哄。 　　祝安生怕他们再闹，赶紧放下话筒，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包厢。 　　KTV走廊设计得弯弯绕绕。 　　她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洗手间。 　　回来就很轻松了。 　　最后一个弯。 　　十米之外就是他们包间。 　　祝安抿着笑意，突然间，被大力拉了一下手臂。 　　她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啊——” 　　一双大手牢牢地捂住了她嘴巴。 　　整个人一下被拖进了隔壁。 　　隔壁包间没开灯，只有屏幕光线一闪一闪，显得有些阴郁。 　　昏暗中。 　　她对上了林陆远的视线。 　　他怎么会在这里？！ 　　祝安说不了话，只能瞪大眼睛。 　　林陆远眉目间含着浓重戾气，沉沉地看她。 　　从辩论赛结束开始，他一直悄悄跟着祝安。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明明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去做，却偏偏在这烦人精后面浪费时间。 　　她笑得那么开心，和朋友们打成一片，目光不再给他一个人。 　　林陆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却像一个疯子一样。 　　甚至还在他们隔壁开了一个包间。 　　学校外这种KTV都是老房子改建，年久失修，隔音效果也很差。 　　林陆远几乎可以听到隔壁一切动静。 　　听到那些学生点了啤酒，听到他们喊她“小女神”，听到他们起哄，让她和别的男人合唱。 　　甚至，祝安竟然应了。 　　林陆远都没有听过她唱歌。 　　这一认知，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烧进五脏六腑。 　　彻底失了控。 　　林陆远拉开门，将刚刚走近的小姑娘，一把拽回了自己身边。 　　…… 　　两人对视许久。 　　祝安眼神里带着刀，一丝一毫都不愿退让。 　　林陆远松开她，转为按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钉在墙上。 　　祝安厉喝：“林陆远！你这是干什么？！” 　　林陆远眼神可怖。 　　一字一顿，缓缓开口：“……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既然有活动，结束之后让司机开车来接，这都不会吗？” 　　祝安气笑了，仰起头，“我已经跟林爷爷说过了，他都答应了，你凭什么管这么多？” 　　“你还是个小孩，怎么敢和这么多男生一起来KTV？还喝酒？不怕出什么事吗？我是怎么教你的？” 　　“林陆远，他们都是我的同学。我跟谁玩，你管不着。” 　　林陆远彻底被她激怒。 　　失了理智般，他低下头，重重咬住她下唇。 　　祝安吃痛。 　　林陆远感受到唇瓣柔软触感。 　　松开了牙，轻轻厮磨。 　　良久。 　　他放开祝安。 　　“我必须管。” 　　祝安眼圈一红，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掉。 　　声音声嘶力竭般痛苦。 　　“林陆远！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作弄我！难道非得我死了，你才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歌叫《春光乍泄》 　　歌手是张国荣 　　谢谢大家。 第9章 　　“……” 　　泪珠不要钱般往下掉。 　　顿时，林陆远原本的气急败坏消失殆尽。 　　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到底做了什么事——只是看小姑娘一直在说让他生气的话，他想阻止她、让她不要再继续。甚至没有经过大脑，便压了上去。 　　全都乱了。 　　这不是他本意。 　　林陆远眼神有些慌乱，手上力气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祝安垂着眸。 　　能感觉到铁钳般制着她的力量，从肩膀一点点消失。 　　她猝然抬起手！ 　　“啪——” 　　重重一巴掌，直直甩在林陆远脸上。 　　祝安用尽全力，他完全没有设防，脸一下被打歪过去。 　　很快，男人脸上出现淡红色掌印。 　　火辣辣的刺痛感，从祝安指尖一路蔓延开来。 　　林陆远愣住了。 　　祝安含着泪，整个人还保持着手臂用力姿势，恨恨地怒视他。 　　“林陆远！你这个神经病！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失了教养，忍不住尖叫。 　　趁着林陆远发呆，祝安飞快地跑了出去。 　　包厢门被重重阖上。 　　徒留林陆远一人，对着满室死寂，沉默。 　　…… 　　祝安擦干眼泪，匆匆回了文学社包厢，垂着眼，拿起包，拉了下裴文晴袖子。 　　“文晴，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端倪。 　　裴文晴喝了点酒，脸颊泛红，反应略有些迟钝。 　　“……啊？怎么就走了啊？” 　　祝安没法解释。 　　担心林陆远在门外守株待兔，她动作急急忙忙，小声提醒：“别喝太多，早点回来。” 　　说完，快步拉开门，跑了。 　　林陆远没有出现。 　　一直到走出KTV，祝安后知后觉般，心跳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刚刚几分钟内发生这一串事，简直她颠覆认知。 　　林陆远竟然吻了她？ 　　说吻似乎有些不太对，应该说是“咬”了她一口。 　　但总归是唇齿相碰动作。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祝安该高兴得蹦起来了。 　　那时候，只要林陆远给她一个好脸色，她都能窃喜许久，更别说这般亲密接触。 　　只是，祝安心态变了。 　　爱意消磨完，只剩下满满委屈。 　　林陆远从未尊重过她，依然把她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需重视的那个小弃女。若是让林陆远不乐意了，他就得狠狠报复回来，就像所有物一样，只能牢牢受控于他。 　　这个亲吻，便是枷锁。 　　完全是故意。 　　夜幕低垂。 　　祝安蹲在校门口，抱住手臂，浑身泛起寒意。 　　要不是真的喜欢过，不至于到这时候、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还是会被他一举一动伤到。 　　爱情到底是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她在这些年，痛得死去活来。 　　好在，都过去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点难以忘怀，直到此时，她彻底认清了真相，已经可以完全走出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掉眼泪。 　　祝安下定决心，抹了下脸。 　　起身，往寝室楼走去。 　　- 　　晚上十点多。 　　裴文晴回到寝室。 　　其他室友已经上床，各自拉上床帘，只有祝安还坐在写字台前忙碌。 　　裴文晴急急忙忙洗漱完，松了口气。 　　又往脸上贴了张面膜，低声开口：“宝贝儿，你怎么先走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安笑了笑，“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有做练习。” 　　为了保持竞赛手感，每天都要做些固定训练。 　　她语气轻轻柔柔、不急不缓。 　　“已经很多年没练了，再落下就要去比赛里丢脸了。” 　　裴文晴没多想，点点头，“哦”了一声。 　　想了想，又起身凑到她旁边，看她怎么练习。 　　平板里在放节目。 　　现在这个时代，娱乐至上，各种脑类竞赛综艺层出不穷。 　　手脑速算虽然作为节目观赏度不够高，但到底是特殊技艺，很能满足观众猎奇心理。 　　祝安看得就是这类竞赛综艺。 　　她捏着笔，架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打转，看似漫不经心。 　　面前放了张白纸。 　　主持人将题目报出来。 　　节目里，那几个天才选手开始答题。 　　祝安已经飞快地将答案写在了纸上，抬起头。 　　继续优哉游哉，转笔、等待结果。 　　“……” 　　裴文晴合不拢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祝安正正经经练速算。 　　不是车上那种、开玩笑一般，随便出两个三位数做乘除。 　　屏幕上出现那题目，是裴文晴这辈子都没想象过的。 　　——【523167X14578473=？】 　　就算是按计算器，她都得按上好一会儿。 　　祝安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眨了眨眼，将答案写了出来。 　　裴文晴难以置信。 　　压了下面膜，她从旁边拿手机，“噼里啪啦”将这一串数字输入。 　　屏幕上跳出答案。 　　【7,626,975,983,991】 　　裴文晴将这串数字和祝安答案仔仔细细比对了一番。 　　一个数字都没有错误。 　　她张大了嘴，半天才说出话来：“妈妈，我今天总算见到活的天才了……” 　　祝安已经和那主持人对完了答案。 　　听到裴文晴说话，她低低笑了一声。 　　“不是的，这才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一种运算手法而已，就和幼儿园时候的珠心算一样，只要……” 　　裴文晴：“停停停！亲爱的，你说得这么容易，只会让我等普通人更加挫败。” 　　祝安歪了下头，果真不说话了。 　　节目还在继续放。 　　已经开始下一道题。 　　裴文晴不再打扰她，洗掉面膜，爬上床。 　　十一点半。 　　寝室一片安静。 　　祝安关掉顶灯，蹑手蹑脚，上床，坐进被子中。 　　手机轻轻震了下，有新消息。 　　她拿起来，解锁。 　　裴文晴：【抱歉宝贝儿，刚刚喝了点酒太亢奋了，没能陪你回来。】 　　祝安弯了弯眼睛。 　　手指敲字：【没事儿，是我走得着急。又不是小孩子了，陪什么呀。】 　　裴文晴：【但是你是陪我去的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呜呜呜！】 　　祝安：【没有关系的呀。】 　　裴文晴：【亲爱的你真好！】 　　裴文晴：【对了有个事！】 　　裴文晴：【我们社长，你觉得怎么样？】 　　裴文晴：【我不是做媒的意思哦，就是好奇问问，你不要生气呀。】 　　祝安顿了顿。 　　认真思考。 　　平心而论，这一天下来，莫如望给她感官很不错，人好、颜值也不赖。 　　但是更多就没有什么了。 　　那些开玩笑的话，祝安并没有当真。 　　祝安：【学长是个好人。】 　　裴文晴：【……】 　　立刻，裴文晴给她推了个好友。 　　【这是莫如望微信，他刚刚就一直问我要你微信，我都没给。既然你觉得是个好人的话，那你自己决定哈~】 　　【睡了睡了，晚安哦。】 　　祝安看着那个微信名片，啼笑皆非。 　　犹豫了一会儿。 　　她加了好友。 　　本就决定开始新生活了，多认识点新朋友，应该就是新生活开始的象征了。 　　更何况，她还蹭了文学社一顿饭呢，是该谢谢人家。 　　【已发送好友申请】 　　祝安放下手机，闭上眼。 　　- 　　周末，酒吧。 　　人声鼎沸。 　　对于林陆远来说，这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酒精能彻底麻痹大脑。 　　段南嘉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喝水一样喝威士忌，眉头紧紧皱起。 　　“阿远，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了？” 　　林陆远沉默。 　　“周一不是还要出差去签合同吗？这大周末的……难道是合同出问题了？” 　　“……” 　　“这也不是？我靠！难道是失恋了？” 　　林陆远抬眼，狠狠瞪他。 　　难得爆粗，“失个屁。” 　　段南嘉点点头，“也是，你都没女朋友，哪来的恋可失。” 　　林陆远阴恻恻地瞟了他一眼。 　　尚未开口，突然听到女人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惊喜和不确定。 　　“阿远？！” 　　林陆远和段南嘉一同抬起头。 　　姜婷站在卡座边。 　　她一身黑色亮片吊带裙，掐出纤腰，露出纤细手臂和大腿。 　　头发松松软软、散在肩膀，锁骨若隐若现。 　　红唇、短裙、长发，打扮得有些勾人。 　　见到林陆远，姜婷面露喜色。 　　“这么巧。” 　　林陆远蹙着眉，沉默。 　　姜婷却不以为然，继续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段南嘉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姜婷倚着林陆远坐下，撒娇一般，开口：“我们都好久没见了，阿远，你都不回我消息。” 　　林陆远心情不太美妙，完全不想理她。 　　姜婷也不气恼。 　　林陆远曾经夸过她想说就说、肆意张扬这脾气。 　　她为了讨他喜欢，越发口无遮拦。 　　“来喝酒也不喊我，真是的……难不成，上次真被我说中了？阿远，你对那个小妹妹起了心思？” 　　姜婷语气带着酒意，仿佛刻意勾引。 　　只是这话，瞬间点燃了怒火。 　　“砰——” 　　林陆远一甩手，将洛克杯砸到地上。 　　玻璃瞬间四分五裂。 　　他冷冷地开口：“滚。” 　　姜婷瑟缩了一下，眼睛眨了眨，“我不。” 　　“……” 　　“林陆远，你知道的，我让爸爸答应签安远那个单子，就是为了睡你。人还没睡到，哪能说滚就滚呢？” 　　这发言太过劲爆。 　　段南嘉“哇哦”了一声。 　　不过，他也猜到了姜婷身份。 　　应该是之前林陆远亲自去签的那个大单。 　　合作方和安远商务磨了很久，直到林陆远亲自出马，对方才松口。 　　这女人说什么爸爸，大概是那合作方女儿。 　　林陆远可真是祸水啊。 　　段南嘉啧啧感叹。 　　可惜，这么个大美女明示，林陆远也不带买账的，“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姜婷，别惹我。” 　　他都快被脑子里那个画面逼疯了。 　　实在没有耐心应付她。 　　姜婷勾了勾唇，慢声细语，“阿远，你对我也不是没好感的吧？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这样，肆意张扬的脾气，讨厌女人唯唯诺诺、看人脸色吗？你还请我去了你爸爸的生日宴。你有点喜欢我，别不承认。” 　　林陆远挑眉。 　　没说是，也不说不是。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怎么自我发挥下去。 　　姜婷继续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前面的剧情也不需要太多。” 　　她站起身，身姿婷婷袅袅。 　　从手包里摸出一张房卡，塞到林陆远手中。 　　“试试呗，你会爱上我的。” 　　…… 　　姜婷走了。 　　服务生来打扫了碎玻璃。 　　段南嘉已经被混乱场面震得头晕眼花，“阿远，你……” 　　林陆远随手把那房卡丢进了垃圾桶。 　　姜婷说得没错。 　　他确实那般夸过她。 　　除去客套原因，也算是真心话。 　　所有和祝安反着来的性子，他都觉得挺好。 　　当时那可笑想法，后面想来，确实幼稚得要命。 　　林陆远嗤笑了一声。 　　站起身。 　　“不喝了，回家。” 　　- 　　第二天是周日。 　　林陆远前一晚喝得醉醺醺，没能回林宅。 　　段南嘉把人送回了林陆远自己的公寓。 　　睁开眼。 　　已经早上十点多。 　　林陆远极少喝成那样，宿醉让他头疼欲裂，十分不适。 　　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捏了捏鼻梁，将手机从床头柜摸过来。 　　解锁屏幕。 　　各个聊天软件都有新消息。 　　林陆远一一扫过去，视线在某一条上凝固。 　　手指轻触，点开。 　　林老：【安安要搬出去住，你让人给她找一套房子，离她们学校近些，尽量挑她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60个红包。 　　营养液会有加更。 　　谢谢大家。 第10章 　　林陆远蹙起眉。 　　盯着屏幕确定许久，他调出家里号码，拨通。 　　管家接起电话。 　　“您好。” 　　林陆远揉着眉头，语气沉沉，“叔，我爸在家吗？” 　　管家：“您稍等。” 　　电话很快转接到林老房间分机上。 　　“阿远？” 　　林陆远：“祝安要搬出去？” 　　他语气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但被通讯信号稀释，林老并没有听出来。 　　“是啊，安安说十八岁想要独立一个人生活试试。到时候我们家给她找一套房子，当做成人礼物吧。” 　　林陆远难以置信，“……她还是个孩子呢，一个人住不安全。不行。” 　　才十七岁多。 　　可不还是个小孩么。 　　这回答让林老哈哈大笑。 　　“阿远，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17岁的时候，已经主意比天大，每天和我对着干了哦！况且，你不是不喜欢安安住在家里么？她搬出去，省得你天天心烦，给小姑娘看脸色。” 　　“……” 　　林陆远无言以对。 　　林老平日虽然不说，但看得很明白。 　　他应该是讨厌祝安的。 　　所有人都知道。 　　林老：“这件事就交给你，你仔细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再做安排。交给别人办，我怕她不好意思提要求。等到房子找好，她也该过18岁生日了。预算没有上限，安全第一，环境也要好一些。好了，我这边还有事。” 　　电话挂断。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 　　林陆远用力握着手机，保持原本姿势，指节渐渐泛起白色。 　　…… 　　一大早。 　　祝安联系章七炜，将上课时间从周一调到今天。 　　章七炜看了下排课单，爽快答应。 　　一点半。 　　日头高照，驱散了初春凉意。 　　祝安循着记忆，搜索章七炜家地址。 　　找到直达线路后，她背上包，独自离开学校。 　　还是那栋公寓。 　　章七炜给祝安开楼道门、又开了电梯。 　　见她独自过来，章七炜笑了一声，“林陆远呢？” 　　祝安抿唇，“他不会来了。” 　　章七炜点点头，没再多问，让开一个身位。 　　靠着门框，等祝安走进客厅，才开口：“我就是一个开培训班混口饭吃的，从三岁到三十岁都教，口碑信誉一直很好，让你家长放心点。” 　　章七炜戴眼镜时，表情气质都有些阴郁，不似小时候那般傲气。 　　说话语气却挺真诚，像是在安她心。 　　祝安：“我知道。” 　　章七炜满意地点头，阖上房门。 　　两人没那么熟，不再寒暄什么。 　　干干脆脆开始进入培训。 　　祝安反应速度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比起九岁时还略差了些，不过已经非常厉害了。 　　就算章七炜把输给她这件事，一直记了那么多年，也无法不承认，祝安就是极有天赋，是不可多得的数学天才。 　　她对数字、运算的敏感度，远超正常人。 　　是老天赏饭吃。 　　这样想来，实在令人不甘心。 　　…… 　　最后一题结束。 　　章七炜关上平板，坐在地毯上，沉沉地盯着祝安整理东西。 　　良久。 　　他状似无意，开口问道：“你们现在在学什么？” 　　祝安：“……微积分？” 　　“哦。”他点点头，“以后会考研吗？” 　　祝安笑了笑。 　　“可能，也可能不。” 　　她很喜欢数学。 　　几何、概率、代数。 　　拓扑、微分、象限、各种猜想和理论。 　　就像一个神秘世界，发着耀眼光芒，吸引她进入。 　　但是这是基于林家负担了她所有开支的前提下。 　　若是离开林家庇护，祝安很难有时间、有资金继续求学。 　　特别是这种专业，越读越深，可能要花一辈子来研究这些不切实际的抽象概念。 　　时间成本太大，生存成本也会上升。 　　昨天那件事意外发生。 　　祝安翻来覆去，花了一晚上来考虑未来。 　　首先，她不想再看到林陆远，那就必须搬离林家。 　　要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林老不久之前才给她许了一个生日愿望，这时候正好可以用上。 　　确定之后，祝安编辑了长长的消息，发给林老。 　　果然，林老听说她想尝试独立之后，并没有多想，爽快地答应了。 　　其次就是要在经济上也渐渐独立。 　　她已经在林家呆了十四年，虽然和林家人没什么分别，但还不至于厚颜无耻到，让人家负责她一辈子。 　　注定是要自己生活的。 　　祝安感激林老，早就把他当成了亲爷爷。哪怕离开林家，她一样会尽到孙女孝心和职责，这点不会变。 　　一切前提就是钱。 　　…… 　　章七炜见她神色低落，没有追问，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 　　“为什么后来没再参赛了？” 　　这件事，他好奇很久。 　　甚至可以说不是好奇了，是念念不忘、是不甘心。 　　章七炜对祝安感情很复杂。 　　有点爱恨交织。 　　因为她打败自己后，没有继续参赛，章七炜也不再参加任何比赛，开始专注学业。 　　祝安于他而言，就像一个执念，可以说影响了他一辈子，改变了他原本人生道路。 　　此刻。 　　终于问出口。 　　章七炜看似不在意，实际已经握紧拳头。 　　等着她答案。 　　祝安抿唇，低声，“没什么原因。” 　　只不过是因为林陆远不乐意，所以就不参加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章七炜泄了气，脸色有些愠怒。 　　他站起身，目光冰冷，居高临下看她。 　　“你快走吧，下一个学生要来了。” 　　祝安：“……” 　　- 　　P大学生论坛。 　　有人开帖。 　　帖子名简单直接：【数学系小女神祝安，偷拍偷拍偷拍！】 　　首楼是昨天辩论赛时，一张侧脸照。 　　祝安单手撑脸，视线看向台上，另一只手在转笔。 　　高鼻梁、薄嘴唇、尖下巴，长睫微翘，手指细长白皙。 　　无一不是精致完美。 　　光线浅浅落在她脸上，瞳孔里像是撒了星光，盛不住一汪盈盈春水。 　　虽是偷偷抓拍，像素却好得几乎能拍出细微绒毛。 　　照片发出，帖子立马就火了。 　　底下回复都是吹神颜。 　　还有好奇她怎么会去参加社团活动。 　　P大虽然是985综合学校，却是理工科见长，男女生比例将近7比3。 　　只要是女孩，就会受追捧。 　　更别说这样的美女。 　　短短几个小时，已经盖了两百多楼，把帖子顶到了HOT。 　　很快，又有人传了图上来。 　　【刚刚在校门口偶遇了，旁边那个是小女神男朋友吗？[心碎]】 　　照片中，祝安和一个高个男生站在一起。 　　各自捧了杯奶茶，相视一笑。 　　那般模样，都是无比青春耀眼。 　　…… 　　祝安也没想到那么巧，一下车就偶遇了莫如望。 　　莫如望先看到她，喊她：“祝安！” 　　祝安脚步一顿，往前走了两步。 　　“学长。” 　　莫如望笑出两边小酒窝，温柔亲切。 　　他扬眉，“喝什么？我请你。” 　　祝安摇手，打算拒绝。 　　莫如望抢在前面开口：“必须喝，不然我让外卖送你们寝室去。你跟文晴一个宿舍吧？” 　　祝安：“……香芋奶茶，谢谢学长。” 　　店家很快做好。 　　两人一人拿了一杯，转身，并肩往学校里走。 　　莫如望昨晚收到了祝安加好友申请，已经美了一晚上了，这会儿还没消停，整个人散发出喜气洋洋味道。 　　决定和小女神多说几句，更加拉近关系。 　　“出去玩了吗？怎么一个人？” 　　祝安：“没有，有点事。” 　　莫如望点点头，没追问。 　　看了下时间，“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晚饭？顺路。” 　　祝安正准备答话。 　　手臂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 　　她踉跄了一下，停住脚步，扭头。 　　林陆远怒气冲冲地站在半步之外，伸出手，用力拽住了她胳膊。 　　“……” 　　两人僵持。 　　没人开口说话。 　　莫如望也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对这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祝安，这是你朋友吗？” 　　林陆远脸色更差，眼神被乌压压黑云笼罩。 　　声音还平静，“祝安，我们聊一下。” 　　祝安抿着唇，“没什么好说的。我说过不想再看到你。” 　　林陆远冷笑了一声。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一句话说三遍。” 　　“……所以呢？” 　　“跟我回去，我有话问你。” 　　林陆远咬牙切齿。 　　他午饭都没吃，开车直奔P大。 　　停车后，打了她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周末，又不能闯进女寝。 　　林陆远无措，在车里沉思了几个小时，还是没有章程。 　　只能确定一件事。 　　不能答应让祝安搬出去。 　　就像一只小鸟，若是打开笼子，就会远走高飞。 　　她要永远离开他了。 　　一想到这，林陆远怒气直冲头顶。 　　不可以。 　　这怎么可以？ 　　祝安是林家人，在她被捡到林家那一刻起、从她甜甜地喊自己哥哥那一刻起，就永远是林家人了。 　　就算她再麻烦、再讨厌，这一事实，也成定局。 　　怎么能随随便便离开？ 　　林陆远立刻下车。 　　打算去寝室，让宿管上去找祝安。 　　几步之外。 　　他一眼看到了祝安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林陆远记得这个男生。 　　昨天在礼堂外，握住了祝安手心。 　　倏忽间。 　　他彻底失控。 　　快步上前，牢牢地握住了祝安手臂。 　　…… 　　祝安对这场面厌烦透顶，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抬步，就想离开。 　　林陆远却不松手，紧紧地握住她。 　　气氛瞬间僵持。 　　莫如望见状，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猜测，这男人多半是祝安前男友，对她纠缠不休。 　　祝安这么柔弱，怎么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这时候，就该男人挺身而出。 　　莫如望立马往前一步，站到两人中间，捏住了林陆远手腕。 　　林陆远目光落到他身上。 　　冰凉，仿佛高高在上、聛睨一切。 　　莫如望火也窜了起来，“放手，你是谁啊？为什么强迫女生？” 　　林陆远蹙眉。 　　“那你又是谁？以什么身份在这里？” 　　莫如望脑子一热，仗义上头，决定帮她彻底解决前男友这麻烦。 　　“我是她男朋友！怎么？你有话就跟我说吧！” 　　“……” 　　林陆远手臂肌肉倏地绷紧。 　　作者有话要说：　　林狗：一句话我不会说三次。 　　林狗：过来。 　　林狗：快过来！ 　　林狗：你快点过来！！！！！！ 　　…… 　　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 　　各种梗应有尽有=v= 　　谢谢大家喜欢。 第11章 　　祝安只觉得，手臂上桎梏更紧。 　　乍然吃痛，她皱起眉。 　　林陆远眼神里酝酿起风暴。 　　声音也变了调，“……男朋友？” 　　祝安没回答。 　　莫如望得了信心，以为祝安默认了他这做法，永绝后患。 　　他挺了挺胸，一张可爱娃娃脸上，正气凛然。 　　“怎么？不可以吗？” 　　林陆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暴戾情绪。 　　他说：“当然不可以。” 　　莫如望：“你算什么……” 　　林陆远一字一顿，打断他，“我是祝安的叔叔。她今年17岁，未成年。这位同学，请问我作为家长，可以管教了吗？或者说，需要我去找你们校长、和你家长沟通一下？” 　　莫如望愣住了。 　　磕磕绊绊，“……叔、叔叔？” 　　仿佛彻底失语，只是机械重复语句。 　　他仔仔细细端详着林陆远的脸，妄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当人叔叔的痕迹。 　　林陆远：“不敢当。” 　　不再和莫如望再废话什么，他扭头，目光凌厉，凝固在祝安脸上。 　　祝安咬着唇，和他对视。 　　“你才不是我的家长，你姓林，我姓祝……” 　　她把这句话还给了林陆远。 　　林陆远蹙眉，“安安，别惹我生气。” 　　祝安眼圈红了。 　　委屈像是气泡一样，咕嘟咕嘟，从胸腔一点点往上冒。 　　“林陆远，你想怎么样？” 　　声音带了哭腔。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句话，轻轻松松将人打回原型？ 　　凭什么他完全不考虑她的想法、她的心情，害她在学校里出糗，还对她颐指气使？ 　　就凭自己曾经喜欢过他吗？ 　　或者说，林陆远天生就高她一等，是林家小少爷。 　　她这个外人在林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所以就活该受他折磨吗？ 　　…… 　　莫如望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处理这场面。 　　毕竟是人家家事……自己这一番义气英雄救美，仿佛是彻底歪了方向。 　　反倒惹得人家长辈更生气。 　　他有些无措，看了祝安一眼，想着要不要好好解释一下。 　　林陆远不想再给两人机会，眉目传情。 　　他将莫如望推到一边，捏着祝安手臂，拉到身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离开。 　　祝安勉力挣扎起来。 　　可惜林陆远到底是男人，个子高，力气极大，祝安双腿腾空，没有借力点，再怎么挣扎，也只能被他轻松制服。 　　“你乖一点，我们好好说几句。” 　　他制住她挣扎，加快脚步。 　　车就停在不远处。 　　林陆远这次开了辆迈凯伦双门超跑来，虽然很惹眼，但车内空间不够大。将祝安放进去这个动作，难度略大。 　　祝安一直在挣扎，又没后座可以丢，必须好好塞到副驾位。 　　还得防着她自己开门跑了。 　　林陆远脚步顿了顿，转了方向。 　　他横抱着祝安走到驾驶座那边，打开顶棚，自己坐进去，锁了门。 　　再把小姑娘放到副驾，压着她手，替她拉上安全带。 　　祝安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扬声喊他，“林陆远！” 　　林陆远没说话，关了顶棚，发动车。 　　发动机轰鸣几声。 　　超跑犹如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无论祝安怎么吼他、哭闹，林陆远都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 　　周末，暮色四合时分。 　　市郊交通顺畅。 　　四十分钟，林陆远就飙车回到了他住的小区。 　　这套房子完全是林陆远自己赚钱买的，林老没有资助一分一厘。 　　小区位置很好，虽然算不上市中心寸土寸金，也是均价很高的地段。 　　设施、安保、环境，都是顶尖。 　　平日里，他工作日不回林宅，就住这里。 　　祝安从没来过。 　　林陆远将车开进地下车库。 　　停稳，熄火。 　　手臂压着方向盘，扭过头，看向祝安。 　　祝安早就已经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宛如人偶。 　　反正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她太弱小了，无论是道义上、体力上、甚至经济上，都非他对手。 　　林陆远看不惯她这般面无表情，看起来毫无生气。 　　拧眉，“祝安。” 　　“……” 　　林陆远：“为什么要搬出去？” 　　“……” 　　“和那个男生有关吗？” 　　“……” 　　“我不会答应的。” 　　祝安脸色雪白，看起来毫无血色。 　　咬牙切齿，“林爷爷已经答应了。” 　　林陆远摇头。 　　“如果我告诉我爸，你是为了方便见男朋友才搬出去，你说他会怎么办？” 　　林家家教甚严，这么多年才出了个逆骨林陆远。 　　祝安是养女，不可能任性。 　　她眼睛里含着水汽，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就是林陆远。 　　无情、霸道、疯狂、难以沟通。 　　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将人自尊通通碾碎。 　　她心心念念十几年的男人。 　　祝安：“你真是个疯子。” 　　斩钉截铁。 　　这话却不知哪里戳到了林陆远。 　　他肃着脸，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仿佛像是什么大秘密被人拆穿。 　　紧张、恼羞成怒。 　　林陆远：“下车。” 　　祝安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要回学校。” 　　林陆远不再多言，开了锁，下车，绕到另一边，故技重施，将祝安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轻轻松松，快步迈向电梯方向，上楼。 　　…… 　　高档小区，哪怕是周末，人也不太多。 　　从停车库到电梯到达，这一路上，没遇上别人。 　　祝安求救无门。 　　林陆远顺利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这套房子是大三居，林陆远将书房和客厅打通，做了个光线通透的大套间，用来工作。 　　装修也是冷冰冰，机械感很强，却没什么人气。 　　祝安就像一个柔软的洋娃娃，和这个房间气质格格不入。 　　林陆远这么想着。 　　手上动作不停，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 　　双脚一落地，祝安就“腾”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怒气。 　　“你想怎么样？” 　　林陆远身高将近一米九，面对一米六的祝安，看起来颇有些居高临下。 　　他长手一勾。 　　祝安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已经落到了他掌中。 　　林陆远将手机收起来。 　　语气平静，“你在这里住几天。” 　　祝安难以置信，“为什么？” 　　“住到你改变心意。” 　　祝安瞪大了眼睛。 　　却听林陆远淡淡地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独立吗？让你试试。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一个人住住看吧。” 　　祝安气笑了，“你可不可笑啊？” 　　林陆远：“不可笑。祝安，你不会做饭、不会打扫、不会洗衣叠被，甚至不会看人脸色。我把你宠得像个公主一样，不是让你独立来做这些杂事的。” 　　祝安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是不太会干活。 　　林宅里，管家佣人样样配齐，没什么事需要她来动手。 　　林家没有苛待过她，林陆远也没有，除了经常不给她好脸色看、说话难听，却也不是灰姑娘的继母。 　　上最好的学校、请最好的老师，吃穿用样样不是精致。 　　完全可以说得上“宠”。 　　这逻辑，真是引人发笑。 　　祝安却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 　　林陆远没错，他只是不喜欢她、也不爱她，无法回馈她的感情。 　　这又有什么错呢。 　　错得是她。 　　是她太幼稚，将自己的痛苦，通通归结到别人身上。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你说得对。” 　　林陆远诧异。 　　祝安：“林家对我很好，是我不知感恩，一味纠缠你。林陆远，我样样都不会做，但是我可以学。是我不自量力，爱上你，我没有脸继续住在林家，如果林爷爷知道，一定也会讨厌我的。” 　　林陆远没想到她会往这里想，蹙起眉。 　　“我很喜欢林爷爷，很喜欢很喜欢，他是我的亲爷爷。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曾经爱慕过他儿子。” 　　“你……” 　　祝安仰起头，和他对视。 　　一字一顿，“林陆远，拜托你，让我离开。” 　　僵持几秒。 　　林陆远扯了下衣领，试图松口气。 　　但是无济于事。 　　他就像一头暴躁的困兽，总觉得要将什么咬断，才可以释放。 　　“行，你不想住在林宅，那就住在这里。这样我爸就看不到了，也不会知道你的秘密。” 　　祝安一口拒绝。 　　“不可能。” 　　林陆远沉默，不再说什么。 　　没把手机还给祝安，他去厨房，给她拿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 　　转身，离开了家，还不忘将门反锁。 　　祝安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门锁在她面前，发出滴滴嘟嘟声，再怎么拉都无法打开。 　　她用力拍门，尖叫，“放我出去！林陆远你想做什么？！快放我走！——” 　　一连喊了几分钟，都没有反应。 　　隔音效果太好。 　　门外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祝安靠着大门，滑坐到地上，捂住脸。 　　自己被关在了他家里，还被他拿走了手机。 　　该怎么办？ 　　林陆远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把她关起来，饿死她？ 　　…… 　　半个小时后。 　　林陆远回来了。 　　他打开门，看到祝安坐在地上，愣了一下。 　　皱起眉，“你在做什么？” 　　祝安抬头看他。 　　林陆远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准确来说，他抱了只狗回来。 　　是埃迪。 　　埃迪见到祝安，欢喜地喊了两声，从林陆远怀中跳出来，跳到祝安腿上。 　　萨摩耶是大型犬，这一跳，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祝安没碰埃迪，任由它撒娇。 　　林陆远将埃迪赶到旁边，拎着祝安肩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这个天坐在地上，想生病了？” 　　还是训孩子般语气。 　　祝安喊了太久，声音已经哑得没法听，“……让我回学校。” 　　林陆远脸色一下沉了。 　　看了眼茶几，水杯一动未动。 　　他把祝安拎到椅子上，按着她坐好，又去换了杯温水，拿给她。 　　祝安不动。 　　也不接水杯。 　　林陆远没了耐心，直接把水杯凑到她唇边，按着她脑袋，就要往下灌。 　　埃迪在旁边“汪汪”直喊，绕着两人脚打转。 　　他倒得太快，祝安呛了一下。 　　没办法，只能自己拿住杯子，慢慢喝。 　　一杯温水见底。 　　林陆远终于缓和了脸色，“这里有什么不好的，我把埃迪都给你抱来了。” 　　祝安不明所以。 　　“我要埃迪做什么？” 　　林陆远拧着眉。 　　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埃迪。 　　“你不喜欢吗？” 　　祝安冷笑了一声，“这是你的狗，为什么我会喜欢？” 　　“……” 　　埃迪的由来，祝安并不知道。 　　十岁那年，她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只是年龄太小，日记写得天马行空，大多是简单记事。 　　那年，林陆远十七岁。 　　和同龄人不同，他上得是少年班，早就摆脱了高考折磨，已经是大学生了。 　　暑假时。 　　林陆远被祝安缠着，要他陪她练字。 　　练字在书房。 　　小姑娘坐得端正，小手握着毛笔，手臂绷得笔直，看起来颇有架势。 　　这么熬人的事，她也不急不恼，很坐得住。 　　林陆远叛逆期很长，正是脾气不好的年纪。 　　坐了一会儿就没了耐心。 　　他转身，去了祝安房间。 　　心血来潮，准备趁此机会检查一下她的作业。 　　作业叠得整整齐齐。 　　日记本就放在最上面。 　　林陆远随手一翻。 　　【今天看了莉莉的照片，她的狗狗很可爱，我好喜欢。但是我要懂事一些，不能提这种要求，再让林爷爷麻烦……】 　　林陆远低笑了一声。 　　合上日记。 　　回到书房，祝安依然安安静静，拿着毛笔在练字。 　　小尾巴这么乖，倒是难得。 　　林陆远手指微微一动，心也软了下来。 　　隔日，他抱来了埃迪。 　　说要养狗。 　　…… 　　祝安说，她不喜欢埃迪。 　　林陆远蓦地想到了那日画面。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着。 　　像是小狗狗，小小一只，不小心闯入了什么陌生的深宅大院，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他捏紧了手指。 　　忍耐什么般，轻声开口：“安安，你乖一点。” 　　祝安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乖乖呆着吗？待在这里，像你养的宠物一样任你安排？林陆远，你正常一点！你没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陆远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林狗：感觉好像有被插刀。 　　今天情人节，本章100个红包。 　　谢谢大家喜欢。 第12章 　　到底是怎么了？ 　　祝安声音中带着愤怒，还有一丝微妙怀疑，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林陆远蹙起眉，眼神不自觉游移起来。 　　只是一听到祝安说，不喜欢他了、讨厌他、要离开他、要划清界限这种话，怒火就会直冲头顶。 　　这情况在过去，极少发生。 　　林陆远从小就极为聪明，大事上稳重有度。 　　因为一直在接受这种“天才教育”，童心泯灭，叛逆因素滋长过甚，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脾气也不算太好。 　　他能面无表情把旁人都气得吐血，但能让他生气的人，寥寥可数。 　　甩不脱的小祝安就是其中之一。 　　没想到，多年过去，祝安还是能轻松让他失智。 　　这还不算最可怕。 　　可怕的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林陆远脑中一直在循环某个画面。 　　那画面与祝安有关。 　　KTV昏暗包厢。 　　她泪眼朦胧、肩胛纤瘦，声音低低怯怯。 　　唇瓣万分柔软，像棉花糖，轻轻咬一口，就有甜味满溢。 　　倏地，两人呼吸相融。 　　…… 　　林陆远惊醒过来。 　　低下头，脑海中画面消散。 　　祝安眼神微妙，没有半点旖旎味道。 　　林陆远捏了捏鼻梁。 　　他在想什么。 　　这是乱.伦。 　　哪怕他和祝安，在血缘上、户籍上都毫无亲属关系。 　　但两人如同家人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怎么能有那样想法。 　　林陆远渐渐冷静下来。 　　“……晚上想吃什么？” 　　避开那个话题。 　　祝安扭头，“我要回学校。” 　　“……” 　　埃迪还在旁边绕圈。 　　仿佛感觉到两人间气氛不好，也着急起来。 　　它已经是头成年萨摩耶了，体型巨大，通体雪白，长毛扫在祝安脚踝上，有些泛痒。 　　祝安一动不动，眼神坚定。 　　林陆远忍耐般皱眉，“我要是不答应呢？” 　　祝安气笑了。 　　“我明天要上学。” 　　林陆远沉默，沉沉地凝视她。 　　良久。 　　他率先妥协，低声开口：“太晚了，明早送你回去。” 　　祝安用力摇头，“不行。” 　　“安安。” 　　“那我回林爷爷那边去。” 　　林陆远：“老宅离你们学校那么远，你又想早上去挤地铁？听话一点，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 　　祝安还是拒绝。 　　她不可能和林陆远共处一室。 　　这里可是林陆远家。不说孤男寡女之类，只说她那脆弱意志力，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像纸一样脆弱。 　　若是闭上眼，近距离感受他的呼吸、体温、味道…… 　　说不好当即就会败退，前功尽弃了。 　　林陆远不再答话。 　　反手锁了大门，沉默地走进厨房。 　　祝安气得脸色发白。 　　好半天才缓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大哭大闹？ 　　从多年前车之鉴来看，林陆远不吃这套，人霸道又不讲理，绝对不会心软。 　　报警？ 　　手机被拿走了，没有工具。 　　干脆跳楼呢？ 　　祝安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浑身一抖，立马就退缩了。 　　被林陆远羞辱拒绝这么多次，她都没想过轻生，这时候就更不可能了。 　　只能沉默地等待，看看林陆远，究竟想做什么。 　　…… 　　二十分钟后。 　　林陆远从厨房走出来。 　　手上端了两个盘子，放到桌上。 　　喊她：“吃饭。” 　　时间已经不早了。 　　祝安不理人，依旧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 　　埃迪躺在她脚边。 　　林陆远：“要我过去抱你吗？” 　　“……” 　　祝安“唰”一下起身，怒气冲冲，快步走到餐桌边。 　　林陆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也看不出喜怒。 　　拿了两副碗筷，他坐到桌前。 　　祝安咬唇，犹豫许久。 　　还是坐了下来。 　　林陆远语气已经不复刚才模样，平静得和往日没差。 　　“太晚了，随便吃点。” 　　确实是随便了点。 　　就两个菜，一个虾仁炒青豆，一个糖醋小排，都是地道海市口味，甜咸得益，和林家厨师弄得没差别。 　　酸辣汤是拿粉冲的方便食品。 　　只是就这么两个菜，都让祝安跌破眼镜。 　　她从来不知道，林陆远、堂堂林三少居然还会做菜。 　　在祝安苦苦痴恋他时，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机会尝过他手艺。 　　现在，在她决定死心之后，却意外尝到了。 　　荒诞又啼笑皆非。 　　林陆远见她没怎么动，抬眼，问她：“不好吃？” 　　祝安摇了摇头。 　　垂下眼，默默进食。 　　气氛彻底冷下来。 　　好在，很快就吃完了。 　　林陆远放下筷子。 　　“碗放着，我一会儿来弄。” 　　祝安低低地“啊”了一声。 　　林陆远低下头，神色不明，“你睡客卧。干净的衣服毛巾都有。” 　　“林陆远……” 　　“有些事，我需要想清楚。乖一点，听一次话，今天去休息吧。” 　　……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 　　还是林陆远家。 　　祝安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眠。 　　没想到，折腾了一整天，又是用脑又是耗尽体力，实在太累。 　　她沾上枕头，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隔壁房间。 　　林陆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素来聪慧，难得有束手无策情况。 　　比如此刻。 　　面对祝安的“变心”，失措感几乎将他淹没。 　　林陆远往日并不是占有欲很强的人。 　　他出身高知家庭，受到最好的教育，并非二代不学无术之流。 　　自己能力强，家庭关系也简单，从小顺风顺水。 　　没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喜欢到、产生不可失去的念头。 　　这是第一次。 　　他意念强烈，绝不许祝安一走了之。 　　……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那个可能，必然就是真相。 　　黑暗中。 　　林陆远紧紧握住手指。 　　他动心了。 　　对自己一手带大、一手养起来的小东西—— 　　动了绮念。 　　- 　　周一一早。 　　林陆远让林宅管家送了换洗衣服过来，拿给祝安换上。 　　如约，开车送她去学校。 　　这次没开超跑，怕在学校里太招眼，还是开了低调一点的大奔。 　　祝安坐在副驾上，从林陆远那边拿回手机。 　　一天一夜，消息炸了。 　　她先点开了莫如望对话框。 　　莫如望：【祝安，你没事吧？你叔叔没说你什么吧？】 　　莫如望：【对不起啊，我看他表情不对，以为是你前男友在纠缠你，想找个理由帮你打发他的。抱歉抱歉，是我误会了。】 　　莫如望：【拜托不要生气[呜呜]】 　　祝安想了想。 　　回复：【没事的，我没生气。学长，谢谢你的好心。】 　　消息发送。 　　她又点了裴文晴名字。 　　裴文晴：【宝贝，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呀~】 　　裴文晴：【今天回家住了吗？】 　　隔了两个小时。 　　裴文晴：【宝贝，你火了……[网页链接]】 　　这话没头没脑，祝安有些纳闷。 　　点开了那个链接。 　　地址是P大校内论坛里一个帖子。 　　第一页贴了她周六参加辩论赛时那照片。 　　现在已经盖了一千多楼。 　　祝安往后拉了好久，总算拉到重点部分。 　　有人在帖子里贴了张照片，是昨天偷拍的，她和莫如望在校门口。 　　没隔几分钟，那人又贴了新图上来。 　　图里，林陆远将她横抱起来，脸色铁青。 　　她像只小鸟一般，被他压在怀中，只露出了一小半侧脸。 　　还配了文字：【我可算亲眼见到这种两男争女神的场面了……第一个是文学社社长吗？输了输了，他彻底输了！】 　　评论瞬间炸了。 　　【我的妈呀，这男人也太帅了吧……是明星吗？小爱豆？】 　　【小女神值得！】 　　更多的却是酸话。 　　【这男的一看就很有钱，没想到祝安这种才女，也是肤浅的人，难以免俗。】 　　【我还以为天才会更看中内涵。啧啧。】 　　【小女神跌落神坛了。】 　　【……】 　　祝安懒得看这些，切回聊天软件。 　　裴文晴：【这是你家亲戚吧？要不要我去解释一下？】 　　祝安拧眉。 　　【不用，我马上到学校了，见面说。】 　　她收了手机，头抵在玻璃上，愣神。 　　林陆远全程都没有说话。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十分不对劲。 　　祝安却也没有多问。 　　…… 　　没一会儿。 　　车驶入P大校园。 　　林陆远将车停到宿舍楼拐角小道边，熄了火。 　　祝安抿唇，声音几不可闻。 　　“我走了。” 　　林陆远没阻拦。 　　祝安下车，准备反身关上车门。 　　林陆远倏地喊她：“祝安。” 　　祝安动作微顿。 　　林陆远捏了捏鼻梁，似乎疲惫不已。 　　“如果，我是说……如果……嗯，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突然说不喜欢我了？” 　　十四年了。 　　小尾巴黏了十四年，从摇摇晃晃，到亭亭玉立。 　　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祝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嗤笑一声，忍着心脏轻微刺痛感，她好整以暇，开口：“‘我不会喜欢你’、‘你好烦’、‘我只把你当妹妹’、‘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这么大了还不能懂事吗’……” 　　祝安将他曾经的话一一细数。 　　“……林陆远，你说为什么呢？我是女生，我也要脸的。” 　　林陆远只觉得心脏乍然缩紧。 　　轻微痛感，让人失语。 　　祝安并没有注意他表情。 　　“我也不喜欢把一句话说三遍。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说完，还是觉得太痛了。 　　像是为林陆远而闪闪发光的世界，陷入无边黑暗。 　　像是把心脏彻底剜了出来。 　　一秒都没法再待。 　　祝安阖上车门，转身离开。 　　身后。 　　林陆远重重一拳，砸到方向盘上。 　　犹如困兽。 　　作者有话要说：　　林狗：我还有救。 　　希望可以浇灌营养液呀 　　给我一个加更理由=v= 　　谢谢大家喜欢。 第13章 　　林陆远目送祝安身影消失。 　　又呆了一阵，彻底冷静下来后，他发动汽车，掉头，出发去公司。 　　行至半路。 　　手机铃声响起。 　　林陆远看了一眼屏幕，带上蓝牙耳机，接通。 　　“爸，什么事？” 　　林老干脆利落，严肃吩咐：“你马上来一趟研究所。” 　　林陆远抿着唇。 　　转了方向。 　　周一早上，路上很堵。 　　到研究所已经将近中午。 　　林陆远抬手，敲了敲门。 　　林老还在研究室里工作，拿着试管，聚精会神。 　　听到声音，他抽出空，言简意赅答道：“等着。” 　　“……” 　　林陆远没等多久，林老结束手头工作。 　　走出来，将他带到旁边空房间。 　　“昨天晚上，安安住你那里了？” 　　林陆远微怔。 　　没想到管家嘴这么快。 　　“是。” 　　林老点头，表示了解，“她是喜欢你。” 　　林陆远说不出话来。 　　林老：“阿远，不可以。” 　　“……” 　　“我们不是迂腐的人家，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安安不行。我没把你们分开，就是因为这些年，你都没有回应过她什么，我很放心。小女孩嘛，心思善变的很，出去多接触接触同龄人，就会改变了。” 　　林陆远蹙眉，“爸……” 　　林老挥手。 　　打断，“安安从小就是养在我们家的，是林家人。传出去太难听，不行。” 　　林陆远：“爸，你不是一直教我们，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必在乎别人眼光么？” 　　林老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那你让安安怎么办？她是女孩子，让别人怎么想她？她以后该怎么做人？……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你主意大，自己看着办就可以。我这边有点事，先不留你吃饭了。” 　　林老科研任务繁忙，一刻不停。 　　说完，立马回了研究室。 　　只剩林陆远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蹙眉。 　　良久。 　　他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研究所。 　　…… 　　离第一节课还有半个小时。 　　祝安先回了寝室。 　　刚刚说给林陆远那一番话，抽干了精气神，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游魂一般，没什么气色。 　　寝室里只有裴文晴一个人在。 　　正拿着手机，吃早饭。 　　打包了皮蛋瘦肉粥，热气腾腾，一开盖，香味飘得老远。 　　祝安慢吞吞走近。 　　裴文晴余光瞥到她，立马放下勺子，“祝安！……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祝安勉强笑了笑。 　　“没事。” 　　再多伤筋动骨、惊心动魄，最后都化成了一句“没事”。 　　轻轻巧巧，飘散在风里。 　　裴文晴觑了觑她脸色，没有多问，转而说起别的事。 　　“那个帖子……你准备怎么办？” 　　又顺手拿了个外卖给的塑料小碗，舀了半碗粥，推给祝安一起吃。 　　祝安闻着粥香，沉默一瞬。 　　“这种无聊的八卦，不管不行吗？随便他们说好了。” 　　裴文晴：“……” 　　真不愧是高冷小女神。 　　有个性。 　　…… 　　午后。 第一节课还没结束。 　　一条回复将论坛帖子推向高.潮。 　　【我是莫如望本人，那啥，我不是小女神男朋友哈……嗯，照片里的男人也不是男朋友，是她家里人来着，有事来学校找她的，我们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而已！大家别误会别误会……并没有抢女朋友的戏份T T我还不配】 　　没一会儿，女同学们就把帖子攻陷了。 　　【是什么家人？是哥哥吗？有女朋友了吗？！】 　　【我的天，这是什么高颜值人家，怎么能长得跟画一样呢……】 　　【我不想学习了QAQ我想谈恋爱，帅气哥哥看看我吧！】 　　【有没有祝安学妹联系方式啊，重金急求！】 　　【……】 　　裴文晴也看到了莫如望回复。 　　虽然祝安说了是亲戚，但是她见过那画面后，一直对这件事抱有怀疑。 　　哪有什么亲戚，会用那种眼神看家里姑娘？ 　　占有欲几乎要从眼眸里溢出来。 　　实在反常。 　　不过能解决论坛议论，她也替祝安松了口气。 　　顺手从课桌底下，把手机给了祝安。 　　祝安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屏幕。 　　她抿了个笑。 　　把手机还给裴文晴，又写了张小纸条。 　　【谢谢。】 　　裴文晴愣了愣，立马奋笔疾书，“唰唰唰”写了一长句，又把纸条丢回给她。 　　【谢我干什么呀！是我们社长的功劳！肯定是他看不下去你被那样说，赶紧出来解释了。是真爱=v=】 　　“……” 　　真爱可不敢当。 　　祝安抿着唇，把纸条捏在手心。 　　开始专心听课，没再回了。 　　…… 　　因为昨天已经去了章七炜那儿培训，今天下午下课就没有事了。 　　祝安背着包，和裴文晴一起慢吞吞，走在校园小道上。 　　一路上。 　　裴文晴嘀嘀咕咕，话题始终围绕莫如望。 　　祝安听一耳朵。 　　心思不自觉飘远。 　　她想给林老打电话。 　　倏地，又想到昨天晚上，林陆远说要考虑一件事，要想清楚、想明白。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会和她有关系吗？ 　　- 　　很快，一周过去。 　　林陆远没再出现，也没有联系祝安。 　　祝安松了口气。 　　毕竟他那副模样，真是有点恐怖。 　　其实之前，也是这般。 　　两人只有周末才会在林宅见面，平日里很少联络。 　　就算祝安经常会发去消息，泰半石沉大海，或是简略回复。 　　这个距离刚好。 　　像是钝刀子磨肉，她用五天时间自我催眠，再用两天时间打回原型。 　　那时候，林陆远就长在她心尖。 　　现在，她要把心尖的人，狠狠拔出。 　　哪怕连血带肉，也在所不惜。 　　…… 　　周五早上。 　　林老打来电话。 　　“安安，今天回家吗？让司机去接你。” 　　祝安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很快又反应过来，“林爷爷，我……” 　　想说还是留在学校，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她不想见林陆远吗？ 　　势必会被追问为什么。 　　祝安自己都觉得，这爱意略有些畸形，难以公之于众，只能偷偷地藏起来，不见天日。 　　林老声音含笑。 　　仿佛没有听出她犹豫，“听话。爷爷有事问你。” 　　她讷讷，只得说“好”。 　　…… 　　中午十二点。 　　暖阳高照。 　　祝安一个人蹲在寝室，收拾行李。 　　倏忽间。 　　一阵剧痛，从下腹传到四肢百骸。 　　祝安脸色“唰”一下白了，捂着小腹，往后跌坐在地。 　　只消几分钟，冷汗就从额头缓缓滴落。 　　“救、救命——” 　　喊了几声。 　　这个点，学生大多在吃午饭。 　　时逢周五，有些没课的，早上就离开寝室了。 　　或回家、或趁机出去逛街、聚会，还有各种社团活动、实验小组等等。 　　祝安进来时顺手关了寝室门。 　　纵然隔壁间有人，也听不见她脱力时这沙哑低音。 　　求救无门。 　　祝安抖着唇，用力伸出手，哆哆嗦嗦去桌上摸手机。 　　“啪嗒。” 　　手机砸在地上。 　　好在没坏。 　　眼前已经被汗蒙上了雾气。 　　剧痛让她几乎没有办法思考，手抖了好几次，才点到通讯录。 　　循着本能，将电话拨出去。 　　寝室一片寂静。 　　将听筒声音放大：“安安——” 　　祝安咬着舌尖，集中精神，“救我……” 　　没等到回答，她痛得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 　　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满鼻子消毒水味道。 　　祝安皱起眉，缓缓睁开眼。 　　果然是在医院。 　　自从亲生父母和弟弟自杀后，她对医院有种很奇怪的恐惧感，只想逃离。 　　“醒了？” 　　男人低沉声线，打断她思绪。 　　祝安扭头望过去。 　　林陆远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不错眼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你……” 　　只是喉咙又干又哑，声音沙沙的，像是闷住了，怎么都发不出来。 　　林陆远淡淡开口，打断她，“急性阑尾炎，明天做手术。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 　　其实，祝安只是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仿佛心有灵犀般，林陆远读懂了她眼神。 　　“你打电话到我这儿了。还好，还不算太笨。” 　　祝安沉默。 　　随便按出去的号码居然是林陆远。 　　或许是想到了。 　　毕竟，为了让他能出现在通讯录第一个，祝安给他备注了“阿远”。 　　阿，A字开头。 　　点开就能看到他号码。 　　想象他模样、表情。 　　无论有什么好消息坏消息，第一个就能与他分享。 　　祝安曾经将小心思，通通藏在了这些地方。 　　仿佛自我折磨。 　　林陆远起身，去倒了温水，摇高病床，拿着杯子凑到她唇边。 　　开口，“喝点水。” 　　祝安默不作声，接过水杯。 　　林陆远后退一步，沉声道：“手术前要禁食十二小时，还有时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祝安垂着眼。 　　轻声，“谢谢。” 　　她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刚刚又喝了水。 　　灯光下，唇瓣竟然有丝艳色。 　　乖乖巧巧模样，已经许久未见，勾得人心猿意马。 　　林陆远不自觉握紧拳头。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转身，他拉开病房门，落荒而逃。 　　…… 　　几分钟过去。 　　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 　　段南嘉在门口探头探脑，对上祝安视线后，讪笑了一声。 　　很是自来熟地打招呼：“安安小妹妹，还记得我吗？” 　　祝安抿唇，“记得，段南嘉。” 　　她连三岁时发生了什么事都记得，更别说林陆远朋友容貌了。 　　段南嘉似乎很高兴她记得自己，乐呵呵地推开门。 　　“好久不见啦。” 　　“……” 　　祝安住得这间病房是单人间。 　　设施配置很不错，有电视、沙发、饮水机、微波炉之类日常用品，还有独立卫生间，空间极大。 　　段南嘉坐到沙发上。 　　“阿远拜托我来照看一下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哦，别客气。” 　　祝安拧了拧眉，又道了声谢。 　　段南嘉目光落在她脸上， 　　像审视，但仔细看过去，又觉得好像是多心了，没什么特别内容。 　　他说：“原来你不是阿远亲妹妹呀，我们之前都以为你们是亲兄妹呢。” 　　祝安握紧了杯子。 　　声音低沉，“……他没说过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段南嘉摇头。 　　祝安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 　　林陆远那么讨厌她，恨不得和她划清界限，又怎么会和自己的朋友介绍她呢。 　　他大抵，是恨不得自己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 　　段南嘉：“不过，我看过你的比赛哦。” 　　“……” 　　“你不知道这件事吧？上学那会儿，阿远是咱们学校大红人，好多人去翻过他之前参加速算大赛的视频，都觉得太牛了。我们想比他现场算一个试试，他就拿了你的比赛视频给我们看，说没什么好吹的，你九岁时就那么厉害了。” 　　祝安愣了下。 　　段南嘉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本就爱聊，无需互动，自己一开口，就能滔滔不绝。 　　“安安小妹妹，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不是亲兄妹的话，难道是远房表兄妹吗？关系可真好啊。你都不知道，今天接到你电话，阿远当场就疯了。” 　　祝安眯着眼笑了声。 　　浑不在意，只是单纯为了接话才接话，“怎么疯了？” 　　段南嘉一拍膝盖，“我们在和合作方吃饭呢，他接了电话，直接就没再回来，人合作方脸色都变了。我出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他打120，声音在发抖。电话一挂，招呼都没打，立马就飙车去你们学校了。我估计，12分都扣完了吧？” 　　祝安不信。 　　打120肯定是必然，再怎么不济，也是一家人。 　　林陆远不至于看着她死。 　　但那什么发抖、发疯，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段南嘉在艺术加工。 　　祝安自认比谁都了解林陆远。 　　他从小就冷淡，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 　　甚至冷漠到有点刻薄。 　　不过对她，那一定是刻薄大于冷漠。 　　祝安已经不想在回忆过去了。 　　抿了下唇，开口：“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段南嘉一挥手，“阿远这人，就是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的，只偷偷做事，我非得帮他说出来才好，不然别人都不知道。不过你们都是一家人，好像也没什么好藏的。啊呀，有哥哥真好。” 　　祝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14章 　　二十分钟后。 　　林陆远回到病房。 　　两手都拎着塑料袋，大大小小，好几包。 　　他将袋子放到桌上，全部拆开。 　　说：“你只能吃清淡好消化的，我买了粥，还有面，要哪种？” 　　祝安垂着眸，“……随意。” 　　林陆远很了解她口味，给她拿了香菇鸡丝粥，又拆了好几碟配菜，都是她喜欢的。 　　一一放到她面前小餐板上。 　　剩下都给了段南嘉。 　　一时之间。 　　病房安静下来。 　　还是段南嘉打破这寂静。 　　“阿远你不吃吗？你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祝安手指微顿。 　　抬眼，视线落在林陆远身上。 　　林陆远脸色不太好，捏了下鼻梁，看起来有些疲惫。 　　却也无损这惊艳容貌。 　　他说：“我不饿。你吃完就回去吧，今天谢了。” 　　段南嘉撇撇嘴。 　　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闻言，祝安放下勺子，轻声，“你们都回去吧。” 　　林陆远倏地抬头。 　　祝安彻底无视他表情，平静地说：“我一个人住就可以了。” 　　林陆远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住院？ 　　不说安全问题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呢？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呢？ 　　林陆远不敢想象。 　　“安安，你别闹小孩子脾气。虽然是小手术，但动手术就是大事，没有人陪床照顾会很不方便……” 　　祝安勾了勾唇。 　　一字一句，慢声细语，像是一个愉悦的刽子手。 　　“林陆远，你在这里陪着，我才会觉得更不方便。” 　　并非她不知感恩。 　　只是不想再给自己机会受伤了。 　　林陆远这般短暂温柔，就是致命毒药。 　　足以让人伤痕累累，无力生还。 　　…… 　　这场面实在太过尴尬，还有点震撼。 　　围观群众段南嘉一动不敢动，恨不得连呼吸声都压到最低，减少存在感。 　　他蓦地意识到，自己推测出现了问题。 　　这并不是普通表兄妹在打打闹闹。 　　祝安表情不对。 　　林陆远就更反常了。 　　认识这么多年，没见过林陆远出现这种情绪。 　　是无比纠结、又带着不自信的痛苦挣扎。 　　这完全不是他。 　　还是说，只有在祝安面前，林陆远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失态是因为祝安。 　　喝醉酒那回，也问到了祝安。 　　连姜婷都说起过祝安。 　　段南嘉捻了捻手指，总觉得自己无意间勘破了什么家族秘辛。 　　他陷入沉思。 　　…… 　　林陆远没注意到好友表情。 　　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祝安身上。 　　祝安说完，头也不抬，继续喝粥。 　　配菜里有个酱黄瓜，是海市人配粥最爱，酸酸脆脆，很有味道。 　　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微微眯了下。 　　看起来很满意。 　　这一表情，顿时把林陆远气着了。 　　他在病房里踱步。 　　来回两轮，才平心静气，“我跟你好好说。” 　　祝安：“我在好好说。” 　　林陆远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旁边，从沙发上拿起外套。 　　咬牙切齿，“行。” 　　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背影毫不留恋。 　　病房门重重阖上，“嘭”地一声，像是惊雷在耳畔炸开。 　　祝安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手臂垂了下来，勺子也落回碗中。 　　段南嘉围观了全程，没想到发展是这个方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磕磕绊绊出声，“安安妹妹……” 　　祝安垂眸，仿佛力气尽失，“你也走吧。谢谢你……段哥。” 　　段南嘉愣了愣。 　　林陆远明显是负气跑掉，要是他也跟着离开，把祝安一个人放在医院……林陆远知道了，指不定要迁怒他。 　　段南嘉并不是说害怕林陆远。 　　只是从大学开始，林陆远就十分厉害。 　　年纪小，做事却缜密有魄力、还有非凡领导才能，让所有人不自觉都会听从他。 　　也是林陆远一手将他拉出来，从一个苦逼程序员，成了一家公司二把手。 　　财富、权利，样样有了。 　　论功行赏，都该感谢林陆远。 　　段南嘉犹豫良久。 　　祝安叹气。 　　“我要睡了。再见。” 　　“……” 　　段南嘉叹气。 　　起身，仔细地关好门，他离开病房。 　　林陆远果然没走远。 　　正靠着墙，躲在走廊拐角阴影里，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段南嘉走过去，拍他肩膀，“你站这里干嘛呢？吓死人啊要。” 　　林陆远沉默。 　　灯光明灭，交错在他脸上，看起来竟然有些落寞。 　　段南嘉吓了一跳。 　　落寞这种词，和林陆远实在有些八竿子打不着。 　　要他来说，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林陆远上辈子必须是国宝熊猫投胎，这辈子才能运气这么好，面如冠玉还惊才绝艳。 　　真是让人感叹老天不公。 　　段南嘉小心翼翼觑他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兄弟陪你去喝一杯？说说话？发泄一下？” 　　林陆远微微动了下。 　　声音沙哑，“不用了，你回家吧，我让家里人来陪她。等人到了我就走。改天请你吃饭。” 　　段南嘉笑了声，试图活跃气氛。 　　他说：“我还没见过你对女生这么体贴呢。要不是知道安安是你妹子，我都要想歪了。简直跟宠女朋友没两样。” 　　林陆远如遭雷劈。 　　半天没说话。 　　段南嘉自讨了个没趣，不再多言，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嗯。” 　　…… 　　没多久，管家带着阿姨一同到了医院。 　　目送他们轻手轻脚走进病房，林陆远在拐角踟蹰许久，转身离开。 　　- 　　第二日。 　　天色将亮。 　　林老也来到医院。 　　祝安睁开眼。 　　见到林老，眼圈立马红了，“林爷爷……” 　　林老摸了摸她头发，安慰道：“安安可怜了。别怕，阑尾炎就是小手术，马上就好了，不疼的。” 　　她咬着唇，点点头。 　　“昨天晚上开始禁食了吗？” 　　祝安乖乖作答：“禁了。” 　　“那就好。别怕，啊。” 　　林老又安慰了她几句，转身，去找了主刀医生。 　　剩下祝安一个人留在房中发呆。 　　她从小健健康康，没病没灾，感冒发烧之类有家庭医生，医院都很少来。 　　这还是第一次住院做手术，难免紧张。 　　走廊里，脚步声来来回回。 　　和着酒精消毒水气味，总归容易让人产生微妙联想。 　　她手指不由得蜷缩到了一起。 　　倏地，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祝安竖起耳朵，闷闷地问：“林爷爷？” 　　无人应答。 　　“啪嗒。” 　　门从外面被推开。 　　祝安循声望去。 　　林陆远站在门边，安安静静看着她。 　　他眼睛里还带有红血丝，黑眼圈很深，皮肤又白，印在眼眶底下，实在扎眼。 　　看起来没有休息好。 　　祝安收回视线，低下头。 　　林陆远没期望她给什么回应，阖上门，自顾自走进来，坐在床沿。 　　侧着身，问她：“还疼吗？” 　　祝安摇摇头，语气万分疏离，“不疼。昨天谢谢，麻烦你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她手指却死死抵着掌心，怕下一秒就败下阵来，给了林陆远再次羞辱她的机会。 　　林陆远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良久。 　　他自嘲地笑了笑，“安安，你真是个小孩子。” 　　只有孩子，才能敢爱敢恨，说喜欢就用尽全力去喜欢，说讨厌就再也不会给好脸色。 　　若是长大了，爱恨都成了枷锁。 　　难免瞻前顾后，停滞不前。 　　祝安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出这种感叹，目光疑惑。 　　林陆远却没有再说什么。 　　转而问了旁的事。 　　“这几天，章七炜那里去了吗？” 　　祝安微愣，很快又点了点头。 　　之前祝安因为这事和林陆远吵架，不要他来回接送。 　　他当时虽然很生气，最后却也没有拂了她心意，还是让她自己去了。 　　“很乖。” 　　林陆远应声。 　　从口袋里摸了U盘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这是这几年各种比赛的视频资料，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电脑下午给你送过来。但只能打发时间看看，不能太累。” 　　祝安不知说什么，还是只能点头，“谢谢。” 　　“……” 　　气氛随之僵硬。 　　林陆远坐了一会儿。 　　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想看她，又无法切切实实落下，只能游移在半空。 　　还是祝安忍无可忍，打破这种沉默。 　　“你精神不太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林陆远：“你在赶我走吗？” 　　祝安有些愕然。 　　她竟然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可怜味道。 　　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林陆远啊。 　　林陆远等不到祝安回答，抿了下唇，蓦地沉了脸色。 　　“祝安，你不想见我，对吗？” 　　“……” 　　“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你，所以所有我对你的好，你也忘得一干二净。” 　　“……” 　　“亲兄妹还会有摩擦。你对我，就要这样避如蛇蝎吗？” 　　林陆远越靠越近。 　　祝安皱眉，想说什么反驳，又被他眼神压制，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直到林陆远的脸，离她只有一掌距离。 　　终于开口：“我只是如你所愿，离你远点而已。” 　　林陆远：“好，我道歉，这并不是我的愿望。” 　　祝安伸手，按住他肩膀。 　　用力，试图推开他，却没能如愿。 　　林陆远握住她手指，整个儿一块儿按在床单上。 　　大掌则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眼神里似有海浪滔天。 　　他说：“我不会走。你哪儿也不许去。” 　　两人脸对脸，距离不过一指，只需谁主动往前一步，就能相触。 　　……这是狡辩。 　　林陆远确实是诡辩之才，然而祝安也不是不清醒的人，没被他绕进去。 　　伤害就是造成了。 　　并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 　　她抿唇，没来得及开口。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你们在做什么。” 第15章 　　祝安条件反射般，用力挣脱开桎梏。 　　抬手，一把把林陆远整个人推了出去。 　　“咚”一声。 　　林陆远本就单膝跪在病床上，姿势没什么着力点，祝安突然发力，他竟然硬生生被她从床上推了下去，摔到地上。 　　疼得变了脸色，“你……” 　　他抬头，话未出口，余光瞟到林老。 　　林老站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 　　林陆远飞快起身，挡在病床前，也挡住了可能落到祝安身上的视线。 　　目光沉沉，和林老对视，“爸。” 　　林老“嗯”了一声。 　　随口问：“吃早饭了吗？” 　　林陆远微愣。 　　竟然这么淡定。 　　这实在有些出乎他意料。 　　林老语气平淡，毫无异样，“没吃的话去吃一点，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陆远扭头，看了祝安一眼。 　　祝安垂眸，头发散在脸颊边，将所有情绪挡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手指缠绕在一起，泄露了一丝情绪。 　　…… 　　上午十点多。 　　祝安被推进了手术室。 　　林陆远安安静静，坐在外面等待。 　　林老也没走。 　　人就在旁边交代管家，饮食、后续检查、样样件件都要仔细。 　　而后，他坐到林陆远旁边。 　　周末手术不多。 　　祝安这种微创小手术一般都不会排在周六周日，还是林陆远动了些关系，才安排下来。 　　走廊上没什么家属在等待，显得很空旷又寂静。 　　更让林老的声音听起来清晰而残忍。 　　“看来你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林陆远沉默一瞬，开口，“我自己会安排。” 　　林老笑了笑。 　　“我把安安当成我的亲女儿，阿远，你是我儿子，你想怎么安排自己妹妹？” 　　“……” 　　“你做事，我从来不会干涉。但是阿远，你想明白了吗？你真的喜欢安安吗？还是因为长年累月的相处，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听到她要走，占有欲作祟才混乱了你呢？有些话，你是男人，安安是女孩儿，脸皮薄，我觉得应该跟你说。况且，你是我儿子，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林老胸有成竹，点到即止。 　　“一会儿等安安手术结束，我就回去了，研究所那边还有点事。你想留着也可以，好好照顾你妹妹。” 　　林陆远一声不吭，沉着脸。 　　他想说，并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占有欲——就算是陪伴了很多年的人，他也不会有什么占有欲。 　　人与人之间，来来去去，本是常态。 　　每个人都有独立思想、有自我意识，存在于这个世界。 　　没有依附关系，才是最健康、最合理的交往。 　　林陆远并不是文科生，没有什么感性思维，时时刻刻都让自己保持着清醒而理智的状态。 　　他确信，这样才正确。 　　但是唯独祝安，她不同。 　　所有的傲气，在小姑娘面前一一折骨。 　　过去十几年间，林陆远一直坚信，自己是讨厌祝安的。 　　嫌她啰嗦、又嫌她麻烦。 　　便顺着心意，恶语相向。 　　但是现在，祝安不再烦他，也不再迷恋他了。 　　林陆远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暴戾因子都被通通激发。 　　要折断她翅膀、将她握在掌心。 　　所以，曾经是真的在讨厌祝安吗？ 　　如果真的嫌麻烦，为什么会抱来埃迪？ 　　他明明不喜欢小动物。 　　为什么有耐心帮她安排学业，安排这儿安排那儿，想着怎么激发她潜力？ 　　为什么还担心她跟自己一样，过早就去上了少年班，失去了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压着不让她跳级，压着她好好上高中？ 　　…… 　　林老起身离开。 　　林陆远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手术室方向，出神。 　　- 　　阑尾炎是小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祝安被推回病房里。 　　打了全麻，还没能彻底清醒。 　　因为要禁食禁水，睡着反而更好一些。 　　林陆远在病床边坐了会儿，轻手轻脚回到沙发，拿出电脑，开始看工作邮件。 　　傍晚时分。 　　祝安迷迷糊糊醒了。 　　全麻有后遗症，她脑子还是混沌一片，见到端坐在那儿的林陆远，半天回不过劲来。 　　林陆远合上笔记本电脑，快步走到她旁边。 　　声音四平八稳，“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安皱眉，试图坐起来。 　　林陆远立刻按住她肩膀，“不行，医生说要平躺。” 　　“……几点了？” 　　“六点不到。” 　　“哦。” 　　林陆远抿唇，脸色未变，“想上卫生间吗？” 　　“……” 　　祝安脸颊“腾”一下红了，“不想！” 　　她很久没有喝水，嘴唇有些干裂，声音也带着沙哑，听起来底气不足。 　　好在林陆远也没有接着追问，从旁边拿了棉签，沾水，给她润了润唇。 　　“再睡一会儿吧。有什么需要就喊我。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要排气之后才可以。” 　　祝安：“……” 　　林陆远形象一贯是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矜贵得不可一世。 　　说出这种接地气台词，实在有损形象。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 　　小声，“我不困了，把手机给我吧。” 　　林陆远点头。 　　在祝安求救那会儿，手机从桌上摔下来，屏幕摔出一道裂口。 　　好在不影响使用。 　　林陆远也没忘了把她手机带过来。 　　祝安躺在床上，解锁屏幕。 　　十分钟前，裴文晴发了消息给她。 　　【宝贝儿，我马上到医院了，你在哪间病房呀？】 　　祝安瞪大了眼：【你来医院了？】 　　裴文晴秒回：【对哦，我们已经在住院楼一层了。你在哪间呀？我要一间一间找吗QAQ】 　　祝安来不及说什么，赶紧问了林陆远。 　　林陆远告诉她，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祝安把病房号发给裴文晴。 　　低声开口：“我同学他们来了。” 　　林陆远站起身。 　　他说：“我去跟医生聊几句。” 　　拉开门，迎面和裴文晴撞上。 　　裴文晴看到林陆远，眼睛一亮。 　　正想打招呼，却卡了下壳。 　　她后头还跟着莫如望。 　　一见着林陆远，莫如望立马站直了身体，“叔叔好！” 　　裴文晴：“？？？” 　　林陆远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关上病房门。 　　裴文晴把两人拎来的牛奶和水果都放到桌上。 　　她冲到病床前，“祝安！那个大帅哥！居然是你叔叔啊？！” 　　祝安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作答。 　　沉默良久。 　　她笑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 　　裴文晴和莫如望各自坐下。 　　抑扬顿挫，给祝安解释了一下当时情况。 　　“我的天，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宿舍楼的时候，看到警车和救护车都停在楼下，真把人吓死！” 　　“对哦！还是后来看到了你叔叔，才知道是你晕倒了。” 　　“晚上我打电话给辅导员，她说你只是急性阑尾炎。宝贝儿，你差点没把我吓死！” 　　“……” 　　祝安安安静静听着，脸上挂着笑意。 　　又说了会儿话。 　　她精神好了许多。 　　“谢谢你们能来看我，今天就快回去吧，很晚了，寝室楼要锁门了。” 　　莫如望和裴文晴对视了一眼。 　　裴文晴有些犹豫，“那再坐十分钟就走。” 　　莫如望点点头，又说要先去洗手间。 　　虽然病房里就有，但他是男生，怕祝安不方便，还是去了外面。 　　等莫如望一走。 　　裴文晴扭头，急急地低声问道：“祝安，那个帅哥，真是你叔叔？” 　　祝安：“……” 　　“我不是想探听什么隐私哦。亲爱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你不知道，我在寝室里看到他了，他那个表情，真的特别特别吓人，感觉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裴文晴不善描述。 　　但她第六感敏锐，总觉得祝安和大帅哥关系非同一般。 　　很有虐恋情深的味道。 　　祝安垂下眼。 　　裴文晴见她不愿意说，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那我们就先……” 　　“我以前喜欢他。” 　　倏地，祝安轻声开口。 　　裴文晴动作一顿。 　　祝安笑了笑，“对，是我以前喜欢的人。但是现在已经决定不喜欢了。所以，他以后就一直是我叔叔了。” 　　“……” 　　门外。 　　林陆远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门把。 　　听到里面对话，又缓缓垂下。 　　他牢牢捏着拳头。 　　试图抵抗心脏急速传来的钝痛感。 　　几乎让人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V了 　　请收藏我的专栏吧。 　　催更可以去WB：长翅膀的木甜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 　　接档文《他向月亮走》文案 　　一夜荒唐。 　　天亮后，桑悦只用了五分钟，平静接受现实。 　　她笑得媚意横生：“沈照青，你知道走出这个房间后，别人会怎么说我吗？” 　　沈照青眉眼精致，表情淡漠，手上一直带着象征吉祥如意的小叶紫檀手串。哪怕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也气势逼人。 　　他问：“说什么？” 　　“所有人都会说，桑悦不要脸。” 　　- 　　公开那日，桑悦微博上传了新专辑封面。落日、黄沙、男人侧脸剪影，如画般精致。 　　沈照青转发了这条微博。 　　配文：【你是我的月亮。】 　　桑悦从没想过，还有人能走进她的世界里来。 　　*探月工程研究员X流浪吉他手 　　----------------------------- 　　接档文《夏日青梅》文案 　　大赛前夕。 　　明夏川想到，那些对手赛绩华丽，忍不住问贺知许：“你有把握吗？” 　　贺知许：“十拿九稳。” 　　明夏川松了口气，又听他接了下一句。 　　“差你一吻。” 　　- 　　在漫长青葱岁月中，贺知许褪去青涩，渐渐长成了男人模样。 　　剧情符合一切浪漫电影，爱意也符合常规走向。 　　他吻住自家小青梅。 第16章 　　裴文晴和莫如望离开后, 林陆远也没再回来。 　　祝安等了等, 觉得自己好没意思。 　　为什么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是不自觉在依赖他呢？ 　　还是习惯的错。 　　她关灯, 闭上眼。 　　夜色酌人。 　　终于朦朦胧胧起了睡意。 　　倏地, 门口传来轻微动静。 　　祝安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走廊光线明亮，打在那人背上，面目虽然不明, 身形却清晰。 　　是佣人阿姨。 　　管家带来，负责给她每天陪床。 　　祝安用力阖上眼。 　　…… 　　之后几天，林陆远也没有再来。 　　不过电话倒是一个接一个。 　　都打到了阿姨那儿。 　　祝安听到过几次，忍不住问：“阿姨，林……咳, 小叔叔说什么了？” 　　“三少说, 让我好好看着您吃东西，别嘴馋吃点不消化的, 也别整天学习、玩手机什么的, 伤眼睛。还问了您有没有好好睡觉休息……都是问您的事呢。” 　　祝安：“哦。” 　　低下头，继续看视频，没再问什么。 　　这次意外, 林陆远早就帮她在学校里打了病假单，算是合法旷课。 　　不过也不是大病。 　　没过几天，医生就说可以出院了，回家好好调理即可。 　　出院前一天，午后。 　　辅导员出乎意料地跑来探病了。 　　拎了一篮水果, 敲过门，走进病房。 　　祝安一愣。 　　正想爬起来，被辅导员眼疾手快按住。 　　“不用不用。” 　　“老师，您怎么来了？还麻烦您特地跑一趟……” 　　人情世故，祝安虽年纪小，还是个半大孩子，到底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比林陆远这种少爷要明了得多。 　　辅导员一贯喜欢她。 　　毕竟，谁不喜欢聪明漂亮、还懂事的学生呢。 　　因为这事儿是发生在学校里，林陆远又找到了辅导员沟通，模样戾气极重。 　　把年轻老师吓了一跳，总得来看看。 　　关照了几句之后，辅导员觉得关心到位，有些无话可说了。 　　又不能坐这么几分钟就走。 　　她话题一拐，回到了自己本职工作。 　　“祝安，GRE有准备了吗？” 　　祝安手指微顿。 　　“老师，我……” 　　她想说自己还不确定，但辅导员不是章七炜，并不能说得直接，免得被追根问底，说不定还要打电话去林家。 　　顿时犹豫了下。 　　辅导员理解错了她意思，以为她是过度自信。 　　“虽然你很聪明，老师也知道，但是还是要早些准备，争取有十全把握，不能白白浪费天资了。到时候拿个全奖出国，搞研究也好，做别的也好，履历都漂亮，是吧？咱们这种院系专业，太偏门，就算是P大，本科出来也没有前途。你年纪比同学们都小呢，时间还多，多上几年学才好。” 　　祝安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抠着手指。 　　心头思绪万千。 　　像走进了迷宫，恍恍惚惚，找不到出口。 　　辅导员也就是随口一聊。 　　她在P大见过不少祝安这种孩子，早慧、理智。 　　无需别人多言，自己就已经默默给自己做好了规划。 　　起身准备离开时，又多嘴问了一句：“你家里人呢？没在陪你吗？” 　　祝安浑浑噩噩，眼睛里满是雾气。 　　良久。 　　她作答：“……对，不在。” 　　平素阿姨见到有人来，就会静悄悄避开。 　　此时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直到此刻，辅导员这才意识到，她仿佛对祝安家庭情况毫无了解。 　　家庭关系上，明明双亲健在。 　　为什么出事时找来学校的男人，却自己介绍自己姓“林”呢？ 　　- 　　一周后。 　　祝安拆线，顺利出院。 　　管家来医院，带着司机等人，前前后后帮忙。 　　交款、整理行李。 　　还给她带了个新手机。 　　祝安手指轻轻敲了下屏幕。 　　问道：“叔，林陆远呢？” 　　管家：“三少出国谈生意去了，大概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呢。” 　　祝安闷闷地应了一声。 　　管家见她情绪不太高，连忙又说：“要是他在的话，一定是要亲自来接您的呢。” 　　谁都知道，小姑娘最喜欢林陆远，恨不得形影不离。 　　多半是没见着他，这才生起闷气来了。 　　祝安“扑哧”一声，笑了。 　　抬眼，她望向管家，“为什么会亲自来接我啊？他又不是我的谁。” 　　管家愕然，“……三少是您哥哥啊。” 　　哦对。 　　是哥哥啊。 　　哥哥、或是小叔叔，于祝安来说，都没分别。 　　总之是个亲人就对了。 　　倏忽间。 　　祝安竟然觉得浑身一松，仿佛什么重担被卸了下来，再也不见踪影。 　　多日来的自我劝诫，总算见了成效。 　　像一剂猛药，在胸腔里沸反盈天，最终将所有爱意全部融化殆尽。 　　她说：“对，是我忘了。小叔叔太忙了，没事的。” 　　…… 　　祝安跟学校请了一周假。 　　连着周末，还有几天可休息，便回了林家。 　　好在，林陆远不在家。 　　阑尾炎术后需要静养一两个月。 　　不过她不能旷课这么久，再加上之后还有比赛，总得赶紧走上正轨。 　　只能自己小心一点。 　　祝安安安静静窝在房间里，看书、练习。 　　惬意万分。 　　周一。 　　林老做主，把家里司机给了祝安，送她上学放学，每天回林宅来，免得外面吃得不干净，出了问题。 　　祝安反抗失败，只得听话。 　　本不想这样麻烦别人。 　　早高峰。 　　市区主干道有点堵。 　　祝安安安静静坐在后座，拿了本专业书，看得津津有味。 　　蓦地，手机在旁边轻轻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祝安放下书，顺手接起来，语气平平淡淡，“你好。”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声音。 　　“您好，请问是祝安同学吗？” 　　“我是。” 　　“您好，我们是青少年手脑速算挑战赛的主办方，想问您有没有时间做个赛前采访呢？” 　　祝安一愣，“采访？” 　　“是的，会作为比赛预热播出，让观众了解选手的日常生活。并不需要很久，两个小时左右即可，您看方便吗？” 　　“……” 　　犹豫了一下，祝安应了下来。 　　那边很快跟她约好了时间。 　　挂断电话。 　　祝安上网搜索了一番，心里有了底。 　　现在速算类节目层出不穷，“天才”、“神童”等等称呼，引起了全民讨论的热潮。 　　这次比赛本就是某视频网站出资，连奖金也是他们出的，到时候会剪辑成益智节目，放在平台引流。 　　林陆远给她报名时，并没有说起这件事。 　　不过祝安也没想着放弃。 　　她享受比赛的感觉，也需要那一大笔奖金。 　　既然想要独立，钱必然要提上日程。 　　哪怕是出国去继续深造，成功拿到全奖，生活费也需要林家接济。 　　只有手头有钱，才能和林陆远彻底划清界限。 　　…… 　　周二下午。 　　主办方的车轰轰烈烈开进P大校门。 　　祝安坐在湖畔，给他们找角度取景，安安静静、模样乖巧。 　　春日，还有些凉意。 　　她穿白衬衫、搭百褶裙，外头套了个针织开衫，头发散在两肩，脸上海扫了一点点淡妆，衬出五官立体。 　　看起来容貌逼人、青春无敌。 　　主持人仿佛找到了话题度，一见面就眼睛一亮，上上下下、偷偷瞄一眼她的脸，再扭头，和摄影师低低私语。 　　祝安不急不恼。 　　冷漠得和林陆远如出一辙。 　　机器调试半天，总算开工。 　　主持人拿着话筒，问了几个常规问题。 　　例如“年龄”、“专业”、“过往经历之类”，不算出格。 　　而后又按部就班、照本宣科般，问了“对比赛成绩的期许”、“是否有信心”等等。 　　流程转完，收工。 　　最后还要跟着祝安参观拍摄P大校园。 　　话筒关掉前。 　　那主持人仿佛随口一问：“祝安同学有男朋友了吗？” 　　祝安一愣。 　　收了笑，垂下头。 　　片刻，才云淡风轻地开口：“没呢。” 　　- 　　四月底。 　　林陆远回了海市。 　　祝安期中考试结束，算了算比赛开始的日期。 　　打电话给林老，“林爷爷，这周我不回家了，想在学校里做一下集中训练，马上要比赛了……” 　　林老笑呵呵，“这周不行哦。回来吧，我们商量一下你的十八岁生日怎么安排，没几天啦。” 　　照例是要开宴。 　　不过小辈不如长辈，不可能大张旗鼓，一般都是请几家关系熟悉的人家，再请些朋友同学，凑个热闹。 　　林老一视同仁，没有任何亲疏分别。 　　林陆远以前生日也是这么办的。 　　“阿远也回来了，正好。” 　　祝安：“……”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她愣了半天，才应声“好”。 　　…… 　　周六早上。 　　惯例有家庭早餐。 　　祝安昨天晚上没见着林陆远，下到餐厅，才看到他。 　　视线一碰。 　　两人都是微愣。 　　祝安只失态了一秒，接着便四平八稳地下楼，坐到桌边，面色不变。 　　林二不在，林大带着妻子和俩孩子，一顿饭吵吵闹闹，悄无声息地将尴尬气氛抹平。 　　祝安安安静静，慢吞吞将粥喝完。 　　家庭早餐步入终场。 　　桌上只剩下林老和林陆远，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进食。 　　祝安放下调羹。 　　她低声说：“林爷爷，我吃好了。” 　　林老笑了笑，“正好，咱们商量正事。” 　　林陆远敛着下颌，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老：“安安，马上要十八岁了，家宴还是跟之前一样，你看看想请什么好朋友，就让管家发请柬出去。还有，你那个生日礼物的想法，我想过了，可以的。独立也是好事，可以锻炼人。阿远不靠谱，我让人给你看了几套房子，你抽时间去看看喜欢那套。” 　　祝安低眉顺眼，笑了笑，看起来很乖。 　　“谢谢林爷爷。” 　　语毕。 　　林陆远当即摔了筷子。 　　“我不同意。” 　　戾气铺天盖地，四散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林狗：一个月了，还没能克服乱.伦的心理压力…… 　　V后尽量每天双更 　　【尽量】 　　本章200个红包 　　谢谢你们支持。 第17章 　　林老收了笑, 沉下脸色。 　　“林陆远, 是谁教你在桌上摔筷子的？没有家教，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 　　林老一直把林陆远当宝贝, 年纪尚小、叛逆那会儿, 都没这样数落过他。 　　林陆远固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祝安捏着手指，站起身。 　　她低声开口：“谢谢林爷爷。我吃饱了, 先上去看书了。” 　　回身，绝情地给林陆远留了个背影。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 　　“咔嗒。” 　　轻轻地一声响。 　　是祝安关上了房门。 　　餐厅只剩下林老和林陆远，莫名相对。 　　林老收了厉色，叹气，“你看看你, 安安都比你明事理。” 　　这话听来, 实在好笑。 　　林陆远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要是祝安真明事理, 前些年就不会吵着闹着跟他表白。 　　小小年纪, 一点都不矜持。 　　这就罢了。 　　现在，怎么就又死心了呢？ 　　她就不会不甘心吗？ 　　为什么不再试试？ 　　…… 　　无论林陆远再怎么发狠，祝安搬家这件事势在必行。 　　在这个家里, 祝安并不是附属品。 　　自然有权决定自己未来。 　　林老懒得跟他多说，起身，回了书房。 　　餐厅里。 　　林陆远端坐良久。 　　食欲全无。 　　直到阿姨上来询问：“三少，这些都凉了，伤胃。您还要吃点什么吗？我再给您去做。” 　　林陆远如梦初醒。 　　站起身, “不用了，谢谢。” 　　他慢吞吞上了楼，踟蹰几秒，在祝安房门前停下脚步。 　　- 　　祝安在看视频。 　　比赛在即，主办方将选手视频素材整合完，做了一段十分钟左右的剪辑，放到平台做预热。 　　昨天晚上上线后，把链接地址发给她。 　　这会儿点开，弹幕和留言已经密密麻麻，几乎将画面淹没。 　　祝安随手关掉弹幕。 　　这不是第一次上采访、视频之类，早在很多年前就有过类似经历，所以心情也没什么起伏。 　　安安静静，撑着下巴，眼神凝在屏幕上。 　　到视频中段，轮到祝安出现。 　　摄影师角度取得很好，光影明灭，湖畔、树木、石桥、教学楼、还有人，远近错落，看起来和谐又带着文艺气质。 　　她的履历在一众“神童”中算不得很华丽，除了九岁时那场比赛，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连跳级速度都不是选手中最快的。 　　唯独这张脸，是所有人中独一份。 　　完全没有任何高智商书呆子味，精致艳丽得能让人忽略她在说什么。 　　全靠一身乖乖女气质，才把场面拉回“天才”画风。 　　短视频过完。 　　祝安意兴阑珊，准备关掉网页。 　　福至心灵，蓦地，又随手往下滑了滑。 　　平台是行业顶尖规模，用户众多。 　　这么一夜功夫，评论已经炸锅。 　　【四分半时候出来的那个女生？？是艺人吗？？？这颜值，不可能是素人吧！】 　　【这该不会又是个为了捧自家练习生、艹高智商爱豆人设的造假综艺吧？】 　　【有没有P大的同学来说说，你们学校有这个人不？】 　　【来了，P大校友来了。不是托，有这人，数科院小女神，跳级上P大的超级天才。】 　　【我恋爱了！妈妈我要好好学习上P大追妹子去！】 　　【P大老哥我是你们隔壁学校的，明天去你们学校逛一圈，能不能给带个路？】 　　【P大学霸老哥，有联系方式吗？我重金求！】 　　【……】 　　看这种无意义讨论实在没什么意思。 　　还不如多算几道题。 　　祝安关了网页，站起身。 　　倏地，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章七炜。 　　祝安皱了皱眉。 　　重逢以来，章七炜看起来变得有点阴郁，冷冷淡淡，态度不甚热络。 　　主动打电话给她还是第一次。 　　祝安颇有些受宠若惊。 　　接通，“章老师。” 　　章七炜闷闷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祝安：“是有什么事吗？是排课计划有调整吗？” 　　章七炜沉默好久。 　　低声开口：“你马上去比赛了吧？身体……好透了吗？” 　　祝安愣了愣，讷讷，“嗯，嗯……已经完全好了。” 　　章七炜声音凑得近了些，清晰明了，“比赛那天，我也会去现场。你要赢。” 　　仿佛在耳畔，一点点融化开。 　　祝安：“啊，我尽力……” 　　章七炜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这是他的魔障。 　　把他踩在脚下的女孩、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女孩。 　　绝对、绝对不可以输给任何人。 　　……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 　　祝安握着手机，略有些不知所措。 　　这电话是什么意思？ 　　是怕自己给他这个老师丢脸吗？所以特地打电话过来嘱咐？ 　　半晌。 　　她不再胡思乱想，放下手机，转身。 　　正对上了林陆远视线。 　　祝安怔了怔。 　　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陆远倚着门框，抱着手臂，望向她。 　　面无表情，眸色沉沉，像是要吃人。 　　祝安还没从饭桌上的争执里回过神来，见到林陆远，难免紧张。 　　林老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医院那次、还有这次。 　　她很确定。 　　一想到林爷爷肯定对她有了意见，祝安就心神混乱，越发不待见这罪魁祸首。 　　林陆远还是不说话。 　　祝安拧着眉，准备从他身边穿过去，到书房去。 　　却被林陆远一把拎了回来。 　　他人高马大，抓祝安，就跟抓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嘭”地一声。 　　顺手又甩上了门。 　　祝安被他扯到面前，逼迫自己和他面对面。 　　似乎连呼吸都快要碰到一块儿。 　　这距离过于暧昧，又完全受制于人，十分不适。 　　她吓了一跳，蹙眉，低声吼道：“林陆远！这是在家里，你做什么呢！” 　　接着，便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试图离他远点。 　　倏地—— 　　林陆远捏住她纤腰，将她整个人一把抱了起来！ 　　祝安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啊！” 　　林陆远将人抱进了卫生间，放在洗手台上。 　　反脚踢上门，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手掌牢牢压住。 　　他抬眼，仰视她。 　　卫生间空间逼仄。 　　祝安坐在洗手台上，又被他按住手脚，连后退都无处可去。 　　她气得脸颊都泛起了红色。 　　“林陆远——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陆远安安静静仰视着她。 　　声音透着丝丝凉意。 　　他问：“章七炜、莫如望……还有呢？” 　　祝安诧异极了，“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林陆远笑了笑。 　　笑意却走不到眼底。 　　“还有多少人喜欢你？网上还有对吗？论坛里也有？学校里到处都有男人在关注你，是不是？因为长得漂亮又聪明，脾气好，对不对？” 　　祝安瞪大了眼睛。 　　好半天，才应道：“关你什么事……” 　　林陆远倏地凑近她。 　　两人身体已经快贴到了一块。 　　距离近到、几乎能听到对方心跳声。 　　林陆远抬起手，轻轻地捏住了她下巴，不让她转头，迫着她和自己对视。 　　“当然关我的事。” 　　“……” 　　“安安，你是我的。” 　　这话换来了祝安更激烈的挣扎。 　　“谁是你的啊！神经病！你要是占有欲过强就赶紧去看心理医生！少在这边……” 　　林陆远一把捂住了她嘴，阻止她继续喋喋不休。 　　祝安用力瞪他。 　　试图抬脚去把他踹开，又被他眼疾手快、半身贴上去压住了小腿。 　　她这模样，让林陆远低低地笑了声。 　　“不是占有欲。” 　　“……” 　　“我比你清楚。” 　　祝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什么不是占有欲。 　　分明就是。 　　这么多年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怎么就能在她彻底死心、决定离开之后，突然间转了性子，试图把她拽回这个深坑里去呢。 　　原因太简单了。 　　林陆远他就是个霸道脾气，认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她祝安，就是林家捡来的拖油瓶，就该没自尊地一直追逐他。 　　若是她不再跟着他，就是把他的魅力踩在了脚底。 　　林三少占有欲就会因此爆发。 　　哪怕今天不是祝安，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他都不能接受她的离开。 　　至于这女生到底是谁，没什么分别。 　　祝安看得明白。 　　对他这番说辞更是不以为然。 　　林陆远太了解祝安了，她眨一下眼，他都能猜出她想法。 　　他也冷笑了一声。 　　缓缓地、一字一句开口：“你就是个孩子，你懂什么。” 　　“……” 　　祝安什么都不懂。 　　不懂他的挣扎、矛盾，也不懂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有多么疯狂。 　　在国外这一个月，每天晚上，林陆远躺在异国他乡的床上，都会思考这一切。 　　越思考，越明了。 　　脑袋里有一把火。 　　被引燃后，越烧越沸。 　　要让他五脏俱焚，永世不得超生。 　　林陆远就像个禽.兽一样。 　　对一手带大的妹妹起了绮念。 　　这违反了他的家教、他从小到大的认知、他对未来的构想。 　　违反了一切。 　　…… 　　林陆远：“我想睡你。祝安，这也是占有欲的一种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下一更还是明早九点，老时间 　　谢谢你们支持 　　本章有红包。 第18章 　　祝安愣住了。 　　半天, 才回过神来, 顿时气得脸颊通红。 　　似乎有把火在身体里烧，热气从头顶直直地往外冒, 要把整个人烤焦。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林陆远真是不要脸！” 　　距离祝安十八岁生日, 还有一个多月。 　　此刻，她还算是个未成年少女。 　　林陆远这话，实在是太不尊重她了！ 　　这是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曾经那样喜欢林陆远。 　　像个忠实教徒, 虔诚地为这青涩爱意奉献一切。 　　而林陆远，竟然轻轻松松一句话，将一切都打成本能兽.欲。 　　他连一点尊重都无法给予。 　　甚至，林陆远都不愿意说点甜言蜜语哄哄她，就妄图把她骗回无望的爱恋中, 妄图让她被林老不喜、众叛亲离。 　　嘲笑地看着她挣扎、痛苦、直到绝望。 　　那把火一路烧到了四肢百骸。 　　连眼眶也冒出热意。 　　祝安一点点、红了眼圈。 　　男生和女生到底是思维不同。 　　就算林陆远再了解祝安, 也没想到，在她心里, 会把这句话曲解成这样。 　　两人对视良久。 　　林陆远似乎是怕她说出什么话, 惹得他更加生气，干脆一直捂着她嘴。 　　手上力气极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见她表情要哭不哭, 他拼命压抑住情绪，垂眼。 　　声音晃晃荡荡，像是化不开的墨锭，一点点研磨后，流淌开来。 　　“明白了吗？你什么都不明白。祝安, 你还是个小姑娘。” 　　是个小姑娘。 　　是牵着他衣角长大的小姑娘。 　　赶都赶不走，只能被迫教养起来。 　　一点一点，养到彻底深陷。 　　林陆远自觉满身罪恶，下定决心，要将她一同拉入地狱。 　　至死方休。 　　一个吻，飘飘荡荡，如同羽毛般，落在祝安锁骨上。 　　两人都仿佛被烫到了。 　　祝安浑身一颤。 　　心跳声如雷。 　　沉默半晌。 　　林陆远总算放开了她。 　　他低低地开口：“十八岁……该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他的小女孩长大。 　　以求减少些罪恶感。 　　大手一松。 　　祝安终于能说话了。 　　她声嘶力竭般，开口喊道：“林爷爷！救命——” 　　林宅是高档别墅，每堵墙都隔音效果极好，这地方当然喊不到林老。 　　但足够转移人注意力。 　　趁着林陆远愣那一下功夫。 　　祝安从洗手台上跳下来，鞋都没顾上穿，拉开门就跑了。 　　“咚”地一声。 　　她冲出去，一拐弯跑进书房，重重关上房门。 　　还不忘扣上两道锁。 　　安全之后。 　　祝安靠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生平第一次，她在心里飙出了一句脏话。 　　…… 　　听着这一连串动静，林陆远双手握成拳，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们俩好像总是有点时差。 　　连感情走向，都是错开得刚刚好。 　　但是没关系。 　　祝安是绝对逃不掉的。 　　他捻了捻手指，起身，不紧不慢地从洗手间走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 　　周二。 　　五一小长假宣告结束。 　　祝安提前半个月就跟学校请好了假，去参加挑战赛。 　　比赛安排在下午。 　　并不算正式大赛，含金量也有限。 　　于祝安来说，只是用来试水。 　　但主办方已经尽力弄得正式，有模有样，制造些许话题度和看点。 　　赛制有三轮，一共比六个小时。 　　为了上镜，主办方让选手提前四个小时就要到现场。 　　不必特地换衣服，但化妆师会给他们化点淡妆，以示尊重观众。 　　早九点。 　　风和日暄。 　　祝安捡了一身长袖连衣裙配小白鞋。 　　白领蓝色底，长度到膝盖上一点，学生气十足。 　　头发梳成马尾，清爽又干练。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觉形象良好，应该不会给林家丢人。 　　吃过早饭。 　　家里司机送她去会场。 　　这件事本该由林陆远来做。 　　奈何他一大清早就被段南嘉电话叫去了公司。 　　在“送祝安去参赛后回来处理工作”和“赶紧忙完工作再赶去看她比赛”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安远门口。 　　段南嘉拦截住了林陆远。 　　没让他进公司，把人拉到天台上。 　　中心办公楼最顶层这俩楼都是安远办公室，顶楼那个小天台只能走消防楼梯上去，一般也不会来别人，平日都是安远的员工放风用。 　　行政办公室俩小姑娘请示了段南嘉，弄了几把长椅上去，再摆了个小桌子。 　　脚下就是寸土寸金的CBD，视角藐视众生，好不惬意。 　　此时，时间还尚早。 　　没有其他员工上来放风。 　　顶楼只有他们俩人。 　　气氛紧张。 　　林陆远皱了皱眉，“怎么？” 　　段南嘉表情十分严肃，没有惯常那般嬉皮笑脸。 　　低声开口：“姜总公司派律师来了，在公司等你。” 　　林陆远：“姜总？” 　　段南嘉似笑非笑，拍了一下他肩膀，“你忘了？姜婷她爹。” 　　上次在酒吧，林陆远没给姜婷面子、丢了房卡之后，这个名字已经消失许久。 　　林陆远并不觉得自己在出卖色相换单子。 　　他对安远给出的条件十分自信。 　　哪怕没有姜婷，也有信心自己可以说服对方。 　　这样来说，姜婷反倒是个意外。 　　在她没有表明意图之前，确实曾经让林陆远感觉，这女人很爽快、不娇气、又有头脑，可以聊几句。 　　却也没想到会成为这个巨大变数。 　　国外那一个月里。 　　林陆远白天忙工作，天一黑就苦于内心挣扎，辗转反侧，完全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谁曾想，姜大小姐完全没忘呢。 　　还誓不摆休起来。 　　林陆远轻咳一声，十分冷静，问道：“……他们有什么诉求？” 　　段南嘉：“昨天半夜发邮件给商务，说下一季度要将安远搜索引擎的独家推广转为共同使用，商务不敢做主，就把邮件转到了我这儿。” 　　林陆远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看。” 　　段南嘉：“本来合同里签的就是三年，没有三个月改条款的说法的。但是我们毕竟是乙方，要是对方真和我们搞上，官司赢了也很亏，时间成本太高了，宣发也花钱做出去了，不能白白打水漂。只能看看能不能和解。” 　　林陆远拧了拧眉。 　　两人都是名校学霸，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得很。 　　安远成立三年，硬生生把技术宅傲骨磨断，磨成了正经商人。 　　连段南嘉都会向人情世故屈服、寻求最优解了。 　　林陆远沉默。 　　好半天，他说：“让法务和商务一起去谈，合同条款不能变更，这是底线。其他附加条件，可以再商量。” 　　段南嘉：“阿远……” 　　皱眉，似乎不太认同他做法。 　　三年前。 　　安远第一个引擎模板是段南嘉和林陆远一同做出来的。 　　公司成立后，虽是也做了其他业务，搜索引擎却一直是两人放不下的初心。 　　没指望成为中国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也不想轻易放弃。 　　如今，引擎终于优化到可以见人了。 　　第一笔业务就曲折多磨，实在煞人志气。 　　段南嘉犹豫一瞬，吞吞吐吐，“合同放宽点也没什么吧……要是对方逼着要改条款，搞拖字诀，推广难度就会增大到极限……” 　　林陆远捏了捏鼻梁。 　　斩钉截铁，“不能改。” 　　“……” 　　他淡淡地解释道：“改合同先河一开，这里就是安远的终点。” 　　段南嘉：“我明白你的意思……阿远，虽然不想那么说……要不在谈之前，你先联系一下姜婷吧？你们俩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都是成年人了，谈情说爱不成功，不至于祸及公司啊。” 　　林陆远懒得理他。 　　转身，下楼。 　　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几分钟，姜婷电话拨到了林陆远手机上。 　　林陆远握着手机，停下脚步。 　　断断续续，震了几分钟。 　　他终于接起来，平静出声：“姜婷。” 　　听筒里。 　　姜婷娇娇柔柔地笑了一声。 　　十分古怪，不似往常。 　　“阿远，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林陆远条件反射地看了眼时间。 　　又回忆了一下祝安比赛开始的时间，计算着，到底需要聊多久才能说明白。 　　在段南嘉期盼眼神中，他主动敲定，“11点40，你方便吗？” 　　姜婷娇笑，“OK。” 　　…… 　　十一点半，烈日当空。 　　海市进入五月后，气温就开始缓缓升高。 　　似乎已经日渐闷热起来。 　　姜婷穿了白衬衫搭格子短裙，脚上蹬一双GUCCI低跟拖鞋。 　　头发则是散在肩头，只束起一摞八字辫，压在侧面，像个女高中生。 　　这一身，和她往日气质打扮相差甚远。 　　似乎缺了点不可一世的艳丽妖娆，反倒青春灿烂起来。 　　姜婷婷婷袅袅，推门，走进店里。 　　老远就看到林陆远。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他对面，坐下。 　　出声，“好久不见啦。” 　　林陆远面色平静，点点头，“姜婷，好久不见。” 　　似乎完全忘记早上公司发生了什么。 　　姜婷笑了起来。 　　抿口茶，说：“阿远你去过公司了吧？真是沉得住气。我喜欢。” 　　林陆远沉默。 　　姜婷也不着急，自顾自点了菜。 　　动作慢吞吞，怡然自得模样。 　　她说：“就是不知道，我这样，你喜欢不喜欢呢？” 　　林陆远蹙眉。 　　“你找我就是说这个吗？” 　　姜婷点头，“对哦，那不然呢？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想做什么非得做成才行……你看我这般，像不像你喜欢的小妹妹？” 　　林陆远瞬间冷了脸色。 　　姜婷没什么顾忌，话直直地戳进他心肺。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还没到手吧？男人嘛，啧。先试试别的也行啊，有比较才有差距，对不对？我有自信。” 　　倏忽间。 　　林陆远头顶那跟弦，彻底崩断。 　　不想再和她虚与委蛇。 　　他冷冷地开口：“姜婷，是我看错你了。” 　　姜婷皱眉。 　　“我本来以为，你很聪明、有头脑，在生意场上算是个女中豪杰，比姜总也不逞多让，值得深交。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林陆远，你……” 　　姜婷脸上露出一丝怒色。 　　林陆远站起身，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 　　“你不是问我你像不像那个妹妹吗？不像。因为她是我教出来的大家闺秀，聪明矜持有教养。绝对不会对男人问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说完。 　　他快步，离开餐厅。 　　- 　　下午三点不到。 　　祝安做好了准备，站上赛场舞台。 　　为了保持头脑清醒、注意力集中，她没吃午饭。 　　此刻，胃里空空荡荡。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 　　眼神落到观众席。 　　观众席差不多又七八十个人。 　　因为是青少年比赛，请来的观众也大多是学生，坐了好几排。 　　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章七炜坐在第一排正中间。 　　依然是一贯阴郁模样，戴着金丝眼镜。 　　一群学生中，神态看起来像个严肃班主任。 　　祝安有点想笑。 　　还没到正式开始，镜头没开，她便冲着他小幅度摇了摇手。 　　章七炜：“……” 　　似乎有些不习惯，他抬臂，手指微微地曲了曲，算作应答。 　　接着便移开了目光。 　　祝安抿唇，眼神飘忽不定地转了一圈。 　　并没有看到林陆远。 　　后台也没有、观众席也没有，是压根就没有来。 　　她嗤笑了一声。 　　很快，灯光调试结束。 　　比赛开始。 　　第一轮共有一百名选手，男生女生、年龄从五六岁到二十来岁都有，皆是严阵以待模样。 　　一百人全部站在各自答题台前。 　　前面是大屏幕，会显示题目。 　　每个人答题台正前方都有个小摄像机，作答结束后，将答案出示给镜头即可。 　　祝安深呼吸。 　　第一题是快速加减。 　　大屏幕开始跳题，一个个数字在飞快地滚动。 　　【46】 　　【+39】 　　【+75】 　　【-37】 　　…… 　　【+91】 　　【=？】 　　祝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拿起笔，“唰唰唰”写下答案，拿起答题板展示给镜头。 　　观众席有人轻轻地鼓掌。 　　每题有二十秒作答时间。 　　很快就进入第二题。 　　…… 　　一直到高位数乘除，都是这种节奏，压力很大，还十分耗费心力。 　　旁边有个选手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祝安依然心无旁骛。 　　高位运算是她的绝对强项，再加上前面热身，让她很好地进入了状态。 　　直到最后一题。 　　祝安都是第一个完成作答的选手。 　　机械音回荡在现场：“第一轮比赛结束。” 　　她放下笔。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观众席不复比赛时那般安静，开始有些喧闹起来。 　　祝安顺势抬起头。 　　林陆远正坐在第一排最外面那个位置，平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他嘴唇动了动。 　　祝安读懂了他意思。 　　就像过去那么漫长岁月里的每一天一样。 　　若是她表现好，他就会淡淡地、仿佛不走心般地夸奖一句：“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最近因为一直熬夜开始调作息 　　所以早上没能更新 　　抱歉大家。 　　本章发红包。 第19章 　　哪怕已经决心再也不在乎, 从小到大这习惯, 短时间还是难以改变。 　　得了林陆远肯定，祝安就会握住拳头, 轻轻地笑一下。 　　仿佛是他最虔诚的信教徒。 　　比埃迪还能卖乖讨好。 　　蓦地。 　　祝安回过神来, 立马敛了笑意。 　　视线也从观众席上别开。 　　这习惯，要改。 　　她掩饰般抬手，以拳抵唇, 轻咳了一声。 　　好在很快，主持人上台，公布了所有人答题得分。 　　没有后期剪辑那种效果，磨磨蹭蹭、吊人胃口。 　　这一流程速度很快。 　　只一眼，祝安就在大屏幕第一排找到了自己名字。 　　分数最高。 　　准确率和速度都是第一名。 　　综合成绩自然是第一。 　　她弯了弯唇, 垂下眼, 也不再关注别人名次。 　　在场选手全部确认完毕。 　　主持人语笑晏晏，声音清朗：“第一轮分数统计完毕, 前30名进入第二轮。分别是祝安、XXX、XX、XXX……请其余选手离场。” 　　悉悉索索一阵。 　　祝安余光瞟到周围, 不少选手黯然离场。 　　只几分钟，答题台空了一大半。 　　气氛顿时凝重不少。 　　祝安抬起头。 　　林陆远依然坐在那个位置。 　　目不转睛、旁若无人地望向她。 　　他本身身材优越，肩是肩背是背, 一举一动气质又极佳，坐姿端正但气势十足。 　　就算观众席狭小拥挤，也撑出了俾睨天下的味道。 　　被这样盯着，祝安只觉得压力倍增。 　　她不自觉抿了抿唇。 　　十分钟后。 　　第二轮正式开始。 　　出题形式由屏幕显示变成了主持人口报，题量也增加了三倍。 　　报题目时, 因为过于紧张，选手手心会冒汗。 　　不少选手都放下笔，蹭了蹭衣服。 　　祝安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流畅地在答题板上写答案。 　　一串串数字在她脑内滑过。 　　就像是日升月落、花蕾绽放，循规蹈矩，完全不会有意外。 　　无需思考，就知结果。 　　祝安这般轻松惬意节奏，硬生生地、将周围一圈选手的心态全部影响，越发乱中出错，呼吸都此起彼伏地粗重起来。 　　…… 　　最后一笔落在数字7上。 　　祝安在“7”的腰部轻轻地勾了一下，放下笔。 　　这次，因为人少，分数出得更快了。 　　第一名依然是祝安。 　　稳稳当当。 　　她确认完之后，低下头。 　　片刻。 　　主持人再次上台。 　　还未待她开口，蓦地，旁边有一道声音响起：“您好，我对分数有质疑。” 　　室内不算□□静。 　　她声音响亮，哪怕没有戴麦，也顺利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倏忽间，全场哗然。 　　说话那女孩，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 　　身材纤瘦、眉清目秀。 　　她梳着高马尾，没有刘海遮挡，倔强眼神一览无余。 　　那主持人慌乱一瞬。 　　耳麦得到指示后，镇定下来。 　　“可以，请说。” 　　女孩口齿清晰，一字一句，万分尖锐。 　　“我合理怀疑本次比赛有黑幕。前两轮第一名都是这名名叫祝安的选手，按照显示的答题速度，她每一道题几乎没有计算时间，是计时开始后直接写出的答案，这种情况不符合速算比赛的常规情况。我想请问主办方，是否提前告知了题目、是否有内定结果的嫌疑？如果无法做到公正公平，只是需要有人陪跑作秀的话，我自愿退出第三轮比赛。” 　　“……” 　　祝安没想到，竟然是冲着她来。 　　她咬了咬下唇。 　　小女孩不知者无畏，大庭广众就提出质疑，条理还十分清晰，似乎非得要个答案才罢休。 　　底下观众都开始窃窃私语。 　　主持人答了句“稍等”。 　　转身，回了台下。 　　没人控场，选手也开始互相交流起来。 　　唯独祝安一个人，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似乎完全漠不关心。 　　她就像个王。 　　在自己专属的领域，高居王座、漠视众生。 　　拥有绝对自信。 　　…… 　　十分钟后。 　　赛事统筹和主办沟通完毕，答应直接将祝安答题过程视频公开。 　　大屏幕一跳。 　　祝安放大的脸倏地出现。 　　就算是这样高清屏幕、这个角度，自下而上拍过去，这脸也精致得恍若虚幻，毫无视觉死角。 　　台下议论声更大了。 　　依稀还能听到几个稚嫩男生声音。 　　“好漂亮！” 　　“我靠美女！” 　　“在哪里在哪里？她在哪个位置？指给我看下！” 　　“就那个，第三排，马尾那个。你看到了吗……” 　　“……” 　　祝安不走心地弯了弯唇，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仰起头，和所有人一同观赏视频。 　　公开的视频不止一个视角。 　　除了答题台上那个摄像头外，似乎是为了剪素材方便，选手头顶还有吊式移动摄像机，十分高清。 　　放大了，还能看到每个人答题纸上答案。 　　两个视角配合起来，可以证明，祝安桌上确实没有小抄等作弊工具，也确实是在题目公布那一瞬间，她就抬起了笔。 　　一连看了十分钟。 　　每一题都是这般节奏。 　　女孩难以置信，摇头，依然觉得不服气。 　　“那你们要如何证明，没有提前给她题目呢？或许是背了答案？这是人类的计算速度吗？你们自己信吗？观众信吗？” 　　她越问，语气越发刻薄起来。 　　仿佛已经认准了，祝安是背了答案。 　　主持人表情有些无奈，“这位选手……” 　　与此同时。 　　祝安终于缓缓开口。 　　她扭头，望向那女孩，问道：“那你想怎么论证你的结论呢？” 　　女孩一愣。 　　祝安：“每个数学家在证明猜想前，都会做一切可能的推论，然后慢慢验证。既然你已经提出了猜想，应该已经有了验证方法吧？” 　　她语气四平八稳，完全不像当事人。 　　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女孩年纪尚小，见祝安这表情，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冷笑一声，“很简单，我随便出一个题目，你就用答题的速度做出答案，我就信了。” 　　祝安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可以。” 　　“……” 　　她目光滑过台下，在林陆远脸上停留一瞬，很快又移开了。 　　林陆远表情依然平静。 　　只是换了坐姿，单手撑着下巴，像在思索什么。 　　祝安抬起眼，轻声道：“我接受你的质疑……那么，如果我完成了题目，你会向我道歉吗？” 　　“道歉”两个字咬得很重。 　　倏忽间。 　　她气势凌人。 　　女孩脸色涨得通红，厉声道：“没问题！只要你做出正确答案，我当众向你道歉，并且立刻退赛！” 　　…… 　　一场速算比赛，霎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精彩万分。 　　祝安不予置评。 　　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那主持人一眼。 　　主持人已经得到了指示，冲着她点头，表示可以。 　　祝安叹气。 　　对上那女孩视线，“你想报数还是直出？” 　　女孩低下头，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唰”写了两串数字。 　　走出答题台，走到祝安面前。 　　祝安虽然比这女孩年纪大两三岁，但身高只有160，视线和女孩几乎持平。 　　两人对视了一眼。 　　女孩抬起头，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祝安看起来十分平静。 　　随手摘了笔帽，“可以了。” 　　女孩将A4纸“哗啦”一下，举起来，举到她面前。 　　祝安只瞟了一眼，便流畅地下笔。 　　十秒钟。 　　她放下笔，低声念了一串数字：“659721036975。” 　　章七炜在观众席轻轻地鼓了下掌。 　　祝安也注意到了。 　　扭头，冲着他弯了弯唇。 　　章七炜坐得角度正好，应该是看请这女孩出的题目了。 　　鼓掌，说明她答案争取。 　　哪怕章七炜不鼓掌，祝安也很有自信，答案必然是正确。 　　那女孩难以置信。 　　捞起A4纸，手指辅助，默默算了好几次。 　　她脸色苍白，“这不可能的……人脑必须要有运算过程……怎么可能瞬间反应呢……” 　　祝安弯了弯唇。 　　声音低低地：“没有不可能的事。人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计算器。” 　　自信。 　　且光芒万丈。 　　- 　　一场闹剧，终于彻底收尾。 　　已经到了暮色四合时分。 　　第三轮只剩下十个人。 　　比赛开始前，有半个小时调整休息时间。 　　祝安慢吞吞地回到后台。 　　由于刚刚那个小插曲，她成了众人焦点。 　　甚至，还有少年人上来跟她搭讪。 　　只不过在场学术氛围浓厚，难得竟然不是上来要联系方式的，而是一本正经地问她：“你好，不好意思冒昧请问一下，你是用什么方法做大位运算的？” 　　祝安一愣，“就……常规方法吧。” 　　实际上，她自己虽然会算，但真让她说，却说不太出来。 　　并非故意敷衍私藏。 　　少年皱了皱眉。 　　祝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抱歉地笑了笑。 　　转身，去找手机。 　　因为不能带电子设备入场，她手机丢在包里，包和所有选手的个人物品一起放在后台。 　　祝安翻了翻。 　　将手机摸出来。 　　还没来得及解锁屏幕，那少年已经追了上来。 　　“那个，抱歉，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想之后和你互相交流一下。我叫盛知榭，在T大少年班读二年级。” 　　祝安犹豫了一瞬。 　　“好。” 　　她打开手机，和盛知榭交换了微信。 　　退出加好友界面——祝安一眼看到了新消息。 　　林陆远：【在哪里？】 　　林陆远：【我过来找你。】 　　祝安尚未打出拒绝句子，林陆远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边。 　　喊她：“安安。” 　　祝安转过身，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你怎么进来的？” 　　林陆远没回答，也没因她的防备而生气。 　　抿了抿唇，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下她头发。 　　他说：“做得不错。” 　　祝安呼吸一滞，扭头，刻意避开了他亲昵动作。 　　林陆远手指微颤。 　　很快缩回手，背到身后。 　　祝安垂下眸子，低声开口：“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学校。” 　　“……” 　　林陆远脸色僵了一下，“安安，我们非得这样？” 　　祝安不想和他在后台吵架。 　　这里是公共区域，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她叹气，“我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林陆远咬牙切齿。 　　“我们之间，不可能算清楚。” 　　“……” 　　此时。 　　脚步声纷沓而至。 　　三四个男人走进了后台休息区。 　　祝安扭头望去，眯了眯眼睛，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之前P大采访时见过，应该是场控统筹一类。 　　有点面熟。 　　男人冲着她点点头。 　　“祝安同学，还记得我吗？” 　　祝安客客气气，“记得的，您好。” 　　“有时间说几句吗？” 　　他看了林陆远一眼。 　　祝安：“有的，您说。” 　　他指了指领头那个男人，介绍道：“这位是《超级脑王》节目的制片人。” 　　制片人和祝安握手。 　　笑道：“祝安同学，我刚刚看了你的比赛，真的太出色了。听说你是P大的高材生？真是年少有为啊！” 　　祝安没说话。 　　他又接着开口道：“我们想邀请你参加新一季的《超级脑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第二更看能不能写完 　　写不完就明天见啦 　　本章发红包 　　谢谢你们。 第20章 　　祝安愣了愣。 　　制片人发现她十分迷茫, 贴心解释道：“《超级脑王》是我们台一档竞技益智果果类综艺, 会把许多世俗意义上的‘天才’集中到一起，让大家做一些题目。” 　　哦, 作秀。 　　祝安点点头, 表示明白。 　　制片人：“……祝安同学，你的形象特别适合上镜，又那么聪明, 一定会吸引到很多粉丝的。” 　　祝安犹豫一瞬。 　　林陆远迈步，挡在她前面。 　　淡淡开口：“她不愿意。” 　　制片人张了张嘴，“啊”了一声，小心翼翼试探道：“请问您是？” 　　林陆远沉默了一下。 　　只这刹那犹豫，祝安已经无视他拒绝、自顾自接了话。 　　祝安：“参加这个, 有钱吗？” 　　制片人见她口风松动, 忙不迭点头。 　　“当然了！祝安同学算是我们制作组特邀，报酬会很丰厚的。” 　　祝安笑了声, 点头, “我愿意参加。” 　　…… 　　还有五分钟。 　　第三轮比赛马上开始。 　　林陆远捏着祝安手臂，半拖半抱，把她拉到了无人走廊上。 　　祝安挣脱不了, 低吼：“林陆远！你是野蛮人吗！一点礼貌都没有！快松手！” 　　这话，把林三少气得不轻。 　　他从小到大都桀骜不驯惯了，天资过人，被捧得太高。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野蛮”、“没礼貌”。 　　只是林陆远也承认，自己对祝安做这些事, 是有些落了下乘、不够光风霁月。 　　林陆远冷着脸，松了手。 　　祝安往后退了两步。 　　满脸谨慎，看着他动作。 　　倏地。 　　林陆远觉得心酸不已。 　　走到这一步，都是他的错。 　　但若是要他轻易放手。 　　宁可一错到底。 　　压抑住内心折磨感，林陆远深吸了一口气。 　　他勉强平静下来，淡淡开口：“祝安，你是做学问的人，去参加这种娱乐节目娱乐大众，算怎么回事？你很缺钱吗？我们家需要你赚钱养家了吗？” 　　从祝安九岁时，就已经有这类邀约找上过来。 　　而今这个年代里，观众都爱看新鲜的，“神童”显然就很有噱头，各种节目层出不穷。 　　就算长大“伤仲永”，天赋不再，潇洒转个行，直接当明星网红去，也能发家致富。 　　之前那些年，林陆远就怕祝安年纪小、心思浮动。 　　干脆一直压着她，不让她到处抛头露脸。 　　除了自身，也怕她小小糯糯一个女孩子，被外界言论伤害。 　　但这原因听着太过温柔，不符合他一贯冷漠桀骜个性。 　　林三谁都没有说过。 　　…… 　　最后三分钟。 　　祝安看了眼手表。 　　轻声开口：“是啊，很缺钱。林陆远，我之前的话，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林陆远一顿。 　　祝安：“你为什么会反复纠缠、问同样的问题，给我压力，这个问题你从来没想过。你只在乎自己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和结果，压根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你对我说果果那种话……” 　　她脸不受控制地泛红，又很快敛了神色。 　　清了清嗓子。 　　“……咳，并不是说你真的喜欢上了我。林陆远，你还不明白吗？一切的感情，哪怕是亲情，都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谈何喜欢？如果今天，我是你言言亲妹妹，你会这样强迫我做什么事吗？” 　　说来可笑。 　　祝安将林陆远奉若神邸，虔诚仰望。 　　林陆远对她，不过是和对埃迪一样，恨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个宠物。 　　宠物要跑走了，就随口哄几句、或者干脆关起来了事。 　　最后一个字落下。 　　祝安深深地望了林陆远一眼，转身，快步往会场里走去。 　　林陆远站在原地，哑然。 　　良久。 　　他蹙起眉，陷入沉思。 　　…… 　　第三场比赛开始。 　　后台也能听到前面声音。 　　林陆远没有再回去看，一个人快步离开现场。 　　结局已经十分明显。 　　这次挑战赛娱乐性质颇重，没有选手是祝安对手。 　　夜幕低垂。 　　林陆远独自上车，却没急着发动。 　　左手手心抵住方向盘，垂着眼，给家里管家打电话。 　　声音低低地，听不出端倪。 　　“叔，我在安安这里，有事要先走。她没吃晚饭，应该午饭也没怎么吃……一会儿让司机过来接她的时候带点吃的来。别给她吃凉的东西，最好炖点汤，拿保温桶带来，温温胃。” 　　他停顿了一瞬，“也不要太油，晚上睡觉会不舒服。鱼和肉都少些，免得刺激。” 　　一字一句，悉心嘱咐。 　　这些事，在十几年潜移默化中，已经习以为常、毫不生疏。 　　正如祝安自认为最了解林陆远一样。 　　林陆远也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人。 　　“……对，跟我爸说，安安表现很好，让他早些睡。别说什么话，容易给她心理负担。” 　　- 　　林陆远驱车前往安远。 　　因为中午和姜婷谈判失败，修改合约势在必行。 　　只看谁退步多。 　　公司里，不少相关员工都留下加班了。 　　林陆远没去打扰他们，自己回到办公室。 　　段南嘉也还在。 　　见林陆远办公室亮着灯，他脚步一转，拎着外卖，推门而入。 　　随口招呼：“回来了？安安妹妹怎么样？” 　　林陆远正在看合同，头也没抬，低低地“嗯”了一声。 　　段南嘉啧舌。 　　“天才家出天才，果然智商是一脉相承的。” 　　他把外卖放到林陆远办公室中间的茶几上，掀了盖子。 　　段南嘉点了只大董的烤鸭，送来时候还温温热热。 　　加热包往盒子底下一放。 　　烤鸭香味飘飘荡荡，四散开来。 　　段南嘉拿了张面皮，夹了块烤鸭放上去。 　　又招呼他：“来一起吃啊。” 　　林陆远站起身，默不作声，坐到段南嘉对面沙发上。 　　段南嘉丢了双筷子给他。 　　林陆远接了，却没急着动手。 　　蹙眉，状若随意，开口道：“你最近……有目标吗？” 　　段南嘉一愣。 　　半天，才理解他深意。 　　他笑了声。 　　“你哥我忙成这样，你看我像是能有时间搞对象的人吗？忙着赚钱呢！我跟你说，年底分红要是不给力，我明年也甩手混日子了啊……” 　　林陆远却没什么说笑心思。 　　祝安那番话，像是魔咒一样，缠绕在他心间。 　　尊重…… 　　什么叫尊重？ 　　林陆远自小就是人中龙凤，哪怕脾气差，待人接物也是林家熏陶出来的，几乎无所差池。 　　在他看来，并非不尊重祝安。 　　只是不想失去她、想去挽回她、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手段却不够高明。 　　段南嘉随口笑闹了几句，看他神色不明，停滞一瞬。 　　小心翼翼，试探，“阿远，你这是……为情所困了？” 　　要不然，工作狂林陆远，必然是三句不离工作，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关心别人私生活呢。 　　估计只是铺垫一下。 　　有话想问他，但不好意思直问罢了。 　　林陆远抿唇，沉默半晌。 　　犹犹豫豫，“你以前那个女朋友……有说过你不尊重她吗？” 　　段南嘉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林陆远：“……” 　　段南嘉又包了一块烤鸭，塞嘴里，模样十分惬意。 　　“我那是把她当公主似的捧着好吗？指哪儿打哪儿、说一不二的，连个拒绝都从来没有过。” 　　林陆远想起了往事。 　　当时段南嘉那女朋友，他也认识，两人谈了挺久，大学一毕业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只是两人在就业问题上，意见产生了巨大分歧。 　　段南嘉拿了大厂offer，女友非常满意，逼着他去，他自己又不想进大厂当技术民工。 　　恰逢林陆远要创业，段南嘉立马就跟着他跑了。 　　女朋友立刻和他分手。 　　没过几个月，就和青梅竹马订了婚。 　　这事把段南嘉伤得极深，差点就一蹶不振。 　　林陆远抿唇，低低开口：“……抱歉。” 　　段南嘉摇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本来就不想进大厂，用生命换钱，做出成绩也没点成就感。就算没你拉我出来单干，我也不会去的。” 　　“……”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情况？给哥说说呗，说不定我这当牛做马的经验，还能帮你解下惑呢。” 　　林陆远握住拳头。 　　良久。 　　他一字一句，缓缓开口：“她说我不尊重她、总在强迫她——但是要是放任她，她就会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忍苛责。 　　又无法放手。 　　若祝安不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姑娘，林陆远或许不会这般畏手畏脚。 　　此时，他正在被道德感和内心渴盼一起，双重折磨着。 　　段南嘉讶然。 　　“是谁？我认识吗？……我的天，我都开始崇拜那姑娘了，能让林陆远说出这种不理智的话的人，真不是一般人啊！” 　　林陆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段南嘉收了笑，认真思考。 　　“既然人家这么说，一定是你之前做了什么事？” 　　林陆远：“……” 　　“没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既然人不喜欢你之前那样，那你就换个路线呗？走一下温柔体贴的柔情路线？顺着她一点？强取豪夺什么的，没点感情基础、或者姑娘是个硬气的性格，都不好使啊。” 　　段南嘉到底是资深韩剧爱好者。 　　身位直男，竟然连强取豪夺这种名词都懂。 　　林陆远蹙眉。 　　思寻许久。 　　他拿起手机，编辑了消息。 　　踟蹰了好一段时间，终于下定决心。 　　点击，发送。 　　…… 　　祝安正坐在平稳架势的车上，一勺一勺喝着汤。 　　鸡汤滤干净了油，口感清清爽爽，温度也正好。 　　喝着十分舒服，从喉咙一直暖进胃里。 　　旁边空位上 　　手机轻轻震了下。 　　她空出一只手，滑开屏幕。 　　林陆远：【别一下吃太多，对胃不好。】 　　林陆远：【房子……我过几天先帮你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稍晚些。 　　谢谢支持。 第21章 　　林陆远突然松口, 着实反常。 　　甚至连这两条微信, 也透着古怪、不符合常理气质。 　　祝安握着手机，眼神凝在屏幕上, 似乎要将这两行字掰开揉碎了、连带着粉末也捻开来检查。 　　沉思半晌。 　　她实在琢磨不出什么端倪。 　　难道是, 自己刚刚那番话，他听进去了吗？ 　　祝安自嘲低笑了一声。 　　林陆远能对她的示好十几年视若无睹、随意践踏，又怎么可能被她几句厉词说得转变性子呢？ 　　太高看自己了。 　　祝安锁了屏幕, 没回复。 　　片刻。 　　似乎是没等到答案，那头又来了新消息。 　　林陆远：【那个综艺你想去参加也可以，爸那边，我会去说。】 　　祝安这才想起来。 　　节目这事，还没和林老通过气, 自己就随口应了。 　　林老是老学术派, 教育孩子们时，虽然不严苛, 但却极有原则。 　　对她以天资来娱乐大众这种事, 想必不会很乐意。 　　犹豫了一下，她垂下眸。 　　回复：【谢谢。】 　　林陆远没再说什么。 　　车一拐弯。 　　停在P大校门口。 　　祝安喝光最后一口汤，将保温桶放下, 推开车门，冲着司机低声道谢。 　　司机笑了笑：“安小姐，三少特地打电话嘱咐了好几次，让您晚上不要吃太油腻，回宿舍也别吃不消化的零食了。” 　　祝安愣了半天, 轻声应了。 　　迈步，下车，拎着包往宿舍走去。 　　…… 　　拉开门。 　　裴文晴一下跳起来，蹦到门口，拉住了祝安衣袖。 　　急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祝安默不作声，和她对视。 　　裴文晴见她脸上没什么喜色，以为结果不如意。 　　她松开手，有些讷讷。 　　“没事啊，下次再来也行，都是小场面……你不是说这次比赛娱乐性质很大嘛，咱们大赛再卷土重来，哈……” 　　祝安扑哧一声，轻轻笑了。 　　她说：“逗你的。第一名。奖金明天就会打给我了。周四请你吃饭，好不好？” 　　“……” 　　第三轮算是有惊无险。 　　虽然林陆远没再出现，但祝安受他影响，情绪起伏很大，一时之间有点难以冷静。 　　第三轮是一对一车轮战。 　　剩下那几个选手都是精英，走一下神，答错一题，分数就会被对面超过。 　　祝安用力掐着手心。 　　逼迫自己专注。 　　好在，大位数乘除上，她强得一骑绝尘。 　　终于还是拉开了分数。 　　在台上，安安稳稳地站到了最后。 　　祝安自小寄人篱下，虽然有自知之明，但林家待她极好。 　　小女孩性格成型时期晚，林老宠得厉害，就算被林陆远反复打击，到底还是不够谨小慎微。 　　相反，和林陆远一模一样，她好胜心也极强。 　　在任何方面都是如此。 　　正如她对林陆远多年不屈不挠、难以释怀，就可窥一斑。 　　像这种比赛，只要参加了，就是奔冠军去的。 　　哪怕是娱乐赛也一样。 　　…… 　　裴文晴惊呼了一声。 　　一把扑到她身上，毫无形象地蹭了蹭，尖叫：“哇哦！宝贝儿，你真是天才！我的偶像呜呜呜呜！” 　　祝安眯着眼，轻轻笑了起来。 　　心情一下就好了。 　　她何尝又不喜欢裴文晴呢？ 　　- 　　没过几天。 　　《超级脑王》节目组联系上了祝安，请她去签合同、拍新一季宣传片。 　　恰逢她生日临近，林老让人回了老宅，请了老裁缝给她订做旗袍。 　　林家世代都是海市人。 　　虽然时代变了，但成年穿旗袍的老习俗却延续了下来。 　　一满十八岁，家里长辈就会请来老裁缝，为家中女孩量身定做旗袍，表示小女孩正式成了女人。 　　接电话时，林老就在旁边。 　　祝安十分紧张，抿着唇，脸颊泛起了红色。 　　只能赶紧“嗯嗯啊啊”，胡乱应下。 　　通话结束。 　　祝安抬眸，望向林老。 　　模样颇有些紧张兮兮，“林爷爷……” 　　林老摇了下手，“阿远都跟我说过了，我知道的。” 　　祝安抿唇。 　　她并不知道林陆远是怎么说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接话，只怕漏了陷。 　　林老：“虽然是娱乐节目，多认识一些朋友也不是坏事。安安，你被阿远拘着久了，脾气天真烂漫、还有些固执倔强，就算是做学术，爷爷也担心你因人受挫。你年纪尚小，多玩玩，能更开朗一些也好。” 　　祝安低低地应了声。 　　林老轻轻摸了下她脑袋，万分亲昵。 　　他说：“好了，快去量尺寸吧。咱们安安生得这么漂亮，穿旗袍一定很好看。” 　　…… 　　周五放学。 　　祝安去节目组那儿拿了合同。 　　自从林陆远创业起，时不时就对她耳提面命，合同不能乱签，一定要仔细。 　　祝安是理科生，有些条款写得拗口，粗看看不太透。 　　正好拿回去，趁着周末，慢慢研究。 　　看房那事，也提上日程。 　　林陆远最近很忙，似乎也知道祝安不想见他，周末也没有出现。 　　只是让人带了文件回去给她。 　　祝安拿到手，翻了两下，便拆了文件袋。 　　里头放了几张A4纸。 　　她定睛。 　　每张纸上都是房型图，房子的基本信息、位置信息、利弊、主观点评。 　　密密麻麻，写得一清二楚。 　　祝安有些诧异。 　　随便挑了张起来。 　　【楼层10楼，南北通透，日照光线和位置都适宜。步行五分钟有菜市场，十五分钟有大型超市，便利。地铁位置略远，到学校无直达车，打车不方便。愿意用司机的话，购房时，可连停车位一同购买。……】 　　竟然是出自林陆远手笔。 　　祝安啼笑皆非。 　　听管家说，林陆远公司出了合同问题，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竟然还有功夫去看房、写这些琐碎…… 　　她手指顿了顿。 　　心脏仿佛也停了半拍。 　　还好，管家及时打断了祝安思绪。 　　“安小姐，车已经安排好了。” 　　祝安平静下来，仰头，“好，谢谢叔。” 　　林老帮她约了中介，趁着天气还不热，赶紧先看看。 　　选了房子之后，还得简单装修、散味，才能住人。 　　虽然祝安说租房即可。 　　林老却很坚决：“不可以，租房我不放心。安安，你就当问我租的好了。” 　　毕竟，谁知道遇上什么房东。 　　她一个小姑娘，又是一个人住，安全第一。 　　祝安没办法，只得应了。 　　…… 　　一整天，祝安走了好几个楼盘。 　　都是现房，每一套都和林陆远资料上写得大差不差。 　　她犹豫不决，只能先回去再做考虑。 　　入夜。 　　祝安回到林宅。 　　管家等在门口，低声道：“安小姐，您吃饭了吗？裁缝师傅来了。” 　　她点头，“吃过了。” 　　“那我带您去试衣服。” 　　祝安上楼，回自己房间，换衣服。 　　老师傅带给她的是一身丝质湖蓝色旗袍，同色盘扣，收腰，长度及脚踝，两边开衩，极为合身。 　　布料里压着暗纹，灯光下，看起来流光溢彩。 　　祝安对着镜子照了照。 　　总觉得自己像是《色戒》里的王桂芝。 　　当然，她并没有看过这电影，只是听裴文晴闲聊时说起过，还兴冲冲找了剧照出来给她看。 　　祝安记忆力超群。 　　只一眼，便把汤唯那旗袍扮相记在了脑中。 　　这身旗袍颜色也略有些相似。 　　但真是漂亮。 　　祝安对着镜子欣赏了好一会儿。 　　镜中，小女孩褪去了满身稚气，像民国大小姐。 　　一动一静，皆是矜贵风情。 　　祝安抿着唇，拉开门。 　　准备下楼去找老师傅，让他看看，尺寸还要不要改动。 　　缓步走到楼梯口。 　　林陆远朝她迎面上来。 　　见祝安这幅打扮，他仰头，微微愣了一下。 　　一贯冷淡的眼神里，满是惊艳。 　　回过神后，又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　　林狗的情商在追妻过程中会慢慢进步的 　　你们不要嫌弃他现在不好 　　调.教需要过程哈。 　　PS、之后我尽量把每天的双更放在一章 　　免得大家等待。 　　谢谢你们喜欢。 　　本章发红包。 第22章 　　祝安后退半步。 　　垂眸, 抿着唇, 没应声。 　　林陆远也略有些不自在。 　　祝安极少做这般打扮，一直都是小女孩模样。 　　上次林老生日宴, 她那身裙子过于裸.露, 也被林陆远强行喝止。 　　其实也说不上失礼，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漂亮。 　　只是他一直将祝安视为小女孩，所以看不得她这般穿着。 　　自然也无法忍受自己, 对她有那些不可言说念头。 　　这心理挣扎，实在折磨人。 　　实际上，祝安确确实实已经日渐长大，从女孩儿，成了少女。 　　亭亭玉立, 风姿绰约。 　　林陆远捻了捻手指。 　　很快收了表情, 恢复淡漠。 　　他慢声开口，问她：“衣服做好了？” 　　祝安点了下头。 　　林陆远靠边, 让开半个身位, “去吧。” 　　林宅装修风格很中式，楼梯并不十分宽敞，并肩走两个人是极限。 　　林陆远身材极好。 　　个高腿长、宽肩窄腰, 清瘦但不单薄。 　　纵然如此，再怎么样也是男人。 　　于祝安来说，他人高马大，将楼梯空间挡掉一大半。 　　她只得侧着身，小心翼翼、慢吞吞擦过去, 才能勉强不碰到他身体。 　　林陆远又往里侧了侧。 　　一阵微甜香气从鼻尖滑过。 　　他喉痛一动，眼神微黯。 　　祝安年纪尚小，不怎么用香水。 　　这味道，多半是她馋嘴，多吃了几块甜腻白巧克力，才这般奶香四溢。 　　还是个孩子呢。 　　林陆远叹息。 　　…… 　　祝安心神不宁地走到楼下。 　　老师傅等在会客室，手里拿了软尺，见她出现，立刻站起身。 　　眼神锐利，上下一扫，顿时心里有底。 　　他说：“安小姐，有哪里觉得紧绷或者不适吗？” 　　祝安低低开口：“没有的。” 　　“那麻烦您抬手。” 　　又比划了几个动作。 　　祝安一一照做。 　　老师傅仔细问完，又拿软尺确定了一番，记下数字。 　　又说：“我拿回去再改一下，大概后天就能送过来了。一定能赶上您的生日。” 　　祝安道了谢。 　　回房间，脱了旗袍，换成居家装扮。 　　再下楼客客气气送走裁缝师傅。 　　时间已经不早。 　　林家这宅子，也随着月色升起，慢慢走向寂静安宁。 　　祝安没在走廊里见到林陆远，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他自然是已经回了房间。 　　或许已经睡了？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刚刚擦肩，也不过是匆匆客气了半句。 　　祝安往年生日，都会提前好几个月缠着林陆远，暗示礼物。 　　今年却没了这一道工序。 　　她躺到床上。 　　过往画面如同老旧默片，在脑海里被齿轮拉扯着，“咔啦咔啦”一帧一帧循环播放。 　　少年桀骜不驯，言辞刻薄。 　　但在别的方面却从未亏待过。 　　林陆远满脸冷淡，送来的礼物却往往最合心意，大多是祝安想要了很久、或是非常喜欢的。 　　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小甜蜜，换来了她长达十四年的执迷不悟。 　　或许，今年最好礼物，就是彻底离开林陆远。 　　不再是小尾巴，不再祈求一个眼神、一句温柔。 　　不再为林陆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只做一个人的自己。 　　祝安闭上眼，不再细想。 　　…… 　　次日。 　　正是周末。 　　那赛事主办方将上半场比赛剪辑完，趁着流量大，赶紧放到视频平台上。 　　祝安也收到了通知。 　　免不了俗，也点开看一下自己上镜表现。 　　上半场剪辑到第二轮比赛结束。 　　她没想到，竟然将那女孩挑战她的剧情也剪了进去。 　　放在视频尾巴，量有将近十分钟。 　　结束也结束在祝安答那题的画面上，留下了长长悬念。 　　这段看起来实在有些像作秀，更何况，这些镜头必然会伤害到那个女孩。 　　不过观众都喜欢这种剧情。 　　为了点击率，无可厚非、也没什么办法。 　　祝安草草看完。 　　一个小时20分钟的视频，自己戏份极多，剪了很多单人镜头。 　　想必，这并非林陆远本意，连祝安自己也并不太喜欢这般哗众取宠。 　　比赛是比赛，综艺是综艺，不能相提并论。 　　这样只会显得这比赛很不严谨。 　　不过，第一名奖金丰厚。 　　她没再说什么，随手关了视频。 　　…… 　　当晚。 　　十二点多。 　　微博热搜上，突然冒出来新词条。 　　——#P大超级校花# 　　上升速度极快，半个多小时，已经爬到了热搜前十。 　　裴文晴是秃头熬夜党。 　　网上冲浪时，随手点开热搜，竟然看到了祝安照片。 　　有模糊生活照、也有视频截图。 　　她十分诧异，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仔仔细细，将词条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越看越忍不住瞪大了眼。 　　裴文晴想给祝安打电话，又怕她已经睡了、吵醒她家里人。 　　只好手忙脚乱地给她发微信。 　　祝安还没睡。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灯。 　　她睡不着，靠在床头，曲起膝盖，上面放了本《费马大定理》。 　　书页有些旧了，看起来是翻了多次。 　　祝安却依然看得认真专注。 　　“嗡——” 　　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 　　她看完整段，才放下书，伸手，去摸床头柜上手机。 　　裴文晴发来新消息。 　　她笑了笑，点开。 　　裴文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文晴：【宝贝！你火了！】 　　裴文晴：【看微博！！热搜第九名！！！】 　　裴文晴：【等等，你有微博吗？没的话快注册一个！一定要看啊啊啊啊！】 　　祝安：“……” 　　她不追星，也不关注时事。 　　但各种社交软件却也是有的，只是玩得少罢了。 　　看裴文晴这么激动，祝安也没让她失望，伸长手，拿了平板下来。 　　点开微博。 　　热搜第九条是#P大超级校花#。 　　祝安眼睛一跳。 　　连忙点开。 　　果然，营销号发了那个比赛视频截图，将她镜头一个一个截下来，凑了九宫图。 　　【X组热议！聪明和美貌共存的女生到底存不存在？有图！（后续：预告片中介绍了是P大的校花，数学系！！）】 　　祝安叹了口气。 　　这条微博已经8000多转，底下评论也有两万条了。 　　热评大多都是好奇、还有一部分炒作质疑。 　　【P大的？学霸啊！】 　　【数学系……真有女生学这么噩梦的专业吗？】 　　【问了我朋友，说是真的学霸，还跳过级。真人更漂亮！但是平时在学校里特别低调！哇PLMM我爱了！】 　　【XX平台又要捧新人了吗？这次的人设是美女学霸？】 　　【按照一贯的套路，下一步，这位就要宣布出道了……】 　　【热搜太假了，一看就是买了炒作的】 　　【我去看这个比赛了！妹妹好酷！而且好强！】 　　【我也看了……感觉像是有剧本的诶……】 　　【……】 　　祝安拉了几条。 　　关了微博，给裴文晴回复。 　　祝安：【看到啦。】 　　裴文晴秒回：【我已经看完那个比赛视频了！我的天宝贝你好帅！】 　　祝安笑了一声。 　　哪有什么帅不帅的。 　　要是这些人见过林陆远参赛，估计更得疯狂了。 　　只可惜，那是正规大赛，连个视频直播都没有。 　　唯有寥寥几张照片，记录了那风姿绰约。 　　那时，林陆远年纪也不大，眼神落在远处，冷冷清清，却像星光一样浪漫。 　　那话怎么说来着。 　　见过他，所有人都变成将就。 　　要谈放弃，难度犹如抽筋刮骨。 　　祝安：【睡了，晚安啦。】 　　- 　　海市进了六月。 　　不知从哪一日起，气温蓦地拔高，逼得人急急忙忙脱了外套、换上单衣。 　　暑意渐渐地，越来越浓。 　　自从热搜事件、加上下半场比赛视频公开后，祝安在学校里彻底成了名人。 　　不仅仅是论坛上有讨论楼，连走在路上，也会听到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这是祝安吗？” 　　“哪个祝安？之前上热搜的那个吗？” 　　“好像也没网上炒得那么漂亮嘛，感觉在我们学校算不上校花？” 　　“是不是要准备出道了啊？” 　　“嘘——” 　　“别说了，她听到了……” 　　裴文晴满脸怒气，正想回头，被祝安拉了下袖子，轻轻制止了。 　　她扭头，“祝安，你不生气吗？” 　　祝安笑了笑。 　　声音很低，“没有很生气。” 　　裴文晴不解：“为什么？” 　　祝安摊手，“因为也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点。我确实是参加了比赛，后面也会参加综艺。至于漂不漂亮，审美是主观的，别人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想法。” 　　裴文晴哑然。 　　“非要说我有什么值得被讨论的点，可能就是因为太厉害，不小心出名了。没办法，生活所迫，不得不多才多艺。” 　　说完，自己先笑了。 　　裴文晴愣愣地望着她。 　　良久。 　　她小心翼翼，“你真的变开朗很多诶。前两年真的特别高冷，好像有点厌世。最近这几个月，好像一下子就接地气了……” 　　祝安抿唇，收了笑。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过去并非高冷，只是被忧虑无奈所困，一颗心都寄放在别处，自然无奈又淡然。 　　但努力将林陆远抛到脑后之后，生活成了自己的事。 　　哭和笑、快乐和烦恼，样样都由自我主宰，反倒更自在了。 　　祝安自嘲地弯了弯唇。 　　…… 　　好在，没高调太久，P大考试月就轰轰烈烈地来了。 　　课程全部结束后，大部分学生都开始泡图书馆复习。 　　裴文晴也开始早出晚归地抢座、背书。 　　祝安成绩极好，记忆力超群，倒不必临时抱佛脚。 　　学校里，一片风声鹤唳。 　　她干脆坐校车，回了林家。 　　恰逢林老也在家。 　　见到转，他倏地便笑了。 　　“安安，过来。” 　　祝安乖乖地走到旁边，安安静静坐下。 　　林老心情不错，问了几句课业，又问了综艺相关事。 　　她乖巧地一一作答。 　　林老点点头。 　　又说：“房子已经签了合约了，等你考完试，我让管家约设计师来，你把你的想法跟设计师聊聊。” 　　那天看完后，祝安斟酌许久，选了一套。 　　地处海市远郊，是新开发区域，三房两厅。面积虽大，但位置偏远，价格也适中。 　　“谢谢林爷爷。” 　　林老笑眯眯地，顺手泡了杯茶，端给她。 　　“不过应该也住不了太久。你毕业之后的规划，有想过吗？” 　　祝安肃起了表情，坐直身体。 　　她谨慎地答道：“林爷爷，我……” 　　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说，想和林家撇清关系吗？ 　　这般会不会伤了林老的心呢？ 　　祝安并不算很通人情世故，明明做好了决断，一时之间又犹豫起来。 　　林老见她踟蹰，笑了笑，“我这边也有点想法，你可以参考一下。” 　　祝安沉默地抬眼，望向他。 　　林老：“安安，你是难得的孩子，虽然跟着阿远胡闹了许久，好在天分也没有落下。你知道的，咱们家的人，大多从事科研工作，你也不可废弃天赋。我想送你去斯坦福，继续深造，你觉得怎么样呢？” 　　祝安张了张嘴。 　　斯坦福数学系全球顶尖。 　　她自然向往。 　　但用着林家的钱，就势必要继续和林陆远纠缠不清。 　　还有没两天祝安就十八岁了。 　　她也难以心安理得。 　　林老见她表情似乎有些坐立难安，又问了一次：“不喜欢上学吗？” 　　祝安垂下头。 　　声音很闷，“喜欢的。林爷爷，我……我很感激您，但是我成年了，实在没脸……”继续蹭吃蹭喝、享用这一切了。 　　林老收了笑，严厉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你就是我的孩子，我供养你上学是理所应当的。” 　　“……” 　　林老：“小小年纪，不要想这么多，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准备一下，绩点、GRE都别落下了，学校活动还有各类比赛也可以多参加一点，增加些经历，也好看。等今年暑假过完，我就让人开始安排。” 　　他挥了挥手，示意祝安不必再多说。 　　祝安抿唇。 　　林老站起身，又看了她一眼，问道：“这周末就是生日宴了，我听说，你只请了两三个朋友来？” 　　祝安点了点头。 　　她本意是谁都不想请。 　　就如同过去高中、初中那会儿一样，独来独往，这样就没人会知道她和林家的关系。 　　只是裴文晴对她那么好，也提了好几次要搞个聚餐，帮她过生日。 　　祝安不想骗她，干脆拿了邀请函，裴文晴和莫如望一人一份。 　　另外还邀了章七炜来。 　　林老失笑。 　　“你这孩子……去休息吧。” 　　- 　　周六一早。 　　林宅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祝安十八岁生日，自然不可能办得和林老一样轰动，但也是大事。 　　前前后后，都得安排好。 　　林陆远也踩着晨曦，回到家。 　　祝安还没起床。 　　他手上抱了个小盒子，快步走进厅里。 　　管家在指挥人装扮客厅，见到他，连忙问道：“三少，早上好。您要吃点什么吗？” 　　林陆远摇了摇手。 　　上楼。 　　脚步停在了祝安房间门口。 　　他踟蹰半响。 　　抬手，敲了敲门。 　　祝安已经醒了。 　　想到今天，自己就成了成年人，一时半会儿，只觉得心情复杂，这才没有爬起来。 　　听到敲门声，她睁开眼。 　　门外。 　　林陆远压低声音：“是我。” 　　祝安叹了口气。 　　坐起身。 　　夏日衣着单薄，她将头发一把束起，扎了个丸子放在脑后，又从衣柜里拿了外套套上。 　　这才慢慢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紧张地看他，“……有什么事吗？” 　　林陆远依然是满脸冷淡。 　　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温柔，仿佛冰川初融，诱人深入。 　　他将手中紧握的盒子拿给她。 　　“安安，生日快乐。” 　　倏忽间。 　　祝安竟然起了泪意。 　　往年，林陆远总是第一个对她说生日快乐。 　　并非他心意十足。 　　只是每到这天，祝安总是踩着十二点的铃声，跑去骚扰他，逼着他开口。 　　有一年，林陆远还在上大学，或许是忘了她生日，没回来。 　　祝安气得一整天没见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终于等到了他回家，还是让他做了这祝福第一人。 　　…… 　　祝安扭过头，轻轻开口：“你不用这样。” 　　她已经不会再逼他了。 　　林陆远蹙起眉头。 　　这辈子，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偏偏栽到了这小尾巴身上。 　　现在是说什么，她都不以为然了。 　　林陆远冷了脸色，将那盒子放在她面前门口。 　　转身，离开。 　　祝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林三少一身傲骨，怎么受得了这般奚落——她为他放下自尊，不指望换得他同样相对，但林陆远口口声声说完那些话，却没有一样真的做到改变。 　　果然，如她所想一样，感情也不过如此。 　　之前那段时间，大抵就是占有欲迷了少爷心智罢了。 　　不过十来秒。 　　林陆远竟然又从转角走廊那儿走回来。 　　他说：“安安，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我找了很久。” 　　祝安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本章发红包。 　　谢谢大家。 第23章 　　两人身高差将近30厘米。 　　对视时, 免不了一个低头、一个抬头。 　　林陆远沉默垂眸, 仿佛眼里所有柔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祝安心跳微微有些失控。 　　对于这一番好意, 哪怕是陌生人, 她都难以冷言相对……毕竟是生日礼物。 　　她抿了抿唇，弯腰，将那礼盒拿起来。 　　握在手中, 却没有立马拆开。 　　祝安轻声道：“谢谢。” 　　见她要关门回房间，情急之下，林陆远一把捏住她手腕。 　　祝安回头。 　　林陆远连忙松手，低低地咳了一声，掩饰失态。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吧。” 　　祝安顿了顿。 　　虽然生日宴在晚上, 但是再过会儿, 林家早餐就要开始。 　　林老下楼时，若是看到他们俩在这里纠缠不清, 实在不太好。 　　她干脆点点头, 依言拆开了礼盒。 　　那礼物包装精美。 　　最外面是系带，再是包装纸，撕开后, 里面还有一个礼物盒。 　　祝安两手不便操作，蹲下.身，胡乱扯了一气。 　　终于掰开了最后一个盒子。 　　盒中放了柔软丝绒布，上面带着小勾，卡着一只绿色玉镯。 　　那绿色极正, 通身毫无瑕疵，纯净如油，仿佛摸一下就要滴出来一般。 　　林家大宅里有不少翡翠玉石，大多是收藏品。 　　但祝安却完全不懂珠宝。 　　她只听管家介绍过，翡翠极品是帝王绿，价值连城。林二脖子上那坠子，便是帝王绿。 　　这镯子颜色，和林二那吊坠，几乎一模一样。 　　祝安抬首，默默地看了看林陆远。 　　林陆远摸了下鼻子。 　　语气没什么波澜，平静地解释道：“我见这镯子和你那身旗袍很搭，颜色虽然沉闷了点，但也算好看。你喜欢吗？” 　　祝安抿了抿唇。 　　“太贵重了。” 　　而且想不明白，为什么林陆远会送个翡翠玉镯给她。 　　祝安已经不似过去，没有什么念念想要的礼物，心态上颇有点无欲无求。 　　想必，林陆远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猜中她心思了。 　　“……” 　　祝安的婉拒，清清淡淡，却压得林陆远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捻了捻手指，压抑和心中暴戾和痛苦。 　　装作浑不在意一般，轻巧开口：“不贵重，你十八岁了，什么礼物都不贵重的。” 　　林陆远将那盒子从祝安手上捞起来。 　　手指轻轻一按。 　　玉镯从卡扣里脱开，落到他掌心。 　　他将祝安从地上拉起来，捏着她指尖，把镯子推到她手腕上。 　　雪白的肤、翠色的绿，晃晃荡荡地交缠着。 　　竟然无端带出一抹艳色。 　　林陆远松开手，凝视良久，声音有些微哑。 　　他说：“好看。” 　　祝安没有拂了他好意，又道了一次谢。 　　至少…… 　　至少要等生日过完，再还给他。 　　林陆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 　　祝安阖上房门。 　　她坐到沙发上，褪下镯子，手指轻轻摩挲。 　　这翡翠质地温润，色泽极为惊艳。 　　哪怕是门外汉都能感觉到，并非凡品。 　　林陆远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这么个礼物来，也不知道有何深意。 　　一时之间，让人有些迷茫。 　　祝安将镯子放回锦盒中，妥帖地收了起来。 　　…… 　　早餐时分。 　　全家人聚集在餐厅。 　　林陆远最后一个下楼。 　　气色不好，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眼眶下还带了点黑眼圈。 　　走廊光线不明亮。 　　祝安刚刚没有看见他疲惫神色。 　　到这时，才窥见端倪。 　　她垂下头。 　　林陆远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坐下。 　　林老看他一眼，笑呵呵地问道：“昨天晚上不是还在宛城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陆远：“嗯。” 　　闻言，祝安手指微颤。 　　难道……林陆远是特地赶回来的吗？ 　　为了第一个对她说生日快乐吗？ 　　心中百转千回。 　　最终都化成了自嘲低笑。 　　别再想这些了。 　　都是因为林陆远那霸道又不可一世的占有欲在作祟，只是试图用这种小恩小惠来掌控人心罢了。 　　她捏紧手心，收了脑中纷乱猜测。 　　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面。 　　林老也没想太多，随口说道：“挺好的，是该早点赶回来给安安过生日。” 　　林陆远沉默。 　　林老：“你脸色不好，一会儿上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上精神点。” 　　林陆远点头应了。 　　顺势侧目。 　　余光扫到祝安在低着头咀嚼。 　　他脸色变了几变，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不久之前，林陆远亲手给她套上的镯子。 　　此时。 　　祝安手腕既然细白光滑，但却空空荡荡，毫无装饰。 　　林陆远苦涩无法言说。 　　仿佛一颗心，也在空中飘飘荡荡，找不到落点栖息。 　　- 　　午后，日头高照。 　　祝安换了见客穿着。 　　走到门口，去迎接裴文晴和莫如望。 　　等了几分钟，门口保安带着两人走过来。 　　祝安朝着保安笑了下。 　　“谢谢。” 　　一路进来，裴文晴已经合不拢嘴。 　　看向祝安时，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 　　她磕磕绊绊开口：“宝贝儿……你家这是、啊、是庄园啊……我的天，我还是第一次进这种豪宅……” 　　莫如望也有些吃惊。 　　不过相比之下，并没有裴文晴那么夸张。 　　林陆远去学校那天，他前思后想，都觉得有些担心，便悄悄跟在了林陆远身后。 　　看到两人上了迈凯伦超跑，心里也差不多有了底。 　　莫如望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家底丰厚，只是家里人皆是生意人，和林家这般底蕴不能比。 　　祝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了下，“你们先进来吧。” 　　她带裴文晴和莫如望上了楼。 　　二楼也有个小会客室。 　　之前是书房，祝安小时候就在这儿练字。 　　后来渐渐地弃用，才改了会客室。 　　三人围着小茶几坐下。 　　阿姨端了饮料和茶、还有各种小吃零食上来，悄无声息地放到桌上后，阖上门，离开。 　　裴文晴实在是太震撼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连说“谢谢”时，声音都还是飘飘乎乎。 　　祝安笑了声，“你别这样。” 　　又将冰镇果汁推到她面前，让她压压惊。 　　裴文晴喝了一口，叹息：“白富美的人生，我今天总算领教了。唉，想到我曾经还为你……咳，叔叔的大奔感叹，现在想想，大奔可真是小儿科啊……” 　　祝安有点好笑。 　　抵着下巴沉思了几秒。 　　她轻声说：“其实，也不是……反正，我家关系比较复杂。很抱歉，不能详尽地告诉你们。”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这一切经历听起来都太过神奇。 　　祝安垂眸，低低叹气。 　　见她神色不好，莫如望连忙道：“没事的没事的。祝安，生日快乐哦！” 　　两人各自将礼物送上。 　　祝安没拆，放在身边。 　　真诚地一一道了谢。 　　裴文晴又问了一句：“那晚上的生日宴，是不是也会像电视里拍的那种，豪门泳池PARTY，觥筹交错？完了，我今天这身衣服好像不够正式诶？” 　　她只是衬衫格子裙，学生气十足。 　　倒是莫如望，还穿了一身休闲西装来。 　　祝安连忙摇手，“没有的，就是普通的亲朋好友一起吃个饭，切蛋糕什么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裴文晴松了口气。 　　“那你家后院有泳池吗？” 　　祝安愣了愣。 　　半天，才答道：“有倒是有……你想游泳吗？” 　　裴文晴：“我想嫁进你家。宝贝儿，你家有适龄未婚男青年吗？或者管家啊、厨子、司机之类的，是都住在隔壁的配楼里吗？适龄的都行，我不挑的。” 　　“……” 　　- 　　小会客室热热闹闹。 　　林陆远在房间小憩了一会儿。 　　睁开眼，又醒了醒神。 　　没去打扰祝安他们，他起身，上楼。 　　林老在书房。 　　林陆远敲了下门，推门进去。 　　见到他，林老放下了手中数据记录。 　　随口问道：“阿远？你怎么上来了？没去陪安安他们一起吗？” 　　林陆远脸色平静，坐到林老对面。 　　林老直起身，也严肃起来。 　　问他：“有话想说？” 　　林陆远蹙着眉。 　　食指和大拇指指腹互相摩挲了一下。 　　他缓缓开口：“我考虑好了。” 　　林老目光如炬，“安安的事？” 　　林陆远：“是。有什么非议，我自然会替她挡着。她和我们家不在一个户口本，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人也马上要搬走，没有什么不合适。” 　　林老叹气。 　　“这就是你考虑了这么久的结果吗？阿远，你主意很大，从来不愿意听我的，但既然安安是我的孩子，我自然要替你们做主。我说了，不可以。” 　　林陆远“唰”一下抬起头，捏紧了拳头。 　　“理由是什么？就因为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吗？因为旁人的眼光？” 　　林老：“安安今天才满十八岁。林陆远，你不觉得，你替她决定未来的人生，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吗？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你确定你们是两情相悦吗？” 　　林陆远蓦地哑然。 　　林老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你们俩的脾气就不合适。她拧，你也拧，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低头的，你是想一辈子低头，还是让她一辈子低头？” 　　林陆远抿了抿唇，声音低低地，“我会一直宠着她的。” 　　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 　　她喜欢狗，他就抱来埃迪。 　　她想要人陪，他就不耐烦地坐在旁边。 　　为她规划好每一条路，平平稳稳、顺顺当当。 　　以前只能给亲情，祝安太贪心，不满意。 　　现在，他也可以给别的了。 　　林老：“你的宠就是逼着她向你屈服，对吗？她不喜欢的，你就逼着她喜欢，骗自己这是她想要的？阿远，你也要为别人的心情考虑一下。我已经和安安聊过了，大学毕业之后，我会送她去斯坦福深造。安安在数学上极具天赋，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林陆远脸色倏地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一般是每晚12点前后 　　营养液加更随机 　　谢谢你们支持。 第24章 　　林老笑了一声。 　　又说：“以安安这资质, 留在斯坦福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你很清楚，对吗？” 　　林陆远声音干涩, 似乎很努力才能反驳。 　　“祝安还是个小孩子, 让她一个人在国外……不合适。” 　　林老叹气，“每个人的天赋都是有时间生命的。你那时候不愿意做科研，我有强迫过你吗？安安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又极具耐心毅力，这是学习研究的基础条件，再加上她自己明显也对学科理论有极大兴趣。你看看你，又要因为一己的想法，强行说不合适了。” 　　林陆远紧紧蹙眉, 抿着唇, 一言不发。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里, 他思考许久, 什么才是祝安需要的“尊重”。 　　是替她精心挑选住处？ 　　还是送她不心仪的礼物？ 　　或者，只是干脆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呢？ 　　…… 　　仿佛什么都不是她想要的。 　　许久之前，祝安需要他的亲昵、需要他, 只是希望和他待在一起。 　　或者说，只期盼林陆远能给她想象中的爱，这样就能满足了。 　　但是那时候，林陆远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对他来说, 和别人不一样， 　　自然感觉不堪其扰。 　　当他能给感情时，祝安却彻底弃之如敝履了。 　　现在她想要自由、要逃离、要做一切他不愿意的事。 　　为此。 　　林陆远辗转难眠、心神不宁。 　　连段南嘉都看出了异常，追问了几次。 　　林陆远一贯心高气傲。 　　上次吐露心声，已是在痛苦纠结下，难得一见。 　　这心事这么丢人，他当然不会再多说。 　　只是，林老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将林陆远一切心思，全数击溃。 　　他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心翼翼、掩耳盗铃。 　　最终溃不成军。 　　林老见他神色不对，心里念叨了几句“作孽”。 　　谁会想到，全家人里，明明是林陆远最不喜欢小姑娘。 　　结果也是他，彻底陷落。 　　林老挥了下手，低声，“你回去好好想想。今天是安安生日，别再说这些，先哄得她高高兴兴了。” 　　“……” 　　回到二楼。 　　林陆远默不作声，顿了顿。 　　没回自己房间，步伐转向了小会客室。 　　房里，三人还在热热闹闹地交谈。 　　他驻足，侧耳听了几句。 　　里头在说期末考试。 　　还有下学期选修课老师相关小道消息。 　　祝安一贯擅长聆听，话说得不多，声音也轻。 　　但于他来说，能轻松分辨。 　　小姑娘那把嗓子极为动人，清泉一样，潺潺地流进心间。 　　林陆远低低地笑了声。 　　阴霾消失殆尽。 　　他敲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裴文晴和莫如望一同看向祝安。 　　祝安抿了抿唇，起身，走到门边。 　　已经猜到来者是谁。 　　走出半步，她轻声问：“怎么了？” 　　林陆远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只是心绪烦乱，想听她说几句话而已。 　　祝安眼神怀疑。 　　他还是能保持平静。 　　林陆远：“嗯。没事。” 　　“……” 　　林陆远抬起手，替祝安整理了一下纷乱发丝。 　　又在她后退避开之前，放下手臂。 　　他说：“有什么事就叫我。” 　　祝安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个陌生人。 　　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 　　林陆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睛里缱绻温柔。 　　“走了。” 　　转过身，下楼。 　　祝安摸不着头脑，愣了会儿，关上门，坐回桌边。 　　裴文晴在吃云片糕。 　　见她回来，擦了擦手指，随口问道：“谁啊？” 　　祝安抿了下唇，“林陆远。” 　　“……” 　　裴文晴瞪大眼睛。 　　自从那天听祝安提了一嘴后，她虽然没有追问，心里还是起了各种猜测。 　　没血缘的叔侄。 　　青梅竹马。 　　倒追多年。 　　每一条都能脑补一篇十万字言情小说。 　　偏偏这些，都发生在了一块儿。 　　实在是刺激又狗血。 　　可是，又不能揭人伤疤。 　　裴文晴掐了下指尖，将惊叹咽回去。 　　磕磕绊绊地问道：“啊、那是、是有什么事吗？” 　　祝安摇头，“不清楚。” 　　仿佛永远都搞不懂林陆远。 　　两人之间，隔着天渠。 　　从很多年前，一直都是这样。 　　她沉默下来。 　　- 　　晚上六点。 　　客人陆陆续续到了。 　　来得都是林家亲近的故交。 　　其中不乏耳熟能详的人物，大多做出过杰出成就，要不然就是研究所负责人、高校荣誉教授、科研专家之类。 　　裴文晴和莫如望坐在同龄人那桌。 　　一边偷看来人，一边用手机偷偷搜索。 　　越查越咂舌。 　　原来女神不仅是白富美，还是这种神话般的圈子中人、 　　只可惜人不在旁边，不能拉着她盘问了。 　　祝安安顿好朋友，早就急急忙忙上楼换衣服去了。 　　旗袍修改完。 　　穿在身上，服服帖帖，将姣好曲线完美勾勒。 　　她又化了淡妆，增加气色。头发上也配了同色系发卡。 　　祝安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失礼。 　　换上方根皮鞋，慢吞吞下楼。 　　林老早已落座主位。 　　余光看到她，连忙朝她招手。 　　“安安，来。” 　　祝安一步一步，走到林老身边。 　　林老握住她手臂，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端详了一番，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表情里带着一丝动容。 　　“我的安安长大了。” 　　祝安眼圈一下就红了，“林爷爷……” 　　林老摸了摸她头发，笑叹道：“我把你牵进家里来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大，要哭不哭的，牢牢抓着我的手指，好像怕我把你扔出去一样，特别聪明可爱。没想到，转眼都这么大了。” 　　花开花落。 　　十数载春秋。 　　祝安一点点长大，有了自己小心思。 　　但对于林老的感激和亲情，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说：“林爷爷，谢谢您。安安永远是您的孩子。” 　　林老笑呵呵，十分满意，“乖。” 　　祝安垂眸，偷偷将眼泪抹了。 　　林老：“也去和你爸妈、还有爷爷奶奶打个招呼吧。” 　　祝安点头应了。 　　缓步走到林老老友身边，一个一个乖巧喊人。 　　虽然是户口上的爸妈和爷爷奶奶，但只是林老借了个身份给她落户罢了。 　　祝安有自知之明，并不敢称作亲戚，只客套地喊了叔叔阿姨。 　　祝夫人很客气，拿了个大礼盒，放到祝安手中。 　　“安安，生日快乐啊。叔叔阿姨没有孩子，虽然你没有养在我们家，但也是我们的孩子，有什么事，打电话给祝阿姨，知道吗？” 　　只这倏忽间。 　　祝安觉得自己别无所求。 　　和所有人一样，她有家人、有朋友。 　　父母弟弟不要她，但也有那么多爱她的人，这一生并没有什么残缺的、也不值得自怨自艾。 　　祝安接了礼物。 　　扬笑，“谢谢祝阿姨。” 　　…… 　　大厅里摆了五桌。 　　晚餐请了米其林大厨到林宅来烹制。 　　饭后。 　　管家又推来了三层蛋糕，给祝安唱生日歌。 　　礼物收了满满半屋子。 　　热闹一整晚。 　　晚上十点。 　　客人纷纷告辞。 　　林家司机将裴文晴和莫如望送回学校。 　　祝安和林老一块儿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拆礼物。 　　林老也不介意陪她浪费时间。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祝女士送了什么？” 　　祝安打开盒子。 　　里头摆了个爱马仕铂金包。 　　林老哭笑不得，“这送得也太……” 　　虽然实用，但总觉得缺了点高知世家的气质，过于接地气了些。 　　祝安笑了笑，没说话。 　　“收着吧，可以搭搭衣服。安安也到了要打扮的年纪啦。” 　　顿了顿，又问：“阿远送了什么？” 　　祝安收了笑。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恰好。 　　林陆远从外头走进来。 　　今晚他穿得十分正式，一身西装，看起来矜贵又禁欲。 　　还有些高不可攀。 　　祝安低下头。 　　他像是高不可攀的明月。 　　自己是仰望星空的落叶。 　　本就不该有交集。 　　林陆远打断了林老提问，“爸，我有事找安安。” 　　林老点点头，“你们去吧。” 　　得了首肯，林陆远望向祝安。 　　在林老面前，祝安不敢露出什么端倪，乖巧地起身，跟着林陆远走到一边去。 　　走廊尽头。 　　无人角落。 　　林陆远松了松领带。 　　轻声开口：“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祝安不知道他卖得什么把戏，摇头。 　　“我就不去了。” 　　林陆远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说：“祝安，我在学着尊重你，可是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这样让我该怎么办呢？” 　　“……林陆远，算了吧。” 　　她扭过头。 　　林陆远：“你教我怎么算了？” 　　“……” 　　“我跟爸说了。” 　　祝安倏地抬起头，脸色诧异，声音都有些发抖。 　　问他：“你说什么了？” 　　林陆远没和她对视，眼神落在她白玉般小巧耳垂上。 　　她肤色极美，耳垂也毫无瑕疵，如同羊脂白玉，有光泽在流动。 　　想让人覆唇用力抿上去，看看能不能吮出露珠来。 　　小姑娘是这样漂亮。 　　林陆远有些走神。 　　祝安没等到他回答，急急地又问了一次。 　　他回过神来，慢条斯理，开口：“我说，我对你有意。” 　　祝安难以置信。 　　只觉得一切全都乱了套。 　　她的生活、她的家人、她的林爷爷，会不会、会不会通通成为泡影呢？ 　　这一切都怪林陆远…… 　　祝安气得咬唇，心里将他骂了无数遍。 　　林陆远恍若未觉，伸手，抚了下她脸颊。 　　动作如羽毛般轻柔。 　　“我爸说，他要送你斯坦福继续上学。安安，你想去吗？只要你说想，我就支持你。” 　　顿了顿，他沉下声，“但是这样，我们就会分开很久很久。我只是想趁着你还没有走，多制造一点美好的回忆。” 　　没等祝安回答。 　　林陆远牵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又飞快地与她十指相扣。 　　他掌心火热。 　　“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喜欢。 第25章 　　在祝安看来, 这话问得太迟了些。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了。 　　诚然, 林陆远给她带来了很多伤害，言语上、态度上, 皆有。 　　祝安甚至以为, 自己要一辈子背着阴影。 　　毕竟初恋嘛。 　　对于女孩来说，全世界的星星，都在为初恋命名。 　　但是, 祝安彻底跳出了“喜欢林陆远”这个圈子。 　　好像又觉得，这一切痛苦和难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道歉她也不需要了。 　　祝安扭过脸，不说话。 　　林陆远叹了口气。 　　万分挫败。 　　他手上使了点力。 　　祝安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但捏起来却是软绵绵的,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柔若无骨”这种描述。 　　林陆远忍不住又捏了捏。 　　并非欲.望浓厚之人, 可能是从小被戴上了“天才”帽子，使得他一直有些孤高, 缺失了点人间烟火气。 　　林陆远也没想到, 自己那一点点凡人冲动，竟然是被祝安勾起。 　　或许，完全是因为难以明说的禁忌色彩, 更为诱.人。 　　他承认这种心思过于卑劣。 　　但是因为过于顺理成章，很难消散。 　　毕竟小姑娘那么漂亮。 　　林陆远心里叹息一声，忍住了低头去吻她。 　　想让她这个生日高高兴兴收尾。 　　他松开手，低低地又问了一次：“真的不想去吗？” 　　祝安点点头。 　　林陆远抿唇，眼神看起来有些难受。 　　但还是放开了她, “那好吧……晚安。” 　　他有些急。 　　但又急不得。 　　正如祝安曾经漫长等待一般，林陆远想告诉她，自己也等得起。 　　…… 　　他这么干脆，祝安有些诧异。 　　后退两步，确定他没有出手阻拦，仿佛松了口气。 　　她轻轻地回了句“晚安”，转身，踩着方根皮鞋，婷婷袅袅，上楼去了。 　　林陆远靠在墙边，没动。 　　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又被一把捏住。 　　今晚，他本想带祝安去郊外赛车的。 　　十八岁，合该追逐刺激。 　　合理、也合法。 　　但既然祝安不愿意——林陆远学着尊重她意见，将这项活动收进清单里，待办。 　　下一次。 　　下一次再去，也不晚。 　　- 　　夏日漫长。 　　结束最后一科考试，祝安撑着伞，回到寝室。 　　烈日灼热，不免满头大汗。 　　裴文晴比她早回来一点，开了行李箱，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见到祝安，她停下手。 　　问道：“宝贝，你今天回家吗？” 　　祝安点点头。 　　因为每周都回家，她没什么东西需要特别收拾，随便理一理就能走。 　　正好，下午还能去看一下新房装修情况。 　　裴文晴笑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吃完我爸应该能到，顺路把你带回去。还是你家来人接你？” 　　祝安想了一下，说：“一起吃饭吧。” 　　进入六月中下旬，P大大部分学院都在这两天结束期末考。 　　学校气氛非常轻松。 　　各处可见学生拖着行李箱，满脸笑意地踏上归程。 　　祝安和裴文晴把行李暂放在宿管阿姨那儿，手挽手去食堂。 　　路上免不了闲聊。 　　裴文晴：“对了，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考不考托福雅思之类的？还是要比赛？” 　　祝安：“要去录个综艺，赚点零花钱。别的没什么，就在家看看书吧。” 　　裴文晴笑了起来。 　　说：“那我热烈邀请你到我家来玩，虽然天气热，但咱们那儿有山有水，比海市还是凉快的，可以逛逛。” 　　祝安有点心动。 　　自从她知道林陆远摊牌后，面对林老时，她总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仿佛做了什么天大亏心事一般。 　　再加上，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去什么朋友家玩过，免不了对这个体验好奇。 　　踟蹰半晌。 　　她小心翼翼道：“会不会有点打扰啊？” 　　裴文晴大手一挥，“打扰什么啊，我爸妈最喜欢你这种学霸乖乖女，你要真来了，估计得硬留你到开学呢。” 　　祝安轻笑一声。 　　“好呀，那之后微信联系。” 　　…… 　　这个时间，连食堂一贯最受欢迎的石锅饭都无需排队。 　　两人各自买了想吃的菜色，轻轻松松地吃完。 　　又一齐走出食堂。 　　裴文晴爸爸来得很准时。 　　老远，裴文晴看到了他爸的车，蹦蹦跶跶地跑过去。 　　祝安弯了弯唇。 　　还未跟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几下。 　　她放慢脚步，拿出来看了看。 　　微信有新消息。 　　莫如望：【祝安，你们考完了吗？】 　　祝安回了个“嗯”。 　　莫如望：【那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想跟你说，在学校外那个奶茶铺隔壁甜品店，你方便过来吗？】 　　莫如望：【那啥……嗯……别喊文晴。】 　　莫如望：【[嘤嘤嘤]】 　　祝安心头一跳。 　　仿佛已经有了预感。 　　她停下脚步，握着手机，脸色万分犹豫。 　　裴文晴没注意到异常，高高兴兴和她爸打了招呼。 　　又见祝安落在后面，连忙喊她：“祝安！怎么啦！快来呀！” 　　祝安三两步小跑上去。 　　先乖巧地和裴文晴爸爸打了招呼。 　　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 　　两人进了宿舍楼。 　　祝安这才道：“文晴，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裴文晴表情很惊讶，“怎么啦？” 　　“嗯……有点事。” 　　虽然于祝安而言，并非不可说的秘密。 　　但是现在情况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她贸贸然说给裴文晴听，反倒是对莫如望不尊重。 　　就算真如预料那般，她为了保护莫如望面子，也不会多言。 　　这是祝安从小受到教育。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是一个很能让人欢喜、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女孩子。 　　只是过往心有所属，无心放在人际交往上，才显得高冷沉静了些。 　　好在，裴文晴很体贴地没有追问。 　　她说：”那好，你先去忙，到家了给我发消息啊！“ 　　祝安感激地笑了笑，“好。那再见啦。” 　　等裴文晴离开后，祝安拖着行李箱，不急不缓地往校门口走去。 　　十来步，脸上已经开始出汗。 　　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拿箱子。 　　还背书包，实在有些狼狈。 　　只从体贴这一个角度来说，莫如望就已经显得青涩稚嫩了。 　　天气这么热，若换做是林陆远，哪怕心里老大不情愿，也会冷着脸安排好、找人来接的。 　　祝安自嘲般胡思乱想。 　　…… 　　十五分钟后。 　　她找到了那家甜品店。 　　收了伞，抬手，推开门。 　　店面很小，入目不过三两张桌子，此时都空着。 　　点餐台那儿也没有员工。 　　祝安有点狐疑，试探地喊了一声：“……学长？” 　　没人应声。 　　她捡了个椅子，正对着空调，坐下。 　　冷风一阵阵吹来。 　　祝安总算回过劲来。 　　等了两三分钟，还没见人，她拿了手机，给莫如望发消息。 　　【学长，我到了。】 　　发送成功。 　　她把手机放到小桌上。 　　一抬头，视线就被一大束红玫瑰挡了。 　　再往后一点，是莫如望通红脸颊。 　　祝安在心底叹气，“学长……” 　　莫如望怀里捧了一大束玫瑰，脸比玫瑰还要红，鲜艳欲滴。 　　他不敢看祝安视线。 　　磕磕绊绊，道：“祝、祝安……那什么……嗯……我……我喜欢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祝安没接那花，站起身，眼神里满满歉意。 　　“学长，抱歉。” 　　闻言，莫如望情绪瞬间低落，“啊……”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如望虽然年纪比祝安大一些，但他大大咧咧一个男孩，从没主动追过女生。 　　想过会被拒绝，到底是没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祝安没给他发好人卡，低声道：“我一直把学长当做好朋友，所以不想骗你。抱歉，因为上一段经历……我暂时没有心思谈恋爱。” 　　莫如望脸更红了，还有些手足无措。 　　他说：“没事没事，我也就是……哎，这花你收着吧，就当是好朋友送的，行吗？” 　　祝安犹豫半晌。 　　接过了花束。 　　莫如望应该是包了199朵，连枝带叶。 　　又大又重，沉甸甸的。 　　祝安差点没接住。 　　抱稳之后，她才抬头，看向莫如望。 　　莫如望已经没了刚才那般羞涩，只有满满局促，和一丝难过。 　　倏地。 　　一个声音从后头传来，“老莫！咋办啊！被拒绝了，那冰淇淋蛋糕还上不上？” 　　祝安循声望去。 　　点餐台后面小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二十多岁的年纪，有点胖，但面相很憨厚。 　　他笑得眯起眼，“太惨了啊，出师不利。小妹妹，咱们老莫是靠谱人，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莫如望冲着他比了比拳头，“要你多嘴。” 　　顿了顿，又对祝安说：“这是我高中学长——人不着调，但做甜品手艺挺好的。天气那么热，你要不要吃点冰淇淋？吃完我送你回去把。” 　　祝安不想给他更多期待，摇了摇头，低声婉拒了。 　　莫如望叹气，“那我陪你去打车。你拿这么多东西，校车不方便吧？” 　　顺手拎过祝安的行李箱和书包，背在自己身上。 　　这次祝安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甜品店。 　　祝安怀里抱了那么大一束玫瑰，一上街，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免有些尴尬，垂下头。 　　莫如望已经在APP上叫了车。 　　“还有两分钟就到了。” 　　祝安：“谢谢。” 　　声音几乎淹没在玫瑰中。 　　莫如望想说什么。 　　又被人打断。 　　“祝安。” 　　祝安仰头。 　　林陆远站在十步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眼神沉沉，落到她怀中花束上，顿时如同寒潭般摄人。 　　“祝安，我来接你回家。” 　　祝安抿着唇，后退半步，不自觉把那花搂紧了一些。 　　林陆远脸色立马僵了。 　　似乎随时要掏出一把刀来，干脆把祝安和莫如望一块儿捅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想着今天一定要二更 　　每天都以失败告终T T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 　　本章发红包。 第26章 　　天气热得人心焦灼。 　　祝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陆远。 　　抱紧怀中花束也并非挑衅, 只是条件反射需要获得一丝安全感。 　　林陆远眼神中戾气极重, 仿佛要吃人。 　　前车之鉴下，祝安不愿靠近他。 　　两人之间, 隔着十来步距离, 默默僵持。 　　这么一耽搁，莫如望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并不清楚林陆远和祝安真实情况，至今还认为两人是单纯叔侄关系。 　　毕竟生日宴那天, 林陆远确实是坐在祝安家人那桌。 　　被人家小叔叔撞见两次，这次还是告白失败现场…… 　　莫如望有些赧然。 　　好在，到底是做了几年社长，抗压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都很不错。 　　他面色如常，先对着林陆远喊了声“小叔叔”, 打过招呼。 　　推着祝安行李箱, 往车那儿走了两三步。 　　又笑了笑，开口道：“祝安, 你叔叔来了, 那我就送到这儿了？天气这么热，赶紧回家吧。” 　　祝安抿着唇，明显不想动。 　　林陆远也没严声厉色再呵什么。 　　清清淡淡地看着她, 惬意万分模样。 　　祝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大庭广众，她实在不想和林陆远吵架出糗。 　　加上太阳太大，只站了这一会儿，精神都开始有些悷悷地、提不起劲儿来。 　　林陆远明显不会退步，再耽搁下去, 也是自我折磨。 　　祝安快步走到大奔旁边，先在莫如望帮助下，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再抱着花，拉开后座门，挪腾着、坐进去。 　　她降下车窗，冲着莫如望挥挥手，态度如同往日一般。 　　笑道：“再见啦学长。暑假快乐。” 　　莫如望压着心酸，也挥了下手。 　　“开学见。” 　　…… 　　林陆远坐到驾驶座。 　　祝安低垂着脑袋，正在摆弄手机。 　　那一捧玫瑰放在旁边空座上、 　　后视镜里，红得刺眼。 　　林陆远克制不住自己，视线透过镜子，凝固在那抹艳红上。 　　迟迟没有发动。 　　祝安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诧异地抬起头。 　　林陆远对上她视线。 　　想生气。 　　又没立场。 　　他轻咳了一声，刻意平静地说道：“我花粉过敏。” 　　“……” 　　这理由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什么事、什么习惯不知道，可以说一点秘密都没有。 　　林宅外头就是花园，也没见他过敏过。 　　祝安：“……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花粉过敏还能后天养成吗？ 　　林陆远言简意赅。 　　“刚刚。” 　　祝安不理他了。 　　林陆远又往后瞥了好几眼，抿着唇，默默发动了汽车。 　　…… 　　行至半路。 　　大奔开进中环，靠边停下。 　　林陆远丢下一句“等一下”，快步下了车。 　　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分钟后。 　　林陆远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走回来。 　　拉开后座，他冷着脸，将花放在祝安腿上。 　　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门。 　　祝安啼笑皆非。 　　林陆远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带了点和莫如望打擂台的意思。 　　但不可否认，作为收花人，确实心跳快了两三拍。 　　祝安捧着蓝色妖姬，低低开口：“你不是花粉过敏吗？” 　　林陆远：“……又好了。” 　　祝安低下头，弯了弯眉眼。 　　离林宅还有一段车程。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花香味。 　　刚刚看了一路视频，这时，手机“滴滴”两声，宣告进入低电量。 　　祝安将两大捧花都放到旁边，开始无所事事。 　　为了打发时间，她用目光数了数朵束。 　　红玫瑰101朵，比视觉上少许多。 　　蓝色妖姬99枝。 　　顿了顿，祝安福至心灵，又解锁屏幕。 　　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各自花语。 　　最后一点电量里，搜索引擎缓缓跳出了答案。 　　101朵红玫瑰代表唯一的爱。 　　99枝蓝色妖姬花语则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的爱注定今生只为你一个人。 　　- 　　回到林宅。 　　祝安将两束花都给了管家。 　　管家见她小小个子，抱得费劲儿，连忙帮忙。 　　顺口问道：“是您男朋友送的吗？” 　　林陆远停好车，一脚踏进玄关，就听到了这问题。 　　免不了竖起耳朵，偷偷听她答案。 　　祝安没注意，摇摇头，“都是莫名其妙收到的……” 　　林·莫名其妙·陆远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管家笑了起来，“那我让阿姨剪几枝出来，插在您房间吧。” 　　祝安低着头，不以为意。 　　答道：“叔您看着办吧……要不还是丢了吧，小叔叔说他花粉过敏。” 　　管家一愣。 　　扭头望向林陆远。 　　“三少，您……” 　　林陆远重重地点头，“没错，我过敏。都丢了吧。” 　　管家：“……” 　　为什么他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是他失职了。 　　正想再仔细问问，林陆远已经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祝安说：“叔，我一会儿去看一下那房子的装修，方便吗？” 　　管家便立刻转了注意力。 　　“方便的，我让司机送您去。” 　　祝安点头，“谢谢。” 　　转身，上楼。 　　…… 　　午后太阳太大，祝安在空调房间里懒洋洋地休息了一会儿。 　　见日头下去了些，这才换了轻薄衣服，准备出发。 　　大宅门口。 　　司机又成了林陆远。 　　祝安站在旁边，不愿意上车。 　　林陆远刻意不看她，冷冷淡淡地解释道：“司机去接我爸了。我要去公司，顺路送你而已。不用麻烦别人了。” 　　有理有据。 　　严正言辞。 　　祝安却觉得有点好笑。 　　曾几何时，她也是找一万个借口，就为了和林陆远多待一会儿。 　　再回想到那一束蓝色妖姬，她心软了一秒钟。 　　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 　　倏地，又停步。 　　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恨铁不成钢。 　　恨自己意志不坚定。 　　林陆远的目光却因为她这个小动作，柔软下来。 　　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过于矫情。 　　祝安抿唇，上车。 　　只是依然坐了后排，对角线，刻意离他最远。 　　林陆远没有再多说什么，安安稳稳地把她送去新房子那儿，一个人驱车离开。 　　…… 　　管家已经提前给设计师工作室打过电话。 　　祝安到时，主设也在那儿。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省略了那些寒暄。 　　祝安安安静静地听他里里外外介绍，配合设计图，更有直观效果。 　　房间还在排线阶段。 　　没有空调，开着窗也十分闷热。 　　祝安见设计师已经满头大汗，连忙速战速决，飞快地说了几个自己需求的点。 　　设计师点点头，一一记了下来。 　　她笑了，发出邀请。 　　“麻烦您了，我请您吃个便饭吧？” 　　设计师抱歉地笑了笑，“今天不太方便，还得回去加班呢。” 　　祝安没有勉强。 　　两人一同走出大楼。 　　这里是新开发区，周围都是新楼，人迹罕至。 　　设计师看祝安一个人，便道：“安小姐，我载您一程吧？这里还没有开发完善，不好打车的，地铁也有点距离。” 　　祝安：“谢谢。” 　　设计师将她放到了市中心。 　　天色渐暗。 　　地处市中心CBD，来往人群都是一身正装、表情冷漠又行色匆匆。 　　祝安找了个星巴克，随便点了点蛋糕面包。 　　坐在窗边，心不在焉地咬着星冰乐吸管，视线落在人流虚无中。 　　最后一口三明治下肚。 　　落地玻璃外，突然有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段南嘉金刀大马地推开门，走到祝安旁边。 　　声音努力压低，但掩不住惊喜。 　　“安安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啊？是来找阿远的吗？” 　　祝安张了张口，也很惊讶。 　　“段哥？” 　　段南嘉并不在意她怎么喊，笑眯眯地，“晚饭就吃这个？那就是阿远的错了，我打电话叫他下来。” 　　祝安连忙拦住他。 　　事实上，她压根不知道，林陆远公司在这片区域。 　　因为之前林陆远将公司视为自己的事业，很不喜欢祝安打扰他工作，所以从没有给她说过。 　　甚至连家里都极少提起。 　　祝安知道他雷区，虽然好奇，并不刻意打探。 　　林陆远决定从商之后，就把“家庭”和“事业”干干净净地划分开来。 　　…… 　　段南嘉也品出了不对劲来。 　　“……不是来找阿远的吗？” 　　祝安低低地“嗯”了一声。 　　段南嘉不好意思，挠了下头发，“是在等人？” 　　祝安：“不是的，别人带我过来的。现在准备打车回家了。” 　　段南嘉一拍手，“那不行，你就吃这种简餐怎么行？既然来都来了，段哥请你吃晚饭，再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祝安立马就想拒绝。 　　又听他补充道：“要不然，我只能打电话让阿远来送你了。他下来只需要五分钟。” 　　“……” 　　段南嘉十分亲切，比林陆远还像祝安亲哥。 　　“走吧走吧，正好我能偷会儿懒。” 　　祝安拗不过他。 　　又不想见林陆远，只得跟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来晚了 　　本章发红包。 第27章 　　段南嘉仔细问了祝安口味。 　　带着她七弯八拐, 进了家私房湘菜馆。 　　祝安有些心不在焉, 随便点了几个菜，就把点菜单还给他。 　　段南嘉接过, 扫了一眼。 　　轻笑, “你和阿远的口味真像。” 　　祝安愣了愣。 　　在漫长少年时光中，两人确实逐渐连口味都趋于相似。 　　或者说，互相能精准说出对方喜好。 　　从迁就、到习惯、最终走向一致。 　　这是时间留下的礼物。 　　她无可反驳。 　　段南嘉就是随口那么感叹一句, 祝安不作答，也毫不在意。 　　又加了道菜，再点了饮料。 　　他下单。 　　服务员鞠躬，悄无声息离开。 　　段南嘉拎起水壶，给祝安倒了杯大麦茶。 　　随口闲聊, “那个比赛, 我也看了。安安妹妹真的很酷！” 　　祝安笑了笑，“如果这时候你让我表演一个现场速算, 我会在心里嘲笑你。” 　　段南嘉：“那倒也不至于, 我很久之前已经试图让阿远表演过了……被他狠狠嘲笑了一顿。” 　　祝安收了笑，沉默下来。 　　没几分钟。 　　服务生将两个冷菜和一扎西瓜汁端上来。 　　段南嘉不再提起林陆远，而是让她尝尝这边口味, 又随口问了她成绩。 　　像个合格的长辈。 　　祝安对段南嘉没有什么看法，也没有恨屋及乌之类念头，答得干脆。 　　段南嘉动作微顿，“你打算出国啊？不错不错，绩点怎么样？” 　　问完, 自己又笑了一声，“感觉这问题很没意义，你们家这基因，成绩还能不好吗。” 　　“……” 　　祝安又一次沉默了。 　　段南嘉发现端倪，清了清嗓子，终于决定切入正题。 　　“安安，你和阿远还没有和好吗？” 　　祝安低低嗤笑了一声。 　　他们俩之间关系，怎么存在和好呢？ 　　完全如同莫如望一样，对她表白后，她就已经决定渐渐疏远他了。 　　恋爱不成，再做朋友，那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更别说让她伤痕累累的林陆远了。 　　只是祝安和林陆远关系和别人不同，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在她搬出去之前，没办法不相见。 　　甚至，林陆远还是林老最疼爱的小儿子。这关系，于祝安而言，就意义非凡了。 　　所以退回到“同住人”关系，是最好结局。 　　段南嘉觑她脸色，踟蹰地开口道：“阿远这阵越来越不对劲了，老是发呆，还焦躁……抱歉，我并非故意探听你们之间的隐私，只是作为一个好朋友，想关心一下罢了。” 　　祝安垂下眼，捏着手指，没有说话。 　　段南嘉给她夹了一筷子黄瓜丝，放在面前骨碟里。 　　这凉拌黄瓜丝做得极好，口感清爽、酸酸辣辣，这个天气吃起来也很舒服。 　　他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好好吃饭。” 　　祝安没什么食欲，拿起筷子，低声道了句谢。 　　其实段南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小姑娘住院那天，他已经有了个大胆想法。 　　仔细观察了林陆远这阵情况、反常言论，再结合祝安态度和表情，基本已经可以论证这猜想。 　　一开始，段南嘉不可谓不震惊。 　　但祝安模样漂亮、性格乖巧，或许还是青梅竹马、朝夕相处…… 　　段南嘉又觉得，好像产生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他依旧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血缘，这才好奇得心痒痒，忍不住跑来试探了祝安。 　　他叹气。 　　意识到自己过于冒失唐突，或许还伤害了祝安。 　　段南嘉沉默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自顾自慢吞吞地开始吃饭。 　　祝安把每道菜都尝了尝。 　　口感确实非常不错，勾得人食指大动。 　　连食欲都开始复苏了。 　　她就着西瓜汁，断断续续吃了不少。 　　蓦地。 　　段南嘉手机响了起来。 　　祝安抬起头，看他一眼。 　　段南嘉抽纸擦了下嘴唇，从桌上拿起手机，瞄一眼。 　　给祝安解释道：“是阿远。” 　　祝安低低地“嗯”了一声。 　　段南嘉便直接接了起来。 　　“怎么？” 　　周围安静。 　　林陆远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略有些模模糊糊，祝安却也能听得分明。 　　“你在哪儿？买个咖啡就消失了。” 　　段南嘉笑得神秘，“在和一个美女吃饭呢，你们先搞着，我吃完就回来。” 　　林陆远冷哼了一声，“给你五分钟回来。” 　　说着，便要挂断。 　　“别别别！” 　　段南嘉连忙阻止他，“别这样嘛，通融一下……这个美女你也认识哦！给我点面子。” 　　祝安身体一僵，以为他要暴露自己。 　　立马抬起头，皱眉瞪他。 　　段南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电话那端。 　　林陆远沉默一瞬，“……你去见姜婷了？！” 　　段南嘉张了张嘴，倏地福至心灵。 　　顺势应声，“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就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不是吗？” 　　林陆远顿了顿，沉沉道：“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段南嘉东拉西扯半天，没让他过来。 　　总算挂了电话。 　　他笑了笑，“抱歉抱歉。” 　　祝安摇了摇头。 　　“没事。” 　　段南嘉仿佛无意般抱怨道：“……这个姜婷，追求阿远不成，给我们公司出了个好大的难题，这都折腾一个多月了，还没完事儿呢。” 　　祝安沉默。 　　姜婷……应该就是那位姜小姐吧。 　　之前林陆远还把她带到了林老生日宴，不就是承认她身份吗？ 　　没想到这么快又甩了。 　　看来是因为到手得太轻易，反倒无法激发林陆远的占有欲。 　　她嗤笑。 　　段南嘉偷偷觑她脸色。 　　只觉得小姑娘表情似乎有一丝嘲意，反正是和吃醋完全无关。 　　他顿时明了。 　　是林陆远在一厢情愿。 　　怪不得最近脾气日渐变差，大抵是情路不太顺利，心情抑郁到连高冷形象都无法维持下去了。 　　段南嘉立马笑了，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阿远这种母胎单身，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啧。” 　　祝安：“……” 　　一顿饭都在东拉西扯。 　　总算收尾。 　　段南嘉拿了车，送祝安回家。 　　然后又趁着夜色，驱车回到公司，冲进林陆远办公室。 　　“老板！小弟求包.养！” 　　林陆远蹙眉，“你消失这么久，又发什么疯。” 　　段南嘉紧紧地拽着他袖子，“哥，你告诉我，你和安安妹妹是不是亲戚？” 　　林陆远一下子冷了脸色。 　　已经反应过来。 　　他厉声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段南嘉吓了一跳。 　　林陆远“唰”一下站起身。 　　他比段南嘉高半个头，位置变换，顿时就让人很有压力。 　　林陆远一字一顿，压着脾气，问段南嘉：“你去见祝安了，是吗？” 　　段南嘉摆手，“是是是，不是故意骗你的。就正好在楼下碰到而已。” 　　林陆远：“她人呢？” 　　“我送她回去了。” 　　林陆远顿悟。 　　怪不得有这么一问。 　　段南嘉并不清楚林陆远家世，他是计算机专业，一心一意的码农。 　　对科研、医药、天文这类圈子都不甚了解，也不会多做联想。 　　多半是见到了林宅那庄园，以为祝安是富二代家庭，才顺口过来问他。 　　林陆远坐回椅子上。 　　捏了捏鼻梁，他低声开口，“我知道你在猜什么。是一家，户籍证明上没关系，没血缘。” 　　段南嘉长舒一口气。 　　他拍了下林陆远肩膀，言简意赅，“兄弟，要努力啊。” 　　林陆远：“……” 　　- 　　深夜，林陆远结束工作。 　　没有回自己家，开车，径直去了林宅。 　　夜色浓郁。 　　老宅一楼已经关了灯，只有二楼三楼窗户里仍有微光。 　　林陆远推开门。 　　听到动静，管家从配楼走过来，轻轻鞠躬，毕恭毕敬地问道：“三少，这么晚了，要吃点什么吗？” 　　林陆远摇了摇手。 　　独自回到房间。 　　数墙之隔处，他的小姑娘正在那儿，或许在看书、闲聊、或是已经入睡。 　　人类想象力能到达银河之外。 　　也能穿透水泥墙。 　　林陆远猜测了一番，想到祝安模样，低笑了一声。 　　很快洗漱完。 　　他把自己摔进柔软床垫中，陷入沉思。 　　今天，祝安怎么会到安远那边去呢？她不是去看装修了吗？ 　　虽然根据段南嘉描述，祝安仿佛并不知道，安远就在那片金融区，完全是意外。 　　但他却还是免不了多想。 　　安远科技。 　　他命名时绝无任何卑劣心思，只是随便取了个名。 　　大抵是潜意识作祟，就像不少创业者，会用自己名字给公司命名一样，林陆远也难以免俗。 　　至于这“安”字……或许只是因为喜欢这个字？ 　　毕竟，祝安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林陆远这般说服自己。 　　放在不久之前，祝安若是知道自己公司的注册名，多半会高兴得蹦起来，满心欢喜将自己代入。 　　但是现在，她或许只会觉得负担、觉得可笑。 　　林陆远绝不能用这种潜意识的取名，去向她卖惨、装可怜、打感情牌，对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谎言。 　　他一生心高气傲。 　　就算面对感情，不够拿手、失了些自信，也不能投机取巧。 　　祝安想要“尊重”，他就去尝试、去努力。 　　以真心换真心。 　　伤害尚可以用时间弥补。 　　说谎，这却不符合林家家教。 　　林陆远伸手，关了台灯。 　　黑暗中，低低地叹了口气。 　　只是，要怎么将小姑娘追回来，要怎么让她回心转意，这却是比运营公司、写代码、谈生意、速算，更难、更没有方法策略可寻的事了。 　　…… 　　清晨。 　　祝安睁开眼。 　　终于意识到暑假已经开始了。 　　不用上课，也不想再缠着林陆远，她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 　　祝安闭了闭眼，爬起来，换了衣服。 　　趁着早上，天还没有太热，准备去书店买点参考书。 　　她还没有考虑好出国读研的事，但是托福也该准备起来，系里不少人都已经去考了。 　　也就是裴文晴无心深造，只想做个数学老师，没有这个计划罢了。 　　走廊里。 　　再次撞到林陆远。 　　祝安皱眉。 　　今天不是周末，按理来说，林陆远不会回来。这般乍然出现，略显反常。 　　她联想到昨天段南嘉说的话。 　　总觉得古怪。 　　林陆远没有睡好，眼神不清明，自然失了往日冷漠感，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 　　见到祝安，也愣了下。 　　他想了又想，刻意随口道：“早。” 　　祝安：“……早。” 　　“起这么早？” 　　“嗯。” 　　接着便是无话。 　　林陆远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嫌烦的事，现在却是求之不得。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竟然生疏至此。 　　都是他的错。 　　林陆远无可辩驳。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林老还没下来，早餐还未开始。 　　林陆远去倒了两杯温水。 　　一杯放在祝安面前。 　　祝安微怔，“谢谢。” 　　林陆远也坐了下来。 　　漫不经心般，“那个综艺，是不是快要开始拍了？” 　　祝安：“嗯，快了。” 　　林陆远点头：“玩的时候，学习也不能落下。我给你挑了几本书，一会儿拿给你。” 　　祝安条件反射就想拒绝。 　　仰起头，对上林陆远视线。 　　他眼中满是试探和小心翼翼，还有点深藏不露的无奈。 　　祝安心跳失衡几秒，偃旗息鼓。 　　讷讷，“……好，谢谢。” 　　林陆远“嗯”了一声，“去年没考托福吧？也可以开始准备了，斯坦福要求很高，早点开始刷成绩，不能太自满。” 　　祝安有点好笑。 　　这语气，简直和林老一模一样。 　　像是要真安安静静当个好叔叔了。 　　要不是昨天那一大捧蓝色妖姬，她都要信了。 　　祝安：“知道。” 　　又是无尽缄默。 　　终于，楼梯那儿传来了脚步声。 　　林老慢吞吞走了下来。 　　见到两人，他笑了笑，“阿远昨天回来了？今天你们俩起得挺早。” 　　林陆远抿着唇，轻声道：“以后我每天回家住。” 　　话音落下。 　　林老和祝安都是一愣。 　　“嗯？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老笑了一声，“你不是嫌家里拘束、离公司远，连让你周末回来都老大不情愿的。怎么突然转性了？” 　　林陆远握着那杯温水，沉默。 　　良久。 　　他轻笑：“因为我要追个小姑娘啊。住家里，更方便。” 　　“……” 　　“啪——” 　　祝安手上水杯，掉到了地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有二更 　　我现在去写 　　就算写得完也是凌晨，别等 　　写不完就算了。 　　谢谢大家。 第28章 　　地毯厚厚一层。 　　玻璃杯落下, 砸在绒毛织物上, 并没有打碎。 　　但整个房间都随着这动静，彻底沉默下来。 　　林老收了笑, 坐到餐桌主位上。 　　眼神锐利, 紧盯着林陆远，“你确定吗？” 　　林陆远面无表情地点头，答道：“当然确定。” 　　林老“哼”了一声,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我看你这叛逆的毛病是治不好了。” 　　林陆远不说话。 　　林老接着道：“从小到大，别人越让你做什么，你越要反着来。我让你去学物理, 你就要学计算机。我让你和安安好好相处, 你就故意嫌弃她是拖油瓶。现在我说你们不能有什么发展，你就偏要追她。是这样吗？” 　　祝安想把脑袋埋进地里去。 　　花团锦簇的表面假象都装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 林陆远竟然干脆利落地挑明开来。 　　甚至，连林老都清楚，林陆远只是逆反心、占有欲作祟, 将感情也变成了逆反生活的武器。 　　这让祝安近乎无地自容。 　　只觉得在林家，一分一秒都无法继续。 　　她“唰”一下站起身。 　　林陆远厉喝：“坐下！” 　　祝安动作一顿，眼圈倏地红了。 　　一时之间。 　　万种委屈涌上心头。 　　“祝安，你也在这儿听着。” 　　林陆远嗤笑了一声，“爸, 您这话说得，显得我的真心一文不值。是，我以前是对祝安态度不好，你们说我叛逆逆反，我都认了。现在我喜欢上她了，你们又说我叛逆、占有欲，那我到底是应该讨厌她还是喜欢她？有人能告诉我答案吗？” 　　“……” 　　“我24岁了，爱情还是亲情，还是占有欲，我自己搞得明白。祝安要去留学，没问题，我尊重她的一切想法，上学也好，怎么样也好，都没问题，我等得起。十四年都陪下来了，再陪四十年也无妨。但是你们非要给我套个性格缺陷、薄情寡义的高帽子，恕我不能接受。” 　　“……” 　　林陆远一字一顿、语气慢条斯理。 　　最后总结发言：“我喜欢祝安。我要追她。就这样。” 　　“……” 　　好好一顿家庭早餐，被林陆远这一番惊天言论，炸得七零八落。 　　祝安再也没脸坐在桌上。 　　甚至没脸面对林老了。 　　她心神不宁、手足无措地坐了两分钟。 　　冲着林老勉强笑了笑，算作招呼，她站起身，匆匆离开。 　　林陆远注视她背影，眼神阴翳，神情却比刚刚轻松许多。 　　并非预谋已久的挑明，只是他枉作困兽之斗太久，没有经验、没有比较、没有案例、也没有指导。 　　寻寻觅觅，依旧找不到迷宫出口。 　　他只能炸墙而出，另辟蹊径，求得一丝光明。 　　现在好了。 　　不管是林老也好、祝安也好，都必须直面这一现实，无法再弯弯绕绕做何逃避。 　　另一方面，林陆远也想安一安祝安的心。 　　免得她觉得自己没有担当，只能卑劣躲在后面撩拨她，却没法走到台前。 　　昨天，对段南嘉说出真相后，他蓦地想清楚了。 　　这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沦陷了而已。 　　和喜欢上任何一个女生一样，他只是定力不佳，爱上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姑娘。 　　而已。 　　没有血缘、甚至不在一个户口本。 　　没什么不能见人。 　　林陆远放松地轻笑了声。 　　扬手，招人打扫了摔在地毯上的水杯。 　　顿了顿。 　　他又让人下了碗面，给祝安送上去。 　　林老眼神锐利，紧紧锁定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些端倪。 　　半晌，却无果。 　　林老终于还是叹了气。 　　“阿远，少年人有些孤勇，很好。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不得不承认，你爸说得有理。” 　　林陆远挑眉，漫不做声，模样却胸有成竹。 　　…… 　　祝安快步回到房间。 　　把头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她心绪实在复杂，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没多久。 　　外头传来敲门声。 　　“安小姐，您的早饭。” 　　祝安这才起身，踩着拖鞋，去开门。 　　托盘里放了一碗毛豆咸菜面，面条上盖了块素鸡，还有些许辣椒调味，色泽鲜亮，看着极有食欲。 　　完全符合海市口味。 　　也完全符合她口味。 　　林老对家庭早餐这一规矩看得很严，若是没有参加，绝不会让人把早餐送进卧室。 　　这必然是林陆远手笔。 　　他开始肆无忌惮。 　　祝安抿唇，将托盘端进房间，放在小桌上，用筷子搅拌了一下。 　　她不愿承认，这样一碗面条，售价30块都嫌贵。 　　竟然比99支蓝色妖姬，还要让人心生触动。 　　…… 　　上午十点多。 　　距离祝安计划时间，已经晚了几个小时。 　　林老和林陆远都出门上班了。 　　祝安换了衣服，一个人搭地铁去步行街。 　　夏日已至。 　　又是工作日，哪怕是繁华商业街，也没往日那般热闹。 　　祝安熟门熟路，径直走进书店。 　　按照需求，挑了七八本书，结账。 　　午饭也就在外头随便吃了些。 　　她实在没脸见林老了。 　　直到日落西山。 　　祝安才磨磨蹭蹭，踏上回程。 　　林宅依然如往日一样，灯火通明。 　　但于她而言，总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祝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管家见到她，登时笑了，“安小姐，您现在吃晚饭吗？” 　　祝安只觉得食欲全无，摇摇头。 　　深吸了一口气，她勉强做好心里建设，迈步，走进大厅。 　　没人在家。 　　餐桌上也没有人。 　　祝安满腔失措都化成空，一时怔住了。 　　扭头，问管家：“林爷爷他们呢？” 　　管家：“林老先生去外省开会，要一周不能回来。” 　　林老不在，林大林二也有各自家庭和住处，自然是不会在林宅里。 　　林陆远平时神出鬼没，也没有定时。 　　祝安长长地松了口气。 　　心态就像鸵鸟一样，能拖多久，都是好事。 　　她抱着书，独自上楼。 　　- 　　次日。 　　《超级脑王》节目组给祝安打电话。 　　“祝安同学，综艺安排时间表已经发到您邮箱了，请查收。” 　　祝安应声。 　　打开新邮件，对方发来了详尽的时间表。 　　最早一个安排就在本周。 　　要求全员前往南城，拍摄综艺定妆照。 　　《超级脑王》虽然挂了这么个名字，本质还是综艺，评委中，邀请了一个当红明星作噱头。 　　选手则大多籍籍无名，想也知道，肯定是背景板。 　　祝安看到南城，不知为何，竟然长松了口气。 　　至少，她有了正当理由，可以再避开几天这霍乱了。 　　…… 　　暮色四合时分。 　　林陆远难得早回家。 　　“安安呢？” 　　管家：“安小姐在收拾行李。” 　　林陆远手一顿，倏地冷了脸色，“……她要去哪里？” 　　那日早晨，管家也听到了林陆远惊世发言，自然对他这般态度毫无惊讶。 　　恭敬地回答道：“说是要去南城，参加活动。” 　　林陆远点点头。 　　快步上了楼。 　　祝安房间敞着门，站在走廊里，就可见行李箱摊在地毯上。 　　林陆远动作放得很轻，她没有听到。 　　静静凝视片刻。 　　他倚着墙，抬手，敲了敲门。 　　祝安抬起头。 　　蓦地，脸颊通红，却说不清是羞是恼。 　　她“唰”一下站起身，抬手就想摔上房门。 　　林陆远手掌抵了抵。 　　力量天差地别，祝安再怎么用力，被他手臂顶着，都没法关上门了。 　　林陆远弯了弯嘴角，淡淡开口：“要去南城？” 　　祝安咬着嘴唇，沉默地怒视他。 　　林陆远：“是那个节目吧？要开拍了？” 　　“……” 　　祝安一言不发。 　　林陆远也不生气，脸色平静，“我开车送你去。” 　　祝安张嘴就想拒绝。 　　林陆远抢在她前面，说：“你不要。好，那你自己去。但是这是你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上飞机前、下飞机、到酒店，都要发消息报平安。” 　　祝安愣了几秒，最终，低低地应了声“好”。 　　林陆远居高临下，凝视她良久。 　　手心轻轻落在祝安发丝上，轻抚了一下。 　　他说：“安安，别躲着我。” 　　…… 　　林老尚未回家，祝安已经登上飞机，前往南城。 　　南城和海城相距不远，飞机航程两个小时就能抵达。 　　一落地，热浪扑面而来。 　　比起临海城市，南城暑意更重。 　　纵然如此，祝安心情还是非常不错。 　　就像每个孩子摆脱家长，第一次出远门一样，总是激动。 　　就算再早慧，也不能免俗。 　　祝安拿了行李，打车直奔酒店。 　　制作组财大气粗，提前给所有人开了五星级酒店，两人一间，到了直接拿身份证办入住即可。 　　祝安刷卡，进了房间。 　　室友还没有到。 　　她放下东西，休息了一会儿。 　　手机开始震动。 　　林陆远：【到酒店了吗？】 　　林陆远：【距离落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林陆远：【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安拧着眉，飞快打字。 　　【到了。】 　　林陆远：【行。】 　　林陆远：【房间号发我。】 　　祝安：【为什么？】 　　林陆远：【万一再发生上次那种事怎么办？】 　　林陆远：【我要知道你在哪里。】 　　说得是阑尾炎那次。 　　祝安心软了一下，很快又冷静下来。 　　手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林陆远，你不用这样。我总是要离开的。】 　　手机顿时安静下来。 　　祝安硬着心，放下手机，去洗澡换衣服，准备出门逛逛。 　　良久。 　　林陆远：【不许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发现凌晨写的二更忘记贴上来了…… 　　月底啦 　　求一波营养液 　　谢谢你们。 第29章 　　消息石沉大海, 再没回复。 　　林陆远抿唇, 将手机丢到沙发上。 　　整个人用力往后一靠，挺拔背脊和皮椅贴得密不可分。 　　无人在场, 他表情不复往日平静冷漠, 略显得凌厉了些。 　　“咳咳。” 　　段南嘉站在门外，为引起他注意，重重咳了两声。 　　林陆远挑眉, “怎么？” 　　段南嘉：“心飞哪儿去啦？合同敲定发你邮箱了，OK的话我明天带律师去姜总那边最后确认。” 　　林陆远“嗯”了一声，坐直身体。 　　鼠标划拉两下，点开邮箱，神情严肃地投入工作。 　　段南嘉没走, 顺势坐到沙发上。 　　感觉好像坐到什么东西。 　　他往后摸了把, 把林陆远手机摸了出来。 　　哼笑，“谁惹你了？安安小妹妹？” 　　除了祝安, 大概任谁也没法让八风不动的林三摔手机。 　　林陆远懒得理他。 　　段南嘉叹气。 　　“我觉得, 你还是得讲点策略。作为过来人，大哥给你个建议怎么样？” 　　“……” 　　林陆远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离开屏幕, 遥遥落到了段南嘉脸上。 　　眉峰紧蹙，似乎在等他继续。 　　段南嘉“嘿嘿”笑了。 　　他语气有点诡异，缓缓开口道：“追妹子嘛……有的时候，用点计策也未尝不可……” 　　段南嘉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这个“过来人”, 之前让林陆远去走“温情路线”。 　　结果一败涂地、一无所得。 　　他似乎又想做一次赛过诸葛亮的“臭皮匠”了。 　　林陆远：“……什么计策？” 　　对小孩，他无可奈何、黔驴技穷。 　　又不敢依着自己霸道脾气来，怕惹得她更伤心。 　　毕竟，一切错都是他自己造成。 　　现在所受冷淡也是咎由自取。 　　无计可施。 　　病急乱投医之下，林陆远决定听听段南嘉这不着调的，还能有什么新提议。 　　- 　　南城园林，天下闻名。 　　但这太阳实在太晒太烈，祝安实在没勇气去露天园子里走一下午。 　　只搜了个网红餐厅，在空调底下休息。 　　她开始怀念春日。 　　吃过饭。 　　午后，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祝安撑住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祝安？” 　　她循声抬头。 　　愣了愣，瞪大眼睛，讶异开口：“章老师？” 　　章七炜站在不远处，和她位置隔了三四桌距离。 　　旁边还跟了个小女孩，十三、四岁模样。 　　细聊一般纤瘦身材，眉眼干干净净，十分清秀。 　　祝安眼神一凝。 　　超强记忆力之下，她自然立马想起这是谁了。 　　这女孩，在上次那个挑战赛上公开质疑她作弊。 　　这段插曲也被剪进了平台赛事录像中，引起了一番热烈讨论。 　　祝安看视频时，还记了一下女孩名字。 　　宁为玉。 　　她和章七炜怎么会一块儿在这里？ 　　章七炜带着宁为玉朝祝安这方向走来。 　　祝安站起身。 　　章七炜在她面前站定，镜片下，看不清神色。 　　低声问她，“你是来参加那个《超级脑王》的吗？” 　　祝安点点头。 　　章七炜嗤笑，“林陆远舍得把你放出来了？连这种娱乐综艺都答应让你参加，真是变了。” 　　祝安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尴尬地讪笑。 　　章七炜就调侃了那么一句，不再多说。 　　转了话头，给祝安介绍他身边这女孩，“这是宁为玉。” 　　再次见面，宁为玉还是一副不服气模样，高高仰着头。 　　迫于章七炜在身侧，才勉勉强强补充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个宁为玉。” 　　像是怕她不明白。 　　祝安点点头，轻笑，“我记得。你好，我是祝安。” 　　宁为玉偷偷地轻哼了一下。 　　祝安没有打算哄小女孩，只将眼神略过，落到章七炜处。 　　恍然大悟，“你们也是来参加这个的吗？” 　　这么一想她就明白了。 　　上次，宁为玉因为她，直接退了赛。 　　如果两人一起出场，这在综艺制片人眼里看来，必然是个很好的噱头。 　　说不定还会再次安排一个PK之类。 　　综艺有台本，但签合同时，祝安仔细研究过。 　　合同上写得明白，《超级脑王》里所有对战比赛结果全部按照选手发挥，虽然有剪辑，但为了保证真实感，不会将结果作假。 　　如果要她为了戏剧效果，刻意输给宁为玉…… 　　祝安觉得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 　　章七炜还未作答。 　　宁为玉就抢在了他前面，说：“是我参加，哥哥是陪我来的。” 　　祝安愣了愣，“……哥哥？她是你妹妹吗？” 　　章七炜：“不是，宁为玉也是我的学生。” 　　宁为玉不服气，“但是也是我哥哥。” 　　倏地。 　　祝安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再多问，她冲着两人示意了一下，“一起坐吧。” 　　三人拉开椅子，面对面坐下。 　　都是聪明人，只要不踩到宁为玉雷区，话还是能聊起来的。 　　大多还是宁为玉缠着章七炜说话。 　　祝安点了个冰淇淋，坐在对面，一边吃，一边安安静静聆听。 　　听到宁为玉说，她理科好，其他科目跟不上，特别是文科，学得非常吃力。又听她说以后要去学天文，也想进少年班，明年就要去参加选拔等等。 　　零零总总，说了一大堆。 　　恨不得将少年时期热烈而寡淡的一切，都分享给章七炜。 　　祝安弯了弯嘴角。 　　实在太像了。 　　曾几何时，她就是这么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开，毫无保留地、完整地献祭给林陆远。 　　但结局却不算太好。 　　林陆远的表白，祝安已经失去了勇气和动力去考虑。 　　因为害怕再次受伤，潜意识便只想逃开。 　　迟了一步，就是海角天涯。 　　…… 　　宁为玉喋喋不休，说了好久。 　　章七炜神色依然有些阴郁，不过还算配合，给了一点点“嗯嗯啊啊”回应。 　　祝安叹了口气。 　　不忍再看。 　　她轻声开口：“我先回酒店了。” 　　章七炜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也回去吧。” 　　宁为玉嘟了嘟嘴，不敢反驳。 　　站起身，顺口问了一嘴祝安房间号，意外发现两人竟然是室友。 　　祝安：“……” 　　这下真是冤家路窄，这几天都要两看生厌了。 　　祝安很能理解宁为玉心情，甚至觉得她和自己小时候非常相像。 　　两人都是小小年纪天资聪颖，难免一身傲气，对自己实力自信。 　　遇上别人比自己强，心里难免不服气。 　　唯一不同就是，祝安一直有林陆远压着，不许她骄傲自满。 　　三人打车，一同回到酒店。 　　章七炜并非主办方邀请过来，自己出钱开了一间。 　　这些年，他收入不菲，一节课都是天价，这点房费完全无所谓。 　　宁为玉却将这一决定，当成了他对自己体贴温柔。 　　清秀小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祝安见状，低低笑了声。 　　制作组安排的房间楼层高，章七炜已经先一步下了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 　　只有他们两人站在两边，相隔半臂距离。 　　宁为玉从镜子里觑到祝安嘴角笑意。 　　小女孩蓦地炸毛，质问：“你笑什么？” 　　“叮咚——” 　　电梯到了楼层，缓缓打开。 　　祝安先一步跨出电梯，回头看了宁为玉一眼。 　　叹气，低声道：“表情太明显了。章七炜能看出来。”语气中并没什么嘲意，只是感同身受般怜悯。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祝安已经快步走开。 　　宁为玉涨红了脸，在原地跺了跺脚。 　　这才小跑着追上去。 　　- 　　入夜。 　　晚上七点多。 　　祝安小憩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醒来。 　　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宁为玉不在房里。 　　五星级酒店，隔音效果极好。 　　关上门、关上窗独处时，客房里安静得近乎死寂。 　　激动消退，她一点点清醒过来。 　　倏忽间。 　　祝安意识到，从林宅搬走，意味着在未来漫长人生中，她都将是这般孤单一人了。 　　一时之间，心情竟然有些茫然。 　　她摸过手机，解锁屏幕。 　　有新消息。 　　章七炜：【宁为玉说你在睡觉，我们就先吃晚饭了。要是醒了，可以来楼下餐厅找我们。】 　　祝安笑了笑。 　　手指轻触，点出虚拟键盘，准备回复。 　　“叩叩——” 　　有人在敲门。 　　祝安纳闷。 　　这个时间点，宁为玉有房卡，不会敲门，还能有谁上来？ 　　酒店安全性很高，开电梯都要房卡。 　　她下床，走到门边，问了一声：“谁啊。” 　　外头那人不说话。 　　这样越发引得人狐疑。 　　祝安打开了猫眼。 　　入目处，一束巨大的满天星，挡住了所有视线。 　　祝安怔了怔。 　　心头有丝奇妙悸动。 　　门外那人沉沉地开了口：“是我。林陆远。” 　　预感得到验证。 　　祝安抿唇，将门拉开一条缝，从缝隙里望出去。 　　林陆远衣冠楚楚，眉目如画。 　　怀中满天星，将他点缀得平易近人。 　　祝安：“……你怎么来了。” 　　林陆远将花束往她方向举了举，沉默。 　　祝安没接。 　　两人僵持了几秒。 　　林陆远败下阵来，低声道：“怕你晚上一个人害怕……我一会儿就回去。” 　　祝安浑身轻颤。 　　眼圈不受控地一热。 　　童年记忆一点点翻滚起来。 　　那时，祝安刚到林家，还是个小孩子。 　　林老再关心，到底是大人，很难时时刻刻揣摩到小朋友心思，自然没法无微不至。 　　每晚，祝安一闭上眼，就是父母弟弟的惨状、还有她被抛弃在路边，无人理睬的画面。 　　让小祝安难以入眠。 　　她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敲林陆远房间门。 　　林陆远还是个小少年，语气十分不耐烦，将她冷嘲热讽一顿。 　　等祝安眼圈泛红后，再默默停下。 　　他粗声粗气：“……行了行了，我去检查一下你的算术作业。烦死了，拖油瓶。” 　　小少年跟着小女孩回到房间，坐到她书桌前，随手翻她练习簿。 　　直到祝安抽抽噎噎地睡着。 　　才轻声离开。 　　…… 　　恨并着爱。 　　交织、缠绕。 　　充斥着两人漫长生命。 　　祝安要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落下泪来。 　　从林陆远脸上转开视线。 　　她低下头，目光落到那束满天星。 　　花店包装十分精美，花束里还插了纸片。 　　上面写了八个字。 　　“万物美好，你在中央。”[注]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万物美好，你在中央。——出自田维《花田半亩》 　　第一更，老规矩，第二更看缘分 　　我发现每次写二更 　　大家的评论就会很不积极T T 　　这样也会让我码字很不积极的…… 第30章 　　祝安拉开门, 声音飘若游丝。 　　“……你先进来吧。” 　　林陆远低低地应了, 抱着一怀满天星，不紧不慢地踏进房间。 　　祝安早就将换下来的衣服塞回了箱子里。 　　宁为玉则是还没有打开行李箱。 　　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不能见人。 　　然而, 到玄关和走廊相接处, 林陆远停下脚步。 　　他抿着唇，低声开口：“我就不进去了。” 　　自从祝安日渐长大后，林陆远也很少再进她房间。从门口踏入两三步, 就会自动止步。 　　再说，这房间里还有陌生女人，和祝安同住。 　　家教使然，他更不能进去了。 　　祝安“嗯”了一声。 　　内心挣扎许久。 　　她还是没法硬着心肠，让这个讨厌鬼马上离开。 　　一边是潜意识里自保式的想要逃离。 　　一边是万里跋涉后一把满天星的感动。 　　祝安在心底责怪自己不坚定。 　　叹气, 小声道：“先去吃饭吧。” 　　林陆远露出一丝笑意, 应了声“好”。 　　弯下腰，他将满天星平平稳稳地放在沙发上, 决定回去就给段南嘉包个大红包。 　　…… 　　夜色如霜。 　　祝安和林陆远一前一后, 慢悠悠地走出酒店。 　　“吃什么？” 　　“都行。” 　　“……” 　　祝安拿出手机，准备再搜一家网红店。 　　林陆远倏地伸手，按住她手腕。 　　“那听我的吧。” 　　他不是第一次来南城, 自然要比祝安熟悉许多。 　　酒店在电视台附近，离市中心还有段距离。 　　林陆远打开地图，确定位置后，胸有成竹地带着祝安七弯八绕，走进一条小巷。 　　巷子墙面斑驳,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两边都是小店。 　　店门口支了木桌，放了塑料椅。使得中间空地只能并排走两三个人，不太宽敞。 　　每家店里都有客人。 　　热热闹闹，烟火气浓厚。 　　林陆远走在祝安身边，轻声解释：“是本地人喜欢的美食街，不太卫生，但值得尝尝。” 　　祝安怔愣了一下。 　　从来不知道，林陆远还会吃这种路边摊。 　　实在和他一贯人设……不太相符。 　　或者说，她对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 　　林陆远没注意到祝安内心活动，带着她走进一家小店中。 　　简陋小店，没什么正经菜单，只随便在墙上贴了一张海报。 　　顾客都是老客，张口就能点菜，也就是走个形式。 　　祝安眼神在店里了一圈。 　　六张圆桌，加上门口露天还放了四张木桌，可以坐十桌人。竟然七七八八坐了个全满。 　　只能和别人拼桌了。 　　林陆远一脸冷淡，走到靠墙那桌旁边，弯腰，低低地问了几句。 　　得到肯定答复，他朝着祝安招招手。 　　祝安乖乖地走过去，靠着陌生人坐下。 　　这体验实在新奇。 　　林陆远也拉开塑料凳，依着她坐好。 　　空间狭小，两人一下贴得极近。 　　只要身体稍微动一动，大腿就会不可避免地相触。 　　天气炎热。 　　祝安穿了短袖短裙，长度堪堪在膝盖上，人一坐下，短裙就会往上滑。 　　林陆远来得急，没换衣服。 　　还是上班时那身衬衫加西装裤，严肃、还有点禁欲。 　　严严实实，也不嫌热。 　　赤.裸皮肤擦到西装裤布料。 　　无端带出一丝旖旎。 　　小店里，空调也不太足。 　　祝安脸颊泛红，有些说不出的羞怯。 　　连忙倒了杯冰水，双手握住，试图给自己降温。 　　林陆远已经点好了菜。 　　又拆了一次性餐具，放到祝安面前。 　　他抿了下唇，低声问道：“热？” 　　祝安垂眸，摇摇头，“还行。” 　　林陆远：“一会儿我就回去了，晚上自己小心一点，别熬夜。他们安排的室友怎么样？不行的话我去给你重新开一间。” 　　祝安手指轻轻一动。 　　不自觉蜷缩起来。 　　“挺好的，是认识的人。也是章七炜的学生。” 　　也不是第一次外宿了，上了两年大学，周一到周四还不是住在寝室里，也没什么问题。 　　这次只是出了海市而已，也太大惊小怪了。 　　她心想。 　　林陆远轻轻地“哦”了一声。 　　过去两人相处时，林陆远脾气冷淡，大多是祝安主动找话题。 　　啰啰嗦嗦、絮絮叨叨，大事小事都能拿出来讲。 　　绝对不会冷场。 　　要是林陆远稍微给点回应，她都能高兴许久。 　　现在，祝安不愿意找话题了，也不想再开口。 　　已经尝够了卑微和主动。 　　两人便无话可说。 　　气氛沉默下来。 　　好在，小店菜上得很快。 　　没几分钟，就风风火火地端了上来。 　　一张小圆桌，半边是对面两个女孩点的，另外半边就归他们。 　　林陆远给祝安夹了一块酱鸭，放到她碗中。 　　“尝尝。” 　　祝安点头，试了试。 　　确实很有味道，口感清清爽爽、也不油腻。 　　鸭肉很嫩，一口咬下去，甜味咸味一块儿往舌尖涌。 　　她笑了一声，“好吃的。” 　　林陆远又给祝安拿了碗南城特色面。 　　装得小碗，分量不多，两三筷就能解决，主要是尝个鲜。 　　有食物在前，沉默也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林陆远自己没吃多少，大多时候都侧着脸，悄悄盯着祝安。 　　祝安被这一道道小菜勾起了食欲，低头，默默地、专心致志地小口咀嚼着。 　　不知不觉，鼻尖冒了汗珠。 　　林陆远失笑。 　　抽了张纸，伸手，给她擦了下脸颊和鼻尖。 　　动作十分熟练，像是曾经做了无数次。 　　祝安难得没有反抗，乖乖地配合他，抬了下脸。 　　擦掉汗之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夹菜。 　　林陆远将那张纸巾捏在手中。 　　姿势稍微一动，两人手臂又碰到了一块儿。 　　林陆远早就将衬衫袖子卷了起来，挽在手肘上，露出一大截手臂。 　　皮肤和皮肤相贴。 　　触感细腻温热。 　　倏地，他眸色一深，眼里泛起暗潮汹涌。 　　小孩已经长大了。 　　眉目精致，唇□□人……轻而易举就能撩动旁人。 　　林陆远顶着满心罪恶感，悄悄地、幅度很小地往旁边挪了点，控制全身，尽量不碰到她。 　　祝安自己却毫无所觉，眼皮也没抬一下。 　　他蹙了蹙眉。 　　又觉得小姑娘还是小孩，脑子里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是别人带她来…… 　　多半也是这般无知无觉。 　　想到那一大捧玫瑰花，林陆远更加抑郁了。 　　…… 　　一顿饭，吃了四十多分钟。 　　时间已经不早。 　　祝安放下筷子，心满意足。 　　林陆远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起身，去找老板买单。 　　人一走，同桌那俩女人开始窃窃私语。 　　“妈耶，那个男人真的好帅。” 　　“是明星在做活动吗？” 　　“不能吧，他们俩肯定是男女朋友啊……也太体贴了，果然帅哥是好男人的几率更高。” 　　“帅哥那个眼神，啧，太深情了。要不是你拉着我，我就去要电话了。” 　　“人家女朋友还在旁边呢！” 　　“嘘，我也就是说说嘛，感叹一下！你小声点小声点……” 　　祝安自小耳聪目明。 　　虽然小店嘈杂，两人还是凑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她依然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有点想笑。 　　也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旁观的。 　　在祝安看来，林陆远这辈子，和体贴、好男人、深情这种词注定无缘了。 　　她领教过林陆远所有负面模样。 　　毒舌、刻薄、不耐烦。 　　温情难染。 　　…… 　　林陆远买完单，将祝安送回酒店。 　　等电梯时。 　　他摸了一张房卡出来。 　　祝安一惊。 　　她摸了下口袋，确定自己的房卡还在口袋里。 　　心中猜疑，“……你刚刚怎么上来的？” 　　林陆远：“在你们同层开了间房。” 　　祝安无语半晌，讷讷，“浪费。” 　　电梯到达底楼。 　　两人一块儿走进去。 　　林陆远按了楼层，平静地回答：“不浪费。” 　　祝安沉默。 　　林陆远不善花言巧语，也不会哄女孩子，说什么都相当直接。 　　特别是对祝安，很少考虑她心情。 　　这才会让人伤透心。 　　从海市出发前。 　　段南嘉对着他耳提面命、谆谆教诲。 　　“女人都是听觉动物，特别是安安妹妹这种小姑娘，说点好听的，比做什么都管用。阿远，霸道总裁爱上我这套，安安妹妹肯定不吃。” 　　“不过惊喜也是必要的，你现在去找她，肯定是浪漫惊喜啦。但你要老对人冷言冷语，能把惊喜变惊吓。” 　　“……” 　　林陆远踟蹰一瞬。 　　眼神落在虚空中，他轻轻开口：“祝安，对你，我做什么都不嫌浪费。你知道的。” 　　这般讲话，似乎还有些不甚熟练。 　　祝安愣了愣。 　　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又仿佛只是倏忽间。 　　脑中闪过一万个念头，又立刻消散殆尽，让人失语。 　　电梯到达。 　　林陆远：“走吧。” 　　率先迈步。 　　祝安心绪复杂，默默地跟着他，拐弯，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 　　最后一个拐弯处。 　　林陆远蓦地停住脚步。 　　祝安没反应过来，刹车不及时，“嘭”一声，头撞到了他背脊上去。 　　林陆远身形清隽纤瘦，背脊上更是没肉。 　　脑袋撞一下骨头，还是有点疼。 　　祝安捂住额头，低低地“啊”了一声。 　　林陆远听到动静，回头，捏住她手腕，将她手从额头上拉下来，皱着眉检查了一下。 　　撞得不狠，额头上泛出一小片红印，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只是因为祝安肤色白净，哪怕这么一点痕迹，也十分扎眼。 　　像上好瓷器，掺染上了杂色。 　　林陆远有点心疼。 　　嘴里却还是教训口气，“没头没脑、马马虎虎，总是这么不小心。” 　　祝安：“……” 　　只一句话功夫，就让不久前那番甜言蜜语，功效全无。 　　林陆远说完，便转过身，继续看向房间方向。 　　祝安往外侧了侧，也顺着他视线望过去。 　　房间外站了个男人。 　　客房走廊，到处都铺了厚厚地毯，走上去声音很轻。 　　男人靠在墙边，低头看手机，似乎并没有听到两人靠近。 　　林陆远应该就是看到了他，才突然停步。 　　祝安也有些讶异。 　　率先发声，“……章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啊？” 　　章七炜收了手机，站直身体。 　　镜片遮挡了一切表情。 　　他说：“见你没回消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上来看看。” 　　祝安顿了顿。 　　这才想到，刚刚起床看到微信。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被突然出现的林陆远打断了。 　　一路上都没把手机拿出来。 　　自然忘了回复。 　　章七炜应该是没收到回音，送宁为玉上来，又见她大晚上不在房里，这才等了一下。 　　祝安有点抱歉，小声道：“我出去吃饭了……谢谢。” 　　章七炜点头应了。 　　和林陆远对视一眼，嗤笑，“林陆远，我还当你改性子了，原来还和以前一样。”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舍不得放手，一心一意，要将祝安牢牢掌控。 　　林陆远面不改色，“你管的太多了。” 　　章七炜耸耸肩。 　　没再多说，他快步越过两人，往电梯方向走去。 　　人离开。 　　林陆远倏地沉了脸色。 　　低声问祝安：“章七炜也参加？” 　　祝安摇头，“……不是，他陪别人来的。” 　　林陆远这才缓和，“嗯”了一声。 　　将祝安送到房间门外，他说：“注意安全。我回去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到机场就要十一点，再到海市，从海市机场开车回家，都得后半夜了。 　　祝安咬了下唇，假装随意地问道：“……你买机票了吗？” 　　林陆远摸出手机，打开APP。 　　“现在买，来得及。” 　　祝安两只手搅和在一起。 　　心情十分挣扎。 　　似乎是费劲了很大力，她才勉强开口，“要不明早再走吧，反正房间都开了。” 　　话一出口。 　　祝安立马被自己吓了一跳。 　　明明早就决定了，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是毫无接触。 　　与她而言，林陆远越早回去，应该越高兴才对。 　　……怎么竟然留人了呢？ 　　祝安混乱成一片。 　　只觉得所有事情全都失控，彻底脱离大脑控制，在跟随本能。 　　因为林陆远大晚上这么老远跑来、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害怕、抱来一束满天星、陪着吃了顿饭…… 　　她竟然就动摇了。 　　祝安懊恼地拍了下脑袋。 　　林陆远一愣。 　　顿时眼神滚烫。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安安……” 　　祝安怕他误会，连忙道：“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现在就回去吧！再见！” 　　说完。 　　她急急地摸出房卡，打开门，跑进了房间里。 　　“砰——”地一声。 　　房门在眼前重重阖上。 　　林陆远摸了摸鼻子，没急着离开，靠着墙，拿手机给段南嘉发红包。 　　【[5000.00转账给段南嘉]】 　　段南嘉秒回：【！！！！发财了！！！！阿远！！！你中彩票了吗？？？？？】 　　林陆远心情十分不错。 　　打字回复：【年终奖里扣。】 　　段南嘉：【……】 　　段南嘉：【你是狗吧？】 　　林陆远低笑一声。 　　收了手机，往另一个方向的房间走去。 　　…… 　　祝安洗漱完。 　　宁为玉睡在靠窗那张床上，背对着她，呼吸平稳。 　　仿佛已经陷入沉睡。 　　祝安放轻了手脚，悄无声息地摸上床，伸手，将房间所有灯全部关掉。 　　酒店这窗帘遮光性很好。 　　顿时一片漆黑。 　　祝安闭上眼。 　　没几分钟。 　　宁为玉蓦地出声，问道：“是那个人吗？” 　　一瞬间，寂静被打破。 　　祝安睁开眼，“嗯？” 　　宁为玉清清淡淡地笑了一声。 　　小小年纪，语气故作老成，“你喜欢那个男的吧？刚刚送你回来的，我也看到了。” 　　祝安：“没有，不喜欢。” 　　宁为玉：“别骗人了，上次赛场上，他就坐在下面，我看到你看了他好几次。沙发上那北北把花，也是他送的吧。” 　　她说得十分自信。 　　大抵是觉得，今天被祝安看透了小心思，也要这般扳回一城。 　　小女孩这好胜心确实是十分强烈。 　　祝安叹气。 　　又不想大晚上和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谈心，分享自己人生最大坎坷。 　　她只得说：“那是我家里亲戚。章七炜也认识。” 　　宁为玉：“……” 　　祝安：“睡吧。晚安。” 　　话音未落。 　　手机在床头柜上，轻轻震了一下。 　　祝安抬起手，将手机捞过来，整个人闷进被子中，解开屏幕。 　　林陆远：【我留一晚。】 　　“……” 　　想了想，祝安还是没做回复，关了手机。 　　空气中。 　　满天星花香淡淡萦绕着，勾魂夺魄。 　　祝安不承认这花香只是心里作用，咬着唇，重重闭上眼。 　　- 　　第二天。 　　日色尚早。 　　林陆远回了海市。 　　不过临走前，怕祝安睡懒觉错过早饭时间，他点了Room service，让客房部九点左右把早餐送去房间。 　　九点多。 　　祝安起床，宁为玉已经不在。 　　她换了衣服、洗漱完，准备出去买早点。 　　服务生按了门铃，推来餐车。 　　“打扰了，这是林先生为您点的Room service。” 　　“……” 　　餐车上，零零总总，放了五六样餐点，都是她爱吃口味。 　　祝安拿起筷子。 　　想了想，还是给林陆远发去消息。 　　【谢谢。】 　　…… 　　下午一点半。 　　《超级脑王》制作组派了三辆商务车，到酒店，接所有人去拍摄定妆照。 　　祝安跟着宁为玉一块儿上车。 　　她看过赛制、还有节目大致流程。 　　除去评委和嘉宾之外，正经的“脑王”备选，也就20个人。 　　祝安看了下自己这辆车。 　　三女四男。 　　除了其中两个男生有点胖胖的、模样比较憨厚之外，另外几个，形象都非常不错。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 　　到达电视台。 　　所有人都下车，在助理引导下，走进电视台大楼。 　　紧接着，便是紧锣密鼓的化妆、换衣服。 　　再一个一个去拍摄。 　　全部弄完，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那个制片人走过来。 　　拍了下手，说：“辛苦大家了，综艺从明天就开始录制，每周六、日两天，后期会有外景拍摄，所有安排都在计划表中，请大家悉知。” 　　…… 　　祝安随手翻了下这份新时间表。 　　明天竟然就有她。 　　她张了张嘴，有些讶异。 　　再往后翻，连第一期的详细流程、题目，都写得很明白了。 　　《超级脑王》并不算是传统的竞技类脑力综艺，只是挂了个“天才”噱头，拍摄形式甚至有点类似真人秀。 　　像第一期，摄影棚会搭一个茶室。 　　所有人、包括三个选手和几个评委嘉宾，都会坐在茶室里，一边喝茶聊天，一边进行脑力大战。 　　比如就有速记。 　　茶艺老师会给所有人讲解茶文化，包括发源、历史、种植、名人事迹等等。 　　然后让选手速记下来，再做提问。 　　类似这般，题型多样，由每场嘉宾来抽题。 　　…… 　　祝安笑了笑。 　　这种搞黑幕、搞作弊也太容易了。 　　只要制作组提前拿题目给选手去背，基本能稳操胜券。 　　不过祝安很有自信。 　　就算有黑幕，她也不会输的。 　　…… 　　晚八点。 　　一行人回到酒店，商量着一起吃饭。 　　祝安有些想念昨天那个蛤蜊豆腐，拒绝了邀请。 　　宁为玉也不去。 　　明天没有她戏码，章七炜要回海市，她急急忙忙收拾了行李，赶夜路，跟着一块儿离开了。 　　祝安磨磨蹭蹭，跟着手机导航，一个人找去了昨天那条小巷。 　　因为是周五晚上，小巷更热闹了。 　　她进店，眼神搜寻半天，都没有空位。 　　只能坐到了露天桌。 　　还是点了昨天那几个菜，下单。 　　祝安无所事事，拿起手机。 　　三分钟前。 　　林陆远发来了消息。 　　【明天几点的机票？】 　　祝安打字很快：【我不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长长的一更。 第31章 　　消息发送成功。 　　间隔一秒。 　　祝安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 　　林陆远：【什么意思？】 　　林陆远：【祝安！】 　　林陆远：【什么叫不回去了？】 　　林陆远：【我马上过来, 当面说。】 　　祝安手指一顿。 　　往回拉了下, 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歧义。 　　生怕林陆远真打飞的跑来南市，她连忙发了条语音过去, “明天后天就有拍摄, 不能回海市，周一早上回。” 　　林陆远：【……】 　　林陆远：【好，我知道了。】 　　这才算完。 　　祝安啼笑皆非。 　　就算是自己一心一意爱慕林陆远时, 也没这么黏人的。 　　搞不懂。 　　…… 　　周六。 　　早上八点，晨光熹微。 　　祝安来到电视台，化妆、换衣服。 　　后台人声鼎沸。 　　等待时，她顺便听了一耳朵。 　　“嘉宾是谢展云诶。” 　　“我的天，制作方这么有钱的吗？请谢展云来做这种综艺的嘉宾？是为了抬收视率和话题度吗？” 　　“是只拍一期还是期期常驻？这得花了大血本吧？他出场费天价啊！” 　　“我是他粉丝！前几个月那个电影我去刷了好几遍呢！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人！” 　　“能要到签名吗？” 　　“我想合影！” 　　“……” 　　祝安拿出手机, 偷偷搜了一下这名字。 　　原来是个男演员。 　　看百科履历, 拿过不少大奖提名，还演了几部很有分量的作品。 　　祝安不太看这些。不过这几个电影中, 有几个名字, 连她都听说过好几回，应该是相当有名气。 　　网页界面上，男人照片醒目。 　　眉目锋利、表情严肃, 气场似乎能穿透屏幕。 　　祝安对明星兴趣不大，仅仅了解了一下，就随手关了百科。 　　很快。 　　后台忙碌完毕。 　　一晚上功夫。 　　摄影棚里已经搭好了布景。 　　茶室、假窗、中国风味。 　　中间摆了一张红棕色实木长桌，桌上放了果盘瓜子，还有矿泉水。 　　长桌两边放了八张实木靠背椅。 　　完全像是在拍古风电视剧。 　　祝安按照导演要求, 和另外三个选手，一同站到布景里。 　　他们还有各自不同剧本。 　　比如从门口走进去时，要说点什么台词、感叹一番。 　　就连每个人互相打招呼的语气，也都是有台本的。 　　祝安第一次看这种拍摄，感觉还挺有趣，十分新奇。 　　摄像机镜头打开。 　　主持人坐到了长桌主位上。 　　各自戏份开始。 　　祝安是最后一个进场，还有个特别人设，就是圈内知名小天才，另外三个选手都要对她致以或憧憬或不屑的眼神。 　　实在忍不住，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还好不是正经拍戏，可以有自由发挥余地。 　　祝安摆了摆手，小声说：“不是什么天才，就是普通人而已。” 　　接着，慢慢走过去，在长桌边安然落座。 　　选手部分结束。 　　再开始嘉宾和评委剧本。 　　这次，嘉宾和评委也是一共四个人。 　　两个是名校教授。 　　其中有一位，祝安也听过他名字，确实是大牛。 　　另外一个是主持人，一个就是那个大明星谢展云。 　　谢展云压轴出场。 　　恰好，就坐在祝安对面。 　　祝安偷偷瞄了他一眼。 　　本人比照片更帅气俊朗一些，气质也更锋利。 　　整个人，就像一把沉默出鞘的剑。 　　…… 　　所有人都坐定。 　　按照流程，主持人开始让评委抽选题目，然后分发给选手。 　　祝安眯着眼看了看。 　　一共四道题。 　　分部是速记、观察、分选、计算。 　　都是计划表中给到的类型。 　　第一轮就是速记。 　　各种剧本表演完，茶艺老师走进来。 　　老师年纪五十多岁，带黑框眼镜、穿着盘扣唐装，头发一齐向后梳去，酷似某一阶段的张国荣造型。 　　全身结合起来，很有现代古典风。 　　他坐到长桌尾端，咬字清晰、模样十分专业。 　　“中华茶文化源远流长且博大精深……中国历史上，有个很有名的茶圣名叫陆羽。他所写的《茶经》，吹响了中华茶文化的号角[注1]……” 　　“歌手周杰伦有一首歌，写得便是这人。说什么呢？说‘唐朝陆羽写茶经三卷流传了千年’。诶，又说‘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的山水画’[注2]。” 　　“他为什么这么写呢？因为陆羽的茶经，促使了茶文化精神，辐射到了中国古代的方方面面，诗词绘画，样样皆有。” 　　“……” 　　老师侃侃而谈。 　　虽然说得内容杂，但他引经据典、博古通今，十分有意思。 　　祝安听得相当认真。 　　时间越说越久。 　　内容也越来越多。 　　身边那三个选手都有些坐不住了，不自觉动了动。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总算，老师恋恋不舍地结束，“……到这里。” 　　除祝安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按照流程开始抽题目。 　　第一题就是谢展云伸手抽的。 　　主持人将那竹简展开，提问道：“速记第一题，请复述《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内容。” 　　祝安轻轻抬手，将面前茶杯盖合上。 　　这就代表抢答的意思。 　　节目组将方方面面都设计得古韵十足。 　　主持人看向她，“祝安同学。” 　　祝安声音如流水般、清醇动人。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习习清风生。” 　　“正确。” 　　她弯了弯唇角。 　　速记一首诗不难，这题难就难在，这老师将一整首诗全部拆开讲，没有完整念过一遍。 　　第一句在开头，说第二句时，就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当中还有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诗句夹杂。 　　难点是要记清每句话，再组合在一起。 　　这综艺还挺有意思。 　　祝安心想。 　　…… 　　上午只拍这些内容。 　　导演喊了结束。 　　所有人下场，工作人员给他们发盒饭。 　　镜头一关。 　　谢展云立刻被许多人围了起来，经纪人、助理一大堆，排场比太子还大。 　　仿佛生怕他被谁冲撞了。 　　祝安不以为然。 　　安安静静走到旁边，喝水、吃饭。 　　五分钟后。 　　另外三个选手都围到了她旁边。 　　开场白毫不出乎意料。 　　“你好，你之前参加了那个速算比赛对吗？我看了录像，你好厉害啊。” 　　这句话已经听了无数遍。 　　祝安笑了声，“你们好。” 　　三个选手，两男一女。 　　他们三昨天就一起吃了晚饭，应该是已经熟识，唯独祝安不太合群，才刚说上话。 　　既然已经开口，自然坐到了一起聊天。 　　“祝安，你是P大的吧？我看到你上过热搜诶。” 　　“我和P大差两分……太惨了。” 　　“我是竞赛特批的，没高考。可惜没坚持做研究了，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洗洗出道算了。” 　　“……” 　　祝安话很少。 　　只安安静静旁听。 　　了解下来，四人都是大学生，其中祝安年纪最小。 　　倏地。 　　话题扯到她身上。 　　“祝安，你签经纪公司了吗？” 　　祝安一愣，“……啊？” 　　那三人见她一脸迷茫，顿时也迷茫了，“你没签公司是怎么进来的？” 　　祝安：“……” 　　手机震动起来。 　　她没来得及说话，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放下盒饭，跑去旁边接电话。 　　林陆远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吃饭了么？” 　　一时之间，祝安有些不忍破坏这般平和气氛，再恶语相向。 　　她抿唇，低声回答：“……在吃。” 　　林陆远低低笑了声。 　　慢条斯理开口，“晚上什么时候结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又到南市了？” 　　她哑然。 　　林陆远：“还没有，早上有个合作要面谈，下午四点才能结束。结束之后再过来。” 　　祝安心绪复杂，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之间，宛如倒置了关系。 　　从小尾巴变成了大尾巴。 　　良久。 　　她轻声说：“你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部分出自百度百科，茶文化 　　[注2]出自周杰伦《爷爷泡的茶》 　　第二更。 第32章 　　林陆远轻轻叹气, 喊她：“安安。” 　　竟然无端品出了点无奈宠溺。 　　这完全不像林陆远。 　　祝安受不了这个。 　　她语速飞快, 像是在给他解释一般，“我们要拍到很晚的。不用麻烦。” 　　说完, 又急急忙忙挂断电话。 　　心跳怦怦怦, 拼命作祟。 　　脸上温度难以消退。 　　祝安从旁边拿了瓶装水，握在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摄影棚人多又不透气的缘故。 　　哪怕冷气打得极低，中央空调嗡嗡作响, 也总略感燥热。 　　今天好像比前几天更热了。 　　是盛夏啊。 　　…… 　　挂断电话。 　　林陆远心下怔然。 　　明知道祝安必然只是不想见他。 　　但林陆远还是硬生生从这般简短交代中，品出了一丝温情。 　　这通电话，霎时带上了旖旎温柔色彩。 　　林陆远抿了抿唇。 　　放下手机。 　　安远和姜氏重拟合同这个小插曲，虽然以各退一步作为收场，到底是对安远产生了一定影响。 　　公司运作被打乱, 许多事情本需处理, 都被迫搁置了下来。 　　现在，正是要收拾烂摊子的时候。 　　林陆远和段南嘉昨天晚上通宵测试产品, 早上七点刚交付完成, 八点就要去和下一个甲方见面。 　　说是大老板，如果不用背景、不用家里关系，也和每个创业者一样辛酸。 　　明明是天才世家出身, 天赐好智商。 　　和林老一样搞科研、受人崇拜不愿意，偏偏要去做市侩商人。 　　因为这事，林陆远在圈内受了不少纷论。 　　可是，哪怕辛苦，他也没后悔过。 　　科技可以改变世界。 　　多赚点钱, 也可以供得起他的小朋友，做自己喜欢的事。 　　任何事，都可以。 　　…… 　　林陆远回到包间。 　　“林总终于回来了。” 　　林陆远：“抱歉，打了个电话。关于新产品框架，安远这边有几点基础构想……” 　　三两句话，他很快投入工作状态。 　　语气不卑不亢。 　　眼神自信傲然。 　　显然，林三少在什么领域，都和“卑躬屈膝”挂不上边。 　　三点不到。 　　两方已经达成基础合作意向。 　　那负责人离开前，笑呵呵地拍了拍林陆远肩膀，“林总后生可畏，懂技术又懂商务的老板，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哦。你知道的，行业现状大多是技术员创业、或是商人涉足科技业。来之前，我听说林总是名校高材生，还怕又遇上那种严谨却不懂人情世故的，不好沟通。听您说了几句话，就放心了。想必以后我们之间还能多多打交道呢。” 　　林陆远弯了弯唇，礼貌一笑。 　　“谬赞。合作愉快。” 　　…… 　　林陆远最终还是没有飞去南市。 　　就算是家养的小鸟，也不能捆得太紧，总该给点自由天空。 　　更何况，现在还不能算是家养。 　　哪怕喂养了很多年，但小鸟不依人了，就得重新来、慢慢来，循序渐进。 　　必须细心呵护、妥善珍藏。 　　暴戾渴带着禁忌色彩，深入他骨髓之中，再慢慢浸透到四肢百骸。 　　就像是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冲破牢笼，一天天野蛮滋长着。 　　只得小心翼翼地压抑感情。 　　生怕将小女孩吓到。 　　林老在外开会，祝安也不在家。 　　林陆远便回了自己公寓。 　　不久之前。 　　祝安曾在这边客卧住过一夜。 　　家政阿姨每周都会来打扫收拾，客卧整整齐齐，早就没了一丝一毫有人借住过的痕迹。 　　林陆远无所事事，从开放式客厅，慢吞吞踱步到客卧外。 　　伸手，推开门。 　　黑暗中，仿佛还能闻到一丝轻微幽香。 　　祝安没什么特殊喜好，林宅里有什么就用什么，洗发水也是管家统一采购，和所有人都用得一样。 　　加上年纪尚小，也极少用香水之类。 　　偏偏，林陆远就是觉得她身上带着独特香味。 　　隐隐约约飘散开来，让人理智尽失。 　　“啪——” 　　他重重拉上门。 　　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给小姑娘发消息。 　　林陆远：【。】 　　指腹轻敲着屏幕。 　　反反复复，打了又改，改了又删，最终还是只发了个句号。 　　似乎只是手滑发错了消息，漫不经心意味能穿透屏幕。 　　千万想念，都难以诉之于口。 　　而任凭谁也猜不到，他所有的漫不经心，皆是用情至深。 　　- 　　下午。 　　制作组开始拍摄场景中后三道题，也就是观察、分选、计算。 　　观察，顾名思义，观察茶叶与茶水，并在现场进行甄别。 　　那茶艺老师将装备放到木桌上。 　　稳稳当当，开口：“中国茶叶种类有数千种，再按照制作工艺划分大类。” 　　他共带了二十种茶叶来。 　　放在瓷质小茶罐中，给所有人一一展示。 　　“每种茶叶都有差别，有些差别显著，有些则细微。” 　　“由于种类不同、冲泡手法也不同，自然，泡出来的茶水也会有颜色、气质上的分别。” 　　说到这，那老师笑眯眯地看了主持人一眼。 　　主持人立刻接过话头。 　　“请大家仔细观察20种茶叶之间的差别，包括茶叶本身、茶汤，观察时间共30分钟。” 　　“计时开始。” 　　每人面前，都上了一模一样20个小茶罐、并20杯茶水，与茶叶名字一一对应。 　　祝安深吸一口气。 　　面无表情沉着抬手，用茶镊夹出了第一片茶叶。 　　余光扫了一眼它名字。 　　白毫银针。 　　竟然十分好听。 　　她弯了弯唇，眼神里满是自信。 　　…… 　　三十分钟过去。 　　嘉宾抽题。 　　谢展云还是一脸冷酷，随手沾了片茶叶出来。 　　主持人拿到手中，开口：“请大家写出茶叶名字，并选出对应茶汤编号。” 　　答题板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这并不是祝安长项。 　　她记忆力超群，但这么多种模样、颜色全部类似的茶叶和茶水，需要极强的细节观察力、以及对颜色和形状的感知度。 　　就算她能把每种都记住，还是需要花时间来回忆、比对。 　　另外三个人也不是一无所长。 　　其中有个就是美术生，这算是考到他专业里去了。 　　那人第一个写完，放下笔。 　　祝安还握着记号笔，皱眉，在脑中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过。 　　蒙顶？姑菁？ 　　还是松萝？ 　　…… 　　五分钟答题时间过去。 　　所有人放下笔。 　　评委将答题板收起来，检查了一下答案。 　　“共三人回答正确。” 　　另外一个男生写对了名字，但是茶汤编号错了。 　　导演给了特别采访，他说自己有点轻微蓝绿色盲，黄绿色茶水不太能看清。 　　这又是一个可以做挖掘剧情的戏份。 　　顿时，话题围绕这件事展开了一些。 　　祝安安安静静地收拾面前桌面，松了口气。 　　…… 　　第三题也是和观察相关。 　　几种形状颜色相近的茶叶混在一个茶罐里，由每个人分选开来。 　　祝安错了一种，也算平稳过关。 　　今日拍摄已经接近尾声。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疲色。 　　导演见上镜效果不好，喊了暂停。 　　笑道：“谢老师，辛苦您给几个同学签个名吧，鼓励鼓励大家。” 　　谢展云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那三个选手都激动坏了。 　　问制作组借了纸笔，塞给谢展云，缠着他合影。 　　唯独祝安一人，平静坐在位置上。 　　拿着茶盏，垂下眸，默不作声地饮茶。 　　端坐着、看了半天茶叶，她眼睛泛酸，精神也有点不济了，正好能借此功夫恢复一下。 　　谢展云给所有人签了名。 　　记号笔还拿在手中，没有合上盖。 　　锐利眼神，落到祝安身上。 　　他问：“你要签名吗？” 　　祝安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摇头，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谢展云有些讶异，“……” 　　几分钟。 　　导演拍手，继续拍摄。 　　祝安转了转脖子，聚精会神。 　　第四题是她最拿手的计算。 　　听了下要求，实际上比初级加减速算还要容易。 　　那老师会讲述一个制茶故事。 　　比如茶树生长气温、生长时间、采摘时间、每个制茶步骤所需时间等等，详尽到制茶工艺每一步。 　　故事里出现了无数个数据，单位也不尽相同。 　　有日月年、时分秒、还有克千克、斤两等等等等…… 　　长故事说完。 　　评委抽题。 　　题目都很简单，可以说就是个位数十位数加减法，但是要先将故事中数字信息提取，再做运算。 　　和第一题模式有点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考演快速记忆和信息提取。 　　确实，在综艺里看，别的才艺都显得不那么令人震撼。 　　只有非同一般的超强记忆力，会让观众有惊叹感。 　　题目一出。 　　祝安闭上眼，静静回忆几秒。 　　将十八个数据提取，再做加减。 　　这次，她只花了20秒，就放下了答题板。 　　那中西合璧的茶艺老师扭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祝安抿着唇。 　　只觉得除此之外，还有另一股视线，压在她头顶。 　　她抬头。 　　和谢展云对上眼神。 　　谢展云很快收了探寻视线，扭开脸。 　　- 　　第一天拍摄结束。 　　祝安的表现大杀四方。 　　另外三个选手总算意识到，她好像不是上节目来刷脸准备出道，是真的被制作组找来的天才。 　　“祝安，我还以为之前那个比赛节目，也是安排的剧情呢。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哇，牛啊。” 　　“你真的没拿综艺剧本吗？” 　　“能不能，拜托你，我想现场感受一下速算，求表演一道题……” 　　“……” 　　祝安好脾气地应了声。 　　那人果真随口出了道题。 　　倏忽间。 　　她已经报出了答案。 　　“……” 　　三人妆都不卸了，各自摸出手机，在计算器里疯狂输入数字。 　　顿时，面面相觑。 　　祝安只觉得很有意思，扑哧一笑。 　　一点没生气。 　　走出名为“林陆远”的牢笼后，她认识了越来越多性格脾气各异的同龄人，见识了很多从前没见识过的事，就连这种场合这种剧情，都觉得有趣。 　　聊了几句。 　　场务走进后台，宣布今日收工。 　　“本来是要拍两天的，但是因为谢老师档期有限，今天一天拍得比较赶。明天没什么特别内容，大家过来补几个镜头就好。辛苦几位同学了。” 　　说完，各自打过招呼，关门离开。 　　夜幕低垂。 　　已经过了饭点。 　　三个同学邀请祝安一起吃晚饭。 　　她精神不佳，想回去睡一会儿，便客客气气地婉拒了他们。 　　率先独自离开了后台，往电梯方向慢步走去。 　　电梯门打开。 　　祝安脚步一顿，和谢展云团队撞了个面对面。 　　谢展云已经带上了墨镜口罩，周围还是跟了不少人。 　　个子很高，站在数人中间，颇有些鹤立鸡群。 　　祝安礼貌地冲一行人点点头，算作招呼。 　　要是太热络，指不定人家以为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要是装作不认识，又太没礼貌，不符合林家家教。 　　这样应该刚刚好。 　　她心想。 　　谢展云也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祝安站到角落。 　　“叮咚。” 　　电梯到达了底楼。 　　她一人走出去。 　　谢展云他们应该是要到B1停车库，都没有下电梯。 　　祝安摸出手机，打开APP。 　　先打了车，再浏览起了酒店附近外卖。 　　低着头，很快走出电视台大门。 　　“祝安同学！——” 　　听到名字，她停下脚步，蹙起眉，转身。 　　喊她的是个陌生男人。 　　三十多岁模样，穿着休闲短袖，带了个鸭舌帽，和电视台这边的氛围不太相符。 　　祝安回忆了一瞬，想到来人身份。 　　竟然是谢展云助理。 　　他喊自己能有什么事？ 　　助理小哥几个跨步，很快走到祝安身边。 　　一言不发，先塞了张名片给她。 　　祝安：“？” 　　助理小哥压低了声音，“谢老师希望您有时间可以联系他。名片上是他的私人号码。” 　　说完，又迈着大步，转身离开了。 　　祝安捏着名片，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 　　回到酒店。 　　祝安小睡了半个小时，出去拿了外卖。 　　拆开外卖盒。 　　她夹了一筷子凉粉，放进嘴里，小口咀嚼着。 　　眼神游移，落到床头柜那张名片上。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祝安有些不太明白。 　　想了想，她放下筷子，给裴文晴发消息。 　　忽略了主角名字，只将这事儿大概复述了一下。 　　祝安：【……就是这样。】 　　祝安：【所以是要我联系他做什么呢？】 　　裴文晴在家躺了好几天，无所事事。 　　听到这么个重磅消息，一蹦三尺高，直接回拨了一个语音电话给祝安。 　　祝安接起来，打开扬声器。 　　笑着和她打招呼，“文晴，晚上好。” 　　裴文晴声音几乎要穿透电波，再将酒店天花板掀起来。 　　“妹妹！他想泡你！告诉我是谁那么不要脸！给你这么小个小姑娘塞名片！啊啊啊啊啊——” 　　祝安：“……” 　　裴文晴：“你一个人在南城吗？！快给林叔叔打电话！让他找人帮你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老师：？妹子，你想多了。 　　粗长第一更。 　　本章发红包，么么哒。 第33章 　　祝安哭笑不得。 　　没有被裴文晴这激动情绪影响, 她清清淡淡地开口：“应该是你想多了。” 　　那可是谢展云。 　　影帝呢。 　　祝安对“影帝”这种名词了解不多。 　　但按照网上资料所言, 应该也是在演员圈做到巅峰的人，社会影响力很大。 　　就算是为了风评, 也不能这么随便。 　　裴文晴酷爱网上冲浪, 看过各种爆料贴吃瓜。 　　总觉得娱乐圈黑暗，直接给小艺人塞房卡的事都多了去了。 　　塞名片虽然委婉，但不怀好意的心思必然是一样的。 　　她据理力争。 　　纵然祝安没反驳她, 但语气显然是不太相信。 　　两人聊了一会儿。 　　祝安吃完饭，要去洗漱休息了。 　　语音挂断。 　　裴文晴握着手机，彻底没了睡意。 　　越想越觉得，祝安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人待在酒店里, 真是危险极了。 　　虽然她没细说, 但根据仅有信息分析，肯定是综艺制作组里的人。 　　就是不知道是工作人员还是参演人员。 　　不论是谁都让人担忧。 　　她的小宝贝这么乖这么天真, 万一被人欺负了呢？ 　　翻来覆去。 　　裴文晴点开了林陆远微信对话框。 　　这是之前祝安阑尾炎住院时加上的, 一句话没有说过。 　　自从裴文晴知道了两人纠葛，就对林陆远同仇敌忾起来，一度想要拉黑他。 　　还好没拉黑。 　　裴文晴飞快地编辑了一条消息。 　　点击, 发送。 　　…… 　　那句号发出去没两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林陆远心情愉悦。 　　点开屏幕，才发现不是小姑娘的消息。 　　裴文晴：【林叔叔！祝安宝贝儿被不怀好意的男人塞名片了！】 　　林陆远：【……】 　　林陆远：【什么意思？】 　　裴文晴如是这般复述。 　　“嘭。” 　　林陆远心头怒火，倏地被点燃。 　　他并不是大惊小怪的性格，也觉得裴文晴有些小题大做。 　　只是一想到有万分之一可能性, 小朋友在被别人悄悄觊觎着，就有些难以平静。 　　抿了抿唇。 　　冷静片刻。 　　林陆远给裴文晴回复：【知道了，谢谢。】 　　裴文晴见他语气淡然，总觉得这两人是一脉相承的不以为然。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旁边干着急。 　　顿时躺倒在床上，仰天长叹。 　　林陆远随手丢开手机，起身，在大开放式客厅里来回踱步。 　　心里弥漫起一丝后悔情绪。 　　不该给祝安什么自由空间的。 　　他就该工作结束，马上买机票飞去南城。 　　拉着小姑娘逛夜市、胡吃海喝，像普通情侣一样。 　　而不是在这里一个人生闷气。 　　林陆远是行动派，想做就做。 　　立刻点开APP，查了最近时间机票。 　　…… 　　祝安手机放在旁边充电。 　　吹完头发，她坐到床边，才看到林陆远消息。 　　林陆远：【。】 　　祝安盯着屏幕，拧眉。 　　表情看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今天怎么有这么多诡异事呢？ 　　这一个一个的。 　　祝安捻了捻指腹。 　　在“回复”和“不理人”中，她踟蹰了片刻。 　　指尖缓缓落到手机屏幕上。 　　祝安：【？】 　　五六分钟后。 　　林陆远才给了反应：【在做什么呢。】 　　一切言语，都隔着网络。 　　他已经冷静下来，关了机票APP。 　　不想因为这事，巴巴地追去，解释不了，还会给祝安心理压力，将她越推越远。 　　到时候，小姑娘又要指着鼻子骂他“占有欲太强”了。 　　祝安没从这句话里品出什么异常。 　　回复：【准备睡了。有什么事吗？】 　　林陆远：【去检查一下门锁好了吗？保险链也要记得挂上。】 　　“……” 　　祝安放下手机，真下了床，跑去摸门锁。 　　扣得很紧，没有问题。 　　她嗤笑了一声。 　　总觉得和林陆远一起降了智。 　　须臾。 　　她一个字一个字回复：【知道了。】 　　- 　　第二天，周日。 　　皎阳似火，流金铄石。 　　祝安踩着烈日，走进电视台。 　　由于只是补拍镜头，评委和嘉宾都没有再出现。 　　制作组找了四个身形发型都差不多的人，穿上同款衣服，摆在布景里当背景。 　　取个背影即可，主要是补拍四个选手画面。 　　比预想中更快结束了拍摄。 　　下午三点不到。 　　祝安已经回到酒店。 　　时间尚早，没必要再留一晚，她收拾了行李，买机票回海市。 　　晚八点。 　　祝安落地海市。 　　没让林家司机来接，自己打车回了林宅。 　　管家拉开门。 　　表情有点惊讶。 　　“安小姐？不是说明天才回吗？” 　　祝安笑了笑，“结束得早就先回来了。” 　　管家点头，“您吃晚饭了吗？” 　　祝安：“不用麻烦了叔，我吃过飞机餐了，还不饿。” 　　林老还在外开研讨会，没有回来。 　　他一个人上楼，走进房间。 　　整个二楼都安安静静，仿佛没有人在。 　　祝安脚步微顿，眼神游移了一下。 　　今天，林陆远也没有回来吗？ 　　不是说以后要一直住家里了么？ 　　…… 　　林陆远还不知道祝安已经回家。 　　因为新产品意向达成，趁着周日休息，段南嘉抓着他去泡温泉了。 　　林陆远毫不犹豫、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两个大男人去泡温泉，像什么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段南嘉只一句话，就说服了他：“兄弟，你还追不追安安妹妹啊？咱们正好能讨论讨论下一步计划呗。” 　　林陆远：“……” 　　海市没有天然温泉眼。 　　只能开一段车，出远郊，去临省，有一家私家温泉酒店。 　　两人前后下了温泉池子。 　　段南嘉这阵也忙得脚不着地，浑身疲惫。 　　一入水，舒服地喟叹了声。 　　他闭上眼，随口问道：“安安妹妹回来了吗？” 　　林陆远拧了拧眉。 　　“明天。” 　　段南嘉：“你去接她吗？” 　　“不去。她不喜欢。” 　　段南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有进有退，松紧适宜，厉害厉害。” 　　“……” 　　“我觉得吧，虽然安安妹妹嘴上说想和你划清界限，但心里肯定还是有点喜欢你的。” 　　林陆远来了精神。 　　目光炯炯，望向这个“臭皮匠”。 　　段南嘉十分自信：“就是一种感觉。” 　　林陆远：“……” 　　沉默良久。 　　他低垂下眼。 　　说来说去，还是他做得不够好，让祝安一次又一次伤心。 　　她还是个小朋友，就因为林陆远的缘故，而要被迫承受各种压力。 　　想到这，心脏密密实实地发痛。 　　连宠在手心都嫌不够的小姑娘，却被他伤成现在这样。 　　敏感又小心翼翼。 　　段南嘉很少见林陆远这般落寞，霎时失语。 　　林陆远：“一点点残存的喜欢还不够。” 　　他会对她无比的好。 　　好到，让祝安重新爱上他。 　　“……” 　　这情感话题过于沉重。 　　段南嘉知道有很多内幕，林陆远难以诉之于口，也不想再去揭他伤疤。 　　他顺口转了话题：“周五我听姜总说，他要投资一个艺人工作室。” 　　林陆远对姜婷和姜婷她那没底线的爹厌烦透顶。 　　懒得听他们任何事。 　　段南嘉却十分有八卦精神。 　　兴致勃勃，接了下一句，“听说是因为姜婷看上了一个明星，要给他成立单独的工作室，让那明星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呢。” 　　“……无聊。” 　　林陆远并不爱背后说人。 　　哪怕是姜婷。 　　纵然她对待私生活的态度，林陆远很不喜欢，但别人自己的生活，无需旁人评价。 　　段南嘉大笑出声，“不无聊啊，差一点这个贵婿就是你了好吗！你错过了这个机会……哦对，您老不缺这点彩礼钱。天哪，你说姜婷怎么就没看上我呢！” 　　林陆远冷笑了一声，起身，跨出温泉池子。 　　轻飘飘留了句话，“你可以去毛遂自荐。” 　　段南嘉：“……” 　　这事儿仅仅作为谈资，一笑而过。 　　段南嘉也没再提了。 　　…… 　　周一下午。 　　祝安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男人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丝凉意。 　　他说：“我是谢展云。” 　　祝安脚步在客厅门口停顿了一下。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她咬了咬唇，平静地问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谢展云：“等了你几天电话，都没有等到，只能我打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面聊一下。” 　　祝安张了张嘴。 　　裴文晴那天说得话，倏地，从她脑海深处冒出来。 　　“啊这……” 　　知道祝安要回家，林陆远一下班，迫不及待地回了林宅。 　　走进大厅。 　　见小姑娘正蹙着眉头在打电话。 　　神态有点诡异。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祝安身边。 　　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祝安被他吓了一跳，浑身一颤。 　　“嘭”地一声。 　　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到地上。 　　林陆远拧起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4章 　　祝安这般举动,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做贼心虚”四个字。 　　林陆远瞟了一眼地毯上那手机, 薄唇轻启，“嗯？” 　　祝安只觉得被吓到, 瞪了他一眼。 　　默默弯下腰, 将手机捡起来。 　　通话还未挂断。 　　祝安看了一眼屏幕，将听筒放到耳边。 　　“谢老师，不好意思。” 　　一边说, 一边不忘往旁边会客厅方向挪几步，阖上门，避开林陆远视线。 　　她声音平淡轻柔。 　　不用刻意压低，林宅隔音效果好，再听不见她说什么了。 　　林陆远紧紧蹙着眉。 　　谢老师？ 　　哪个谢老师打来电话, 能让祝安这么紧张, 听到他声音就吓得手抖了？ 　　小姑娘有了秘密。 　　这个认知，让林陆远有些阴郁。 　　他在门外静待几分钟, 最终还是没有强行推门进去。 　　转身, 上了楼。 　　…… 　　祝安到底还是受了裴文晴那番可怕言论影响。 　　轻声，婉拒了谢展云邀约。 　　谢展云沉默一瞬。 　　蓦地，他阴阴沉沉地笑了声, 仿佛失了刚才那般和善。 　　“为什么拒绝？难道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 　　祝安好脾气地答道：“因为我们并不熟啊。无论您有什么事，感觉我都帮不到的。” 　　谢展云：“你帮得到。” 　　祝安手指微顿。 　　“祝安同学，这件事其实并不方便在电话内沟通，希望你知道之后也能保密。我马上会和现在的经济公司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我想签你作为工作室第一个艺人来培养, 想了解你跟你现在的公司是什么情况，如果有合约问题，我会帮你解决。这个当面聊可能更方便些。” 　　“……” 　　千思万想，祝安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事儿。 　　她轻笑，“谢谢您看好。不过抱歉啊，我没想过当什么艺人明星的，也没有公司。” 　　谢展云停滞半秒，“那这个综艺？” 　　祝安叹气。 　　“就是制片人找的我，说让我参演，有参演费，我就来了。没想过出道什么的诶。” 　　这两天，她发现拍这种节目确实挺有意思，有点新奇感。 　　但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念头，要和那几个同学一样，弃学出道，当明星、赚快钱。 　　相比之下，祝安更喜欢一个人坐在桌前，拿纸笔做演算。 　　谢展云：“……” 　　沉默。 　　没人说话。 　　听筒里只有微弱呼吸声，在不紧不慢地相互交叉。 　　祝安没等到谢展云给回答。 　　犹豫了一下，打算率先开口道别。 　　如同心灵感应般，谢展云抢先一拍，沉沉地对她说：“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或者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改变主意的话就打给我。” 　　祝安张了张嘴。 　　叹气，“好的，谢谢您。再见。” 　　电话挂断。 　　祝安收起手机，转过身，拉开会客厅门。 　　门口空无一人。 　　林陆远竟然不在。 　　这有些出乎她意料，让祝安怔楞半秒。 　　她还以为，林陆远必然得等着她，盘问一番、或者说些什么呢。 　　脚步踟蹰片刻。 　　祝安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慢吞吞回房间去了。 　　…… 　　日落西山。 　　到晚饭时间。 　　林陆远从楼梯往下望了一眼，没见着祝安。 　　换了方向，慢步走过去，敲了敲她房门。 　　祝安在做题，没理。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她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去开门。 　　果然是林陆远。 　　祝安：“什么事？” 　　这段时间里，林陆远降低了进攻性。 　　两人关系虽然依然有些尴尬疏离，但好歹不再尖锐相对了，有所缓和。 　　林陆远凝视她，低低道：“爸说他明天中午回来。” 　　祝安一愣。 　　很快，想到了一周前那件事。 　　她当了这么几天鸵鸟，终于，没法继续把头埋在沙子里了。 　　……这都怪林陆远！ 　　祝安眼神里染上怒气。 　　林陆远摸了摸鼻子，看不出一丝一毫心虚，依然面无表情。 　　淡淡地问：“你想去玩吗？我带你去旅行好不好？” 　　祝安咬牙切齿，“不想。” 　　林陆远：“短途玩个几天放松一下……日本？韩国？新马泰？” 　　要换做从前，她得乐得一蹦三尺高。 　　林陆远自主创业，初期完全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 　　人忙得神出鬼没脚不沾地。 　　那是，林三少高贵冷艳、脾气不咋地，连搭理祝安都懒得搭理，更别说带她出去玩了。 　　而且能有相处时间，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简直是天赐礼物。 　　现在却不一样了。 　　祝安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去，我要在家看书，准备考试。” 　　林陆远低笑了一声。 　　点头，“那你在我爸面前，可别不好意思。” 　　祝安：“……” 　　林陆远气质矜贵优雅，话却带着一丝无赖之感。 　　“反正是我在追你，你只是被动接受，别觉得不好意思。” 　　祝安脸颊“腾”一下烧了起来。 　　这人，现在竟然已经能坦然将这种话说出来了。 　　这可是在家里、在同一个屋檐下。 　　祝安憋着气，抬手就要关门。 　　林陆远笑了一声。 　　“好了，下来吃饭。” 　　“……”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起那个电话，和“谢老师”到底是谁。 　　- 　　恰逢暑假。 　　《超级脑王》本就对标青少年观众，本质内涵又十分正能量，在一定程度上弘扬了传统文化精神，所以播出没有任何拖拉。 　　第一期剪辑完，第二周就登录电视台，正式开始面向社会播出。 　　祝安下一次拍摄，安排在下下周。 　　当中有两周空档时间。 　　周四晚。 　　八点不到。 　　管家上楼敲门。 　　祝安在做托福模拟题，听力听得她有些犯困。 　　拉开门，见到管家，还有些回不过神。 　　“……叔？怎么啦？” 　　管家笑吟吟，“安小姐，老先生让您下去呢。” 　　祝安拧了拧眉头。 　　心下起了怯意，“林爷爷找我？什么事呀？” 　　管家：“说要一起看您参加的节目呢。老先生和三少都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 　　祝安张了张嘴，应了声“好”。 　　收拾完书桌，又喝了杯橙汁醒神，这才迈步下楼。 　　果真。 　　大客厅里灯火通明。 　　电视早就打开，正在播放叽叽喳喳的广告，这般接地气背景音，将大宅子撑得有了丝烟火气。 　　林老和林陆远分坐在两边沙发。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淡然闲聊着。 　　见到祝安靠近，两人一起停下话头。 　　林老一点没有异样，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安安，来。” 　　祝安乖乖巧巧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和林老位置离得很近。 　　轻轻开口：“林爷爷。” 　　林老：“我还是听阿远说才知道今天要播的。之前太忙了，都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样？拍节目好玩吗？” 　　祝安点头。 　　“还可以，感觉挺新鲜的。” 　　林老：“有认识什么不错的朋友吗？” 　　祝安说得很含蓄，“和我一期的三个同学，都是名校学生。其中有一个还是物理竞赛保送的，蛮厉害的。和我同一个房间的小女孩，也是练速算的。” 　　林老满意地点点头。 　　和所有家长一样，老爷子也担心祝安交友不慎。 　　这种节目圈子人群复杂，甚至，就连学术圈也说不上水至清。 　　祝安单纯青涩，又是好苗子，林老也怕将人养歪。 　　这就是为什么听林陆远一说，林老就觉得是林陆远问题的原因。 　　祝安太小了，也太天真。 　　和林陆远相比，她可以说是不谙世事，要说这事，排辈论错，也是林陆远一个做长辈的做得不好。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老确实是很宠爱祝安。 　　…… 　　聊了几句。 　　广告时间结束，《超级脑王》马上开始了。 　　祝安也是第一次看。 　　想到自己的脸即将出现在电视中，难免有些紧张。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制作组经费充足，给《超级脑王》做了个大气又别致的片头。 　　片头过完，就切入了一段旁白简介，引出这期主题。 　　也就是中国茶文化。 　　林老笑了笑。 　　看向祝安，“这主题不错，切入点蛮好的。” 　　祝安点头，深以为然。 　　然后就是一段VCR，每个评委介绍、嘉宾介绍，还有几个选手介绍。 　　VCR里可见。 　　那三个选手果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普通，并非单纯只是为了出道而做了“聪明”包装，各自都是履历华丽。 　　那个物理竞赛的含金量也极高。 　　祝安直到最后一个，才出现。 　　几米之外。 　　林陆远蓦地坐直了身体，轻咳了一声，抿着唇。 　　祝安觑了他一眼。 　　VCR里跳出了小女孩的脸。 　　不是这时，而是九岁的小祝安。 　　那个速算比赛，小女孩发挥出色、临危不惧，碾压所有年长选手，一举成名。 　　节目组不知道从哪里，将录像找出来，剪进了VCR。 　　画面一切，又到了上次挑战赛。 　　长大了的祝安，容貌惊人、气质出众，表情比小时候更加稳重淡然， 　　剪了她接受宁为玉挑战的那一段。 　　最后才放了旁白背景音，如16岁上P大之类、数学系天才之类介绍。 　　一段VCR不到一分钟，剧情已经显得十分跌宕起伏了。 　　祝安自己看着，却有点想笑。 　　一抬眸，不经意撞上了林陆远眼神。 　　他眼睛里也含着笑意。 　　对她做了个口型，说：“不错。” 　　…… 　　接着。 　　开始切入综艺正片。 　　因为是按照真人秀方式剪辑，看着还是比较轻松的。 　　祝安有些担心，林老会觉得前面那些刻意拍的剧情没营养。 　　扭头，小声问道：“林爷爷，会不会有点没意思啊？” 　　林老笑呵呵，“不会啊。你演得挺好。” 　　“……” 　　祝安讪笑。 　　确实，那些捧哏台词其实都是台本设定，她本不是那种性格。 　　这段基本看点，都是围绕谢展云展开。 　　林陆远听到主持人喊了他一句“谢老师”，倏地蹙起了眉。 　　谢展云？ 　　是这个谢老师吗？ 　　他手指轻轻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本章发红包。 　　谢谢大家。 第35章 　　祝安没注意到林陆远那微妙眼神。 　　注意力全都在电视屏幕上。 　　从比赛题目正式开始后, 剪辑就十分紧凑, 看点密集。 　　祝安五官立体精致，上镜也十分好看。 　　只是她话不多, 在茶室氛围里, 显得有些安静。 　　倒是和谢展云这般大咖，差不多沉默了。 　　《超级脑王》第一期时长两个小时。 　　没有把他们那天拍的所有内容全部剪进去，而是分成了上下期。 　　第一期结束在第二题公布答案之前, 给观众留了悬念。 　　祝安全程表现可圈可点。 　　为了达到综艺效果，也刻意用剪辑将她衬托得更加厉害。 　　林老很满意，拉着她夸了几句。 　　另一边沙发上。 　　林陆远却有些走神。 　　从那句“谢老师”一出现，他就有些集中不住注意力了。 　　余光频频望向祝安。 　　林陆远想到，拍摄那天晚上, 小姑娘的朋友给他发消息, 说祝安被人塞了名片。 　　……是这个谢展云吗？ 　　在现场，一起拍了综艺, 还坐得面对面。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在林陆远看来, 祝安漂亮极了。 　　这并非情人眼里出西施之类俗套形容。 　　在他还厌烦这小尾巴、黏人精时，就已经承认，祝安这小姑娘, 模样实在生得太好。 　　这其实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女生长大了，难免关注自己容貌。 　　容貌过甚，反倒影响做学问的专注度，容易让人分心。 　　果然如他所料。 　　不仅是同学之类、对着他的姑娘虎视眈眈，难得让她出去放松一下, 也引来了饿狼凝视。 　　林陆远脸色阴沉下来。 　　综艺结束。 　　林老叮嘱了祝安几句，回楼上休息去了。 　　大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祝安摸了摸手臂，总觉得林陆远周身泛着一丝凉意。 　　顿了顿，她平静开口：“我先上楼了，晚安。” 　　林陆远蹙眉，“等等。” 　　祝安起身动作停顿一瞬。 　　眼神疑惑。 　　林陆远两三步跨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久。 　　祝安：“……？” 　　“过来。” 　　他抓住了祝安手腕，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大宅主楼后院里就有游泳池。 　　已经十点多。 　　花园里乌漆嘛黑，空无一人。 　　游泳池旁边会24小时开应急灯，防止有人意外落水。 　　只是这应急灯瓦数不够。 　　几盏照下来，周围依旧昏暗无比。 　　天热，还有花草。 　　祝安不想喂蚊子，挣扎着、一连喊了林陆远好几声。 　　林陆远恍若未闻。 　　把她拎到了泳池后头，才松手。 　　满身戾气，都藏在了暗淡光线里，不可见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四平八稳地开口：“安安……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祝安愣了半晌。 　　语调上扬，不可思议，“把我拉来这儿，就想说这个？” 　　神经病。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 　　林陆远沉默。 　　事实上，这一路走过来，确实是为了拖时间、将怒气和醋意一同发散一下，免得再次吓到她。 　　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偏生生得这么勾人。 　　让只想将她偷偷地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不给任何人觊觎。 　　完完整整。 　　只属于他一个人。 　　林陆远知道自己想法危险。 　　很清楚，这完全不能怪祝安。 　　他抿了抿唇，“……抱歉。” 　　祝安只觉得林陆远今晚奇怪极了。 　　先是不由分说，把她架到这儿来喂蚊子晒月亮，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再突如其来道了个歉…… 　　“林陆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陆远懊恼地捏了下鼻梁。 　　叹气，“我不高兴。” 　　不高兴她这么漂亮这么出众。 　　不高兴那么多人或明目张胆、或躲躲藏藏地在喜欢她。 　　“什么？” 　　林陆远：“算了，回去吧。” 　　“……” 　　祝安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陆远将她送回二楼卧室。 　　整个人倚住了门框，没有马上离开。 　　祝安想关门，被他挡着。 　　无可奈何，轻声开口：“林陆远，你今天好奇怪。” 　　林陆远弯了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祝安皱眉，还想再说什么。 　　倏忽间。 　　他低下头，按住她肩膀。 　　嘴唇碰了下她唇角，眨眼，又马上离开。 　　祝安愣住了。 　　唇上触感温热柔软。 　　并非幻觉。 　　一瞬间，她心跳快得宛如跑了八百米。言言 　　怦怦怦怦怦。 　　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 　　上一次在KTV里，林陆远盛怒之下，也亲了她。 　　可是那时候，祝安只有满心委屈和愤怒，将她整个人淹没。 　　毫不犹豫，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但这次，或许是感受到了林陆远的温柔亲昵，她理应生气，毕竟这违背了她和林陆远划清界限的初衷。 　　却好像没办法生起气来。 　　为什么？ 　　这种感觉好奇怪。 　　祝安有些不解。 　　睁着眼睛，抬起头，湿漉漉地望向他。 　　林陆远已经散了满身戾气。 　　对上这双眸，他低低地笑了声。 　　眼神暗潮汹涌，血液似乎往一处冲去，难以平静。 　　声音低哑，“又想亲你了。” 　　祝安吓了一跳。 　　“……但是你不愿意就算了。” 　　林陆远握了下拳。 　　克制住冲动，手掌落到她头顶，轻抚了下她发丝。 　　他说：“明天，我带你去找你那个朋友玩好不好？” 　　祝安轻轻地“啊”了一声。 　　没回答。 　　林陆远笑了笑，“你好好考虑。晚安，祝安。” 　　- 　　深夜。 　　祝安关了灯，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奇怪了，让她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已经有好久一阵，林陆远没有露出攻击性来。 　　祝安几乎将他之前说得那些……那些话给忘了。 　　在刚刚那个吻落下、相触时。 　　一切记忆翻滚而来。 　　当时，祝安只觉得收到了侮辱、只觉得自己不被尊重，才会被他用那种语句调.戏。 　　她是真的委屈得要命。 　　但今天，她好像又有一点点、一点点感觉到了他的真心。 　　心跳越来越快。 　　祝安一把抓过被子，盖到头顶，将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不要再想了。 　　凭什么，自己喜欢他时，他不屑一顾。 　　他对自己有意时，又百般撩拨？ 　　这世上的事总不能样样都跟着林陆远的意愿走。 　　…… 　　周五早上。 　　祝安迟迟没有起床。 　　事实上，她早就醒了，还听到了林陆远敲门。 　　“安安，安安，起床了。去找你同学玩吗？” 　　“再不醒就去不了了。” 　　“真的不想去吗？” 　　“……” 　　敲了小十分钟，总算放弃。 　　祝安起身，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偷偷听着楼下院子里的动静。 　　良久。 　　林陆远终于开车去上班了。 　　祝安松了口气。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却也睡不着了。 　　她坐起来，捞过手机。 　　昨天凌晨时分，裴文晴又给她发了好多条微信。 　　裴文晴：【宝贝儿！！！你又上热搜了！！！！】 　　裴文晴：【我的天啊你也太好看了吧！电视里看都那么好看！！】 　　裴文晴：【现在微博上都叫你数学女神你知道吗！】 　　裴文晴：【啊啊啊啊——】 　　裴文晴：【你居然还和谢展云一起拍节目了！我好嫉妒！】 　　…… 　　剩下大多都是尖叫。 　　祝安手指滑了几下，轻笑一声。 　　仿佛被她欢快气氛感染。 　　想了想。 　　灵机一动。 　　祝安：【今天你方便吗？我准备到你这儿来玩几天。】 　　裴文晴这夜猫子，难得早上还能秒回。 　　她说：【方！便！】 　　祝安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和管家交代了一声。 　　开始收拾行李。 　　中午十一点。 　　她踏上了前往邻市的高铁。 　　实在没法面对林陆远。 　　特别是在自己再次不坚定、乱了心绪之后，只想逃避。 　　好在，现在是暑假，不用上课。 　　自己又成年了，只要带上证件，去哪儿都方便。 　　高铁渐渐离开海市。 　　祝安望着窗外农家风景，陷入沉思。 　　一个小时。 　　高铁在安市停下。 　　祝安跟着人流，拉着行李箱，下车。 　　裴文晴早就等在高铁站外。 　　见她出来，老远就蹦了起来，拼命挥手。 　　“宝贝儿！我在这！” 　　祝安笑了笑，快步走去。 　　裴文晴拉住了她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想死我了。” 　　祝安：“会不会太突然了，麻烦你啊？” 　　裴文晴摇头，“一点都不突然！我跟你说！我快闲得发霉了！就等你来呢！” 　　祝安扑哧一声，笑出声。 　　裴文晴帮她拉了行李箱，带着她往停车场走。 　　絮絮叨叨，“我爸妈昨天也看了那个综艺，今天早上听说你要来，激动坏了，我妈已经去市场买菜，准备给你做个满汉全席了。” 　　祝安轻轻地“啊”了一声。 　　裴文晴：“真的，我本来准备打车来的，我爸非要早点见你，特地开车送我来接你呢！” 　　“……” 　　在和裴文晴的闲聊中。 　　祝安将所有困扰，全都抛到了脑后。 　　…… 　　海市。 　　安远办公室。 　　林陆远拿起手机，又放下，再拿起。 　　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他终于编辑好了消息。 　　林陆远：【晚上想不想去打壁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36章 　　祝安看到发件人名字, 耳尖一热。 　　再慢吞吞地点开了消息内容。 　　指尖微顿,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复。 　　同时, 裴文晴正扬着声, 兴高采烈模样。 　　给她爸爸孜孜不倦地介绍祝安。 　　“爸你看祝安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本人也特别漂亮！她真的超级超级聪明！天才的那种！《超级脑王》都没把她的厉害之处展现出来，搞得太娱乐了！你都不知道, 她能五秒钟算出八位数乘八位数的题目！比计算器都快！……” 　　祝安被裴文晴吹得脸更红了。 　　拉了下他袖子，小声，“没有很厉害，快别说了。” 　　裴爸爸五十来岁模样，穿得休闲, 戴眼镜, 五官和裴文晴非常相似，说话时一点家长架子都没有。 　　在前面开着车, 听到祝安说话, 笑得一派乐呵。 　　他说：“不用谦虚的啦，我们都听晴晴说了几年了，说她的室友又漂亮又聪明。这下, 总算见到真人了。” 　　祝安笑了笑。 　　“谢谢裴叔叔。” 　　…… 　　暮色四合。 　　安市算是半岛城市，虽然离得近，但和海市这种沿海城市感觉完全不同。 　　太阳落到海平面那端后，凉意就会伴随着海风的咸腥气，一点点弥漫, 吹散暑气。 　　温度不低，但体感要舒服一些。 　　祝安十分怕热。 　　第一股海风轻抚过脸颊，她瞬间就爱上这个地方。 　　很快到达目的地。 　　裴文晴挽着祝安，拉开车门，蹦跶下车。 　　她家在中心住宅区，建成没几年，外观看起来还崭新。 　　里面就是普通的三房两厅。 　　和林宅那种大宅子肯定比不了，但装潢风格十分温馨惬意。 　　裴妈妈果然如裴文晴所说，整了一桌满汉全席。 　　安市盛产海鲜。 　　餐桌中间就放了一大锅海鲜百烩汤，加了辣和牛奶，红白色汤底，煮得咕嘟咕嘟冒泡，香味四溢。 　　锅子旁边装了七八个小菜，整整齐齐，码在水晶盘中，十分刺激食欲。 　　裴妈妈笑着拉过祝安手。 　　“乖宝，晴晴说你爱吃甜辣口，尝尝阿姨的手艺，看看喜不喜欢？” 　　裴爸裴妈这般热情，祝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目睽睽之下，尝了一口汤。 　　“……太好吃了。” 　　裴妈妈相当高兴，立马又给她夹菜，“好吃就多吃点！要不就在我家住到开学吧？阿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祝安：“……” 　　裴文晴笑了声，忍不住跟她咬耳朵。 　　小声开口：“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模一样？我妈简直像丈母娘看女婿。” 　　祝安弯了弯眼睛。 　　“你爸爸妈妈人都很好。” 　　跟裴文晴一样。 　　热情又大方。 　　裴文晴：“那你还不快点给我爸妈介绍一下谢展云？他们俩都是谢影帝的影迷呢。快说说，他在拍摄现场是什么样的？私下脾气怎么样？真人帅吗？” 　　祝安愣了下，轻轻地“啊”了一声。 　　这要她怎么说。 　　事实上，祝安并不是很喜欢谢展云，哪怕他向自己发来了邀约。 　　谢展云真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阴郁。 　　和林陆远那种漠然不同，谢展云气势显然没有林三少那么强。 　　但周身却透着一股不怀好意感，让人不想靠近。 　　沉默间。 　　桌上三人目光都投向了祝安，似乎在期待她说出什么惊天爆料。 　　祝安叹气，小声道：“那个，其实私下根本没有说上话。谢老师很忙，第一天录完就走了。” 　　裴文晴有点失望。 　　毕竟这是第一次离大明星这么近。 　　好朋友和影帝一起做节目，四舍五入就是自己和影帝认识了。 　　不过她也没再追问，兴致勃勃地给祝安介绍起了明日行程。 　　裴文晴：“明天早上咱们坐船去旁边小岛玩几天吧，这个时间，还有荧光海呢。” 　　祝安笑了笑，低低应声。 　　- 　　傍晚。 　　林陆远下班，回到林宅。 　　状似无意地楼上楼下赚了几圈，没见到人。 　　倒是和林老打了照面。 　　林老才从书房出门，下楼。 　　鼻梁上架着眼镜，表情十分严肃。 　　一见到林陆远，他笑了，“没头苍蝇似的。” 　　林陆远拧着眉不说话。 　　林老：“找人呢？安安找同学去玩了，说要住上几天才回来呢。” 　　“……” 　　林陆远脸色微变。 　　林老清楚自己小儿子脾气，说教也说得够多了、累了。 　　林家又不是那种对孩子跋扈□□的人家，只能等俩孩子自己清醒过来了。 　　见林陆远吃瘪，林老叹气。 　　“行了，别摆这种表情，跟个小孩似的，一点不乐意就摆脸色。” 　　林陆远垂眼，“没有的事。” 　　林老坐到沙发上，摘了眼镜，拿起报纸，不和他说话了。 　　林陆远也不到处转悠了。 　　回到房间，打开笔电。 　　他沉下心来，开始处理工作。 　　夜幕低垂。 　　林陆远专注工作，没有下楼吃饭。 　　十几分钟前，管家送了几道清淡小菜上楼。 　　托盘平平正正地放在了他房间茶几上。 　　林陆远合上笔电，捏了下鼻梁。 　　整个人都半躺着窝进沙发。 　　他低低轻笑一声。 　　昨天晚上，林陆远估计小姑娘心里不好意思，这才灵机一动，想带着她出去运动一下，散散心。 　　也就是最近刚解决了几个大项目，安远那儿不忙，他才能有空闲陪她。 　　哪想到一眨眼，人自己先不声不响地跑远了。 　　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逼一逼还是有用的。 　　至少可以确定，祝安对他这种突然举动，还会有一丝羞怯。 　　只要不是全然无感、或是厌恶万分，都好。 　　林陆远捻了捻手指。 　　站到阳台边，拉开玻璃门。 　　他面对着夜空，深吸了一口气，摸出手机。 　　祝安还没有回复他白天消息。 　　林陆远没有生气，靠着落地玻璃门框，切出去随便刷了刷。 　　十秒钟前。 　　裴文晴刚发了新朋友圈。 　　【明天和安安小女神荧光海二人约会GO！你们可别羡慕我~~】 　　林陆远挑眉。 　　手指无意识地摸了下嘴唇。 　　真巧。 　　他切去网页，查了查荧光海。 　　然后打电话给行政秘书。 　　“帮我订张船票，明天下午的。明天如果有人打电话到公司找我，就转给你们段总。” 　　…… 　　旭日东升。 　　在裴家吃过早饭。 　　祝安和裴文晴去买了船票，登岛。 　　落地。 　　耳边传来海鸥叫声，伴着“哗哗”海浪声，演奏出岛地风情。 　　极目远眺，海平面似乎就在不远处，触手可及。 　　祝安站在海滩边，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 　　裴文晴笑，“宝贝儿，你一个海市人，没来过海岛吗？” 　　祝安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很少出去玩。” 　　一是有自知之明，身为养女，不好意思调皮吵闹，让人带出门。 　　二是她只想和林陆远待在一块儿。 　　林陆远脾气不好，又忙碌，也没什么时间和耐心。 　　偶尔被祝安缠得不耐烦了，会开车带她去周边城市玩玩，都是短途自驾可达的地方。 　　安市这边，倒是真没来过。 　　裴文晴瞪了瞪眼睛。 　　似乎觉得很惊诧。 　　民宿就在海边，走一小段台阶就能到。五层楼高，外面是白墙灰瓦，围了院子种绿植。 　　整栋小楼朝海方向这面都是玻璃，按临海观景房价格出租。 　　天黑后点起灯光，从外头看，整栋楼都是亮堂堂的，气质很小资。 　　两人将行李搬到民宿里。 　　换了人字拖，拿着伞，回到海滩边。 　　裴文晴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个单反出来，非要给祝安拍照。 　　“我这设备虽然是入门级，但技术绝对是资深级别。本人，国家一级P图技术员，能把刘德华P成范冰冰……” 　　祝安：“……” 　　阳光如火。 　　照在人身上，就是最好打光。 　　裴文晴第一次碰到祝安这种不需要挑角度、不需要摆动作，每张都是大片的模特。 　　彻底上了瘾，一连拍了半个多小时。 　　祝安热得冒汗，赶紧叫停。 　　两人收拾了东西，去找地方吃饭。 　　海岛只有海鲜，蔬菜和肉全靠船从别处运上来。 　　成本太高，价格比黄金还贵。 　　裴文晴是本地人，这儿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找了家店，点了菜。 　　再把单反里的照片传到手机里。 　　她低垂着头，迫不及待开始调色。 　　祝安单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看她。 　　第一道菜是盐焗海虾。 　　端上来时，还在滋滋冒油，香味十分浓郁。 　　裴文晴已经调好光线，再稍微剪了剪大小，把手机拿给祝安。 　　献宝一般，“怎么样？好看吗？” 　　祝安看了下照片里自己的脸，轻笑，“好看的。” 　　裴文晴：“那我能发朋友圈吗？” 　　祝安点头，“可以。” 　　她比了个YES，手指噼里啪啦飞舞，麻利地上传。 　　几分钟，收获了一大堆赞。 　　…… 　　气氛惬意。 　　加上正午阳光太晒，他们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竟然吃到了下午两点多。 　　买单。 　　离开小饭店。 　　祝安撑伞，两人沿着台阶，慢吞吞往下走。 　　有一搭没一搭开始闲聊。 　　裴文晴：“昨天忘了问你了，那个名片哥，后来怎么样了？” 　　祝安脚步一顿。 　　尴尬地讪笑，“没怎么样啊。” 　　裴文晴：“没再找你吧？” 　　“嗯……没吧……” 　　裴文晴没听出她话中犹豫，愤愤地说：“肯定就是那个意思，你太单纯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很乱啊。以前天涯经常有人爆料的。” 　　祝安：“……” 　　裴文晴：“林叔叔后来没说什么吗？” 　　祝安浑身一缠。 　　收了笑，“说什么？” 　　裴文晴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那天晚上怕你不以为然，又一个人住酒店出什么事，就把这件事跟林叔叔说了……对不起啊祝安，我那时候太着急了……” 　　祝安啼笑皆非。 　　叹气，“你告诉林陆远了啊。” 　　“呃，嗯啊。” 　　祝安摇头，答道：“他没说什么。” 　　但这么一想，她又有些惊讶。 　　按照林陆远这被激发出来的跋扈占有欲，不该马上就打电话给她发飙吗？ 　　或者，干脆就要冲到南城去了。 　　但是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安回忆了一下，确定他只是发了一个句号给自己，又关照了几句，就没了下文。 　　她心中泛起了一丝微妙滋味。 　　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庆幸。 　　林陆远在改变。 　　越改变，越让她动摇。 　　祝安一边痛恨自己的不坚定。 　　一边又觉得，若是这样的林陆远，换做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动摇。 　　送她花的林陆远、带她吃小吃的林陆远、给她送礼物的林陆远、陪她胡闹的林陆远…… 　　这样有温度的林陆远。 　　和那个陪伴了她十四年的林陆远，交织在一起。 　　组成了一个沉默柔软又桀骜不驯的男人。 　　令人心动万分。 　　…… 　　海岛面积不大，上面没有交通工具。旅游开发结束后，到处是台阶。 　　普通女孩子步行绕岛一周，也就五个小时左右。 　　这个点，游客要么在休息、避太阳，要么就已经出海去玩了。 　　整个小岛静谧又温柔。 　　再下了几级台阶。 　　蓦地，裴文晴停下脚步。 　　祝安走在她后面，跟着一顿，狐疑喊她：“……文晴？” 　　裴文晴没说话。 　　扭头，冲着她挑了下眉，顺势让开了一个人身位。 　　祝安有些不明白她意思。 　　目光往下望去。 　　台阶尽头，站了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身量极高，人瘦腿长，穿着短袖长裤，怀里抱了一束三色堇。 　　天气炙热，花瓣缺水，看起来已经有些焉了。 　　男人眼神平静淡漠，一如往常，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他朝着祝安招了招手。 　　“安安。” 　　祝安目瞪口呆，甚至开始头昏脑涨。 　　说话也不利索了，“林陆远？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陆远仰着头看她。 　　语气轻柔，“你希望我说什么。” 　　“……” 　　“有点想你，所以来了。” 　　恰好符合三色堇的花语。 　　【思念。】 　　他老远从海市带来这束花。 　　妄图将满心真情，连同花束，一起奉上给她。 　　- 　　林陆远到来，打乱了祝安和裴文晴计划。 　　恰好不远处就有一家甜品店。 　　三人一块儿走进去，捡了靠边位置坐下。 　　祝安怀里还抱着那束三色堇，脸颊泛着红潮，像是被晒伤了一样。 　　甜品店简陋，由于材料不足，价格贵，能点的种类也少。 　　林陆远起身买单，去给两个女孩点了冰镇奶茶，自己点了杯冰咖啡。 　　奶茶和咖啡都是粉冲调出来的。 　　口感不好，不过大家也没有挑剔。 　　裴文晴一贯吵闹，这时候竟然安静沉默下来。 　　只有眼睛骨碌骨碌在两人中间转，一脸看好戏模样。 　　祝安清了下嗓子，轻声问：“林陆远，今天你不上班吗？” 　　林陆远沉沉地“嗯”了声。 　　“那你……”也没必要到这儿来呀。 　　明知道她想避开他。 　　祝安抿唇。 　　林陆远曲起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恍若漫不经心般开口：“祝安。” 　　“……” 　　林陆远笑了一声，“问这么多遍，你是想再听一次表白吗？” 　　祝安不说话了。 　　裴文晴忍不住冲林陆远比了个大拇指。 　　在心里叫好。 　　太会说了。 　　太会撩了！ 　　很符合小说剧情。 　　林陆远注意到她小动作，朝她点点头。 　　眼神很快转回去，胶在祝安脸上，“再晚些，我带你们出海去看落日和海豚好不好？” 　　…… 　　下午四点多。 　　海边停了一排小船。 　　这些船都是私人揽客，游客和船主谈好价，就能包船出海。 　　航线也可以谈，想出海钓鱼、看日落日出、或是去周围别的岛玩一圈，都可以。 　　林陆远领着俩小女孩，走到附近。 　　让她们等在原地，自己先过去。 　　他挑了个船，低低地和老板聊了几句。 　　竟然沟通了有十来分钟，还没结束。 　　裴文晴都有些怀疑了。 　　小叔叔开大奔、住庄园，总不能是在讨价还价吧。 　　还好，心里才嘟囔了几句，林陆远就转身，冲两人招手。 　　小船很小，最多只能载七八个人。 　　上船时，容易摇摇晃晃，站不稳。 　　林陆远先上船，和那船主一块儿，站在边缘接她们。 　　裴文晴轻车熟路跳上去。 　　只剩下祝安。 　　她咬唇，表情有些害怕。 　　林陆远笑了笑，没等她再做什么心理准备，直接拉着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这儿一拉，掐着腰抱起来，转身放到船上。 　　祝安低低地“啊”了一声。 　　林陆远顺手摸了下她脑袋。 　　“别怕。” 　　“……” 　　等两个女生在小船上坐定后，那船主拍了下林陆远肩膀，径直下了船。 　　裴文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他去哪儿？” 　　林陆远：“回家吃晚饭。” 　　裴文晴瞪大了眼睛，“那我们呢？” 　　“出海。” 　　“谁开船啊？总不能游过去吧。” 　　林陆远进了驾驶室，声音云淡风轻，“我开。” 　　…… 　　祝安第一次知道，林陆远竟然还有船艇行驶证。 　　这种民用小船随便就能开。 　　她自以为很了解林陆远，实际上，又好像并没有那么了解。 　　这认知让人心情复杂。 　　驾驶室是半露天的，林陆远背对着她们，操控着方向盘。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读出了祝安心思。 　　他说：“之前你高考那阵，去考着玩的。” 　　祝安“哦”了一声。 　　不说话了。 　　气氛凝固下来。 　　裴文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目光游移。 　　半响。 　　还是她开口，主动调节这古怪氛围。 　　“要去最那边看日落比较好看，能看到太阳掉进海里哦！别的地方都没能这么近观赏的。这片海可是咱们整个国家最边缘的海域了。” 　　林陆远点头，“好。” 　　裴文晴又对祝安说：“晚上咱们回来之后，就去吃海鲜烧烤，听着海浪声，喝点啤酒，拍照贼好看了。别嫌弃这是路边摊啊，都是现抓的海鲜，很新鲜的。” 　　祝安也点了下头。 　　“都听你的。” 　　裴文晴失语。 　　这两人，说仇人也不是仇人，说情人也不是情人。 　　要说是旧情复燃，好像不对。 　　要说是漫漫追妻，好像也不是完全单箭头。 　　偏偏这么尴尴尬尬。 　　裴文晴叹了口气，还是选择站在了祝安这边。 　　和她咬耳朵，声音又低又轻，几乎淹没在海浪声中。 　　“怎么啦？我看你喝奶茶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祝安摇摇头。 　　几分钟，调整好了古怪情绪，又打起精神。 　　小船已经开出去很远了，将周边小岛都甩在了背后。 　　她往前面望去。 　　茫茫大海，仿佛只有一叶孤舟。 　　苍凉又震撼。 　　林陆远安静许久，倏地，薄唇轻启，说：“有海豚。” 　　两个女生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果真。 　　不远处，海豚跃出水面，拉出一道漂亮拱形弧线。 　　距离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女生难免对这些美丽动物没有抵抗力。 　　裴文晴“哇”了一声。 　　祝安虽然没说话，眼睛里却含着惊叹。 　　林陆远扭头看了看她。 　　弯唇，将小船熄火。 　　马达声停止。 　　变成了真的随波逐流、飘飘荡荡。 　　他倚着驾驶室，就地坐下，安安静静地凝视着祝安。 　　六点。 　　太阳变成了橙色，缓缓往下落。 　　因为在海上，视角开阔，几乎能直接看到落日轨迹。 　　从半空，掉进海中。 　　将海面染得波光粼粼。 　　林陆远也顺着两个姑娘的视线，一同看向海平面。 　　若是在这种美景中。 　　永远有他的女孩相伴，也算良辰不负。 　　…… 　　天色彻底黑了。 　　林陆远开船，踏着月光，回到小岛岸边，将船钥匙还给船主。 　　三个人一前一后，一同去旁边吃海鲜烧烤。 　　海鲜是客人自己去挑。 　　都是活蹦乱跳的，装在泡沫纸箱里，要什么直接点就好。 　　祝安本身不是很喜欢鱼虾类海鲜，口味又比较甜辣口。 　　挑了好几个贝壳类。 　　林陆远又特地关照了老板，让他稍微加点辣。 　　裴文晴在旁，看着两人默契。 　　啧啧感叹，“青梅竹马真好啊，知根知底的，还贴心。” 　　祝安被她说得耳尖泛红，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林陆远却相当平静。 　　拉开椅子，坐到祝安对面，“祝安不这么想。” 　　裴文晴：“为什么？” 　　林陆远：“因为我以前脾气很不好，一直嫌弃她。所以现在，她要嫌弃回来。这样的青梅竹马，追起来更难。” 　　裴文晴瞪大了眼睛。 　　祝安头都要埋进桌子里去了。 　　低吼，“林陆远！你干嘛啊！” 　　林陆远脸色沉了沉。 　　一字一句，开口：“被我追很丢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第37章 　　气氛随之一凝。 　　满地月色。 　　不近不远处, 流浪歌手站在岸边, 低吟浅唱。 　　“我多么够运/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从没再疑问/这个世界好得很……” 　　老旧音响带着电流杂音，晃晃悠悠, 将海风与低沉声线, 一起缓缓送到。 　　和着无尽烟火气，组成一幅浪漫夜景。 　　林陆远问完，没再说话, 默默地抿了口啤酒。 　　冰冰凉凉，一直从喉咙凉到心底。 　　早已没了白日酷热。 　　祝安却觉得脸上燥热不减。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林陆远。” 　　林陆远手里还握着酒杯，微微一顿。 　　抬眼，看向她。 　　祝安轻声道：“其实, 我给你送过很多花, 你还记得吗？” 　　“……” 　　“新鲜的、不新鲜的，包装精美的、花园里摘的, 还有很小的时候, 我自己种的。” 　　林陆远拧着眉，忍不住打断她，“安安……” 　　翻起旧账时。 　　两人心中皆是说不尽刺痛。 　　祝安叹气, “你好好收下过、说过谢谢，也毫不在意地随手扔掉过。那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甚至，连现在说起来，都能回忆起当时心痛。 　　老板上了爆炒花蛤和蒜香蛏子。 　　蒜香味扑鼻而来。 　　祝安捏着手指，垂着眼。 　　语气平静, “所以，在想要得到什么的道路上，受到点挫折就抱怨，那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这还是你教我的。” 　　…… 　　正值暑假假期，小岛虽小，游客却不少。 　　林陆远来得突然，没有提前定房间。 　　祝安她们住得那家民宿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迫不得已，将两个女生送回房间后，他只得再走一段，去更远一些的民宿。 　　回到房间。 　　裴文晴先拿衣服去洗澡。 　　祝安顿了顿。 　　悄悄走到阳台边，把玻璃门拉开一小条缝。 　　挤出去，关上门，趴在阳台护栏上。 　　护栏是铁质，日晒风吹，隐隐约约有股锈味。 　　祝安恍若未觉。 　　视线向下。 　　夜深，外面路上已经没什么游客了。 　　路灯将影子拉长。 　　斜斜地打在台阶上，起起伏伏，不甚平整。 　　祝安目光落到男人身上。 　　男人体态极漂亮，端正笔挺，一步一步，毫不拖泥带水。 　　速度虽是不紧不慢，却不会有一点点油腔滑调、拖泥带水的感觉。 　　从上到下，都像是受过良好家教培养。 　　男人容貌在路灯光线下并不明朗，但无可否认，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散着致命吸引力。 　　祝安咬着唇，眼神如玉。 　　表情和每一次她趴在房间窗台上、向下默默望着林陆远时，一模一样。 　　唯独遗憾，林陆远从没有抬起过头。 　　祝安回想到今晚，自己说得那些，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站起身，准备回房间去。 　　猝然，她无意识地扭头，又往下看了一眼。 　　如同心灵感应。 　　男人明明已经走得很远、快要看不见了，却倏地止住脚步。 　　转过身，望向了祝安所在方向。 　　距离远得几乎需要望远镜，却仿佛目光真的在半空交触。 　　祝安心头重重一跳。 　　用力甩上玻璃门，慌不择路地迈步，回到房间内。 　　裴文晴已经洗好了。 　　头上戴着干发帽，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祝安顿了下。 　　裴文晴抬起头，笑着打趣她：“哟呵，还依依惜别呢。” 　　祝安：“……” 　　裴文晴见她整个人僵硬得要命，赶紧闭嘴。 　　挥手，催促她，“快先洗澡去，再晚头发吹不干了。” 　　…… 　　夜深人静。 　　海浪声阵阵，像是一支交响乐队在耳边演奏巴赫狂想曲。 　　祝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另一张床上。 　　裴文晴蓦地开口：“睡不着？” 　　“……嗯，有点认床。” 　　“那来聊天呀。” 　　祝安睁开眼，语调柔软，“聊什么？” 　　裴文晴一贯大大咧咧，心里话憋了一晚上，总算有机会开口。 　　半坐起身，黑暗中，瞳孔映着光。 　　她说：“宝贝儿，你今天吃饭的时候说得那个话，唉，我觉得还挺不合时宜的。” 　　祝安咬着唇。 　　沉默。 　　裴文晴：“我知道你以前被林叔叔伤害过嘛，当然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但是我觉得吧，人家老远跑过来给你个惊喜，又是买单又是开船出海的，至少今天的表现无可指摘，就……唉，其实我也觉得我有点圣母，反正，你听听就完了，别放在心上。” 　　祝安昏昏沉沉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事实上，裴文晴还是一个柔软善良的姑娘。 　　要不，也不能和原先脾气有些冷淡不理人的祝安玩到一块儿。 　　祝安并不会对她这番话有什么怨怼。 　　本质来说，她并不是个刻薄的人。 　　因为常年寄人篱下，也不像有些女孩子那样，性格有点作。 　　有点傲气，也稍识时务。 　　祝安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就能这样被轻易略过。 　　整整十四年。 　　从一开始如父如兄的依赖，一点点变味，变成了彻骨爱意。 　　不变的是漫长的感情。 　　从少女情窦初开起，她的眼里、世界里就只有那么一个林陆远。 　　午夜梦回，想起来。 　　只觉得甜蜜又心酸。 　　就是这般纠结痛苦之下，祝安下定决心，要彻底摆脱人生噩梦。 　　结果这“噩梦”自己缠了上来。 　　百般纠缠，怎么都甩不脱。 　　这本身就不公平。 　　祝安低低地叹了口气。 　　今晚，她没想说这种话的。 　　显得她十分眦睚必报，作天作地。 　　只是满腹委屈，找不到发泄口，一股脑都涌了出来。 　　像是在脑海深处记忆的中。 　　曾经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祝安，在为她此刻的动摇，冷着脸抗议。 　　…… 　　林陆远陪了三天。 　　俩女孩玩了两个岛，虽然因为天气原因，没能看到荧光海，但也心满意足。 　　周日晚上。 　　祝安跟着裴文晴准备回她家去。 　　林陆远不能一起，准备要回海市了。 　　车就停在码头。 　　开回海市，十分方便。 　　下船。 　　裴文晴她爸爸来接他们。 　　只能在码头分别。 　　祝安挥了下手，垂着眼，同他道别。 　　林陆远看了裴文晴一眼。 　　裴文晴相当识时务，“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人让到了远处去，把时间留给两人。 　　林陆远双手插在口袋里，模样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再次和曾经那个叛逆大男孩重合了。 　　慢条斯理，沉沉问道：“什么时候回家？” 　　祝安手指交缠，停顿片刻。 　　才答：“周三或者周四吧。” 　　这样麻烦打扰人家也不好。 　　林陆远：“行，我到时候开车来接你。” 　　祝安摇了摇头，“不用麻烦的，我坐高铁回来。” 　　林陆远：“不麻烦。” 　　“……” 　　月色如画。 　　他轻笑了一声，用手掌拍了拍她脑袋。 　　“好了，你追着我跑了那么久，这次，换我追着你跑。” 　　- 　　周四一早。 　　林陆远开车去安城，接祝安回家。 　　裴文晴跟着一块儿上了车。 　　坐定后。 　　她爽朗笑了声，和林陆远打招呼：“林叔叔，别介意我这个电灯泡啊。祝安宝贝儿邀请我去看她拍《极限脑王》，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跟着一块儿来了。” 　　明天，祝安又要飞去南城，准备周末拍摄了。 　　林陆远表情平淡，略略一点头，模样十分矜贵。 　　淡声道：“不介意，欢迎你来我们家玩。” 　　全程，祝安默不作声，挽着裴文晴手臂。 　　直到此时，才眨了眨眼睛。 　　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挡住了她所有心思。 　　…… 　　回到林宅。 　　裴文晴和林老打了招呼，成功收获了林老笑容和喜爱。 　　晚上聚在一起看第二期《超级脑王》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第二期还是祝安他们。 　　祝安和林陆远都习惯了处惊不变，但裴文晴却很开朗，全程和林老聊个没完。 　　“哇，这个镜头，祝安侧脸好漂亮！” 　　“这段讲得好有意思诶，我查查相关……” 　　“谢老师好帅！” 　　“……” 　　话题天马行空。 　　竟然也将林老逗得哈哈大笑。 　　节目播完。 　　林老夸奖道：“安安表现很好。” 　　祝安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林爷爷。” 　　林老：“你这孩子，以前性格内敛了些，都是阿远从小没做好的表率。和文晴待在一起，倒是开朗许多了，挺好。” 　　裴文晴笑了。 　　“哪呀，我都怕我太笨了，老缠着祝安，把她智商都拉低了。” 　　这话当然是逗乐。 　　P大数学系学生，和“笨”这个字，一辈子挂不上边。 　　林老假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许胡说。这么聪明一个小姑娘，不好妄自菲薄的。” 　　裴文晴煞有其事，“对对对，是我太谦虚了。林爷爷，听说您是研究所的负责人，您看我有没有搞研究的天赋啊？我想研究导.弹。” 　　霎时间。 　　大厅里充斥着欢笑气氛。 　　祝安露出笑意。 　　林陆远坐在最远沙发上，目光轻飘飘落在她脸颊。 　　温柔似水。 　　若是祝安一直能这么开心—— 　　满腔爱意，甘愿融化在银河里。 　　…… 　　周五晚上。 　　日落时分。 　　林陆远开车，送两个女孩去机场。 　　祝安本以为，他会跟着一块儿去南城。 　　没想到只拿了两人登机牌，就折返回来，并没有要一起的意思。 　　他平稳地走到祝安面前，驻足。 　　蹙着眉，手指捏了下鼻梁。 　　就算只去两三天，林陆远也觉得千般万般不放心。 　　免不了细细交代一番。 　　“房间已经给你们俩开好了，单独开了一间。互相照顾好，别出什么意外。拍摄不要太辛苦，要是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就拒绝，别怕，我会处理好。主要是要开心……” 　　顿了顿，他盯着祝安，“安安，乖一点。” 　　祝安没说话，轻轻地眨了下眼。 　　机场灯光明亮如白昼。 　　将小姑娘脸颊打出无瑕瓷白色。 　　表情乖乖巧巧。 　　勾人得要命。 　　林陆远想亲亲她眼睛，又想把他的小女孩搂进怀中，抱一抱捏一捏。 　　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住了。 　　沉默良久。 　　祝安贝齿轻启，低低应声：“好。” 　　…… 　　周六一大早。 　　祝安和裴文晴一同抵达电视台。 　　因为制作组是允许所有人带助理，祝安早早地帮裴文晴要了张临时出入证，让她能顺利跟进去。 　　这期台本也是提前发到所有人邮箱了。 　　主题是丝绸。 　　制作组神通广大，竟然将古时那种巨型织布机搬进了摄影棚。 　　大长桌也换了个风格。 　　成了武侠片里那种木条长桌，瞧着比茶那期清贫许多。 　　祝安在后台等待化妆。 　　裴文晴偷偷地去棚子里转了一圈。 　　回来，不好意思冲着她尖叫，只得借住微信，拼命发消息。 　　裴文晴：【好酷啊！！！】 　　裴文晴：【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摄影棚！！】 　　裴文晴：【搭出来的场景也好厉害啊！！！布景看着就贼贵了！！】 　　裴文晴：【谢展云今天会来吗？！】 　　…… 　　祝安扑哧一笑。 　　也拿起手机，给她回消息。 　　祝安：【会来的。】 　　裴文晴：【你怎么知道？】 　　祝安：【我刚刚听到后台有个工作人员在和化妆师聊天，说谢展云签了六期。今天才第四期。】 　　这句话再次点燃了裴文晴。 　　仿佛椅子上有把火，烧得她坐不稳。 　　裴文晴：【？？！我要见活的影帝了吗？？？】 　　祝安：“……” 　　二十分钟后。 　　谢展云果然如她所说那样，到了电视台。 　　由于他行程忙碌紧张，所有人尽量跟着他的安排。 　　很快，试拍结束，开始正式拍摄。 　　祝安随着众人一起走进布景内。 　　这期，对手换了三个。 　　其中还有个年纪颇大的男人，不像学生，看起来要有三十多岁了。 　　祝安只扫了一眼，表情依旧淡漠。 　　这次入场台本，并不是个人介绍了。 　　她得以第二个坐下。 　　好巧不巧，最后嘉宾入场时，谢展云没有坐在最后，依然坐在了她对面。 　　祝安眼神和他对上了一秒。 　　倏地，立马就移开了。 　　谢展云皱了皱眉。 　　“……” 　　这期很明显，那个三十岁男人手上拿了些什么剧本。 　　表情神态胸有成竹，题也答得极快。 　　果然，到中期时，插入了一段男人相关剧情人设，十分饱满。 　　有了第一次拍摄经验，祝安更加淡然。 　　她并不在乎有没有剧本。 　　只要发挥到最好就行。 　　就算是这种综艺，祝安也不想输。 　　…… 　　丝绸这期，内容比茶文化要多不少。 　　一直到中午，才拍完第一题。 　　导演喊了休息。 　　祝安离开布景，走到裴文晴身边。 　　裴文晴脸色泛着红晕，和她咬耳朵。 　　低声说：“妈耶，谢展云本人也太帅了吧！比屏幕上还有魅力的感觉，特别成熟内敛……我要路好转粉了！” 　　祝安笑了笑，“我没有看过他的作品。” 　　裴文晴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心中，祝安一直就是这般人设。 　　“没事，就算没看过，只看脸也能GET到帅吧？” 　　祝安不敢苟同。 　　谢展云气质实在过于阴郁，让她心生不喜。 　　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哪怕是只说脸，那谢展云五官精致程度，也远远比不上林陆远。 　　林陆远皮相极具欺诈性，气质还足够矜贵迷人。 　　又是从小看到大的，将祝安心中“帅”的程度，硬生生拔高了一大截。 　　裴文晴很快读懂了她表情。 　　叹气，“唉，也是，林叔叔也帅呢。” 　　祝安：“……”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领了盒饭，在角落捡了个位置坐下。 　　十来分钟后。 　　一个女人从摄影棚门口走进来。 　　眼神一转，直奔谢展云方向而去。 　　女人穿着香奈儿高定套装，拎着爱马仕，脚踩一双华伦天奴铆钉高跟鞋。 　　一身装扮，都写满了珠光宝气。 　　祝安余光扫到，表情一凝。 　　这女人，她认识。 　　这是姜婷。 　　就是林老生日宴时，林陆远的女伴，那个姜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 　　祝安停下筷子，顿了顿。 　　姜婷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 　　旁若无人地走到谢展云旁边。 　　她凑到他耳边，娇笑了一声，和他低低耳语。 　　看起来姿势有些亲昵。 　　谢展云表情不善。 　　距离虽然不近，祝安还是读出了他口型。 　　谢展云是在问姜婷：“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姜婷说了句什么。 　　没等谢展云回答，她整个人便倚到了他手臂上。 　　倏忽间。 　　摄影棚已经安静下来。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但眼神却若有似无地飘向了那个方向，表情求知若渴，仿佛挖掘到了天大八卦。 　　谢展云眉头越蹙越紧。 　　强忍着，没有将姜婷甩开。 　　目光却往祝安这边，瞟了一眼。 　　祝安心头一跳。 　　果然，姜婷也注意到了这眼神，顺着他视线方向，望过来。 　　看到祝安，她瞪大了眼。 　　起身，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她这边走来。 　　姜婷在祝安面前站定。 　　似是难以置信，“哇，祝安小朋友？” 　　祝安平静地点了下头，“好久不见，姜小姐。” 　　姜婷：“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你要准备进军演艺圈了？” 　　祝安不想理她，但又不能失了礼貌。 　　言简意赅，“不是的。” 　　姜婷旁一撩头发，若无人地笑起来，“林陆远竟然会放你出来？” 　　“……” 　　“还是说，你们已经睡过了？” 　　祝安怔了怔，表情一下子变了，站起身，和她面对面。 　　“姜小姐，请你慎言。” 　　裴文晴也站了起来，瞪着她，“你是谁啊？在胡说八道什么？一点教养都没有，厚颜无耻！” 　　姜婷不为所动。 　　似乎一直在上下打量着祝安。 　　“……林陆远就是个变.态妹控啊，你们怎么可能没什么呢？他可是为了你拒绝了我，那小破公司还承担了几百万的损失呢！” 　　祝安哑然。 　　姜婷蓦地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虽然这样，我还是对阿远兴趣不减哦。小妹妹，你和他要是还没睡的话，就去跟他说，我的要求还是有效。只要一晚上，那几百万宣发损失，姜氏会自行给他补上。” 　　…… 　　这个小插曲，彻底打乱了祝安心情。 　　虽然解题还是能勉强全神贯注，但没法时时刻刻注意镜头下表情了，时不时就发个呆。 　　甚至，引得对面谢展云频频看向她。 　　七点。 　　周六全天拍摄结束，后半段就要明天接着拍了。 　　导演将祝安叫到了一边。 　　“祝安同学，今天状态不太好？” 　　祝安抿唇，“……很抱歉。” 　　导演：“好在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就是有几个镜头明显在出神，你今天稍微留一下，几个单人镜头，现在给你补了。” 　　祝安十分不好意思。 　　连忙道谢，“谢谢您。对不起，真的麻烦大家了。” 　　…… 　　直到八点。 　　祝安和裴文晴才走出电视台。 　　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 　　裴文晴觑了觑祝安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咱们晚上去吃点什么吧？” 　　祝安笑了笑，“没事。” 　　确实没事。 　　她只是在思索，姜婷那番话。 　　事实上，段南嘉也曾跟她说过这个话题。 　　只是没这么直接，只说姜婷给他们公司找了个□□烦，并没有涉及具体金额、以及什么□□剧情。 　　段南嘉那故事，加上姜婷今天所说。 　　祝安拼凑出了全貌。 　　心绪复杂。 　　在裴文晴关心眼神下，祝安压抑住了百般思虑。 　　轻声问道：“……去吃小吃街吗？” 　　“好呀。” 　　祝安带着裴文晴去了那条小巷。 　　果不其然。 　　裴文晴也爱上了这街边味道。 　　“我的妈，也太好吃了吧！宝贝儿，你从哪儿找到的这条街啊？妈耶，果然还是要在当地人吃的地方吃，口味才正宗……” 　　祝安垂着眼，调羹在空中停滞半秒。 　　她答道：“是上次林陆远带我来的。” 　　裴文晴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比了个大拇指。 　　提到这名字。 　　祝安彻底失了食欲。 　　倏地，说不清为什么，胸中涌起一股气。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找到林陆远号码，拨通。 　　“嘟——嘟——” 　　响了两声。 　　那头接了起来。 　　声音含着笑，似乎很是意外，“安安？怎么会突然打来？” 　　一时之间。 　　祝安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沉默半晌。 　　她开口：“……我今天遇见姜婷了。” 　　林陆远一愣。 　　祝安：“什么叫损失了几百万？她怎么你们公司了吗？” 　　电话那头。 　　林陆远靠在沙发椅中，紧紧蹙起了眉头。 　　语气有些狠厉，“祝安，姜婷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出自《春夏秋冬》 　　歌手是张国荣。 　　双更合一。 第38章 　　林陆远咬牙切齿。 　　没想到他只是一个错眼, 就出了这种奇怪事儿。 　　姜婷怎么会在南城？ 　　简直阴魂不散。 　　祝安沉默了一下, 平静地回答他：“说你不想陪她睡，所以给她家的公司赔了几百万。” 　　林陆远：“……” 　　“咚——” 　　重重一拳, 砸在桌上。 　　动静大到连电话那端都能听见。 　　祝安咬了下唇。 　　林陆远只觉得自己高大形象被姜婷毁了个彻底, 气得不行。 　　曾经让他觉得“还不错”的直爽性格，通通报应了回来。 　　姜婷竟然还跑去恶心他的小姑娘，说这种话。 　　一时之间。 　　林陆远脑中滑过了一万种手段, 要将姜氏报复回来。 　　对于林陆远来说，世界上没什么事情做不到。 　　甚至，他现在就能黑进姜婷他们家公司的财务系统里去，做点手脚，让它自我毁灭。 　　只是林老虽然对他实行放养制度, 但最忌讳家里人用聪明智商做些坏事。在这方面教育上, 从小就极为严格。 　　天才和罪犯不过一线之隔。 　　谁也不能跨过那一线去，破坏社会既定规则。 　　林陆远深吸一口气。 　　压抑着怒火, 勉强冷静下来。 　　“……没有这回事。” 　　祝安“啊”了一声。 　　林陆远：“我和姜婷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 本来只是朋友，没想到她是抱了这种心思。至于亏损，是合理商务亏损……” 　　祝安：“知道了。再见。” 　　顺手挂了电话。 　　霎时,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 　　林陆远握着手机，一直保持原本姿势。 　　半晌，才放下。 　　他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是不是生气了。 　　林陆远低低地叹了口气。 　　…… 　　祝安将手机放在桌上，重新拿起调羹, 闷头吃饭。 　　裴文晴抬起头，嘴里嚼着丸子，含含糊糊地问她：“叔叔说什么了？” 　　祝安垂眸。 　　“说有这回事。” 　　“……” 　　裴文晴瞪大了眼睛，“妈耶，现在有钱人都玩这么大的吗？过夜费几百万？我长见识了，比霸总小说还带劲儿。” 　　当然，心里话没敢说出来。 　　按照林陆远这姿色、这气质，花几百万博君一笑也不算太贵。 　　祝安愣了下，脸“唰”一下红了。 　　几个月前。 　　林陆远按着她肩膀，说了一句话。 　　当时，她生气得要命。 　　因为裴文晴这句话，她倏地回想起了当时场景。 　　距离极近。 　　呼吸交缠。 　　祝安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具有低级趣味的人。 　　直到这一刻。 　　神经被回忆撩动，她竟然迟缓地、不受控制地脸红心跳起来。 　　天气炎热。 　　裴文晴点了瓶1.25L冰可乐，配着饮料下饭。 　　祝安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冰可乐，“咕嘟咕嘟”一口闷了下去。 　　总算冷静下来。 　　她小声，开口：“你别胡说。” 　　裴文晴：“？” 　　她胡说什么了？ 　　霸总小说就是这么写的。 　　…… 　　周日，晨曦将出。 　　《超级脑王》继续拍摄这期下半段。 　　谢展云比昨天早到了些，表情看起来也比昨天更阴郁了。 　　祝安和裴文晴在后台角落坐着闲聊。 　　倏地，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陌生号码来电。 　　祝安做了个稍等手势，随手接起来，“你好，哪位？” 　　“……我是谢展云。” 　　她蹙起眉，没说话。 　　又看了下屏幕，确定了是曾经打来过那个号码。 　　祝安：“您好，有什么事吗？” 　　谢展云声音沉沉，像是压着惊涛骇浪般，让人心生戒备。 　　“我在隔壁休息室，方便见面聊几句吗？很快，五分钟左右就好。” 　　祝安踟蹰了一下。 　　若是昨天之前，一定会毫不犹豫拒绝。 　　对谢展云发出的包装出道邀请，她毫无兴趣。 　　只是姜婷突然出现在他旁边，这件事却是引起了祝安一点点好奇心。 　　姜婷不是喜欢林陆远么？ 　　和谢展云又是什么关系呢？ 　　难道，也是……她口中那种□□愉的关系吗？ 　　祝安咬唇。 　　裴文晴盯着她表情犹豫，无声给她做口型：“谁啊？” 　　祝安摇了摇头，没作答。 　　下了决定，“好，麻烦稍等。” 　　即使没有姜婷这事，出于礼貌来说，她也该当面拒绝谢展云。 　　之后还要一起拍这个节目，总不好搞得面子上太过尴尬。 　　挂断电话。 　　祝安对裴文晴抱歉地笑了笑，低声道：“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裴文晴没有多问。 　　“好，你去吧。” 　　后台杂乱。 　　祝安出去时，没有任何人引起注意。 　　谢展云独立休息室在走廊尽头。 　　祝安站到门口，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走廊里没人。 　　抬手，敲门。 　　谢展云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出来，“门没锁。”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 　　按住门把，推开门。 　　休息室不大，放了个大化妆台，旁边还有沙发和圆桌。 　　此时，里面只有谢展云一个人在。 　　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厚厚剧本。 　　见到祝安走进来，他将剧本合上，放到旁边。 　　“请坐。” 　　祝安捡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谢展云笑了笑，柔和了一下面部表情。 　　声音还是冰冰凉凉，“祝安同学，关于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祝安模样平静又礼貌，认真说：“抱歉，谢老师，我确实没有出道的想法。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谢展云捏了捏鼻梁。 　　表情看起来，似乎对她的执迷不悟感到困扰。 　　他说：“就算是P大学生，出来以后就业也不见得就能如想象般得意。你外貌资质很好，加上这部综艺刷了脸，只要筹划得当，之后的路会走得很顺利的。” 　　祝安很坚持，“不好意思。” 　　谢展云：“祝安同学，当艺人和做学术一样，都是需要点天资。但一样都是工作，这行业的暴利，远胜其他工作。听制片人说，你是因为缺钱才来参演，既然有更好的机会赚钱，为什么不试试呢？” 　　祝安愣了愣。 　　原来是这样原因。 　　虽然她确实有想要离开林家、独立念头，但也并非爱慕虚荣拜金之流。 　　赚钱只是想继续学业，若是为了赚钱放弃学业，实在本末倒置。 　　她无声地叹气，“谢谢您的建议，但是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意图。家里人也不会答应，抱歉了。” 　　余光扫了眼手机屏幕，又道：“我朋友要等急了。谢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祝安站起来，转身。 　　径直走到门边。 　　手掌落到门把手那一瞬间。 　　谢展云倏地出声，问道：“你认识姜婷？” 　　祝安动作顿了一下，扭头，不卑不亢地答道：“有过一面之缘。” 　　谢展云和她对视几秒。 　　见她脸色没有异常，似乎是松了口气。 　　“没事了。” 　　…… 　　周日拍摄结束得早。 　　祝安和裴文晴回到酒店，商量了一番，准备趁着暑假在南城玩两天再回去。 　　风风火火地确定了行程。 　　裴文晴急急打开APP，开始做明日旅行攻略。 　　又随口问了句：“宝贝儿，你不跟叔叔报备一下吗？” 　　祝安在洗脸。 　　闻言，浑身一震。 　　沉默半晌。 　　顺着水流声，含含糊糊地应道：“……报备什么？” 　　裴文晴：“在南城多留几天的事啊？要不然他以为你失踪了，又要跑来找你啦。” 　　祝安：“……” 　　黏人精身份互换后，果然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只是昨天她那样挂了林陆远电话，显得自己像是在闹什么别扭一样。 　　事实上，姜婷和林陆远一同出入林老生日宴这件事，确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祝安彻底死了心。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外人、是养女。 　　林陆远带来哪个女人，那个女人就会被赋予林三少女朋友身份，高高在上。 　　养女和林三少，他们之间是不匹配的。 　　姜婷是林陆远第一个带到家里的女人。 　　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祝安心上。 　　当时，她确实很介意，介意到近乎无法控制表情。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样感觉了。 　　她已经放下林陆远了。 　　不会郁郁寡欢。 　　不会自怨自艾。 　　甚至可以淡然处之。 　　祝安只是觉得，昨晚那通电话发挥得让她有些尴尬罢了。 　　裴文晴见她不说话，抬起头，冲着她一挑眉。 　　笑吟吟地开口：“别咱们的双人游又变成三人行了啊，我当了好几天电灯泡，感觉自己瓦数太高了，有点吃不消。” 　　祝安：“……做你自己的事吧。” 　　回到床上。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许久。 　　到底还是点开了林陆远对话框。 　　祝安：【我和文晴在南城玩几天再回去。】 　　祝安：【林爷爷那儿已经说过了。】 　　林陆远正在打篮球，没能第一时间看到。 　　祝安等了会儿。 　　没等到他回复，抿着唇出神。 　　林陆远在做什么呢？ 　　之前都回得比什么还快，周末晚上，跑去哪儿了才没看到呢？ 　　还是说，他突然醒悟过来，意识到他并没有真的很喜欢自己吗？ 　　所以故态复萌，又变成了爱答不理模样。 　　祝安是理科生，理性思维占据主导，并不是想象力很丰富。 　　唯独在面对林陆远问题上，总是会想很多，做各种猜测。 　　因为太珍惜、太喜欢。 　　变得小心翼翼。 　　固步自封。 　　从过去，到现在，好像一直没变过。 　　她自嘲地笑了笑。 　　退出对话框，将手机丢到了床头柜上，不再惦念。 　　…… 　　九点。 　　林陆远和段南嘉向队友告别，结束久违篮球赛，坐到场边。 　　段南嘉身体素质远不如林陆远，喘得要命。 　　喝了大半瓶水，才勉强恢复了一点。 　　他诧异开口：“……你说，姜婷碰到祝安了？” 　　林陆远捏着矿泉水瓶，脸色阴沉，“嗯。” 　　段南嘉：“她不是又找了个新目标吗？怎么还没放过你……那个影帝，叫什么来着？谢展云？” 　　林陆远一愣，手臂动作停滞一瞬。 　　“你说叫什么？” 　　“谢展云？” 　　林陆远：“……” 　　这下就知道，姜婷为什么会和祝安碰见了。 　　多半是去现场找谢展云了。 　　想到祝安那天那声“谢老师”，林陆远心思微动。 　　伸手，去旁边包里翻了翻，摸出手机来。 　　这才看到祝安消息。 　　时间已经是半小时之前了。 　　他立马发了条语音回去。 　　“抱歉，我才看到。要玩几天？什么时候回来？钱够花吗？” 　　顺手，又给她号上转了20000零花钱。 　　段南嘉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 　　“阿远，你谈起恋爱来，怎么跟带女儿似的？” 　　林陆远懒得理他。 　　段南嘉一个人发挥起来：“玩几天？什么时候回？钱够不够？这是爸爸提问啊！难道不应该是‘想我了吗？’、‘要我陪吗？’、‘我舍不得你’……这样吗？” 　　祝安迟迟没有回复。 　　林陆远瞪了段南嘉一眼。 　　冷笑，“所以你才是单身。” 　　段南嘉不服，“要不是我的出谋划策，你早就被安安妹妹拉黑了！你这人真是忘恩负义。” 　　林陆远：“红包没收到？” 　　段南嘉：“你别妄想用钱收买我。” 　　“那还给我。” 　　“……” 　　闹了几句。 　　手机终于响了。 　　林陆远低下头，点开。 　　祝安：【周二回。】 　　林陆远：【我知道了。】 　　踟蹰片刻。 　　到底是又加上了一句。 　　林陆远：【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几天双更有点累了 　　写不动，大家见谅 　　WB@长翅膀的木甜 第39章 　　夜深。 　　房间里关了灯。 　　裴文晴开了个惊悚片, 非得拉着祝安胳膊, 逼她一起看。 　　电视光线明明灭灭，投射在墙壁上、脸上, 崎岖蜿蜒, 无端有种滑稽剧目效果。 　　裴文晴明明整个人在瑟瑟发抖，但依旧看得聚精会神。 　　祝安啼笑皆非。 　　“这个世界是由粒子组成的。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也是粒子结合出来的物质, 不会超出科学范畴。裴文晴同学，你可是理科生。” 　　裴文晴无语，“亲爱的，你这样还怎么看电影啊！恐怖片就要有恐怖气氛嘛！” 　　祝安耸了耸肩。 　　轻声，“抱歉, 我只是看你有点害怕。” 　　裴文晴正欲开口, 倏地，余光瞟到枕头旁边。 　　祝安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为了不打断电影氛围, 他们俩都把手机关了静音。 　　裴文晴思路彻底被打断, 只能先提醒她：“……你有新消息。” 　　祝安“啊”了一声。 　　伸手，将手机摸过来，解锁。 　　林陆远难得, 居然给她发了条语音。 　　祝安讶异。 　　点开，放到耳边听了一下。 　　“……” 　　顿时，哭笑不得。 　　转账信息倏地从顶部信息栏跳出来。 　　祝安捏着手机，只觉胸口一松。 　　想了想，打字：【周二回。】 　　点击, 发送成功。 　　很快，林陆远回复随之而来。 　　【我知道了。】 　　祝安检查了一下转账。 　　踟蹰几秒，想着，是退回去、还是安然收下来道谢呢？ 　　下一秒。 　　林陆远：【想你了。】 　　祝安瞪大了眼睛，瞪着屏幕。 　　黑暗中，惊悚片还在光影明灭地播放着。 　　身边，裴文晴依旧瑟瑟发抖。 　　无人注意角落里，心跳声如雷。 　　仿佛身体已经难以承载这般律动，要从胸口一跃而出。 　　祝安脸颊也烧了起来。 　　一直热到耳垂。 　　她放下手机，双手捂住脸。 　　一段紧张刺激剧情过去。 　　裴文晴一边害怕，一边意犹未尽。 　　转头望她一眼，诧异，“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有点奇怪？” 　　祝安含含糊糊地开口：“没怎么啊……嗯，是蛮恐怖的。” 　　“不是说只是粒子吗？” 　　“或许是……恐怖的粒子？” 　　祝安想了想，心情转晴，竟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 　　有裴文晴在，祝安总算是顶着酷暑，进了南城著名园林风景区，成功当了一回打卡游客。 　　好在，天气虽热，时间尚早，太阳光还不烈。 　　加上有人陪着，也不算难耐。 　　走马观花溜达完。 　　两人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祝安回到林宅。 　　恰好，林陆远也下班回家。 　　在门口撞了正着。 　　林陆远按着祝安肩膀，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愣了几秒。 　　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神旖旎缱绻。 　　他言简意赅，“晒黑了。” 　　祝安垂下眼睫，轻轻地“嗯”了声。 　　林陆远顺手接过她行李箱，拉到自己这边，“走吧。” 　　率先迈开步子，往主楼大门方向走去。 　　祝安在原地呆立片刻。 　　目光幽幽落在前方。 　　林陆远背影高瘦挺拔，身材极好。 　　曾经那个瘦高少年还宛若昨日，转眼已经变成了这般男人模样。 　　祝安不可抑制地想到从前。 　　小时候，林陆远也是经常给她留个背影，将她远远甩在身后，形单影只。 　　但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温柔。 　　至少，祝安抓到林陆远、有机会和他待在一起时，自己手上一定不会有任何重物。 　　小少年表情、声音、眼神、动作，处处皆是不耐烦，却还是会主动接过她手上东西。 　　再拎着她衣领，把她拎到自己身后。 　　像雏鹰一样，还未长大，已经足以遮风挡雨，为小祝安撑开一片小天地。 　　如果只是以“为什么我爱你、你不爱我”来定义两人关系，确实是过于浅薄。 　　他们就像是漫长时光中，相依着的两棵树。 　　无论风雨，相偎相依。 　　- 　　因为《超级脑王》开播，祝安在网上大红了一把。 　　在这个大数据时代，没有秘密。 　　很快，P大论坛里那几张偷拍照，被人传到了微博去。 　　网络键盘侠们总算从“P大天才少女”这一无可挑剔人设中，找到了瑕疵。 　　开始阴阳怪气、狂轰乱炸。 　　【脚踏两只船？现在的大学生私生活都这么败坏的吗？】 　　【不是人家男生本人解释了是好朋友吗？还说另一个男的是她亲戚了啊。】 　　【这你都信？能是哪门子亲戚啊，说不定是干爹呢。】 　　【脸是整的吧？众所周知，小时候的照片不能鉴没整容，连那谁谁谁，不也是长开了长残了，后面又去修修补补变成小时候样子的吗？】 　　【哇！居然真有人相信综艺里这种人设啊？！我敢保证，不出两个月，这个天才美少女必然会宣布出道，或者去参加什么出道选秀之类的。】 　　【从上个比赛来看，我就感觉是造星了。这次的综艺都请到谢展云给铺路，肯定是要捧几个人出来的。钱不能白花啊！】 　　【这种nbcs的素人能上这么多次热搜，不是买的谁信？】 　　【U1S1，现在热搜要花钱才能上，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吧？】 　　【现在平台应该很后悔吧，前面花了这么多钱造势，结果爆出来私德有亏，有男朋友还脚踏两只船，这妹子在圈里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万一干爹给抹平了呢？】 　　…… 　　祝安本就很少看微博，林家更是无人在意这种事。 　　还是莫如望和裴文晴从微博看到一些恶评。 　　两人偷偷讨论了一下，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祝安。 　　最后，竟然还是林陆远先知道了这事。 　　安远最近按部就班发展。 　　没有突发事件，大家都不算很忙。 　　十点多。 　　段南嘉在开发部检查完工作。 　　倏地，拿着手机，风风火火冲到楼上林陆远办公室。 　　“林陆远！你的宝贝安安被人骂了！” 　　林陆远拧了拧眉，将钢笔盖上笔帽，放下。 　　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嗯？” 　　刚刚在茶水间，段南嘉只上网冲浪了几分钟，就看到有相关微博转到首页来。 　　他指着手机屏幕，给林陆远解释了一番。 　　“……差不多就是这样。” 　　林陆远沉下脸色。 　　段南嘉觑了他一眼，笑道：“要不让咱们助理小姐姐去处理了？” 　　安远科技是技术型公司，但在海市，同类型公司遍地跑，技术过硬也需要对外宣传，自然养了团队。 　　只是这种商务团队都是专门谈单子的。 　　弄去处理这事，明显鸡同鸭讲、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了。 　　倒是之前闲聊时，段南嘉听行政部小姑娘说过，现在网络上是是非非，花点钱都能搞定。 　　林陆远没说话。 　　手指搭在鼠标上，已经打开了微博。 　　搜索#超级脑王#相关。 　　底下各种议论非常多。 　　其中，祝安话题度遥遥领先。 　　褒贬不一。 　　还有些话非常难听。 　　似乎是认准了素人没有粉丝，也没有人会帮忙辩论，就在网上肆意发散各种阴暗龌龊揣测。 　　林陆远眉头越蹙越紧。 　　又往下拉了几页，一怒之下，直接摔了鼠标。 　　他捧在手心的小女孩。 　　连最烦、最嫌弃时，都没对她用过这般字眼。 　　这些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凭什么这么说她？ 　　难道，他们都没有家教吗？ 　　林陆远沉着脸。 　　正想打内线出去，手指碰到电话那瞬，又蓦地改变了想法。 　　他站起身，拿起车钥匙。 　　“我出去趟。” 　　段南嘉摸不着头脑，“啊？干什么去？” 　　“吃午饭。” 　　“……安安妹妹就不管了？” 　　话音落下。 　　林陆远已经在走廊里转弯，没影了。 　　…… 　　夏日正午时分。 　　日头高照。 　　不适合出行，又不是上下班高峰，路上畅通无阻。 　　林陆远开车回到林宅。 　　一个漂亮甩尾，稳稳停在院门口。 　　管家走出来，有些惊讶，“三少？您这个时候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陆远没下车，只降下车窗。 　　淡定沉稳地开口问道：“祝安呢？” 　　管家：“安小姐在房间里。” 　　林陆远点头，“她吃午饭了吗？” 　　管家应声：“没有，厨房还在准备中。” 　　林陆远“嗯”了一声。 　　慢声细语，“让她出来吧，我带她去外面吃。” 　　“……” 　　管家应了“是”，转身，回去找祝安了。 　　林陆远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方向盘。 　　五分钟后，祝安来电。 　　和他预料得差不多。 　　林陆远弯了弯唇，接通。 　　小姑娘独有的清朗嗓音在车厢里飘荡开来。 　　祝安普通话标准，但咬字很有吴侬软语那种韵味，特别是叫林陆远名字时。 　　“林陆远，你有什么事吗？” 　　林陆远沉沉地“嗯”了一声。 　　祝安：“……非得现在出去说？家里已经做好午饭了。” 　　林陆远能想象到她说话时表情。 　　一定是淡着神色，垂着眼，咬一下唇，小动作很多。 　　像个小孩一样。 　　林陆远捏了捏鼻梁，驱除脑内各种胡思乱想，低声道：“嗯，对的。出来吧。” 　　祝安沉默着，没答话。 　　良久。 　　她到底还是松了口，“等一下。” 　　林陆远又等了十分钟。 　　小姑娘身影出现在大门边。 　　她穿一身黄色格子无袖连衣裙，长度到膝盖上五六公分，露出大腿和胳膊，细白细白的。 　　在南城晒黑那点，在家闷了这么几天功夫，已经差不多养了回来。 　　裙子款型收腰，衬得她腰线仿佛不足一握。 　　脖子脚踝也纤细，浑身上下都像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孩。 　　就这么婷婷袅袅，向林陆远方向走来。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心尖上。 　　林陆远不由自主地收了淡漠表情，露出一丝轻笑。 　　外面，祝安已经走到这边，抬手，敲了下车窗。 　　皱着眉问：“……要说什么？” 　　林陆远：“上车。” 　　“……” 　　祝安没动。 　　两人对视几秒，她败下阵来，默默地上了副驾驶。 　　林陆远低笑了一声。 　　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 　　林陆远带祝安去了一家热气羊肉。 　　小姑娘虽然是南方人，却酷爱这一口。 　　又是肉、又是咸甜酸辣重油重麻，竟然也不发胖不长痘。 　　停车。 　　这个点，店里客人不多，两人坐了靠窗沙发位。 　　林陆远点了锅子、肉菜类、还有冰饮，全是祝安喜欢口味。 　　等锅端上来这会儿功夫。 　　祝安垂着眼，问了第三次，“到底是什么事？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因为她早上看到林陆远去上班了，见他这个点回来找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这才会妥协了跟他出来吃饭。 　　林陆远抿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开口：“最近在做什么？” 　　完全是不着边际的问题。 　　但祝安却条件反射般肃起脸色，认真回答：“做托福真题、还有一些思维运算训练。” 　　这是从小养成习惯。 　　林陆远这么问，一般就是要考察她功课，和林老一样，必须好好作答。 　　祝安说完，自己先愣了愣。 　　习惯真是可怕。 　　她嗤笑。 　　林陆远点了点头。 　　又问：“综艺拍得怎么样了？” 　　铜锅已经端上桌。 　　汤底要沸不沸，咕嘟咕嘟冒着小气泡。 　　祝安眼神落在锅上，仿佛放空一般虚无缥缈，没个定点。 　　“按照合同，还有三期。” 　　林陆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整个人都温柔下来。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安安，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之前你想参加时，希望我尊重你的意见。现在，你的决定可能会伤害到自己，你还想去拍后面几期吗？给你一个机会后悔，我帮你处理好后续事情。” 　　祝安“唰”一下抬眼。 　　“……什么意思？” 　　林陆远将手机拿出来，发了几张截图给她。 　　尽量都挑了质疑但没有脏话的言论。 　　太难听的，他舍不得让她看到。 　　林陆远本可以悄悄地花钱，将这种乱七八糟事情压下去。 　　但想到祝安那么迫切地想要长大、想要独立、想要得到认可，他又放弃了悄悄处理这念头。 　　压抑着自己要将小孩永远拢在手掌心的卑劣念头，他将事情摊开来，告诉她、帮助她，尊重她自己的决定。 　　祝安收到了图片，点开，看了看。 　　抿着唇，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陆远拿起筷子，给她涮了羊肉，放在她碗中。 　　又再去烫第二片、第三片，动作看起来耐心极了。 　　气氛沉默。 　　片刻后，祝安抬起头，收了手机。 　　咬了下唇，轻声道：“没什么，别人议论就议论吧。” 　　反正都不是实话。 　　她本就不是什么明星，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关注和认可。 　　林陆远表情未变，“污言碎语也不在意吗？” 　　“……” 　　在意肯定在意。 　　祝安同林陆远一样，也是天之骄子般长大，除了情路不顺，从小到大，样样都是完美，从没收到过这种非议和揣测，平时也自有些读书人清高。 　　再成熟，她也不过刚刚十八岁，哪就能完全淡然处之、刀枪不入呢？ 　　知道时难免不高兴。 　　只不过没有那么在意眼光，过几天忘记就好了。 　　林陆远：“安安，你知道为什么我爸不喜欢这个圈子了吗？因为太难听，还影响心情。不过，你既然决定有始有终，这很好，想继续就继续吧。但有一点，不许受伤。这些事我会处理好。以后做决定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把自己放到公众眼皮下，被人说三论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还是单纯为了和我闹别扭呢？” 　　祝安没说话。 　　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见她这模样，林陆远轻轻地笑了笑。 　　气氛霎时间一轻。 　　他慢吞吞开口，说：“当然，你也可以随心所欲。” 　　“……” 　　祝安抬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和他今天这场饭的目的不太相符。 　　林陆远：“小叔叔就一辈子保护你好了。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第40章 　　“小朋友”三个字, 带着无尽亲昵。 　　林陆远从来没有这样喊过祝安。 　　印象中, 他最爱对她用“小尾巴”这种形容词，听着虽然亲切, 实际还是贬义。 　　字里行间都是不耐。 　　时时刻刻提醒她, 两人之间身份天差地别。 　　他高高在上。 　　她匍匐于地。 　　但是这个“小朋友”，称呼意味就很是不同了，从林陆远口中冒出来, 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说不清的情.色旖旎。 　　祝安一愣。 　　狐疑地盯着林陆远看了几眼，没琢磨出什么异常。 　　她声音低低地，“……我不是小朋友。” 　　林陆远弯了下嘴角。 　　“你可以一直做小朋友。” 　　顿了一瞬，他接着道：“也可以做大人。安安，你长大了, 以后不能再意气用事。当然, 这次也是我没给你做好表率。” 　　林陆远自然很清楚，祝安答应去参加这节目, 本质来讲, 是为了反抗当时他一意孤行的“□□”。 　　搬出去是因为不想看到他、独立也是为了和他划清关系。 　　所以，今天祝安受到这些攻击，有很大一部分主观原因, 都在他身上。 　　林陆远想借此教一教小姑娘。 　　毕竟是从小带到大，总改不了说教。 　　只是这次，越说，自己先生起闷气来。 　　气自己成为这“主观”原因之一，也气自己没保护好她。 　　林陆远声音有些沉闷：“……你乖一点。” 　　再没说什么, 默默地在热气锅子里涮菜，一点点将祝安面前小碗堆满。 　　祝安顿时啼笑皆非。 　　“够了。” 　　林陆远手臂微顿。 　　筷子上还夹了一片羊肉，要落不落地，停滞在半空。 　　祝安低着头，语气平静疏离：“我知道了，没事的，随便他们去说好了。下次我会考虑好再做决定。” 　　林陆远淡淡地“嗯”了一声。 　　顿了片刻。 　　祝安说：“……你也吃。” 　　立马就能感受到她态度软化下来。 　　林陆远讶异。 　　见他没动，她抬起眼来，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 　　祝安眼睛极漂亮，瞳孔并非纯黑色，而是带着琥珀般淡淡棕色。 　　眨眼时，睫毛会和小扇子一样轻扇。 　　眼睛里水汽氤氲弥漫，像是雾气在眼中缭绕，缠缠绵绵，皆是勾人意蕴。 　　倏地，林陆远心里话不走脑子地问出口：“上次送你那个玉镯呢？” 　　祝安愣了愣。 　　“在家里。” 　　林陆远放下手，喝了口冰饮，压住脑内四散乱飞的画面。 　　慢吞吞地问：“怎么不戴呢？” 　　见到那帝王绿翡翠第一眼，他就想到了祝安。 　　事实上，林陆远本来是想去寻一块琥珀给她的，颜色更衬她。 　　但是祝安胆子小，从小就害怕虫子。 　　林陆远以前拿过一块琥珀回家，成色并不是顶级，也就是玩个新鲜。 　　小姑娘听说琥珀里会包了昆虫动物尸体，连脸色都变了，惨白惨白的，直愣愣往管家背后躲，看都不敢看一眼。 　　这种小细节，明明不该记挂在心上。 　　偏偏一到需要时候，立马翻江倒海地从记忆里一涌而出。 　　林陆远这才选择挑了那只翡翠玉镯。 　　这心路历程显得过于卑微，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小姑娘。 　　…… 　　祝安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犹豫一瞬，还是按照本意给了回答：“林陆远，那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林陆远沉下脸色，“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礼物是贵重到不能承受的？” 　　祝安：“……” 　　林陆远：“乖乖戴着。” 　　祝安笑了声，竟然没有生气。 　　“你刚刚还说我是大人了，会尊重我的决定。结果两三句话说完，还是露出了强权主义的真面目。” 　　林陆远放下筷子，抱着手臂，嗤笑，“怎么就强权主义了？小朋友，以前给我暗示要礼物的时候，怎么不说强权主义啦？哦，感情我送了你喜欢的才收下，你不喜欢就不能收是嘛？就算我喜欢你，你这小孩也得给我这个送礼的人一点面子吧。” 　　祝安瞪圆了眼睛。 　　说话功夫，锅底都快要烧干。 　　林陆远让服务生来加了水，又开始自己涮肉大业。 　　“……我只是觉得那个很漂亮，像你一样漂亮。” 　　声音飘散在蔼蔼蒸汽中。 　　- 　　微博乌烟瘴气评论，到底还是被林陆远花钱解决。 　　一夜之间。 　　所有带有关键词的评论转发、包括一些论坛相关帖，不论正面负面，全部删得干干净净，再不见蛛丝马迹。 　　那两张偷拍照、连带P大论坛那个帖子，也一齐彻底消失。 　　没想到，越是这样，越是引起大众好奇心。 　　祝安本来只是个素人，靠着和谢展云上了同一个综艺这阵风，在网络上有了名字，关注度也就仅限于那一个圈。 　　这么一删，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吃瓜路人——她有后台。 　　这下才是真的引起了路人好奇心。 　　只是林陆远早就决定，不能让小姑娘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影响心情。 　　最后，干脆花钱将关键词给锁了。 　　这么一阵下来，确实没人再记得这事了。 　　…… 　　临近开学前夕。 　　《超级脑王》制作组通知祝安，要出一期外景拍摄。 　　节目组和一个百年老校做了合作，会出一期相关内容，也算是给节目增加点文化浓度和逼格。 　　拍摄地点就在海市，避免了奔波。 　　拍摄当天，还是周末。 　　林陆远不上班，亲自开车送祝安去拍摄现场。 　　迈凯伦超跑稳稳停在老校门口。 　　时间刚刚好，和剧组几乎同时抵达。 　　祝安推了下车门，没推开，狐疑地看着他。 　　林陆远没开锁，掌心抵着方向盘。 　　语气不紧不慢、慢条斯理，“今天谢展云也在？” 　　祝安正想问他为什么关注谢展云。 　　蓦地，想到当中还有个姜婷。 　　顿时失了一切好奇心。 　　她低声答道：“不在，他的合同没签外景拍摄。” 　　林陆远“哦”了一声。 　　开了锁。 　　祝安动作飞快，开门下车。 　　林陆远还没走，远远地又喊她：“安安！” 　　祝安扭头，看向他。 　　表情有些不耐，似乎想问他“又有什么事”。 　　林陆远挑了下眉，指了指副驾位置上，提醒她：“帽子没拿。” 　　祝安：“不用了。” 　　到学校里面还得重新化妆，要换指定衣物，帽子也戴不了。 　　林陆远蹙眉，“太阳这么大，还要走进去一段路，是又想晒黑了？快来拿。” 　　祝安迫不得已，折返几步。 　　回到车边，她手一伸，将帽子捞起来，盖在头发上。 　　这么一耽搁。 　　制作组里，有工作人员恰好路过门口。 　　祝安录了几期，聪明、长得漂亮、脾气好、又有礼貌，组里不少人都认识她，见面也会打招呼。 　　看到她，那人停下脚步，“祝安同学？怎么还不进去……” 　　话音未落。 　　紧接着，也看到了林陆远和他的迈凯伦。 　　那工作人员表情变了变。 　　似乎在一瞬间，展开了丰富联想。 　　祝安连忙和人打了招呼，转过身，跟着她一起往校门口走去，将林陆远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林陆远盯着她背影。 　　良久。 　　低低笑了声，他重新发动跑车，往边郊驶去。 　　祝安心心念念要独居的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他要去帮着提前查验一下，才能安心。 　　…… 　　这一期节目，祝安是和宁为玉一起拍。 　　似乎是要将这一期内容安排成“宿怨对决”，台本内容都有意往那个方向引导。 　　宁为玉年纪小，心气高。 　　本来就还有不服，无需表演情绪，自然流露出来得很完美。 　　相比之下，祝安显得有些过于从容淡定了，轻飘飘地，似乎对小朋友挑衅完全不以为然。 　　不过她之前也是冷静形象，倒是也符合人设。 　　导演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 　　章七炜也在现场。 　　面无表情地跟着几个暑假留校学生，站在旁边围观。 　　第一轮题目。 　　祝安还是一骑绝尘。 　　宁为玉到底是年纪小，虽然天赋极高，和祝安比起来，心性就差了些。越追不上越着急，答题也越来越混乱。 第一部分结束。 　　小女孩眼睛红红的，死死盯着祝安，似是要哭了。 　　祝安讶异。 　　总觉得她不是这种，输几局娱乐赛，就会哭哭啼啼的女生。 　　宁为玉性格里有很多地方，和祝安小时候非常相似。 　　连际遇也有一部分相像。 　　小祝安也许是寄人篱下，产生了自卑感，骨子里就是有一股不服输韧劲。 　　除了林陆远，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软弱一面。 　　挑战赛时，宁为玉质疑她作弊。 　　纵然心智不成熟，但追根溯源，未尝不是这种不服输在作祟。 　　那时候，她输给祝安都愿赌服输，没掉一滴眼泪。 　　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娱乐综艺哭哭啼啼。 　　祝安踟蹰片刻，总感觉不对劲。 　　想着，要不要上去开导一番。 　　她才迈出步子。 　　见宁为玉余光一直在往章七炜身上瞟，这才醒悟过来。 　　大概小女孩是觉得，在章七炜面前丢了丑，章七炜还无动于衷，这才委屈上了。 　　祝安笑了笑，脚步方向一转，去了另一边。 　　果然。 　　宁为玉没等到章七炜安慰，擦了擦眼泪，自己主动跑到了他面前。 　　仰着头，表情宛如面对心中神邸。 　　祝安坐在树荫下，像是看到了从前那个自己。 　　忍不住叹气。 　　…… 　　下午五点。 　　第一天拍摄结束。 　　章七炜走到祝安旁边，皱着眉问她：“怎么回去？” 　　祝安先喊了声“章老师”。 　　才答道：“应该……有人来接吧。” 　　林陆远虽然没说，但多半是要来。 　　章七炜点头。 　　下一句话还没出口，祝安手机剧烈地响了起来。 　　如有预兆般，她心头重重一跳！ 　　没能和章七炜示意，立马接起了电话。 　　“喂？” 　　林陆远：“来医院，爸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红包。 第41章 　　祝安性格里天生带着沉稳因子, 又和林陆远有样学样了多年。 　　听到这消息, 也没有露出慌乱神色。 　　她静默了一瞬。 　　“我马上过来。” 　　林陆远那边似乎很忙，一直有人跟他说话, 也没能多说什么, 只低低地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电话挂断了。 　　祝安将手机塞到包里。 　　脸色还算平静，唯独嘴唇有点发抖。 　　章七炜一直站在旁边，镜片闪了闪, 冷冷开口：“着急的话，我送你。” 　　这里不是P大，祝安第一次来。 　　人生地不熟，打车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没能再拒绝，深吸了一口气, 稳住心神, “谢谢，麻烦了。” 　　章七炜转身。 　　迈开步子, 带着她向停车位走去。 　　车子停在学校外面, 五六分钟距离。 　　祝安随着章七炜一同上车。 　　宁为玉已经坐在后座，低着头，应该是在写作业。 　　见到祝安, 她嘟了嘟嘴，到底还是没在章七炜面前说什么。 　　祝安不以为意，将医院地址报给他。 　　再没说话，闭着眼，手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林家有旁支亲戚是三甲院长。 　　平日里, 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都去这家医院。 　　汽车在医院门口稳稳停下。 　　祝安低声道了谢。 　　下车，穿过重重人流，往门诊中心快步走去。 　　单薄背影渐渐消失。 　　章七炜默不作声，目送她离开。 　　重新发动了车，掉头，再送宁为玉回家。 　　宁为玉注意到了他刚刚那段停顿。 　　小女孩脾气还不够沉着，心上蹭蹭冒火。 　　直接从后座，爬到了副驾上，转过身体，直直地瞪着章七炜。 　　宁为玉声音有些尖锐，质问：“章老师，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年纪小，并不知道章七炜和祝安之间有什么渊源。 　　只是听章七炜随口说过，祝安也在他这儿培训过。时间还要比她早，在挑战赛之前就集中培训了许久。 　　两人说话时，看起来也十分熟稔。 　　宁为玉暗自责怪自己多次。 　　要不是她过于自负，早就该按照爸妈说的请个老师。 　　也就能更早一点认识章七炜了。 　　或许，会比祝安更早呢。 　　她忍不住想。 　　章七炜表情阴郁。 　　语气沉沉，只喊了她一句，“宁为玉。” 　　宁为玉立马就怂了。 　　扁扁嘴，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 　　祝安站在护士台旁边，给林陆远打电话。 　　林陆远接得很快。 　　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沙哑，“在住院楼。” 　　又将具体房间号报给她。 　　祝安应声，快步转到住院楼。 　　住院楼楼层极高，但只有两部电梯。 　　病患和家属在电梯口排了长队。 　　祝安站在电梯口，等待时，眼神落在楼层指示牌上。 　　上下扫视几眼，心间一凝。 　　林老住在血液内科。 　　她张了张嘴，脸色渐渐开始发白。 　　仿佛过去一世纪。 　　祝安走到了病房门前。 　　林老住得是VVIP病房，整层楼都是特需，没什么病人。 　　一路过来，气氛安安静静，让人心头发慌。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 　　“咔嗒。” 　　她手指还未落到门把上。 　　倏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林陆远冷着脸，和祝安对上视线。 　　她动了动唇。 　　尚未来得及开口，先被轻轻推了一下，推到走廊上。 　　林陆远反手阖上门，将她拉到旁边。 　　见到他后，祝安失了一切强装的冷静，整个人都有些呆愣，嘴唇不自觉发抖。 　　林陆远平静地摸了一下她脸颊。 　　“安安，别怕，乖。” 　　场景犹如曾经每个日夜重现。 　　少年扛起整个世界，将她的夜空点亮。 　　于祝安而言，再没有一个人，和林陆远一样，意义非凡了。 　　哪怕是求而不得的陪伴。 　　也是共同走过的漫长人生。 　　只需要一个“乖”，就能让她平静下来。 　　祝安脸色还有些僵硬。 　　声音已经冷静，“怎么回事？” 　　林陆远沉默半秒，开口道：“明天做个穿刺检查。” 　　祝安瞪大眼睛，讷讷，“……穿刺？” 　　林陆远：“嗯，初步推测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要做骨髓穿刺才能确定。进去之后，先不要告诉爸，只说还要再做检查。” 　　祝安无意识地揪住了他衣服，仰着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怎么可能呢？林爷爷平时那么健朗……” 　　话没说完。 　　她自己先顿住了。 　　林老从很多年前就开始投身研究事业。 　　他本就是当代知名科学研究人员，祝安虽然不清楚他具体方向，却也大概知道，化学辐射、物理辐射都是白血病、癌症等大病的诱因。 　　这个老人，是将一辈子都献给了科学事业。 　　她眼圈泛红。 　　林陆远抿着唇，手掌上移，牢牢握住她手腕。 　　将小姑娘拉到自己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她纤瘦背脊。 　　“别怕，不是什么大问题。白血病并非不可治疗，如果确诊，叔伯这边会马上安排，在骨髓库寻找匹配的骨髓做移植。” 　　祝安六神无主，只能在他怀中用力点头。 　　林陆远笑了笑。 　　这笑没走心，仅仅流连在表情上，但充满了安抚意味。 　　一个吻，随之轻飘飘地落下。 　　落在了祝安眼睫上。 　　像只蝴蝶，悄无声息地从春天经过。 　　林陆远抱着她，轻声开口：“别哭，不好看。而且，爸不会高兴。” 　　祝安点头。 　　拼命抹了下脸，又做了几个深呼吸。 　　再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林陆远留恋地凝视她。 　　他的小女孩，是他这辈子最好的作品。 　　那么懂事、那么乖巧。 　　简直要一路踩进他心坎里。 　　良久。 　　林陆远沉沉开口：“走吧，一起进去。” 　　祝安：“好。” 　　…… 　　林老是例行体检时查出来了问题。 　　因为还没有做骨穿，无法确诊，只有相熟专家凭借经验做了推测。 　　病房里，林大林二都不在。 　　林老坐在病床上，拿着平板看报告。 　　管家在旁边切水果。 　　祝安脚步一顿。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林大林二都有各自家庭，平日里就不怎么住在大宅里。 　　林陆远是怕将他们全部喊来，阵仗太大、显得太过于严重。 　　只是祝安觉得，这点小把戏瞒不了林老。 　　这个一生睿智的老人，或许早就猜到了什么，只是为了让子女安心，才装作浑然不觉。 　　不然，也不会那么淡然地朝她招手。 　　林老：“安安来了啊。到爷爷这里来。” 　　祝安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千辛万苦才忍住。 　　她三两步走到林老身边，捡了个板凳坐下，手肘撑在病床上。 　　眼睛亮晶晶的，满是难过，“林爷爷，别担心，肯定没什么的。” 　　林老笑呵呵地开口道：“是啊，安安别害怕，林爷爷会一直陪着你的。” 　　祝安浑身一颤。 　　林老：“爷爷知道你记性好，三岁就能将自家地址一字不错地说出来，小时候的事肯定也没忘。你亲爹妈那都是不靠谱的，怎么舍得把你这么乖一个小孩丢下呢。既然到我们家来了，那肯定是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个人啦，乖乖。” 　　祝安将嚎啕大哭的欲.望死死憋住，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陆远走上来。 　　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按在她头顶，将她低头时的表情通通挡在阴影中。 　　“爸，你别说这种话，只是做个追加检查而已，吓安安做什么。” 　　林老“嗯”了声，转了话题。 　　“安安今天节目拍得怎么样？” 　　祝安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被林陆远压着，才提起一点劲儿来。 　　点头，低声说了句“很顺利”。 　　林老说：“记得劳逸结合，成绩不能落下，留学的事也别放松了。” 　　祝安：“……好。” 　　- 　　次日。 　　林老检查就安排在一早。 　　晨光初现时分。 　　祝安在床上惊醒。 　　睁开眼，蓦地意识到，按照原计划，她今天还要去外景拍摄。 　　只是，此时实在没有拍摄综艺心情。 　　林老在住院，管家在医院陪床。 　　祝安起身，套上外套，去敲林陆远房间门。 　　只敲了两三下。 　　里头拉开门。 　　林陆远已经洗漱完，换好出行着装，表情平静。 　　问她：“怎么还不去换衣服？我先送你去现场，再去医院。” 　　祝安咬着唇，摇头，“我不去拍了。我要去医院陪林爷爷。” 　　林陆远沉沉地望着她。 　　“安安，我跟你说过什么？做事要有责任心。”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祝安难以置信，抬高音量。 　　林陆远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着她肩膀。 　　一字一句，开口：“你现在去没什么意义，你不是医生，进不了手术室，也看不懂报告，反而会让爸觉得你太任性，而不高兴，明白吗？今天只是穿刺，并不是手术。我已经和叔伯打好招呼，今天晚上会出加急报告。到时候我大哥和二姐都会到场商议，那个时候再来就好。当然，我从来不觉得拍这种综艺是什么要紧的事，不想去自然能推了，但是你要想清楚，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影响别人的工作。你们今天是接着昨天继续拍外景吧？你如果不去，是不是对整个组来说，都是一种拖累？” 　　“……” 　　“安安，你要考虑清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保持冷静。现在告诉我，你想不想去？如果不想去，我现在找人帮你处理了。” 　　林陆远弯了弯嘴角，“对着我，你可以永远任性。” 　　愈是这种时候，他要教她长大。 　　但如果她不愿意，他自然也会样样帮她处理好。 　　祝安沉默。 　　半响。 　　她咬着唇：“好，我先去拍完，下午应该就能到医院。” 　　林陆远低头，嘴唇轻轻地碰了碰她鼻尖。 　　语气带着八分宠溺，“乖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重温《掌中之物》的小说 　　突然发现我可真是亲妈啊…… 　　居然还有小可爱觉得我上本《掌心玫瑰》虐 　　我不服T T 第42章 　　祝安发现, 近些日子, 林陆远极爱用这种词汇称呼她。 　　他攻势明显，但策略变幻莫测。 　　搅得她心神不宁。 　　只是, 林老出了这种大事, 作为小辈，谁也没有谈情说爱心思了。 　　祝安垂着眼，沉默地上了车。 　　林陆远自己开车。 　　这次没开昨天那辆嚣张超跑, 换了常用那辆大奔。 　　后座放了不少东西，都是带去医院给林老用的。 　　还有家里厨师准备的小菜汤品，都是林老惯常口味，装在保温盒里，去那边一热就能吃。 　　难得, 车厢里气氛沉默。 　　祝安低着头发呆。 　　林陆远也没有主动说话。 　　二十分钟。 　　大奔抵达外景学校门口。 　　昨天分别时, 玩闹还历历在目，只不过24小时过去, 就没了那心情。 　　祝安抿唇, “我走了。” 　　林陆远见她状态低落，难免担心。 　　顿了顿，说：“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 我让司机来接你。” 　　“好。” 　　…… 　　这场外景后半段，是祝安参加《超级大脑》以来最差表现。 　　虽然制作组将剧本安排成“宿命对决”，但其中一方不在状态，这戏就唱不下去。 　　第一段结束。 　　导演喊了休息，将祝安叫到一边。 　　“祝安同学, 昨天没休息好吗？今天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祝安咬着舌尖，稳住心神。 　　没有找借口，立马真心实意地低声道歉，“抱歉导演。” 　　导演知道她是制片人找来的真学霸，和那些本意出道的选手不一样，不会考虑综艺感、上镜效果之类。 　　甚至连台本也只是因为和她冷淡性格还算相符，才勉强能配合上。 　　对于这种素人，没有底子、也没有想法在这个圈子继续，不能过多苛责。 　　要不然，后面她磕磕绊绊，只会更加难拍。 　　导演拍了拍祝安肩膀。 　　说：“我们这个综艺，追求的就是一个竞技真实感，台本之类的都只是辅助而已。祝安同学，后面继续拍摄的时候，你就把做题当成具有紧迫感的考试，你看这样可以吗？” 　　祝安点头，表示了解。 　　后面果然顺利了不少。 　　配合剪辑，也能将严肃表情刻意剪成硝烟弥漫。 　　外景拍摄十分麻烦，不如棚拍来得容易。 　　结束之后，又补拍了很多镜头，比昨天收工更晚。 　　祝安提前给林陆远发了消息。 　　等到这边一结束，她连妆都没卸，立马小跑着离开。 　　林家司机等在学校门口。 　　见到她，立正了身体，“安小姐。” 　　祝安大步上车。 　　- 　　时间有些晚，路况也不如昨天，稍微有点堵。 　　月色初现。 　　祝安终于赶到医院。 　　熟门熟路，奔向住院楼。 　　病房里只有林老、管家和家中佣人在。 　　林老麻药还没过去，仍闭着眼在沉睡。 　　祝安放下包，在病床边静坐了会儿。 　　这样看，林老是真的有些老了。 　　平日里他精神很好、容光焕发，在哪里都极有威慑力。 　　看着祝安时，表情总是带着笑意。 　　甚至，她还能清楚地记得，林老朝她伸出手，牵着她、将她带回家时场景。 　　真是儒雅又有气势的一个男人。 　　林陆远继承了林老很多长相上的优点，只是年纪尚小，到底少了些被时光磨砺出来的气场和底蕴。 　　在祝安心中，林老就像天神一样。 　　这般睡在病床上，才显出七八分疲态和沧桑。 　　她不忍再看。 　　起身，离开病房。 　　林家三个小辈在院长办公室。 　　祝安一点一点摸过去，敲了下门。 　　办公室里面坐了许多人。 　　几个医生，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符合国内医护专家基本定位。 　　还有几个老外，也是年纪不小，西装领带，表情严肃。 　　手里各自拿了厚厚病历。 　　似乎是在开会。 　　林家三兄妹坐在沙发上。 　　祝安一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抱歉，打扰你们了……” 　　林陆远单手松了松领带，朝着她招手。 　　“安安，到这里来。” 　　祝安乖乖地点头。 　　快步靠近，坐到他身边。 　　林陆远安抚性地捏了捏她手指，用英语说了句“继续”。 　　果然是在开会。 　　还是全英文那种。 　　那几个外国人也是专家，语速很快，专业词汇一串儿一串儿往外冒。 　　祝安虽然听力也极好，但到底不是学这块儿，对这种词语不熟悉。 　　听得磕磕绊绊，只能勉强理解大概。 　　她余光瞟了林陆远一眼。 　　林陆远一直低着头，眉头蹙得很紧。 　　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 　　一场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几位专家竟然还争论起来。 　　林大出声，打断了这争执。 　　“抱歉。”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林大眉目严肃，比林陆远更缺平易近人的气质。 　　抬头时，斩钉截铁。 　　他说：“先找适配骨髓。我爸不会愿意保守治疗。” 　　林老上了年纪，医生怕老人身体撑不住，下不了手术台，会做风险建议。 　　但保守治疗约等于慢性等死，他一生智慧要强，绝不会愿意将剩余生命交到老天手里。 　　相比之下，骨髓移植才是完全治愈手段。 　　林陆远一直捏着祝安。 　　闻言，手指紧了紧。 　　祝安不知道该做什么，脑袋一热，整个人依过去，竟然抱住了他手臂。 　　林陆远浑身一僵。 　　却也任由她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手臂上。 　　林大：“现在，我们全家都会去做适配，麻烦安排一下。” 　　他站起身。 　　扭头，看了看旁边林二和林陆远。 　　“先从直系开始，可以吧？” 　　…… 　　趁着林老还没醒，林家三个子女都去做了配型。 　　不出意外，全都无法适配。 　　林老也有兄弟姐妹，不过其中两位已经去世，还剩一个亲妹妹，人不在海市。 　　林大早就联系了对方。 　　这一家人在各个行业都是顶尖，医疗体系自然也行路顺畅。 　　林老妹妹爽快应了。 　　明天就会就近去做配型，尽快拿到结果。 　　晚上十点多。 　　时间已经不早。 　　管家早就让人送了饭菜过来，直到这会儿，所有人才有时间吃晚饭。 　　会一散，祝安就松开了林陆远手臂。 　　默默无言地跟在身后。 　　她虽在林家长大，但无论从血缘上来说、还是从名义上来说，都非林老亲女。 　　只不过是老友孙女身份罢了。 　　在这等大事下，还是无权置喙。 　　…… 　　林老这间特需病房，比祝安之前住院时更加宽敞，像是酒店套间。 　　除了里间病房，外面有小厅，配了两个房间给陪床。 　　还有浴室、可以简单烹饪的小厨房。 　　管家让佣人阿姨将饭菜简单热了热，摆在小厅大桌上。 　　一行人围着大桌，一同坐下。 　　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 　　气氛很是僵硬。 　　林陆远先给祝安拆了筷子，夹了大桌最那段的几个菜，放在她碗中。 　　低声嘱咐：“别想太多，先吃饭。” 　　祝安“嗯”了一声。 　　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咀嚼。 　　炸猪排回过锅，早已没了香味，咬上去还有些油腻。 　　炒虾仁失掉水分，口感也不再鲜嫩。 　　只是此时，没人在意这些。 　　这会儿功夫，管家从内间走出来，低声道：“老先生醒了。” 　　倏忽间。 　　在场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起身，往里走去。 　　祝安也已经走到门边。 　　蓦地，脚步一顿。 　　她这时候，该是以什么身份进去呢？ 　　林老曾经多次说过，祝安就是他亲孙女，祝安也是一直把他当成了一家人，把林家当做自己家一样。 　　本来不该矫情。 　　只是心上过于焦急，加上这一串事情，让人手足无措。 　　祝安到底还只是个小女孩。 　　情况越是紧急，越是容易多想。 　　这时。 　　林陆远仿佛能读懂她心思一般，明明走在前面，倏地停下脚步。 　　他扭头，朝着祝安勾了下手。 　　祝安愣了愣，不明所以地走上前。 　　被林陆远抓住手腕。 　　一用力，她整个人直愣愣地往他身上倒去。 　　林陆远撑住她肩膀，一言不发地揽着她。 　　亦步亦缓，往林老病房里走去。 　　林大是长子，一贯沉稳可靠。 　　简单地将情况告诉了林老。 　　林老面不改色，似乎在意料之中。 　　点头，道：“我知道了。” 　　林大：“已经在中华骨髓库寻找合适的骨髓了，也联系了姑姑，明天她会去医院做适配。” 　　“辛苦你们。” 　　林大沉默了一下，叹气，“爸，这次手术过后，您也该退了。” 　　这年纪，本就该安享晚年了。 　　林老挥了挥手。 　　“好了，我会考虑。这么晚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明天要上班，不能耽误工作，也别影响我休息了。” 　　…… 　　所有人都被林老赶走。 　　林大和林二各自要回自己家。 　　林陆远带祝安回老宅去。 　　半夜十二点。 　　月朗星稀。 　　林陆远和祝安一前一后上了车，各自系上安全带。 　　等了等，却没见林陆远发动。 　　祝安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林陆远双手抵着方向盘，声音淡淡地，问她：“想吃点什么？” 　　刚刚大家都还没吃几口，林老就醒了。 　　后面也没再继续了。 　　祝安从中午茶饭不思地吃了点盒饭之后，一直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 　　被他一问，顿觉饥饿万分。 　　“都可以吧。” 　　林陆远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开口：“虽然爸病了，咱们健康的人还是得健康下去，总不能因噎废食。” 　　祝安没说话。 　　林陆远也不问她，开着车，自己做主，去了家仍旧营业着的粤菜馆。 　　虾饺、肠粉、金钱肚、艇仔粥…… 　　林林种种，点了一大堆。 　　都是祝安口味。 　　香味四散，勾得人越发饥饿。 　　两人一齐拿起筷子，沉默着快速进餐。 　　直到将桌上吃得差不多，才停下。 　　因为刚刚那个猪排，祝安一直有点若隐若现胃疼。 　　暖腾腾食物下肚，才舒服许多。 　　她垂眸，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低低开口：“如果林奶奶也配不上，怎么办？” 　　林奶奶就是林老亲妹妹。 　　一般来说，双胞胎是一定能配型成功。 　　如果不是同卵双胞胎，哪怕是亲兄妹，也会有几率配不上八个点。 　　林陆远沉默。 　　良久。 　　他冷静地说：“如果配不上八个点，就去骨髓库找。我爸不是稀有熊猫血，配型几率很高。要是实在配不到八个点，六个点也要做移植。” 　　因为是亲兄妹，六个点是一定能配上的。 　　只是风险比八个点高许多。 　　祝安眼圈泛了红。 　　林陆远摸了摸她头发。 　　就像小时候安慰那个小拖油瓶一样。 　　他说：“我爸一生都在科研造福人类，上帝不会太快将他带走。安安，你别太担心。” 　　祝安用力点了点头。 　　似乎是在用力赞同他，以求说服自己。 　　林陆远：“走吧，我们回家了。” 　　他起身，牵住了祝安手指，将她拉了起来。 　　不紧不慢，往停车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支持。 第43章 　　第二天。 　　林陆远去上班前, 将祝安送到医院陪林老。 　　治疗方案还没完全定下, 林老气色尚好，正戴着眼镜看平板。 　　祝安走进病房, “林爷爷。” 　　林老当即便笑了起来。 　　随口道：“安安来这么早啊。” 　　见他这般自然, 状若无事，祝安鼻子泛酸。 　　不敢开口，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林老笑了笑, “哭什么？” 　　祝安：“……没呢。” 　　林老“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工作。 　　还不忘了嘱咐她：“没什么事不用每天过来，下周就出院了。” 　　如果没有找到适配骨髓，确实不用每天住院, 只需要吃药, 配合定期化疗。 　　事实上，若不是体检时查出异常, 林老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工作日这个点, 他应该已经进研究室了。 　　祝安应了声，抿唇，小声道：“我只是想陪陪林爷爷。” 　　林老工作很忙, 平日里不见人。 　　周末祝安又经常不在家，确实有许久没有这般相处了。 　　或者说，自追逐林陆远脚步起，不可避免疏忽了生活中其他人。 　　她这样说，林老笑了起来。 　　“好好好, 那安安就乖乖待着陪爷爷，等爷爷这边工作做完，咱们俩好好聊聊天。” 　　祝安用力点头。 　　…… 　　中午十一点。 　　院长走进病房。 　　林老抬头，轻松地和他聊了几句。 　　大多关于医院和研究所阶段成果，病情却一句没问起。 　　院长是林家人，虽是旁支，关系一直亲厚，了解林老脾气。 　　他笑了笑，到底还是劝了句：“老爷子，你也别操心这么多了，先养身体重要。” 　　林老摆摆手。 　　“这毛病也不是我操心就能有结果的，当然不需要多想。” 　　林院长：“那别人看了也担心是吧？……你看你家安安，这么早就来陪着了。眼睛还有点肿，昨天哭过了？乖孩子，真孝顺。” 　　祝安愣了愣，讪笑一声，赶紧低下头。 　　林老最爱听别人夸祝安，声音也抬高了些许，“那是，我家的宝贝，可乖了。” 　　“是啊，没白养这孩子。说起来，安安也上大学了吧？有男朋友了没有？要不要给介绍几个，我手下带了几个研究生，都是一表人才的精英。” 　　没想到林院长竟然能扯到这么远，给她做起媒来。 　　祝安脸颊泛红，正打算说话。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她有。” 　　所有人齐齐扭头。 　　寻声望去。 　　不知何时起，林陆远倚在门边，双手插在口袋，似笑非笑模样。 　　祝安心里“咯噔”一下。 　　生怕林老误会，她连忙摆手，“没有这回事……” 　　林陆远已经不紧不慢走到旁边，靠着她坐下。 　　从刚刚起，为了不打扰林老，加上祝安自己也要看书，就一直坐在病床对面沙发上。 　　位置不大，林陆远坐过来，就更加拥挤。 　　借着身体遮挡视线。 　　他重重地掐了一下祝安手臂。 　　“嘶——” 　　祝安停了声。 　　转过脸，怒视林陆远。 　　林院长：“？” 　　林陆远面不改色，开口解释道：“她有。但是不好意思说。” 　　林院长恍然大悟，点点头。 　　“对对对，小女孩嘛，脸皮薄。那阿远呢？你比安安可大了不少，也该提上日程了。怎么样？上次那位姜小姐，算是定下了？” 　　一提到姜婷，林陆远表情就冷淡下来，像是牙疼不止。 　　他说：“没这回事。压根就不是女朋友，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似乎是不想再被逼问这些，林陆远站起身。 　　提溜着祝安手腕，将她一起拉起来。 　　“爸，我先带安安去吃饭，一会儿再把她送过来。” 　　林老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这小儿子是不乐意了。 　　摆了摆手，“去吧。一会儿把安安送回家去，下午别过来了，管家在这儿呢。我也睡一会儿。” 　　各自道别。 　　林陆远牵着祝安，把小姑娘拉走了。 　　一个个高腿长，一个娇小纤瘦，都是挺拔俊朗。 　　两人背影看起来十分和谐。 　　林院长顺势盯着，看了会儿。 　　蓦地，他突然想起来。 　　昨天开会时，这两人也是半抱在一起，动作亲昵。 　　林家所有人都清楚祝安身份。 　　到林家来时，她年纪尚小，和同龄的林陆远关系好点也正常。 　　但已经这么大了，还搂搂抱抱就不像话了。 　　林院长总算是品出了点味来，表情讶异，“老爷子，这……” 　　林老笑了笑。 　　语气随意：“孩子长大了，管不动啦。” 　　林院长：“这怎么行呢？说出去多难听啊。咱们家又不是那种人家，怎么能让别人看笑话呢。” 　　祝安和林陆远这关系，要真是有点什么，外人得怎么看。 　　从小养着的孩子，说难听点，那就是童养媳了。 　　哪能这样呢。 　　林老：“安安年纪还小，阿远有分寸的。” 　　便不再说什么了。 　　…… 　　祝安被林陆远拉出医院。 　　他力气大，个高腿长，步子也快，祝安挣脱不了。 　　为了跟上，走得磕磕绊绊。 　　到底是实在忍不住了。 　　祝安用力甩手，抬高声音，“林陆远！” 　　林陆远停下脚步。 　　扭头看她，“怎么了？” 　　祝安：“很痛，快松手！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没想到，林陆远果真立马松开手。 　　祝安不自觉拧了下眉。 　　八月，正午。 　　海市气温依旧燥热难耐。 　　在户外停留一会儿，就脸颊泛红、额头冒起汗来。 　　见她模样、表情，林陆远立马就有些心疼。 　　低声开口，“很热，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我们去店里。” 　　医院附近都是快餐店。 　　懒得跑远，两人也没挑剔，随便进了家汉堡王。 　　二楼还有空座。祝安先去坐了位置，林陆远独自下楼点餐。 　　十来分钟。 　　他端着餐盘，坐到祝安对面。 　　平日里看起来冷漠、高不可攀的矜贵男人，这一刻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祝安恍然觉得，他们俩就像一对普通大学生情侣一样。 　　男生去点餐，女生等待。 　　将快餐吃出满心爱意。 　　然后再手挽手，欢欢喜喜去下一个约会地点。 　　想象实在太美丽。 　　祝安忍不住低低笑了声。 　　林陆远抬起头，看她一眼，问道：“在笑什么？” 　　“……” 　　她立马收了笑。 　　林陆远叹气。 　　低声，“刚刚对不起，我是有点生气。手腕给我看看，弄伤没有？” 　　祝安不动，“生气什么？” 　　林陆远蹙着眉，抿了抿唇。 　　只是见了他叔伯随口想给小姑娘介绍男朋友，他就觉得不乐意。 　　像是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般。 　　不论只是有这种把她偷给别人的想法、或是祝安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朋友，都让林陆远生气。 　　说不出口。 　　这要让他如何开口。 　　要是说出来，祝安又该说他把她视为私有物品、占有欲作祟了。 　　沉默半晌。 　　林陆远转开话题，“先吃饭。” 　　快餐店里充斥着独特香味。 　　难得吃一次，祝安看起来食欲不错。 　　吃饱喝足。 　　祝安抬起眸子，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 　　林陆远言简意赅，解释，“公司离这里很近。” 　　事实上，他是怕祝安跟着林老一起，吃不惯家里厨师准备那些清淡口味。 　　小姑娘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才特地开车，跑过来带她出来吃饭。 　　要被祝安知道这想法，免不了要笑了。 　　她哪有这么娇气。 　　林陆远擦了擦手。 　　又说起别的，“十月托福考试我帮你报名了。先去试试水，刷一下分。” 　　祝安低低地应了一声。 　　顿了顿，她倏地开口道：“《超级脑王》那个，我不想去了。” 　　离合约还有最后两期。 　　但现在林老生病，她实在没心思出演这些娱乐节目。 　　这次林陆远没有反对。 　　“好。回去把合同拿给我，我找人帮你处理。” 　　…… 　　聊了一会儿。 　　店里，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两人站起身，离开汉堡王。 　　林陆远还是按照祝安自己的意思，把她送回了医院去。 　　又和林老说几句，这才折回去上班。 　　祝安总觉得难以面对林老笑眯眯表情，仿佛被他完全看穿，整个人都尴尬极了。 　　只得拿起书，假装专注。 　　林老心如明镜。 　　朝她招招手，“安安，过来，和林爷爷说几句。” 　　祝安如有所感，耳尖红得要滴血。 　　磨磨蹭蹭。 　　坐到林老旁边。 　　她轻声：“林爷爷。” 　　林老：“安安和阿远好像关系变好了一点，是吧？” 　　之前一段时间，两人之间气氛诡异。 　　家里人谁都看得出来。 　　祝安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 　　林老呵呵直笑。 　　“别害怕，没怪你的意思。阿远什么脾气，我很清楚。安安，我只希望你答应爷爷一件事。” 　　顿了顿，肃起脸色，“在完成学业以前，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他这孩子胡来惯了，你还小，还有很大的未来，不能被这些事拖累了，放弃自己的梦想。明白吗？” 　　祝安低低应了。 　　林老拍了拍她肩膀，“虽然我不看好，但也不会做那种古板的家长，刻意拆散你们。只是我家的孩子，绝对不能和普通孩子一样，恋爱上脑，脑袋不清不楚，就忘了别的。要不然，以后，你们都会后悔的。” 　　祝安：“……我知道的。” 　　林老满意地点点头。 　　“去吧，我要睡了。” 　　祝安轻手轻脚地关上里面门，自己坐去了小厅里。 　　…… 　　傍晚，暮色四合时分。 　　手机轻轻一震。 　　祝安正拿着平板在看视频，听到动静，立刻拿起来、握在手心。 　　先觑了觑病房方向。 　　没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 　　林老应该还在睡。 　　她松了口气，点开屏幕。 　　林陆远：【结果出来了，姑姑没配上。】 　　林陆远：【先别告诉我爸。】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是第一更？ 第44章 　　祝安呆愣, 盯着屏幕。 　　半天没回过神。 　　没多久, 林陆远又发来了新消息：【一会儿我去和大哥聊一下，晚些来接你回家。】 　　祝安抿唇, 垂下眼。 　　打字回复他：【好。】 　　夜深。 　　林陆远终于赶到医院。 　　林老打了点滴, 早已经睡下了。 　　林陆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静待了一会儿。 　　转身，阖上内间房门。 　　他朝祝安招招手。 　　“走, 回家了。” 　　声音四平八稳，仿佛内心毫无波澜一般。 　　祝安收拾了东西，轻声和管家道别。 　　跟着林陆远，离开医院。 　　到车上。 　　她急急忙忙追问：“现在怎么说？” 　　林陆远轻轻“唔”了一声。 　　顿了顿，才道：“专家那边讨论过了, 先找配型, 做保守治疗。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就用姑姑那六个点适配做移植。” 　　祝安不由自主, 握紧手指。 　　林陆远没再多说什么。 　　- 　　九月初。 　　时值大学开学前夕。 　　正是一年里, 最易焦躁时间段。 　　林家整个儿凄风苦雨。 　　林大林二举家搬回了林宅。 　　人虽然多了，但往日大宅子一贯是热热闹闹，此时却没什么生气。 　　祝安每天都去医院陪着林老。 　　直到第一疗程结束, 出院。 　　好消息来得突然。 　　晚饭时分。 　　林大去接了个电话。 　　回桌后，他开口：“有基础适配的捐赠者了。” 　　陌生人要达到满足移植要求，很麻烦。 　　先要做基础适配，配上了再做检测，能适配到几个点。 　　基础适配人选很多, 能达到移植要求的却几乎没有。 　　一次又一次希望。 　　大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不过，对于病人和家属来说，哪怕是这么一点点可能性，也会成为暗夜前进的动力。 　　林家人脉广，效率很高。 　　两周之内，竟然在骨髓库找到了五六个捐赠者，进行适配。 　　…… 　　此时，也到了开学时间。 　　中午。 　　林陆远从医院开车回家，送祝安去学校注册报道。 　　祝安早已收拾好了行李。 　　见他回来，忍不住说：“我可以自己去的。” 　　实在没必要这么麻烦。 　　前两年，她也是每周乘校车，早就熟门熟路了。 　　没道理就蓦地金贵起来。 　　林陆远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 　　完全不接她话头，反倒是随口问道：“要不要带几个阿姨去帮你打扫卫生？” 　　祝安赶紧摇头。 　　林陆远：“你会铺床单吗？” 　　“……” 　　确实不会。 　　之前假期开学，也是管家安排了人，跟着一起去学校帮她弄。 　　所以，林陆远才会在她想要搬出去时，说她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被强烈否定。 　　在林家，祝安就算是养女，在外人看来身份寄人篱下。 　　衣食住行上，也是像小姐一样养着的。 　　“还是带人吧。” 　　林陆远从家里叫了两个阿姨，一同上车。 　　报道第一天。 　　学校里人不算多。 　　大部分学生都会拖到最后一天才来，祝安他们是全寝最早到。 　　阿姨手脚麻利，动作很快，帮忙打扫了寝室。 　　林陆远则是陪着祝安先去办完手续。 　　再出发，去食堂吃饭。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林陆远这般长相，一走进食堂，几乎所有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 　　祝安已经习以为常。 　　捡了位置坐下，闷闷地说：“我们食堂菜不怎么好吃，你吃得惯吗？” 　　林陆远笑了，“我大学食堂更加难吃，改天带你去试试。” 　　“……那没事了。” 　　祝安站起身，拿着校园卡，去窗口买饭。 　　林陆远坐着等了会儿。 　　眉头却一点点紧蹙。 　　环境吵闹。 　　但周围窃窃私语声，靠得太近，依旧能听清些许。 　　“是祝安吗？之前上节目那个？” 　　“应该是。” 　　“真是我们学校的啊？我还以为是人设呢。” 　　“旁边那个男的，是她男朋友吗？好帅哦！” 　　“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没见过？” 　　“你没看微博吗？她被扒出来脚踏两条船，后来解释说有一个是叔叔，应该就是这个吧？看那个模糊的侧脸，蛮像的。” 　　“我靠，这么传奇！” 　　“我们学校还有这种神人啊？厉害了！” 　　“……” 　　虽然微博关键词锁了，但却封不了所有人的嘴。 　　好不容易在学校里出现一个名人，哪怕是顶尖名校学生，也免不了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地吃点瓜。 　　林陆远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拳头握紧，差点拍案而起。 　　“林陆远。” 　　祝安端着餐盘，远远走来。 　　喊了他一声，成功止住了他动作。 　　祝安自然也听到了议论。 　　看起来却不以为然。 　　她说：“吃饭。” 　　林陆远抿着唇，一言不发。 　　良久。 　　他拿起筷子，低声说：“安安，我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你。” 　　直到认清心意，林陆远才明白，恶语伤人六月寒。 　　一想到，他曾经对她说过那些话，给小姑娘带来多少伤害。 　　便都像刀一样，插回了自己心上。 　　心痛到近乎窒息。 　　时间却没有办法重来，只能加倍弥补。 　　林陆远叹气。 　　祝安低着头，筷子尖挑了几根面条，动作慢条斯理。 　　一举一动，犹如油画一样漂亮。 　　她说：“没事，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只有在乎的人，才能伤得到她。 　　林陆远心中一动。 　　正欲再说什么，桌上手机响了起来。 　　他顺手接起。 　　听了会儿。 　　林陆远表情变了变，“……我知道了，我晚点过来。” 　　很快就挂断。 　　祝安：“怎么了？” 　　林陆远拧着眉。 　　“有人配上八个点了，但是他反悔了，不愿意捐赠。” 　　“……” 　　事实上，骨髓移植就是造血干细胞移植，对于捐赠者并没有什么很大身体影响。 　　但架不住老旧思想误导。 　　毕竟，就算是献血，也会有人因为觉得伤身体而不愿意。 　　这种事没法强迫。 　　祝安脸色也白了起来，“那怎么办？” 　　“跟他谈，想要什么都可以给。钱、或者别的，人总有欲.望需求。” 　　林陆远早已经是商人。 　　这两年，弯过腰也低过头，这方面没什么心气。 　　有些事不求你情我愿，但求花钱摆平即可。 　　实在不行，威逼利诱也可以一试。 　　当然，这话是决不能让林老、还有上头大哥二姐听到，不然做不成不说，估计还得被驱逐出家门。 　　林陆远哂笑。 　　既然他心里有数。 　　祝安对他百分百信任。 　　“那你快去吧。” 　　林陆远：“不急，找上门去前先摸摸底，做点准备。” 　　祝安沉默一瞬。 　　不可否认。 　　这样的林陆远也很迷人。 　　…… 　　收拾好寝室。 　　拿完书，再一一归置好。 　　祝安锁了门，下楼。 　　林陆远正站在寝室楼下。 　　气质矜贵。 　　站姿笔挺。 　　眉眼如玉。 　　学生、家长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余光免不了晃到他身上，再欲盖弥彰地一晃而过。 　　祝安抿了抿唇，在距离他三步远外，停下脚步。 　　低声开口：“好了。” 　　林陆远点头，朝着她大步一跨。 　　面对面脸贴脸，抬手，帮她理了下杂乱发丝。 　　祝安确信，自己应该是听到旁边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林陆远恍若未闻。 　　淡淡开口：“回家了。” 　　祝安：“嗯。” 　　刚刚没地方停车，只能把车停在操场附近，离寝室楼还有段路。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林陆远刻意放慢了脚步。 　　但小姑娘还是走在两步之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紧不慢，一点也没打算追上来。 　　林陆远干脆停下，往后一勾手，抓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并肩位置。 　　“又不是我的跟班，离那么远做什么？不是说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吗？” 　　语气带上了几分戏谑。 　　祝安不想理他。 　　闷头往前走。 　　林陆远：“那个综艺的事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但是钱要比谈好的少点，OK吗？” 　　祝安点点头，“谢谢。” 　　林陆远挑了挑眉，顺手揽住她肩膀。 　　这大庭广众。 　　祝安一下变了脸色，“唰”一下，把他手臂甩开。 　　林陆远打算说话。 　　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学妹！” 　　两人一块儿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莫如望正在几步之外，朝他们俩挥手。 　　“小叔叔也来了吗？好久不见！” 　　倏忽间。 　　联想到放假前那一捧鲜红玫瑰。 　　林陆远蹙眉，脸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祝安无视身边人表情，四平八稳地打招呼：“学长，好久不见。” 　　莫如望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看了下时间，“你们要回去了吗？” 　　祝安：“嗯，准备走了。” 　　莫如望眼神难掩失落，但很快回过劲儿来，爽朗地笑了笑。 　　将手上可乐塞到祝安手中。 　　他说：“冰的，拿着喝吧，解解暑。正式开学再见咯。” 　　祝安握着那听可乐。 　　手心传来凉意。 　　但背脊更加泛凉。 　　林陆远眼神仿佛有了实质，化成冰渣子，淅淅沥沥地撒在她背后。 　　到车上。 　　林陆远锁了车门，顺手从祝安手中抽走了那听可乐，丢到后座去。 　　语气霸道，“不许喝。” 　　祝安简直要气笑了，“为什么？” 　　他义正言辞：“喝可乐会蛀牙。” 　　“……” 　　“喝别的。你想喝什么，我去给你买一百箱。” 　　祝安不说话。 　　眉眼却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差点想问，就像那一把蓝色妖姬一样吗？ 　　反正别人送的都要扔掉，只要留下他给的就好。 　　是这样吗？ 　　踟蹰半晌。 　　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 　　很快。 　　林陆远将适配者的消息全部打听出来。 　　正巧，祝安拉开房门。 　　听到他在楼梯上打电话。 　　“你说是谁？” 　　“……谢展云？这么巧？” 　　祝安脚步一顿。 　　林陆远声音冷漠，几乎是毫无感情地问：“他说了吗？他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是第一更。 第45章 　　这名字已经有段时间没听了。 　　祝安拧起眉, 整个人倚靠在墙边。 　　明目张胆地偷听起来。 　　接着, 林陆远也没再多说什么。 　　“嗯”了几声，留下一句“当面谈”。 　　挂断电话。 　　他转身, 上楼。 　　在走廊转角, 和祝安打了照面。 　　林陆远表情微变。 　　挑眉，“祝安，你都学会偷听了？” 　　祝安嗤笑, “就在这个位置，你都偷听多少次了，还好意思说我？” 　　“……”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谢展云的名字了。那个配型成功的人，就是他吗？” 　　林陆远本来不想让祝安知道这事。 　　一提到谢展云，他就会想到那句“谢老师”。 　　还有那扇在他面前阖上的房门。 　　就像是, 把他彻底关在了她世界之外。 　　提起就生气。 　　林陆远：“没什么。我会处理好。” 　　话音落下。 　　他抬步, 打算直愣愣地穿过她身边，回自己房间去。 　　祝安急了, 一把拽住林陆远衣服下摆, 止住他去势。 　　“林陆远！” 　　林陆远没能一下刹住车。 　　惯性使然。 　　祝安被反作用力拉扯，没站稳。 　　脚步一踉跄，扑到了林陆远身上。 　　小姑娘突如其来投怀送抱, 林陆远弯了弯眼睛，伸手，牢牢地接住了她。 　　又动了小心思，把人牢牢地按在自己怀中。 　　祝安整个人被他手掌卡得死死地。 　　完全动弹不得。 　　林陆远脸色淡淡，一点都没有使坏心眼的心虚感, 十分风光霁月。 　　“小朋友，问问题就好好问，怎么还使美人计呢？” 　　祝安：“……” 　　懒得理他。 　　她用力一推，没推开，反倒是被揽得更紧。 　　林陆远手臂正紧紧卡着她一把纤腰。 　　仍是九月。 　　虽然农历上已经入秋，外头气温却尚未降下来，依然闷热。 　　林宅24小时开中央空调，一直保持适宜温度。 　　祝安穿着夏日的短袖宽松家居服，再套一件薄款外套。 　　从上到下，晃晃荡荡，像个直筒。 　　但林陆远这么用力一握，自然握出了她初蕊般姣好身姿。 　　两人身体严丝合缝。 　　连呼吸节奏都能互相数清。 　　林陆远眼神黯了黯。 　　“……别动。” 　　祝安没品出他声音里那丝暗哑，没好气地低吼：“林陆远！你快松手！” 　　林陆远没动。 　　顿了顿，稍稍换了个姿势，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后颈。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不是想听吗。” 　　祝安果然仰起头。 　　眼神极亮，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林陆远平复了一会儿乱掉的呼吸，搂着小姑娘，慢条斯理地给她解释了一番。 　　说来也巧。 　　谢展云在做一个公益活动时，曾经去登记过骨髓捐献。 　　当时，无论是真心，还是为了人设需要，因为这个活动，他血型样本确实是进了骨髓库。 　　偏偏世界上就是有如此巧合。 　　这下可不就对上了。 　　然而，谢展云本人却没有捐赠意愿。 　　似乎是还没有走到本人那关，林家试图联系他时，就被经纪人挡了下来。 　　理由也很充沛：“谢老师身体不是很好，免疫系统比较差，不太方便捐赠。” 　　听林陆远这么说。 　　祝安忍不住，轻轻地撇了撇嘴。 　　谢展云看起来，和“身体虚弱”这四个字，可挂不上什么关系。 　　这就是借口，还漏洞百出那种。 　　多半人压根就没有这方面想法，只是公司为了给弄一个善良人设，才让他参加活动、去登记。 　　林陆远一直低头，看着她说话。 　　自然马上注意到了这小动作。 　　小姑娘皮肤白，显得嘴唇殷红，樱桃似的，让人很想咬一口。 　　林陆远停下关于谢展云的话题。 　　声音沉沉地，“……安安。” 　　祝安诧异，“啊”了一声。 　　林陆远捏了捏鼻梁，很是郁闷模样，“想亲你。” 　　祝安愣了愣。 　　紧接着，“嘭”地一声。 　　她整个脑袋炸开烟花。 　　高温烧得人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林陆远笑了声，低头，咬住她下唇。 　　他肖想已久。 　　尝一口后，果然甜丝丝，带着小姑娘独有清甜味道。 　　怕祝安恼羞成怒。 　　林陆远非常有分寸，没有太过流连。 　　浅尝辄止。 　　他松开祝安。 　　小姑娘“啪”地弹出了老远，怒视着他。 　　“……你神经病啊！” 　　林陆远弯了弯嘴角。 　　好歹是没有一巴掌甩上来了。 　　有进步。 　　这骂人也是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一点杀伤力没有。 　　“……” 　　祝安见他一脸享受，油盐不进模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转过身，落荒而逃。 　　- 　　开学后。 　　裴文晴才知道，祝安结束出演《超级脑王》。 　　她十分失望。 　　追问道：“不是说还有最后两期嘛，怎么突然不去了？而且，违约是不是要赔钱啊？” 　　祝安叹气，低声解释道：“爷爷生病了，我实在没办法继续。” 　　裴文晴一惊，“林爷爷病了？！” 　　祝安点头。 　　虽然是暑假，她们俩后来也没断了联系。 　　断断续续会聊天。 　　只是，祝安觉得，自己家事，没必要影响裴文晴心情，就一直没提起。 　　这会儿裴文晴才知道。 　　不过她很通透，见祝安脸色不太好，并没有追问下去。 　　“那改天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探望一下吗？” 　　上次裴文晴去林宅做客，林老十分喜欢她。 　　她也很喜欢这个好脾气爷爷。 　　祝安笑了笑。 　　点头应下。 　　…… 　　新学年，专业课表自然有变动。 　　祝安他们已经到了大三，公共课基本全部结束，课少了不少。 　　周五傍晚。 　　暮色四合时分。 　　第一周所有课结束。 　　祝安和裴文晴一同走出教学楼。 　　手机震动起来。 　　又是一个陌生来电。 　　祝安握着手机，回忆了一下，确定不是谢展云号码。 　　这才接起来，“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娇笑。 　　紧接着，一个女人声音响起，“你好，祝安妹妹，我是姜婷。” 　　祝安：“……” 　　这电话实在是意料之外。 　　她停下脚步，在原地愣了半晌。 　　才应声：“姜小姐，你好。” 　　姜婷还是那般语气，竟然能将爽快和矫揉做作奇妙地融为一体。 　　“有时间见个面吗？” 　　祝安：“抱歉，我……” 　　姜婷很快打断她，“关于林老先生的适配骨髓……啊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是谢展云的老板哦。” 　　祝安心头一跳。 　　脑子里转过了不少想法和猜测。 　　她语气却依旧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这个事情，您应该更想和林陆远聊吧？我们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姜婷大笑起来。 　　“当然有，我不会和林陆远谈的，这件事我只想和你谈。如果你愿意跟我做个交易的话，明天谢展云就会去医院报到。” 　　“……” 　　好好一个周五晚上，彻底被打乱。 　　恰好林陆远有工作要加班，没能来接她。 　　祝安一个人坐上地铁。 　　又打电话回家，说和同学聚餐，要晚些才能回去。 　　晚上七点不到。 　　祝安到了姜婷指定餐厅。 　　姜婷人已经到了，坐在靠窗位，低着头玩手机。 　　一字领上衣、浓妆、大波浪卷发。 　　远远望去，着实是风情无双。 　　祝安抿了抿唇，走到她旁边。 　　喊她：“姜小姐。” 　　姜婷抬起头，“小妹妹，你来啦，快坐。” 　　祝安坐到她对面。 　　姜婷：“我给你点了精选套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呢……前菜是法式焗蜗牛陪时蔬沙拉，汤是……” 　　祝安蹙眉，打断她。 　　“抱歉，您可以直接说正题的。” 　　毕竟她也不是来吃饭的。 　　姜婷面色扫兴。 　　“行吧，你们林家人，都好没意思。” 　　祝安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姜婷，实在让人摸不清路数。 　　沉默几分钟。 　　姜婷欣赏完了自己的指甲，总算开了口，说到正事。 　　“林老先生生病，需要同血型骨髓移植，这事儿圈子里都传遍了。妹妹，你知道的吧？好巧不巧，就是一个咱们都熟的老熟人配上了。目前，谢展云的个人工作室已经定下，哦，是我们家出钱帮他解决的合同。你知道吗？” 　　祝安眼神冷漠，直直地看着她。 　　没说话。 　　姜婷也不在乎，笑了声，接着道：“我可以帮他做主去给老先生移植，只需要妹妹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 　　“你去和林陆远说，让他做我男朋友。不用很久，三个月就行。”姜婷眨了眨眼。 　　祝安不由自主，捏住手指。 　　声音沉下来，“你可以自己去跟他谈交易啊。” 　　姜婷戏谑地笑了，“那他就不会答应。阿远这人啊，有个毛病非常不好，就是特别固执。只有他的小心肝开口，他才会满足你的要求呢，宝贝儿。” 　　“……” 　　“你不是林家亲生的孩子吧？我已经听说了。林老爷子对你这么好，你不想他快点好起来吗？” 　　- 　　夜深。 　　祝安回到林宅。 　　林陆远还没有回家。 　　二楼走廊里安安静静，竟然空旷得有些摄人。 　　祝安把行李箱丢在地毯上，没心情整理，整个人先躺进了柔软沙发里。 　　姜婷这段话实在太玄幻。 　　直到过去这么久，还在她脑子里打转。 　　这种剧情，真是闻所未闻。 　　祝安甚至想当场对她咆哮一句：你找错人了吧。 　　但偏偏就是这么发生了。 　　离奇又无语。 　　祝安将脸闷进枕头里，干脆彻底放空。 　　十一点多。 　　林陆远还没有回来。 　　祝安坐起身，摸过手机看了一眼。 　　十分钟前。 　　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新短信。 　　这号码就很眼熟了，来自谢展云。 　　她顺手点开。 　　谢展云：【明天有时间吗？有件事想和你聊一下。】 　　祝安愣愣地瞪着屏幕。 　　眼睛都瞪大了。 　　这一整天，竟然发现了两件玄幻事件。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胡思乱想，难道谢展云也想跟她做个交易，给林陆远当男朋友吗？ 　　…… 　　祝安：【什么事？】 　　谢展云：【方便见面说吗？】 　　祝安捏了捏鼻梁。 　　正欲回复。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点响起来。 　　她没关门，听得很清楚，是有人在上楼。 　　林陆远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虽迟但到QAQ 第46章 　　祝安蹦起来, 拔腿就想往门外走。 　　万般琐事, 脑海中浮起第一个念头，是去找林陆远商量。 　　然而。 　　很快祝安便冷静下来。 　　不说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犹豫不决的身份、剪不断理还乱的你来我往, 只谈自身。 　　她总是要长大, 要一个人走。 　　难道真能一辈子依赖林陆远吗？ 　　一辈子。 　　这个词太漫长，承诺也太过沉重。 　　哪怕林陆远曾有意无意地说了好几次，在祝安心里, 也是不能做数。 　　当初，话是说得难听到了极致。 　　转头却又改了心意，说喜欢她了、说一辈子了。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变呢？ 　　她的一切都是林家给的。 　　全身上下。 　　样样件件。 　　都烙着林家名姓。 　　唯独只有一颗心是自己的。 　　再不能如同过去那般、轻易奉上。 　　祝安抿唇。 　　再次躺回床上，用枕头蒙住脸。 　　这姜婷已经大咧咧将筹码摆在桌上，只等她表示诚意。 　　谢展云却又不知道要作何打算。 　　真复杂。 　　祝安深深叹气。 　　“叹什么气？”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传入耳中。 　　仿佛带着笑意。 　　祝安把枕头拨开, 寻声看去。 　　原本房门是半开，此时已经被完全推开, 大剌剌敞着。 　　林陆远靠在门框边, 眼睛含笑。 　　“开学第一周很累吗？” 　　祝安坐起身来，抿了抿唇，“……没有。” 　　林陆远：“那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时间已经很晚了。 　　从窗口往外望, 隔壁配楼已经全数灭灯。 　　夜色静谧。 　　衬得人都温柔起来。 　　祝安捏了捏鼻梁，轻声道：“马上睡了。” 　　林陆远点点头。 　　“晚安了。” 　　他丢下话，反手替她拉上门，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祝安心神恍惚，倏地, 不过脑地出声喊他：“小叔叔！” 　　林陆远动作一顿。 　　然而话一出口，她便立马反应过来。 　　“没什么，晚安。” 　　林陆远笑了笑。 　　这段时间，林家三个孩子无疑都万分疲惫。 　　林老手术的心理压力、寻找骨髓的压力、与各路人脉打交道的压力，还有自己工作也无法丢下。 　　林林种种，通通压在了一起。 　　在相比之下，林陆远或许还要更累一些。 　　他还得看顾着自己公司。 　　这般一笑，脸上竟露出些许疲色来。 　　“我还以为，安安一个人害怕，想邀请我一起睡呢。” 　　倏忽间。 　　祝安脑子里浮出了心疼。 　　又被深深压到心底。 　　她瞪了林陆远一眼，“……走开！” 　　- 　　为了一探究竟，祝安答应和谢展云见面。 　　周六傍晚。 　　祝安要了司机，让人送她去约定地点。 　　谢展云是大明星影帝，很容易被跟拍，出门在外十分不便。 　　两人约在一家日料店。 　　这家店没有堂吃、只有包间。 　　私密性极好，口味也不差，深受明星艺人喜爱。 　　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包间。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拉开日式移门。 　　谢展云已经到了。 　　坐在榻榻米上，拿着拇指大小的日式酒杯，默默独酌。 　　听到拉门声。 　　他停下手上动作，抬起眼来。 　　这是祝安第二次和谢展云独处一室。 　　哪怕是已经见过多次，她还是被那双眼里的阴郁感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般气质，实在是让人不适。 　　只是，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个骨髓匹配者。 　　祝安抿了抿唇，平静开口：“谢老师，你好。” 　　谢展云挑眉，竟然难得地笑了一下。 　　开口道：“请坐。” 　　抬手，示意。 　　祝安坐到他对面。 　　谢展云：“吃点什么？有什么忌口吗？” 　　对面不是姜婷，祝安也没有那么强攻击性了。 　　淡声答道：“都可以的。” 　　事实上，她不爱吃刺身，生鱼片、甜虾之类都不太能下肚，极少吃日料。 　　偶尔吃也是点寿喜锅，吃点牛肉蔬菜结束。 　　或许是从小经历复杂，祝安并不喜欢给别人提反对意见。 　　如果同行者喜欢，她会尽量配合。 　　这世上，也就是林陆远，悉知她所有爱好，尽可能替她规避。 　　但今天也不是真的来吃饭。 　　谢展云豪爽地点了一大堆昂贵刺身。 　　祝安全程安安静静。 　　面不改色。 　　服务生大抵是见过了太多明星，进来上菜时，也表现得十分平静。 　　谢展云声音沉闷，“……这里的刺身很新鲜。” 　　祝安点头，轻声道谢。 　　伸筷子，夹了块三文鱼，放在骨碟中，却没有吃。 　　“谢老师，所以，您想和我说什么？” 　　谢展云沉默了一下。 　　良久。 　　他也放下筷子。 　　开口：“当我女朋友，这是捐赠条件。” 　　“……” 　　祝安瞪大了眼睛。 　　谢展云表情依旧冷酷无双，一点暖意都没有。 　　被他注视时，仿佛一条毒蛇盘在面前，冰冷地吐着信子。 　　“我不缺钱，不缺名气，只缺一个进圈子的机会。这些姜婷给不了。祝安同学，你是聪明人。” 　　祝安几乎要笑出声来。 　　林家是高知人家，但谢展云一个艺人，进上流学术圈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演戏时，片酬就能因此提高吗？ 　　还是被粉丝高看一眼？ 　　想不明白。 　　祝安抬起手，做了个“暂停”手势。 　　想了想，问他：“抱歉，我不明白。” 　　谢展云冷冷地道：“地位。赚再多的钱也达不到的地位。” 　　祝安：“那是家里人用毕生的才学、奉献，换来的地位。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谢老师，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用，也不觉得，您当了我男朋友，就能获得受人敬仰的地位。况且，职业工种没有三六九等，您在您的领域已经做到了最好，我不明白您还有什么所求的。” 　　谢展云捏紧了手指。 　　“是，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但也不至于被人拿着钱威胁。” 　　祝安愣了愣。 　　蓦地，她联想到了姜婷那番话。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谢展云起，他就有在刻意接近她。 　　祝安身份成谜，也非林姓，除了自己在速算圈有些小成绩外，不该有什么知名度。 　　但姜婷参加过林老生日宴。 　　必然知道她是林家养女。 　　或许是对新欢谢展云无意间提起过，毕竟没有成功得到林陆远，她念念不忘，说起来也正常。 　　再或许，谢展云在成立工作室时，受到了姜婷威胁。 　　然后又碰巧遇到了祝安。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也符合逻辑。 　　祝安叹气，蹙着眉开口：“事实上，如果你只是想获得一些地位——给老先生捐赠骨髓，比当我男朋友效果更好，不是吗？” 　　谢展云眉目舒展开来。 　　慢吞吞，说：“会被用一大笔钱打发，不是吗？况且，祝安同学，你没感觉到，我确实有点喜欢你吗？” 　　祝安讶异地抬了下眉。 　　谢展云：“从你没问我要签名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了。” 　　“……” 　　- 　　一顿饭不欢而散。 　　可以说，什么都没有谈成。 　　但谢展云的诉求已经很清晰了。 　　祝安虽然不理解这种想法，却也能体会一些心情。 　　只是，她无意成为他跨阶层的跳板，只能作罢。 　　祝安先一步走出餐厅。 　　天色已迟。 　　夕阳如同薄雾，给天空覆上一层橙色滤镜。 　　她仰着头，欣赏了一会儿。 　　再往外走了几步。 　　“安安。” 　　祝安停下脚步，回过头。 　　林陆远就在她身后，倚着墙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陆远叹气。 　　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我找了人跟着谢展云。” 　　私家侦探将行踪汇报之后，林陆远只当他是来吃饭，不以为然。 　　回到林宅，才知道祝安出门吃饭去了。 　　司机给出了一个熟悉地址。 　　两人在私下见面。 　　知道这事后，林陆远马不停蹄，立刻赶到现场。 　　“谢展云跟你说什么了？” 　　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祝安顿了顿。 　　林陆远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焦急。 　　她笑了笑，“一会儿说。林陆远，我饿了。” 　　林陆远看了下日料店招牌，心中有数。 　　抬手，揽住她肩膀，领着她往旁边停车位走去。 　　…… 　　两人换了家店。 　　一样是日料，却是主打和牛烤肉，皆是熟食。 　　林陆远点好菜。 　　等着服务生烧起炭火。 　　他撑着下巴，静静地瞧着祝安。 　　又问一次，“……你们聊什么了？” 　　祝安垂着眼，捡了关键说给他听。 　　林陆远脸上浮起戾气，冷笑，“他想得美。” 　　妄想他的小姑娘。 　　谢展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真是做梦。 　　祝安没品出他言下之意，抿唇，开口：“一开始我觉得他这想法挺奇怪的，但是仔细想想……人的欲望本来就是无止境的。” 　　这世上，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注1] 　　谁也没资格评价别人的人生。 　　正如姜婷一样。 　　哪怕在祝安看来，她的话可笑之极，却也是别人的想法。 　　林陆远点头。 　　“为名为利都可以理解。他想要你，那就是痴心妄想。” 　　祝安：“……” 　　注1：出自韩寒翻译版《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可能二更。 　　谢谢支持。 第47章 　　两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里。 　　林陆远信誓旦旦。 　　祝安无语凝噎。 　　大片和牛放上烤盘, 瞬间冒出“滋滋”声。 　　肉质纤维颜色越来越深, 看起来诱人无比。 　　林陆远用烤肉夹按了按，确定熟了, 夹到祝安盘中。 　　祝安尝了一口。 　　抬眼, 瞧着正在专注烤肉的男人，问道：“那这下怎么办？” 　　出于某种小心思，她没有把姜婷找上她这事说给林陆远听。 　　祝安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想法。 　　林陆远平静开口：“总有办法, 你不要担心。也不会只有这一个人适配，只是暂时只找到他，就先从他身上下手而已，但还在继续找。” 　　如果谢展云识抬举，就该明白什么叫见好就收。 　　要求太多, 最终反倒只会求得一场空。 　　祝安“哦”了一声。 　　林陆远抿着唇, 垂下眼，轻哼：“以后你不许跟他私下碰面。” 　　祝安：“为什么？” 　　林陆远：“这种老男人居心不良, 最喜欢骗小朋友。” 　　这话实在有失偏颇。 　　带着孩子气。 　　谢展云虽然寡淡阴沉, 却是自持身份，从没做出过什么逾越之举。 　　甚至连说到对祝安有好感时，都是一板一眼, 如同谈条件一般，将一切想法都摊开来说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个坦荡人。 　　祝安嗤笑，随口答道：“你也不年轻了，还好意思说别人老。” 　　两人差了7岁。 　　于十八岁少女来说, 林陆远确实不算同龄人了。 　　林陆远：“……” 　　“哒。” 　　他将烤肉夹放到烤盘边，金属相触，发出清脆声音。 　　祝安抬起头。 　　默默看了他一眼。 　　林陆远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开口：“祝安。” 　　“嗯？” 　　“有件事我觉得你得搞清楚。” 　　“什么？” 　　祝安诧异。 　　林陆远一字一句，认真道：“男人年纪大一点，会疼人。但大太多，老得太快，等不及你长大。” 　　“……” 　　“我就刚刚好。” 　　从牙牙学语，到垂垂老矣。 　　缘分来得不够早，但时间刚好还来得及。 　　世上最美妙的词，莫过于一生相伴。 　　祝安低下头。 　　恍若耳畔呢喃。 　　“你不要脸。” 　　- 　　九月末。 　　国庆假期将近，祝安准备着去港城考托福。 　　林老适配骨髓还没谈妥。 　　加上之前专家会诊时决定，他要先做前期治疗，调整各项指标，不用急着做移植，所以也不着急。 　　老爷子心态好、身体也不差。 　　平平稳稳地不似病人，让小辈们看了都安心不少。 　　放假前一天，海市下了一场雨。 　　气温一夜间就降了下来。 　　祝安起得很早，想着马上要去港城考试，心绪有些乱。 　　干脆拿了行李箱出来，蹲下.身，慢吞吞地整理。 　　不知何时。 　　林陆远靠在门边，默默地看她。 　　祝安余光扫到一双拖鞋。 　　抬起头，眯着眼瞧他。 　　林陆远似乎是一会儿要出门，不是家居装扮。 　　穿了一身白色线衫，搭黑色牛仔裤，衬得他肤白貌美，气质温润如玉。 　　他淡淡开口：“还有好几天呢，就开始理东西了？这么迫不及待？” 　　祝安混混地“嗯”了声。 　　轻声，“反正也没事做。” 　　林陆远静了会儿。 　　蓦地，他笑了声，说：“前几年，我没让你去IMO，你就是这么蹲在行李箱旁边，小可怜一样。” 　　祝安垂下眼，“都是以前的事了。” 　　“抱歉，当时应该很生气吧？” 　　林陆远顿了顿，又小声解释道：“我是怕你小小年纪担着天才的名头，反倒过得压抑，希望你还是能平静点长大。安安，没考虑到你自己的心思，是我思虑不周。” 　　其实哪有什么思虑不周呢。 　　只是当时，林陆远霸道惯了，样样事都先替小姑娘做好决定，完全忽略本人意愿。 　　他的童年因为“神童”加持，压抑又辛苦，便不想让祝安走他老路。 　　那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本该是祝安闪耀的舞台。 　　却生生被他压住。 　　林陆远想得也简单，祝安既然是林家人，其实无需一些虚名、成绩加持。 　　也不需要去参加一些竞赛，披荆斩棘。 　　以求证明自己、一飞冲天。 　　IMO是国际赛事，前期选拔极度严格，培训又十分辛苦。再加上不论输赢，心理压力都非常大。 　　祝安年纪小，这个苦，实在没必要吃。 　　未来，她想做什么，都已经有人铺好了路。 　　这么想来，林陆远对祝安，确实算不上“好”。 　　他的想法一直是“以己为镜”，规避她做一些他曾经很讨厌的事，不让她吃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这般体贴，到底还是和“自私”挂上了勾。 　　倏忽间。 　　林陆远竟然被突如其来的愧疚感淹没了。 　　“安安，我很抱歉。” 　　祝安站起身，往前跨了一步，跨过行李箱。 　　她站到林陆远面前。 　　仰着头，与他对视。 　　“林陆远，这句道歉，并不是我想要的。我那时候没有不开心，所以你别抱歉。” 　　那时候，小祝安那么喜欢他，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确实没有什么不甘愿。 　　林陆远更重要。 　　林家人都没有什么功利心，祝安也一样。 　　MO这比赛虽然有趣，却也只是比赛而已。 　　林陆远按着她肩膀。 　　四目相对。 　　倏地，他弯了弯嘴角，“被我折断翅膀，也没有不开心吗？” 　　祝安扑哧一笑。 　　“什么翅不翅膀，我又不是鸟。林陆远，你一个理科生，又不是小学生，别那么矫情好吗？” 　　…… 　　林陆远最近忙得要命。 　　但还是决定要空出时间，亲自陪祝安去港城考试。 　　祝安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耐，说：“来回就两三天的事，我自己去就行了。” 　　林陆远抿唇。 　　很没形象地哼哼唧唧：“我不放心。” 　　祝安：“我决定去留学深造，你也要陪着一起去吗？” 　　林陆远手指微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想的。” 　　“……” 　　“但你不愿意，就算了。” 　　离别只是为了更好地相见。 　　林陆远自认自己已经算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 　　既然客观条件下能在一起，就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祝安拗不过他。 　　只得作罢。 　　一场雨冲散暑气后，海城再没热起来。 　　秋高气爽。 　　林宅外头种了一排枫树，叶子已经开始一点点变色。 　　林陆远将两人行李箱放到车上，关上后备箱。 　　冲着祝安招招手，“走了。” 　　祝安点头，乖乖上车。 　　大奔飞驰而去，直奔机场。 　　一路上。 　　林陆远接了好几个电话。 　　祝安看着，有些心神不宁。 　　林陆远摘掉蓝牙耳机，就听她说：“你干脆就把我放在机场吧，我自己去。别耽误正事。” 　　他一挑眉。 　　哪有什么正事急不可待，段南嘉又不是在公司吃白饭。 　　倒是段南嘉这大哥，上了年纪之后，很热衷于看各种热闹。 　　听到林陆远要和祝安两人一块儿去港城，这就都打了一串电话来八卦了。 　　“这次你俩单独去啊？我的天！” 　　“小安安多大了？满18了吗？下手是可以下手了，但阿远，你不会有负罪感吗？” 　　“你们俩开一间房还是两间？” 　　“……” 　　林陆远忍无可忍，摘了耳机，顺手丢到了一边。 　　没想到被祝安误会了。 　　他笑了声，“没正事，是段南嘉。” 　　祝安抬了抬眉，诧异。 　　“他怎么了？” 　　林陆远：“他提醒我，跟小姑娘单独出门，不能兽性大发。” 　　“……” 　　祝安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脸颊温度瞬间上升。 　　林陆远单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压在窗上，瞥了她好几眼。 　　忍不住，还是低低笑了声。 　　- 　　早上八点二十。 　　林陆远将祝安送进考场。 　　目送背影离开。 　　他没有走远，在考点附近找了家茶室，点了些茶点。 　　拿出手机，处理了一些简单事情。 　　一眨眼功夫。 　　已经过了午饭点。 　　林陆远看了下时间，买完单，回到考点门口。 　　下午一点。 　　祝安不急不缓地从楼里走出来。 　　她长得漂亮，仪态亭亭玉立，走姿又款款袅袅。 　　远远看去，招人极了。 　　考场里人多又杂，不乏画着浓妆的年轻女孩，穿昂贵衣服、拎名牌包。 　　却也不如祝安这般天生丽质来得吸引目光。 　　不少小年轻都在偷看她。 　　林陆远蹙起眉头。 　　祝安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周围人目光，脸色不变，依然故我。 　　脚步在林陆远面前停下，“……等很久了？” 　　林陆远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蓦地，松了满身戾气。 　　笑了笑，“没有，刚刚过来。考得怎么样？” 　　祝安点头。 　　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般、一点都没有炫耀意思，她平静地答道：“分数够用。” 　　林陆远也习以为常。 　　“那好，吃午饭去吧。” 　　难得来一次港城，总得尝尝当地特色。 　　林陆远领着小姑娘去了小吃一条街。 　　“怎么样？” 　　“好吃。” 　　林陆远“嗯”了一声。 　　“一会儿带你去逛逛吧？要不要买点东西？” 　　他心里琢磨着，那只翡翠镯子没见她带过，多半是觉得太贵了，又显得成熟，不好拿出手。 　　趁着这机会，不如买点别的首饰给她，最好是那种可以表明身份的。 　　一个两个，都对祝安虎视眈眈。 　　林陆远放心不下。 　　祝安想了想，“行。” 　　出发之前，她还跟林老约定了，要拍点照片给他看看。 　　老爷子现在被勒令，不能进实验室，只能看些成果和阶段报表。 　　空闲时间变多了，也开始无聊起来。 　　祝安和林老闲聊时，顺口讲到，小时候她不怎么喜欢拍照，也没留下很多照片。 　　林老乐呵呵地，“那这次去，让林陆远给你多拍点，拿回来给爷爷看。十八岁，该留点纪念……要不去拍个写真吧？” 　　祝安表情不算很丰富，为人又不太热烈。 　　让她对着镜头凹造型难度太高。 　　写真还是就算了。 　　不过拍照倒是可以。 　　林老：“多留点照片吧，到时候去了斯坦福，要很久才能回家一次呢。” 　　祝安应了。 　　林陆远听她答应得干脆，挑了下眉。 　　吃过饭。 　　两人打车去了市中心。 　　祝安找了合适角度，确定镜头能把地标建筑覆盖进去，才把手机拿给林陆远。 　　“林陆远，你帮我拍照吧。” 　　林陆远知道小姑娘不善拍照，有些纳闷。 　　从善如流接过手机，调试了一下。 　　他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拍照了？” 　　祝安理了理头发，垂下眼。 　　“之后不是要出国嘛，给林爷爷留点照片。” 　　林陆远收了笑。 　　脸色冷了冷。 　　将可预见的离别反复提起，哪怕他心理素质再高，也难免不高兴。 　　他面无表情，举起手机。 　　“3。” 　　“2。” 　　“1。” 　　“咔——” 　　精致模样留在了手机里。 　　祝安不需要找角度、找光线，无论从哪里拍，都足够漂亮。 　　林陆远低头，检查了一下照片。 　　小姑娘表情说不上笑颜如花，温温软软的，眼神像琥珀一样美丽。 　　他把图偷偷发到了自己微信上。 　　再将聊天记录删掉，装作若无其事模样。 　　祝安等了半天。 　　“怎么样？” 　　林陆远抬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应道：“还可以，挺好看的。” 　　得到答案。 　　她作势要朝他走来。 　　林陆远又说：“再换个景拍几张吧。” 　　“哦，好啊，谢谢。” 　　两人围着这个街区绕了一大圈。 　　留了不少图下来。 　　最后一个景。 　　林陆远握住了祝安手臂，阻止她动作。 　　“安安。” 　　祝安仰头看他。 　　林陆远一只手搂着她肩膀，将手机举起来，前置镜头正对着两人。 　　开口道：“一起拍一张吧。” 　　祝安愣了愣。 　　尚未反应过来，林陆远已经飞快地低下头去，吻上她侧脸。 　　“咔”地一声。 　　将这幕留在了手机里。 　　大街上情侣很多。 　　这举动也不算出格，并未引来什么关注。 　　祝安还是从额头红到了脖子。 　　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林陆远偷香成功，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把手机还给她。 　　“发给我，不许删掉。” 　　祝安不理他，捏住手机，独自闷头向前走去，把林陆远远远甩在身后。 　　林陆远喊了她一声。 　　没得到回应。 　　小姑娘害羞起来也很可爱。 　　他有些想笑。 　　正打算快步追上去，手机恰好响了起来。 　　林陆远拿起来看了看。 　　竟然是姜婷的电话。 　　他直接按掉，顺手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没隔几秒，对方换了个手机号，发了信息过来。 　　【祝安同学还没跟你说那件事吗？】 　　盯着这行字，林陆远皱起眉。 　　…… 　　祝安没注意到，身后那人已经停下脚步，落在很后面了。 　　还在闷头往前走。 　　渐渐地，又放慢了脚步。 　　红灯。 　　祝安停在马路牙子上，将手机摸出来，解了锁。 　　屏幕还留在那张照片。 　　林陆远在亲她。 　　只给镜头留了一个侧脸。 　　却能看出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迷人。 　　祝安端详了许久。 　　每个细节，都一点一点、用眼神抚摸过去。 　　她弯了弯嘴角，露出真诚笑意。 　　倏忽间。 　　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几乎破了音—— 　　“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算双更合一吧？ 　　手速跟不上脑速，我落泪了T T 第48章 　　祝安心里琢磨, 到底是谁在喊呢？ 　　听上去竟然有些撕心裂肺。 　　犹如电影慢动作画面般—— 　　冲击力携着劲风, 排山倒海般袭来。 　　让人完全避无可避，来不及做出反应。 　　祝安尚未得到答案, 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 　　“嘭！” 　　“啊——” 　　“撞SEI人啦！” 　　周围一片嘈杂。 　　祝安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 　　人已经身在病房。 　　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中, 有些难受。 　　祝安睁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好像随便动一下就要晕厥过去。 　　只得直愣愣地又躺了半天。 　　总算缓过劲来。 　　她慢慢地支起上半身, 试图坐起来。 　　“安小姐。” 　　管家从旁边走过来，声音有些惊喜，“您醒了啊。可不能坐起来，医生说还要卧床养一养才行。” 　　直到这会儿，祝安身体敏锐度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除了头晕之外, 脸上、膝盖上都有刺痛感, 火辣辣的疼。 　　她轻轻地摸了下脸。 　　想说话，一开口, 就扯到了伤口。 　　“嘶——” 　　管家：“您小心点, 嘴角擦伤了，别摸。” 　　祝安皱着眉，含含糊糊问：“叔, 您怎么在这儿？我是怎么了？” 　　管家微顿。 　　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您出了车祸，现在在港城的医院。不严重，轻度脑震荡，还有部分软组织擦伤, 养一养就能恢复了。” 　　祝安诧异万分，“车祸？！” 　　“是。” 　　倏忽间。 　　记忆缓缓复苏。 　　马路边，她低着头，在看照片。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尚未来得及回头，余光瞄到了斜前方，一辆面包车失控般朝人行道、正朝着她这方向，冲过来。 　　祝安瞪大了眼睛，“嘭”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顾不上身体各处传来抗议，她尖叫：“林陆远呢！！？” 　　“……” 　　“林陆远在哪里！？”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林陆远走在她身后。 　　面包车冲向她时。 　　身后，有人一把抱住了她。 　　一个可怕猜测，在脑海里一点点浮现。 　　祝安彻底变了脸色。 　　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 　　管家连忙道：“快躺下快躺下。您别担心，三少在隔壁病房。他稍微严重些，手臂骨折，已经上了夹板，打了麻药所以还在昏睡着。” 　　祝安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管家：“因为你们俩都受了伤，住院什么的也不方便，老爷子就让带人过来帮忙安排了。” 　　言下之意，他出现在这里，并不代表很严重。 　　让她安下心。 　　祝安松了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是，她依旧没有躺回去静养。 　　反而抬手，掀开了被子，捂着脑袋，试图下地。 　　管家赶紧上来，和女佣小姑娘一人一边，扶住她手臂。 　　“您要做什么？” 　　祝安：“我要去看林陆远。” 　　管家愣了愣，笑道：“三少还没醒呢，等他醒了再去也……” 　　祝安眼神很坚持。 　　“现在就去。” 　　管家无奈，让小姑娘扶着她，拉开病房门。 　　说笑道：“你们俩孩子也真是，不久前三少还醒着呢，非要看着您检查结束才肯去治疗，在这儿蹲了老半天，劝也劝不走。” 　　祝安垂下眸子。 　　强撑着、无视了身体抗议，一只手扶墙，踩着拖鞋，慢吞吞地挪去了隔壁。 　　隔壁病房也是单人间。 　　祝安礼貌地敲了下门。 　　抬手推开。 　　里头站了几个护理人员，还有家中帮佣。 　　人虽不少，动作却都悄无声息。 　　见着她，一一鞠躬。 　　“安小姐。” 　　祝安气色很差，没了往日模样，只略略地点了下头。 　　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病床上那人身上。 　　林陆远闭着眼睛，躺得安安静静。 　　单薄被子下，依稀可见手臂上夹板形状。 　　眼泪不受控制。 　　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无需从旁人口中打听。 　　祝安心里已经十分清楚。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那面包车失控撞上人行道，车头冲上来一小半，把她也撞了出去。 　　林陆远应该是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上来护住了她。 　　所以她浑身上下最严重的伤，是被林陆远护着摔出去时，脑袋磕出了脑震荡。 　　林陆远大抵是用身体给她做了肉垫。 　　摔到地上，把手臂摔成了骨折。 　　心头涌起万般滋味。 　　一时之间，祝安整理不了这种复杂情绪。 　　她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将头搁到了病床边上。 　　林陆远就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心跳声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祝安压不住声音里哭腔，吸着鼻子，闷声喃喃：“林陆远，你真是个神经病。” 　　…… 　　晚些时候。 　　林陆远麻药消了，醒过来。 　　手指一动。 　　意识到手边有人在。 　　林陆远身体还动不了，只能勉力抬了下头。 　　小姑娘竟然趴在他床边睡了。 　　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林陆远蹙起眉头，另一边那只手，朝旁边人招了下。 　　声音沙哑，沉沉地低问道：“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在床上休息？” 　　管家人不在，那护理被林陆远责问，战战兢兢，回答：“安小姐不肯走…北北…” 　　听了这话。 　　林陆远更加光火，忍不住斥责，“抱回去不会吗？” 　　“……” 　　两人说话声音都压得很轻，几乎是用气流在交流。 　　只是祝安自己心神不宁，睡也睡得不踏实。 　　到底是被吵醒了。 　　她动了动脖子，低低地倒抽了口冷气。 　　林陆远听了，立马止住声，有些心慌意乱。 　　叠声问道：“……安安？哪里不舒服吗？” 　　祝安捂着脑袋，迷糊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轩轩清明。 　　林陆远醒了。 　　意识到这件事，她咬着唇，倏地，眼睛里蓄满了水汽。 　　林陆远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只手臂动不了。 　　见着她这般模样，立马手忙脚乱，想坐起来，去抱她、去哄哄他的小姑娘。 　　祝安见他动作幅度越发大，怕扯到伤口，连忙站起身，双手按住了他肩膀。 　　轻声开口：“不许动。” 　　这下，林陆远抬眼，能看到她脸上贴了纱布。 　　本来脸就巴掌大，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再贴上了白色纱布，更显得憔悴。 　　仿佛一块上好美玉上，落下了瑕疵。 　　让人心痛不已。 　　林陆远控制不住，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慢慢地轻抚着她头发。 　　“安安，头还疼吗？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本该站在她身边。 　　若不是被姜婷那信息吸引了注意力，就不会落下她这么多，就不会来不及把她拉开，只能抱着她往后倒去。 　　如果能护得更好一些，就不会害得她头撞到地了。 　　虽然只是个意外，林陆远却还是被自责感淹没。 　　祝安都要被他气笑了。 　　“喂，到底是谁比较严重啊？你这个疯子。” 　　就算是表白，就算是赎罪，也不必这样。 　　她会良心难安的。 　　林陆远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道：“给老爷子打电话了吗？” 　　祝安摇头。 　　是完全忘了。 　　“我现在去打。” 　　管家肯定已经打电话回去说过，但林老应该还是在担心。 　　祝安摸了摸衣服下摆。 　　病号服口袋空空。 　　她蓦地意识到，事发时她一直握着手机。这会儿，估计已经摔烂了。 　　林陆远猜到她心中所想。 　　低低笑了笑，喊她“安安”。 　　祝安应了一声。 　　林陆远没急着说话，用眼神示意她往床头柜那儿看。 　　他们俩的手机并排躺在桌上。 　　祝安拿起来。 　　手机屏幕已经摔出一道裂痕，但不影响使用。 　　解锁。 　　界面还停留在照片上。 　　她脸上泛起羞怯，急急忙忙退出去，点到拨号界面，给林老打电话。 　　林老很快接了起来，“安安？” 　　祝安垂着眼，耐心地接受着追问。 　　说了好久。 　　“……我真的没事。” 　　“嗯，对，小叔叔在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她将手机递给林陆远。 　　林陆远接了过来，声音还有点沙，“爸。” 　　对方不知道问了什么。 　　他答道：“已经联系警方了，应该是酒驾失控，对方全责。” 　　又说了两句。 　　林陆远平静地作答完，道别，顺手挂断电话。 　　祝安：“林爷爷问了什么？” 　　“没有问什么，就问了一些事故的细节。” 　　他简单地将经过讲了讲。 　　和祝安推测得差不多。 　　只是，林陆远忽略了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明明车是往祝安这儿撞来，他不该伤得比她还重才是。 　　祝安轻轻地凝视了他一会儿。 　　若是这时候，林陆远再次表白。 　　她多半会忽略内心纠结，答应下来。 　　但林陆远并没有这么做。 　　并非挟恩图报之流。 　　他一个天之骄子，是绝对不甘心，用这种手段获得心上人的。 　　这才是祝安从小喜欢着的那个林陆远。 　　比天还高。 　　比春风更温柔。 　　- 　　原本定好，次日就回海城。 　　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暂缓了行程。 　　两人一同在港城医院住下。 　　林老还在治疗期，管家留不了太久。 　　在港城把事情都处理好之后，留下了大批人手照顾祝安和林陆远，自己先回了海市。 　　十八岁这一年，果真是多灾多难。 　　祝安从小身体强健，没病没灾，医院都没去过几回。 　　就一年内，竟然已经住院两次了。 　　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住院第三日。 　　林陆远让人送来了两台新手机。 　　型号一模一样，唯独颜色不同，一黑一白，正好一人一只。 　　祝安躺在病床上，没什么事，随手就把旧手机里的东西都倒腾进了新手机。 　　传到照片。 　　她将这次在港城拍得图一张一张仔细看了看。又挑了两张，角度、光线都不错，发给了林老。 　　滑到最后一张图。 　　祝安眼睛里似是带着羞怯水意。 　　不好意思多看，但又忍不住停留许久。 　　手指已经落到了删除键上。 　　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将照片发到了自己新手机上。 　　…… 　　林陆远吊着一只手，生活十分不便。 　　换衣服都需要有人帮忙。 　　祝安脑袋没那么晃荡之后，长时间停留在他病房里，切点水果、倒下水之类。 　　偶尔，在林陆远工作闲余时间，也会交谈几句。 　　没事时，两人就各自做自己的事。 　　一日晚上。 　　吃完晚饭后。 　　林陆远关了电脑，朝祝安勾了下手指，喊了一声。 　　祝安在看裴文晴发给她的课堂笔记。 　　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怎么？” 　　林陆远：“把你手机给我。” 　　祝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顺手就拿给了他。 　　林陆远熟门熟路地输了密码，手指上下滑动，找到了那张图。 　　眯着眼，低低地笑了笑。 　　他将那张“吻脸照”发到自己手机上，顺手设置成了聊天背景，再把祝安那张单人图设成桌面。 　　这才把手机还给祝安。 　　祝安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问了两声，见他不说，干脆也不问了。 　　安静片刻。 　　林陆远清了下嗓子，突然开口问道：“祝安。” 　　祝安：“嗯？” 　　他嘴唇动了动，踟蹰。 　　“……姜婷找你说什么了？” 　　提起这名字，他就心里一阵不适。 　　生怕祝安不高兴，问完，立刻盯紧她表情。 　　祝安愣了一下。 　　沉默。 　　林陆远确信了这件事，并不是姜婷胡说，而是确有其事。 　　“她去找过你了。” 　　用了肯定句。 　　祝安拧了下眉头。 　　或许是因为姜婷迟迟得不到她回复，直接找上了林陆远。 　　她本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林陆远却不依不饶，“她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安安！” 　　祝安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 　　抿了抿唇，开口：“不是。” 　　林陆远直愣愣地瞧着她。 　　祝安：“她说，只要我劝你给她当男朋友，她就有办法让谢展云捐赠骨髓。就这样，没有说什么。” 　　林陆远气笑了。 　　“她做梦。” 　　祝安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那如果我真的劝你，你会答应吗？” 　　林陆远顿了顿。 　　眉宇间浮现一丝戾气，表情颇有些桀骜不驯的意思。 　　“不会，但我会让你再也说不出这种话。” 　　这种锥心之言。 　　他不喜欢。 　　祝安挑眉，“你想怎么做？” 　　林陆远森然地看了她一眼，“亲到你说不出话来？” 　　祝安瞪大了眼睛。 　　脸一下涨红了。 　　“林陆远你不要脸！” 　　她抓起手机，匆匆离开。 　　“嘭”地一声。 　　病房门被她甩上。 　　林陆远这才笑起来，驱散了些许阴霾。 　　夜幕低垂。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床垫。 　　思绪有些烦乱。 　　姜婷和谢展云简直是天生一对，竟然都能想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招数。 　　除了恶心人，显然，一点用都没有。 　　这次也是。 　　若不是姜婷电话…… 　　林陆远打算给他们俩点教训尝尝。 　　盘算间。 　　手机响了响。 　　林陆远拿起来看了眼，挑眉。 　　竟然是林大来电。 　　“大哥？什么事？” 　　林大：“找到第二个血型适配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勉强的二更合一。 　　谢谢大家支持。 第49章 　　林陆远肃起脸色。 　　“怎么说？” 　　电话里, 林大难得笑了声, 放缓了语气，“阿远, 别紧张。” 　　“……” 　　“这次很好解决了。” 　　林陆远心头一跳。 　　总觉得林大语气有点微妙。 　　他这大哥刻板严肃, 往日并不会这样说话。 　　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路数。 　　林陆远试探地“嗯”了声。 　　林大：“是祝安。” 　　林陆远怔楞半秒。 　　“这次你们俩在外地出车祸，医院给她验了血, 血型相符，昨天又再做了检测，和老爷子可以对上八个点。” 　　“……” 　　林大那边似乎是有事。 　　这句说完，又听到他捂住了话筒，轻声和旁人说了几句。 　　许久才切回来。 　　“我已经安排了这里的专家, 给老爷子做骨髓移植的准备。你跟祝安说一下, 等你们俩养好伤回海市，就安排手术。” 　　林陆远沉默了一下。 　　应声：“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 　　他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什么巧合。 　　祝安和林老没有一丝一毫血缘关系, 只是十几年前从家门口捡回来的小姑娘。 　　上天如此奇妙。 　　竟然会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建立起联系。 　　…… 　　月色低垂。 　　港城夜空与海市相似。 　　科技高速发展下，雾霾如影随形，像一块巨大幕布, 完完全全遮蔽了星光。 　　景色不太美丽、也不够自然。 　　但盖不住城市里充斥着的金钱和机遇香气。 　　林陆远眯起眼，淡漠地望着窗外。 　　片刻。 　　他做了决定，对护理人员说：“去隔壁看看，安小姐睡了没。” 　　那人点头应是，轻手轻脚地开门离开。 　　很快又回到房间来。 　　低声回复：“还没有。安小姐在床上看手机。” 　　林陆远“嗯”了一声, 掀开被子下地。 　　慢吞吞摸去了隔壁。 　　祝安半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余光瞄了一眼。 　　立马扭过脸，无视来人。 　　此刻，林陆远形象不算太佳。 　　穿着病号服，一只手挂着夹板。头发有些长了，前面软软地耷拉下来，盖在额头上。 　　看起来不够风华绝代，比往日平易近人许多。 　　周身气质却还是高高在上的清贵。 　　他不紧不慢地坐到了病床对面沙发上。 　　未语，见祝安冷着脸，眉目先染上了三分笑意。 　　“安安，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祝安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不正经话，垂着眸子，不肯理他。 　　林陆远手指敲了敲膝盖，开口，直切要点。 　　“找到第二个配型了。” 　　祝安立刻放下手机。 　　抬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叠声问道：“怎么说？和人家商量过了吗？对方答应捐赠了吗？” 　　林陆远顿了顿，“我正在商量。” 　　祝安一愣。 　　在他平静目光中，她倏地反应过来。 　　“是我吗？我可以配上？” 　　这也太巧合了吧？ 　　不过想想，似乎也没有那么巧合。 　　林老不是熊猫血，配型难度本就不算高，连谢展云都能刚好配上，她配上也不奇怪。 　　林陆远犹豫地点了点头。 　　祝安松了口气。 　　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当然没问题！我明天马上回海市去。” 　　早知道这样，她当时就该跟着林家几个小辈一同验血。 　　只是因为非血缘亲属，大家都忽略了可能性，所以没让她也去验。 　　这才转了这么多弯。 　　祝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太好了。” 　　总算。 　　总算也有一件事，是她能为林老做的了。 　　养育之恩大过天。 　　这份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完。 　　但若是能做点什么，于祝安而言，便是感激。 　　她这般表情，爽快答应，让林陆远心情有些复杂。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考虑些什么。 　　林三少价值千金的大脑，好像一直在无意义地绕圈。 　　他想到林老曾经说，祝安从小养在林家，和他在一起，一定会被人议论。 　　那若是她给老爷子捐了骨髓，他们俩再好上，岂不是更会被人议论？ 　　到时候。 　　旁人说祝安挟恩图报、说她不知廉耻。 　　这该多难听？ 　　但是，他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阻止这件事吗？ 　　难道要他对大哥说，不行，不能用安安的血，再找第三个吗？ 　　…… 　　林陆远自嘲地笑了笑。 　　祝安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狐疑地瞧了瞧他。 　　又很快抛到脑后。 　　她准备要马上回海市去。 　　林陆远回过神来，阻止她：“别急，先养好伤再走。老爷子还要做术前检查，没那么着急。你那脑袋，还得再拍片看看。” 　　学校也请了几天假。 　　本来预计，还要在港城这儿住一周。 　　林陆远抿唇。 　　“……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周一回吧。” 　　硬生生将养病时间缩短了三天。 　　祝安咬了下唇，不太乐意。 　　“你在这里多留几天吧，手臂不是还没恢复好么？我已经没事了，可以先回去。” 　　她脸上还留了一点小伤口。 　　不过纱布已经拆了，只要小心点，等新皮肤再长出来就行。 　　脑袋也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头晕目眩了。 　　这次万幸。 　　两人都不算严重。 　　闻言。 　　林陆远瞪了她一眼，蹙起眉，“不行。脑震荡你以为是小问题吗？小心以后变笨蛋。” 　　祝安：“……你真会说话。” 　　- 　　林陆远做主，直接无视了祝安抗议。 　　周一。 　　又让祝安照了一次片，确定没什么后遗症。 　　他大手一挥，宣布回家。 　　只是，林陆远自己却不得不吊着绷带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 　　骨折不是什么小问题，为了早日恢复，必须忍耐。 　　登机时。 　　不少女人目光落到他身上。 　　直到转进头等舱、坐到位置上，才消停下来。 　　林陆远完全面不改色，一派淡然。 　　倒是祝安见他吊着手臂，形象全无，十分不好意思。 　　趁着飞机还没起飞。 　　她拿起手机，偷偷给隔壁发消息。 　　祝安：【林陆远，这次谢谢你。】 　　林陆远只能单手打字，依旧回得飞快：【小朋友别说这种话。】 　　这么客套。 　　还生疏。 　　他听着不喜欢。 　　祝安：“……” 　　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很快。 　　落地海市。 　　家中司机早就等在机场，接着人后，忙不迭将两人送回林宅。 　　林老坐在客厅里。 　　祝安和林陆远一前一后进门，喊了人。 　　林老摘掉眼镜，眼神在祝安身上转了一圈，又挪到林陆远身上。 　　这人手上挂着绷带，实在太过扎眼。 　　林老见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林陆远，你多大的人了，带着安安还呆头呆脑的，走路都不会注意点？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话虽这么说，斥责意味倒不是很重。 　　林老早就知道事发经过，确实对方全责。 　　对俩孩子来说，完全是无妄之灾。 　　只是做长辈，见小辈落了一身伤回家，难免唠叨几句。 　　林陆远也习以为常。 　　侧目，瞄了祝安一眼，从善如流，“是我的错。” 　　祝安咬唇，连忙解释：“林爷爷，不是，其实是……” 　　这本是因她而起。 　　林陆远完全是为了救她，弄了一身伤。 　　林老虽然是说林陆远，却像是斥责了她一般。 　　祝安心里更加自责。 　　林老挥了挥手，打断她，“我都知道。你们俩先回去休息吧，奔波一天了。” 　　祝安还想再说什么。 　　踟蹰片刻，被林陆远一把拽走了。 　　两人一同回到二楼。 　　祝安有些悷悷。 　　抬手，胡乱地推开了自己房间门，准备一头扎进去。 　　林陆远弯了弯嘴角。 　　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捞回来。 　　祝安毫无防备、往后一倒，直愣愣地倒进了林陆远怀中。 　　他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力。 　　但制住她腰这点，绰绰有余。 　　林陆远轻笑，“被老爷子说得不高兴了？” 　　“……没有这回事。” 　　林陆远没有戳破她，耸了耸肩。 　　慢条斯理开口道：“那你到我房间来。” 　　祝安狐疑，“为什么？” 　　“帮我洗澡啊。一只手我怎么弄。” 　　他一脸义正言辞。 　　祝安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在这般眼神中，林陆远毫不退缩，一直紧紧地扣着她腰。 　　似乎是因为祝安态度日渐软化。 　　他把握尺度，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祝安与他对视了一眼，确定没有在开玩笑。 　　霎时，脸涨得通红。 　　“林陆远，你不要脸……” 　　家里这么多佣人，还有男助理、管家，怎么就要她一个女生来帮忙了？ 　　林陆远：“小时候我还帮你洗过澡呢。让你反哺一下怎么了。” 　　“……” 　　她羞愤欲死。 　　林陆远也不开玩笑了，连忙道：“算了算了，那你帮我摘了绷带脱一下衣服，总行吧？” 　　这很容易。 　　为了穿脱方便，他今天穿了衬衫。 　　摘了夹板解开扣子，再把夹板绑回去就好。 　　祝安：“我去喊管家叔来帮你。” 　　林陆远挑了挑眉，“不要。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把袖子剪了就行。” 　　语气十分勉为其难、故作体贴。 　　祝安无可奈何。 　　到底是始作俑者，她本就愧疚，林陆远这点小要求，满足便满足了。 　　…… 　　祝安跟着走进了林陆远房间。 　　在她年纪尚小、还不清醒时，其实是经常跑过来的。 　　两人一块儿长大，在小姑娘心中，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 　　也不觉得自己这一行为，会给林陆远带来什么麻烦。 　　第一次表白，林陆远拒绝后。 　　他严肃地训斥了祝安一顿。 　　自此之后，祝安就很少进他房间了。就算想找他，也只在门口敲门。 　　再后来。 　　林陆远搬到了外面，只有周末才回家住。 　　更少有机会了。 　　想到过去，祝安抿唇，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底是那时候傻。 　　…… 　　林陆远房间和记忆中没什么分别。 　　祝安跟着他，进门，走到沙发边。 　　林陆远反手阖上门。 　　朝着她勾勾手，“来。”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祝安也没什么好继续害羞的，表情严肃，站到他面前。 　　抬起手指，开始拆绷带。 　　林陆远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从他这角度，可以看到祝安卷翘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扇动着一开一合。 　　巴掌大一张小脸，五官精致得像举世名画。 　　鼻梁高挺、嘴唇殷红，还有尖尖下巴。 　　呼吸一起一伏，洒在他胸前。 　　林陆远有些心痒。 　　祝安毫无知觉，依旧垂着头，一板一眼，将绷带一层一层、仔细拆开。 　　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从小就这样。 　　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林陆远眼眸含笑，熟知她秉性，肆无忌惮地盯着她。 　　半天。 　　祝安总算全部解开，一只手扶着他手臂，一只手绕了绕，把绷带丢到了旁边。 　　林陆远声音晦暗。 　　“扣子也帮忙解一下。” 　　依言。 　　祝安抬起头，准备从第一个开始扣开。 　　猝不及防。 　　林陆远重重地吻了下来。 　　含着她唇。 　　辗转、吸吮。 　　要将她的灵魂吞噬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50章 　　房间里充斥着旖旎。 　　暧昧气氛逐渐弥漫开来。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 却是最让人心颤的一次。 　　祝安两只手还停留在林陆远第一颗扣子处。 　　往上, 是他脖颈、喉结。 　　往下，就会不小心抵上他胸膛。 　　无处安放。 　　林陆远到底是个男人, 对这种事手到擒来、无师自通, 不似小姑娘那般青涩。 　　他轻轻研磨她唇瓣。 　　又慢吞吞地撬开她唇齿，勾住她舌尖，吮了一下。 　　祝安一阵颤栗。 　　一时之间, 竟然忘了推开他。 　　林陆远抬手，按住她后颈，吻得更深。 　　直到祝安喘不过气。 　　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 　　祝安唇瓣通红，眼眸含水，几乎要腿软在他怀中。 　　林陆远拧了下眉。 　　指腹摸她脸颊, 声音低哑, 喊她：“乖安安。” 　　祝安说不出话来。 　　林陆远叹气，“你先回房间去。” 　　“……” 　　“我对你的喜欢, 不仅仅是占有欲, 是想睡你的那种喜欢。” 　　他重申一遍，加重语气，“先回去。” 　　要不然。 　　他就得出糗了。 　　祝安虽然不解其意, 还是立马挣开他，落荒而逃。 　　“砰。” 　　她离开，顺手关上房门。 　　林陆远呼出一口气，单手解开第一颗扣子，松松气。 　　又去倒了杯水, 一口喝了大半杯。 　　折腾半天，压抑住内心欲.望。 　　今天是他失态了。 　　小姑娘懵懵懂懂，若真是这会儿做了什么，只怕她一辈子都要记恨他。 　　林陆远苦笑一声。 　　…… 　　祝安回到房间，重重扑进沙发里，把脸埋进抱枕中。 　　脸上温度迟迟下不来。 　　她几乎要闭过气去。 　　怎么就脑袋一抽……没能当即一巴掌扇过去呢！ 　　一定是因为今天奔波了一天，身体有些疲惫，反应也跟着迟钝了。 　　祝安懊恼不已。 　　抬手，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 　　明明是十月中旬天气。 　　林家大宅里又是24小时恒温中央空调。 　　竟然还生出了一丝闷热感。 　　她抱着抱枕闷哼一声，嘴唇红红、脸颊红红、耳尖也泛出红色。 　　不得不起身，把窗户打开，让夜风吹进房间来，打散这旖旎情.色幻想。 　　这一夜。 　　她翻来覆去，注定失眠。 　　- 　　次日。 　　祝安没去学校，由家里司机护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于骨髓捐赠者来说，骨髓移植过程，只是抽几管血的事。 　　但前期还是要做好全面检查。 　　不仅仅是HLA配型相同，捐献者必须身体健康，无身体功能性疾病或精神疾病，并且造血及免疫系统功能必须正常，才可以。 　　祝安在医院耽搁了一整天，将方方面面全部检查完成。 　　只等出具健康报表，然后好好养着身体，准备抽血就好。 　　这些做完。 　　她让司机把她送回学校。 　　时值黄昏。 　　霞光如画。 　　祝安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去食堂买了鸡排奶茶。 　　准备带回寝室，给裴文晴。 　　六点多。 　　正是洗澡高峰期，裴文晴人不在寝室。 　　祝安把鸡排和奶茶放在她桌上，回了自己那儿。 　　打开台灯，随手掀了本书，随心所欲地翻看。 　　二十分钟后。 　　裴文晴踩着拖鞋，拎着洗浴用品，推开门。 　　见到祝安坐在自己位置上，愣了愣。 　　反应过来。 　　她“嘭”一声丢下手上篮子，尖叫着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小宝贝儿！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祝安露出笑意。 　　拍了拍裴文晴背脊，示意她松手，“……给你买了吃的。” 　　裴文晴扭头，看了一眼桌上鸡排奶茶。 　　天气还不算太冷，过了一段时间，鸡排依旧温热，冒着香气。 　　她用力道谢。 　　谢完，又去看祝安脸。 　　“让我看看，有没有破相啊？怎么会运气这么不好，那司机也太神经病了，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啊！” 　　裴文晴已经通过微信，清楚前因后果。 　　祝安脸上还留了点印子，尚未愈合。 　　皮肤光滑白皙，一点点痕迹就十分显眼。 　　裴文晴捧着她脸研究半天。 　　问道：“会留疤吗？” 　　祝安笑了，“不会的。” 　　裴文晴：“那最近别吃酱油什么的了，我妈说身上有伤口得忌口，要不然长出来的皮肤会发黑。” 　　祝安有点好笑，点头应是。 　　心里却温暖。 　　两闺蜜大半个月没见面，自然有许多话想说。 　　在其中，林陆远最值得关心。 　　晚上熄灯。 　　裴文晴躺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 　　忍不住有些八卦地问道：“宝贝儿，这次你和小叔俩双双受伤，一起住院，朝夕相处这么久，有没有什么进一步发展啊？” 　　祝安一愣。 　　脑袋里不由自主，联想到了昨日某些画面。 　　脸“腾”一下烧红了起来。 　　好在。 　　寝室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又是各自躺在自己床上，还有窗帘隔着，没有视线角度能发现她异常。 　　祝安轻咳一声，掩饰心里尴尬。 　　讷讷，“……能有什么进一步啊。没有的事。” 　　裴文晴发现她语气中不寻常端倪。 　　半坐起身，挑眉，“真没有？” 　　“……” 　　“说实话哦，虽然我站在你这边，但是吧……小叔叔不凶的时候，给我的感官实在太好了……安安宝贝儿，我觉得你应该给他点机会。” 　　祝安不说话。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裴文晴讪笑了一声，又躺回去，“我说得太多了吗。抱歉。” 　　祝安闷着半张脸，沉闷开口：“不是的。只是你这样说，我会觉得自己很矫情。” 　　“……” 　　但是人都有趋利避害心。 　　祝安心理疙瘩要是那么快就消除，又怎么对得起曾经那个深夜流泪的小女孩呢？ 　　十四年。 　　如果是换成秒来计算，漫长得足以让人绝望。 　　林陆远喜欢她吗？ 　　如果说原本还有些不确定，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他也算是成功表明了真心。 　　但这段感情，开始得太过畸形。 　　祝安不愿意委曲求全。 　　也不愿意林陆远委曲求全。 　　在她还没有办法坚定之前，实在无法给出什么明确回复。 　　…… 　　黑暗中。 　　两个女孩各自为营。 　　陷入沉思。 　　祝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依稀听到裴文晴低声开口。 　　她说：“可是，我喜欢莫如望，你知道吗？” 　　祝安浑身一震。 　　彻底清醒了。 　　“文晴……” 　　裴文晴声音很低，似乎是闷在被子里说着话。 　　“我知道他喜欢你，不是我们起哄那种，是真的喜欢你……也知道他跟你表白了。安安，本来我对他没有那方面想法的，但是开学以来，他一直因为你神思不振，我在旁边看着，我……” 　　裴文晴本就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从友情到爱情。 　　只差一点点怜悯作为催化剂。 　　祝安半天没说出话来。 　　犹豫许久。 　　她磕磕绊绊，开口：“那个、文晴，我确实不知道……抱歉，那什么，我对莫学长一点点那种想法都没有。而且也已经疏远了，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裴文晴：“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在怪你。” 　　祝安：“……” 　　裴文晴声音讷讷，“我只是在气自己，唉，你别放在心上。” 　　要是祝安和林陆远名分定下，莫如望难过一阵之后，应该就会彻底死心吧？ 　　只是那一点点卑劣小心思。 　　裴文晴自己都有点看不上自己。 　　“睡吧。晚安。” 　　祝安闷闷地应声：“晚安。” 　　…… 　　天亮后。 　　裴文晴又恢复了活力四射。 　　“宝贝儿，林爷爷怎么样了？” 　　祝安晚上一直在想自己和林陆远这事，没怎么睡好，反应慢半拍。 　　浑浑噩噩地“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回过神来，含糊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哦哦，那就好。” 　　说说笑笑。 　　和平日里没有两样。 　　下课。 　　祝安合上书，放下笔。 　　慢吞吞地理着桌上东西。 　　已经是午饭时间，同学们都走得飞快。 　　没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了俩女生。 　　裴文晴感觉到祝安有话要说，没有催她。 　　等全部理好后，她拎着包，站起身，看向裴文晴。 　　“文晴。” 　　裴文晴好整以暇，微笑瞧她。 　　祝安捏着手指，一字一顿，对她说：“我喜欢林陆远。” 　　“……” 　　“对，哪怕我曾经一万次想要离开他、一万次做好了讨厌他的准备，但还是喜欢。” 　　林陆远这三个字。 　　承载了她整个人生的美梦。 　　如果不是恰好，林陆远也喜欢了她。 　　这场梦，或许早就醒来了。 　　但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祝安笑了一声，轻轻地说：“文晴，不管我和林陆远怎么样，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喜欢别人。我也没有给过莫学长任何错误暗示，所以，希望你不要疏远我。” 　　老天给了她聪明的大脑，让她成为天之骄子。 　　可是。 　　祝安不甘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她很贪心。 　　亲情、友情、爱情，都希望完美无缺。 　　裴文晴眼圈有点泛红，捶她肩膀，“怎么可能啊。你是我的宝贝，我最喜欢你了。”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祝安。 　　明明漂亮又可爱。 　　裴文晴喜欢她，始于颜值。 　　以及她的无尽真诚。 　　她用力抱住了祝安。 　　- 　　十二月上旬。 　　林老入院半个月，做好了骨髓移植前期准备。 　　人也已经进了无菌室。 　　秋风萧瑟。 　　一个普通周三。 　　林陆远开车，陪祝安去医院输血。 　　这种关键时候，哪怕是祝安，也难免有些紧张。 　　拧起眉，问林陆远：“万一排异……怎么办……” 　　林陆远表情平淡，捏了一下她脸颊。 　　“不许乌鸦嘴。” 　　虽然这么说。 　　多年互相了解，祝安看得出来，林陆远其实也有些紧张。 　　只是装模作样惯了，掩藏得好。 　　她笑了一声，调节气氛，打趣道：“我给爷爷输了血，小叔叔，你会不会更加有乱.伦的罪恶感啊？” 　　林陆远：“……” 　　这话简直是戳人心肺。 　　林陆远尚未答话，护士过来叫人了。 　　“祝安？” 　　祝安应声，跟她进去。 　　在自家医院，林陆远拧着眉，也跟着一块儿进了。 　　抽血针头极粗。 　　祝安怕疼。 　　见这针，咬唇，扭过头，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胆怯。 　　林陆远站在旁边，抬手，捂住了她眼睛。 　　男人身上温热气息。 　　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笼罩她全身， 　　无端给人无尽勇气。 　　林陆远一字一句，肃然开口。 　　“祝安，你要是我亲侄女，我就给你换个身份，谁也不知道的身份，一辈子只能跟着我。” 　　祝安愕然。 　　这一错眼功夫。 　　抽血针已经扎进了她胳膊里。 　　祝安“嘶”了一声，轻声道：“你神经病啊。” 　　林陆远眯着眼，笑了起来。 　　“小朋友，我为你发疯，证明你的魅力。你不高兴吗？” 　　祝安咬住了唇。 　　再不肯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发红包。 　　谢谢大家。 第51章 　　抽完两大管。 　　祝安说不上失血过多, 只是从紧张情绪里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顿时有些疲惫。 　　她眯着眼, 到旁边休息。 　　再睁眼。 　　天色将迟。 　　医院里处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让人立马清醒。 　　房间里空无一人。 　　林陆远也不在, 想必是去林老那儿了。 　　祝安坐起身。 　　手上针孔已经不再流血。 　　将棉球丢进垃圾桶, 下床，准备去看林老。 　　然而。 　　林陆远也没有在无菌室那儿。 　　林老还要在里面呆很久，测排异反应、测各项指标, 并不是输血结束就能结束。 　　管家和林二站在走廊上低声说话。 　　祝安咬唇，走过去。 　　林二先看到她，弯唇笑了笑，“安安来了？今天辛苦你了，刚刚去看你, 你还在睡觉, 就没打扰你。现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祝安乖巧地摇摇头。 　　“没有不舒服。” 　　林二：“家里送来了瘦肉红枣汤，一会儿记得吃。” 　　“好。谢谢。林爷爷怎么样了？” 　　管家接过话, “医生说没什么异常。刚还问了您呢, 现在睡着了。” 　　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老爷子前几天一直在做清髓，身体机能已经有些扛不住。 　　再加上做移植，更加疲惫。 　　人一直处于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状态, 这会儿能安稳睡下去，也算让人松了口气。 　　祝安咬唇，点点头。 　　林二看了她一眼。 　　蓦地，开口问道：“老三呢？刚刚人还在这儿，说要一个人去陪你, 还把家里佣人都打发走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不见他人？” 　　祝安愣了愣，张口，“我没看到他……” 　　闻言，林二拧起眉。 　　“这孩子真是！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做什么也不会交代一声！二十几岁了还跟个小学生一样！一点都没脑子！” 　　她虽是二姐，和林陆远年纪却差了许多。 　　林夫人生完林陆远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下，林二担起了长姐如母的责任。 　　小时候，作为家中唯一女性，林二训起林陆远来，比林老和林大都要严厉许多。 　　林陆远虽然叛逆、桀骜不驯。 　　还是会给她点面子。 　　林二斥责完，又摸手机，给林陆远打电话。 　　响了几声。 　　没人接。 　　全程，祝安一直没说话。 　　待了半晌。 　　她起身，轻声留了一句“我去找小叔叔”。 　　回了刚刚自己休息那间病房。 　　只这一会儿工夫。 　　病房已经大变了样。 　　原本惨白凄冷通通消失不见，继而被灼目热烈的红色接替。 　　玫瑰花束挤满了一整个宽敞房间。 　　一眼望去。 　　似是有万支之多。 　　花朵上还带了新鲜露水，将落未落。映着鲜红颜色，模样娇憨可人。 　　林陆远坐在满地鲜花中间。 　　但这好皮相实属天赐，竟然没有被花朵压过。 　　瓷白皮肤、精致五官、清贵绝伦气质。 　　在满目红色中，像是发着微光般，引人注目。 　　祝安呆呆地愣在原地。 　　林陆远笑了一声。 　　勾手，“过来。” 　　祝安没动。 　　他挑眉，“要我过来抱你？” 　　祝安还有点虚弱，加上睡了一觉，没什么食欲，什么都还没吃，脸色不免泛白。 　　林陆远身后那张桌上，放了保温桶。 　　想必是给她拿来的晚餐。 　　只是这会儿，没人关注。 　　祝安往前走了两步，跨过散落在地的玫瑰，走到他面前。 　　林陆远：“本来想再等等——但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心急。” 　　虽然他平时看起来道貌岸然、四平八稳。 　　实际上，人脾气是比较急，一点都不拖拉。 　　自从那日，祝安没有推开那个亲吻之后，林陆远已经偷偷筹谋了很久。 　　既然那个什么莫如望抱来一束玫瑰。 　　他就要给祝安铺一地玫瑰。 　　林陆远眉眼依旧如同昨日少年郎。 　　一字一句，语带笑意。 　　“祝安小朋友，要和我一直绽放一百万朵玫瑰吗？[注1]” 　　- 　　移植结果非常好。 　　林老没有出现任何排异现象。 　　很快出院，居家调养。 　　祝安也恢复了正常学业。 　　一月中旬。 　　期末考前夕。 　　辅导员将祝安叫到办公室。 　　祝安不明所以，心里渐渐有了点猜测。 　　之前她阑尾炎住院时，辅导员来看望过她。 　　特地说了点毕业计划相关。 　　现在正到了大三第一学期期末，要是有什么安排，也必须得准备起来了。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在。 　　祝安敲门。 　　喊了声“老师”，迈步，走进去。 　　辅导员冲她笑了笑，“祝安来了啊，麻烦关一下门。” 　　她反手阖上门。 　　“来这儿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 　　果然。 　　辅导员拿了张纸出来，开口问道：“之前有跟你讨论过毕业的问题。你当时说还在考虑，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怎么样？ 　　当然是没什么结果。 　　因为林陆远，祝安想过独立。 　　想离开林家，试着独自生活。 　　但这样，可能会万分辜负林老期盼。 　　而且说句不好听，她所谓“独立”，依旧建立在林家给予的后盾基础上。 　　比起这种脱离林家独立。 　　或许是学成归来，再说报答，更加有力量和说服力一些。 　　祝安垂下头。 　　辅导员笑了笑，“没关系。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合作大学是美国斯坦福。对于咱们这个专业的学生来说，斯坦福应该是最向往的学校之一吧？你在校成绩优异，虽然少了点竞赛加分，如IMO之类，但专业成绩足够出类拔萃。这个名额，我就压下来，先问问你有没有想法。” 　　“……” 　　“这可是万里挑一的名额。咱们整个学院，也就给了五个。加上交流生并非全奖，在外的生活成本也不算低，也需要和家长商量一下。祝安，你回去跟家长商量商量，尽早给我回复。” 　　辅导员很看好祝安，语气亲切也体己。 　　补充道：“如果家里不是很困难的话，尽量还是去深造一下。毕竟是个好机会。”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尽快给您答复。” 　　从办公室走出来。 　　祝安拧着眉，神思不定。 　　像这种交流生名额，基本是全专业所有学生打破了头去抢。 　　P大在国内也是顶尖名校，只是综合类大学，放到国际上排名就有点不够看。 　　数理学院想要学历更上一层楼，就得往国外考了。 　　交换生也是一项漂亮履历。 　　祝安社会实践分基本没有，但专业绩点基本领跑全系，学校这才会优先考虑她。 　　要是拒绝，好像有点太可笑了。 　　…… 　　海市。 　　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上个春天仿佛还没有过去许久。 　　下个春天就快要来了。 　　祝安走在学校小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围巾从天而降。 　　从后面，挂到了她脖颈上。 　　祝安吓了一大跳，倏地，扭过头。 　　林陆远正站在她身后，眉眼含笑，淡淡地看着她。 　　围巾是他常用那条。 　　灰色羊绒，材质柔软，还带着他身上温度的温暖感。 　　祝安松了口气，咬唇，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陆远：“来接你回家啊。天这么冷，大晚上的，你想挤校车？” 　　是哦。 　　已经周五了。 　　祝安复习昏了头，竟然忘了时间。 　　她点点头。 　　轻声，“谢谢。” 　　两人一同往寝室楼方向走去。 　　天色将晚。 　　来来往往皆是脚步匆匆的学生。 　　三三两两、成群结队。 　　或抱着书去图书馆、或拎着洗浴用品、要么就是一块儿去食堂觅食。 　　祝安和林陆远在其中。 　　都容貌惊人，走在一起，更显出众。 　　颇有些格格不入。 　　《最强脑王》虽然已经收官结束几个月，但影响力犹在。 　　祝安退赛一事，甚至被认为是出道炒作，在节目末期又上了一次热搜尾巴。 　　只是当时她正巧人在医院，并没有怎么关注。 　　但成功帮她在学校论坛上又出了一次名。 　　来往人中，有人将她认出来。 　　开始低低私语。 　　祝安垂着眸，默不作声。 　　还是林陆远主动打破这沉默氛围。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有心事。” 　　祝安轻轻地“啊”了一声。 　　林陆远扭头瞧她。 　　上次。 　　医院里那个含糊表白，祝安并没有明确答应，却也没有激烈拒绝。 　　他知道，小姑娘心里纠结。 　　已经靠近了这么多步，并不急于一个名分了。 　　再加上她人才成年，尚未大学毕业，又同住一个屋檐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原本，林陆远很抗拒祝安离开他。 　　怕他的小女孩离开他。 　　怕彻底失去她。 　　但到了这时候，他又觉得，或许她搬出去住，还更方便一些。 　　也不会落人口舌了。 　　那一地玫瑰，被林陆远塞进车后座以及后备箱，带回了林宅。 　　好几天，宅子里弥漫着玫瑰香气。 　　久久挥散不去。 　　两人关系，还是在继续不清不楚。 　　祝安围着围巾，下巴都缩进了羊绒毛线里头。 　　更显得脸、眼睛又大又亮。 　　她仰头，和林陆远对视。 　　“学校有个交换生的名额，辅导员问我想不想去。” 　　林陆远顿了顿。 　　驻足，没再继续往前走。 　　祝安也跟着停下脚步。 　　她认真地问他：“林陆远，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沉默良久。 　　林陆远声音有些干涩。 　　“什么时候？去多久？” 　　祝安：“大四第一学期。如果学业顺利，我会留在那边，继续准备考研。” 　　林陆远平静地望着她。 　　说完。 　　祝安自己笑了笑。 　　“其实，在我决定去不去之前，更想弄清楚一件事。” 　　“……” 　　“林陆远，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林陆远回答得很快，“你希望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爱人、亲人、情人、备胎。 　　什么都可以。 　　只要她高兴。 　　林陆远能给她所有一切需要的安全感。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歌词，出自IU《blueming》 第52章 　　她希望是什么关系？ 　　这答案给得实在让人羞恼。 　　轻轻松松, 将问题甩回到她身上。 　　黄昏落日中。 　　祝安驻足原地, 目光炯炯，凝望面前这男人。 　　林陆远本不善言辞。 　　或者说, 他一直因为傲气自负, 而略显刻薄。 　　到底自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了满口甜言蜜语呢？ 　　是抱着一捧满天星出现在南城那时吗？ 　　还是更早一些呢？ 　　祝安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气氛停滞。 　　两人这般面对面，和校园角落里, 那些出双入对的普通情侣一样。 　　除了外貌过于出众外，没有什么引人注目。 　　祝安不说话。 　　林陆远渐渐蹙起了眉。 　　“安安。” 　　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措辞，他试探地开口，喊了一声她名字。 　　祝安：“嗯。” 　　“你在想什么？” 　　祝安转过身，轻笑了一声, 继续往寝室楼方向走。 　　清甜声音仿佛飘散在夜风里。 　　“我在想, 我到底应该追求什么。” 　　如果是一年前。 　　在世上所有事物与林陆远比较时，祝安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林陆远。 　　林陆远就是她的旖思、她永远的梦。 　　只要梦想实现, 再也无欲无求。 　　一直到现在。 　　潜移默化中, 想法也一天天在发生改变。 　　人贵有志。 　　如果将“志向”、“梦想”这种词，寄托在爱情上，未免有些单薄。 　　为了林陆远, 祝安学着百依百顺、顺从他一切，也放弃了许多。 　　哪怕到后来撕破脸、看透了他，她也没有后悔过。 　　但这次抉择，祝安犹豫了。 　　林陆远说喜欢她。 　　说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条件多么诱人。 　　她却犹豫了。 　　…… 　　林陆远听懂祝安未尽之意。 　　他没有再说话。 　　安安静静，走在祝安身后。 　　祝安回寝室去收拾行李。 　　林陆远就站在楼下等。 　　模样风华绝代, 琼枝玉树。 　　远远望去，气质也是高不可攀。 　　祝安站在走廊窗边，往下看了很久。 　　期间，甚至还有大胆女生捏着手机，红着脸，上去搭讪他。 　　她说不上什么感觉。 　　心情有点复杂。 　　又等了等。 　　那女生垮下脸，离开。 　　林陆远面无表情，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倏忽间。 　　祝安下定了决心。 　　- 　　期末考结束。 　　P大开始放寒假。 　　祝安却比上学时更忙。 　　准备交换生材料、提前开始准备论文、准备各种证明。 　　她本来打算大四毕业之后考了研究生再走。 　　现在提前了一整年，自然手忙脚乱。 　　此时，林陆远也忙得脚不沾地。 　　年关将至，公司本就事多，还要面对一年一次的各类年末应酬。 　　好几次，深更半夜。 　　段南嘉给祝安打电话，说林陆远喝醉了，就将他送回了自己房子那儿，不回去了。 　　两人碰面机会，竟然比之前还少。 　　腊月二十七。 　　晨光初现。 　　大宅里忙忙碌碌，开始筹备过年。 　　吃过早饭。 　　祝安和管家交代了一声，自己打了车，去林陆远家找他。 　　这公寓，她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 　　出租车驶到小区外。 　　祝安给林陆远发消息，让他打开门禁。 　　五分钟后。 　　林陆远站在楼下，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中。 　　密密实实，严丝合缝。 　　他声音里还有点初醒时沙哑，凑在她耳边，呼吸勾得人耳垂痒痒。 　　“……你怎么来了？” 　　祝安满身凉意。 　　而林陆远只穿了睡衣，外头套一件单薄风衣，怀抱还是暖洋洋。 　　她有些忍不住，想要埋得更深一些，汲取热量。 　　理智很快阻止她。 　　祝安抿唇，轻声开口：“上去说？” 　　林陆远摸了摸她指尖。 　　摸到一手寒凉。 　　连忙半搂着小姑娘，将她带进楼道里，上电梯。 　　公寓和祝安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分别。 　　还是那个大开间。 　　阳光撒进来，将整个客厅照亮。 　　冬日可爱。 　　祝安抬起头，眼神落在林陆远下巴上，慢吞吞地说：“林陆远，你昨天喝了多少？” 　　林陆远愣了愣。 　　笑起来，“没多少。” 　　他对应酬一向很有分寸。 　　在商场上，弯腰低头和心高气傲间，把控着一个微妙平衡度。 　　答完。 　　他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 　　又从冰箱里拿了三明治，放进微波炉加热。 　　这些杂事做起来也得心应手。 　　井井有条。 　　祝安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那不回家，是因为不想见我吗？” 　　林陆远正打算将温水和三明治端出来。 　　听这话，脚步一顿。 　　托盘放在茶几上，他蹲下.身，抬头望着祝安。 　　“你怎么会这么想。” 　　祝安八风不动。 　　自从她确定交流生名额后，家里一片欢天喜地，连林老都眉开眼笑地夸奖了几句。 　　唯独林陆远，明明一直是平静冷淡表情。 　　但看起来，总是隐隐约约有些不愿意。 　　甚至都不会天天回老宅了。 　　一周里，三四天会用各种借口留在自己这公寓，不露面。 　　但因为过年，好像理由也足够充分，无可诟病。 　　祝安心里明镜一样。 　　安安静静，与他对视。 　　林陆远败下阵来，坐到她脚边地毯上，沉闷地道：“我提前习惯一下。” 　　她一走就得是三年。 　　就算林家不差这点机票钱，当中逢假期休息都能回国见面，那也和在海市时不一样了。 　　跨越了半个地球的漫长距离。 　　思念都飞不过太平洋。 　　祝安笑了，“习惯什么？” 　　“习惯一下网恋？” 　　“你和谁网恋呢？” 　　林陆远抬手，捏住她脚踝，往下一拉。 　　“咚。” 　　“啊——” 　　祝安尖叫一声。 　　整个人被他从沙发上拉下来，拖进怀里。 　　林陆远手长脚长，将小姑娘整个拢住。 　　又笑了起来，“祝安，差不多得了啊。给我个名分，我才好为你守身如玉啊。” 　　祝安挣扎半天。 　　可惜力气天差地别，还是逃不开他桎梏。 　　林陆远低下头。 　　轻轻咬住了她脸颊。 　　牙齿抵着皮肤，磨蹭了两下。 　　祝安怕他下狠手用力咬下去，不敢再动。 　　只得含含糊糊、咬牙切齿地开口：“林陆远，你是狗吧。” 　　…… 　　三明治渐凉。 　　林陆远松开嘴，眼神晦暗。 　　深呼吸，平稳了一下情绪。 　　他问：“吃早饭了吗？” 　　祝安点头，“嗯。” 　　林老暂停工作、清闲下来之后，更加执着于家庭早餐这项活动。 　　再加上过年。 　　林大林二都放了假，携家带口回到大宅里。 　　这家庭早餐成员更整齐，缺不得人。 　　林陆远弯了弯眉，“可是我还没吃。” 　　祝安瞪了他一眼。 　　赶紧推开他，坐到旁边、最远处沙发上去。 　　尽可能和这人保持距离。 　　林陆远不以为意，耸耸肩。 　　起身，去倒了杯咖啡，坐回地毯上，就着三明治，慢条斯理咀嚼。 　　眼神一直凝固在对面小姑娘身上。 　　祝安不想被他这样看着，觉得有些尴尬，干脆绕到了后面去。 　　沙发区后面就是林陆远工作台。 　　一条长桌，放了三个电脑显示屏，还有一台笔记本。旁边空位上还堆了不少文件，散乱开来。 　　阳光洒到工作台上。 　　将这一切，都镀上了暖色金辉。 　　祝安没随便乱翻，只匆匆视线略过。 　　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林陆远已经吃完了三明治，将咖啡一口喝尽。 　　开口，问她：“突然找过来，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要不然，依着祝安这脾气，才不会纡尊降贵特地跑来呢。 　　林陆远轻笑。 　　满怀期待。 　　祝安手指在台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下定决心。 　　“林陆远，我送你个礼物吧。” 　　“嗯？” 　　林陆远生日在十一月。 　　只是，这年并不是大生日。 　　加上他当时手臂石膏都还没拆，林老的病又牵挂着所有人，所以并没有大办。 　　管家在海市知名米其林中餐厅定了大包间。 　　全家一同吃了一顿，算作热闹。 　　祝安送了礼物。 　　不如林陆远那个帝王绿那般出手大方，她前思后想许久，挑了一对袖扣。 　　某奢侈品定制款。 　　刷光了她一年的压岁钱。 　　林陆远穿西装很好看，有种矜贵又禁欲的气质。 　　从很小开始，祝安就一直很喜欢。 　　挑礼物时，也一眼就看中了。 　　总觉得和他很搭 　　…… 　　林陆远有些诧异，“今年不是送过生日礼物了吗？” 　　“嗯……” 　　“难道是因为明年十一月在国外，要先补上明年的？祝安，不许。明年我生日，你必须回来。别想着跑远了就能糊弄我。” 　　林陆远沉下脸色。 　　祝安嗤笑一声，瞟了他一眼，“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新年礼物吗？” 　　祝安没作声。 　　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居高临下，垂下眼，注视林陆远。 　　语气轻柔，仿佛随时就会被风吹散一样。 　　“我把自己送给你。我们上床吧。” 　　“……” 　　祝安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林陆远，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你愿意接受这个礼物吗？” 　　十分认真。 　　之前，她试图和林陆远一刀两断，决心再也不喜欢他了。 　　然后意志力不够坚定，又被他“浪子回头”的花样巧语哄得改变了心意。 　　这次。 　　若是他再辜负她。 　　祝安就有理由，恨他一辈子了。 　　她在脑内计算盈亏、辗转反侧，终于确定。 　　这笔买卖，不亏。 　　“林陆远。” 　　她向他张开双手，“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 　　安安不是软妹。 第53章 　　林陆远难以置信揉了下脸。 　　祝安目光灼灼。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得这番话, 有多么惊世骇俗。 　　连林陆远都难得磕巴了一下。 　　“安安, 你……” 　　祝安动作不变，依旧固执地伸着双手。 　　林陆远目光沉了下来。 　　没去碰她, 他抿了下唇, 定定地问：“……认真的吗？” 　　“嗯。” 　　“为什么？” 　　祝安垂下眼，“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陆远勉强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敷衍表情。 　　笑意却不抵眼底。 　　他淡淡地问：“所以, 我是你的死地？” 　　祝安硬撑了这么久，终于再也憋不住。 　　一个女生，这么主动，林陆远不给点回应不说，竟然还挑三拣四。 　　她气急败坏, 缩回手, 转身走人。 　　走到玄关。 　　背后扑过来一阵大力，从身后将她密密实实地牢牢拥住。 　　林陆远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意, 呼吸喷在她耳廓上, 近乎呢喃。 　　“……安安，你才十八岁。” 　　在他眼里，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林陆远不止一次, 因为自己对祝安生起了幻想，自我谴责。 　　理智和道德，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祝安再聪明懂事，那也是小女孩。 　　成年礼才过了大半年。 　　林陆远却是个成年人了。 　　话音落下。 　　他抿住唇，双手收紧, 牢牢锁住她。 　　祝安勾了下唇，嗤笑，“那你还不赶紧松手？” 　　林陆远：“……” 　　祝安慢条斯理，“林陆远，我今天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的，既然你不想，那也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陆远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 　　手上力气却没有松。 　　祝安挣了两下，没挣开。 　　林陆远将脑袋埋在她肩颈处，闷闷地说：“不许走。” 　　“还有什么事？” 　　她拧眉。 　　林陆远顿了顿，轻声开口：“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不该是一时兴起。 　　祝安这姑娘，感性但理智。 　　或许是“天才”通病，想法经常有点特立独行。 　　她不会冒冒失失找上来。 　　就像从前对他那些表白一样，一定是经过了一定的深思熟虑，或者是找到了她自认为较好的契机，才会开口。 　　哪怕被拒绝，也在她计算范围之内。 　　祝安就不是那种灵机一动的人。 　　刚开始，林陆远没反应过来，这才有些怔楞。 　　这么一会儿功夫过去。 　　他已经在心底做了很多可能性猜测。 　　“为什么……突然要送这份礼？”林陆远循循善诱。 　　祝安没说话，沉默下来。 　　良久。 　　她憋得耳尖都泛起红色。 　　低头，泄愤般说：“你不是……想睡我吗？我就不能也想睡你吗？” 　　“……” 　　林陆远愕然。 　　心上人说这种话，若是他无动于衷，那就不是男人了。 　　倏忽间。 　　背后拥着她的男人呼吸粗重起来。 　　林陆远亲了亲她耳廓。 　　又吮她耳尖。 　　祝安浑身颤栗。 　　房间内开着暖气。 　　进门时，两人都已经脱了厚重外套。 　　祝安身上只一件薄薄线衫，勾勒出少女姣好身形。 　　这会儿。 　　热得人几乎冒汗。 　　林陆远按着她扭头，吻落到她唇上。 　　祝安在他怀中转了个身。 　　姿势变成面对面。 　　手指抓他睡衣，将胸口那块扯得皱皱巴巴。 　　身高差显著。 　　祝安不得不踮起脚尖。 　　林陆远抬手，按住了她后颈。 　　唇齿相依。 　　耳鬓厮磨。 　　少女整个人蹭在他身上。 　　一软、一硬。 　　天生契合。 　　祝安身上香气，是熟悉味道，更加刺激着林陆远神经。 　　他眼神里有欲.望气息，在缓缓流动着。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她耳垂。 　　声音低哑，“会后悔吗？” 　　祝安眼神迷离涣散，腿也有些发软。 　　好久。 　　才打起精神，软绵绵地反问道：“你会后悔吗？小叔叔？” 　　“嘭——” 　　一瞬间。 　　理智炸成了烟花。 　　林陆远再顾不上什么顾虑、什么想法，眼神幽幽，泛起赤红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非圣贤，怎么能没有七.情.六.欲呢？ 　　他自然能担得起这个责。 　　心甘情愿。 　　…… 　　这套公寓在装修时，为了让视野空间看起来更开阔，不仅打通了大客厅，所有隔断都做了彩绘雕花玻璃。 　　林陆远握着祝安纤细腰线。 　　将她按在了玄关旁边、厨房到餐厅的玻璃移门上。 　　冬日。 　　就算开了暖气，玻璃还是冰冰凉凉。 　　后背碰到玻璃门，祝安凉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地往前，往林陆远身上贴。 　　林陆远一只手…………………… 　　拉开了她单薄线衫，………………… 　　手掌温热，带着魔力般，触摸处，皆引起皮肤的阵阵颤栗。 　　他哑着嗓子，低低笑了一声。 　　报复性地亲吻，落在她锁骨上，重重吸吮。 　　“乖乖，你是想让小叔叔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 　　- 　　从清晨。 　　到夜幕将至。 　　祝安不记得自己到底哭成了什么样。 　　总之，应该是形象全无。 　　林陆远口口声声喊着“宝贝”、“乖乖”，下手却一点都没手软。 　　小姑娘娇气得要命。 　　皮肤雪白，浑身上下都是旖旎印记。 　　傍晚五点多时。 　　外头下雨了。 　　海市是南方城市，冬天湿冷，淅淅沥沥毛毛雨、夹着雪粒子是常事。 　　高级公寓隔音效果极佳。 　　两人都没听到雨声。 　　直到云雨初歇。 　　林陆远走出卧室，从客厅落地玻璃窗往外瞄了一下，才看到路灯下的细碎雨滴。 　　脚步顿了顿。 　　冬天下雨，该更冷了。 　　卧室那个小姑娘怕冷又怕热，苦夏还畏冬。 　　他勾了勾唇，顺手抓了一把头发，踩着拖鞋，去厨房弄吃的。 　　这几个月，林陆远很少回这边。 　　但阿姨还是兢兢业业，每周都会定时打扫房间、填充食物。 　　他拉开冰箱。 　　里头装得满满当当。 　　林陆远随便拿了一包卷子面，又拿了切好冻起来的牛肉、蛋饺、青菜之类配菜，开了辣酱罐子，准备给小姑娘下碗面垫垫。 　　手脚麻利。 　　烧了一锅开水、准备食材。 　　没一会儿，水开了。 　　“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祝安慢吞吞从主卧走出来。 　　表情龇牙咧嘴，走姿还有点别扭。 　　她穿了林陆远的居家服，套头卫衣在她身上极长，几乎能盖住大腿。 　　脚步在客卧门口，停滞一瞬。 　　上次来，她被林陆远强留在客卧住了一晚。 　　当时心情绝对是气急败坏。 　　恨得咬牙切齿。 　　而今，短短几个月过去，已经物是人非。 　　本来以为终究是要走向陌路的人，竟然峰回路转。 　　实在让人心生感慨。 　　祝安一步一步挪到餐厅里。 　　林陆远余光瞟到她身影，扭头看过来。 　　声音里满是餍足，“怎么起来了？” 　　祝安：“我要回去了。” 　　林陆远一顿，沉下声，“外面下雨了，一会儿我给老爷子打电话，就在这里住一晚。” 　　祝安咬唇，踟蹰片刻。 　　还是决定拒绝，“还是回去吧。” 　　要不然她明天见着家里人，肯定心虚。 　　林陆远关了火。 　　笑了声，“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穿上衣服不认人啦？” 　　祝安脸颊“腾”一下，烧了起来。 　　眼睛水光潋滟。 　　颇有些恼羞成怒，低声吼他：“……林陆远！” 　　眼见着心肝宝贝真要生气了。 　　林陆远赶紧过来哄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乱说的。真的下雨了，外面又黑又冷……你确定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耸了耸肩，示意她看他脖颈处。 　　吻痕密布。 　　还有齿印。 　　都是她情急之下咬出来的。 　　但对比自己身上，林陆远已经要好多了。 　　他压根就是犬科动物。 　　说他是狗，一点没埋汰他。 　　祝安不说话了。 　　林陆远捏了下小姑娘脸颊。 　　转身，回厨房去捞面。 　　“别想了，先吃饭。吃完再说。” 　　反正已经尘埃落定。 　　还怕她不认账吗？ 　　林陆远低头，手上动作专心致志，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丝笑意。 　　- 　　这个新年，过得分外热闹。 　　许是因为去年一年，林家发生太多事。 　　颇有些要辞旧祛灾的意思。 　　再加上林老坐镇，从初一到初七，天天有人上门拜年，将大宅子撑得人气非凡。 　　出了年，才消停下来。 　　祝安已经和林老说好，新学期开学，她就会搬去原本给她准备的那套房子里。 　　这次显然，不是为了和林陆远划清界限了。 　　只是因为马上要出国留学，还是得稍微学习一点独立生活能力。 　　再加上林陆远还给她带了个新消息来。 　　“新一年的世界速算锦标赛马上要开赛了。” 　　这个比赛并非年年举办。 　　但在速算圈，含金量是第一名。 　　绝不是那种娱乐性质。 　　举办第一届时，冠军就是林陆远。 　　祝安算了下时间，在出国前，她是能赶上这比赛的。 　　林陆远见她陷入沉思。 　　笑了笑，“这次有个日本选手，特别厉害，也是少年天才，十五岁已经拿到了日本速算赛的大满贯。” 　　祝安肃起脸色。 　　“你想参加吗？” 　　“当然。” 　　“要是输了可就丢脸了。” 　　祝安一扬眉。 　　少女脸上有种独特光彩，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不可能输。” 　　…… 　　祝安她们已经到了大三下学期。 　　本来课就不多，不少同学都开始筹备实习、考研等等，不住校的人也多了起来。 　　出于备赛方面考虑，外宿也更易于专心。 　　这件事便就此确定下来。 　　离家前。 　　祝安将那只玉镯从抽屉里翻出来，套在手上。 　　翡翠颜色透亮，入手质感温润。 　　她手腕又细，晃晃荡荡，衬得肤白胜雪，漂亮极了。 　　林陆远确实眼光极佳。 　　她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没再拿下来。 　　很快，收拾完行李。 　　祝安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坐上车。 　　司机是林陆远。 　　小姑娘坐到副驾驶，带起一股微香。 　　他喉咙紧了紧，眼眸乌沉，定定看着她。 　　自从那日后。 　　祝安仿佛失忆般，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冷冷清清、四平八稳。 　　但林陆远却没法忘记。 　　他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分别，开了荤，覆水难收。 　　连平静地坐在她身边，都成了一件难事。 　　但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重.欲之人。 　　林陆远轻咳一声，勉强冷静下来，扭头，问她：“都收拾好了？” 　　祝安点头，“嗯，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的。” 　　只是从住寝室变成了外宿而已。 　　周末还是回大宅来的。 　　林陆远没再说话。 　　开火。 　　大奔绝尘而去。 　　…… 　　祝安已经来过新家好几次，熟门熟路。 　　这周围楼盘交房时间都差不多。 　　到这会儿，已经不少户主入住完，不复之前那般冷清，烟火气了许多。 　　小区外，超市水果店也纷纷开张。 　　祝安领着林陆远上楼。 　　抬手，推开门。 　　新房子已经散了小半年味，崭新明亮，看起来就是十分舒适。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 　　尚未来得及开口。 　　“嘭。” 　　身后，林陆远关上门。 　　一扬手，将她整个人扯过来，抵在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春分 　　本来计划今天完结的 　　那就是立春到春分的春色沦陷 　　但是还有点剧情没写完 　　只能晚几天啦。 　　谢谢大家一直支持。 第54章 　　祝安猝不及防, 被林陆远按住。 　　拧起眉, 瞪他一眼。 　　“松开！” 　　林陆远手指微顿，眼神晦暗, 沉沉喊她：“安安……” 　　祝安推了推他胸膛。 　　“林陆远, 别闹。还要收拾房间呢。”轩轩 　　她特地没让管家安排人过来帮忙。 　　虽然在国外读书也可以奢靡点，带着家政、厨子等等，生活得像个有钱人小姐一样。 　　但祝安又不是去享受的, 自然免了这些。 　　而且，学校里不止她一个交换生，总不能太过特立独行。 　　高傲冷漠的小姑娘渐渐爱上了人间烟火气。 　　自裴文晴之后，她也开始学着融入人群。 　　因为各方面考虑，祝安将独立生活计划, 落实到了方方面面。 　　今天, 这算第一次独居，她心情十分激动。 　　想到这。 　　祝安又推他一把, 催促道：“你快回去吧。” 　　林陆远心里头憋了一口气。 　　上不来下不去, 弄得人憋闷不已。 　　他一动不动、目光炯炯。 　　和祝安对峙几秒。 　　败下阵来。 　　林陆远有些颓丧地撒开手，帮她理了理发丝，轻声嘟囔：“……原来礼物是一次性的啊。” 　　还以为送给他, 就永远是他的了呢。 　　这时效性着实让人不满。 　　祝安一愣。 　　倏地，啼笑皆非。 　　显然，少女虽然努力地长大、成了女人。 　　但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太过单纯，对男人也不够了解。 　　她只是不想给两人留下退路。 　　或者说, 不想给自己留一丝侥幸心理而已。 　　潜意识里。 　　也又可能和林陆远说得一样。 　　是不想让他忘了自己。 　　仅此而已。 　　祝安咬了下唇。 　　顿了顿。 　　她慢吞吞地开口道：“别闹了，你快回去吧。我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还要去找章七炜呢。” 　　“……” 　　为了这次大赛，祝安又去约了章七炜，给她做单独授课。 　　没什么特别要学的。 　　只是为了保持竞赛感而已。 　　但也得去。 　　林陆远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多纠缠，亲了她几下，又细细交代了各项居家安全要素。 　　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夜。 　　关了灯，祝安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有些辗转。 　　隔壁房间没有睡着林陆远，隔壁楼也没有住着那些熟悉的林家帮佣。 　　这里距离林家大宅大约有40公里。 　　差不多是海市两端了。 　　但这不算很远距离。 　　比不上大洋彼岸、天南海北。 　　还有几个月，她就要走了。 　　一想到这件事，祝安一边为将要实现的梦想感到喜悦，一边又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她和林陆远之间……这半路出家、不循章法的感情。 　　真能熬过时间、长长久久吗？ 　　- 　　新一个春日。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新一届世界速算锦标赛正式宣布开赛。 　　这次，中国作为主办方，将举办城市定在首都京城。 　　速算界各路神仙纷纷出马。 　　为了确定出场选手都是佼佼者，不会在国际赛事上给国家丢脸。 　　组建代表队时，进行了面向全国的考核。 　　不论年龄。 　　不论职业。 　　只要足够强，都有机会为国出征。 　　林陆远给祝安报了名。 　　祝安顺口问了一嘴：“你自己不上吗？” 　　虽然林三上了年纪，混在一群小萝卜头一样的超级天才里，有些格格不入。但祝安坚信，他依然强得所向披靡。 　　无他。 　　基因实在太优秀。 　　林陆远平静地答道：“不必了。” 　　他是第一届冠军，已经足够耀眼。 　　不必再和新生代同台竞技。 　　跌份儿。 　　祝安笑了声，“万一都输光了呢？” 　　这种世界性赛事，事关国家荣耀。 　　不说别的国家，还有日本队参赛呢，总不能输给日本吧。 　　闻言。 　　林陆远捏了捏她耳垂，随口说：“不是有你吗。”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赢？” 　　他反问：“你会输吗？” 　　祝安摇了摇头。 　　“不可能。” 　　林陆远终于勾起唇角，低头，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眼睫，“真乖。” 　　这般光芒万丈的小姑娘。 　　实在太漂亮。 　　他忍不住。 　　…… 　　果真。 　　祝安顺利结束比赛，拿到了第一个进入国家代表队的名额。 　　无论是反应能力、运算能力、亦或是临场心态，她都出类拔萃，优秀到近乎完美。 　　加上19岁在速算圈算得上“高龄”。 　　祝安义不容辞，成为中国速算代表队的队长。 　　一个月内。 　　代表队名单全部确定。 　　消息一公开，全网哗然。 　　微博首先炸锅。 　　【居然真有这种比赛？我长见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强XXJ组合吗？万万没想到，我活得竟然还不如一群小学生！！！】 　　【小学生还能为国争光呢，你们这些人说别人XXJ，自己就只配当键盘侠罢了。】 　　【……】 　　【别撕啊，这种新闻底下有啥好撕的，无语。】 　　【我在这土土的报道照里发现了一个超级大美女！！！】 　　【这个妹子好眼熟啊，是不是哪里见过？】 　　【……】 　　当然。 　　作为去年微博最红素人，祝安免不了，再次掀起讨论狂潮。 　　【祝安？？？是《超级脑王》那个妹子吗？？？】 　　【卧槽——真是一个人！还是队长？！】 　　【她难道不是作秀准备出道的艺人吗？凭什么进代表队？】 　　【说明人家是真才实学……楼上，你没有思考能力吗？】 　　【说到底，说人家是作秀营销的，也就是网友而已。打脸简直来得猝不及防。】 　　【还是官方亲自打脸23333】 　　【谁叫键盘侠整天嫉妒人家大美女又是高智商呢，就会在网上黑人。】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啊！】 　　…… 　　网上是是非非，祝安都没功夫关心。 　　只是，在P大校园里。 　　她的回头率比过去更高了。 　　祝安脸色未变。 　　只是眼神里露出心思，感觉有点不适应。 　　照例，午餐一定是和裴文晴一起吃。 　　裴文晴：“宝贝儿！你现在已经是校内大名人了！你都不知道，整个校内论坛都在议论你！” 　　“……” 　　“还不止呢，连我微博首页都有好多在吹你的。说你是学术圈第一美女来着。” 　　祝安汗颜。 　　“……我和学术圈的距离还很远啊。” 　　她还是学生，没有发表过什么知名论文，也没有做出过什么研究成绩。 　　除了背靠学术圈大山，其他地方，和“学术圈”这三个字，都挂不上关系。 　　裴文晴一挥手，不以为然，“网友又搞不懂，正常。” 　　祝安尴尬地笑了笑。 　　不说话了。 　　裴文晴看着她这般模样，只觉得满心喜爱，都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祝安这么可爱、又这么乖巧的女生啊！ 　　要是她是男生，一定也会疯狂爱上她。 　　但是。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离开海市，出国交流了。 　　裴文晴蓦地低沉下来，闷闷道：“你参加完这个锦标赛，就该准备出国了吧？文书都弄好了吗？” 　　祝安点点头。 　　轻声，“因为是学校的交换名额，手续还是比较简单的。” 　　裴文晴吃饭都有些没力气了。 　　哼哼唧唧，开口：“怎么办，舍不得你。” 　　祝安笑了起来，“那一起去？” 　　虽然裴文晴成绩够不上系里的交换生名额，但自己考个研出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是凭实力考进P大的学生。 　　裴文晴表情看似痛苦挣扎了一下，还是咬牙拒绝了。 　　“不行，我的数学老师梦想不能轻易放弃。我还是在海市等你回来吧。” 　　祝安扬眉。 　　正欲开口，又听她丢了下一句。 　　“反正林叔叔在这儿，你总会回来的。” 　　祝安：“……” 　　- 　　出征京城前一天。 　　林陆远开车，去祝安那儿找她。 　　祝安在收拾行李。 　　给他开门，没管他，继续回卧室叠衣服去了。 　　林陆远靠在门边。 　　驻足，安安静静欣赏了一会儿。 　　祝安已经把行李箱塞得八分满。 　　他这才平心静气地开口，喊她：“安安。” 　　祝安没抬头。 　　低低地“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林陆远：“一会儿有空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祝安手指微顿。 　　抬头，望向林陆远。 　　“……去哪里？” 　　趁着夜色。 　　月朗星稀。 　　林陆远带祝安去了市中心CBD，中心办公楼。 　　将车停在车库。 　　他下车，为他的小女孩拉开车门。 　　祝安不明所以。 　　但她记得，之前自己路过这儿附近，在星巴克吃了晚餐，还正巧遇到了段南嘉。 　　段南嘉说过，他们公司就在这边。 　　所以，林陆远是要带她去参观他们公司吗？ 　　祝安心情有点复杂。 　　没再问什么，只安安静静地跟在高大男人身后。 　　电梯停靠在顶楼。 　　林陆远率先走下去，转身，朝祝安伸出手。 　　祝安愣了愣。 　　还是将手放入了他掌心。 　　被他牵着，走下电梯。 　　林陆远往前迈了几步，侧开身子。 　　没了他视线遮挡。 　　祝安顺利看清正前方灯牌。 　　“安远科技”四个大字，时时刻刻亮着莹莹光辉，看起来十分耀眼。 　　林陆远站在她身侧。 　　声音低沉，“公司的商标几年前就定下了。我不敢说，想名字那时候是不是与你有关。追你时也害怕被你知道这件事，以为我是在用什么怀柔手段。” 　　“……” 　　现在想想，也是当局者迷。 　　他林三少在一段感情里，什么时候也需要这样患得患失、千般思虑了。 　　林陆远自嘲般笑了笑。 　　“祝安，我把这件事定义为巧合——但这巧合，或许就是神明的暗示。” 　　“从我给你取名叫‘祝安’时起，我们注定纠葛一生，对吗？” 　　祝你在有我的世界里。 　　一世长安。 　　-从此我的宇宙，你的名字便是浩瀚。 　　-哪怕繁星璀璨，有你的银河，我此生不换。[注1]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歌词，防弹少年团《HeartBeat》 第55章 　　五月初。 　　气温已经十分温暖。 　　祝安出发前往京城, 和中国速算代表队其他成员汇合, 出战世界速算锦标赛。 　　包括指导老师一行人，全都入住了京城半岛酒店。 　　在其中, 祝安还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宁为玉竟然也入选了正式选手。 　　这小姑娘, 心高气傲不说，或许还是有些真才实学。 　　要不然，第一次见面。 　　也不敢这么直接地质疑她。 　　虽然祝安不那么喜欢宁为玉, 但能在队伍里看到熟人，心情还是会放松一点。 　　她和宁为玉打了招呼。 　　小女孩含含糊糊、心不在焉地应了。 　　祝安眼神一扫，果真在远处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距离吃饭还有段时间，其他人都回房间去休息了。 　　祝安脚步顿了顿。 　　往章七炜那儿走去。 　　章七炜在办理Check in。 　　远远望去，表情冷淡得要命, 像是被人逼迫着来的。 　　祝安有点好笑, 喊他：“章老师。” 　　章七炜拿着房卡，扭过头。 　　“……祝安。” 　　两人在半岛大堂吧捡了位置, 面对面坐下。 　　祝安语气含笑, “又是陪宁为玉来的吗？” 　　章七炜垂眼，没否认。 　　“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会上。” 　　从重逢起，两人虽然交流不多, 只零零碎碎聊过几句。 　　但祝安看得出来，章七炜对曾经输给她那件事，一直有点耿耿于怀。 　　之前她在章七炜那儿特训，也直接说了是为这个比赛。 　　他只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祝安以为, 他也会考虑参加。直到名单公布，才发现没有他。 　　章七炜竟然是作为“家属”出现。 　　实在是出乎人意料。 　　章七炜推了推眼镜，口气平平无奇，“我已经没办法参赛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个天赐大脑的，祝安。” 　　祝安笑了笑。 　　没接话。 　　沉默半晌。 　　章七炜转了话题：“比赛结束之后你就要去斯坦福了吧？” 　　这事儿也不是秘密。 　　两人虽然有两个月没见面，但这个行程，年前就已经定了。 　　无意中，她早就顺口告诉了章七炜。 　　祝安一点头，“差不多，八月中旬。” 　　“林陆远没有阻止吗？” 　　“没有，当然没有。” 　　祝安诧异地看着他。 　　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对林陆远的占有欲有如此坚持的认知。 　　闻言。 　　章七炜笑起来。 　　完全一扫惯常阴郁，难得，露出了一丝少年人神色。 　　他说：“看来他是真的变了——祝安，未来你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数学家。比赛加油。” 　　- 　　这次锦标赛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 　　一共要持续五天。 　　前两天个人赛，后三天团体赛。 　　祝安看着自己的队服上，绣了五星红旗，耀眼又漂亮。 　　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 　　虽然只是一个小得不能更小的比赛，但也承载了她为国争光的骄傲心情。 　　她忍不住陷入沉思。 　　数年前，林陆远也是以这般心情，拿到了冠军吗？ 　　祝安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不由得，落到了观众席。 　　因为是正规赛事，都是由官方请观众，大多是名师、名校学生之类，并没有上次那种观众轻松吃瓜气氛。 　　林陆远想拿到一张入场券，实在太容易了。 　　甚至连林老都来了。 　　只不过，林老是超级大牛。 　　自然坐在第一排，被一圈人团团围住，无暇分心。 　　林陆远就坐得较远一点，靠近走道那排。 　　姿势正襟危坐，模样不苟言笑，看起来极有风骨。 　　祝安还没上场。 　　人坐在选手席，抬眸，看了看他所在方向。 　　倏忽间。 　　两人视线对上。 　　林陆远表情还是一贯冷漠、高不可攀，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祝安扭过脸。 　　清了清嗓子，集中注意力。 　　…… 　　很快。 　　比赛正式开始。 　　赛制和林陆远那届没什么特别大改动。 　　第一轮是一百题混合速算。 　　不仅要求速算能力，对选手精神力和耐力都是考验。 　　祝安体力不太好，赛制一公布，立刻做了专项训练。 　　咬着牙，也能扛下来了。 　　全场静谧无声。 　　屏幕上划过一串又一串数字。 　　速度很快，不给选手任何喘息空间。 　　直到最后一题结束。 　　祝安满头大汗，放下笔，将答案上交。 　　她心里清楚，这一轮不是强项，成绩不一定会很闪耀。 　　但应该还算稳当、中规中矩发挥。 　　果然，宣布分数时，她名字出现在第四排。 　　位置中不溜丢。 　　祝安蹙眉。 　　余光扫过观众席。 　　林陆远正盯着分数，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她掐了下指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轮是大位数运算抢答。 　　这一轮，祝安极有自信。 　　最后一个数字浮现出来，那倏忽间，她已经按下了抢答器。 　　这种情况很常见。 　　曾经，不少选手都会在还没得到答案时，率先按抢答，利用这一段时间差做脑内运算。 　　但与之相对，正确率也会因为选手过于紧张，而大大下降。 　　这一届比赛改了模式。 　　必须先在答题纸做出答案，再按抢答。 　　所以，祝安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瞬间，运算完成、并且写完了长长一串数字。 　　在场所有人都哗然了。 　　这是什么样非人的速度啊！ 　　接下来，第二题、第三题、第四题…… 　　祝安以碾压之势，抢答了本轮所有题目。 　　选手都开始议论纷纷。 　　依稀能听到旁边几个人在用外语交流，有英语、也有其他语言。 　　祝安安安静静垂着眼，表情不为所动。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笔。 　　她能感受到，不少人目光如炬，投射在她身上。 　　…… 　　第一天。 　　祝安以最高积分顺利结束本日比赛。 　　另外几个中国选手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像宁为玉。 　　虽然磕磕绊绊，总积分也进了前八。 　　而积分第二名却是一个日本人，名叫原野久一。也是林陆远曾经说起过那个少年天才。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祝安跟着队伍回到酒店。 　　给林陆远发消息：【房间号？】 　　林陆远秒回。 　　将自己入住房号告诉她。 　　十分钟后。 　　小姑娘缩头缩脑地敲响了房间门。 　　林陆远眉眼含笑，将人一把搂住，轻声问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要知道，林陆远前几天就到了京城。 　　想去找她，都被她以“不要打扰备赛”拒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祝安笑了声，也没挣开，埋在他胸口。 　　提问，“林爷爷呢？” 　　“楼上。他是VVVIP，住商务套间呢。” 　　假装酸溜溜说完。 　　林陆远自己先笑了。 　　霸道总裁林三少还能住不起商务套吗？ 　　总统套都没什么问题。 　　还不是因为来得匆忙，一心想见小姑娘，没做安排就到了。 　　都是五星级酒店，也没什么好挑剔。 　　祝安：“那我上去跟爷爷说说话。” 　　林陆远挑了挑眉。 　　“……竟然不是来找我的吗？” 　　“也算是。林陆远，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林陆远言简意赅地评价：“熠熠生辉。” 　　是真的。 　　在林陆远看来，小姑娘站在赛场上，简直就是在闪闪发光。 　　某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一丝阴暗念头。 　　不能让她再接着发光了。 　　会有很多人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把她锁起来，像小鸟一样，牢牢地掌控在手心……就不会有人和他一样，发现她的美好了。 　　也不会有人试图和他抢夺这光芒。 　　就像从前一样。 　　祝安会永远只看着他一人，喜怒哀乐皆是因他而起。 　　这样也不错。 　　林陆远有些兴奋、又有些恼怒地想着。 　　但理智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纵然，小姑娘哭起来也让人心折，但还是笑，更好看。 　　得了这夸奖，祝安非常高兴。 　　“吧唧”一下亲在林陆远脸颊上。 　　“比你那时候呢？” 　　林陆远参赛视频，祝安看过无数次。 　　实在是太帅了。 　　时时刻刻、举手投足间，都在绽放致命吸引力，让所有人为他沉迷。 　　天之骄子。 　　这四个字就是为他而生。 　　这问题有点奇怪。 　　但林陆远还是答了，“当然是你更厉害。” 　　小姑娘天赋过人，不卑不亢，自然耀眼。 　　关键是，她还长得漂亮。 　　林陆远在台下坐着，自然注意到，有些青少年选手，将目光频频投在她身上。 　　这才会生起阴暗想法。 　　祝安心满意足。 　　摇头，“我还差得远呢。” 　　要和林陆远比肩——甚至，要超过他，她确实还差得很远。 　　…… 　　第二日。 　　祝安依旧发挥出色。 　　稳稳当当，拿下了个人赛冠军。 　　合影留念时。 　　她将队服脱下，举着上头红色刺绣国旗。 　　一边对着镜头微笑，一边比了个大拇指。 　　拍照结束。 　　祝安穿上衣服，迈步，准备退场。 　　倏地，面前去路被人拦住。 　　她皱了皱眉，抬起头。 　　原野久一挡在了她面前。 　　个人赛中，他含恨落败，成了第二名。 　　少年年龄不大，十四五岁模样，但身高已经很高了，看起来超出了日本人均水平。 　　原野久一正处于变声期，往日不爱说话。 　　只死死地盯着祝安。 　　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用英语问了一句。 　　原野久一终于开口。 　　英语流利又标准。 　　他说：“你们输定了。” 　　“……” 　　“日本才是速算之国，我们是最强的。” 　　顿了顿。 　　祝安含笑开口：“自信是好事。” 　　但自负不是。 　　没再多说什么。 　　她转身，离开现场，跟上了前面指导老师的脚步。 　　…… 　　原野久一大话说下来。 　　后三天团体赛，自然是拼尽全力。 　　由于赛制，团体赛里，每个选手只能参加一轮项目。 　　日本队中确实人才济济，不乏高手。 　　竟然追平了积分。 　　直到最后一天比赛日。 　　中国队和日本队依旧并列第一。 　　只剩下两队队长没有上场了。 　　指导老师看了一眼计分器，拍了下祝安手臂。 　　“日本队的队长是原野久一啊。祝安，你要小心一点，不能轻敌，加油。” 　　祝安点点头。 　　淡然上场。 　　最后一轮，一共只有三道题。 　　第一题，祝安有些紧张，手指抖了一下。 　　原野久一得分。 　　旁边的日本队员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第二题。 　　祝安抢答成功。 　　顺利写出了答案。 　　换到中国队欢呼了。 　　只剩最后一题。 　　祝安屏住了呼吸，心跳过速，眼神不由得游移起来，落到林陆远所在的位置。 　　台下。 　　林陆远勾了勾唇。 　　再次对视那一刻。 　　祝安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在说：“不错。” 　　和曾经每一次比赛一样，鼓励得淡然、却极具安抚力。 　　祝安蓦地沉静下来。 　　第三题。 　　她发挥出了碾压般的计算能力和反应速度，和个人赛时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按下了抢答器。 　　比赛结束。 　　裁判核对了答案，宣布祝安答案正确。 　　原野久一怒气冲冲地摔了笔。 　　倏忽间。 　　排山倒海的掌声侵袭而来。 　　祝安脸色平静。 　　心底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赢了。 　　但还像在做梦一样。 　　她被簇拥着，来到最中间。 　　所有观众都起身，在拼命鼓掌。 　　祝安作为队长，该发言了。 　　接过话筒，她怔楞几秒。 　　紧接着，语调不紧不慢、温温柔柔地开了口：“很高兴我们国家的代表队能获得团体赛的冠军。” 　　“感谢我的队员们。当然，在场的每一名选手都很棒，无论来自哪里。” 　　“我不敢说我们永远是最强的。比赛有输赢，但追求胜利的精神，我们永远不会丢弃。希望与所有选手共勉。” 　　她一字一句。 　　笑颜如花。 　　…… 　　比赛结束后。 　　祝安捧着奖杯，走下台去。 　　林陆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顺手接过奖杯，扯着她，将她带到了无人角落里。 　　他表情冷淡，眼神却带着一丝微妙紧张。 　　祝安不明所以，被他拉得有些踉跄，叠声问道：“怎么了啊？林陆远，发生了什么事？” 　　林陆远一言不发。 　　直到走廊尽头。 　　再也没人会看到两人处。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捏着祝安纤细手腕，着迷般地吻住了她侧颈。 　　呼吸喷到耳垂。 　　声音里带着狂热占有欲。 　　“安安，你是我的，记住了。” 　　哪怕再亮。 　　哪怕为别人闪耀。 　　也只能做他的太阳。言言 　　祝安一愣。 　　很快，轻声笑了起来，开口：“林陆远，你这笨蛋。” 　　…… 　　- 　　八月中。 　　海市热得像蒸笼。 　　林陆远送祝安去机场。 　　虽然已经交代了一万遍注意事项，但总是不放心。 　　取登机牌时，还免不了啰嗦几句。 　　为了给他这点独处时间。 　　祝安特地拒绝了裴文晴还有林老他们来送机，只让林陆远一个人来了。 　　只是，他说了实在太久。 　　祝安眼睛尖，已经瞄到了那几个同行的同学在等她。 　　连忙推了推林陆远。 　　开口，“我同学都到了，你快回去吧。” 　　林陆远静了静。 　　眼睛竟然有点泛红。 　　祝安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抱住他，“小叔叔……” 　　林陆远抬头，摸了摸她头发。 　　声音压抑着哽咽，尽量四平八稳地说道：“要好好学习，注意安全。我会经常来看你。” 　　“知道啦。” 　　她松开他，往前走了几步，拿着护照挥了挥手，“男朋友，我会想你的。” 　　“……” 　　只这一瞬。 　　林陆远再没什么悔意。 　　连段南嘉都觉得神奇，他竟然会放祝安离开他这么久。 　　毕竟，林三少霸道得要命。 　　是个想要什么，都要牢牢握住的人。 　　思及此。 　　林陆远盯着小姑娘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还不是为了她。 　　他希望，小姑娘有底气跟别人高谈阔论、阳春白雪，也能从市井的烟火气里获得被生活治愈的力量。[注1] 　　希望她满心欢喜，能永远走在做自己的道路上。 　　希望她的所有快乐，全都唾手可得。 　　-每一片安静绽放的春色，都会为她的微笑，无条件沦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网络，来源找不到了…… 　　主线正文完结。 　　休息一天，开始写林狗和安安的甜蜜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