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为影帝私生女之后》 作者：林小枣 　　作品简评： 　　遭受校园暴力的钟杳，十四岁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本以为人生将一片灰暗，却突然得知她的父亲是红透半边天的新晋国际影帝。钟杳遵照妈妈的遗愿，跟随影帝爸爸去到北京生活。十四岁的少女顶着影帝私生女的身份，从小镇到首都，从校园到娱乐圈，从晦涩酸甜的青春到圆满甜蜜的未来，凭借着自身的坚韧温柔与努力，收获了有关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宝贵果实。 　　本文从一个少女的青春出发，描绘了一个爱与成长的故事。在刻画主角步步进阶的同时，也塑造了生动鲜明的配角们，主角与配角共同构建出一个鲜活的世界。故事娓娓道来，情感丰富细腻，值得一读。 ====================== 第1章 　　阴云滚滚，天低得像要压到人头顶，才不过下午两三点，浓浓的黑就已袭来。 　　下午的课早就开始，钟杳却才拖着步子来到校门口。 　　换做是别人，保安肯定得拦下来，盘问班级姓名登记迟到。可当门卫大叔抬眼撞见通身黑衣，臂戴白孝的少女，质问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出口却变成了怜悯同情： 　　“杳杳来了啊，快去上课，多和同学们呆呆，别太难过了。” 　　云水镇上最惹眼的女孩儿，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成了孤儿，这事无人不晓。 　　挺懂事一孩子，来学校也戴着孝，保安自然不会为难于她。 　　诸如此类的话，钟杳这两天不知听大人们说过多少遍，她只木木地点头就往教室走去。 　　少女往日灵动的双目失了神采，好像秋日玫瑰，生命力被抽走泰半。 　　保安对着她的背影叹了叹气：“诶，这么小就成了孤儿，还生得这么水灵，什么命哟……” 　　教师节即将来临，今天下午许多班级都在自习商讨庆祝方案，半大的孩子们最能闹腾，远远地就能听见教室的嘈杂哄闹。 　　但当钟杳推开初二三班的门，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教室仿若被摁下开关键，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怜悯、惊讶、同情、探究等复杂的情绪朝钟杳砸来，她抿了抿唇，脸上的麻木敛起几分。 　　同学们都瞪大眼望着她，却无一人上前来同她讲话。 　　钟杳挺直了背脊，僵硬去到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下，胡乱摸出本书，不一会眼神便空洞起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谭笑，”教室最后面，一个女孩儿抬肘撞了撞同桌，“咱还去搜钟杳吗？她都这样了，应该没心情——” 　　“哼！当然要搜！” 　　不等同桌的话说完，谭笑就起身朝钟杳走去。 　　少女拨一拨厚重齐刘海，双马尾一甩，语气蛮横不善：“钟杳，把你书包拿出来给我搜。” 　　明天就是教师节，班里今早刚筹的520块钱却不翼而飞，现在就只有钟杳的包没搜了。 　　虽然她死了妈，但谭笑并不认为这就能消除她的嫌疑，况且，她们平常关系也不好，谭笑并不打算搞照顾她情绪那一套。 　　钟杳失了神，压根没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更没听见对方说了什么。 　　谭笑被当做空气忽视，嘴一噘更气了。 　　“装傻啊？那我只好强制检查了哦。”话毕，她就伸手去抓钟杳的书包。 　　谭笑手肘碰到钟杳的腰，她猛地回神，一把抓住谭笑的手腕：“你做什么？” 　　谭笑没好气：“钟杳，你就是做贼心虚吧！” 　　“够了！” 　　后桌的男生终于看不过眼，拉开谭笑将钟杳护在身后：“谭笑，你别太过分了！钟杳她才刚失去——” 　　钟杳脸色突变，眉毛蹙成川字，男生的话一下哽在喉中。 　　谭笑冷哼一声：“是，她刚死了妈妈心情不好，但这就能说明她没偷班费了吗？中午她不在，说好的等她来了再搜，难道你们这些护花使者还想耍赖？” 　　男生被顶得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钟杳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就不是？”谭笑瞪他，据理力争，“谁说长得好看的人就不是小偷了？电视上都说了，有很多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变态，连杀人狂都有！” 　　“张俊你以为你护着她，她就会喜欢你了吗？喜欢她的人能排到云水镇镇口，上星期级草和校草还为她打架写检讨呢，你算哪根狗尾巴草？你给我让开！” 　　谭笑的枪林弹雨将男生的心射成筛子，张俊的脸都熟透了，却仍是梗着脖子立在原地。 　　钟杳生得不是好看，而是美艳动人。 　　半大的初中小孩都尚未发育完全时，她已亭亭玉立。 　　一米六的身高在南方小镇的中学鹤立鸡群，娉婷身姿连游客也为她驻足，内弯外挑的狐狸眼更是勾人，眉头之上一点美人红痣，偏偏一双眉又生得英气，硬生生又将狐狸眼的媚气压下几分。 　　明艳却不媚俗。 　　从小，钟杳就是云水镇最美的姑娘，幼儿园就有男生送卡片作情书。上了初中，少男少女情窦初开，钟杳更是生活在话题中心。 　　男生们爱她，女孩们却恨她。 　　从小学四年级，她同桌喜欢的男孩子喜欢她起，她就开始了被女孩们孤立的日子。 　　云水镇总共就丁点儿大，同校的学生来来回回都是那波人，钟杳几乎没有朋友。每次起了争执，都是男生为她讲话，而女孩们便更讨厌她几分。 　　教师节的班费，早上钟杳也来学校缴了，她家经济虽然不宽裕，却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 　　“你可以搜。” 　　钟杳拉开挡在身前的张俊，静静看着谭笑，“但如果没搜到，你要向我道歉。” 　　“道歉？”谭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全班人都搜了，凭什么就得向你一个人道歉？” 　　“凭她是校花，是镇花儿呗！” 　　“凭她死了妈妈她弱她有理呗！” 　　“凭她家条件艰苦咱们该扶贫呗！” 　　半大的孩子嘴最毒最坏，她们永远知道怎样能将你踩得最痛。 　　往常钟杳都不曾计较，可今天她却冷了脸。 　　“道歉，你们都得道歉。”她一字一句说，“我妈妈去世并不是你们可以拿来调侃的事，我也不是小偷，你们得向我和妈妈道歉。” 　　“神经病吧，你妈妈就是死了，还不让人说了。” 　　“你以为你多了不起？没查包之前，你就是嫌疑犯！” 　　女孩们越说越过火。 　　张俊几个男孩听不下去了： 　　“都闭嘴！人都说了让搜，还BB个鬼！” 　　“这时候欺负钟杳算什么？你们这群女的才有病吧！” 　　战火一起，便不可收。 　　谭笑也不搜包了，加入骂战之中： 　　“你们这些男的才傻逼！” 　　“就晓得无脑为她打架出头！” 　　“每年来镇上旅游要号码的人哪个不比你们帅比你们有钱！镇里的大人说了，她和她妈一样，迟早都是要傍游客大款的！”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让这场闹剧暂停。 　　钟杳的手收回来，脸色冷若冰霜，声音气得微微发颤。 　　“你可以污蔑我，但不能污蔑我妈。”她说。 　　谭笑从没挨过打，冷不丁被最不对付的钟杳打了巴掌，眼睛都气红了。 　　“钟杳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忍了十四年，在妈妈去世再无人为她操心的时刻，钟杳第一次和同学打了架。 　　两个女孩撕扯成一团，男孩子劝架，女孩子趁机发泄，教室一片混乱。 　　桌椅板凳倒得歪七八扭，班主任一来到门口被这幅景象气得火冒三丈，抬腿狠狠踢一脚大门怒吼：“兔崽子！都给老娘停手！！！” 　　钟杳一顿，谭笑操起书包狠狠一砸，霎时，红红绿绿的人民币洒落一地。 　　全是零钱，而书包恰是钟杳的。 　　—— 　　傍晚将近，整个云水镇都笼罩在厚云之下，雨落得淅淅沥沥。 　　下课铃一响，校园霎时活了起来，学生们成群结队地踏进雨里。小孩子不怕雨淋，许多学生都没打伞，身披雨衣脚蹬雨靴在泥地踩得不亦乐乎。 　　而初二三班的走廊上，七八个学生只能伸长了脑袋眼巴巴往外望。 　　啪—— 　　班主任把教棍狠狠拍在墙上，一开口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都跟着抬了抬：“看什么看！你们这些小崽子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谁教你们打群架的？谭笑，你给我站到排头来！” 　　谭笑撇撇嘴，脸上全是不愿意，可到底是不敢忤逆老师。 　　刚一到前方，班主任的唾沫星子就劈头盖脸的落下：“你这个新班长就是这样当的？不好好带大家学习，倒成了挑事的大哥了？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谭笑不太服气，正欲解释，班主任又点名了钟杳。 　　“还有钟杳，你打架也不对，明天交500字检讨！其他参与的也别想跑，检讨800，现在蛙跳50个！” 　　小孩子都要面子，谭笑新官上任就被教训，罚得还比同罪的钟杳重，登时就被气昏了头。 　　情急之下她开口辩驳：“张老师，凭什么钟杳就只写检讨？她还是前班长现任学习委员呢！要请家长，她也该请！” 　　少女话一落音，所有人包括班主任的脸色都变了，霎时间，闹哄哄的走廊静得可怕。 　　谁都知道，钟杳从小就没了爸爸，而两天前她相依为命的妈妈也病逝了。一个孤女，哪来家长可请？ 　　谭笑这无异于往别人伤口撒盐。 　　她慌乱抬眸，发现方才还强势的钟杳瞬间红了眼。谭笑意识到自己在班主任面前口不择言了，这令她有些心虚，可她咬紧了嘴唇，道歉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事实上，谁都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安慰。 　　“你好，请问这里是初二三班吗？我找钟杳。”恰是最尴尬时分，学生们身后的楼道口传来天籁般的询问。 　　一行人回头，都怔了怔。 　　来者是一位与云水镇格格不入的女人，一身干练精致套装，烫着广告杂志上那样好看的大波浪卷，涂抹红艳艳的口红，明明是下雨天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 　　怎么看都不属于这僻静小镇，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好奇她这样的外来者为什么要找钟杳。 　　钟杳不想继续陷在令人窒息的尴尬悲愤之中，也不顾还在挨老师骂，立时穿过人群来到女人身边。 　　她憋回眼泪，面色平静说：“我就是钟杳，你是谁？” 　　女人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却像是忽然愣在了原地。 　　她直勾勾盯着钟杳，好半晌都似没回过神。 　　班主任这才过来将钟杳护在身后，警惕地道：“你好女士，我是钟杳的老师，你找她有什么事？” 　　自己的学生刚成了孤儿，她并不放心这个戴墨镜的外来女人。 　　女人终于回神，顿了顿，她摘下墨镜，露出了和钟杳一般与小镇格格不入的美貌。 　　紧接着，她再次语出惊人。 　　她看向明艳的少女，说：“钟杳，我是替你爸爸来接你的。” 　　走廊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只一瞬，学生们便炸开了锅： 　　“我靠！她说什么？钟杳居然有爸爸？！” 　　“哈？她爸爸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是吧？那为什么以前都没出现过？我记得她幼儿园就没爸爸了诶。” 　　“肯定是假的，如果她有爸爸她爸爸干嘛不来？是这个女人在骗人吧！” 　　半大的孩子们全部陷入震惊八卦情绪中，就连班主任也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钟杳全都不在乎，她背脊僵硬，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漂亮的女人。 　　漂亮女人也大大方方地盯着她，两人仿佛对峙般互望，彼此眼里的情绪都相当复杂。 　　“那你算是钟杳的家长了吧？！” 　　众多八卦声中，忽然传来不一样的声音。 　　是谭笑拨开同学们挤了过来，她气鼓鼓盯钟杳一眼，语气娇蛮又激动地告状：“钟杳她偷钱了，可是刚才没有家长可以叫，正好由你来管教她！” 第2章 　　“钟杳她偷钱了，可是刚才没有家长可以叫，正好由你来管教她！” 　　谭笑的话令钟杳的心瞬时提起，并非因为她真偷窃了，而是怕眼前的漂亮女人误会。 　　事实上，钟杳的确有爸爸，妈妈临终前才告知她此事。 　　妈妈知道时日无多，所以提前联系了爸爸，在临终前，妈妈要她答应跟着爸爸离开云水镇，成年前一定要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眼前的漂亮女人一看就来自于外面的大城市，妈妈又说过爸爸身份特殊，钟杳直觉这就是来接自己的人。 　　下意识地，她不想要被这个女人误会，或者说，她绝不要失踪多年的爸爸认为她是个小偷。那是对她的污蔑，更是对妈妈的污蔑。 　　可是钟杳又别扭倔强地没开口，只瞪着眼用力地看着漂亮女人，好像在以这样倔强的沉默，来表示对女人的排斥。 　　漂亮女人直视她眼睛，连看也没看谭笑一眼，只是目中情绪变得更为复杂，有些不喜又似有些不忍。 　　“谭笑！这是我们班级的内部事务。” 　　班主任站出来打破这奇异的尴尬气氛，她将谭笑往后以拉，严厉地说：“老师有没有讲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这个人还身份不明，你给我站回去加入蛙跳！” 　　身份遭到质疑，漂亮女人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了：“张老师，我是钟杳爸爸的朋友，今天是来替钟杳办转学手续的。” 　　她说着，掏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嘴里叫了声校长您好，然后直接将手机递到班主任面前：“具体情况先由校长和你进行确认。” 　　班主任半信半疑地接过电话，旋即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下属对上级的尊重：“校长，哎，对我是小张……” 　　紧接着，钟杳与同学们便看见，张老师一边同校长通话，一边不时地侧目震惊来回打量佘芮。 　　最后，她挂掉电话，再看向佘芮的目光似乎带了点惊奇和探究：“抱歉啊，事情太突然，我还没接到校长的通知。佘小姐，关于钟杳偷班费的事，是这样的……” 　　她简单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末了又说：“钟杳之前表现都非常好，遵守纪律，成绩也好，我想她这样做或许有什么原因……” 　　钟杳越听越委屈，正欲解释，佘芮却先开了口。 　　“张老师，请你先等等。”她打断班主任的话，目光锐利地看向钟杳。 　　她严肃询问：“钟杳，你有没有做过？” 　　“当然没有！”女人质疑的发问，霎时令钟杳炸毛，“我妈妈幼儿园就告诉过我，偷东西是不对的，我从来没偷过任何东西！” 　　“行。”佘芮颔首，“我相信你。” 　　竟是一瞬就相信了她的话，这反而令钟杳感到错愕。 　　“这位同学，”佘芮转而看向谭笑，“请问班费一共多少钱？” 　　“52个人，每人10块，总共520块。”谭笑说完觉得不对劲，奇怪地问，“不对，你干嘛问这个？钱就是从钟杳书包搜出来的，她妈妈教过她不偷钱，那我妈妈还教过我不要冤枉别人呢！” 　　佘芮不管小女孩虚张声势的辩驳，又问：“那么，钟杳书包一共掉出多少钱？” 　　走廊忽然又安静了。 　　事实上，没人数过钟杳书包一共掉出多少钱。全班都搜索无果，当时钟杳那样反常，一叠零钱纷纷洒洒落下，就连班主任因为教训他们打群架也都没来得及确认金额。 　　“这个当然不能确定！万一她偷钱后花了一部分呢？”谭笑思维相当敏捷，“毕竟钟杳从来没有过那么多零用钱！” 　　佘芮冷呵一声，面色比方才还凛厉：“连金额都没确定，凭什么给钟杳定罪？她突然有钱了就是偷的，那将来你突然有钱了，是不是也合理推测你也是偷来的？” 　　“你——”谭笑被顶得涨红了脸，却无法反驳，只得说，“你胡说！你这个家长包庇她，还冤枉人！” 　　佘芮比她爸爸还凶，她感到压力索性躲到班主任身后寻求帮助：“张、张老师，钟杳的家长强词夺理！” 　　张老师自认为了解钟杳也了解谭笑，她认为谭笑这孩子就是嘴上不饶人，心还是不坏。况且，佘芮气场太强，步步紧逼，连她都感到有几分压抑，所以她不由得就站到了自己的学生这边。 　　“佘小姐，这件事估计有误会。”她想要将此事翻篇，和稀泥说，“我相信谭笑不是故意冤枉人，钟杳书包里出现钱也有别的原因，这件事咱们就此翻过，现在先去办转学的事好吗？” 　　“不行。” 　　意外地，佘芮笃定拒绝。 　　她认真且严肃地说：“偷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太重的污名，我虽然只是钟杳爸爸的朋友，却也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既然这么多人认为她偷了班费，她又告诉我说没有，那我就得还她清白。” 　　佘芮逻辑清晰地提议：“调监控，核对数额，若不是520块，查缺口多大，查全班学生今天的消费情况。就算没监控，云水镇不大，可以问问周围的人，想必查清这些并不难。” 　　这简直堪比警察办案了。 　　一般家长被请来要么打骂孩子，要么和稀泥，张老师从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家长，一时竟有些无措。 　　更别提丝毫没有证据的谭笑了。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佘芮看向眼红红的钟杳，少女美丽、安静又透着孤寂，她这样耀眼却生活在偏远小镇，再结合眼下的事情，不难想象她从前的艰难境况。 　　佘芮本来极不喜欢朋友这个私生子，可看着她那张几乎和朋友一模一样的脸，倔强别扭的眸，又见她被冤枉欺负，便又忍不住想要替她出头。 　　佘芮心中微微叹口气，面色却愈发冷厉。 　　她直直盯向那个叫做谭笑的女孩，一字一句说：“都不赞同？行，那我报警，让警察来查。钟杳妈妈去世，她待在教室的时间不可能太久，我看就是某些人故意栽赃她。” 　　“你胡说！”谭笑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你这是冤枉我！讨厌钟杳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说是我栽赃她？！” 　　佘芮却忽然笑了：“小同学，你学过此地无疑三百两的故事吗？我刚才有说过是你栽赃她吗？” 　　“我没有！”谭笑直接急哭了，“谁栽赃谁王八蛋，考试门门不及格，出门踩狗屎！” 　　都是一群小孩子，佘芮也不打算真的为难他们，她只要为钟杳正名和出头。 　　“既然你们都没有主意，那就听我的。”她终于给出解决的办法，“先核对金额，再请警察进一步调查，如果证实钟杳没偷钱，那么凡是冤枉她的人都必须道歉。” 　　佘芮说完看向了班主任。 　　碰到这样硬气较真的家长，张老师只觉得头疼，偏偏她又没办法反驳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让谭笑将刚才那叠钱拿来核对金额，钟杳是个好学生，她的确不能够将其冤枉了。 　　不成想—— 　　金额还真对上了，钟杳书包里的零钱总和恰是520块整。 　　佘芮霎时皱紧了眉。 　　而班主任却忽然说：“这钱不对劲，怎么还有绿色的2块面值，1块钱的颜色也是旧版的稍红色，5角的就算了，现在几乎已经没人用2角和1角了吧……” 　　佘芮恍然：“钟杳的确没偷钱，这是第四版人民币，现在连兑换期都已经过了。” 　　“可是怎么可能刚好这么巧？！”谭笑仍是无法相信，“虽然版本不对，为什么恰好就是520块钱呢？” 　　钟杳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箭步冲进教室，在书包里翻找起来。 　　须臾，她摸出一张信纸，平平整整地夹在两本书中间，所以才没跟着和钱甩出来。 　　信纸展开，是妈妈的字迹： 　　“我的宝贝杳杳， 　　妈妈要暂时离开啦，没有太多的东西留给你，只在你书包里放下520块钱。 　　这是你爸爸打工挣到的第一笔工资，当初特意兑换成每一种币种送给我，妈妈将它视为护身符，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用掉。 　　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这份爱也能成为宝贝的护身符，给你勇气，为你带来最珍贵的爱。 　　最最爱你永远爱你的妈妈。” 　　短短几行字，弄得钟杳鼻一酸，泫然泪下。 　　她想起，妈妈去世的前一晚说，现在已经没法替自己做太多事，连饭也做不了了，只能替她收拾下书包。 　　估计这520块钱就是那时候放进去的。 　　钟杳哭得厉害，佘芮和班主任都不由得凑上前去，两人视线落在纸上，事情真相大白。 　　丢失的班费，的确与钟杳无关。 　　“对不起，钟杳。”这样的事班主任无从安慰，只能先带头向她道歉，“是老师冤枉你了，别哭了，你妈妈也一定不希望你哭对不对？” 　　话毕，她将钟杳这钱的来源告知学生们，要他们跟着道歉。 　　钟杳的证据证实是误会一场，饶是总额巧合了些，一群小孩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钟杳，终是陆陆续续低头对她说了对不起。 　　班主任表示教师节的班费她先垫着，失窃一事她会再进一步调查，眼下就先去校长办公室。 　　当然，参与打架的学生们还是难逃检讨和蛙跳，而即将转学的钟杳，被叫着一起前往校长办公室逃过一劫。 　　这是钟杳十四年以来，第一次战胜欺负她的同学，可这胜利却是她最不喜欢的爸爸的朋友为她赢来的。 　　钟杳回头望一眼满脸不甘心蛙跳的谭笑，心中滋味一时难辨。 　　—— 　　傍晚时分，雨势渐大。 　　孙六娘接到电话，得知了钟杳打架和转学的事，带着一身雨雾来到云水中学的校长办公室。 　　“怎么样？杳杳，你没事吧！”她刚进来就抱住钟杳的肩膀仔细查看，“有没有受伤？” 　　妈妈去世后是六姨一直陪着自己，六姨可以说是她的第二个妈妈，钟杳看一眼佘芮觉得无法面对六姨，只闷闷地摇头。 　　“六娘，你放心。”班主任走到她们面前说，“我去得刚好，孩子们都没什么大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打架的问题，是——” 　　“我不同意杳杳转学。”不等班主任把话说完，孙六娘就笃定道，“我不相信这个女人和你们所谓的遗书。钟晚走之前我已经和她说好了，以后钟杳就是我亲女儿，我已经在办领养手续，所以我不会同意她转学。” 　　孙六娘和钟杳的妈妈钟晚是最好的朋友，两人都是单亲妈妈，这些年来互相照应着讨生活养女儿。 　　学校之所以叫孙六娘来，也是因为钟晚在遗嘱里说过，如果钟杳的爸爸不方便来，那么一切转学手续由孙六娘代为签字。 　　六娘表明立场后，朝着钟杳温温柔柔一笑；“杳杳，你先出去，十五来接你回家了，剩下的交给六姨和她们谈好不好？” 　　孙十五是六姨的女儿，也是钟杳在云水镇唯一的朋友，她陪着钟杳守了两天灵，早上给病倒了才没来学校。 　　钟杳看看六姨，又看看佘芮，纠结片刻终是点头出去了。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办公室才响起孙六娘的声音：“遗书的真实性证明了吗？钟杳的爸爸不是早就说死了么，现在忽然冒出来，谁信？保不准是心怀不轨的人！谁也不能将杳杳从我身边带走……” 　　- 　　孙十五一看见钟杳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指甲印就气红了眼，牵着她的手就气势汹汹要杀去教室：“我才一天没来，谭笑那个大傻逼就敢对你动手了？走！我替你教训她去！” 　　“十五！”钟杳却拉住她，然后平静地轻轻地说，“别去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孙十五打小跟着妈妈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对钟杳没辙，她这样红着眼恳求，十五的心一下就软了。 　　“好吧，等明天上学我再收拾她们。”她紧握钟杳的手，拉着她冲进雨里，“今晚的娱乐新天地马上开始了，咱们赶快回去看！” 　　细细密密的雨珠落在身上，将少女的头发衣襟打得湿透，贴在皮肤上冷到骨头里。 　　钟杳看着十五的背影，神色复杂。 　　回到家后，两个女孩儿裹着同一条宽大的浴巾贴在一块儿，电视机里播报着最新的娱乐八卦。 　　“凭借《大山》摘得戛纳影帝的靳川，近日又被拍到和一小男孩同游游乐园的照片，三十五的靳川再闹‘私生子’绯闻……” 　　孙十五一边塞给钟杳一个热水瓶，一边义愤填膺地道：“这些娱记就知道乱写！这个小男孩明明就和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看背影根本就是《大山》里扮演儿子的小演员嘛！好像不给靳川安一个私生子，这些娱记就没法儿活了一样！” 　　闻言，钟杳几天来第一次弯起了唇角。 　　孙十五性格风风火火的，却也追星。 　　小镇上的姑娘大多喜欢那些年轻爱豆，可十五不同，她喜欢出演了许多经典老剧的演员靳川，一个更受上一辈年轻人喜欢的男星。尤其是最近靳川在《大山》里出演了一位平凡却动人的父亲，幼年失父的孙十五便陷得更不可自拔。 　　钟杳其实不太能理解十五对父爱的渴求。 　　她们都自幼和妈妈相依为命，从幼儿园后钟杳就没再提过爸爸，妈妈对自己很好很好，她怕妈妈伤心。 　　钟杳认为，六姨和妈妈很好，在学校虽然许多人欺负她，可十五总会护着她，好像没有爸爸也不那么要紧了。 　　“十五，”钟杳忽然侧眸询问，“有爸爸真的重要吗？” 　　孙十五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生疼。 　　“你这不废话吗！”她说，“我妈那么凶巴巴的，要是有个像靳川那样温柔的爸爸，那我美上天嘞！” 　　钟杳扫一眼电视上的英俊男人：“十五，六姨很好的，她和我妈妈一样是个好妈妈。” 　　“那是对你！”十五气鼓鼓的道，“就我妈抽我那劲，我都怀疑我真是冲话费送的！” 　　“杳杳，这些娱记挖了一次又一次，你说靳川会不会真的有私生子？”十五花痴地盯着男明星说，“要是我就是他的私生子就好了，靳川一定是个好爸爸……” 　　钟杳却纠正她：“如果你是他的私生子，那他就一定不是个好爸爸。” 　　“为啥？”十五不服气的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男神？” 　　钟杳不再看电视，抬头去看屋檐上如注的水幕。 　　她脸上来之不易的轻松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连日的忧愁：“他这么多年不来找你和六姨，当然不是好爸爸，我宁愿我的爸爸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靳爸爸：hello？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下！ 第3章 　　钟杳是被嘈杂突兀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眼，雨夜已然变晴天，透过车窗便看到天边一轮暖橙橙的红日，红日之下是粼粼波光倒影，而脚下是车水马龙的大桥。 　　钟杳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云水镇，朝首都北京出发。 　　不知道佘芮如何说服了孙六娘，她的转学手续最终还是顺利办妥了，当晚深夜，六姨就替她打包行李将她送上了离乡的车。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将这一切告诉十五，或者说她内心深处根本就不敢告诉朋友，怕十五难过，也怕自己舍不得离开。 　　此刻轿车飞驰，幢幢高楼自窗外急速后退，高架悬空，车鸣喧天，这里的一切都与静谧的云水镇截然相反。 　　仿佛电影里的画面一帧帧闪过，钟杳一路侧着脖子看失了神。 　　从前，她总以为北京好远，遥不可及。 　　可现在，不过一天一夜，一觉醒来的时光，她就到了。 　　周遭的所有都那样新奇陌生，钟杳越看越闷。 　　她和妈妈生活在云水镇，而抛弃他们的爸爸，原来却住在这样如梦似幻的大城市里。 　　密集的车流与高楼渐渐没了，他们似乎穿越了什么公园。 　　倏地，车速开始减慢，一个拐弯，忽而下坡驶入昏暗的地面之下。 　　钟杳想起，这是电视剧中常常出现的地下停车场，通常，主角们的车停靠于此，便意味着目的地到了。 　　她的心一瞬提起，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即将要看到那个冒出来的爸爸了？ 　　呲一声，车稳稳停住。 　　钟杳攥紧衣摆，一种陌生的不愿承认的紧张感袭来，她抿紧唇，满心踌躇。 　　佘芮已经下车，替她将行李拿好，见她还坐在车里弯身提醒：“钟杳，到家了，先下车。” 　　她嗯一声，刚下车头顶便被佘芮扣上一顶鸭舌帽，还来不及追问原因，对方就已经带路往前了。 　　钟杳满心都是那个讨人厌的爸爸，一时也没想太多，只机械地跟在佘芮身后。 　　她们乘上明亮宽敞的电梯，穿越铺满锃亮地板的走廊，来到一扇深棕色防盗门前。 　　这里的锁不用钥匙，钟杳看见佘芮抬手在门把下一扫，电子屏凭空出现，密码被输入，嘀一声门开了。 　　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脚像是在门口生了根，半天也迈不出那一步。 　　佘芮找了半天拖鞋也没找到合适的，正打算让钟杳直接进屋，转头却发现小姑娘还满脸纠结地立在门口。 　　比她想象中还要敏感一女孩儿。 　　“进来吧，你爸在国外，他要晚一点才能赶回来。”她宽慰道。 　　果真，钟杳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抬步走进玄关。 　　这间房子比她想象中要更漂亮，光是楼下的客厅面积就堪比她和妈妈住的整套房子，钟杳不懂装修，可入目窗明几净、整齐有序，落地窗外还能看到花园和泳池。 　　比电视里的房子还好看，她想，原来她的爸爸是个有钱人。 　　佘芮没有再带她上二楼，进房间不久她就电话不断，仿佛十分忙碌。 　　约莫十多分钟，她替钟杳叫了份饭，交代她乖乖在家等爸爸，旋即便匆匆离开了。 　　偌大的陌生房子，便只余钟杳一人。 　　她却没有半点归属感，甚至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参观，只迷茫地坐在沙发正中央发呆。 　　起初，钟杳还时不时侧目看向玄关，想到等会要面对陌生的爸爸，她还有些许紧张。 　　渐渐地，窗外从落日余晖，换上了细碎的星子和一轮将圆的明月，而她等的人仍没有来。 　　从出生到现在，从云水镇到北京，从白昼到黑夜，钟杳始终孤零零一人呆坐在沙发，甚至连位置都没挪过。 　　夜深了，手机却叮铃起来，是六姨给她发来了消息： 　　【杳杳到北京了吗，还习不习惯？】 　　钟杳收起内心的酸涩，叭叭打字回复： 　　【早到啦，才刚吃完了夜宵！十五怎么样，她发现我走了有没有生气，有没有哭鼻子哦？】 　　【十五没事，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杳杳你见到爸爸了吗？他怎么样，是一个人住在北京吗，凶不凶对你好不好，你有没有觉得委屈？】 　　六姨拼音不好，打字一贯很慢，可现在却一段段回得极快。 　　钟杳喉咙一紧，情绪差点没有崩住。 　　她抿住唇，紧紧盯着窗外的月亮，到底是忍住了： 　　【六姨，他一个人住大房子，和我吃了顿饭，现在我自己在卧室里。】 　　少女的语气比孙六娘想象的更平静，似乎并没因为突然多了爸爸而产生任何的悲喜。她感到有些奇怪，转念又想起钟杳懂事早熟，或许这也算正常。 　　想了想，她只能回： 　　【没受委屈就好，杳杳你一会把北京的地址再发一个给六姨，如果想回家了随时打电话，六姨都来接你知道吗？】 　　和这个让她等了又等的爸爸相比，六姨的关切几乎要溢出屏幕。 　　钟杳眼眶发热，忍着哭腔结束对话：【嗯，六姨我好困想睡了，晚安哦。】 　　手机不再有新的消息提示，钟杳腾地从沙发里起身，她决定不要等了。 　　与十五和六姨分别时，小小少女想，爸爸是妈妈替自己选的，她要听妈妈的话。 　　可她发现，这个爸爸一点都不好，他不关心妈妈，他总是让人等。 　　而且，钟杳太想六姨和十五了，她舍不得她们。她想清楚了，她回家后可以不上学，帮六姨一起开店，或者出去帮别人家洗碗。她不会花太多钱，还能挣钱，那样六姨就不会更辛苦了吧？ 　　钟杳越想心越坚定，她打开手机查询了车票，大晚上地拖着行李箱就要离开。 　　然而—— 　　大门刚被打开，她便和风尘仆仆的男人照面。 　　西装革领，高大英俊的男人微微皱眉，眼中甚至闪过细微的厌烦。 　　但很快，他想到什么似的，那厌烦被惊讶所取代。 　　“钟杳？”他试探性问，语气些许疏离。 　　钟杳没有回答，她只定定仰头盯着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脑袋霎时一空，方才那些怨恨不甘这刻通通被震惊所取代。 　　一路上，她没少幻想过这个负心爸爸的模样，或丑恶或讨厌，可她怎么也没料到—— 　　这个负心爸爸会是孙十五日思夜想的大明星靳川。 　　始料未及，钟杳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呆呆立在原地，拖住拉杆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归来的靳川，冷不丁和满眼通红的小姑娘撞个正着，同样有些微失神。 　　独身35年，忽然冒出个14岁的私生女，任谁也都会觉得措手不及。方才他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又是毫无底线的私生饭。 　　此时此刻，靳川看着小女孩的一张脸，丝毫不怀疑她是自己女儿这件事了。 　　这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倘若被媒体拍到同框，恐怕得上三天三夜的热搜。尤其是她眉头上的一点痣，靳川也有，只不过他那颗是浅浅的黑。 　　“咳——咳咳——” 　　小姑娘忽然克制隐忍地咳嗽两声。 　　靳川这才发现自己指间还夹着烟，想来是呛着她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烟掐灭，淡声说：“先进屋吧。” 　　钟杳却没有动，执拗地立在门口。 　　靳川也不催，就抱手堵在她身前，一副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的姿态。 　　“你让开。”好半晌，小姑娘终于开口了，“我要回家了。” 　　靳川没有多想，反问：“你家就在身后，大晚上的，你还想去哪？” 　　“这不是我家！”钟杳却似被触及逆鳞，狠狠瞪他，还伸手猛地推他。 　　结果—— 　　没推动。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靳川半点没有哄小姑娘的经验，总这样在门口对峙也不是办法，他顿了顿，干脆一手提行李箱，一手将人抱进了屋。 　　哐一声门关了，他似恐吓地说：“现在出去外面有八个拐卖儿童的，九个耍酒疯的流浪汉，十个变态杀人犯等着，你确定你还要走？” 　　男人不仅很凶，还把她当幼稚园小孩一样骗，钟杳直接被气哭了，也顾不上别扭，大骂：“靳川！你这个大骗子！你放开我！” 　　靳川一怔，小姑娘已经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蹬蹬跑上了二楼。 　　原来小姑娘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凭空多出私生女，小姑娘还气性大玻璃心，靳川只觉得更棘手。 　　偏偏，这时经纪人佘芮又发来消息： 　　【靳川！钟杳这件事上你必须听我的！】 　　【你别以为你拿到戛纳影帝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走到今天费了多少力气？这个节骨眼上，你别再给我搞什么定时炸弹了！】 　　【钟杳可以养，我不反对，但她必须住校，绝不能总跟在你身边！】 　　一声声叮铃如同先前被快递而来的亲子鉴定书般，搅得人心烦。 　　啧！ 　　靳川伸手抓抓头发，整个人摔进沙发。 　　把女儿接过来是挺简单，但怎么养好像是有点费劲。 第4章 　　钟杳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昨晚莽莽撞撞躲进的房间是书房。 　　这里一整面墙都做成了书橱，稀疏而有序地摆放着书籍、模型、手办，以及一尊尊的奖杯，她躺的床是低矮的榻榻米，就摆在窗口的位置。 　　北京的天气似乎格外好，此刻柔缓阳光落满一室，光束中尘埃漂浮，钟杳侧头就能看见红澄澄的朝阳。 　　爸爸家连书房都这样梦幻漂亮。 　　靳川的脸自脑海划过，钟杳忽然有些懊悔。 　　她其实不是爱哭和爱发脾气的人，可是昨晚她苦苦等待，又发现负心爸爸居然是孙十五梦寐以求的靳川时，她半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是为十五感到不值？或是替妈妈感到难过？ 　　钟杳想不出答案，她只知道，自己昨晚给靳川留下了“脾气坏”的印象。 　　她最不想的，就是让这个爸爸抓到缺点，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完全落败了。 　　只要想到这点，她就后悔不已。 　　钟杳曲起腿，将脸埋进膝盖。 　　她觉得自己丢了妈妈的脸，她感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事，可难道她要去向负心爸爸道歉吗？ 　　她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她就觉得不行了。 　　钟杳一时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爸爸，比昨晚见面之前还无措纠结。 　　肚子咕咕在叫，而她却仍旧抱膝坐在榻榻米上一动不动。 　　“一晚上了，你不回我消息，到底想干嘛？” 　　窗户没有关严，外边忽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钟杳仰起头往外看，在花园中看到了佘芮的身影，靳川就站在她旁边。 　　佘芮的表情些许凝重，而靳川看起来却十分散漫。 　　“对于钟杳，你到底怎么看？”佘芮又问男人。 　　质问是砸向靳川的，钟杳在楼上却莫名紧张起来。 　　手指揪紧了被单，她和佘芮一起等着答案。 　　却见靳川大喇喇半躺进椅子里，懒懒回：“还能怎么看？看女儿那么看呗。” 　　“啧！” 　　佘芮白他一眼，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前说：“靳川，这个问题你故意回避也没用，难道你还能真把她养在身边不成？” 　　“你想过如果被媒体拍到，他们又要怎么写吗？” 　　“好不容易才在电影圈站稳脚跟，你不得珍惜羽毛，再拼一把？” 　　尖锐连续反问后，佘芮的语气忽然软化下来，她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靳川，听我的，让钟杳住校，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楼上，钟杳的唇上都咬出了牙印。 　　她紧紧盯着始终沉默的靳川的宽阔背影，手指不可控地攥紧，被单被她揪得皱成一团。 　　心头重重一空，她忽然不敢再继续听，起身拉开书房门嘭地将自己隔绝在两人的谈话之外。 　　其实有些答案不必说出来，凭借钟杳的聪明也能够猜到。 　　因为孙十五，她一直都知道靳川是受万千人追捧的大明星。他出演的电视剧人人都在看，就连六姨他们也会偶尔谈论起他的角色；他是风度翩翩的国民男神，他是少女们幻想中理想的爸爸，他只是和别的小男孩一同出现在游乐园，私生子绯闻就闹得满城风雨。 　　靳川这样的大明星，怎么会愿意暴露自己这个来自偏远小镇的私生女呢？ 　　事实上，钟杳到北京之前，原本就计划要住校远离负心爸爸的。如此，她既能践行对妈妈的诺言，也不用勉强自己和讨厌爸爸一起生活。 　　佘芮说得没错，住校对谁都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钟杳亲耳听到他们安排自己这个大麻烦的去处，心又莫名堵得慌。 　　她突然觉得这座大房子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想要出去透透气。 　　—— 　　钟杳连张字条都没留，就静悄悄走出了家。 　　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她没打算走太远，只是想暂时出来散散心。 　　好在，靳川这个大明星住的地方很清幽，即便是公路上也没有什么车辆或行人，她也不至于感到害怕。 　　一路上，钟杳看着北方独有的树木，内心稍微平静了些。 　　她忽然意识到，自从来到北京，发现靳川是负心爸爸，她就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更容易哭，更容易生气，好像还更胆小了。 　　十四岁的钟杳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小小少女不知道，其实从见到靳川那刻，内心深处便已然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期待。 　　没有人是不渴望亲人关怀的，说不在乎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钟杳不明白那样的大道理，她只知道，这一切改变都是来到北京后才有的。 　　所以—— 　　她是不是应该离靳川远远的？是不是该遵循最初的计划，乖乖住校好好学习？ 　　轰轰轰—— 　　钟杳站路边，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不知从哪忽然传来轰鸣声将她思绪打断。 　　她刚转首张望，拐角处忽的窜出辆机车，猛地与她擦身。 　　有什么挂住钟杳的衣角，往前狠狠一扯，将她甩在了地上！ 　　钟杳的手呲在地上，瞬间搓出好几道血痕，疼得她直抽气。 　　前方，红色机车一个漂移刹了车，她抬头，透过头盔护目镜对上一双冷冽的黑眸。 　　这人撞了她没有逃逸，戴着头盔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 　　戴头盔的人刚一开口，后方不远处轿车过减速带的声音将其打断，于是这人话锋一转，“先跟我走！” 　　“什么？” 　　钟杳以为他要先向自己道歉才对，没想到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径直就将她带到了机车旁！ 　　“你干嘛？”她甩开他的手，满脸警惕。 　　这人垂眸扫一眼她掌心触目惊心的伤痕，视线便立刻越过了她，眯眼看向她身后那辆靠近的黑色商务车。 　　倏地，他摘下头盔猛地往她头上一扣，紧接着，钟杳双脚离地腾空。 　　待她回过神，她已经被少年抱上机车，目之所及只剩一头肆意张扬的白色短发。 　　“抱紧我。”少年发号施令，下一瞬，机车如箭离弦向前飞驰。 　　钟杳懵了，脑中闪过了靳川昨晚的话： 　　“现在出去外面有八个拐卖儿童的，九个耍酒疯的流浪汉，十个变态杀人犯等着。”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遇到了那种不由分说将人掳上车的人贩子。 　　钟杳很害怕，一度想要跳车。 　　可机车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她只能一手抓紧少年的肩，一手颤颤巍巍的去摸手机，试图打110。 　　前方，白发少年似乎看破了她的意图，忽然回头说：“不想摔死就抓紧了。” 　　刹那，发动机轰鸣喧天，机车被飙到最快。 　　而钟杳被带得往前，狠狠撞在少年的背上，因为转弯差点被甩下车，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少年的脖子。 　　“啧！” 　　白发少年身体一僵，暴躁地说：“松开，否则立刻把你甩下车。” 　　钟杳觉得这人有些不可理喻，她气愤回：“你以为我想吗？是谁让我坐在车上的？是你自己，如果你烦就立刻停车，让我下去！” 　　她说话时声音都微微发抖，一部分是因为生气，更多的是因为害怕。 　　但如果能激怒少年停车，她认为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祁昱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女的往身边粘。 　　如果可以他会立刻将这个女生扔下车，但后视镜还能看到狗仔那辆车，如果现在把女生放下，万一她从狗仔那里知道骑车的是自己，估计麻烦会更多。 　　他低骂一句，只能再轰了轰油门。 　　机车登时快到钟杳害怕。 　　她再顾不得许多，即便不赌气，也只能紧紧抱住少年的脖子。 　　机车载着她穿越公路与小巷，路线似乎经过了精挑细选，甚至连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看见。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机车却忽然停了。 　　“昱哥！怎么这么久才来？！” 　　一个麦色皮肤的阳光少年朝他们走来，而钟杳心有余悸，还搂着祁昱的脖子没有松手。 　　少年走进，发现祁昱被一个女生抱住，见鬼似的又道：“卧槽！昱哥你这、这小美女是啥情况？” 　　“松，手。”祁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钟杳松手这才发现，这两个人的年纪看着和她一般大，好像并非她想象中的人贩子。 　　不等少年开口，她主动询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祁昱扫钟杳一眼，少女眉头微皱，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她的脸上没有那些狂热之人的窥探，似乎并不认识他。 　　“对不起，刚才我也是为了甩掉后面追车的人。”他目光清冷地说着抱歉的话，伸手将女孩手中的头盔拿回来，又转头对朋友说，“一鸣，我撞伤了她，你送她去医院看看。” 　　他这样一说，钟杳想起刚才那辆过减速带的车，似乎真跟了他们好长一段路，那时她还以为他们是同伙。 　　“站住！”她揪住白发少年的衣摆，不让他离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把我撞伤，又莫名其妙载到这里来，连说句抱歉都要这么敷衍吗？而且，你为什么不自己送我去医院？” 　　祁昱脚步一顿，回首看向钟杳的双眸更冷了两分。 　　卧槽！ 　　唐一鸣第一次见祁昱道歉，没想到对方居然不领情还伸出魔爪，他都害怕昱哥把小姐姐打了又在热搜挂个三天三夜！ 　　“那什么，小美女，”他赶紧上前调和，“你误会昱哥了，他这人就是面瘫脸不会说话，其实心里特抱歉，真的！你想去哪间医院，我送你一样的，医药费车费营养费全包哈！” 　　祁昱脾气硬，嘴臭得连媒体都能被怼到心态爆炸。 　　唐一鸣却见他忽然笑了：“这么想出名？知道上一个你是什么下场吗？被骂到休学了。” 　　祁昱冷冷威胁：“再不松手我让你比她更惨。” 　　“你在说什么？”钟杳眉头蹙得愈深，“本来就是你做错了，你凭什么还凶我？别以为我不是北京人就好欺负，既然你不肯道歉，那我打电话叫警察叔叔来主持公道总行了吧！” 　　她觉得这个人有病，还病得不轻，打电话叫警察也算是帮他了。 　　祁昱还以为她要作戏，没想到她真摸出个老款手机，在键盘上摁下了110。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或许真不认识自己。 　　“等等！”祁昱猛地伸手夺过手机，“我道歉——” 　　执拗要他道歉的钟杳却忽然面色大变，一把又将手机抢回去，打断他的话说：“道歉就道歉，不要碰我的手机！” 　　好像这手机是她的命一般。 　　祁昱微怔，更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奇奇怪怪。 　　“撞伤你是我不对，对不起。”他的语气到底缓和许多，“但我确实不方便送你去医院，我朋友带你去，你可以留他号码，后续有问题随时联系他。”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前方的小院。 　　钟杳的手机，是妈妈省吃俭用给她买的。 　　刚才被白发少年一夺，她三魂丢了俩，此时此刻再得到道歉，她也没什么心思再计较，就任由少年走了。 　　“那什么，小美女……”唐一鸣这才八卦地凑上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和昱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钟杳如实答：“不认识。” 　　“哈？”唐一鸣感到不可置信，“居然有人不认识昱哥？！” 　　钟杳低头看看自己挫伤的手，烦闷地回：“我为什么要认识他？难道北京人个个都是明星吗？” 　　说完她想起什么，又打开手机查看，上面果真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两个佘芮的，其余的全是陌生号码。 　　“卧槽，这年头还真有人不冲浪啊！”这时，唐一鸣似乎终于消化了钟杳刚才的话。 　　他觉得小美女应该没撒谎，毕竟学校那票女的见了昱哥，就没有一个不黏上去要签名要号码的。 　　小美女压根不认识祁昱，他也就懒得再多探听，直接说：“既然这样，那我替昱哥送你去医院，表示歉意怎么样？” 　　“哦对了，我叫唐一鸣，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他大喇喇一笑，一口雪白牙齿与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钟杳却没理他，只蹙眉紧紧盯着老款手机。 　　“那什么——” 　　“你能安静会吗？” 　　唐一鸣又要说什么，被钟杳无情打断。 　　然后他看着小美女严阵以待地盯着嗡嗡作响的手机，一个深呼吸，摁下了接听键。 　　她平静而疏离地喊了声：“佘阿姨。” 　　钟杳接电话的架势像应对考试似的认真，唐一鸣就没打扰她。 　　片刻，她抬眸问他：“这里的地址是什么？” 　　唐一鸣如实奉告。 　　没一会儿，钟杳便挂掉了电话，看向眼前有点傻气的少年。 　　她说：“我家长马上会来接我，你走吧。” 　　“那你的伤怎么办？”唐一鸣倒挺负责。 　　钟杳：“没多严重，我自己就可以弄好。” 　　她以前在云水镇也没少磕着，这点小伤她懒得去医院，况且，等会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佘芮说，没必要耽误时间。 　　唐一鸣心想，她都不认识祁昱，估计也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那行，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就走了哈？”小姐姐长得好看，他还是多确认了一句。 　　“你再不走，等会我就让我家长来和你讲道理了。”钟杳满心都是要见到佘芮的紧张，不耐烦再和少年周旋。 　　唐一鸣：…… 　　这个小姐姐好看是好看，怎么说话的口吻像她妈啊？极度不耐烦，还有点儿凶凶的。 　　“那……行吧，小姐姐再见哈！”他说完也一溜烟地跑进了前方小院。 　　没多久，钟杳就等来了佘芮。 　　本来佘芮想兴师问罪，却没料到，小姑娘见到她开口第一句就是： 　　“佘芮阿姨，我想要住校，你下午就带我去学校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嘿呀，爸爸和男朋友要走的路都有点长噢(*￣︶￣) 第5章 　　钟杳被佘芮送回家拿行李时，靳川又不在家。 　　她长舒一口气，登时觉得住校更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不是吗？ 　　钟杳想清楚了，她不能因为爸爸是靳川，就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情绪。无论这个负心爸爸是谁，她都应该坚持本心： 　　好好呆在学校，每个月定时领一点生活费，如果没有生活费就想办法勤工俭学。等到十八岁那天，她毕业了成年了就回到六姨和十五身边，帮六姨赚钱，继续和十五做好朋友。 　　行李本就没有拆开，钟杳提上就可以走。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靳川留个字条： 　　“我妈妈教过我不能乱发脾气，昨晚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 　　佘芮阿姨送我去学校了，我自己决定要住校。 　　——钟杳。” 　　落下最后一个句号，她觉得就算是没丢妈妈的脸，和这个爸爸做了道别。 　　然后，她拖着行李箱出门。 　　仿佛时光倒流，钟杳一开门就撞见了立在门口的靳川。 　　四目相对，靳川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发现钟杳不见了还不接电话时，他几乎就要同意佘芮的提议，毕竟他们谁也没有余力老这样满世界找小孩。 　　他心情本就有些浮躁，再见到小孩忍不住说：“钟杳，这就是你妈妈说的很听话？整天搞离家出走？” 　　钟杳本来想平静同这个爸爸道别，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提起妈妈。 　　她不由得皱眉，严肃地说：“你不许提我妈妈。我怎么没听话了？我现在去住校，不就是在听你的话么？” 　　靳川怔住，某些事豁然开朗。 　　小孩这是听见了他和佘芮的谈话？所以上午才离家出走，一通电话也不接？ 　　没等他确定答案，只听小孩又说： 　　“我给佘芮阿姨打了电话，马上就去学校报道。” 　　小姑娘过分懂事和委屈的声音，仿佛泡沫纸在耳边摩擦，搅得人心烦意乱。 　　靳川固然不可能立刻化身好爸爸，却也没想过做到佘芮提议的那样绝情，他其实打算让小孩自己选住校与否。 　　现在小孩选了，给了他最理想的状态，可对方一副不教他为难的模样，又开始折磨刺激他。 　　小姑娘仿佛不想再多言，立刻将背影甩给靳川。 　　看着小孩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脊时，他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行李箱的拉杆。 　　“干嘛？”钟杳回头，脸上全是倔强，“我不用你送。” 　　活脱脱一个口上赌气说着不要，其实心里疯狂委屈记仇的小鬼头。 　　靠，算他欠她的。 　　靳川心中暗骂，喉间低低一笑，手上一用力，将小孩拉得往回踉跄两步，淡淡说：“谁说要让你住校了？你这种初中小萝卜头，当然得老老实实给我住家里。” 　　—— 　　钟杳对靳川再陌生别扭，那也是她的爸爸，是说话不容置喙的大人。 　　他将她的行李箱强制放在玄关，拎着她出了门，再到地下车库和佘芮汇合。 　　钟杳被独自关在车里，而两个大人在外面神色激动地说着什么。 　　车门再打开时，她就被告知：下午佘芮还是带她去学校报道，而靳川替她去弄别墅里的房间。 　　钟杳还来不及反应和反驳，佘芮就已经驱车驶离。 　　稀里糊涂地，她今后就要和这个大明星爸爸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钟杳认为，她这是迫于家长的威力，无法反抗导致的结果。 　　绝不是她内心深处其实想和爸爸住一起，绝对，不是。 　　一路上，钟杳都有点儿懵，有点儿乱。 　　脑子里的想法每秒钟都在变幻，这导致她到学校报道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佘芮在办公室和老师神神秘秘说着些什么，她站在阳台上呆呆地打量这所漂亮的学校，不像云水中学都是低矮房子，这里的每一栋大楼都又高又气派。 　　校园的绿化很好，一排排的白杨树笔直高耸，放眼有花有草有湖，湖边柳树飘垂，好像还有鸳鸯在湖中戏水。 　　比钟杳想象中的大学还漂亮，她有点看入了神，觉得好像北京也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她先前的上学经历实在称不上愉快，陌生的城市虽然令人不安，可全新的环境似乎又给她期待。 　　她暗暗祈祷，在如此漂亮环境中上学的同学们，不要那样坏。 　　“钟杳，差不多要上课了，你跟我去班里吧。”身后，新班主任打断她的思绪。 　　这个班主任的名字她一下就记住了，叫蒋科学，是个年龄有点大的男老师。 　　钟杳下意识抬眸去看佘芮。 　　对方拍拍她的肩：“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她这才轻轻点头，乖觉地喊了声蒋老师。 　　蒋老师带着她穿越拱廊，穿越玻璃穹顶的圆形大厅，又上了好几层楼梯，终于抵达教室门口。 　　初二九班。 　　临近上课，学生们都已经乖乖坐在教室，钟杳甫一走进教室，就被几十双眼睛齐齐注目。 　　那种熟悉的被探究的情绪关照，钟杳心中紧张，下意识就将背脊挺得更直。 　　她不喜欢这类视线，可因为出众的外貌、特殊的家庭情况，她又从小总生活在这样的视线中，也是因此，钟杳表现得倒也还正常。 　　“同学们先安静一下，”蒋科学拍了拍讲座子，“班里新转来一位同学，希望你们团结关爱，让新同学感受到我们九班的风范。” 　　说罢，他转首看向钟杳，鼓励地说：“来，和大家介绍下自己。” 　　蒋科学同钟杳以往遇到的老师们差不多，知道她的情况后，都挺照顾她的。 　　但从前与同学的相处，钟杳到底吃了太多亏，说多错多，别人总爱曲解她的话。她扫视这个班里的人，其实也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么高大上，大多数看着都只是普通学生，像云水中学一样的普通学生。 　　于是—— 　　钟杳沉默许久，深呼吸一口，却只憋出简单的四个字：“我叫钟杳。” 　　教室陷入寂静，学生们都瞪圆眼睛，目光更是狐疑。 　　这个转学生好奇怪，好神秘啊。 　　佘芮已经把钟杳的情况大致和蒋科学说了，他带过很多届学生，传统却资历好不八卦，所以佘芮才会把钟杳转到他班上。 　　蒋科学理解钟杳初到北京的拘谨，对她和蔼一笑，指向靠窗那边中间的一个胖男生说：“潘达，从你开始往后挪一个位置。贺伶俐，钟杳就和你同桌了，要团结友善知道吗？” 　　下边，贺伶俐眨眨眼，抬手敬礼：“好勒老班，保证完成任务。” 　　钟杳于满堂哄笑中往下走，但她竟没感到尴尬与不适。 　　或许是因这笑声都朝着同桌贺伶俐而去，她在少女身边坐下，少女却仿佛对着满堂哄笑毫无感觉，笑眯眯地扯过一本语文书对她说：“钟杳你还没课本吧？今天下午咱们一起看，等会下课我再陪你去教务处领呀！” 　　在钟杳的十四年生涯中，除了孙十五，鲜少有人这样和善地对她说“咱们一起”、“我陪你”这样温暖的字眼。 　　贺伶俐的热情，竟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顿了顿，故作镇定地对着同桌轻轻点头：“嗯，谢谢。” 　　钟杳不太敢同样热情的回应，因为她小学同桌也曾这样热情过，可后来为了个男同学轻易地就翻脸了，之后总是找她麻烦。 　　那个人就是诬陷她偷钱的谭笑。 　　所以，现在再次面临热情，她也显得有些过分的小心翼翼。 　　但贺伶俐似乎并不介意。 　　面对态度略为清冷的钟杳，她仍笑嘻嘻同她科普这里的一切： 　　“等会来的语文老师人年轻但是个老古板，女生打耳洞都要管，忒烦！” 　　“英语老师超酷，女神级别的霸气老师……” 　　“咱们班长是班花儿，暗恋，不，明恋祁昱！” 　　贺伶俐仿佛一部活的收音机，钟杳感觉这学校的一切，似乎就没有同桌不知道的。 　　她这样毫无保留地同她介绍八卦，或许是出于好意，只是想尽快和自己尽快熟悉起来，但钟杳还是觉得有些微不舒服。 　　因为她自己就曾是别人口中的班花，校花，而她和男同学的八卦也总是流传在别人口中。 　　因此，当贺伶俐激动地告诉钟杳： 　　“祁昱你知道吧？就那个——” 　　她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那个，贺伶俐同学，上课了，我们等会下课再聊好不好？” 　　“不好意思啊，”贺伶俐朝她吐了吐舌头，“胖子以前话太多了，哦，胖子就是你后桌的潘达，他以前总找我聊天，诶。” 　　钟杳：“嗯，老师来了。” 　　基本贺伶俐说十句，钟杳才会回她一句，或许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无趣，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这安静维持了不到三分钟，贺伶俐就又悄悄对她说： 　　“钟杳，现在你这样乖这么听话的学生很少了诶。” 　　钟杳：…… 　　她觉得她误会贺伶俐了，这样话唠还胸大的女孩子，估计心眼儿不太坏。 　　钟杳的唇边翘起细微弧度，却仍只点头轻嗯了声。 　　然后她抬头看向黑板，穿职业套装的语文老师正抬手写下四个板书大字：藤野先生。 　　“这篇文章的性质是散文，中国当时的处境……” 　　老师公式化的语气将钟杳的思绪拉向更远，她的视线往左边转移，落在窗外迎风舒展的白杨树叶上。 　　连日的忧愁好像被风被树叶划破一道口子，来到北京的钟杳，心情第一次平静下来。 　　- 　　下课铃甫一拉响，钟杳就被贺伶俐拉着狂奔出教室。 　　穿越满是学生的走廊时，她惊呼：“哎，你慢点。” 　　贺伶俐却说：“不行！下节课英语，女神的课我不能迟到！” 　　于是钟杳只要跟着同桌一路风驰电掣。 　　教务处在操场的另一端，踏入操场的瞬间，左前方篮球场突然爆发出尖叫声与喝彩声。 　　贺伶俐脚步一顿，霎时忘了她的女神，拉着钟杳一个转弯：“去看看！” 　　钟杳：…… 　　她担心耽搁太久待会迟到太扎眼，其实不太想去，但也不想拒绝示好的同桌，就跟着她去了。 　　“哇靠！”贺伶俐刚带着她挤到前排就爆粗口，“那是祁昱吗？他今天不是有一个活动要参加请假了么，怎么会在这儿打篮球，而且……” 　　“而且他新染的白发帅爆了对不对？！”贺伶俐旁边的女生附和道。 　　贺伶俐霎时狂点头：“对对对！祁昱太酷了吧，风口浪尖染发，我看他下周一又要上旗台公开检讨了吧！” 　　女孩子不以为然：“才不会，你没看微博吗？祁昱他就是为了逃掉电视节目才故意染的白头发，工作人员收到他染头的照片气疯了哈哈哈哈。” 　　两个女孩聊得火热，钟杳挤在她们身后却只觉得难受。 　　她皱眉推了推同桌的肩膀：“贺伶俐，我们先去领书可以吗，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贺伶俐这才想起钟杳，非但没有离开，还拉着她挤到第一排来。 　　“女神诚可贵，上课价更高，若为祁昱故，二者皆可抛！”她星星眼看着球场之上，还伸手指向那跃起灌篮的白发少年说，“钟杳，让我来和你隆重介绍我们学校，不，是娱乐圈的风云人物，天王祁丞和满贯影后萧曼如的儿子，超级星二代祁昱！” 　　钟杳本不感兴趣，但听见是娱乐圈的，就又顺着同桌的指尖看过去。 　　一张熟悉的，清冷桀骜的面孔撞入眼帘，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白发少年，赫然就是早上将她卷入追车战，还态度格外敷衍嚣张的少年。 　　钟杳一怔，惊讶得有些移不开眼。 　　而正是此时，前方的祁昱一个扭身拉杆，与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钟杳眼神对视。 　　一个走神，掌中篮球被对手截走。 　　“靠，昱哥！你看什么呢？”旁边，唐一鸣抬肘撞他，好奇跟着他转移视线。 　　自然而然，他也看见了钟杳。 　　“卧槽！”唐一鸣瞪眼也走不动脚了，“这不是早上那个小美女吗？感情她就是我们学校的？卧槽！那、那她是装不认识你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钟杳眼睁睁看着祁昱的表情冷了几分。 　　少年重新投入篮球赛，很快又将球夺回来，她便以为对方并不在意又碰面这件事。 　　钟杳正想叫贺伶俐离开，不成想—— 　　那颗篮球忽然直直朝她飞来！ 　　球速不算快，像是传球偏离了方向，钟杳为了不被砸，只能伸手抱住。 　　然后她就听到不远处，祁昱轻笑一声，痞气地说：“同学，把球递给我一下呗。”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你现在的骚就是你以后的泪：） 第6章 　　“同学，把球递给我一下呗。” 　　祁昱一句话，几乎整个篮球场都聚焦于钟杳身上，她抱住篮球的手指缩了缩，背脊下意识挺得更直。 　　“我晕，祁昱的球怎么就没砸到我呢？！” 　　“那个女生运气太好了吧，给祁昱递篮球这种好事谁不想要！” 　　“嗷嗷嗷，大家都是同学，四舍五入祁昱就是在叫我了嘿嘿。” 　　周围艳羡声不断，而钟杳却抱着篮球一动不动，只定定望着不怀好意的祁昱。 　　“哎，钟杳你高兴傻啦？”旁边，同桌贺伶俐轻轻推她，“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勉为其难地代劳哦！” 　　她话一落音，周围还真有同学上手来抢球。 　　可钟杳因为紧张把球抓得很紧，那女孩儿没能成功。 　　不远处，祁昱勾了勾唇，但钟杳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轻蔑。 　　她终于确定，篮球不会刚好就那么巧脱手朝自己砸过来，祁昱根本就是故意的。 　　踌躇片刻，钟杳还是迈步向前。 　　祁昱嗤笑，看向少女的目光更加不屑。 　　当钟杳抱着球来到他跟前，他伸手，讥讽道：“谢了，这位不认识的同学。” 　　谁知—— 　　钟杳球递到半空忽然松了手，篮球霎时掉落在地，又砰砰弹起，最后砸到祁昱脚背，骨碌碌滚了好远。 　　“抱歉，手滑了。”她面无表情看着祁昱说，“只能麻烦同学你再自己捡了。” 　　？？？ 　　只要眼睛没瞎，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这是故意的吧！！！ 　　那可是嚣张无度的超级星二代祁昱，学校的女生就算不仰慕他，光冲那张清俊的脸也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有谁会想不开这样当众给他难堪啊？！ 　　嘈杂的篮球场如同被摁下静音键，瞬间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更不可思议地盯着钟杳。 　　而少女却像是不想再多看祁昱一眼，不想再和他多呆一秒，转头就要离开。 　　“站住！” 　　祁昱终于从措手不及中回过神，他跨步向前拉住女孩的手腕，“把球捡回来我就不计较。” 　　他的话中明显带着薄怒，那些跃跃响起的八卦声又低了下去。 　　而钟杳却笑了：“你这个同学为什么这么霸道？你是不小心把球砸过来，我也是不小心让球滑掉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帮你捡球？” 　　这话落在围观同学的耳中，倒像是祁昱故意找她的茬似的。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别人并不知道他们先前的事情，所以只觉得匪夷所思。 　　“卧、卧槽！这个女生什么意思啊？她该不是想说祁昱故意拿球砸她的吧？” 　　“呃……她是几年级几班的？虽然她长得还算可以，但这样诬陷祁昱也太搞笑了！” 　　“可祁昱拉她手了诶！昱哥什么时候碰过女生？她这么好看，会不会和祁昱认识？” 　　八卦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因为不了解钟杳，而祁昱又太过耀眼，大部分同学都站到了祁昱那边。 　　祁昱认定她故意装不认识接近自己，心中恼火，确实是故意拿球砸她。 　　却不料，居然还被钟杳反将一军，引得同学纷纷将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女的同时提起，登时更笃定她就是在欲擒故纵地想要贴上来。 　　气到极致，他反而松开了手，哂笑反问：“你这种人不该砸？” 　　霎时，议论纷纷的人群因为太过震惊，再一次被摁下静音键。 　　钟杳也没想到少年会直接承认，顿了一顿。 　　片刻，她冷冷回：“彼此彼此。” 　　叮铃铃铃—— 　　上课铃于此时拉响，学生们面面相觑全是憾意，他们固然是想继续八卦的，但到底只是一群初中生，还不太敢公然旷课。 　　钟杳却反而不着急回去上课，步调一转按计划往教务处去了。 　　“钟杳！等等我啊！” 　　意外地，贺伶俐没有回去上她女神的课，也没有再继续看她男神打球，追着钟杳过来了。 　　钟杳步履不停，只侧头对同桌讲：“上课了，其实你不用再陪我去的。” 　　“同桌之间干嘛讲这个，”贺伶俐挽住她的手，下一句就是，“钟杳，你和祁昱认识吗？” 　　意料之中。 　　钟杳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平静回答：“不认识。” 　　这冷意让贺伶俐一愣：“不是，钟杳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她跟在钟杳身边，解释说：“主要你可能不知道，祁昱他这个人虽然嚣张，对女生也挺冷。但在学校里只要不惹他，他是不会动别人的，尤其是女同学。别说拿球砸了，五米之内都不可能靠近，因为早就被他的眼神制止，或者被冷言冷语骂走了。” 　　钟杳脚步微滞，脸上的疏冷终于收起几分。 　　“我和他确实不算认识，随便你信不信。”她说完脚步更快，几乎快要小跑起来。 　　贺伶俐这下没有再追上去，她只是目送着钟杳的背影想： 　　这个新同桌真的好怪，让人琢磨不透，好像，还真的和大明星祁昱有点故事。 　　—— 　　后来的整个下午，都有人不断来问询钟杳，她和祁昱的关系。 　　她一开始还垂目看书假装在学习，后来干脆下课就趴桌上假装睡觉，谁来都没理，甚至连“不认识”三个字都懒得再回。 　　贺伶俐见状才发觉，比起这些被当空气的同学，钟杳愿意回答她几已经算亲近的了。 　　所以，当别人来问她这个“包打听”时，她也第一次选择缄默，顶多回答一句不知道。 　　事实上，贺伶俐比谁都要好奇钟杳和祁昱的关系，毕竟那可是全校乃至全国都超耀眼的星二代诶！但她总觉得，自己和钟杳已经是同桌了，自己如果随便八卦她太不讲道义，所以生生忍住做了回哑巴。 　　直到放学，钟杳都一直是桃李中心的焦点。 　　从初一到初三，每个班级都在讨论她，或者说她在篮球场被祁昱砸的事。 　　祁昱脾气暴，放学又有司机和助理来接，学生们无法接近，于是便一窝蜂地跟在了钟杳身边。 　　“钟杳同学，祁昱他为什么拿球砸你呀？” 　　“钟杳钟杳，你和祁昱是怎么认识的？那你和唐一鸣他们也认识吗？” 　　“钟杳你怎么不去祁昱他们班，要选老古板的九班啊？” 　　从走出初二九班的门那刻，陌生的新同学们便将钟杳簇拥起来，通往校门口的路突然变得好长好长。 　　北方的小孩似乎都发育得很好，高个子的学生特别多，昔日在南方小镇鹤立鸡群的钟杳不再是那个“特殊”，然而—— 　　她立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却发现自己想要不被关注，想要做最普普通通那个学生的愿望似乎又破灭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祁昱所赐。 　　佘芮望见钟杳被同学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走出校门时，她坐在车上心中一紧。 　　她担心小孩沉不住气，刚到学校就暴露了靳川，稳妥起见她还是叫司机把车往前开了一条街，然后叫小孩打车过来会和。 　　当钟杳收到短信，她几乎是立刻就猜透了佘芮的顾虑。 　　电视上演得没有错，私生女都是见不得光的。 　　她想了想回复： 　　【我直接打车回家吧，以后都这样，今天麻烦佘芮阿姨了。】 　　等钟杳坐上了出租车，她给佘芮发去车牌号，又补充说： 　　【佘芮阿姨不用担心，我在学校什么也不会和别人说的。】 　　钟杳发送短信后，便再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件事，因为—— 　　此时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出租车的计费表上，表上的价格一下子就二十多了。 　　钟杳都感觉还没离开学校太远，而且，她发现，堵车停留太久计费表也会往上涨！ 　　当计费表的数字超过50，她紧张又无措地搅动起手指。 　　钟杳的钱都在行李箱里，今天出门匆忙，书包里只有二十几块零钱。 　　她没想到北京的出租车比县城贵那么多，她以前在县城坐车都只要5块8块的！ 　　呲—— 　　出租车终于停在别墅门口。 　　司机大叔回头提醒：“小姑娘，到站了。” 　　钟杳仓皇抬头，对上司机狐疑的目光。 　　“怎么了？”大叔问她，“地址不对吗？” 　　她摇头，沉默好半晌才说：“对不起叔叔，我的钱没带够，麻烦你等一等，我进去拿给你可以吗？” 　　小姑娘看起来非常紧张，奇奇怪怪的。 　　司机一口拒绝：“那不行，你跑了怎么办？你家长呢，叫他们谁给你送出来。” 　　女孩儿看着很小，如果真住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家里怎么也该有个保姆。 　　叫靳川给她送车费？ 　　也太丢脸了，她怎么能接二连三的在他面前丢人？ 　　不行，她不能。 　　“司机叔叔，我家里的人都出去了，没人。”她说着把学生证摸出来，“我把学生证先押给你行不行，这里就这一栋房子，我不会跑的，真的。” 　　桃李中学，初二九班，钟杳。 　　霍，还是北京排名前几的中学。 　　“行吧，”司机把学生证接过来，“叔叔就信你一回。” 　　钟杳心中一喜，立刻开门下车。 　　然而—— 　　还没走两步就发现，靳川抄兜迎面走来。 　　他散漫看她，嘴角噙着抹笑意：“这么厉害，自己打车回来的？” 　　夕阳西下，将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而钟杳就站在这影子中。 　　她眼神躲闪，闷闷地点头：“嗯。” 　　靳川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大门外的出租车：“那个车怎么还停着？你先上二楼看看房间，就在书房旁边。” 　　他说完，就要出去看那辆出租车。 　　旁边，一只小手拉住他衣角。 　　小姑娘咬咬唇，声音细若蚊丝：“那，你带我去。” 　　靳川垂目看这小萝卜头倔强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他顿了顿，似调侃地说：“我得先把你学生证赎回来不是？下次想争气，记得先看看兜里的钱，知道了吗？” 　　钟杳一僵，猛地抬头。 　　原来他刚才都看见了，他什么都知道。 　　她的脸在一瞬间爆红，咬住唇，喉咙却在发酸。 　　“才不稀罕你的钱，我自己会赎！”她松开衣角，气急败坏地跑进家里。 　　目送小孩的背影，靳川扶了扶额。 　　他不明白，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小姑娘怎么就又生气了？ 　　靳川微微叹气，养女儿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比他跨界学唱歌还要难。 　　钟杳却并不觉得那是玩笑，她认为自己被教训了。 　　她不想总处于劣势，急匆匆地扫视客厅，没有找到行李箱。她想起靳川刚才的话，又蹬蹬跑上二楼书房旁。 　　人到门口，她却倏地定住了。 　　房间入目是深深浅浅的红与粉，柜桌、沙发、床铺、台灯，连垃圾桶都是粉色。铁架床和动画片中公主的如出一辙，被单边角嵌着蕾丝，床头除了粉嫩的枕头，还有几只星黛露。 　　钟杳走进去，发现连台灯的灯罩上都有蕾丝，整个公主房甜得令人发腻。 　　或许这是大多数少女梦寐的公主房，比如孙十五就曾说过，等长大有钱了，就要把她现在的房间改造成这样。 　　可钟杳从来都不是大多数，她认为最适合自己，最喜欢的应该是妈妈布置的那样，清清爽爽，有点小碎花点缀就很好。 　　少女立在屋中央，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心中莫名地涌出丝矛盾，一种无法言说，她想不通的矛盾情绪。 　　她呆呆站着，甚至连拿钱都忘记了。 　　“房间喜不喜欢？” 　　身后，靳川已经拿着学生证走过来，“下次钱不够就让佘芮阿姨来接你。” 　　钟杳接过学生证，杵在原地一言不发。 　　靳川估计她还在为刚才的话生气，就干脆又问了句：“房间喜不喜欢？” 　　钟杳终于抬头，平静地回：“很俗气，但我知道你尽力了，所以就这样吧。” 　　？ 　　靳川第一次被质疑品味，不过他觉得小孩肯定是故意撒气。 　　算了，他懒得计较，把手机摸出来，调出微信二维码说：“扫一下。” 　　钟杳瞄一眼，幽幽地回：“我们00后都用QQ。” 　　35岁的靳川勾勾唇，立刻又把QQ二维码调出来，他轻笑：“小萝卜头，现在可以扫了吗？” 　　钟杳一噎。 　　再拒绝就会显得她不懂事不听话，所以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加了负心爸爸的好友。 　　靳川随意地将手机揣进兜里，又交代她等会下楼吃饭，然后便出去了。 　　但只须臾，钟杳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她QQ收到一笔转账。 　　一万元整，是刚加上好友的靳川转的，他还留言说： 　　【小萝卜头，我们80后也用QQ。】 　　—— 　　是夜，靳川说他有工作，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钟杳一个人，她摔进粉粉的公主床，心中空空的。 　　钟杳对着蕾丝蚊帐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想要发给孙十五，却忽然想起十五还在生她的气。 　　这两天他给十五发了好多信息，还打了好多个电话，可是对方都忽视掉了。 　　如果现在给十五发公主房照片，或者让十五知道靳川是自己的爸爸，她到底会高兴还是生气？ 　　钟杳没有勇气去试探，她不想彻底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她感到非常沮丧，也非常寂寞。 　　夜深人静，钟杳或许是睡惯了硬板床，突然睡在柔软的床垫上久久无法入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开始反复地想，自己到底该不该留在北京。 　　最后，钟杳干脆给朋友发消息： 　　【十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北京其实一点都不好，我在这边其实也总一个人，如果你要我回去才原谅我，那我就回去好不好？】 　　片刻，手机居然真的有了响动。 　　钟杳眼睛一亮，立刻点开消息，然而—— 　　发来消息的人并非孙十五，而是她的新同桌贺伶俐： 　　【钟杳！学校贴吧里全在讨论你和祁昱，大家越说越过分了，你明天要不要澄清一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靳川：我就是整条街最潮的爸！ 　　昱昱：别看我现在笑嘻嘻，马上我就…… 第7章 　　伴随着文字，贺伶俐同时还发来一条链接，钟杳没想太多，直接点开。 　　贴吧里名为《今天祁昱牵女生的手了！！！》的楼里，同学们却并没讨论祁昱，反而字字句句都在议论被他“牵手”的钟杳。 　　“屁嘞，明明是祁昱被那个女的气到想动手好不！楼主标题党月考不及格哈！” 　　“可男神以前就算被私生跟踪到学校，气到摔相机都没动过手吧？昱哥是不是真和这女生认识啊？” 　　“认识个鬼哦，我看到她放学打出租车走的，祁昱那圈的人哪家没司机！图片为证！[图片]” 　　“好装一女的，眼睛翻到天上去了，刚转来就诬陷男神拿球砸她，她以为她是楚雨荨吗？” 　　“哈哈哈楚雨荨她配吗？人家楚姐起码成绩还好呢，她就一平行班的转学生。” 　　“她不会是外面那种变态粉丝混进来了吧？毕竟她长得有点成熟耶，一点都不像初中生！” 　　…… 　　帖子越往后传得越歪，到最后，钟杳被这群新同学定义为：仰慕祁昱的外校粉丝，为了接近祁昱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诬赖祁昱拿篮球砸她，企图复刻偶像剧女主路子的变态幻想症病患。 　　至于白天祁昱亲口承认的那句“你这种人不该砸”，则被大家选择性遗忘。 　　钟杳以为自己看完会平静，毕竟当她被无数同学包围住问这问那时，她就已经预料到新学校的生活也无法平静了。 　　可当那些恶意揣测的话撞入眼中，她还是瞬间被难过所淹没。 　　她意识到，自己依旧和别人不一样，是那个被排斥的异类。 　　钟杳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那张和靳川如出一辙的脸映照其中。 　　她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不长这样，变成大多数人那样，是不是就不用再被议论被排挤了？ 　　吱——嘭—— 　　楼下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应该是靳川回家了。 　　少女的思绪被打断，她怔了怔，目光忽的就落在眉头上那一点红痣。 　　钟杳昨晚就发现靳川眉头这个位置也有一颗痣，只不过颜色是浅浅的黑。她不禁想，明明他们长得这样像，那为什么靳川就能被那么多人喜欢呢？连十五都那么喜欢他。 　　难道，被排挤不是因为她的脸么？ 　　钟杳怎么都想不明白，心烦意乱地将手机掐灭，连贺伶俐的消息也忘了回。 　　—— 　　翌日，再到学校，那些暗暗的探究比昨天更甚。 　　钟杳到教室门口时，教室里分明还闹哄哄地，可当她走进去，声音却像是忽然被调至低档。不少人碰碰身边的同学，许多句“她来了”不经意飘进钟杳的耳朵，提醒着她同学们议论的对象仍是自己。 　　而当她走到座位旁，同桌贺伶俐那尴尬一笑更是成为致命一击。 　　有那么一瞬间，钟杳感觉自己回到了云水中学那天。 　　妈妈去世，她无依无靠，所有人都揣着心思盯着她，全班陷入比喧闹更伤人的静默。 　　钟杳本来有些窒息，想到妈妈她又想起妈妈的教导，无论如何也要抬起头来，走路是，做人也是。 　　所以她一如那天，强打精神，挺直了背脊照常拿书早读。 　　这天早晨再没人来将钟杳围住，就连同桌贺伶俐也出奇地安静了下来，唯有此起彼伏的手机震响不断灌入她耳中，以及无论她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的注目。 　　上厕所，做操，去办公室拿东西……钟杳走到哪里，都能立刻让那里静音。 　　而当她稍稍走远，一些细碎的讨论便飘进她的耳朵： 　　“她好淡定，感觉都不在意？” 　　“到底是不是变态粉丝，她这么高冷，不会真是有钱人吧？” 　　“装的！刚才我们副班长在办公室看到学籍了，她是从云水镇这个地方转来的！” 　　…… 　　“难怪她衣服都是淘宝二三十的货！” 　　“乡下来的？那她还敢打车，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虚荣死了！” 　　…… 　　钟杳走到哪都如芒在背，这感觉比在云水镇被谭笑当面讥讽更令人难受。 　　整个上午她都像一根绷紧的弦，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饭，弦断了。 　　关于钟杳的讨论发酵太久，学生们到了食堂似乎也更无顾忌，有人直接端着餐盘坐到了钟杳的对面。 　　是个女生，蓝白校服里套着精致的红裙子，笑起来有甜美的酒窝：“同学你好，我叫沈青青，听说你是新转来的？” 　　她语气也很友好，钟杳怔了怔，对着沈青青点头轻嗯一声。 　　沈青青仿佛不知道她的八卦，眨巴眼睛又说：“我是一班的，你几班啊？” 　　钟杳犹豫一瞬，还是回答：“我在九班。” 　　“咦？”沈青青又笑弯了眼，“那你就是大家讨论的虚荣女咯？你真的从乡镇来的吗？你们那里高速路通没通呀？” 　　钟杳浑身一僵，手中的筷子抖了抖，她什么都没反驳，只死死地盯着沈青青。 　　沈青青却丝毫不觉尴尬，言语愈发放肆伤人：“你昨天打车花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花掉了你父母很多的打工钱？” 　　噗哈哈哈哈！ 　　周围忽然爆发出哄笑声，原来大家都竖着耳朵在看她的笑话。 　　转学才第二天，钟杳其实并不想把事情闹更大，更难堪。 　　可眼前的女孩轻飘飘地调侃父母却正中她的痛点，她腾地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沈青青说：“是，我确实花着妈妈的辛苦钱，沈青青同学这么义愤填膺，想必非常能干，平常挥霍的钱都是自己赚的吧？” 　　沈青青没料到钟杳会这样反问，一时有点措手不及，毕竟一般的女孩子被这样羞辱哭都来不及。 　　偏偏她又无法答出一个是字，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怼：“我花我爸妈的钱又怎么样？我家又不穷，做不出穷还要坐出租车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是吗？”钟杳目光陡然锐利，“原来在你们眼里小镇来的人打出租车就是打肿脸充胖子，那我建议沈大小姐多学习常识，北京出租车起步价只要十几块。” 　　钟杳到底花了多少钱，谁都不知道。 　　沈青青被她噎得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气得脸都红了。 　　大小姐被怼，食堂角落隐隐又有人没忍住笑声。 　　钟杳这时又环视周围，一字一句说：“好笑么？比起我和沈青青，你们这些躲在背后议论的人才真正虚伪又懦弱！” 　　食堂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学生们面面相觑，脸上表情都有些许尴尬。 　　“无聊，幼稚！”钟杳最后丢下四个字，挺直背脊离开了食堂。 　　身后似又有私语声响起，钟杳脚步越来越快，只想逃离周遭那些灼人的目光。 　　她虽然鼓起勇气回怼了欺负自己的人，可她的心却仍犹如脚底的枯黄树叶，轻易地就要碎成一片。 　　沮丧细细密密地往外涌，钟杳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同桌贺伶俐笑得眉眼弯弯，其实那时候她对着全新的校园生活抱有多大的期望啊。甚至，在她从同桌口中听到这个学校已经有校花校草时，心中还感到窃喜。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成为大多数中的一员。 　　钟杳以为北京的学校会和小镇不同的，可现实却狠狠地打醒了她。 　　北京九月的风刮得人眼睛痛，她一路跑到学校的湖边，差点没刹住脚将前面的人撞进去。 　　“对、对不起。”钟杳喘着气对前面的同学道歉。 　　可当这人回过头时，她面容一滞，情绪差点就没忍住。 　　祁昱讨厌食堂过多的目光，原本正在湖边等唐一鸣打饭过来，冷不丁被人撞已经有些不高兴，回过头一看又是钟杳那张脸，心中的不爽霎时达到顶点。 　　“脸皮真厚，教训还没吃够？”他以为女生是故意跟来的，开口就是讥讽。 　　钟杳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忍住了想要推他进湖的冲动质问：“祁昱，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少女与前两次见面都不同，此刻，她虽然声音依旧冷漠，双眼却有些泛红，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愤怒委屈的情绪看着倒挺真，但祁昱半点也不信。初一新生汇演，他被他妈逼着上台表演，全校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 　　“呵，”祁昱扬眉一笑，“你费尽心机往我身边靠，以为现在哭一哭就没事了？如果再不滚远点，或者敢跟记者乱说，我不介意让你更惨。” 　　少年的嚣张，直接把钟杳气笑了：“你以为我想靠近你？要不是昨天倒霉认识了你，我在这学校不知过得多好！祁大明星，同样的话还给你，从我身边滚开！” 　　她太过生气，愤慨之下狠狠推一把祁昱，一眼都不想多看，转头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扑通—— 　　祁昱猝不及防，仰身直接掉进湖里。 　　索性秋日湖水不深，水线只到他膝盖，打湿了他半条裤子。 　　粉丝、工作人员和同校同学谁对他不是笑脸相迎，就算是最看不对眼的纨绔沈嚣也没碰到他一根手指头，此时此刻他站在冰冷的湖中央震惊到发懵。 　　“卧槽昱哥！”恰是这时，唐一鸣拎着饭盒来了，他一脸懵逼地问，“你跑到湖里去干嘛？” 　　祁昱这才面无表情地翻上岸：“那女的推的，现在就算她跪着求我也没完。” 　　？？？ 　　“谁？哪个女的？”唐一鸣懵了懵，手中饭盒忽然掉在地上，“靠，不会是昨天被你撞那小美女吧？昱哥你做什么了，让人妹子把你往河里推？！” 　　祁昱冷冷看他一眼没说话。 　　唐一鸣慌了：“卧槽昱哥，你不会把妹子给打了吧？不是，她其实是个转校生，叫钟杳，昨天刚转来的，就在咱隔壁班！昱哥你再怎么误会也不能对女生动手啊！” 　　祁昱一顿，不可置信反问：“你说什么？转校生？” 　　唐一鸣：“对啊，贴吧里全扒出来了，从南方小镇才转过来的，不认识咱太正常了……” 　　霎时，少女通红着眼控诉遇到他是她倒霉的模样浮现，那愤怒和委屈此刻像刻在了祁昱脑海，怎样都挥之不去。 　　他想到今早钟杳被孤立的种种，以及她推他时隐约透出的绝望手上，心中突然阵阵烦躁。 　　“操。” 　　祁昱低骂一声，顾不得拎干裤脚也顾不上吃饭，急躁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哈哈我不想活啦.jpg 第8章 　　祁昱被钟杳推下湖的事很快便在学校传开了。 　　“我天，钟杳她就是仗着祁昱不打女生吧！” 　　“她太恶心了，我们都不敢靠近的男神，她怎么敢啊啊啊啊！” 　　“钟杳死了！” 　　“真是双标，在食堂那么正义凛然，转头就推人下湖，就没人给她点教训吗？” 　　贴吧，QQ群，微信群中，钟杳再度受到或轻或重的辱骂，不少人都扬言要在放学的时候替祁昱教训她。 　　当祁昱在唐一鸣手机上看见那些话时，眉头蹙得比狗仔追他时还深。 　　嘭—— 　　他将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上，腾地起身。 　　“昱哥，你上哪儿去？”唐一鸣唯恐他又搞事，一把将他拉住。 　　祁昱舔了舔唇角，满脸烦躁：“隔壁找人。” 　　唐一鸣将他攥得更紧：“找钟杳？哥，别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你先动的手，推你进湖是过分了点，但你砸人女生也挺过，扯平了扯平了哈。” 　　祁昱瞄他一眼：“松手，我去道歉。” 　　“哈？”唐一鸣一愣，“昱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她推你下河，你还和她道歉？” 　　祁昱的确没什么道歉的经验，否则也不会拖延到这会，再一节课都要放学了。 　　换了往常他估计也拉不下脸道歉，但钟杳那双红通通的眼像有什么魔法，整个下午都刻在他脑子里，搅得他心神不宁。 　　不就是说句对不起吗，他又不是没和她说过。 　　思及此，祁昱甩开唐一鸣的手，还是走出了教室。 　　不料，刚走到嘈杂的走廊，他就听见几个女同学满是兴奋地在讨论： 　　“真的吗真的吗，沈青青放学真要找人堵她啊？！” 　　“虽然沈青青平时也挺嚣张讨厌，不过今天真的威武霸气哈哈哈。” 　　“谁叫她中午在食堂那么高高在上，我都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了！” 　　“这是不是书上说的‘恶人自有恶人收’？沈姐加油，看以后那些私生饭还敢不敢随便搞事了！” 　　沈青青？这个花孔雀怎么也掺和了进来？ 　　祁昱脚步一顿，看着隔壁九班的班牌沉吟起来。 　　片刻，他朝着那几个女生说：“你妈没教过你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吗？” 　　女生们猛地抬头，而祁昱却已经又转身走回了八班教室。 　　几个女孩交换视线，脸上皆是惊愕，忽然其中一个女生颤着声音说： 　　“刚才真的是祁昱吧？他是在帮沈青青说话吗？” 　　另一个女孩点头：“是的吧？他们本来就认识，他不帮沈青青难道帮钟杳啊？” 　　于是，等最后一节课上课，沈青青和祁昱的各种粉红八卦终于将钟杳从风暴中心拉了出去。 　　沈青青这个人，祁昱再了解不过。 　　家里有钱还有个纨绔哥哥宠着，满身的公主病，骄纵又讨厌。一般来说，她想做的事，不择手段也要达到。她说要找人堵钟杳，那百分之两百要去找茬。 　　祁昱一时更加头疼。 　　这花孔雀他都难以招架，更别说那个动不动就哭的钟杳了。 　　沉吟良久，他踢了下唐一鸣的凳子：“等会放学你先走。” 　　“卧槽？！”唐一鸣见鬼似的看他，“昱哥不是吧，你真被沈青青搞到手了，放学要和她约会啊？” 　　除了约会，他想不到祁昱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要支开自己。 　　…… 　　“滚。”祁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耐烦地说，“少上网多看书，我有别的事。” 　　而唐一鸣仍是满脸震撼，仿佛已经认定他已经屈服于那只花孔雀。 　　操！ 　　祁昱心中暗骂，还他妈不是为了道个歉。 　　—— 　　钟杳下午再回到教室，同班同学看她的目光更复杂了，她坐在位置上努力克制着想要逃课的心。 　　她无力再去关心那些流言蜚语，课也听得心不在焉，她突然很想六姨和十五，很想很想。 　　妈妈曾教她勇敢，可自从来了北京，她就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软弱。 　　钟杳以为从此的校园生活又将暗无天光，却没想到，她在最后一节课迎来了生机。 　　当数学老师笑着讲“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内容时，后桌的潘达忽然踢了踢她的凳子，紧接着，一个纸团飞到了她的课本上。 　　钟杳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打开那个纸团。 　　她想起了中午在食堂的沈青青，那时，沈青青看着那样无害，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伤人。 　　她怕潘达也写了骂她的话。 　　后桌潘达见钟杳迟迟没有行动，隔了片刻，又扔过来个纸团，踢她凳子的力度也大了一点。 　　同时，同桌贺伶俐也碰碰她，在作业本上写： 　　“打开看看吧，潘达人很好的。” 　　钟杳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纸团。 　　第一张上面写着：大家都在传沈青青放学要找人来堵你。 　　而第二张是：放学要一起坐车走吗？ 　　钟杳先是一愣，然后重重眨了眨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内容。 　　确定这是来自新同学的关心后，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潘达。 　　胖胖的男孩额头爆了好几颗青春痘，像是电视剧里那种背景板同学，可他却给了钟杳今天第一抹笑容。 　　潘达甚至笑得有点羞涩，钟杳莫名感觉他又和往常那些为自己打架的男同学不太一样，他的眼神不一样，非常干净。 　　她沉默盯着男孩，感觉外面的夕阳照在了心上，积累了整天的阴霾好像被化开一角。 　　台上，数学老师背过身去画函数图，潘达往前靠了靠，悄声又问：“要一起回家吗？” 　　钟杳没有立刻回答，好半晌，她才抿唇说了句：“谢谢你。” 　　旋即少女迅速转回身去。 　　潘达以为她这就是同意了，悄悄舒了口气，过了会儿他想到沈青青那娇蛮的模样，又忍不住有点儿紧张。 　　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还是打算要陪着钟杳去乘车的。 　　万万没想到—— 　　放学铃拉响时，少女朝他扔回个纸团。 　　潘达展开，上面字迹清秀，写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不麻烦你了，我家长等会会来接我的，你先走吧。 　　潘达怔了怔，有点捉摸不透女孩在想些什么。 　　他在位置上拖延了会，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钟杳一句：“真的不一起吗？” 　　“嗯。”少女仰头看他，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待教室走得空无一人，钟杳拿出手机，上面却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靳川和佘芮仿佛默认了她会自己回家，谁都没有再问她。 　　“看来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啦。” 　　钟杳给自己打气，赶走心中那些莫名的失落后，在手机上查阅起公交路线。 　　虽然靳川给她转了一万块钱巨款，但她并不打算用。妈妈除了给她那520块，还留下了一小笔积蓄，钟杳决定先用妈妈的钱，等她再长大点能打工了，就理直气壮地把靳川的钱还给他！ 　　少女一边垂头研究着北京过度复杂的交通，一边悄悄往后瞄。 　　身后的三个女生自以为藏得很好，并不知晓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钟杳一直都知道有三道影子追着自己。 　　终于，在她好不容易查出了最便捷的公交换乘路线时，身后的人按捺不住了。 　　沈青青捂住了钟杳的嘴，而她的两个朋友则一人架着钟杳一边，将她拖进了学校旁的小巷子。 　　嘭地一下，钟杳被狠狠撞在墙壁上，撞得生疼。 　　抬眼，首先看见了穿红裙子的沈青青，她右边的女生一身粉连发夹都粉晶晶的，左边的那个打了耳洞叼着棒棒糖，一看就是不良少女。 　　“沈青青，你放学不回家，把我拖进小巷子想做什么？”钟杳背手冷声质问。 　　“呵，”沈青青轻笑一声，走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你确实挺能装啊，现在求饶的话，我还能考虑等下不打你的脸哦。” 　　她右边粉色发夹的女生也不客气地说：“青青你干嘛和她讲情面，她这种不要脸碰瓷祁昱的人，就该掌掌嘴长记性！” 　　钟杳怯懦往后退了半步，仿佛有些惊慌：“沈青青，我刚转学过来和你没什么矛盾吧？难道你就因为我和祁昱那些谣言，就找人来堵我，你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噗，”沈青青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笑声愈大，“祁昱是我未来男朋友，你这个臭苍蝇往上凑，你说我们什么矛盾？” 　　她说完朝身边的两个女生抬抬下巴：“帮我好好和这位同学讲讲道理，务必让她铭记‘以后得离祁昱远一点’这一条。” 　　粉发夹和耳钉女坏笑对视，眼看着就要上手，钟杳却忽然举起手机。 　　两个女孩还以为她要拿手机砸人，本能地一人往一边闪了下身，却没想到，下一秒清晰的录音在小巷响起： 　　“沈青青，你放学不回家，把我拖进小巷子想做什么？” 　　“你确实挺能装啊，现在求饶的话，我还能考虑等下不打你的脸哦。” 　　…… 　　“祁昱是我未来男朋友，你这个臭苍蝇往上凑，你说我们什么矛盾？” 　　…… 　　钟杳竟是将她们刚刚的对话都录了下来，沈青青三人登时愣住。 　　却见钟杳收起了方才的怯懦与慌张，目光冰凉看向她们：“沈青青，我不过是和祁昱讲了几句话，被同学编了几个故事，你就找人过来堵我要打我，你很喜欢祁昱吧？” 　　沈青青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到底也没再立刻动手，轻蔑地回：“你以为录下这些又能怎样，去告诉祁昱？我和祁昱幼儿园就认识了，你觉得你告状他会帮谁？” 　　钟杳哂笑：“如果我把这些发到网上，说祁昱教唆他的青梅竹马校园暴力呢？” 　　“你敢！”沈青青一下瞪圆眼睛，气得当下就去抢手机。 　　然而，钟杳从小就比同龄人高，她举高手机，沈青青跳着都难够着。 　　“沈青青，”她淡漠地看着女孩威胁，“录音我早就发了份给朋友，就算你拿了我手机也没用。如果你今天敢动我一根头发，今晚祁昱校暴就能上热搜你信不信。” 　　沈青青一僵，不再跳了。 　　她恨恨地盯着钟杳，仿佛看一个仇人，却又顾及到录音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道歉离开。”钟杳继续在赌，赌祁昱真的是沈青青的弱点。 　　沈青青把嘴唇都咬出印子来，最后狠狠一跺脚转了身：“钟杳，你要是敢发绝对会后悔！” 　　“还不走？想送祁昱上热搜？！”她气急败坏地朝两个朋友吼一声，然后快步跑走了。 　　比钟杳中午离开食堂的速度还快。 　　事实证明，祁昱人虽然不怎样，命却很好。 　　有女孩为了他来堵人，最后又为了他忍气吞声离开。 　　直到沈青青她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钟杳才擦着墙壁蹲下身去。 　　其实她刚才怕得要死，甚至有点后悔拒绝潘达，她甚至都在想象自己挂着伤回去该怎么和靳川解释了。 　　幸好，她赌对了心爱的男孩在青春期少女心中的分量。 　　钟杳抱紧自己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恰是夕阳西下，巷口投射进一片暖光，她目光空空地落在泛光的石板上，忽然就想起了潘达扔过来的纸条。 　　她突然又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这个胖胖的男孩不会像十五那样，因为跟自己走得近而被同学们所排挤。 　　目之所及的光似乎暗了下来，光影交错，又有谁从巷口走了进来。 　　钟杳还在茫然发呆，下一秒祁昱戏谑的嗓音传入耳朵：“蹲在这要怎么送我上热搜？” 　　昏暗的小巷，少女抬头，一滴泪恰好坠入石板上的夕阳中。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这跟我想象的英雄救美剧本不一样（。 　　小枣：你这种臭弟弟，你不配！ 　　昱昱：QAQ 第9章 　　祁昱其实一直跟在沈青青三人后面。 　　说到底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得负很大的责任，所以他没办法坐视不管。 　　当然，祁昱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像潘达那样放学就跟在钟杳身边，或者提前去警告沈青青别搞事都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现实是，钟杳已经气到推他下湖的地步，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放学直接过去对方会当众动手；而沈青青狂热到不问缘由就要堵人，他提前去警告，可能会适得其反也说不准。 　　思来想去，祁昱只好先跟在她们身后，预备届时来个英雄救美，然后三个人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就行。 　　然而，现实总比理想骨干。 　　祁昱没料到，看着柔柔弱弱随时要哭的钟杳，居然利用他“反杀”了沈青青三人。 　　少女掷地有声威胁，眼看着沈青青那花孔雀就真被劝退了，他藏在外面久久无法回神。 　　这他妈，是学过传销吧？ 　　而且，花孔雀跑了，白天鹅不需要他英雄救美，他又该怎么道歉？ 　　祁昱感到，现在的状况或许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一想到钟杳马上就要走出来，而自己完全陷入被动，他就烦躁得宛如一名躁郁症患者。 　　他甚至在脑中预演道歉被讽刺的画面，不料，少女居然迟迟没有出来。 　　难道从巷子另一端离开了？ 　　祁昱踌躇片刻，侧身望向巷中。 　　却见女孩抱膝蹲在巷中，她的头垂得很低，身体蜷缩成一团，而身后是灰暗的死胡同，莫名衬得她有点形单影只。 　　倏地，她稍稍抬了下头。 　　祁昱躲闪不及心跳微快，紧接着他发现钟杳眼神涣散，似乎根本没聚焦于任何一处。 　　忍了又忍，最后祁昱没忍住走了过去。 　　心里想的是“你蹲这做什么”，开口就成了：“蹲在这要怎么送我上热搜？” 　　他正在心里骂自己，少女一抬头，晶莹的泪滴顺着光束恰好往下坠。 　　竟是哭了。 　　祁昱怔住，大脑霎时有点空。 　　他看起来有点无语：“不是赢了？这也哭？” 　　钟杳见来者是祁昱，伸手胡乱将眼泪一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刚才应付沈青青她们已经好累，她不想再和这白毛少年纠缠，起身推开他预备离开。 　　可她刚才蹲太久起得又急，没走两步眼前一黑，差点踉跄栽倒。 　　是祁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我说你这人，”少年蹙眉，“怎么脾气比我还烂？” 　　他对钟杳的误会已经解除，语气就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熟稔。 　　而钟杳却对他厌恶更深。 　　她甩开祁昱扶住墙冷冷说：“别碰我大明星，否则明天堵我的人就不止三个了。” 　　祁昱噎住。 　　好半晌，他终于憋出了道歉的话：“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转校生，还有沈青青刚才，”他顿了顿，“是个意外。” 　　钟杳不走了，却也只定定看着他不讲话。 　　那哭过的眼睛看得祁昱完全没了脾气：“行，沈青青来堵你也算我的，只说对不起可能是有点不像样，不然你再推我下一次湖？下河也行。” 　　钟杳忽然轻笑一声，“祁昱，你怎么配？” 　　祁昱：？ 　　少女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语气却又透着股子不屑与轻视，让他更心浮气躁。 　　“你什么意思？”祁昱几乎是耐着性子在问。 　　“你这样的人，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没有教养，轻易伤人，知错不改，怎么配被那么多人喜欢。” 　　钟杳满目凉薄的扫过他，而后走得果决。 　　祁昱像是被是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满脑子都是女孩那振聋发聩的一句讥讽。 　　他活了十四年，鲜花环绕，灯光追随，何曾被谁这样贬损过。 　　可要命的是，他竟生出了一种陌生的茫然情绪，他甚至开始认真琢磨起钟杳的话。 　　祁昱隐隐觉得，他可能是遭遇了命中克星。 　　—— 　　钟杳到家才发现靳川又不在。 　　饭厅摆着三菜一汤，烤鸭、炒牛肉丝、炒包菜和豆腐汤，约莫考虑过她的江南胃，看着都挺清淡。 　　她伸手摸了摸碗壁，已经凉透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钟杳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心中有点麻木的空。 　　三菜一汤她根本吃不完，但她又不确定靳川会不会回来，就暂时没动，坐在饭厅等了等。等到月上梢头，钟杳确定靳川不会再回家，她才平静地拿出手机搜索微波炉的使用方法。 　　这晚，直到午夜过后靳川也没有回家。 　　钟杳坐在飘窗上，第一次地在搜索引擎里键入了靳川的名字。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男人戴金丝眼镜风度翩翩的照片，点开词条，里面是他漂亮的履历。19岁演英烈出道，20岁因民国戏男二一炮而红，21岁开始演大男主，22岁的武侠剧爆红到连钟杳也曾熬夜刷过…… 　　星途坦荡，他的人生光明一片。 　　钟杳看着相关词条，靳川的那些朋友、同事以及绯闻女友们，再看着万千粉丝爱欲溢出的留言，忽然之间，她感到自己好像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她翻着负心爸爸那无数张魅力无限的图片，忽然没忍住上微博搜索了靳川，实时。 　　然后，钟杳在无数陌生人的微博视频中看到了男人在镜头下的模样。 　　“哥哥，全家的《大山》电影票都定了，请你停止散发魅力！” 　　“我的宝贝，我的大山[心][心]” 　　“我爸爸今晚也太帅了叭，各位，戛纳影帝《大山》了解一下？” 　　“嗷，靳少带娃萌炸啊！不如给靳少和小峰安排个亲子综艺吧，我可可可疯狂可！” 　　…… 　　原来，他今晚带着电影《大山》里的小男孩参加发布会去了。 　　钟杳透过陌生人的视频，看着他满眼笑意地和小男孩互动、打闹，好一幅父子亲密的和谐画面。 　　原来，他和别的小孩在一起时也可以很健谈。 　　这些视频，比靳川那些绯闻女友给钟杳的冲击还大，她没有多看，扯过被子蒙着脑袋又给孙十五发消息。 　　她诉说她的寂寞，诉说她的想念，可是这晚，十五依旧没有回复任何。 　　同一时刻，靳川终于从发布会的饭局脱身。 　　这是他拿到的第一个国际影帝，难免就多喝了几杯，眼下已是有些微醺，外面的夜风都吹不散那醉意。 　　“等等阿靳，”身后，佘芮追了出来，“你这么早就要回家？” 　　靳川抬起手腕给她看：“快两点了，还早？我再不走就回不去了，今晚不回，明天那小萝卜头就又要气呼呼翻白眼你信不信？” 　　佘芮轻笑着摇摇头，道明来意：“我就是来找你聊钟杳的。” 　　靳川微微皱眉：“又怎么了？” 　　佘芮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他。 　　是一个热搜内容，#祁昱被校暴#。 　　乍看之下还挺唬人，祁家那小霸王都能被校暴了，这得多厉害？他点开后才发现，是祁昱在学校不知道怎么招惹女同学了，气得女孩子都给他推湖里了。 　　靳川低笑着道：“还是小姑娘省心，不过阿佘，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佘芮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说：“你看这个推小霸王的女生，你就不觉得眼熟吗？” 　　…… 　　靳川再仔细看那图，背影可不就是他家那个小萝卜头吗？ 　　“嗤，”他又低低一笑，说，“连祁家小霸王都敢推，还挺能。” 　　佘芮白他：“这是重点吗？你回家问问情况，否则再多上两次热搜，你晚节不保就算了，你这小萝卜头挨的骂会比现在多得多！” 　　“行了，你回去继续喝你的酒，我心里有数。”靳川散漫推她，跟着就弯腰钻进车里溜了。 　　佘芮目送驶入夜色的车摇了摇头，原本她故意把钟杳和儿子他们错开，就是怕几个小孩走太近被有心人捕捉到蛛丝马迹。 　　可这女孩儿真挺能，才上学两天居然就和天王家的儿子上热搜了，她琢磨着不然还是约上祁丞吃个饭，让几个小孩私底下见见算了，之后再有什么也能让祁昱他们照看着点儿。 　　翌日清晨。 　　钟杳以为靳川一夜未归，都已经计划好，今早要去学校旁边那家煎饼果子摊照顾老奶奶的生意。 　　不曾想，她背着书包刚走到楼梯口，就发现男人正坐在饭厅翘着二郎腿翻杂志。 　　钟杳一顿，而靳川恰好仰头看到了楼梯上的她。 　　男人随意推推金边眼镜说：“起了？过来吃早餐。” 　　钟杳想起昨晚他和那小男孩的画面，情绪不是很高。 　　她闷闷地下楼，并没有要过去坐的意思：“不吃了，我和同学约好要一起吃。” 　　“嗯？” 　　听到同学二字，靳川正好不用拐弯抹角，直白道：“这就交到朋友了？我怎么听说你在学校都和男同学动手了，小萝卜头，你这人小胆儿挺肥呢？” 　　作者有话要说：祁昱：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jpg 　　杳杳：松了一口气，甚至有点想笑：） 第10章 　　靳川的质问终于让钟杳停下了脚步。 　　她猛地侧头，眼里有点不可置信，她不明白为什么靳川这么快就知道了。 　　难道娱乐圈那么小，他和祁昱认识，祁昱昨天被她骂了转头就向靳川告状了吗？可是，根本没人知道她是私生女的事吧，而且祁昱那么嚣张看着也不像会告状的人。 　　钟杳本来满脑子疑问，可面对兴师问罪的靳川，她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脑中忽然闪过另一种可能，她感到有些丢脸，不自觉地就垂眸看向地板，思考着该怎么和靳川解释这件事情。 　　眼见着小姑娘愧疚委屈低下头，靳川也有些傻眼。 　　事实上，他并没有要教训人的意思，毕竟天王家那小霸王的顽劣他早有耳闻，他只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已。 　　而且，他刚才语气也不凶吧？这怎么就又委屈上了…… 　　“算了，”靳川微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你不想解释也行，先过来吃早餐。” 　　钟杳抬眼看了看他，磨磨蹭蹭的，最后在靳川对面坐下了。 　　他果然也说话算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两个人默默垂头吃起了饭。 　　尴尬的静默持续了很长，终于，钟杳没忍住问：“是老师和你说的吗？” 　　少女虽然昨天义正辞严的拿“热搜”去威胁沈青青，但她到底只是一个小镇初中生，之前不过从孙十五口中时不时听到“热搜”这个词，对于明星们真正的被关注度其实没什么概念。 　　以她初中生的思维来看，排除了祁昱告状的可能性，那就只剩老师告状了。 　　祁昱在学校那么出名，她推他下湖被人看见，又被老师知道并不奇怪。上学校没两天就被老师告状，钟杳觉得好丢脸，所以才一时没了底气。 　　对面，靳川微顿，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怪小孩焉答答的，原来是以为老师在自己这儿批评了她？ 　　他心觉好笑，却并不打算解释。 　　“无论如何，”靳川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说，“和同学动手确实不对，你赞同吗？” 　　他都没问她为什么动手。 　　钟杳觉得有点儿难受，酸着鼻子看靳川一眼也不说话，然后继续满头扒稀饭。 　　这委屈巴巴又满腹怨念的样子，靳川差点没绷住。 　　怕小姑娘哭给他看，他语调一转，赶紧又说：“但男同学除外，尤其是祁昱。老师那里你不用怕，下次谁再来招惹你，你还是可以动手，一个人打不赢就多叫两个同学帮忙。” 　　钟杳愣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教唆她以暴制暴吗？ 　　她抬头，看见男人满脸认真。 　　半晌，钟杳回他：“你不可以性别歧视男孩子，还有我妈妈说过，以暴制暴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教我。” 　　靳川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会这样回答。 　　他想起记忆中那一抹白裙，有些微失神，她妈妈的确是个温柔的人，把她教得也很好。 　　“确实不提倡以暴制暴，但你已经这么做了，难道我要替你妈妈教训你吗？”靳川唬她，“我教训小孩的样子，你确定想见？” 　　钟杳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但她又挑不出靳川话中的错，憋了半天，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推人是有点不对，但我知错就改，你罚吧！” 　　小孩大义凛然的样子，逗得靳川轻轻挑了下唇。 　　钟杳眼见着靳川走到了跟前，还抬了抬手，她以为他居然要直接动手打自己，一下子紧紧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威胁似的说：“知道错了以后就乖乖听话，以前跟着妈妈听妈妈的，现在跟着我就要听我的，明白？” 　　钟杳睁眼，呆呆望着靳川。 　　她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向自己示好，想要瓦解掉她的防线。 　　“你别想离间我和我妈妈！”小孩忽然拍开了他的手。 　　靳川不明所以。 　　钟杳却已经背起书包悄悄往外溜，出门前她又回头坚定地对他说：“我永远听我妈妈的话！” 　　门被嘭一声关上。 　　靳川轻笑出声，虽然他和小孩的沟通算不上顺利，但他竟忽然感到，养小孩似乎也有那么点乐趣。 　　—— 　　钟杳到校门口时，感觉围在外面的人过于多了点。 　　走近了，她才发现徘徊的这些人几乎都不像是学生。他们当中女性居多，看着更像家长或者年纪大很多的姐姐哥哥，不少人还举着高级的单反相机。 　　钟杳正觉得奇怪，忽然听见这些“家长”讨论起来： 　　“昱昱今天确定没活动吗？中秋的演出天王都去，他真的不参加啊？” 　　“不会去，他前几天染发拒绝上节目，萧影后就说以后会尊重昱昱的想法了！” 　　“我们昱真的太不容易了，外面被媒体追，在学校还被女同学动手，气死我了！” 　　“那个推他的女生弄清楚是谁了吗，也太野蛮了，仗着昱不会动手就为所欲为吗？” 　　“昱昱确实还没来吧？小孩会不会对学校也失望透了，啊啊啊我太心疼了操。” 　　钟杳听得发愣，懵懵懂懂猜到，这些哥哥姐姐阿姨可能是祁昱的粉丝。 　　原来，祁昱不仅在学校人气高，在娱乐圈也很出名吗？ 　　正出神，忽见围在校门边的几个祁昱粉丝转首看向了她这边，旋即，她听见其中有人说： 　　“咦，你们看那个女生，她的衣服是不是和图片上有点像？就她没穿校服吧？” 　　钟杳的心登时一紧。 　　她刚转学过来，的确还没领到校服，教务处让她下周一再去拿。 　　此刻冷不丁被大年纪的粉丝点名，昔日被学姐们欺负的那些画面涌入脑中，她紧张得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钟杳没有应对过这样的状况，些许无措。 　　眼看着打量她的粉丝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人迈步过来，她不禁后退两步。 　　而恰是这一退，她撞到什么障碍物。 　　钟杳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往后大力一扯，紧接着视野之中走过一个白毛脑袋。 　　“就学不会看着点路走？”祁昱低声刺她一句，便立刻松开她往前去。 　　“啊啊啊昱昱来了！” 　　前方的粉丝们忽然激动起来，钟杳却发现，他们并没有狂热地将祁昱层层包围起来，反而都和少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最后，还是祁昱主动走向他们。 　　“你们怎么来这了？”少年不耐地质问那些比他年龄大许多的粉丝，“不是说过别来打扰同学吗？” 　　钟杳看得有些发怔，祁昱这样没礼貌，她以为粉丝们会尴尬或生气。 　　不料，那些哥哥姐姐居然笑得十分满足，甚至还有点儿紧张。 　　“祁昱，中秋节快到啦，我们过来拍点图给粉丝发福利啊。” 　　“而且昨晚的热搜，我们好担心，想来确认下你有没有关系。” 　　“祁昱你别怕，我们保护你呀！” 　　…… 　　他们将镜头对准祁昱，语气比钟杳妈妈对她讲话还要温柔，她的一些认知被彻底刷新。 　　至于后来祁昱态度又如何，钟杳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她已经被同桌贺伶俐和后桌潘达两人架着走进了学校。 　　“钟杳，你没事吧？！” 　　贺伶俐夸张地打量着她道，“昨晚我看见祁昱的粉丝说要来学校堵你，我真的吓死了，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想到什么，女孩顿了顿又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啊钟杳，其实我没有要不理你的意思，就是你总冷着脸不说话，我就以为你不想理我。” 　　末了，她还解释：“贴吧里那些话说得太过分了，我根本不信的，我觉得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钟杳抿唇，仍旧沉默。 　　这时，贺伶俐旁边的潘达又说：“钟杳，是真的。昨天也是贺伶俐告诉我沈青青要堵你的事，让我想想办法的。” 　　钟杳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谢谢，”她想了想，也同贺伶俐解释，“我只是不知道要和你说些什么，我确实是从小镇来的，对北京的一切都还不熟悉。” 　　贺伶俐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她又能笑眯眯地挽住钟杳了：“那正好，我是咱桃李中学的‘包打听’，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我吧！” 　　钟杳点点头，立刻就问：“那你刚才说祁昱的粉丝要来堵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吗？！”贺伶俐惊讶看她，“昨天你推祁昱下湖的事上热搜了，所以那些约定好平常不来学校打扰他的粉丝，今天早上都杀过来了！” 　　提到这些，贺伶俐便有些滔滔不绝：“钟杳你可能不知道，他这些粉丝超凶残的，上周有个粉丝想偷偷潜入学校拍祁昱，直接被鱼姐姐们搞到心态崩了哭着发视频道歉！刚才要不是祁昱忽然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钟杳望向校门口，白发少年立在粉丝们中间，如众星拱月般，可他的脸上却依旧写满了不耐烦。 　　她感到十分不解：“贺伶俐，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喜欢祁昱这样的人呢？你看他现在的态度，再看看粉丝们温柔的样子，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才没有！”贺伶俐果决地反驳她，“祁昱今天已经超耐心了好不好，他以前根本都不搭理粉丝的，不管怎样都是冷冷走掉。今天男神已经温柔得有点奇怪了，他居然还这么傲娇地站在门口给粉丝拍图诶。” 　　钟杳看着同桌满眼星星的样子直摇头，她认为一定是祁昱那张脸太有欺骗性，所以没品的他才能骗得女孩子们喜欢他。 　　“快上课了，我们走吧。”她不想再看见祁昱那张脸，扯着贺伶俐的衣袖往教学楼走。 　　而贺伶俐还满脸不舍感叹：“诶，祁昱真的太帅了，隔壁八班女生的命真好，可以天天看到男神那么帅的脸。” 　　钟杳和潘达对视一眼，都选择了沉默。 　　“钟杳，你也好幸福，”贺伶俐就又把话题扯到她身上，“你是咱们学校第一个和祁昱上热搜的女同学诶！啊，这么一想，我都想校暴祁昱了！” 　　钟杳：…… 　　她忽然觉得首都的校园，也不过如此，同学们其实都一样的肤浅。 　　“等等——” 　　钟杳感慨之时，忽然想到一件事：“贺伶俐，你说我跟祁昱一起上热搜了？那就是很多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包括娱乐圈的另一些明星也都知道了对吗？” 　　“那当然了！”贺伶俐很是奇怪地看她，“你是不是对祁昱的影响力有什么误解，被同校女孩子校暴，这样的热搜标题一看就是全国人民都会知道的水平好不好！” 　　所以靳川根本就是从热搜里知道的！ 　　“这个大骗子！”钟杳忽然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然后加快脚步跑向了楼上。 　　身后，贺伶俐一脸懵逼的问潘达：“胖子，她这又是怎么了？” 　　潘达同样茫然的摇头：“不知道，她是在骂祁昱骗子吗？”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彼此对钟杳这个转校生又多了一丝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靳川：不要怕，尽管怼祁家小霸王，爸爸给你撑腰。 　　昱昱：？ 第11章 　　祁昱的粉丝在校门口流连了整天。 　　钟杳中午去吃饭时听贺伶俐提起，仍感到不可思议：“她们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你不都说了，祁昱为了躲粉丝连课间操都没下楼，他理都不理他们，他们干嘛还要傻傻等在那里？” 　　“我的宝宝，”贺伶俐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反问，“你真的完全没关注过什么明星吗？” 　　钟杳坦然点头。 　　贺伶俐的语气仿若老师讲课：“明星们参加活动或表演，粉丝都要去拍‘上班’和‘下班’的图，上下班就是明星去现场和离开现场。像祁昱这样的少年明星，粉丝们过来蹲个上学放学的图太正常啦，而且——” 　　她顿了顿，笑弯了眼睛又说：“今晚是中秋节呀，意义非凡，粉丝们估计是想在学校外面陪着祁昱过节，好暖喔！” 　　钟杳脚步一滞，面色微变。 　　中秋节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吗，那么，离妈妈下葬的日子也很近了。 　　可是，她还完全没想好要怎么和靳川说这件事，妈妈她，应该挺想见他一面的吧。 　　“钟杳？”贺伶俐见她脸色忽然很难看，也驻足问她，“你怎么了？” 　　钟杳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我们回教室吧，休息会应该就没事了。” 　　贺伶俐不疑有他，先陪她回了教室，然后才跑去隔壁看祁昱。 　　钟杳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临放学时，她居然真的开始不舒服。 　　起初是莫名地觉得冷，然后是胃里有点翻涌，最后似乎又成了要闹肚子的那种痛。 　　恰是体育课，钟杳不知道学校有医务室，正想问问贺伶俐学校周围有没有药房。 　　“重磅消息！” 　　却见同桌突然咋咋呼呼跑进班里宣布，“祁昱约沈青青到操场散步了！” 　　“靠，真的假的？” 　　“不会吧！沈青青倒追成功了？” 　　霎时，半个班的女生又重新跑了出去。 　　钟杳咋舌。 　　她估计贺伶俐暂时没心思理自己，想了想，决定灌几口热水暖暖胃先趴会儿看看。 　　小时候钟杳和妈妈的条件有点艰苦，吃得也就不那么讲究，她的胃从小就不太好，所以她也没多想。 　　钟杳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放学铃响。 　　还是贺伶俐将她摇醒，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说是祁昱不知在操场和沈青青说了什么，大小姐看起来又很不开心的样子。 　　钟杳睡眼惺忪地拒绝了同桌又道了谢，她想着沈青青的事，就把不舒服的事给忘了。 　　直到—— 　　教室里走得七七八八，而钟杳起身那刻，感觉到一股异样热流。 　　她懵了懵，隐约想到肚子痛的另一种可能，她想起云水中学的一些女同学，每个月也会有那么两天神神秘秘的说着肚子不舒服，体育课也会红着脸请假。 　　好像，女孩子生理期就会这样。 　　“钟杳。”班里后排几个被罚做清洁的男生忽然喊她。 　　钟杳心一跳，又紧张巴巴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她还没有过生理期，懵懵懂懂的，只记得孙十五曾说过，这几天是会出血的。而她今天恰好很倒霉的穿了条白裤子，后面的男同学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钟杳回头，心狂跳：“嗯？什么事？” 　　女孩反应有点奇怪，几个男同学奇怪看向她。 　　片刻，其中一个问：“你走不走，不走等会你锁一下教室门。” 　　呼。 　　钟杳微微松气：“噢，我还要写一会作业，你们走吧。” 　　班里终于只剩下钟杳一个人，她坐在凳子上，湿哒哒的触感令她难受又迷茫。 　　如今的小孩早熟，面临初潮已不复从前的生涩紧张，却也不怪钟杳迟钝。 　　先前在小镇，初一的生物课老师都直接让自习。女孩子们脸皮薄，聊得也并不多，她也只是偶尔听同学提起过几次，此刻更多的是迷茫与尴尬。 　　钟杳平复了好一会心情，直到教室里走空了，她才想起拿出手机上网查。 　　信息时代，无数相关信息冒出来，少女看得面红耳赤。 　　钟杳越看越糊涂。 　　怎么上面还有说是绝症的，连宫外孕这样陌生可怖的字眼都有，可她分明记得妈妈曾说过，如果女孩子来例假了就是要长大了，告诉她到时候不要害怕。 　　她正纠结着该相信网络还是妈妈，旁边桌子冷不丁被敲响，惊得钟杳将手机狠狠往抽屉一扣。 　　“你故意的吧？” 　　抬眼，钟杳对上祁昱探究的目光，“就算我对不起你，也不用这样？” 　　见是熟人，钟杳压下那莫名地心惊，定定神不解问：“我故意什么？” 　　“你别说我刚才在门口叫你，你其实是没听见？”祁昱差点翻白眼。 　　钟杳刚才被那些恐怖的信息冲击着，还真没听见。 　　她满心都是例假该怎么办，就心不在焉的反问了句：“你又想干嘛？” 　　…… 　　祁昱觉得这女的真的很难哄，一个误会说对不起不行，推他下湖也不能一笔勾销。现在想再过来挽救下，她又爱答不理的，真的有够难搞。 　　但谁让他是罪魁祸首。 　　默了默，祁昱自嘲似的说：“你不都骂出一部成语词典了？我来找你改过自新行了吧。” 　　身下又一股暖流，钟杳僵住，连乱动都不太敢。 　　她煎熬又难受，只想快点找个机会去厕所先垫些卫生纸，完全没力气和少年纠缠。 　　“行，我原谅你了，你走吧，以后别再靠近我就一笔勾销。”她靠着课桌，声音带着点儿有气无力。 　　少女说着原谅的话，一双乌目里却全是不耐与敷衍，看祁昱就像看一块恨不得甩掉的狗皮膏药。 　　他本来又想发脾气，但垂目看见她脸红得过分，又克制住了。 　　“你怎么不太对劲？身体不舒服？”祁昱猜测她这状态怕不是烧糊涂了，就伸手去摸了摸女孩的额头。 　　少年冰凉指尖刚触碰到皮肤，钟杳便整个人应激似的往后一弹，撞得后桌的桌凳都哐哐作响。 　　“你做什么？！”她激动得仿若受到了什么侵犯。 　　祁昱一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他的手悬在半空，竟不知该如何安放。 　　为了掩饰不自然，祁昱决定顺势弯腰去捡被钟杳踢倒的凳子：“我只是关心你，你干嘛那么激——” 　　最后的“动”字没能说出口，他忽然卡壳。 　　祁昱看到凳子上有一抹可疑的红色痕迹，少女奇怪又反常的缘由呼之欲出，他整个陷入更大的失措之中。 　　而钟杳也发现了少年的异常。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噤声。 　　再撞见女孩绯红的面色，祁昱手莫名一手，凳子又哐当倒在地上。 　　“那、那什么，你今晚看下晚会，就北京卫视那个晚会，中秋节！”氛围太过诡异尴尬，他连说话都结巴了。 　　祁昱又扫一眼女孩的白裤子黑毛衣，不由分说脱下校服扔在她桌子上，然后便如老鼠见猫般掉头就跑。 　　？ 　　钟杳看着桌上的校服十分不解。 　　祁昱又发什么疯，走就走干嘛要把校服扔这？ 　　但钟杳刚才应付他已经花了太多力气，她也懒得再问，确定少年身影消失，她才弯腰去扶凳子。 　　那抹淡淡的红痕也撞入钟杳眼帘，她脑子一嗡，脸霎时红透，连眼睛都在发酸。 　　他看见了！！！ 　　初潮来临还被不对付的男生看见，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钟杳捂脸蹲在地上，她觉得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 　　钟杳在一个蛋糕店前徘徊了整整五分钟。 　　最后连里面的店员都注意到了她，推门出来问：“妹妹，你需要什么帮助吗？还是想买点什么。” 　　钟杳抿唇，又瞄了瞄贴在玻璃橱窗上的蛋黄月饼广告，她有点儿想买，可又一直纠结该买几个。 　　“想买月饼吗？”店员看破她的心思，笑着说，“我们家蛋黄月饼很好吃的，要进去试吃看看吗？” 　　店员姐姐热情友好，钟杳不好意思再沉默，终于开口：“谢谢姐姐，请问那个月饼可以只买一个吗？” 　　店员点头：“当然可以，你要一个吗，进店姐姐帮你装一个？” 　　钟杳跟着姐姐进去，打算斥15巨资买一个月饼。 　　可结账时，她听见前面的一个小妹妹扯着爸爸的衣袖说：“爸爸，我们再买4个月饼可以么，我想和爸爸妈妈哥哥一起吃月饼。” 　　男人摸摸女儿的头，叫她自己拜托店员拿。 　　钟杳霎时又动摇了。 　　“姐姐。”她又再摸出了15块钱对店员说，“再帮我多拿一个吧，谢谢你。” 　　她觉得，靳川虽然不是一个好爸爸，总早出晚归也不爱说话，但他给自己布置房间还打过钱，中秋节也值得一个贵的月饼。 　　而且，她从今天开始，就是个更懂事的大姑娘了。虽然她不喜欢靳川，但她大度不和他计较。 　　钟杳不断说服着自己，最终还是拎着俩月饼抵达了家门口。她莫名有点紧张，输入密码时，甚至有点做贼的感觉。 　　靳川通常不会这么早回来，可门开后，她还是先探着脑袋往里望了望。确定没人后，钟杳才一鼓作气地飞奔上楼，又躲进卧室才总算有了点踏实感。 　　如果今天再撞见靳川，被他看出端倪，她认为自己不如跳湖算了。而且，她看了看手中的月饼，想到要把这个给靳川，其实也挺难为情的。 　　趁着家里没人，钟杳迅速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她学着网上的图片，将蛋黄月饼摆在了圆圆的瓷盘里，在饭厅坐了会，她又蹬蹬把俩盘子端到了花园的玻璃茶几上。 　　天色渐暗，天空已经隐隐有圆月的影子。 　　钟杳双手托腮望向天穹，唇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她觉得在花园里赏月一定更美。 　　今天是中秋正节，除去春节的另一个共团圆节日，过去的每一年钟杳都和妈妈、六姨和十五一起度过。 　　在她的意识中，这就是家人齐聚的日子，她根本没想过靳川今晚不归家的可能。 　　晚风轻拂，前方晾衣绳上，宽大的校服迎风舒展。 　　钟杳虽窘迫羞愤，却到底还是穿上了祁昱的校服回家。没办法，假期在学校徘徊的学生太多了，如果她脱下毛衣绑腰上未免太刻意招摇。 　　就当是祁昱向自己赔礼道歉，她想，如果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见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一笔勾销。 　　秋夜降临，明月高悬，钟杳等得怀里的热水瓶都凉透了，可靳川依旧没回家。 　　她耐着性子给六姨、十五，甚至是贺伶俐和潘达都发了祝福，院子外都一如既往的寂静，没有车声，也没有开门声。 　　钟杳这才意识到，靳川可能就不回来了。 　　可她又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坏。 　　之前好多天她都觉得靳川不会回家，但第二天清晨，男人却总能坐在饭厅等她吃早餐。就算他心情可能和她一样，并不太喜欢自己，可他是个大人，总该大度点照顾小孩吧？他打钱都打一万块，应该还算个大方的人吧？ 　　钟杳渐渐等得有点焦灼，连着看祁昱的校服都觉得扎眼。 　　她想起少年离开前那句莫名的话，突然蹬蹬跑进客厅研究起电视机来，她不知道祁昱干嘛让她看晚会，但看着电视等人似乎会更有意思一点。 　　但墨菲定律总令人失望。 　　钟杳没想到，频道切换到北京卫视的那刻，恰好屏幕上就是靳川的节目。 　　电视机上，男人西装革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握话筒温柔唱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原来，他久久未归，是去表演节目了。 　　钟杳抿紧了唇，静静站在电视机前，看男人风度翩翩唱完了整支歌。 　　她看着他鞠躬祝大家中秋快乐，听观众席掌声如雷，又默默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终于接受了那个不愿相信的结果—— 　　负心爸爸不会因为节日而变好，靳川今晚大概不会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爸爸，你要走的路比我还长哦。 　　影帝：？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昱昱：我错了。下次还敢！ 第12章 　　钟杳没有再继续看中秋晚会，她抱着一本相册重新回到了花园。 　　天已经黑透，却衬得月光更皎洁。 　　少女展开相册，让月光洒落在相片上。恰是一张母女合照，钟杳和妈妈穿着同款的亲子白裙，她记得这是自己十岁生日那年妈妈特意买的，她们都爱不释手。 　　“妈妈，中秋节快乐呀。”钟杳抚着女人的脸轻轻微笑，然后她指向夜空的圆月说，“你看见天上的月亮了吗，北京的月亮和家里的相比，哪个更好看？” 　　“首都的月亮其实也那么圆，对吧？” 　　夜风将花园里的红叶吹得飒飒作响，仿佛妈妈在回答她的话。 　　钟杳将相册摊开放在玻璃茶几上，好令其整个沐浴在月光之中，她抱膝仰头，和相册中的妈妈一起赏月。 　　“妈妈，告诉你哦，我今天来例假啦，以后我就是大姑娘了对不对？” 　　“可是妈妈，我觉得长大好辛苦，一点都不快乐。” 　　“我可以不可以不要长大，能不能偶尔不懂事？” 　　少女对着月亮诉说着她的心事，可回答她的永远只有泛黄相片上妈妈的笑容。 　　钟杳又被那熟悉的寂寞所裹挟，她纠结而迷惘地自说自话： 　　“我好想回家哦，其实这里也有很好的同学，靳川偶尔也没那么讨厌，但他们通通都没有六姨和十五好。” 　　“妈妈，你葬礼的事我可不可以不告诉靳川，他其实没有那么好，我害怕你见了会失望。” 　　“我不喜欢他。” 　　少女言及此处，一滴豆大的泪珠吧唧砸在了相片之上。 　　她赶紧扯抽纸吸掉泪滴，然后还和妈妈道歉：“啊对不起，我其实没想哭，可能是风吹得眼睛有点痛。妈妈，我记得的，过节日不可以哭，要开心。” 　　连钟杳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因为重重的失落，连擦相片的手都有点不可控，太用力、微微抖。 　　“看什么呢？” 　　恰是这时，屋里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询问。 　　钟杳猛地抬头，对上了靳川探究的目光。 　　她愣了愣，一股难言的喜悦自心底涌起，但因为她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所以自己没能察觉。 　　钟杳满心都在想，明明刚才还在电视里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呢？ 　　“你怎么会在这？”她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少女仰起头那刻的欣喜难掩，眼睛里亮得像落进了月光。 　　靳川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顿了顿，他挑唇说：“这是我家，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钟杳撇嘴，扭头去看着月亮喃喃道：“那谁知道，说不定在电视上和别的大明星看月亮呢。” 　　靳川这才意识到，小孩可能和前几天一样，以为他不回来了。 　　“你不会是以为我今天不回家了，所以才一个人可怜巴巴坐在这里吹风吧？”他跨入花园，好声好气的解释，“今晚的行程半个月前就定了，我一早就决定上完班就回家，所以就没和你说。” 　　钟杳这才偏头看他，脸上的不开心总算淡了一些。 　　而靳川的目光却掠过她，落在了茶几上那微微反光的相册上，他隐约看到了记忆中的一张脸。 　　扣——！ 　　小孩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猛地将相册合上了。 　　“我突然好困，要上楼睡觉了。”小姑娘盯她一眼，好不容易哄好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又崩了。 　　钟杳总爱闹别扭，但靳川觉得她今晚的情绪实在有点奇怪，不像是耍性子，垂头丧气看着尤为消沉。 　　小孩从身边走过时，靳川望了眼夜空的月亮，想起方才的相册，大概猜到了一些。 　　节日总让难过的人更难过，毕竟还只是个14岁的小姑娘，中秋节格外想妈妈再正常不过。 　　眼见着小孩背上书包要上楼，他跨步追了过去。 　　“等等，”靳川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她的书包带子，“中秋节陪我吃个月饼行不行？” 　　钟杳驻足，这才发现男人手中还提着盒月饼。 　　再稍微打量下他，可以发现他换下了西装，头发被吹得有点乱，好像有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靳川刚才没有骗她，他不仅表演完节目就回家了，或许路上还有点赶。可他提到月饼，她想起自己方才等待的傻样，又莫名难为情和不开心。 　　“不吃了。”钟杳赌气地说，“女孩子晚上八点后就不能吃东西了，现在都已经十点了。” 　　同时她使劲想要拉回书包带子。 　　结果靳川故意使力，她没能成功。 　　“小萝卜头，”靳川再稍稍一扯，把小孩拉到跟前，“你这样儿的女孩子还在长个子，不多吃点以后都这么矮，我好歹是个影帝，你太矮很丢脸的。” 　　钟杳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看男人：“你胡说！我以前是我们全镇最高的女生，就不吃！” 　　那些细细密密的失落感，被负心爸爸这么一刺激，少女瞬间就全忘掉，光剩下了不服气。 　　见她气呼呼的，靳川不敢再开玩笑，转而问：“那就当我拜托你行不行？我拒绝了所有好朋友的邀约，下了节目就飙车回来，你不和我吃，我多可怜。” 　　钟杳回眸看他，脸上是认真的纠结。 　　其实她今晚什么都没吃，留下来和靳川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就是担心这样轻易原谅，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没有原则了？ 　　小孩倔强沉默的样子，让靳川觉得自己像在走钢丝。 　　他在想，要是她还不乐意，他还能怎么哄她。他真的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连“我多可怜”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了…… 　　沉默对峙中，靳川觉得头又隐隐作痛。 　　恰是偏头思索之时，他看到了电视屏幕上的熟悉身影。 　　灵光一闪，靳川指着节目说：“小萝卜头，这好像是被你欺负的男同学，要看看吗？” 　　“嗯？”钟杳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只见屏幕上，一顶鸭舌帽盖住了少年张扬白发，舞台灰暗，他被一群人簇拥在舞台中央。 　　一束光打在祁昱身上，动感的音乐起，他迎光仰头露出冷峻脸庞。 　　然后少年边跳边唱： 　　“Sorry Sorry Sorry Sorry……” 　　扑哧—— 　　钟杳总算弄懂了祁昱放学为何会出现，被他这迂回了又迂回的道歉方式给逗笑了。 　　方才还被阴云笼罩的小姑娘忽然破涕为笑，靳川扬了扬眉：“看来你和祁家这小子和好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钟杳就想起他骗自己老师告状的事，她就决定暂时不要理他。 　　她哼一声，继续看着祁昱的节目不回答，但到底是没再要上楼。 　　荧幕上，少年不知他今晚做了功臣，打着响指耍着酷，红色冲锋衣炫得让人移不开眼。 　　客厅一对父女似乎找到了相处的理由，相对而立，一起看起了祁昱的表演。 　　少年酷拽撩人的舞步太令人心动，钟杳有那么一瞬，也理解了女孩们对他的痴狂。 　　靳川见小孩看得认真，打算拿这个做突破口，干咳一声问：“你和祁昱交朋友了？” 　　“才没有！”钟杳气哼哼否定，“我才不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 　　靳川被小孩的傲娇逗笑，而她却趁机抽走了书包带子，顺手还拿过了他手上的月饼，“我上楼和你一起吃，你吃冰箱那个吧！” 　　少女说完扭头蹬蹬跑走了。 　　他目送着小姑娘轻盈的背影，心中竟冒出点成就感，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能学会哄小孩子。 　　不过，她要他吃冰箱里的什么？ 　　靳川等钟杳关上门才走向饭厅，拉开冰箱门里面很空，白瓷盘上的两个月饼便显得更扎眼。 　　他霎时一怔，隐隐感觉自己忽视了些什么。 　　滴滴滴—— 　　万年没听过的QQ提示音这时忽然响起，靳川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是小姑娘傲娇的一条消息： 　　【月饼很好吃，祝你中秋节快乐。（只是出于礼貌发的，我妈妈教我要礼貌，你不要多想。）】 　　寂静房间里唯有电视机发出嘈杂声音，靳川抄手回身，兀自低笑。 　　他望了望楼上，重新回忆方才的一切。 　　调至北京卫视的中秋晚会，小孩孤寂失落的背影，看见他回家时那霎的欣喜，冻在冰箱的一对月饼，加起来好像就汇成了答案。 　　靳川走进花园，又在茶几下发现一张旧照片。 　　穿白裙子的年轻女人牵着同样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她们的笑容羞涩却快乐，十几年前的那场初恋突然就具象起来。 　　她那么温柔，小孩却这么别扭，大概还是随自己比较多。 　　靳川把相片放在茶几上，自己在小姑娘方才坐过的椅子坐下，举头便是皎皎满月。 　　其实即便把从天而降的女儿接了过来，他也很难想象，会有一个小姑娘买好月饼装了盘，就这么乖傻傻的坐在小花园里等他回家。 　　怎么就这么傻？连个信息都不晓得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自己的节目，如果看见了心情又如何。 　　靳川仰面躺倒在椅子里，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到底是哪来的错觉，让他刚刚以为自己这就学会养小孩了。 　　手机屏幕里还摆着小姑娘别别扭扭的中秋祝福，靳川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回复： 　　【中秋节快乐小萝卜头，可以带我去见见你妈妈吗？就这个节日。】 　　阔别十几年，也该是时候去见她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影帝：我真的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13章 　　钟杳和靳川抵达云水镇镇口时，她都还觉得像在做梦，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好。 　　望着车窗外的家乡，她试探着问：“我想下车走回家，你要一起吗？” 　　靳川居然又答应了她的提议，只不过—— 　　他瞬间戴上了黑色帽子，黑色墨镜，以及黑色口罩，整个人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唯恐被谁认了出来。 　　“唔……”钟杳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叹气说，“就还是算了吧，你这样出去更显眼，说不定天还没亮全镇的人都知道我是靳川的私生子了。” 　　她突然醒悟，或许靳川愿意过来，只是出于奇怪的愧疚心里也不一定。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妈妈吧，否则也不必包裹成这样。 　　钟杳不想勉强他，径直下车，独自走进了云水镇。 　　小孩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靳川从车里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都不知还该不该下车跟过去。 　　恰是此时，他的手机突然滴个不停。 　　“靳川？？？你真去云水镇了？？！！” 　　“你别告诉我你还带钟杳坐了飞机去！要是被拍到老娘立刻和你解约！” 　　“靳川，祖宗，全程你都务必给我捂严实了，就算是偏僻小镇也不可以掉以轻心，9012了，中国连猪都已经学会上网看八卦了！” 　　“你他妈真的气死我，祁丞我今天都约好了要吃饭，结果你这就通知我去云水镇了？你提前点和我说会死吗，我是你经纪人又不是你妈，你怕什么？啊？？？” 　　是佘芮终于看到了他先斩后奏的信息，看来气得不轻，都已经连连爆粗口了。 　　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靳川看着快爆炸的微信，依旧觉得够呛。 　　“老杨，就慢慢跟在小朋友后面吧。”他揉揉额头，最终还是决定不下车。 　　突然前来本就有些冒险，佘芮话说得不好听，却字字真理。他和钟晚到底没结过婚，甚至都鲜少有人知道他们这段关系，依照世俗的说法，钟杳只能算个私生子。大明星的私生子，一旦被曝光，娱乐圈多的是血淋淋的例子。 　　黑色商务车亦步亦趋跟着，钟杳走在前头，心思却早已经不在靳川身上。 　　正是薄雾清晨，天才微微擦亮，周遭白墙黑瓦的矮房子处处透着熟悉的气息，她开始在想孙十五了。 　　今天是周一，小长假刚收，十五或许已经被六姨叫起来了吧？她还有没有在生自己的气，等会见到十五，她该怎么同她解释道歉？ 　　钟杳满心都是朋友，脚步微顿，倏地转身从大道拐进一个无法容纳汽车的小巷。 　　她和十五有个秘密基地，回家之前，她想先去那里看一看。 　　然而，身后的靳川并不知道这些。 　　眼睁睁见小姑娘转身进入小巷，他失笑：“这小屁孩，发脾气的方法怎么这么多。” 　　他觉得她就是在故意气自己，就因为他全副武装，还不下去陪她。 　　“那个，川哥，不然我先送你去钟家？”前边司机回头说，“上次芮姐过来也是我开的车，我记得路。” 　　换做往常，靳川肯定就点头了。 　　但他忽然就想到中秋那晚，小姑娘天真巴巴的告诉他，其实今天是她妈妈的葬礼。说是算命先生说今天日子好，她妈妈这辈子命苦，就得选个好日子入土。 　　“算了，你先过去吧。”靳川说着还是妥协下了车。 　　这样的日子，小孩心情不好同他耍耍脾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反正天只蒙蒙亮，小镇上其实还没什么人走动，跟去看看也无妨。 　　钟杳不知道，她所以为的只是因愧疚才跟自己前来的负心爸爸，居然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她在小巷七拐八转，最后来到池塘边的一颗黄角树前，这里是她和十五正式成为好朋友的地点。 　　钟杳站在这儿同树合照，然后给孙十五发了QQ消息： 　　【十五，我回来啦，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好吗？】 　　她觉得自己和靳川学坏了，想要用秘密基地来让十五心软。 　　哗哗—— 　　头顶树叶倏地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短发少女从天而降。 　　孙十五冷不丁出现在钟杳面前，两个女孩面面相觑，一时间相对无言。 　　良久，孙十五才撇嘴对她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到了北京，早就忘了这破小镇了呢。” 　　“我没有！”钟杳往前一步，急急说，“十五你有看我发给你的信息对不对？我每天都好想你。” 　　她想伸手去抱一抱朋友，却被对方狠狠拍开。 　　孙十五红眼质问：“我多好骗啊对吧？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走了，连谭笑都知道，就我还特傻的去敲门翻墙进去找你！你不是说你宁愿你的爸爸已经死了吗，最后为了爸爸抛弃朋友的人是谁？” 　　钟杳百口莫辩，只是疯狂摇头：“不是，不是的，十五你听我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是我妈妈——” 　　“不用解释。”孙十五打断她，然后将一个钥匙扣狠狠往她身上一砸，“这个还给你，从今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这个钥匙扣是钟杳认识孙十五第一年送给她的，是靳川后援会出的周边，钟杳那时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 　　十五把这个都丢给了她，已是十分决绝。 　　“十五！” 　　钟杳回过身去，想要追朋友，可她刚一转身又整个定住。 　　因为她发现，靳川就站在不远处。 　　那他刚才听见了她们的话吗？ 　　钟杳咬住唇垂目，立在原地进退不得，连多看靳川一眼都觉得尴尬。 　　靳川缓步走到她面前问：“所以跑这么快不是生我的气，只是和朋友约好了要见面？” 　　钟杳猛地仰头看他，只一瞬，又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 　　怎么办，他真的什么都听见了。 　　—— 　　钟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靳川，扭头先跑回了家。 　　她想再去和孙十五解释，六姨却告诉她，十五去了学校。 　　钟晚的葬礼定在早晨八点零三分，钟杳已经失去了和朋友解释的机会，她垂头丧气地去到了妈妈的灵堂。 　　靳川已经找到了这里来，面色低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杳其实想找他道歉，可很快抬棺的人就来了，她抱牌位浑浑噩噩地跟着，眼见着妈妈离家越来越远。 　　被层层的负面情绪压抑着，少女终于没忍住抹起眼泪。 　　当钟杳看见远处的坟堆，想着妈妈以后就要长眠于此，她突然哭得比妈妈去世那天更厉害。 　　而靳川走在小孩身后，连摘下口罩都做不到。 　　送葬的队伍有太多陌生人，他不敢铤而走险，这也是为了小姑娘着想，他想钟晚应该会理解。 　　靳川看小孩抱棺哭得声嘶力竭，他试着去回忆记忆中的那张脸，可隔着十几年的时光，却不可避免地有些模糊。 　　他只隐隐记得，他们分手的时候，她走得决绝，小孩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她或许不想给他添麻烦，最后却留下了最大的麻烦。 　　黄土一抔一抔将棺材盖住，细雨纷纷扬扬洒落，只有石碑上的女人笑意温柔。 　　葬礼到这里已经结束，靳川想上前去将小孩牵走，却不料—— 　　旁边一个女人忽然冲到他身边，抬手狠狠将他的黑色口罩扇落。 　　“她都入土了，你这个负心汉都不敢拿正脸看她吗？”女人不屑啐他，“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要摆谱何必过来恶心人！” 　　靳川被扇得头微偏，他没有过这样的遭遇，大脑空了一瞬。 　　这女人似乎很恨他，狠狠碾几脚口罩又来拉他：“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让孤儿寡女等了十四年，参加葬礼都还不露面！” 　　拉扯之下，靳川和女人一个照面。 　　女人猛地一愣，张大嘴巴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你不是电视上那个——” 　　靳川回神，微微侧头避开了女人的视线。 　　孙六娘也终于注意到他们，从钟杳那边过来将女人拉开：“阿芬，你这是做什么！阿晚都说过了，都是她自己选的，你别这样。” 　　早在钟杳转学那天，孙六娘就已经知道靳川的存在。 　　她轻叹着对他说：“不然你还是先回车里吧。” 　　靳川朝她微微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过去半牵半抱的将钟杳一起带走了。 　　刚才那个女人显然认出了他，若不想被抓到蛛丝马迹，就得尽快离开，自然而然小姑娘也不能久留。 　　而钟杳刚才其实也听见了他们的争执。 　　芬阿姨骂的话，正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痛失母亲和父亲的淡漠令她愈发悲恸，一路上她都在哭泣挣扎。 　　好不容易带着她回屋，靳川感觉自己耗尽了毕生力气。 　　但这确实不怪小孩，所以他还是蹲下身耐心对她讲：“钟杳，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们得走了好吗？” 　　小姑娘直愣愣盯着他，哭声小了些。 　　靳川便又解释：“刚才发生了点意外，有人看见了我，如果被发现以后我们都会有很多麻烦。别哭了，下次我再陪你回来看妈妈和朋友行吗？” 　　钟杳突然就止住了哭，她有些失望透顶。 　　在妈妈下葬的日子，靳川虽然来了，可他却只一心想着他自己不能被曝光，他甚至没有为妈妈掉一滴眼泪。 　　所以他掰开男人的手，一字一句说：“不用了，我不走了。” 　　她擦掉眼泪，继续扎他的心：“你不用因为愧疚再过来这里，我其实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和我妈妈都不需要你。如果不是妈妈临走前让我找你，我根本都不会去北京。” 　　“我不喜欢北京，也不喜欢你。我想要留在这里陪妈妈，我想要和六姨、十五在一起。”钟杳说到最后已然全是坚定。 　　挫败感霎时将靳川席卷。 　　他看着小孩坚毅的眼神，身体竟有点发僵，他想起她的朋友说，她宁愿她的爸爸已经死了。 　　靳川原以为小姑娘多少对他会有点依赖，否则也不会在花园里等他回家过中秋，现在看来，或许是他想多了。说不定那个月饼她是买来和她妈妈一起吃的呢？ 　　外面巷道忽然嘈杂起来，靳川隐隐听见“电视剧”三个字，他知道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沉吟片刻，他竟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是男人最后留下的话。 　　他走得干脆利落，甚至都没问原因。 　　钟杳抱膝蹲下，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心里却爬出了细密灼人的酸。 　　“钟杳！你愣着做什么？”本来该在学校的孙十五居然从她家的楼上跑下来，拉着她要往外面走，“快追啊，那可是靳川！” 　　钟杳却有点发懵：“十、十五，你怎么在我家，你刚才……” 　　她咬唇，更加垂头丧气：“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是，”孙十五松开她，“我都知道了，原来你的爸爸就是我最喜欢的靳川。” 　　女孩语气平静，再不复清晨的尖利。 　　钟杳不解地看她：“你不生气么？我不仅不辞而别，还瞒着你靳川的事……” 　　“气！我怎么可能不气！”孙十五跟着她蹲下来，“我最好的朋友抢了我最想要的爸爸，这简直就是双重背叛，我应该气晕过去才对。” 　　“那你为什么……” 　　孙十五忽然一把将她抱住：“可是怎么办，我爱你们啊。其实我之前早就不生你的气了，我想过，如果我的爸爸突然有消息了，我肯定也是要去的。可是我太想你了，我想再见到你，所以我故意不回你的消息，想着你怕我一直生气总要回来和我解释的，所以我，我就每天去秘密基地等你……” 　　话到此处，少女忽然哽咽，再也无法往下说。 　　钟杳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又簌簌落下。 　　她回环住孙十五，哭兮兮的说：“对不起十五，我也好想你，每天都好想，我留下来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 　　“不好！”孙十五抬手抹了抹眼泪，抱着钟杳的双臂说，“那样靳川会伤心的。而且，你其实也想要爸爸，我知道的。” 　　“才没有。”钟杳别过脸去，“你不要喜欢靳川了，他一点都不好，过来参加我妈妈的葬礼连口罩都不摘的，我就只是他的大麻烦而已。” 　　“不是不是，根本不是！”孙十五反驳她，“你忘了那天我和讨论他的私生子八卦吗？那个小男孩后来被骂好惨的，我觉得男神不是那样的人，他可能只是想保护你。你想啊，万一他和你在这里被拍到了，你以后要怎么上学呢？晚晚阿姨还希望你考上好大学呢，你总不会希望被那些八卦记者每天围堵吧！” 　　她讲得一板一眼的，钟杳听得咬住了唇。 　　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她也明白，靳川也没有她想的那样坏，毕竟早上他听见她曾经诅咒他死掉也没有说什么。她都还没来得及和他道歉，刚才又那么冷漠的要他走，说没有一点点后悔肯定是假的。 　　“可是，”钟杳闷闷的说，“靳川都已经走了，他应该也是不喜欢我的吧，终于摆脱一个大麻烦，说不定还很开心。” 　　“杳杳，”孙十五拉着她起身，再次紧紧地将她拥紧，“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如果不是妈妈在这里，我都想跟你去北京。晚晚阿姨是最爱你的，她让你去找靳川，一定是有什么你还没发现的原因对不对？我以后会每天和你视频的，你就当为了我，再去了解一下靳川行不行？” 　　钟杳没有说话，只将她拥更紧。 　　孙十五顶天立地，今天却哭得比钟杳还多，她最后说：“杳杳，别让自己后悔，如果追上了靳川就跟他走。如果他真的就一走了之，那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好吗？” 　　钟杳静默抱着孙十五，她也没有再劝，只等朋友自己想通。 　　倏地，钟杳松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等着我！”少女丢下这三个字，终是转身狂奔而去。 　　孙十五目送她的背影，竟不知该期待怎样的答案。如果靳川是她了解的那个靳川，她觉得，她可能就要永远和朋友分开了。 　　雨越下越密，钟杳没有撑伞，一步追着一步。 　　来不及思考靳川等自己的概率会有多大，她只是想着，至少让她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钟杳一路狂奔也没有看见男人的身影，她踩着石板跑到镇口，水溅了满身，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 　　她在雨里又不知等了多久，靳川也没有出现。她在马路边蹲下，难过的想，十五果真还是高看了靳川。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怎么会在被骂后，还特意等着一个初中小萝卜头呢？ 　　少女咬住唇，任风雨往身上飘摇。 　　就在她决定要放弃等待的那刻，头顶淅淅沥沥的雨突然被隔断，她仰起头，看见高大英俊的男人撑起把黑伞。 　　靳川状似无奈：“你这种下雨都不知道打伞的小萝卜头，果然不可能让人放心留下来。” 第14章 （含入V公告） 　　钟杳最终还是跟着靳川回北京了。 　　两人因为刚闹过别扭，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幸而回到北京时已是深夜，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也不用有过多的交流。 　　翌日，钟杳特意定了特别早的闹钟，她到离家最近的面包店替靳川买了早餐回来。 　　她记得，自己还没向他道歉。 　　屋内静悄悄的，钟杳拿笔在便签纸上写写划划，但总不满意。 　　道歉的话无论怎么写，好像都很奇怪。 　　“起这么早？” 　　楼梯上冷不丁传来男人的声音，钟杳吓了一跳。 　　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靳川相处，草草在便签纸上写几笔，便匆匆往玄关跑。 　　“我上学去了！”小姑娘丢下这句话一下子溜走了。 　　靳川下楼，在桌上看到了一个面包，以及一个草莓红丝绒小蛋糕，而蛋糕旁边是小孩潦草的字迹： 　　“昨天，对不起！” 　　他垂眼，发现脚边垃圾桶内还有好几个纸团。 　　靳川盯着看了会，最终放弃了要去捡纸团的想法。 　　他只将小孩留下的道歉纸条收好，然后坐下，第一次尝试了女孩子们喜欢的小蛋糕。 　　片刻，他翘了翘唇角。 　　还挺甜。 　　上学途中，钟杳一直都被忐忑笼罩。 　　不仅仅是想着给靳川买小蛋糕道歉的事，还有她昨天参加葬礼其实请了一天的假，她有点儿担心到了班里又被同学们打量议论。 　　但当钟杳到了学校，她发现自己委实有些杞人忧天。 　　中秋节一次表演，祁昱可谓制霸话题中心。 　　钟杳刚在座位坐下，贺伶俐只问了句她身体怎么样了，就立刻开始为她科普这两天最热门的消息。 　　“钟杳你中秋节看北京卫视的晚会了么？”同桌双眼亮晶晶的说，“时隔两个月，祁昱终于又登台表演了诶！” 　　“他也太酷了吧，韩语歌也唱那么好，而且自己给那首老歌编了新的舞！采访的时候，他说叫道歉舞哈哈。” 　　听到“道歉舞”三个字，钟杳想起少年不停唱“sorry sorry”的模样，不禁微微扬了下唇。 　　但她有点怕再和祁昱牵扯太多，就只转移话题说：“我中秋回了老家一趟。” 　　贺伶俐就以为她没看，立刻翻出网上的视频递到她眼前：“那你要看一看祁昱表演的视频么？！” 　　说着，她凑得更近，声音也放低：“学校贴吧都说祁昱是唱给沈青青的，因为放假那天沈青青看起来很生气嘛，但我觉得不是诶，我认为更像我们班的人！” 　　钟杳心跳乱了一拍，她侧眸，对上了贺伶俐八卦又激动的眼神，她的脸上仿佛写着“祁昱是唱给你的吧”几个大字。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视线落在手机里唱跳的祁昱身上问：“你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祁昱一看就不喜欢沈青青嘛，每次都是沈青青非要跟着男神。”贺伶俐笃定的说，“眼睛骗不了人，祁昱看沈青青绝对不是喜欢的眼神！” 　　呼。看来沈青青并不能完全确定，只是在猜而已。 　　钟杳心头微松，却听贺伶俐又神秘兮兮的说：“而且哦，我昨天发现祁昱在我们班外面出现了好几次，他以前下课除了去厕所根本不出教室的！” 　　钟杳：…… 　　她抿唇，又开始心虚。 　　恰好早读铃响起，她如蒙大赦的将手机推还给同桌，然后摸出本英语书说：“上课了，先早读吧！” 　　然后任由贺伶俐如何找钟杳聊天，她都一脸“我要学习，我只爱学习”的表情，死活都不开口。 　　最后这个话题便只能不了了之。 　　但这天，钟杳却到底没能避开祁昱。 　　临近建国70周年，桃李中学早在中秋放假时就通知过，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要开动员会，以鼓励各年级积极参与学校组织的庆70周年活动。而这样的集体动员，各学校基本都要求学生们统一着校服出席，违者轻则批评重则检讨。 　　很不巧，本该在昨天领校服的钟杳，因请假错过了。而今天去教务处时，又因教务处的人开会，再次错过。恰好班主任蒋科学下午有事找了隔壁班老师代管，钟杳给的解释通通被当做借口，被当做典型批评不够，还被罚动员会结束后清扫操场。 　　同时，也因钟杳没穿校服拍摄起来不好看，她被老师拎到队伍最末“藏起来”。 　　结果—— 　　钟杳到队伍末时，发现祁昱也正在挨批评，看起来比她更惨。 　　少年染发，又没穿校服，正被年级主任亲自教导： 　　“祁昱，你别以为你全家有名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正因为你是公众人物，你才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看看你这头白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白化病呢！” 　　教导主任对他丝毫不客气，嫌弃地拈了拈他的头发警告：“赶紧给我把头发染回来，不然下次我拿剪刀亲自给你理发信不信？检讨一千字，放学给我留下来和没穿校服的一起做清洁！” 　　祁昱一副老油条的样子点点头，侧眸盯钟杳一眼。 　　教导主任被他这幅模样气到：“祁昱你听见没有？如果你不把头发给我染回来，明天我就向校长申请关闭一天刷脸系统，把你的那群粉丝全部放进来拍你信不信？” 　　祁昱：…… 　　钟杳：…… 　　教导主任大概被气晕了头，大有少年不开口他就不离开的架势。 　　祁昱不得不低头：“听见了主任，我今晚就做头去。” 　　他又看了钟杳一眼，补充道：“校服这次直接买两件，穿上自拍给学校打广告都行。” 　　“你这小破孩！”教导主任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差点要动手对他进行体罚。 　　所幸动员会开幕在即，其他老师给他拽上了主席台。 　　队列末尾之后，霎时便只剩被罚的两人。 　　钟杳心知，祁昱都是因为把校服给了她才罪加一等，想要和他道谢，可那就将不可避免地提及那天的事。 　　她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尴尬得要死，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和祁昱永远都不要再提起那天傍晚。 　　或许祁昱也怕尴尬，他酷酷地扫她几眼，竟也什么都没说。 　　微风吹拂，怪异的氛围不断扩散。 　　钟杳想着以后不要再跟少年有接触，逼迫自己沉默，做个没礼貌不道谢的人。 　　祁昱频繁又悄声的侧目，思考着少女究竟原谅自己没有。 　　“喂，你看见我表演的视频了没？”祁昱到底是做错事的那个，还是先开了口。 　　钟杳乖乖巧巧的站着，目视前方回他：“我叫钟杳。” 　　然后又不说话了。 　　祁昱哦一声，又问了一遍：“那钟杳同学，你看了吗？” 　　钟杳这才点点头，平和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咱们就一笔勾销了。之前我推你下湖其实也挺过分的，对不起，我也该向你道歉。” 　　“哦。”祁昱应一声，也偏头不再看她。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里却莫名不得劲，好像什么地方与所预期的有出入，但具体是哪又说不上来。 　　台上，领导慷慨激昂祝祖国70岁生日快乐，号召各班积极筹备节目，争取让桃李中学的国庆庆典正能量又不失趣味。 　　最后在全校如潮掌声中，结束了这次动员会。 　　学生们素质都挺不错，钟杳和祁昱一人捡了几片作业本纸，也就没什么垃圾可清扫了。 　　两人往教室走，楼上走廊站满了人在围观，他们便刻意又默契地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冰释前嫌后，他们似乎正式成为了，那种止于见面微笑问候的普通同学。 　　终于进了楼道，不再有那些探究的目光。 　　“大明星，”钟杳忽而朝少年一笑，“那天放学谢谢你啦，但我们之后还是保持距离不见面更好，就，再见。” 　　少女说完，步伐轻盈地先往楼上跑了。 　　祁昱和钟杳见过这么多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加上笑容之后她整个人似乎鲜活了起来，还挺好看。 　　和解了，道谢了，事情至此堪称完美解决，他心中的烦躁却仍挥之不去。 　　“昱哥！” 　　楼道上，唐一鸣将他的书包扔下来：“我妈说今晚约了你爸妈吃饭，让咱俩一起过去啊？” 　　祁昱接住书包，往肩上随意一搭：“烦着呢，不去。” 　　“那不成！”唐一鸣追过来，同他勾肩搭背，“我妈还让我叫宋拾，说什么要给咱介绍新朋友。” 　　祁昱睨他：“你妈还让不让你活，有一个宋拾折磨你还不够？” 　　唐一鸣：…… 　　“我朋友够了，不想交。”祁昱半点面子也不给。 　　—— 　　钟杳回教室拿书包时，收到了来自靳川的第一条消息。 　　【佘芮阿姨来接你一起吃饭，等会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小萝卜头，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她些微失神，内心有点惊讶。 　　靳川是发现了她的想法，所以要将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了吗？ 　　她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她以为，他根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 　　钟杳呆呆看了好一会，没忍住弯了弯唇回： 　　【知道了，现在就过来。】 　　接着，她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跑到了校门口。 　　佘芮这次已经等在外边，没有再让她往前走一条街，她的心情愈发轻快，笑着同佘芮和司机问了好。 　　抵达后，钟杳才发现吃饭的地点就在她家附近。 　　外面看是漂亮的别墅，穿越门廊才发现是一间私房菜馆，里面还修筑了花园，黄灿灿的银杏叶铺了半园。 　　距离包厢越来越近，她忽然有点紧张。 　　“佘芮阿姨，我可以先去上个厕所吗？”她想先去冷静一会，顺便整理下自己。 　　佘芮没多想，直接替她指了路。 　　钟杳刚在洗手池前理了理衣服，外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靠！靳叔叔看起来那么正经，居然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唐一鸣似乎深受震动，“昱哥你咋这么淡定？这曝出去微博都得瘫痪吧！” 　　祁昱被强拉过来本就不爽，声音淡淡的，还透着点不屑说：“都把我俩绑过来了，说不定人私生子巴不得被曝光呢。” 　　…… 　　少年们的声音渐渐远了，钟杳紧紧攥住了衣角。 　　敏锐如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靳川今天约的人就是祁昱和唐一鸣他们。 　　被同校的同学这样看轻，她恨不能直接跑走。 　　但佘芮却找了过来，关切地问她：“没事吧？你爸看你很久没去，叫我来看看你。” 　　钟杳的手忽然就松开了。 　　也不是靳川叫祁昱和唐一鸣说自己的，如果她现在跑掉，靳川应该会很丢脸吧？ 　　“谢谢佘芮阿姨，我们过去吧。” 　　既然秘密瞒不住，钟杳决定勇敢地去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哦豁，下一章请看我表演现场上吊（。 第15章 （一更） 　　佘芮刚带着钟杳走出去就遇见了熟人，钟杳很自觉地说自己先过去。 　　到底是有些忧心忡忡，其实别墅里也不算大，可她走了半天也没走几步。 　　钟杳一直在想，等会见到祁昱和唐一鸣，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呢？ 　　是大大方方的同他们问好，还是干脆装作不认识？可靳川好像知道他们一起上过热搜的事，估计也瞒不住的吧？ 　　“钟杳？” 　　想谁来谁，一道熟悉惊讶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钟杳微微偏头，看见了站在银杏树下的祁昱，他竟然还没有去包厢么。 　　“你怎么会在这？”祁昱朝她走来，已没有了方才那般凉薄。 　　钟杳想了想，还是如常般回答他：“我和，和家长来这里吃饭。” 　　“很烦是吧？”祁昱见她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又说，“我也最烦这种饭局，总要给你介绍乱七八糟的人，连私生子也要摆到台面上来。” 　　钟杳抿了抿唇，陷入沉默。 　　好半天，她才又说：“那我先去吃饭了。” 　　祁昱目送少女的背影，总觉得她有点奇怪，不像放学时的灵动，但也不太像普通同学的那种疏离。 　　似乎有点尴尬，还有点别扭。但他刚才应该也没说错什么吧？ 　　“钟杳，”他忽然又叫住她说，“要不要和我换一家吃？” 　　他默认女孩不高兴的原因和自己一样，就是讨厌和家长出来应酬。 　　钟杳驻足，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复杂：“不行，我走了他会很尴尬的。”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祁昱立在原地，感到莫名其妙。 　　他？谁啊，她的家长吗？ 　　他觉得这个女生的思维总是很奇怪，大人带孩子来还不就是为了找个借口，他们走了这些人才正好虚与委蛇，有什么好尴尬的？ 　　祁昱心里吐槽着，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迈步往房间走去，连女生都可以做到忍受糟糕的饭局，他当然也可以。 　　然而—— 　　祁昱怎么也想不到，在包厢门推开的瞬间，他居然会看见钟杳端端正正的坐在里面，而她旁边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新戛纳影帝靳川。 　　少女抬眸，与他的视线空中交汇。 　　祁昱莫名一僵，想起了自己刚才轻描淡写说她是“乱七八糟的人”，还说她是私生子。 　　眼前一黑也不过如此了吧？ 　　操！ 　　他肯定是走错房间了吧？！ 　　“昱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时，唐一鸣哈哈傻笑着起身对他说，“钟杳居然就是靳叔叔的女儿嘿，昱哥你别光顾着惊讶了，先来坐啊！” 　　唐一鸣一紧张就要胡说八道，他身边的发小宋拾，明显看出了祁昱和钟杳之间的不对劲，将唐一鸣狠狠一拉，瞪他：“你可闭嘴吧！” 　　紧接着，佘芮也出现在他身后：“祁昱也来了？快进去坐，阿姨有个妹妹想要拜托你照顾呢。” 　　祁昱如行尸走肉般，被推到唐一鸣身边坐下。 　　一切都提醒着他：他今天要见的人就是钟杳，并且几分钟之前，他当着钟杳的面损了她。 　　“佘芮阿姨，其实我们认识。唐一鸣我也认识，但之前不知道你是他妈妈。” 　　钟杳倒是笑得坦然，一五一十的交代：“只有宋拾我今天第一次见，之前我和祁昱有点误会，但现在已经解开啦。” 　　闻言，靳川扬眉：“看来是我们多此一举了？” 　　他端起酒杯，似认真似调侃：“那以后我家钟杳就拜托各位小朋友了啊。” 　　祁昱的妈妈萧曼如轻笑一声，举杯同靳川碰了下道：“按前两天热搜的劲头，我看是这小霸王终于有人替我治了。” 　　她说着还主动找钟杳碰杯：“杳杳，以后祁昱要是敢欺负你，千万别手软，他就是欠收拾！” 　　钟杳脸微微红，尴尬之间又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抿抿唇只说：“萧阿姨，其实祁昱也没那么坏。” 　　少女越是这样，祁昱就越心浮气躁。因为他隐隐感到，钟杳可能早就知道今晚要见的人是自己，否则她怎么可能半点都不意外？ 　　操！ 　　祁昱突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他们刚才在外面遇见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可她现在对他妈说，祁昱也没那么坏。 　　祁昱登时又焦躁起来，一餐饭吃得味同嚼蜡。 　　气氛起来后，一室温馨难掩： 　　祁丞、萧曼如和靳川推杯换盏说着些什么；唐一鸣被他妈佘芮耳提命面，让他在学校要好好照顾钟杳，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男孩子气的宋拾主动坐到了钟杳身边，她撩了撩自己的齐耳短发，像在和钟杳吐槽什么。 　　唯有祁昱一人坐立难安，每分每秒都煎熬。 　　若非屋里现在家长都在，他怀疑自己将立刻暴走。 　　钟杳到底在想些什么，被别人那样说她都不生气吗？她还不如像之前那样，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不配呢。 　　“我先走了。” 　　祁昱终于无法忍受，腾地起身，“老师让我今晚染头，再不走今晚睡不了了。” 　　“我也要走，再不走作业写不完了！”唐一鸣也如蒙大赦的从佘芮身边起身，他顺道还对宋拾说，“石头你回不回，你们学校不是寄宿制吗，再不走寝室也得关门了吧？” 　　宋拾一副“好兄弟”的表情看他，也起了身和钟杳道别。 　　萧曼如和佘芮默契地吐槽小孩，而三个从小长大的小伙伴相互掩护，齐齐逃到了门外。霎时，屋内只剩钟杳孤零零的夹在大人的世界。 　　祁昱回头，对上少女乌黑沉静的一双眸，突然就走不动了。 　　他来不及多想，又折回去问：“钟杳，你走不走？” 　　钟杳还没回应，里面萧曼如微微一顿。儿子青春期后，除了宋拾，她还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主动。 　　“杳杳，去吧，让他们送你回家。”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说，“别管你爸这个酒鬼了。” 　　靳川大约和他们的关系真不错，眼下已有些微醺。 　　他今天带小孩出来，本意就是为了给她介绍点新朋友，因为那天她和她的小伙伴吵得还挺凶。 　　祁家小霸王这么给面子，他当然喜闻乐见，也朝小萝卜头点点头：“走吧，我晚点回家。” 　　钟杳这才乖巧地和大人们道别，然后走向了祁昱他们。 　　一路沉默。 　　直到远离了包厢，祁昱忽的对唐一鸣说：“你送宋拾回学校，我直接去染头。” 　　“不了吧，就石头这武术世家，她不打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唐一鸣浑身都写着嫌弃，“昱哥，我跟你去染头，中间还能顺便开个黑。” 　　宋拾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没眼色的样儿，伸手揽住他脖子，强制性地将他往后面拖：“唐老鸭你再嘴臭，明天我就把你游戏铭文全销毁了！佘阿姨都交代过了，今晚不写完数学作业你别想离开我半步！” 　　在宋拾的暴力执法下，两人离他们越来越远，最后坐上车走了。 　　钟杳收起艳羡的目光，扭头对祁昱说：“其实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 　　祁昱不明所以：“我勉强什么？” 　　少女深吸一口气，又露出那种令他心烦的笑容：“就不用管大人说的照顾不照顾，我知道挺强人所难的，大家都已经有各自的朋友了，硬要凑一块是还挺尴尬的吧？” 　　她顿了顿，解释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晚来之前不知道要见的人是你们，我以为，靳川只是要和我介绍他的朋友。” 　　祁昱敏锐的发现，她管她爸爸叫靳川。 　　他心里被她搅得一团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也解释：“钟杳，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晚约的是你，那些话没有轻视的意思。” 　　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傻气，舔舔后槽牙又干巴巴加了句：“只是有点惊讶。” 　　钟杳却说：“不用道歉，因为你没有说错。” 　　祁昱一怔。 　　钟杳仰面看他：“我妈妈没和他结婚，我本来就是私生子来着。祁昱，你是大明星，不管我们今晚见没见过面，以后本来也不会有太多交集。所以，你不用自责，就，还是再见了。” 　　如同放学在楼道那刻，少女走得果决，没有半点犹豫。 　　祁昱眼见着她背影越来越小，最后完全融入在月色之中，而他心中的烦闷早已化作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本来还想送她回家，就当做饭前损她的补偿，但被她一句句话堵得压根就没机会开口。 　　这个人，怎么就那么会惹人烦恼？ 　　—— 　　钟杳其实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 　　听见祁昱一次又一次的叫自己“私生子”，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想了又想，她发现这就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钟杳想起小时候，她看见电视里的主角们结婚时，也曾吵着要看妈妈的结婚照。她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妈妈微笑着告诉自己，她没有穿上婚纱的机会。 　　再后来，钟杳长大了些，开始明白妈妈连婚都没能结就生了自己。 　　她一直以为是爸爸死了所以没机会，直到靳川出现那刻，她就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也不怪祁昱和唐一鸣那样说自己。 　　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私生子就没有不被别人说的，而且，他们也没有电视里骂得那么难听。 　　祁昱那样的人，连千里迢迢赶来的粉丝都不理，放学后却要被叫到餐厅来见自己，好像生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钟杳靠坐在飘窗前，给孙十五发了条消息： 　　【十五，大家为什么都要骂私生子呢？私生子真的很讨人厌吗？】 　　时间已经很晚，按理说孙十五的手机应该已经被六姨收了，但片刻后，钟杳的手机居然嗡嗡了两声。 　　她含着期盼点开，却发现是宋拾发来的。 　　宋拾是祁昱和唐一鸣的发小，她说她小时候和唐一鸣一起参加了一档亲子节目，后来就和两人一直做了朋友。 　　钟杳虽然不妄想和祁昱、唐一鸣成为朋友，但她很喜欢宋拾。 　　因为宋拾身上有太多孙十五的影子，短发，爽朗的笑意，大大咧咧的模样，自来熟，就像是世界上另一个十五。 　　她想要和宋拾做朋友，所以吃饭的时候和她交换了QQ。 　　但钟杳没想到，宋拾居然是来为祁昱传话的： 　　【杳杳！祁昱他说有事找你，让我把你QQ给他】 　　【我看你们认识，就给了哦】 　　【祁昱烦死了，非让我提醒你看通讯录】 　　【杳杳，你睡了吗？那晚安哈！】 　　说话的语气也像十五，钟杳不禁翘了翘唇，又先把宋拾的事发消息告诉了孙十五，然后才去翻了下好友添加页面。 　　她发现，新的好友验证信息一共有三条： 　　“我是三亿人都想加QQ的祁昱” 　　“我是祁昱。” 　　“第一条是唐一鸣发的，不是我。” 第16章 （二更） 　　动员会过后，桃李中学“庆建国70周年”活动便如火如荼展开。 　　钟杳听同学们讨论各自要上报的节目，见识到了北京学生们的多才多艺。 　　钢琴、美声、街舞，从乐器到舞蹈，大家都在踊跃报名，甚至是她很陌生的舞台剧都有好多学生报名。 　　对于小镇和首都的差距，钟杳原本没有什么具体概念，但当她听说连看起来傻乎乎的唐一鸣都报了相声表演时，才终于有了更真切的体会。 　　其实钟杳并非什么爱表现的人，可见同学们都这样厉害，而她什么都不会就难免感到垂头丧气。 　　“钟杳，你怎么啦？”刚去文艺委员那报名了大合唱的贺伶俐回来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诶。” 　　或许是想开解钟杳的心情，她又问：“对了，你要报名建国70周年的表演吗？不然你和我一起合唱吧，潘达也去呢。” 　　钟杳将下巴磕在桌面上，歪头不太好意思地回：“我不太会唱歌，也没有什么别的才艺……” 　　贺伶俐想到了什么，唔了一声突然陷入沉默。 　　她对长得漂亮的人自带滤镜，钟杳那么好看，她就自动认为对方像沈青青那样多才多艺了。 　　她才想起钟杳从小镇来，可能是没有条件发展兴趣班，一时有点懊恼。 　　“没关系的。”贺伶俐又转而去安慰同桌，“你长得好看，又乖，学习认真，成绩应该也很好吧！不会才艺太正常啦，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嘛！” 　　嗯！她觉得钟杳成绩肯定非常不错，否则怎么能从小镇转到他们学校！ 　　提到成绩，钟杳的心情果真好了些。 　　她点头：“嗯，就像李白说的那样，天生我材必有用。” 　　然后她对贺伶俐微微一笑：“谢谢你贺伶俐，等你合唱的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美人同桌一笑，贺伶俐觉得她一个女的都要心动了，一开心她又夸道：“嗯嗯嗯，而且我们杳杳的字也写得好漂亮，比语文老师的还好——” 　　倏地，贺伶俐刹住，她想到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我知道了！”她激动地抱住同桌道，“钟杳你可以报名去办黑板报啊！” 　　嗯？ 　　钟杳下意识回头，发现他们九班的黑板报确实写得满满当当的。 　　她些许惊讶：“好像是哦，我以为北京的学校，都不怎么弄黑板报。” 　　桃李中学的硬件设施都特别好，钟杳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老师们上课都带着笔记本，滑动黑板其实都不怎么用得上，每堂课老师更多都是用多媒体设备讲课。 　　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很是新奇，连板书都写得少，她自然而然地以为桃李中学都不搞黑板报那套了。 　　“别的班都随便弄弄的，但咱班不一样！”贺伶俐悄悄和她说，“咱们班主任蒋科学你也知道吧，特别老古板，坚持认为黑板报文化应该被传承，我们班黑板报每个月都会更新内容的！”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激动：“这次建国70周年肯定要全部重做，杳杳你的字超漂亮，当然要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钟杳眼睛一亮，竟被同桌说得有些心潮澎湃：“好，等会下课我去和文艺委员报名，真的谢谢你，贺伶俐。” 　　同桌笑她太懂礼貌，三句话不离谢谢，然后又把话题拉到了各种八卦之中。 　　钟杳静静听着，没来得及告诉同桌，其实以前在云水中学，班里的黑板报都是她包揽。 　　云水镇僻静，有江南水乡的韵味，却又不似热门古镇的拥挤，市里有很多美术生都爱来写生。 　　钟杳的妈妈没办法支撑她学太贵的兴趣班，没事的时候总爱让她去跟着那些哥哥姐姐们写写画画，或许是有几分天赋，她的画常常被夸赞。 　　但在小镇里也没什么发挥的机会，钟杳就全部用在了黑板报上。 　　黑板报费时费力还要吃粉笔灰，原本就没什么小孩愿意去耗费精力，再加上有能直观展现才艺的表演，就更没人愿意做了。 　　钟杳去和文艺委员易然报名时，易然说她差点感动哭了，毕竟没人报名就又得她这个文艺委员做。而在钟杳表示她一个人就能完成时，易然当即表示要连请她喝一周的奶茶。 　　她觉得文艺委员挺可爱的，最后就收了易然一杯奶茶。 　　当天傍晚，钟杳喝到了她人生中最昂贵，最精致的一杯奶茶。 　　没有小镇奶茶那种甜腻的奶精味，嘬一口，先是淡淡的咸，然后是酸甜的草莓汁，似乎还带着点儿茶香，最后入口的是一嚼即烂的草莓果肉。 　　她看了眼价格，居然要三十块一杯，在云水镇都能喝六杯了，难怪会这么好喝！ 　　钟杳一边计划着以后要带孙十五来喝，一边走到了教室后的黑板前，她决定要好好设计这次建国70周年庆的黑板报，绝不辜负文艺委员的奶茶。 　　当祁昱故意经过九班教室外时，他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夕阳中，少女一边拿尺子量黑板，一边垂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她的头发扎得有点松，在低头的时候，耳边的头发就一缕缕不听话的往下坠；女孩伸手去够，却在脸上留下一抹粉笔灰。 　　暖光之中，尘粉飞扬，少女看起来娴静又美好。 　　祁昱一时定在原地，本就是来找她的，此刻却又莫名定身，像是怕惊扰了她似的。 　　钟杳正构思整体版面，颇为入神，完全没注意到教室外有人。 　　窗外，祁昱索性也就不动了，就靠阳台等着她。 　　约莫一个小时过去，少女扬了扬唇，终于将本子合起来伸了个懒腰。 　　叩叩叩—— 　　祁昱敲敲教室后门问：“能进来吗？” 　　钟杳狐疑偏头，看清来者时，微微讶异。 　　少年言出必行，答应教导主任要染头，就真的立刻践行了。此刻他那头嚣张扎眼的白毛，已经被相对规矩的深栗色代替。其实钟杳也不确定是什么颜色，反正不是纯正的黑，还微烫了一点，更有种少年明星的苏帅感了。 　　好半晌，她才点头，喃喃说：“这又不是我家……” 　　祁昱想起中秋那天不敲门进来九班的惨案，脸色又有些不自然：“建国70周年，我学讲礼貌不行？” 　　钟杳不想和他掰扯这些，直接问：“你找我有事吗？” 　　祁昱脸上的表情便更别扭，沉默好久才咬牙说：“你昨晚没看见QQ？” 　　钟杳一愣。 　　原来还是为了加好友的事。 　　昨晚她纠结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少年的好友申请忽视掉。她怀疑祁昱是为了昨天说自己私生子的事，才会加好友示好，就像先前他误会她是粉丝，就在中秋晚会上表演节目来道歉。 　　钟杳认为没必要。 　　她也没脆弱到，需要祁昱一再道歉的份儿上。 　　“抱歉啊，昨晚我很早就睡了，今天一直在想黑板报的事就也没看QQ。”钟杳装作没看见，掩饰住心虚问，“我QQ怎么了吗？” 　　女孩的这个解释似乎让祁昱舒畅不少。 　　虽然他发的身份验证信息傻到窒息，但他还是决定闭眼赴死：“我加了你好友，通过一下。” 　　“嗯？”钟杳此刻是真有些惊讶，“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加QQ好友吗？” 　　这太不祁昱了。 　　“不是。”祁昱矢口否认，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囫囵催她，“反正你先通过再说。” 　　钟杳有模有样的拿出手机胡乱点了点，然后又问：“宋拾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呢，你现在也可以说的。” 　　祁昱：…… 　　不是，这人怎么总这么难糊弄？ 　　他哪有什么事，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加钟杳的好友。或许是他昨天损她说得太难听，或许是连宋拾都有她QQ，他觉得难道他和她不比宋拾熟？ 　　祁昱感到钟杳就是有点针对他，但自始至终又确实是自己不对。 　　面对少女的质问，他沉默了又沉默，最后憋出一句：“我妈让我加的。” 　　……？ 　　钟杳懵了一瞬，不太敢相信这句话会从祁昱的口中说出来。 　　祁昱说完可能连自己也觉得很荒谬，就又立刻解释：“你昨天也看见了，萧曼如真的很烦。换别人早被我给打了，但谁让她是我妈，你懂吧？” 　　钟杳憋着笑，看他欲盖弥彰。 　　少年都做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也太矫情，她干脆调出二维码说：“那，回去和妈妈交差吧。” 　　如愿以偿，祁昱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眼神和女孩交汇，他才迅速扫码。 　　她名字还挺长，杳杳钟声晚，不过看起来还挺像她风格。 　　由于整个加好友的过程都太傻了，祁昱不想再停留于此，立刻收起手机转移话题问：“你走不走？” 　　“走的，天都要黑了。”钟杳拍拍手掌说，“你先回吧，我还得去洗个手。” 　　祁昱漫不经心地跟着她：“也等不了两分钟。” 　　钟杳驻足，有点欲言又止。 　　虽然她都和祁昱交换QQ了，但她还是不想在学校和他走太近，毕竟他那些狂热粉丝太可怕。 　　祁昱稍一琢磨，猜透了她的心思。 　　“这个点，学校鬼都没有。”他催她收拾，“再不快点，保安把你锁学校过夜信不信？” 　　钟杳一看，居然都快七点了，那学生确实早走光了。 　　“行。”她应一声，然后加快手上动作。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来到洗手池前。 　　钟杳迅速冲掉粉笔灰就想走，祁昱却冷不丁扯住她的书包带子，她往后稍稍一跌，两个人的距离突然被拉近。 　　她不解抬头，恰好—— 　　少年沾湿手指，拿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在她脸颊划过。 　　冰凉指尖触到皮肤那刻，两人皆是一呆。 　　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奇怪。 　　“脸上粉笔灰太碍眼了。” 　　祁昱说完触电似的松开她，跨着大步先往楼下逃了。 　　钟杳愣在原地，正欲伸手去擦掉脸颊的水珠，可想到少年刚才摸过那，就忽的又顿住了手。 　　“还不走？”这时祁昱回头，语气又开始带着点不耐。 　　她最终没管脸上，伸手拉了拉书包肩带，哦一声小跑过去。 　　而两人身后，沈青青和两个同学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 　　她本是看今天天气好，放学约着和两个小姐妹，上天台拍了个夕阳的抖音小视频。 　　却万万没想到，再下来的时候，会刚好撞见祁昱和钟杳并肩从九班教室走出来。 　　“青青，这……祁昱到底怎么回事啊？” 　　“祁昱不是很讨厌这转学生吗？怎么会和她从九班出来？” 　　两个小姐妹看着比她还惊讶。 　　学校人人都说祁昱讨厌钟杳，但只有沈青青知道不是。 　　因为那天他约自己去操场，并非同学们传的什么相爱相杀，他只是为了警告她，不要再动钟杳。 　　他说都是误会，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会让祁昱这个从小学就对女同学敬谢不敏的人，亲自帮忙出头。 　　沈青青将裙子都捏得皱了。 　　她根本不甘心，明明是她先和祁昱认识的，凭什么这个钟杳突然冒出来就都变了！ 　　沈青青没有理会两个小姐妹的质疑，她静静地走到了九班教室外往里看，她想要知道，祁昱和钟杳这么晚都没离开的原因。 　　可教室一切如常，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倒是被她低气压弄得不敢吭声的小姐妹，突然有人指着后黑板下的粉笔灰说：“青青我知道了！我听说钟杳一个人包揽了九班的黑板报，祁昱不会是陪她在弄黑板报吧？？？” 第17章 （一更） 　　钟杳承办黑板报这天，靳川居然很早就回家了。 　　她和祁昱离开学校时天色已晚，所以就在半途换乘前先去吃了晚餐，不料推开家门却发现灯火通明。 　　往里走两步，便看见靳川正靠坐在沙发。 　　四目相对，男人起身走向她，还若有所指的问：“现在初中生这么忙？” 　　“嗯？”钟杳不明所以。 　　就听靳川调侃道：“放学比影帝下班还晚呢。” 　　钟杳：…… 　　这是在怪她回家晚吗？但好像语气也没有多凶。 　　她抿抿唇，决定还是稍微解释下：“哪有，我只是加入了70周年的庆典。” 　　靳川想到一群小朋友在台上载歌载舞的画面，莫名对“家长”这个身份多了几分代入感。 　　说实话，他很难想象，这安静傲娇的小萝卜头在台上表演的样子。 　　“表演什么节目了？”他真有点好奇。 　　男人不知道想象了些什么节目，脸上的笑意很明显，似乎很高兴她参加表演。 　　钟杳想起新闻说靳川是国际影帝，那他肯定非常厉害了，可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会，只是在幕后弄了个黑板报。 　　她突然有点羞于启齿。 　　“不是节目。”但钟杳更不会在家长面前撒谎，她只好脸热着转移话题，“好饿，你吃饭了吗？” 　　靳川就以为是主持人之类的，不由得扬扬眉，这么薄脸皮的小姑娘，主持起来又会是什么风格？ 　　小孩明显不愿再多聊这个话题，他就也没再追问，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说：“加班辛苦了，今晚我亲自煎牛排犒劳你。” 　　钟杳一呆，心想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都管不住手似的。 　　祁昱摸她的脸，靳川揉她的头发，其实都让人挺难为情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并没有很讨厌。 　　因为那句“加班辛苦了”，钟杳今晚强撑着吃了两顿晚餐，最后撑到她一直打嗝。 　　靳川还没下饭桌就开始无情的嘲笑她，还说什么“过犹不及，就算再喜欢吃牛排也不要太贪嘴”，然后还把她赶去花园里吹冷风，叫她好好走走消食。 　　两人隔着道玻璃门，男人在里面笑着看电视，而钟杳苦兮兮的在夜风里缩了缩脖子。 　　她觉得靳川这种家长的心思也太难琢磨了，明明饭前还说要犒劳她，饭后就这么坏嘲笑她，连杯热水都不知道帮她接。 　　钟杳想起以前妈妈还在时，她打嗝妈妈不仅要接热水，还会帮她拍拍背、按按手指头，如果再不行还会大晚上的出去买药。 　　可靳川呢？不提也罢，亏得她今晚付出这样多。 　　屋内，晚上本来有工作的靳川，一拖再拖始终没有出门。 　　小姑娘气呼呼打嗝的样子有点可爱，他只是在用自己所知晓的方法帮她消食，殊不知小姑娘又在心里给他打了负分。 　　半个小时候，钟杳总算不打嗝了，缩着脖子躲进屋。 　　这时，一杯热水递到她眼前。 　　靳川弯腰对她说：“小萝卜头，我要去上海出差几天，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钟杳一下子有点懵。 　　过来北京这么久，靳川虽经常很晚才回家，但她知道他多晚都还是会回来。所以十四年以来，她其实从没有独自在家过夜过，即便是妈妈去世那几天，也都有六姨陪着自己。 　　这栋房子这样大，说一点都不怕肯定是假的。 　　但她不想被靳川再嘲笑一次，所以她接过热水杯，倔强地仰起头回：“哼，我今年十四岁了，又不是四岁。” 　　人小鬼大的样子，靳川看得又有点想笑。 　　嘴边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扬起，却听小姑娘又说：“你安心工作吧，我肯定会看好家。” 　　靳川一怔。 　　而小孩已经蹬蹬溜上楼，如同先前的每一次。 　　不是说别家小孩在父母出差时，都要哭唧唧的吗？怎么这小萝卜头一点也看不出来？ 　　亏他还改签了航班，陪她消食。 　　靳川摇摇头，上楼提好行李又敲了敲小姑娘房门，告诉她自己就走了。屋内，小孩就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也没有出来送送他的意思。 　　男人不知道，在司机接他离开别墅那刻，阳台上躲着个小小的脑袋，直到车已经完全融入夜色都没有离开。 　　—— 　　翌日，钟杳按部就班上学。 　　到了教室，她的注意力都被学习和黑板报给分散，也就没有再为靳川出差的事而发愁。 　　因为要设计和完成黑板报，这段时间钟杳每天都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每每到家天都已经完全黑透。 　　久而久之，偌大的空荡别墅似乎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熬过了一个周末，消失已久的靳川终于发来了新的消息： 　　【今晚给你煎牛排】 　　反正就不会说一句“我回来了”。 　　但钟杳这天中午依旧很开心，不是为靳川的归来，而是她尽心尽力做的黑板报终于完工了！ 　　九班以前的黑板报最长拖拉过整整一个月，而她居然短短五天就竣工，并且还是以一己之力。 　　当钟杳最后一笔落下时，全班甚至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听见同学异口同声地夸赞自己： 　　“哇靠，钟杳你太牛了吧！” 　　随即，同学们陆陆续续聚集到黑板报前，欣赏和拍照。 　　钟杳的黑板报做得非常巧妙，没有太多的文字，版面更多的是用图案表达。 　　正中是金光闪闪的一颗镂空星，内里写着“建国70周年”，右边散落四颗小星星，恰是国旗上的样子；而五角星的背后是上下两行遒劲的鲜红艺术字：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隔；一面红旗从左上角，飘逸飞扬到右下角，似动漫里的混天绫将黑板从对角线均匀划分；左边国徽之下，用黄色粉笔画了“开国大典”的简笔画，1949.10.1自信洒脱；右边华表之上以行楷字体，书写了一首《沁园春·雪》；甚至在留白之处，还巧妙的绘上了国徽与党徽，可谓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 　　整副黑板板只有三个颜色，正红、明黄与写诗处留的黑，看起来整洁又大气，黑板之上的班级荣誉证书恰好也是这三种颜色，与之交相辉映。 　　但这些其实都并非令同学们赞叹的真正原因。 　　随着时代的发展，学校的黑板报早已脱离粉笔绘制的模式，许多班级都已经开始应用水粉等颜料，以增添内容的无限可能。 　　而钟杳这幅大气磅礴的杰作，竟全部是用粉笔完成的！！！ 　　“钟杳，你是怎么把红色涂得这么正的？” 　　“我之前看她上了好多层，而且有时候还用水晕染过，我靠，真牛大发了！” 　　“钟杳你简笔画画得也太好了吧，色彩的运用也好绝啊，你报的哪家绘画班？” 　　“不是，你们没人夸她的字么！这个行楷，我看是可以直接印在字帖上的水平！” 　　“快让开快让开，我拍个视频上传，保准把一班那牛逼轰轰的水粉画给挤下热门！” 　　…… 　　同学们赞不绝口，这是钟杳从未有过的待遇，她一时愣在原地，不好意思到有点无措。 　　贺伶俐挽着她的手，美滋滋道：“怎么样，我就说吧！杳杳你最厉害了，不过你居然还点亮了绘画技能，我都快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旁边，潘达也很替她开心，告诉她：“钟杳，其实你画到一半的时候班里就都在群里讨论了，但贺伶俐说先别告诉你，说你知道了可能会害羞会紧张。还有，你真的好厉害啊。” 　　钟杳忽然真正的雀跃起来。 　　比起交流不多的其他同学，好像这两位朋友的认同，更能振奋人心。 　　她弯眼，第一次抱住了她的同桌：“贺伶俐，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呀，你是我的伯乐！” 　　—— 　　当天下午，钟杳和她的黑板报，超越祁昱染发和祁昱请假，成为桃李中学的新热点。 　　无论是作品本身，或是她以一己之力短时间完工，都足以震撼一群初中小朋友了。 　　甚至，因为有同学把她的黑板报发上了抖音，而恰好这位同学的姐姐是抖音上的小网红，钟杳的这幅黑板报在网络上也引起不小的热议。 　　钟杳自己不怎么爱上网，贺伶俐被她夸伯乐后乐得找不着北，便将那些夸她的一条条截图发给她： 　　“神仙作画[牛][牛]” 　　“请现在的小朋友停止炫技散发魅力，还让不让老阿姨活了！” 　　“还是北京桃李中学的，这是文武双才啊！” 　　“这黑板报？？？我看了想把我们班的直接擦了哈哈哈” 　　…… 　　因为这些夸赞，钟杳整个人都被愉悦填满，就连傍晚收到靳川食言的消息，她似乎都没那么难过了。 　　中午还说着要回来煎牛排的人，到了傍晚忽然就说临有事不能回了。 　　靳川第一次对她说了抱歉，而且，又给她打了一万块钱。 　　他用钱来说对不起，是影响钟杳心情的最主要原因。 　　她很不喜欢这样，可她又觉得这事没法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靳川说。 　　所以最后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这晚半夜，钟杳还久违地收到了祁昱的消息，这是他们加了好友后第一次交谈。 　　听贺伶俐说，祁昱最近接了个通告，这段时间总在请假，还告诉她这是少年明星的常态。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知道学校的消息，因为他说： 　　【听说你的黑板报传疯了，深藏不露？】 　　少年也是为这个而来，可钟杳却忽然没了去聊的兴致。 　　不回复又太不礼貌，她思来想去回了句： 　　【大家有些夸张了，也没那么厉害。我睡觉了，改天聊。】 　　至于改天是哪天，钟杳也不知道。 　　因为靳川这一延迟，一周就又过去了，他却再没给她发过“今晚回来煎牛排”这样的话。 　　他每天都发来同样的信息，她甚至都要担心他要出事了。可她又在网上看见有人说，他在电影发布会的现场，他在某某品牌活动现身，他在某某导演家附近被拍到。 　　靳川出现在网络的各个角落，但就是没出现在家。 　　后来钟杳就不再关心他在哪了。 　　她每天准时上学、放学，偶尔看着外班的学生来九班，和她办的黑板报合影拍照。 　　时间一晃，九月底，桃李中学的“庆建国70周年，歌颂祖国”的庆典就要正式举行了。 　　当天早晨要先对各班的黑板报进行评分比较，然后操场集合，讲话，表演节目。 　　黑板报被吹嘘了一整周，九班的所有学生都等着夺魁拿奖的那刻。 　　谁都没料到—— 　　在评比的前一天傍晚，钟杳的心血被谁用黑板刷毁于一旦，原本恢弘的版面全被抹花，此刻只剩斑驳狼藉。 第18章 （二更） 　　靳川不在家，学校也没有了事情牵挂，才不过九点，钟杳和十五打了会电话就开始犯困。 　　而贺伶俐恰是这时发来了消息： 　　【杳杳，我们班的黑板报被人嫉妒给毁掉了呜呜呜qwq】 　　【虽然大家都说你肯定是最伤心的，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才是最应该知道的，不然你明天早上多懵逼啊……】 　　【而且我知道你为了这个付出了多少，呜呜呜杳杳，我们该怎么办啊QAQ】 　　钟杳登时清醒了一半，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图片那刻，她的心还是狠狠一揪。 　　放学时还好端端的黑板报，此刻花得不成样子，红与黄混成一团。那人还朝黑板泼了水，水渍带着粉笔灰往下流，整个版面像打翻了的染缸般狼藉。 　　弄成这个样子，光是把黑板洗掉都不知得费多少力气，更遑论是恢复作品了。 　　可钟杳管不了那么多，她几乎是立刻蹦下床，随便抓了件衣服就急急出了门。 　　她只知道，如果就这样放弃，她不甘心。 　　为了这个黑板报究竟付出了多少心力，只有钟杳自己知道。 　　本子上的设计草图到定稿修了又修，不知道废掉了多少版；一首《沁园春·雪》那也是放弃掉周末休息时间，从无数首诗中精心挑选而出的；甚至为了找手感，她在写板书前还会先到教室前面的黑板练习，觉得手热了再写在黑板报上。 　　动工只要五天，可背后的努力却远不止。 　　钟杳无法忍受苦心经营的成果被践踏被浪费，憋着一股劲打车赶往了学校。 　　其实她都不知道，这么晚了还能不能进入校园，到了教室又是否真的能来得及补救。 　　但她就是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做。 　　手机里，潘达的消息也来了，告诉她真相，劝慰她不要太难过。 　　只剩一晚期限，大家都默认已无法补救。 　　钟杳抿唇沉吟片刻，最终没有告诉伙伴们自己傻乎乎的在往学校赶，她只回： 　　【谢谢你告诉我，我会再想想办法！】 　　窗外夜色飞驰，她开始在脑内计算，如果一个人的话，清洗黑板要多久，重新绘制又要多久。 　　如果花一整夜的话，虽然难，但已经做过一遍，似乎也有机会创造奇迹。 　　一路上，钟杳脑子都很乱。 　　在校门口下车那瞬，她看着紧锁的大门和黑黢黢的保卫室，突然感到一丝迷茫。 　　原来连学校保卫处都已经下班了，她连请求保安叔叔放自己进去的机会都没有，又该怎么去创造奇迹呢？ 　　束手无措的感觉裹挟少女，正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的敲碎。 　　钟杳绝望到鼻子都开始发酸，可是她强迫自己不要哭，因为人一旦哭泣来就会完全失去理智了。 　　她不想放弃啊，真的不想。 　　她重重的深呼吸，伸手拍拍自己的脸，眨眼憋回眼泪，然后绕着学校的围墙转起来。 　　桃李中学是北京排名前三的重点中学，学校各方面都名列前茅，因为学校有不少祁昱、沈青青他们这样的出身名流的学生，所以就连安保也十分可靠。 　　围墙之上扎满碎玻璃片，花园点缀修建的铁栅栏顶端也尖锐锋利，在路灯的照耀之下泛着寒光。 　　钟杳站在铁栅栏前咽了口唾沫，心中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比起正门和围墙，攀上这个栅栏似乎要容易很多，虽然有点高，顶端又非常尖利，但只要她像爬树一样小心点再小心点就应该可以吧？ 　　念头一起便再难收，想要保护作品的欲望太盛，钟杳居然真的胆大到想翻进学校。 　　她紧紧抓住栅栏上方，脚踏在缝隙之中，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开始往上攀，每高一些身体都更颤一些。 　　“喂，就算黑板报毁了，也不能血溅校园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于身后响起，钟杳本就紧张，被这么一喊，霎时被心中的心虚所击溃。 　　脚下踩空，她整个人往后仰倒。 　　少女惊呼，她身后的祁昱赶紧上前，将其稳稳扶住。 　　如触电，钟杳立时推开少年，负气责怪：“你干嘛突然吓人？我本来都爬到一半了！” 　　祁昱摇摇头，也不问她为什么翻墙，只说：“你知道翻墙被逮的后果吗？” 　　“你不说谁会知道？”钟杳咬唇别开脸。 　　“拜托，”祁昱指向校内一棵树，“大小姐，你以为学校的监控是摆设？” 　　钟杳这才发现繁复的枝芽中，摄像头隐隐亮着红光，所以她刚才爬墙的事很可能已经被录下来了。 　　但她还是倔强地说：“你根本不会明白，那对我有多重要。” 　　“很重要？”祁昱反问她，“重要到记过、写检讨、星期一升旗仪式时当着全校师生公开检讨、请家长一条龙，让靳川因为个黑板报就被请到学校来也都没关系？” 　　钟杳猛地侧头看他，原来他也听说了，知道她为何而来。她盯着祁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似乎在纠结在抉择。 　　而祁昱并不打算等她给出答案，忽然伸手牵住她跑起来。 　　夜风扑面，少年回头对她说：“行，那我带你去创造奇迹。” 　　钟杳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鬼使神差的，她居然没有甩开他的手，似乎真的相信他可以带自己进学校。 　　祁昱带着她围着学校跑了好大一圈，最后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来到了一道防盗门前。 　　这时钟杳才发现唐一鸣和宋拾居然也等在这里，下意识地，她先将手从祁昱那抽了回来。 　　“你们……”她看向等待的两人，心中猜到些什么，面色动容。 　　“我们是来行侠仗义的！”宋拾挽住她，转头对祁昱说，“祁昱你赶紧开门啊，我最听不得女孩子说些肉麻兮兮的话了！” 　　唐一鸣也搓手说：“是啊昱哥，你快点儿，我要冷死了，还要听石头叨逼叨好辛苦。” 　　他们的确是为了她大半夜的都赶到了学校来，可她和他们明明都还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这样的好事，钟杳曾经连想都不敢想。 　　祁昱转身开门时，她郑重地说了声：“谢谢，谢谢你们。” 　　这样的感动有些奇异，仿佛连心里的着急都能冲淡。 　　“好了好了，快进去！”宋拾推着她往里走，“你如果哭的话，我就立刻走了啊！” 　　“我说你这石头有没有义气？”唐一鸣在旁边怼她，“你就从隔壁学校过来，我这个从被窝里起来的人都啥也没说好吗？你敢走明天我就上嘉德举报你半夜翻墙！” 　　这两个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互损，钟杳一时又想哭又想笑。 　　他们打打闹闹走了一截，她才发现里面居然是学校的小卖部！ 　　“祁昱，你怎么会有小卖部的钥匙？”钟杳担心他们为了自己，做一些违法的事，比如偷钥匙。 　　女孩紧张巴巴的语气，成功将宋拾逗笑。 　　“放心吧杳杳，”她拍一拍钟杳的肩膀解释，“桃李小卖部老板的儿子是祁昱的粉丝，偷偷给了他钥匙，让他从这里进出躲粉丝和媒体。” 　　唐一鸣白她：“要你说！人小美女问你了吗？” 　　他觉得祁昱好不容易收工，第一件事不是回去睡觉，反而跑来给钟杳弄什么黑板报就真的很离谱，绝对有鬼！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斗嘴，祁昱不耐烦的喝止：“闭嘴，现在是吵嘴的时候吗？” 　　“没关系的。”钟杳扯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这样，“其实这样挺能缓解紧张的，我现在对修复黑板报特别有信心。” 　　然而—— 　　十分钟后，钟杳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三位大明星，两个唱跳俱佳，一个武功了得，却没有一个会弄黑板报。 　　绘画技能几乎没有，行楷？能把板书写端正就实属不错…… 　　所以，最后他们仨唯二能干的事就是：洗黑板和后续收拾卫生。余下所有，仍旧只能钟杳独挑大梁。 　　不过有祁昱三人帮忙洗黑板，倒的确给钟杳省下不少时间，就是等黑板干等了很久。 　　等待的时间，钟杳也没闲着，她跑到了教室前面的黑板，开始在上面找手感。无论是绘画还是板书，都先简单模拟了一遍。 　　而祁昱正是在这时，才懂得少女为何执意要闯进学校，都能随手把版面默下来了，也不知道私底下练习过多少遍。 　　旁边，唐一鸣和宋拾显然也惊呆了，纷纷在群里发消息： 　　【唐老鸭：卧槽，他们南方人是不是人均点亮文艺技能？那黑板报看着够牛逼轰轰了，小美女居然随手就能背出来？？？】 　　【小石头：你这不是废话吗？能把祁昱往湖里推的人，那能是普通人吗？！】 　　讲台下，祁昱望一眼灯光下娴静的少女，啧一声在群里回： 　　【祁昱：大惊小怪吵死了，要吵去教室外面吵。】 　　唐一鸣&宋拾：？ 　　两人瞪圆眼对视，一脸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表情。 　　他们也不吵了，静悄悄地去了隔壁八班，然后唐一鸣给祁昱私发一条消息： 　　【昱哥，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等打扫卫生的时候来班里叫我们哈！】 　　祁昱还没回复，钟杳突然回首奇怪问：“宋拾和唐一鸣呢？他们怎么不见了。”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说：“唐一鸣说他想晒月亮，非拉宋拾陪他出去。” 　　？ 　　钟杳一心想着黑板报的事，居然就也没怀疑，喃喃道了句：“怎么还有这样奇怪的爱好……” 　　祁昱憋着笑指指教室后面：“黑板应该差不多了，现在开始？” 　　“真的么！”钟杳便果真不再多想，大步走过去。 　　其实黑板还有点润润的，但画红旗的时候，本来也要用水润湿调色，她就没再耽搁。 　　月亮越爬越高，整个学校静得只有风声。 　　初二八班，唐一鸣和宋拾紧靠，裹着件搭衣服依偎着睡熟了。 　　倒是隔壁九班，少女仿佛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拿红粉笔叠着色，祁昱坐在她身后都看累了。看钟杳胳膊抬了放，放了抬，好几次他都想过去说，我帮你一起涂算了。 　　但祁昱到底是没有。 　　因为他发现一笔一划都有定好的纹理，走向、轻重等细节绝不是他能掌控的，比起花得不成样子的黑板报，补救出一副差强人意的当然已属不易，却对不起少女这么久以来的付出。 　　钟杳她值得更好的结果。 　　少年索性默默站到她身后去，替她递根粉笔，为她端一会水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钟杳其实又累又困，只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便又强打着精神继续绘制。 　　这一画，就是一整夜。 　　直到远处地平线都被染上橙红，钟杳才终于落下最后一笔，不可置信，她居然真的复原了黑板报。甚至，没了那一周落下的灰尘，整个版面的颜色变得比昨天更加鲜活。 　　“祁昱！” 　　少年正迷糊打盹，倏地被一道雀跃的声音惊醒，他睁眼，对上钟杳沾上粉笔灰的脸。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拉着他说：“你看，我们真的创造了奇迹！” 　　从来没有哪一个女生扯着他的袖子，满眼闪星星的说这样的话，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被异性们嘶喊着追逐。 　　有那么一瞬，祁昱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幸福感。 　　他还没能弄清楚，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女孩松开了他。 　　钟杳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关系还不到那份上，垂目开始思索着什么。 　　旭日初升，教室里照进微弱光芒，打在钟杳脸上微微闪。 　　祁昱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该从哪开始。 　　绒绒朝阳之中，少女又抬眸看向他。 　　她问：“祁昱，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第19章 　　少女过于郑重其事，祁昱差点以为她是要表白。 　　结果她却傻乎乎的问：“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原来，都到了这种程度，他居然连她的朋友都算不上吗？？？ 　　祁昱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可是女孩一本正经，一脸单纯，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就像她在小巷讽刺辱骂他，让他半点脾气也没有。 　　四目相对，祁昱一直不开口，钟杳又不自信起来。 　　她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想当然了些，她只是明星的私生女，祁昱这样的超级星二代或许也不想沾上她这样的麻烦吧？ 　　钟杳不想等他开口拒绝自己，正要说算了，却见少年忽的勾唇。 　　“行啊，”他笑得有点痞有点坏，“等会我表演完你给我献花，我们就做朋友。” 　　钟杳一愣，纠结写在脸上。 　　因为昨夜的感动，她刚才提出做朋友，其实没想太多。 　　此刻祁昱提出这样的条件，倒像是在提醒她，令她意识到，和他做朋友究竟意味着什么。 　　刚转学过来时，她不过是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就被大家骂成那样。 　　做朋友后总要和祁昱有更多交往，想要一直不被别人发现也挺奇怪的，但那时她又会遭遇些什么呢？ 　　可钟杳转念又想，上次是她和祁昱有误会才会变成那样，如果成为了朋友，或许不会再变得先前那样糟糕。 　　怎样都可能，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实上，祁昱根本没想那么深远。 　　在他的意识中，做朋友当然是以彼此都舒服的模式相处。就像宋拾和唐一鸣，他们关系很好，可因为亲子节目后有太多的cp粉，他们也可以不同校，平常都私底下一起玩。 　　祁昱没想过钟杳会立刻思考起，他们在学校里的相处方式。 　　此时此刻，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一个男的，不至于总被女生压制吧？ 　　节奏不能总被钟杳握在手中，他也得给她出点难题！ 　　女孩为难的样子，祁昱感到很满意。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从凳子上懒懒起身道：“那我等着你的花咯。” 　　—— 　　沈青青的心情今天久违地不错，确切的说，是从昨晚听说钟杳的黑板报被毁了就很好。 　　虽然很多人都猜测是她做的，而事实并非如此，可她依旧很开心。 　　因为她讨厌钟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人替她教训敌人何乐而不为？ 　　是以，沈青青一大早就来到学校，她打算跟随老师和同学们去到九班教室看热闹。 　　进入校门时，她就已经在想象，当年级组宣布九班黑板报为零分时，钟杳的精彩表情。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要忍不住笑出声。 　　刚到教室门口，朋友刘萌踩着粉皮鞋激动跑来：“卧槽！青青，九班的黑板报——” 　　“好了好了，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沈青青打断朋友，昂着头进教室签到。 　　刘萌一愣，以为朋友还没到学校就知道钟杳重绘的事，转而佩服道：“青青你家不愧是开娱乐公司的，这消息掌握度，绝了！” 　　沈青青掏出小镜子，一边检查表演妆容一边说：“那当然，马上年级组就要评比黑板报了，你和我一起去九班观赏吧。” 　　“啊？”刘萌惊讶，“青青你居然要去欣赏么？” 　　沈青青合上镜子，眼睛一挑：“这样的大好事，我当然得去亲眼见证，你不去就算了。” 　　说罢，她拍拍刘萌的肩自己先往楼上九班走去。 　　事实上，不少学生和沈青青一样，不知道钟杳已经化腐朽为神奇，都抱着同样的看戏心理打算去初二九班看钟杳出糗。 　　毕竟她先前靠近祁昱的事，很多人都不知道内情，仍对她抱有敌意。 　　结果—— 　　他们暗戳戳来到九班时，都和沈青青一眼，先听见了不少夸赞钟杳的惊叹声： 　　“我靠？她是神仙吗，一个晚上重新画了新的黑板报？？？” 　　“关键这颜色比之前更好看了吧？！她不会是哪吒转世，三头六臂，把混天绫直接扔黑板上了吧？！” 　　“哈哈哈逗逼，那是因为没灰尘了，当然更好看！而且她原本就画得超好！” 　　“这谁看了不说一句钟杳牛逼？！” 　　…… 　　太多人夸钟杳，沈青青狐疑探头一看，只见昨夜疯传的“大杂色花黑板”此刻居然焕然一新，被崭新鲜活的新作品给替代了。 　　“这怎么可能？！”沈青青也不管九班班主任在，直接从后门冲了进去，她面色难堪地站在黑板前说，“昨天晚上这黑板报明明都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一夜复原？！” 　　“这绝对不可能！”沈青青怀疑他们打印了图片充数，想要上手去扯。 　　“沈青青你干嘛？！” 　　贺伶俐第一个冲出来拉住她，并义愤填膺的说，“难道你毁了一次还想毁第二次？我们蒋老师和全班同学可都看着呢！” 　　她一语激起千层浪，九班学生纷纷挺身而出，护住黑板报道： 　　“就是，沈青青你休想破坏我们的集体荣誉！” 　　“你这样很没劲哎，私人恩怨私人解决不知道吗？动别人班的黑板报算什么事儿？” 　　“就算私人恩怨，这样破坏别人劳动成果也太过分了吧？” 　　“马上年级组就来了，沈青青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找年级主任和你对质呢，破坏我们班黑板报的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青青怎么也料不到，她上来不仅没看到钟杳出糗，反而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你们闭嘴！”她心里怄得要死，“昨天的黑板报根本就不是我弄的，少血口喷人！” 　　贺伶俐被她气得翻白眼，也顾不得她是年级的大姐头，反驳说：“不是你是谁？大家都知道你最讨厌钟杳了，而且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激动的冲进我们班？” 　　全校和钟杳矛盾最大的，就属沈青青了，否则大家也不会在事发之时第一个把帽子扣给她。 　　沈青青也是嚣张惯了的人，听大家这样诬陷自己，她气得放话：“我沈青青要动钟杳用得着使这样的阴招？我连堵她我都亲自去好吗！要对质本小姐奉陪，反正学校走廊和教室都有，等会年级组来了查监控不就行了哼。” 　　她过于理直气壮的样子，还真令人一时无法反驳。 　　倒是一直沉默的九班班主任蒋科学，这时忽然咳嗽一声走了过来：“沈青青同学，黑板报的事暂且不提，你刚才说的‘堵人’是怎么回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应该进行校园暴力，等会到办公室来和老师解释一下。” 　　沈青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霎时噎住了。 　　就连钟杳都愣住。 　　起初，她也以为是沈青青做的，毕竟上次她堵自己失败还被威胁，她们也算结过怨。 　　但刚才她那样信誓旦旦，不惜承认堵人都说没做过，钟杳就有些不确信了。 　　两个女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沈青青完全落败。 　　她气得眼晕，别开脸尴尬又倔强地说：“蒋老师，现在最重要的是黑板报的事，我认为这次的事件更恶劣！” 　　同样都是违反校规校纪的事，蒋科学并不认为堵人就不恶劣，但眼下的确是解决“黑板报事件”的最佳时机。 　　“不管哪件事都恶劣！”他义正辞严的说，“公然校暴和公然破坏他人劳动成果，试图恶意竞争都是在犯错，都得严惩！黑板报的事老师会和年级组严肃处理，看来有些人还是没搞明白‘70周年庆’的意义所在，学校庆祝建国70周年，正是为了传承……” 　　蒋科学一如既往，只要开口讲道理，就非得把人催眠得昏昏欲睡才行。 　　前来围观的外班学生们霎时作鸟兽散，唯余九班学生和要讨清白的沈青青，苦哈哈的等待着年级组的评审团过来。 　　这应该是沈青青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她不仅没能看情敌出糗，反而眼睁睁见证情敌的黑板报拿了全校第一！ 　　不仅如此，她还顶着口大黑锅，不得不和钟杳以及整个年级组评审的人一起来到监控室讨个清白。 　　终于—— 　　走廊的摄像头拍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穿着最大号校服，头上叠着卫衣和鸭舌帽两层帽子，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脸。 　　可显而易见，毁掉黑板报的是个男生。 　　—— 　　当庆典拉开帷幕，“九班黑板报得第一”和“搞破坏的其实是个男生”的消息已经在学生中传开。 　　教务处在进一步调查中，各年级学生也开始根据听来的“体态特征”，开始锁定怀疑目标。 　　校领导演讲致辞时，半个操场都在窃窃私语，直到各类节目开始后才消停下来。 　　而钟杳这个事件受害者的注意力，却已经暂时转移到汇演之上。 　　她一心想着祁昱表演的事，她在纠结等会到底要不要上台，如果真的要去，自己又该从哪买花呢？ 　　她甚至怀疑，祁昱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自己交朋友，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诗歌朗诵，群体舞蹈，《我和我的祖国》大合唱……伴随着节目的推进，距离祁昱的表演越来越近了。 　　突然—— 　　班主任蒋科学捧着一束花走到了钟杳的身边，他一本正经地说：“钟杳同学，你赢得了给祁昱献花的奖励，先去第一排候场吧。” 　　旁边一群女孩子，或激动尖叫，或遗憾叹气，唯独钟杳这个被选中的人一脸迷茫。 　　“啊？”她愣愣反问，“蒋老师，什么叫‘给祁昱献花’的奖励？” 　　“嗷嗷嗷！” 　　贺伶俐蹬着腿儿告诉她：“是这样的！祁昱第一次在学校表演，献花的女同学把礼堂的楼梯都给踩坏了，后来学校就想了个主意，用这个来鼓励大家。男神再登台，就固定一个献花的人，男女都可以，从那段时间的荣誉班级选，选择权交给班主任。” 　　旁边，蒋科学笑得和蔼：“贺伶俐同学说得没错，我们班这次的黑板报办得非常出色，下个月的荣誉班级已经定下是我们。” 　　班主任把花递到她手中，还拍了拍她的肩膀：“钟杳同学，再接再厉，老师很看好你。” 　　于是，钟杳就在惊讶之中，被贺伶俐推着来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身着迷彩服的祁昱恰好从旁边登台，他侧首望见少年和她怀里的话，勾起得逞的笑意。 　　刹那，钟杳明白了，他早就猜到鲜花的名额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就是故意的！ 　　钟杳对祁昱的幼稚有了新的认知，怒目瞪向他。 　　而少年浑然不觉，穿迷彩和一群男同学在台上打起军体拳，惹得台下的女孩子们尖叫喝彩不断。 　　他自信夺目，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祁昱在舞台上时，钟杳永远可以理解他的嚣张，但她还是有些气呼呼。 　　她哼一声，伸手拉过附近的唐一鸣：“唐一鸣同学，麻烦你帮我上个台，顺便给祁昱带句话。” 　　“啊？”唐一鸣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可少女同他耳语之后，迅速转身走了，倒是周围的女同学们敏锐的感知到些什么，纷纷用一种激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唐一鸣唯恐被这群女生吃掉，仓皇而逃。 　　几分钟后。 　　唐一鸣于万众瞩目中，捧着鲜花走到祁昱面前说：“昱哥，没想到吧，今年给你鲜花的人是我颗颗。” 　　满场爆笑。 　　祁昱面无表情的接过花，下台的时候差点没把唐一鸣给绊倒。 　　“我靠，昱哥我特冤。”唐一鸣这才告诉他，“这不是小美女非让我上来的吗？哦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祁昱这才驻足，愿意看他一眼。 　　唐一鸣神秘兮兮的凑近他道：“她说，其实就这样也挺好。” 　　“昱哥，小美女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就这样也挺好？”他不解的问，“你，你该不是想早恋吧？但这会不会过早了点儿？” 　　祁昱白他，冷冷说：“她叫钟杳，不叫小美女。” 　　唐一鸣：……？ 　　当少年不着痕迹寻找钟杳时，钟杳本人已经乘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熬了一个通宵，今早又看了大半天表演，她实在撑不住提前和班主任请了假。 　　蒋科学本来还想追究小姑娘留宿学校的事，可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半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就心软先放她回家了。 　　等钟杳终于到家，她连抬下眼皮都累，耷拉着脑袋想着要不就在沙发上睡算了。 　　女孩刚走到沙发边，竟冷不丁看见靳川正端坐其上，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闭眼再睁眼，男人依旧坐在那里。 　　不是梦。 　　钟杳还在发呆。 　　而靳川回家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才刚走了十天，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第20章 　　靳川也没料到他这一走就是十天。 　　其实满世界赶通告在娱乐圈是常态，更何况他拿了戛纳影帝，又刚好撞上电影上映期。按理说他只会更忙，不过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姑娘，就总得多权衡一下。 　　先前在北京的半个月，靳川已经主动推掉很多通告，毕竟钟杳刚过来，他得陪着她先适应环境。 　　这次飞上海是和《大山》的导演梁好一起，本来活动结束他就打算回北京，没想到梁好又给他推了一个电影剧本。耽搁一天后又临时接了个人情商演，一来二去便越留越久。 　　靳川可以感受到小孩的情绪。 　　后面几天钟杳每天最多回个“嗯”字报平安，隔这么远他又忙得昏天黑地，根本不晓得怎么哄，只能加快进程。 　　第十天，靳川说什么也要走，连晚饭都没吃就要去机场，谁都没拦住。 　　他觉得要再不回，这小姑娘是哄不好了。 　　但靳川怎么也没料到—— 　　紧赶慢赶的回到家，钟杳居然会不在。 　　周六晚上十一点，一个初来乍到的十四岁小姑娘竟不在家，谁不得吓一跳？！ 　　靳川还算冷静，他第一反应是钟杳或许从谁那知道了他今晚回来，这是在故意跟自己置气。 　　所以他先拨打了小孩的手机，粉色房间传来突兀的铃声，告知男人小孩连手机也没拿。 　　事情可能比他想的要糟。 　　靳川蹙眉，一边拿车钥匙一边给佘芮打电话。 　　急匆匆回来，又急匆匆出门，但直到车子发动，他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要上哪找人。 　　学校？商场？车站？ 　　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连日的工作加上舟车劳顿本就劳心劳力，靳川握着方向盘，心底烦躁不断往上涌。 　　“你到了？” 　　正是这时，佘芮终于接听了电话，“发个信息就行了，干嘛打电话这么隆重？” 　　“阿佘，”靳川声音些许疲惫，“钟杳不见了，你替我问问几个小孩是什么情况。” 　　那端，佘芮一愣，紧接着她听起来比他更着急：“你先别轻举妄动！等我电话！” 　　叮嘱一句便匆匆挂断。 　　靳川又将车熄火，仰面往后重重一靠。 　　似乎适应娱乐圈的强度后，他已经很久都没像此刻这般觉得累过了。 　　也不知道佘芮辗转问了多少人，再来电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靳川心烦意乱，正开着车在附近乱找。 　　“别担心了，几个小兔崽子都在学校呢。”佘芮的语气如同劫后余生般，“说是你家小姑娘的什么黑板报被人给恶意擦了，现在几个人偷偷跑去学校补救了，我给唐一鸣弹视频确认过了，没说谎。” 　　微微停顿，她的声音终于轻松几分，试探着问：“你要现在去学校逮人吗？” 　　靳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把车靠路边停下，摸出一支烟点燃，边抽似边在思考。 　　那端，佘芮一句话都没再多说，也没催，就沉默等着。 　　灰暗夜色里，明明灭灭的星火将烟卷烧了一半。 　　男人微叹，终于开了口：“算了，明天再和她算账。” 　　“这样最好。”佘芮松了一口气，轻笑，“你家小姑娘魅力还挺大，连祁昱那小子都去了。” 　　散漫惯了的靳川这次却没跟着笑，他沉默半瞬，只是久违地认真地对佘芮道了句：“谢了。” 　　—— 　　靳川也没问小孩们估计得在学校等多久，他放了点老电影的DVD，就坐在沙发上等。 　　没想到小姑娘挺能熬，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等到她回家。 　　钟杳随她妈妈，生得白，此刻眼底的黑眼圈，看着和他这个熬了十天的人差别也不大了。 　　小孩耷拉着脑袋，走路似在飘，深一脚的浅一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喝醉了。 　　看起来挺可怜兮兮的，但靳川还是板着脸问：“我才刚走了十天，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钟杳冷不丁看见归来的靳川，还被他抓了个正着，瞌睡登时清醒了泰半，一股莫名的心虚油然而生。 　　面对家长的质问，她明明可以解释，可她困倦之下也有些心浮气躁。 　　钟杳想起男人一走这么久，食言了道歉也不肯，只知道转钱，她便口是心非地回：“都是谁先夜不归宿的，你这么多天不回家，凭什么要说我？” 　　经过一夜的缓冲，靳川本打算随便说她两句，让她知道有多危险就算了。 　　见她不认错，语气更严肃几分：“我今年35岁，完全可以自保，你有15岁了吗，不仅夜不归宿还学会强词夺理了？” 　　钟杳第一次被他用凶巴巴的语气质疑，满腹委屈，可又不想和他吵架。 　　咬了咬唇干脆不和靳川继续掰扯，转身上楼：“随便你怎么说我，我去睡觉了！” 　　“站住。” 　　靳川终于还是起身叫住了小孩，按照预想那般严厉教育：“钟杳，你不和我讲礼貌就算了。但你今天必须保证，成年之前无论和谁，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够随便夜不归宿。” 　　他连原因都不问就凶她。 　　钟杳身形一顿，脾气也上来了。 　　她回头，一字一句道：“夜不归宿是我错了，但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没有礼貌的人！” 　　女孩怒气冲冲说完便快步跑上楼，关房门的声音比以往都更重。 　　靳川立在原地，怔了一怔，然后他摁着太阳穴，坐回了沙发里。 　　虽然一开始，他的确计划要严肃教育小孩，却并不是像刚才那样。他也曾有过学生时代，理解那些幼稚却珍贵的执着，但他认为也有必要告诉小姑娘，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夜不归宿究竟有多危险和不对。 　　一切都预想得很好，先教训一通再给颗糖，可真正施行起来似乎却困难重重。 　　靳川想过小孩感到委屈后该怎么和好，可他独独没想到，她会对他说“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没礼貌的人”。 　　显然，小姑娘在控诉他缺席的十四年，在怪他，对他心存怨气。 　　靳川突然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些事。 　　譬如，无论他和钟晚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在小孩的眼中，他都是那个缺席多年，不负责任的父亲。 　　也不怪她不喜欢他。 　　靳川闭眼，突然在想：过去这么多年，钟晚那样和风细雨的性格，又是怎么应对小孩各种状况的？ 　　—— 　　钟杳再醒来，外面天际烧成了一片红，和今早教室窗外嫣红朝霞如出一辙，令她有些分不清时间。 　　直到看了眼时间，她才发现已经是傍晚。 　　钟杳坐在公主床上，陷入了短暂的迷惘。 　　她想起了睡前和靳川的争吵，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妈妈也曾教过自己不能太晚回家，虽然黑板报真的很重要，但她好像是真的做错了，可早上怎么就倔强地没认错呢？ 　　而且，钟杳内心深处也清楚，虽然靳川是个负心爸爸，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能理解她去抢救黑板报的人。 　　可她不仅没认错，还矢口说出了隐藏心底的秘密，责怪靳川的缺席。 　　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靳川了。 　　钟杳赤脚走到飘窗上，探着脑袋往下边花园看了看，结果没有看到靳川。 　　其实她根本不想和靳川吵架，葬礼那天是，今天也是，可不知怎么却总事与愿违。 　　她感觉这样很不好，而且每次吵完架还要道歉都挺丢脸的。 　　钟杳十分想逃避，简直想假装还在睡，今晚也不出去吃饭了，拖到明天再想办法。 　　可她又想起妈妈说，知错不改的人最不可取，就又没办法心安理得。 　　磨磨蹭蹭到天都暗了，钟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下了楼。 　　结果靳川没在客厅，她在小茶几上发现了一个小蛋糕，层层叠叠的，最上面是一圈小草莓。和她上回买给靳川的红丝绒蛋糕有点像，但要更大更精致一些。 　　而蛋糕旁边还摆着四个洋娃娃，一只星黛露，两只米奇和一只唐老鸭。 　　钟杳愣了愣。 　　她想起靳川出差的目的地是上海，所以这是他给自己带的迪士尼礼物吗？ 　　那蛋糕呢？是学自己上一次道歉吗？ 　　可是错的人是她，他为什么要道歉，是为了上次食言的事吗？ 　　钟杳有一大堆的疑问，可同时，她也冒出一大堆的内疚。 　　她感到自己昨天好像挺对不起靳川。 　　她抿唇盯着茶几上的蛋糕和洋娃娃，最终蹬蹬又跑上了二楼。 　　书房、健身室、影音室……包括靳川的卧室，钟杳都偷偷看了，没有找到人。 　　她又跑到花园逛了一圈，还是没有。 　　钟杳无法，就只能摸出手机给靳川发了条消息： 　　【对不起，是我错了。】 　　后面具体的话，她还没想好，却听身后忽然传来关门的声音。 　　钟杳走进客厅，正好看见靳川拎着塑料袋回家，与此同时，他兜里手里叮咚一声。 　　下一秒，男人扬眉问她：“错哪儿了？” 　　钟杳垂目，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回：“就，不该知错不认，还，不该和你吵架。” 　　靳川走到他跟前，抱手盯着她：“再想。” 　　？ 　　钟杳茫然：“应该没了吧？” 　　“啧，”靳川似乎已经忘了她早晨说的那些话，悠悠道，“你最不应该做的是夜不归宿。” 　　钟杳现在才想起要解释：“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你记得吧，你煎牛排那天我说参加了学校的70周年活动。” 　　“嗯。”靳川淡淡应一声。 　　钟杳继续交代：“其实我没表演，是报名办了黑板报，可是考核前一晚我的黑板报被别人弄花了。” 　　“所以你就夜不归宿，跑去学校补黑板报？”靳川反问。 　　钟杳点点头。 　　靳川又问：“你晚上跑出去，出事了怎么办？你自己的安全和黑板报哪个重要？” 　　钟杳很想说，她这不也没事么，但抬眸对上男人认真的眼睛她又咽了回去。 　　“我错了。”她又小声认错。 　　靳川还没完：“以后还犯吗？” 　　她乖乖摇头。 　　“行。”靳川忽然伸手揉揉她脑袋，“那就去洗手，今晚煎牛排。” 　　钟杳一呆。 　　原来他刚才不是生她的气才跑出去，而是去买牛排了。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最终勇敢道了歉。 　　天色擦黑，街灯被次第点亮。 　　钟杳坐在餐厅，收到了来自祁昱的消息： 　　【钟杳，唐一鸣今天的相声拿了奖请客喝奶茶，他问你来不来？】 　　【唐一鸣说离你家还挺近的。】 　　按理说，祁昱和唐一鸣他们三个昨晚陪自己熬了一个通宵，她应该主动请他们喝奶茶的。 　　可是，她探头望了眼正在厨房和牛排奋战的靳川，抿抿唇回： 　　【抱歉哦，已经有点晚了，我妈妈说女孩子太晚了最好不要出门玩。】 第21章 　　网络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超乎想象，八卦尤甚。 　　毁掉九班黑板报的“凶手画像”流出那刻，桃李中学的贴吧、论坛，全校学生之间的大群、小群便迅速疯传，犹如水落油锅，炸开一片。 　　周一清晨，当钟杳再来到学校，贺伶俐便兴奋地告诉她：同学们已经先教务处一步，找出了那个搞破坏的男生！ 　　“你肯定猜不到是谁！”同桌的声音显得有点激动。 　　钟杳的反应倒很平静，她只问：“不是我们班的人吧？” 　　其实到现在，只要不是九班自己人做的，她都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因为黑板报对她的意义，早已超过原本“发挥才艺”的初衷，更多的是代表团结和友谊。 　　“当然不是！”贺伶俐立刻又义愤填膺起来，“是一班的李彦东！” 　　钟杳面露迷茫，她转学过来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这个李彦东的名字更是闻所未闻。 　　“他也是祁昱的粉丝吗？”除了这个，她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被讨厌的理由。 　　“不是！他暗恋沈青青！”贺伶俐吸了一口气，仿佛还在对此而惊讶。 　　钟杳一愣。 　　“他喜欢沈青青？”她先是微微诧异，然后便迅速接受，“原来如此。” 　　贺伶俐瞪大了眼睛：“你就不惊讶吗？李彦东平常挺安静的，一点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干嘛想不开为了沈青青做这种事啊？” 　　李彦东住校，因为他曾在寝室夜谈时亲口说过喜欢沈青青，所以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认为，他肯定是受了沈青青的指使。 　　可钟杳隐隐觉得，或许事实也不一定如此。 　　先前在云水镇，谭笑不也因为喜欢一个男孩对她恶语相向吗？可一切并非那个男生所指使。 　　虽然她不喜欢沈青青，却没必要随便给她扣罪名。 　　于是钟杳顿了顿，对同桌说：“沈青青那么嚣张的人，会指使爱慕者做这样的事么？我总觉得，她更像是会雇高年级混混的女孩子。” 　　“唔……”贺伶俐沉吟，“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 　　果不其然，沈青青这位大姐头刚到学校，就径直杀去了一班。 　　“李彦东！”她气得直踹门，“你出来给我把话说清楚，本小姐什么时候指使你做这么low的事了？你也不照照镜子，我就算要找人做，那也不可能是你好吗！” 　　李彦东坐在一班的中后排，事情败露还被喜欢的人当众辱骂，他脸涨得通红，连抬头都没有勇气。 　　整件事分明都是李彦东的错，可或许是沈青青实在过于嚣张伤人，他的同桌腾地起身。 　　男生理直气壮地说：“沈青青你有没有良心？李彦东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任何人都可以骂他，就你不能！” 　　“哈？”沈青青气笑了，“笑死人了，什么叫做为了我？就因为说了句喜欢我，所以他作恶就可以算到我的头上了？那我说现在说一句喜欢你，然后去把和你有矛盾的人杀了，你是不是也该为我去坐牢？” 　　男生一噎，根本找不到话反驳。 　　从头到尾，做错事的李彦东都一声不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沈青青也懒得再多废话，直接杀到李彦东身边说：“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像你敢做不敢当！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又眼睁睁看大家把脏水泼我身上，两次！你都没有站出来澄清！” 　　“李彦东，”她干脆上手，将恨不能把头埋进课桌的男生扯了起来，“现在就跟我去教务处对质，我今天就不信了，还能被你这样的鸵鸟给诬陷了！” 　　—— 　　由于沈青青的火爆脾气，关于“九班黑板报被毁”的事情便以光速水落石出。 　　原来，李彦东会这样做，居然是源于几个男同学之间的玩笑。 　　在钟杳的黑板报走红抖音那晚，几个室友对李彦东说：“你不是喜欢沈青青么，她现在和钟杳那么不对付，你替她出个头她不就看见你了？” 　　一句似调侃似讥讽的话，在这个安静寡言的男孩心中发了芽，舍友们都没料到，他竟真的铤而走险去做了。 　　而李彦东并没得到任何人的称赞，就连当初怂恿他的舍友们，也悄悄讥笑他东窗事发后却懦弱不敢承担。 　　人终归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经教务处讨论，李彦东被处以向钟杳公开道歉，记过，请家长，写检讨书并在课间操时公开检讨。 　　沈青青也没能置身事外，她先前堵钟杳的事被她自己揭发，早上还跑到一班大吵大闹踢门破坏公务，被罚得和李彦东一样重。 　　她气得要死，当场回到班里写了800字小作文辱骂李彦东。 　　但最无辜的当属钟杳。 　　在李彦东和沈青青两人被教育完毕后，她也被叫到了办公室，被仔细盘问那晚偷溜进学校的事。 　　有关于此，因为问的同学也多，她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 　　“我那天忘记拿作业了，所以没走多久又回到了教室。那个时候黑板报就已经被擦了，我不甘心放弃，就干脆留下来重新画了……”自始至终，她对于祁昱、唐一鸣和宋拾都绝口不提。 　　他们是为了帮她，钟杳觉得不应该再连累他们，所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老师撒了谎。 　　蒋科学盯着眼前的小姑娘，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知道学生是在说谎，教务处能调那天下午的监控，当然就能调晚上的。 　　几个小屁孩这还串起供来了？ 　　但其实，他并不觉得生气。他这个班主任虽传统，却也挺佩服小姑娘的，重画了一夜也没像七班的沈青青跑去大吵大闹，完了还晓得维护帮助自己的朋友。 　　其实挺令人动容。 　　“行，老师肯定你绘制黑板报的成果，但你夜宿学校却也实打实的违纪了，应该接受惩罚。”蒋科学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就罚你写检讨书，回去找家长签字，然后明天和李彦东他们一起在主席台公开检讨，认罚吗？” 　　钟杳一下揪紧了手指。 　　写检讨书没什么，甚至上台公开念也可以硬着头皮上，可是找家长签字…… 　　她不敢想象，自己拿着公开处刑的检讨书找靳川签字的画面。他们才刚把这件事翻篇，她根本就不想提起，而且，万一签字的检讨书被同学看见了怎么办？ 　　“蒋老师……” 　　钟杳正想求情，身后，办公室的门突然嘭地打开。 　　她回头，看见唐一鸣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而紧随其后的，是抄着手的祁昱。 　　钟杳一顿。 　　却见少年懒懒走过来说：“老师，是我带钟杳进学校的，从小卖部后门儿。” 　　然后他伸手，将唐一鸣往面前一扯，又道：“然后，嗯，是唐一鸣教唆钟杳说谎来一个人顶罪。” 　　？ 　　唐一鸣瞪眼看祁昱，表情仿佛在说：Hello，昱哥你再说一遍？ 　　祁昱只淡淡睨他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唐一鸣扭头就对蒋科学点头：“是的老师，不是钟杳一个人做的，我俩甚至是主谋。” 　　钟杳：…… 　　这些明星少年，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不是的，蒋老师。”她没打算让他们帮自己顶罪，反驳说，“他们这样应该只是想帮我。” 　　蒋科学其实有点意外。 　　隔壁班的祁昱和唐一鸣出了名的难管教，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是非，没想到倒也挺讲义气。 　　这两个学生确实也欠教训，他本想替隔壁老陈一起罚了算了，没想到祁昱又开口了。 　　少年像是怕他不信，又从兜里摸出把钥匙来：“这是小卖部的钥匙，您去开开就知道真相。” 　　钟杳这才诧异看向他。 　　她可以理解祁昱站出来，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卧槽昱哥，你交了钥匙以后还怎么躲粉丝啊？”就连唐一鸣都不理解。 　　眼看着三个小屁孩要在办公室聊起天来，蒋科学干咳一声。 　　他大手一挥：“行，钥匙我先没收了。既然你们也有份，我就替你们陈老师一并罚了，和钟杳一样，写检讨、签字、课间操上台公开检讨。” 　　—— 　　当天下午，整个年级就传遍了：原来九班的钟杳能那么快重画黑板报，是因为有祁昱给她帮忙！ 　　明明是祁昱和唐一鸣还有宋拾一起帮的，传到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 　　“保安也是祁昱的粉丝，很爽快地就开了大门！” 　　“祁昱太好了，一个人洗了那么脏的黑板，还帮她上了色！” 　　“祁昱还很酷的去办公室和九班班主任刚了，质问蒋古板：为什么李彦东的错，还要他们受害者买单？” 　　“卧槽，祁昱连老师都敢怼啊？” 　　…… 　　当贺伶俐把这些消息拿给钟杳看时，她觉得很无奈也很庆幸，庆幸小卖部的秘密没有暴露，祁昱暂时还不用想新的办法躲避粉丝的围堵。 　　可转念一想，他的钥匙已经被蒋科学没收，似乎暴露不暴露都已经没有意义。 　　钟杳就又有点愁眉苦脸。 　　“杳杳，”同桌撞撞她手肘，眼里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你和男神到底怎么认识的啊？真的不可以告诉我吗，我保证连潘达也不告诉的！” 　　女孩因为太激动，声音有一点点的大，这导致前后左右三排的同学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钟杳：…… 　　算了，事到如今，她和祁昱认识的事估计想瞒也瞒不住。与其让大家瞎猜，编出一百个离谱的版本，倒还不如自己大方承认。 　　钟杳坦诚交代：“其实也没什么。我转学那天祁昱被狗仔追不小心撞了我，那时我还不认识他，后来在学校遇见他就误以为我和狗仔是一伙的。” 　　结果—— 　　她还是低估了大家的想象力，到放学的时候，她和祁昱的相识版本就已经变成了： 　　“钟杳说她和祁昱不熟，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明星！” 　　“据说钟杳家有远方亲戚是狗仔，偷拍祁昱被怼后，钟杳才知道他的。” 　　“祁昱以为她是被亲戚派来继续盯梢的，所以才拿篮球砸她。” 　　“靠，祁昱怎么这么好！人家都说不熟了，还帮她做黑板报……” 　　“男神估计是为了道歉吧，诶，大家对男神误解真的太深，他明明多有礼貌的一个人。” 　　钟杳看见这些，差点都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她身边，贺伶俐也直摇头：“天啦，原来连学校的八卦都被编料了这么多？真的是粉丝的嘴，骗人的鬼哦！我以后再也不信八卦了！” 　　看着世界仿佛世界观都被重塑的模样，钟杳轻轻一笑，对那些谣言就又都不在乎了。 　　她正要约贺伶俐一起去学校外等公交，手机突然嗡嗡震动，点开，是祁昱发来的消息： 　　【不太熟的钟杳同学，今天天还没黑，出来一起写检讨？】 第22章 （加更） 　　钟杳和祁昱他们约在了离她家很近的奶茶店，谈妥了她请客，她才愿意去。 　　一路上，她都非常紧张，因为她从来没和男同学一起出去玩过。 　　从前在云水镇，钟杳的朋友只有孙十五一个，有了谭笑的例子，她再不敢和任何男生走得太近。 　　祁昱比普通男生更复杂，她本该避之不及，但他帮了自己挺大一个忙，还连带着被罚了，钟杳就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表示感谢的。 　　对街的奶茶店比钟杳想象的还要豪华，一整面的落地窗里坠着梦幻的星星灯，而戴鸭舌帽和口罩的少年就站在星灯之前。 　　想到他方才在短信里称呼自己为“不太熟的钟杳同学”，她忽而驻足，有点不太敢过去。 　　但祁昱恰好抬头，将她逮个正着。 　　少年眼里似盛笑意，钟杳总觉得他好像笑了下，可他的大半张脸分明都被口罩挡住，就算真笑了她也不可能看见。 　　嗡嗡嗡，兜里手机忽然震动，是少年隔街给她发来消息： 　　【你再看我会，粉丝立刻杀过来信不信？】 　　钟杳这才小跑着过去，祁昱一点不逗留，转身就往屋里走。 　　她以为他信了同学传那些谣言在生气，追着他的脚步说：“祁昱，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祁昱停住，不解看她，“我想的哪样？” 　　钟杳有点难为情：“就，同学传那些谣言。” 　　她解释道：“我没有说过我们不熟，明明只简单说了第一次见面的事。” 　　“哦，这个啊。”祁昱忽然轻声笑了下，“我每天大概要听到八百条造谣的八卦爆料，连说我喜欢男的的都有。” 　　钟杳：…… 　　所以他QQ那样说又是故意逗她的么？就像献花那天。 　　“哦。”她抿抿唇，不想再理他。 　　祁昱感知到她的情绪，试探着问：“生气了？” 　　“我哪有那么小气。”钟杳别开脸，“唐一鸣怎么不在，别站这儿了，先去找他吧。” 　　祁昱一副惊讶的模样：“我有说过他要来吗？” 　　嗯？！ 　　钟杳侧首看他，一双狐狸眼差点瞪成了杏仁眼：“难道只有我们两个吗？！” 　　“不行吗？”祁昱反问。 　　似乎也没有不行的理由。 　　钟杳硬着头皮说：“也行，那你先去点奶茶吧，我找个位置先坐。” 　　祁昱却告诉她，他定好了一个包间，进去点单就行，以免被粉丝认出来。 　　走道里，钟杳满脑子都是，等会该怎么找借口尽快走。 　　否则，单独和祁昱在这里写检讨，好像还挺奇怪的。 　　却没想到—— 　　包间门刚一推开，唐一鸣疑惑的声音便立刻响起：“昱哥，就接个电话，你怎么那么久？” 　　紧接着，宋拾朝她飞奔过来：“啊，杳杳，你终于到了！我一个人和他们两个男的在一起快烦死了！” 　　？ 　　祁昱这人，怎么又骗她！ 　　钟杳气鼓鼓盯他一眼，一时没忍住，还踩了他一脚。 　　唐一鸣&宋拾：……这什么情况啊？ 　　俩冤家还在懵逼对视，钟杳已经挽住宋拾的手往沙发凳走：“别管他们了，我们先写作业吧！” 　　结果没一会，她发现宋拾居然也在写检讨，原来她从嘉德翻墙出来也被罚了。 　　方才那一丁点的情绪烟消云散，钟杳突然问：“宋拾，那你今天又出来没关系吗？” 　　她突然有点担心，是祁昱故意把宋拾叫过来的，就怕她一个人面对两个男生会尴尬。虽然祁昱嘴巴坏，总爱逗人，但他其实还挺靠得住。 　　“安心啦，托大明星们的福，当初那档亲子综艺还挺红，我也算个十八线小明星。”宋拾美滋滋道，“平常想要请个假易如反掌！” 　　“不过，”她话头调转，苦恼着说，“这检讨书到底该怎么写啊，我以前从来都没写过。” 　　钟杳以为宋拾很乖，心里的愧疚将将升起，却听唐一鸣笑了：“那可不，我们宋大好汉，平常都直接把人打破头请家长的，哪儿能写检讨这么费事儿。” 　　“唐一鸣！你想死啊？”宋拾踹他一脚，一对冤家又打闹起来。 　　钟杳不禁感到有些艳羡，她觉得这两人的相处还挺有趣的。虽然她和十五也一起长大，但她总是太过沉闷，或许让十五少了许多快乐。 　　如果十五不和她交朋友，会不会也有一个像唐一鸣这样的发小呢？ 　　“发什么呆？” 　　一直看戏的祁昱忽然坐到她身边问，“你呢，你会写吗？” 　　钟杳其实也第一次写检讨，但她扬了扬手机说：“我多看几篇范文就会了。” 　　……？ 　　打闹的两人忽然停手了，唐一鸣震惊发问：“我靠，好学生写检讨都要参考范文的吗？！” 　　宋拾也一脸发现新大陆的看着她。 　　唯独祁昱没忍住翘唇笑了下，然后踢唐一鸣的凳子：“大惊小怪，快点写。” 　　包间里总算安静下来，只剩笔尖划过本子的沙沙声。 　　八百字检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钟杳费劲的写完了，却又陷入新的难题。 　　如何解决家长签字是个大问题。 　　“宋拾，你们学校要求家长签字吗？”钟杳忽然问。 　　宋拾：“不用诶，嘉德推崇独立自主，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一般都不请家长这么麻烦。” 　　“可见你在嘉德有多不一般咯。”唐一鸣一边嘴贱，一边对钟杳说，“你又没被请家长，不会真要乖乖拿回去给父母签字那么傻吧？” 　　说罢，钟杳便见他拿起笔，刷刷在末尾签上龙飞凤舞的“唐宏深”三个大字，和他上面稚嫩的字迹天壤之别。 　　“这……”她不可置信的问，“你模仿的你爸爸的字迹吗？” 　　“诶嘿嘿嘿嘿，”唐一鸣得意洋洋地笑，“昱哥之前找人设计签名的时候，我就拿我爸名字让那位大师也给搞了一个，从初一开始，我所有的老师就都觉得这是我爸签名了科科。” 　　…… 　　钟杳感到世界观又被刷新了，她扭头看向祁昱，只见祁昱也在本子上刷刷签上“祁丞”两个大字。 　　然后他淡淡说：“我爸红完都快退休了，他这签名十个粉丝九个会。” 　　“其实靳叔叔也挺红的。”唐一鸣怂恿她，“你上微博搜一搜‘靳川签名’，保管各个时期的字迹都能找到，你那么会画画，临摹一个那还不简单？” 　　当晚，钟杳在餐厅和靳川吃饭时，几度欲言又止。 　　其实她也不是怕靳川说她写检讨丢人，说到底还是不确信，他到底愿不愿意在她的本子上签上他的名字。毕竟，那样会有曝光私生女的风险。 　　她所有的转学手续都是经纪人佘芮去办的，他应该不太愿意吧？ 　　“我脸上有东西？”到最后，连靳川都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 　　钟杳一下子就低下头去：“没，我看花眼了。” 　　？ 　　靳川总觉得小孩有点奇怪，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十四岁的小姑娘会为什么烦恼，又为什么欲言又止，他是真的无法想象。 　　他试探着问：“生活费没有了吗？” 　　钟杳忽然就完全泄气了，她到底是没有勇气问出口，万一被拒绝了以后见面都会尴尬的吧。 　　“我有钱。就是宋拾说我和你长得像，我就想看看。”她编了个谎言，心虚的又刨了几口饭就躲上了楼。 　　靳川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但他似乎也不能去拆穿她，只能轻轻叹一口气。 　　小孩心不在焉，搞得他晚上的情绪也有些浮躁，在影音室拉片子时，半点也不能集中精力。 　　约莫晚上十点，钟杳的房门被敲响。 　　这是靳川第一次在晚上敲她的房门，她裹着睡衣探出半个脑袋问：“什么事？” 　　男人和她隔着一步的距离，递过来一张照片说：“这个以后得收好了。” 　　钟杳一愣。 　　这是她中秋节弄丢的和妈妈的合照，别墅里里外外找了三遍都没有，她以为是被风吹走了，没想到竟是被靳川捡走了，那他又为什么现在才还？ 　　“谢谢。”钟杳把照片接过来，最终什么都没问。 　　靳川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又说了一句：“小萝卜头，有句话名言好像是‘沟通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不是？” 　　钟杳这才恍觉，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有那么一刹，她差点就要转身去拿检讨书。 　　“明明是‘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嘭地将门关上。 　　她觉得，和靳川就像现在这样相处就真挺好，她不想冒险去打破这仅有的和谐。 　　当靳川躺在影音室感叹钟杳的傲娇时，小姑娘已经拿起笔，在检讨书后面刷刷干了坏事。 　　—— 　　翌日，课间操。 　　本该第一个上主席台检讨的李彦东却请假了，贺伶俐告诉钟杳，是因为李彦东私底下被骂得太惨，所以他暂时不敢来学校了。 　　对此，钟杳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她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就紧张巴巴地跑去台下候场了。 　　写检讨书是一回事，但在几千人面前公开检讨又是另一回事，她很害怕等会紧张到磕巴。 　　主席台上，沈青青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得如同在演讲。 　　钟杳不明白，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认错，怎么就能做到这么万分从容呢？不觉得羞愧吗？ 　　她现在光是站着，手心都浸出冷汗了…… 　　“钟杳。”旁边的祁昱忽然喊了她一声。 　　她的视线仍紧紧落在检讨书上，恨不能将内容直接背诵下来，就只心不在焉的应一声：“嗯？” 　　祁昱问她：“知道昨天我和唐一鸣为什么闯进办公室吗？” 　　钟杳一顿，终于舍得看他一眼：“还有别的原因吗？” 　　她以为就只是朋友之间的有难同当。 　　却见少年扬唇：“你这种听妈妈话的乖学生，没有我起头，知道怎么在主席台认错吗？” 　　哈？ 　　钟杳愣怔。 　　前方沈青青恰好下来。 　　“好好看，好好学。”祁昱宛如老师般拍了下她的肩，然后走上台去。 　　霎时间，学生们掌声雷动，甚至爆发出一小片的欢呼声，仿佛少年不是检讨而是领奖似的。 　　祁昱轻咳一声，说了句“别这样”，然后开始念稿子。 　　他倒是不像沈青青那样做作，却也和钟杳想的嚣张不一样，态度意外的还行。少年声音低醇，每次念到讲道理的段落时都要抬起头来，仿佛在和台下的同学们互动交流一般。 　　平稳结束，又是一阵如潮掌声，钟杳在下面都看呆了。 　　怎么检讨大会搞得跟优等生分享学习经验似的？ 　　她带着疑惑与祁昱错身而过，走上台才发现，旁边校领导气得脸都白了。 　　不知怎的，钟杳就想起没穿校服那天，教导主任放话要把祁昱的粉丝都放进来拍他的话。 　　她突然明白，或许这就是大明星的可爱与可恨之处。 　　思及此，她忍笑都来不及，自然也就无暇紧张了。 　　钟杳生长在南方，声音也如江南烟雨般细软，不疾不徐，柔柔的认真的检讨着自己的错误，倒成了目前三个学生里认错态度最正经最好的。 　　旁边的老师们听了都直点头。 　　教导主任觉得现在的氛围就很好，不像沈青青和祁昱这两个大麻烦，检讨都不得消停！ 　　他越想越满意，以至于—— 　　在唐一鸣这个麻烦扫尾检讨前，直接宣布：“别浪费做操时间了，后面学生的检讨书直接回班里念。” 　　？ 　　唐一鸣惊了，八卦他没姓名就算了，连念检讨书都不配有姓名吗？！ 　　满场哄笑。 　　“安静安静！”却听教导主任又说，“钟杳同学的检讨书写得非常真诚深刻，一会九班班主任就先别收，挂在学校公示栏公示一周再收。” 　　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祁昱和唐一鸣同时一惊。 　　靠！钟杳的检讨书要是被挂出来，那她和靳川的关系不就瞒不住了吗？！ 第23章 　　整个课间操，祁昱的视线都时不时飘向隔壁班的钟杳。 　　但隔得有点远，也看不清她表情究竟如何，倒是操做得挺认真标准的。 　　他心不在焉乱舞一气，解散时，眼看着少女被她同桌拉着迅速跑了，他还是没忍住发去了消息。 　　【你打算怎么做？】 　　钟杳不知是否没带手机，祁昱回到教室了也还没回，他想了想，干脆又帮她出主意： 　　【不然你放学再挂公示栏，我直接帮你撕了销毁得了。】 　　这会，女孩倒是很快回复： 　　【为什么要撕，很丢脸吗？】 　　？ 　　所以她这是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把检讨书挂出去意味着什么吗？或者说，她和靳川并不在意？ 　　祁昱蹙眉，还是多提醒一句： 　　【挂出去那你和靳川不就暴露了吗？】 　　少女却不答反问：【那我永远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么？】 　　祁昱登时答不上来了。 　　因为父母太红的缘故，他从还没出生就已经万众瞩目，从小被各种愿意或不愿的镜头对着，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也用“娱乐圈思维”来思考了钟杳和靳川的事。 　　靳川有私生女这个料有多劲爆呢，估计他爸妈离婚的热度都不行，还得有一方出轨才能比得上。届时，被狗仔被媒体围堵，被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妄议、揣测，或许她和她妈妈的从前也要被深挖，说不定她和靳川还要受到人身攻击。 　　她能接受这一切吗？ 　　但是，好像在钟杳的立场，总要求她把父亲藏着掖着，仿佛不能见光似的也挺奇怪。 　　连靳川和佘芮都没能解决的难题，祁昱当然不可能得出答案。 　　他沉默许久，只回： 　　【我不知道，但我羡慕你现在能自由无束。】 　　上课铃拉响，钟杳看着少年最后一条消息若有所思，似乎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保守秘密比较好呢。 　　最终，钟杳的检讨书还是被蒋科学拿到公示栏公示了。 　　祁昱中午刚到食堂，就已经听见有同学在讨论“钟杳家长”之类的话题，他驻足，却发现内容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钟杳太酷了吧，她居然跟她妈妈姓！” 　　“我好羡慕，我一直都想跟我妈姓，但我爸死活不同意哎。” 　　“她妈妈不是叫钟晚吗，据说是根据‘杳杳钟声晚’来取的，好特别！” 　　祁昱一怔。 　　他想起染头那天，萧曼如特意叮嘱他：钟杳的妈妈已经去世了，让自己顽皮也要有个分寸，要是敢欺负人女孩就要打断他的腿。 　　没想到，她的检讨书上竟然签了她妈妈的名字。 　　那么，是钟杳自己签的，还是靳川？ 　　当少年思索着靳川到底有没有心的时候，钟杳已经坐在教室的窗边发呆。 　　天上云很高，远处金灿灿的银杏叶随风飘舞。 　　她想：靳川没有开口，她是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这件事的。 　　他们有他们的苦衷，她也有她的骄傲。 　　—— 　　国庆将近，又正值建国70周年，钟杳这天放学时，听不少同学都在讨论十月一日的阅兵。 　　北京许多学校早早就选出了一波学生，要参加群众游行方阵，桃李中学也不例外。从钟杳转学来那天，她就发现操场似乎总有学生在练习着什么，直到这两天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要亲历大阅兵。 　　林荫道，钟杳隔着白杨树侧头又去看，脚下忽然不动了，眼里写满了艳羡。 　　她都还没去过天安门呢，先前倒是看过阅兵，但都是和妈妈、六姨与十五从小小的电视机上看。其实也不了解那些军备，就是挺喜欢那种普天同庆的参与感。 　　当晚，钟杳裹着被子，坐在露台上给孙十五打电话。 　　孙十五和从前一样，滔滔不绝地和她讲最近哪个明星又发生了什么八卦，还小心翼翼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内幕。 　　“十五。”钟杳打断朋友的话，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你国庆节和六姨来北京好不好？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天安门。” 　　孙十五脱口而出：“那靳川怎么办？！” 　　钟杳撅了撅嘴，闷闷地说：“他最近又总是早出晚归，应该和中秋节一样，又要表演节目吧？” 　　那端，孙十五忽然沉默。 　　她想对朋友说，那你要不要直接问一下靳川，他国庆究竟什么安排？万一他国庆没有工作，我和妈妈过来会不会不太好啊？会不会打扰你们培养感情？ 　　但孙十五了解钟杳，她知道以朋友的性格肯定放不下骄傲，所以她还是放弃了。 　　“杳杳，万一靳川不上节目呢？”孙十五顿了顿，又道，“而且来北京好贵哦，我不好意思让妈妈花那么多钱。杳杳，如果你想我和妈妈了，你也可以回来和我们一起看阅兵！” 　　钟杳当然没想让六姨出钱，她盯着手机里靳川转的两万块，欲言又止。 　　她的确下过决心不要用靳川的钱，可是她好想接六姨和十五去天安门看升旗，看阅兵。 　　少女在想，她可不可以先借用着，以后赚了钱再补上呢？ 　　“十五，我——” 　　“天啦杳杳！” 　　在钟杳正要说“我有钱”时，孙十五突然特激动地将她打断：“祁昱检讨的事上热搜了诶！好多人骂他噢……” 　　嗯？ 　　钟杳一怔，暂时也没法儿再说阅兵的事。 　　她沉吟半瞬道：“十五，你发给我看看。” 　　她现在知道热搜了，热搜意味着非常多人的关注，会影响人们对明星的观感。 　　孙十五很快发来链接，点开，标题是：《史上最嚣张叛逆星二代——祁昱》。 　　文案编得比同学传的八卦还离谱，说祁昱在学校检讨是家常便饭，还说他目中无人连老师都敢顶撞。最离谱的是，说他这次公开检讨，都是因为和青谊娱乐的小女儿沈青青夜宿学校。 　　为了佐证所谓的真实性，下面还分别放了沈青青和祁昱检讨的图片，有动态也有静态图。 　　动态的比较模糊，看着像隔得非常远，角度也很高；静态的就要清楚些，镜头中除了祁昱还有几张被遮挡的人脸，透过边角的校服可以看出是校友拍的。 　　不仅如此，还截图了一些打了马赛克，自称是桃李中学学生的微博，微博内容都是说星二代又开始在主席台演讲检讨书了。 　　钟杳都看懵了，她不明白，分明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怎么网上就可以写成这样。 　　听筒里，了解真相的孙十五，又开始怒骂无良偷拍的狗仔。 　　她再往下滑，差一点以为进入了学校的贴吧。 　　“控评狗滚啊，祁校霸什么德行，真以为大家不知道？[白眼]” 　　“这……不是才十四岁吗？这就夜宿学校了？？？是娱乐圈乱，还是中学生已经早熟成这样啦？！” 　　“恕我直言，祁昱除了投胎好，有对牛逼的爸妈，他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纨绔臭傻逼，有什么可嚣张的？！” 　　“上面的也不必戾气这么重吧，祁昱中秋给《SorrySorry》编舞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幅嘴脸。” 　　“垃圾，下一题。” 　　钟杳到此再也不想往下继续看。 　　从转学过来那天，她所见的都是少年的耀眼，所听的都是对少年的夸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祁昱被骂，而且被骂得那样狠那样惨。 　　她难过的对朋友说：“十五，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根本都不了解实情的真相就对人恶语相向呢？祁昱不是很厉害的明星吗，他那么多粉丝来学校门口等他，一等就是一整天，为什么也要遭受这样的语言暴力？” 　　从前，她以为同学们背后妄议自己，是因为还小，伤人而不自知。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网络上这些人也都这样，难道他们也都是中学生和小学生吗？ 　　“哎！”孙十五重重地叹了口气，同她科普，“不是的杳杳，越是红的明星，被骂得就更惨更难听。那些黑子骂人好难听的，比谭笑的嘴巴还臭一百倍，我都没法儿和你说出口的恶毒。” 　　钟杳感到，自从来了北京，她的世界观就在不断的被刷新。 　　原来，做明星也是有坏处的么？ 　　“所有很红的明星都是吗？”她问，“靳川也是吗？” 　　那端，孙十五默了默，对她讲：“杳杳，你不要特意去搜那些，看了会心情不好的，我们看夸哥哥们的就可以了。” 　　“哥哥们？”钟杳不解。 　　孙十五解释：“我最近加了一个粉丝群，大家都管喜欢的明星叫哥哥了！是不是好温柔的感觉噢？” 　　“唔。”钟杳无法想象孙十五叫靳川哥哥的样子，转移了话题，“那这种热搜要怎么办啊？” 　　才刚刚向“追星女孩”迈出第一步的孙十五，还不了解“团队”、“公关”、“撤/压热搜”这些字眼的意义，所以她很单纯的建议：“杳杳，祁昱都是为了帮你，不然你就发消息安慰他一下吧？” 　　钟杳突然想起她刚转来桃李中学时，潘达扔过来的那一个纸团儿。当全世界误解你的时候，有一个人相信你保护你，的确令人感到温暖动容。 　　她对于孙十五的话深以为然。 　　可钟杳并不擅长安慰人，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钟杳先费劲地去微博找到那条动态，一字一句的敲下事情的真相，然后复制粘贴从最上面的评论开始往下一一回复。 　　约莫回复到一百条左右，她的APP忽然卡顿，弄了好久都不行，她就截图向孙十五寻求帮助。 　　【十五，我想帮祁昱解释下，但我的微博好像出了问题，总卡在这个界面。】 　　【这个该怎么弄啊？你快帮我看看。】 　　发完钟杳就又继续研究APP去了。 　　须臾，QQ滴了两声，她以为是孙十五回复了，点开却发现—— 　　最顶端的聊天框赫然是祁昱！ 　　钟杳不可置信地使劲眨眼睛，眼看着少年又发过来一个“？”，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刚才把自己替祁昱解释的微博截图，发给了祁昱本人。 第24章 　　“为什么要乱写？祁昱是因为帮助同学重绘黑板报才夜宿学校，而沈青青是因为放学堵同学被检讨，完完全全是两件事。而且，祁昱根本不是校霸，他可能脾气是坏了点，但学校很多同学喜欢他的。” 　　钟杳又对着错手发出的图片看了遍，想到这些替祁昱解释的话被他本人看见了，就难为情到不敢再去看QQ。 　　怎么会就发错了啊，看着跟邀功似的！ 　　QQ还在滴个不停，她直接用被子将头也裹了进去，真的，没脸见人了。 　　闷了大概一分钟，钟杳又倏地掀开被子，一把抓起手机。 　　她突然想到，好像消息是可以撤回的！ 　　结果——系统提示已经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钟杳看着祁昱发的“？”，感到些许崩溃。 　　这时，屏幕上又跃出了少年的消息： 　　【你这算是安慰？】 　　钟杳默默等着后话，可除了几个问号和这么一句话，祁昱便再没说什么。 　　她觉得逃避着不回复听奇怪的，思索片刻，她干脆硬着头皮问： 　　【那你有被安慰到吗？】 　　祁昱被她问住了。 　　事实上，他都没太把这个热搜当回事儿。 　　这种离谱的谣言和谩骂，于祁昱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应该是从幼儿园起，他被一个小女孩纠缠，那个小女孩自己没站稳跌倒了，从此就很多人骂他霸凌什么的。 　　故意用恶心的口吻说他和沈青青夜宿，是太过火龌龊了些，但在别的网站上，他和唐一鸣的CP视频也有好几万个呢。如果每一个都在意，都去置气的话，那他也就没法生活了。 　　但祁昱从没想过，除了粉丝，也会有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去替他辩驳解释。 　　他对着少女错发的那张图片看了许久，连她说他脾气坏也没觉得生气，沉吟许久，他才终于想好答案。 　　【偷拍的狗仔十个有十一个无良，拿几张模糊的图编料而已，你觉得我会care？】 　　【这些人还装粉丝来套话录音，再断章取义编我黑料呢，今天这热搜假到换了我都直接开除爆料的人。】 　　【所以你傻不傻，为了他们浪费你的时间？别傻了，早点睡觉才是正经事。】 　　少年的语气嚣张到让人想揍他。 　　可莫名地，钟杳反倒看出几分劝慰的意味，告诉她不必为了这种人置气和浪费时间。 　　她看着他云淡风轻提起狗仔的语气，忽然想起他们相遇那天，少年厌烦的目光。那道目光令钟杳记忆深刻，因为她记得，靳川和她第一次见面时，也是那样的眼光。 　　或许，他们那时都以为她是网上这样的人吗？ 　　【抱歉哦，无论如何，这次都是因为我你才会上热搜。】 　　【可是我真的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用这样的笨方法。你也别为了那样的人难过，其实我以前也经常被骂的，但你不要管别人怎么说，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钟杳到底还是憋出了两句安慰的话语。 　　祁昱本来已经在对话框中输入了“再说，团队会解决”，结果女孩嗖嗖就又发来了令人熨帖的消息。 　　在过去的十四年中，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女生。讨厌时会直接骂他不配，做朋友后，又会傻乎乎帮他说话，还笨拙的安慰他。甚至她因此被人嘲讽是水军骂到APP卡顿而不自知，还傻乎乎截图去问她的朋友。 　　祁昱指尖敲击着桌面思考，良久，他删掉编辑好的内容，重发： 　　【其实也不是没有安慰的办法。】 　　钟杳：【？】 　　他翘了翘唇，颇有些不要脸的回： 　　【十一我爸妈都要上节目，如果有个人来陪我一起看阅兵应该就快乐很多。】 　　—— 　　正如祁昱所想，他这个离谱的热搜，连当晚都没能撑过。 　　翌日，钟杳刚到教室，就从贺伶俐那听说了热搜的最新动态。 　　她从同桌那里知道，原来祁昱不是孤军奋战，他有自己的团队和他很厉害的父母的团队。 　　昨晚他们就迅速做出了应对，干脆利落地马赛克了李彦东和沈青青的私人信息，把加盖学校公章的记过处罚单直接贴上了微博。同时，祁昱的检讨书内容，九班黑板报获奖的奖状，以及先前抖音的黑板报小视频，也通通拿来澄清打脸。 　　钟杳敏锐的察觉到，祁家加起来三个团队，每一个都刻意避开了她。 　　她侧头问同桌：“贺伶俐，可以麻烦你把反转的那条微博发我个链接吗？” 　　一贯对八卦不感兴趣的钟杳，忽然伸手要祁昱的链接，贺伶俐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几乎是立刻就转给了她。 　　钟杳很快发现，在澄清的声明之下，也不是没有人提到自己。 　　有人八卦地说祁昱都是为了她才违纪，有人夸她创造的重绘奇迹，还有人说她长得也挺漂亮，甚至有人贴了她模糊的照片。但这些不知为何，通通被淹没在评论中间，不易被察觉的位置。 　　评论前排一目了然的位置，全部是统一的模板，很多颗红色小桃心组成一个大的镂空心形，而内里是替祁昱解释和夸赞他的话。 　　钟杳不明觉厉，想象了职场电视剧的办公画面，团队整齐划一抱着笔记本和网络上的坏人唇枪舌战。 　　“哎，杳杳，你看见祁昱最新微博了吗？”贺伶俐犯着花痴打断她的想象，“原来粉丝的维护他都有看见诶，男神对粉丝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呜呜呜。” 　　她一语既出，周围也好几个女同学跟着附和： 　　“对对对，要知道祁昱八百年都不更新一次微博啊，结果他这么温柔的说谢谢，谁能不爱啊！” 　　“应该是个新粉吧？很有萌新的风格，毕竟现在没谁这么傻去一个个解释，都是控评发图一条龙服务了。” 　　“你说我下次也学这种风格帮祁昱控评，男神会不会也特意为我发微博？” 　　钟杳不禁好奇偏头去看贺伶俐的屏幕，然后她看见： 　　“@祁昱：谢谢 　　[图片]” 　　那张图片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昨晚去和人一一解释的截图。 　　少年对着全世界在和她说谢谢。 　　—— 　　十一国庆如期而至，所有人都转而讨论起大阅兵和长假，有关祁昱的热搜当时那样轰轰烈烈，转头大家也就抛诸脑后了。 　　而钟杳也拥有了新的烦恼。 　　九月三十日这天，靳川回来得比她还早。 　　电视机开到中央13套，男人坐在沙发漫不经心翻着杂志，钟杳一看就知道他在等自己，因为靳川真正要看片子时都会在影音室。 　　“你今天没有工作吗？”钟杳难得主动了一次。 　　靳川睨小姑娘一眼，放下了杂志：“影帝又不是机器人，小萝卜头。” 　　“哦。”钟杳又问，“那我们今晚吃什么？” 　　靳川没答，只是一瞬不瞬看着小孩。 　　“我脸上有东西吗？”钟杳被他看得发虚，伸手抹了抹脸。 　　难怪今天这么主动，果然不太对劲，绝对又藏了什么心事。 　　见小姑娘犹犹豫豫的，靳川暂时没追问，只告诉她今晚助理送番茄牛腩、炒包心菜和圆子汤过来。 　　小孩便规规矩矩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也不再开口，就盯着电视机发呆。 　　钟杳的确又有事压在心里。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用靳川的钱，她觉得不能为了去天安门的愿望而违背原则。 　　所以，如果她想要和十五、六姨一起看阅兵式的话，就只能回云水镇了。 　　她想问问靳川，国庆节自己能不能回云水镇，可回家见靳川这么早就等在客厅，她就又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好半晌，靳川终是先开了口。 　　他问：“小萝卜头，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钟杳一愣。 　　有那么明显吗？ 　　靳川抱手，盯住她，仿佛在告诉她：对，就是很明显。 　　钟杳抿抿唇，却只问出一句：“你国庆节要上班吗？” 　　靳川低笑，以为小姑娘就只是单纯不想一个人在家过国庆，他反问：“你希望是怎样？” 　　钟杳抬头看他一眼，小声说：“我没希望怎样。” 　　门铃恰好响起，她起身溜走：“助理姐姐来了，我去洗手。” 　　靳川含笑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一大一小都埋头没说话，均是一脸心事重重。 　　钟杳看靳川刚才的笑意，莫名就觉得他国庆可能不会上班，她不禁又开始纠结，那自己是要一个人回去还是要请他一起？ 　　但其实，他上次去云水镇的经历并不愉快，而且她想了想六姨和靳川一起看阅兵式的画面，太别扭！ 　　她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而与此同时，靳川也在思考，该如何自然地把惊喜给小孩。 　　他不想太刻意。 　　“小萝卜头，”靳川率先打破这沉默，“你国庆节有安排吗？” 　　“嗯？”钟杳试探着反问，“你不会上班对吗？” 　　靳川微不可查勾唇：“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所以，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张邀请函：“可以去天安门现场看阅兵。” 　　钟杳一肚子的话霎时都堵在了喉咙。 　　对六姨和十五的思念，阅兵式邀请函，再加上祁昱的邀约，她这下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5章 （加更） 　　钟杳做梦都想去天安门现场看阅兵式，但她更想念十五和六姨。 　　如果能和十五她们一起去现场那再好不过，她甚至都开口问了靳川，这种邀请函还有没有多余的，说想邀请朋友一起去。 　　可靳川告诉她，国庆大阅兵这样的盛事，都是国家来挑选观众，只能被邀请无法自主报名。简称，被选中的人们。 　　显然，孙六娘和孙十五这样顶普通的人不在被选的名单之中。 　　如此一来，倒显得手中的邀请函更珍贵了。 　　钟杳纠结不得结果，但她的心很诚实，月亮还没爬上来，她就已经在搜索该如何乘坐高铁。 　　先前往返北京，因为靳川的缘故，她都还没来得及体验火车。据说高铁是最快的火车，如果她连夜买票赶回去，明天一早就来得及和十五她们一起看阅兵式。 　　恰是这时，孙六娘竟来电了！ 　　这是自钟杳来北京后，她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六姨！国庆节快乐！”钟杳开心得差点立刻要买票。 　　孙六娘听她语气这样轻快，料想靳川应该对她不错，轻轻笑着说：“我们宝贝杳杳要更快乐！杳杳，你国庆节有什么安排？可以告诉六姨吗？” 　　自从妈妈去世，再也没有人叫过她宝贝。 　　钟杳心中一软，登时有了决断：“六姨！我今晚要回家来，明天和你，还有十五一起看大阅兵！” 　　“嗯？”孙六娘顿了顿，竟拒绝了她，“杳杳，今年不可以哦。” 　　钟杳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语气登时消沉下去：“六姨，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应该一放学就回去的，上次我回家，都没有和六姨好好说再见就走了。” 　　“六姨，”她撒娇似的说，“杳杳以后长假都回来陪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小姑娘总是惦记着自己，孙六娘又高兴又酸涩，宛如自己的亲女儿离家远去和自己诉说思念一般。 　　她温柔的告诉钟杳：“杳杳，你已经和我们看过十几年的大阅兵，你的人生是不是该去尝试更多的可能呢？” 　　钟杳又怔住。 　　却听孙六娘又说：“让六姨和十五也过一次二人世界吧，今年国庆我们不看阅兵啦，我们要出发去旅行一趟。杳杳，难道你不想在北京看一次阅兵式吗？” 　　钟杳忽然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觉得心里胀鼓鼓的，还有点儿酸，她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靳川给了她现场的邀请函。 　　“六姨，”钟杳的声音满含恳求，她说，“其实我也可以陪你们一起旅行的。” 　　少女甚至担心，孙六娘是因为当初她选择了靳川，所以不想要她了。 　　孙六娘多了解她，赶紧解释：“杳杳，你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六姨为什么一直不给你打电话吗？” 　　钟杳傻傻摇头：“不知道。” 　　“因为六姨想留给你和你爸爸更多的空间，我老给你打电话，对他不公平知道吗？”孙六娘告诉她，“靳川是你妈妈选的，你可以多给他一些机会知道吗？” 　　—— 　　十四岁的钟杳，其实还不太明白孙六娘告诉她的那些道理，但她尊重六姨和十五的决定，最终还是乖乖留在了北京。 　　国庆当天，钟杳在妈妈去世后，第一次穿了非素色的衣服。 　　她换上了一条红裙子，戴上妈妈遗物中的项链，将头发高束起来，背上小书包下了楼。 　　天刚蒙蒙亮，靳川等在楼下。 　　当小姑娘如此明艳的出现在眼前，他都不禁怔了一怔。 　　先前，小孩的穿衣风格总是素雅的，跟他记忆中钟晚的风格差不多。她碰也没碰自己叫助理准备的那些更受小女生喜欢的粉嫩衣服，他以为小孩只是在别扭固执地表达不屈服的态度，但现在钟杳穿着明显不是助理买的红裙子，靳川才恍然。 　　或许小姑娘并非抗议，也不是没有漂亮衣服，她只是因为妈妈的去世而故意穿得素淡。 　　“可以走了么？” 　　钟杳走到靳川跟前问他，他又发现了她脖颈的金色项链，万分眼熟，可记忆突然有点断层，一时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靳川顿顿神，伸手从沙发拿起顶小红帽扣在小姑娘头顶：“北京天晒，女孩子还是要挡一挡。” 　　男人话毕也扣上鸭舌帽，戴上口罩往玄关走。 　　如今，钟杳已经见惯了他这样出门，只噘了下嘴就跟着追了上去。 　　历经重重安检后，钟杳终于来到在电视上看过十年的长安街，以及街对面的天安门广场。 　　距离大阅兵还有许久，可周遭已然人山人海，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拥挤人潮。 　　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又熟悉，城楼的主席画像、人民纪念碑、升旗的旗杆，甚至是列队完毕的军人们，那些曾遥不可及的画面，通通跃然眼前，钟杳一时看入了神，连坐下都忘了。 　　“钟杳！” 　　直到身后传来宋拾爽朗的声音，才将她思绪拉回。 　　熹微阳光下，红裙少女回头，明眸善睐，惊艳了三个小孩。 　　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明艳动人的钟杳。 　　“哇靠！”宋拾走到她身边，说话都有点儿磕巴，“杳、杳杳，你今天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唐一鸣抬肘撞撞旁边的祁昱：“卧槽昱哥，同样是人，为什么她可以长成这样儿？” 　　少年反常地没有怼他。 　　唐一鸣侧头一看，祁昱已经看失了神。 　　而前方，两个女孩已然落座。 　　宋拾正费劲地撕着小红旗贴纸，她指甲太短怎么都弄不开，回头瞪唐一鸣一眼：“唐老鸭，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弄贴纸！” 　　祁昱这才回神，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个唐一鸣，他越过少年直接坐到了钟杳的另一边。 　　被当做空气忽视的唐一鸣：…… 　　他看了看祁昱，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宋拾，最终还是去了宋拾身边。 　　“宋拾，你是不是女的？”唐一鸣坐下就开怼，“撕贴纸这种事不该女生做吗？！” 　　钟杳闻声侧头去看，却见唐一鸣怼归怼，手上却还是帮忙撕着贴纸。 　　她弯弯唇角，想起十五以前说自己傻，笑意又忽然凝固。 　　“你不开心？”右手边，祁昱忽然问她。 　　钟杳刚偏过头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就伸手往她脸上也戳了个贴纸。 　　他调侃说：“错过等十年，我们这些北京人都来看热闹了，你看完阅兵再哭不迟。” 　　钟杳微翘了翘唇角，别过头去不理他：“我哪有那么爱哭。” 　　祁昱摩挲一下方才贴小红旗贴纸的手指，也微微扬了唇。 　　没一会，四个小朋友的右脸颊都贴好了小红旗。 　　宋拾拉着钟杳过去自拍合影，透过镜头，她看见靳川和祁丞他们就坐在后面两排，再往后是“2019”四个金红的数字。 　　人群吵吵闹闹，她心中那一丁点儿的遗憾也尽数散去。 　　之后，人声渐小，钟杳瞪大眼睛看着新闻频道里的主席、总理……好多熟悉的领导登上城楼。 　　自全体起立，56门礼炮齐齐轰鸣，伴随着振聋发聩的礼炮冲向天空，小小少女便像被拉入一场梦境之中。 　　红旗于天安门前冉冉升起，数以万计的人齐合唱国歌时，钟杳越唱越大声，氛围动人，唱到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当飞机组成“70”字样自头顶掠过，当军队英姿飒爽走过，当铁甲炮弹气势磅礴亮相，当战机振翅长空于蓝天划下七道彩烟，当10万群众方阵欢声笑语游行，钟杳才终于真切感受到“外面世界”之宏伟。 　　“祖国万岁”花车游过，“我和我的祖国”音乐响起，整条长安街的人都激动起身挥舞手中旗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自豪之情。 　　钟杳仰头望着被放飞的白鸽，眼看着飘满半边天的彩色气球，伸手摸向锁骨上的项链。 　　她鼻子一酸，砸下几滴泪滴：妈妈呀，大阅兵现场真的像爱丽丝的兔子洞一样美好，你都看见了吗？ 　　少女掉着金豆豆仰头看气球，而身边少年偏头在看她。 　　祁昱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钟杳竟真的哭了，他抄着手，握住的纸巾却犹豫着没递。 　　他感到总是看不透这个女生，被沈青青堵的时候不哭，被人说私生子不哭。可是反杀沈青青后却哭，看令人澎湃的大阅兵也哭。 　　他不明白，她的泪点到底是些什么呢？ 　　“不是吧！”宋拾这时转头看见红了眼的钟杳，“杳杳你好感性，居然看哭了？！” 　　唐一鸣刺她：“你以为都跟你女汉子似的，这么激情澎湃，连我都想哭了！” 　　钟杳抹了抹眼睛，回过头看向那个巨大的“2019”说：“下一个十年，我好想成为阅兵式的一员。” 　　说完，她自己先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伙伴们一定笑话自己幼稚。 　　“行。”却没想到最冷酷的祁昱最先响应了她，“十年后过来把整条长安街的观众给看哭。” 　　钟杳扑哧一笑，红着眼望少年一眼。 　　现场的氛围太动人，宋拾和唐一鸣也被感染，俩人打了鸡血似的异口同声道：“那就说定了！十年后见，谁都不能缺席！” 　　—— 　　两排之后，靳川恰好看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回了头。 　　他以为她和小伙伴闹了矛盾在找自己，正欲开口叫她，却见小孩又和几个小朋友笑起来。 　　钟杳笑的那瞬，靳川终于想起了那条金色项链在哪见过。 　　是他当初送给钟晚的，那会刚入圈没多少钱，只买得起镀金项链，没想到竟被保存得这样好。 　　或许是狂欢后的落寞，从长安街启程回家时，靳川发现小姑娘似乎又有点不高兴。 　　她低着头，拨弄着手机，车里能听见低低的视频或语音拨号声。 　　但小孩一直没有讲话，估计是没能接通。 　　每当这时，靳川都会隐隐产生受挫感。 　　他完全不了解，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每天会为什么而忧愁，显然，这颗倔强的小萝卜头也不会同他讲。 　　他沉吟片刻，偏头去问：“晚上还和你的小朋友来看烟花吗？” 　　“嗯？”钟杳反应一瞬，迟钝的回，“可能吧。” 　　然后就又没话了。 　　靳川摁了摁太阳穴，没有再多问。 　　忽然—— 　　小姑娘的眼睛亮起来，就像刚才对着小朋友笑那般。 　　紧接着，他看见钟杳拿起手机，激动地说：“十五，你终于接视频了！” 　　“当当——” 　　那端，孙十五高举手机，露出她身后的孙六娘，也露出了她们身后“北京南站”四个大字。 　　钟杳霎时在车里坐直，语气是靳川从未听过的欣喜。 　　她说：“十五！你和六姨来北京啦？！” 第26章 　　十一当晚，钟杳没有回家。 　　靳川调转车头，她欢天喜地的在西站接到了孙六娘和孙十五。 　　北京国庆的交通状况，比钟杳从前在新闻里看的更糟糕，待他们一行人抵达酒店门口，天都已经擦黑了。 　　事实上，靳川当然该尽地主之谊，邀请孙家母女回家。但孙六娘这个人做事妥帖，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订好了六天的酒店，并和靳川表示主要是带女儿来玩，顺便看看杳杳，让他不要太费心。 　　女人做到这个份上，靳川并没多劝。 　　只是他看着小萝卜头目光闪闪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她昨晚想要邀请的另外两个共赴阅兵的朋友是谁。 　　车子停在一家连锁酒店前，孙六娘正要下车，靳川叫住了她。 　　“等等，”他说，“今晚还是让我尽地主之谊吧，让两个小朋友住到能看见城楼烟火的地方。” 　　男人并非商量的口吻，说罢便立刻说了一个酒店名，让司机驱车前去。 　　孙六娘顿了顿，却没有再拒绝。 　　今早钟杳给她和十五发了阅兵式现场的图片视频，如果不是她们前来，杳杳或许今晚也去现场看联欢晚会了。 　　中途，靳川打了几个电话，等孙六娘抵达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时，就只需办理个入住手续即可。 　　她便想，或许钟晚坚持让钟杳来北京是对的，靳川所能给小姑娘的，应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外面，钟杳没有立刻跟着六姨和十五下车。她似有种自觉，眼巴巴看着靳川，颇有一种请示的意味。 　　他心觉好笑，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两万块钱说：“小萝卜头，你现在也是北京人了，大方一点知道吗？” 　　看着手机里的钱越累越多，钟杳咋舌：“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小孩子不可以拿这么多钱的。” 　　靳川逗她：“那小孩子也不可以有家不回住酒店，这样，你吃了饭就和我回家。” 　　“那怎么行？！”钟杳一下就急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六姨是大人了，她会照顾我的！” 　　靳川微一扬唇，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去吧，我是个民主的家长，你想玩几天都可以。照顾好你的朋友们，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钟杳先是一愣，旋即浮现出难以自抑的喜悦。 　　“嗯！谢谢你！再见！”她说完拎着她的小书包就下了车。 　　靳川目送小姑娘的背影，其步伐是他从未见过的轻快。 　　—— 　　钟杳三人这晚并没有外出吃饭。 　　靳川替他们挑的酒店很豪华，客厅、厨房等一应俱全，孙六娘在钟杳的指导下，到网上一个叫“盒马”的外卖店买了食材佐料，打算给亲自给两个小丫头下厨。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钟杳骄傲地说：“六姨，我厉害吧，我现在学会了好多新事情！我还会手机约车了，明天出去玩就我来叫车！” 　　孙六娘刮她鼻子：“厉害厉害，那现在你和十五来厨房帮忙剥蒜，我看看谁更厉害。”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争先跑进厨房。 　　其实孙十五一点也不擅长打下手，孙六娘心疼她，从不要她做家务。孙十五连蒜也没耐心剥，就坐在旁边看钟杳，和她聊自己最近加的“追星少女QQ群”。 　　倒是钟杳，从小心疼妈妈总帮妈妈的忙，给孙六娘打起下手来有模有样。只不过她的这些技能，来到北京后就都没了用武之地，毕竟靳川除了会煎牛排就不会做别的了。 　　三个人在厨房说说笑笑，连电视也忘了开。 　　直到孙十五端着一盘鱼香茄饼走到客厅，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外，忽然“啾——嘭——”地炸开半边天的烟火，她才发现70周年联欢晚会已经开始。 　　“杳杳！妈！”孙十五丢下盘子，急急到厨房拉两人来客厅，伸手指向天安门的方向说，“快看！天安门真的放烟花了！妈呀，也太太壮观了吧！我爱祖国，我爱北京！” 　　一大两小互相依偎站在高楼落地窗前，看烟火落幕，看灯光流转。 　　钟杳突然就觉得，好像在酒店也跟在老家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她去打开电视调晚会直播的时候，她忽然想起： 　　靳川果然没骗人，这家酒店视野开阔，能看见最漂亮的烟火表演。 　　—— 　　当天安门升起绚烂烟火时，靳川正一个人坐在别墅花园吸烟。 　　他推掉了今晚所有的邀约，本来该在长安街现场看联欢晚会，但小姑娘跑了，他自然也没什么兴致。 　　客厅里电视兀自放着晚会直播，靳川懒懒靠在椅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中秋节那天。 　　好像一个人干坐在这里，是有些无聊寂寞，连房子都显得有些空荡荡。 　　他刚打算起身，手机滴滴一声，进来条QQ消息。能给他发QQ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祝你国庆节快乐~】 　　语气和先前中秋那条别扭又傲娇的祝福全然不同，看着末尾的波浪符号，仿佛隔着屏幕他都能看见小孩在抿嘴笑。 　　烟蒂上的星火明明灭灭，靳川忽然又坐下了。 　　他原以为小姑娘就是安静别扭的性格而已，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她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好像也能很活泼轻快。 　　男人回复信息后，就一直在花园抽烟，数量快赶上他在剧组拍大夜。 　　靳川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管小孩的，但他给钟杳最大的自由。 　　因孙六娘母女来到北京，整个国庆他都随小姑娘自己安排，结果——钟杳连续五天都没回过家。 　　靳川差点就要怀疑，小孩这是在报他上次出差的一箭之仇，但小姑娘的QQ空间每天都在更新动态。 　　今天结合历史发天安门升旗仪式，明天引用诗词说万里长城，后天就穿了漂亮裙子在故宫照相…… 　　这个国庆，靳川从小姑娘的“空间”认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她，或者说是更真实的她。 　　第六天，钟杳依旧没有回家，倒是孙六娘打电话和他说抱歉，说把小姑娘带走这么多天很不好意思。 　　靳川当然没必要为此生气，他只是在思考另外一些事情。 　　这天下午，当钟杳和孙十五手拉手在北大未名湖约定未来时，钟杳收到了来自靳川的消息。 　　【小萝卜头，想不想把你的小伙伴留在北京？】 　　靳川没说怎么留，但钟杳多聪明，她自己不也是一夜之间就从云水镇来到了北京么，他既然说出口就肯定不会骗人。 　　这个提议便像一粒种子落在了少女心里，并迅速抽出枝芽。 　　未名湖畔，钟杳突然问：“十五，你喜欢北京吗？” 　　畅想未来的孙十五一顿，狐疑看向她，“当然喜欢啦，这里的一切都好美，下次我要穿裙子去故宫看雪！杳杳，我们不是约定了要一起考北大吗，等回去了我们就每天开视频写作业吧！” 　　钟杳心里想着事情，都没有纠正她，下雪的时候可能穿不了裙子。 　　她没忍住又问：“那十五，你想不想快一点来北京呢？”她故意委婉了点说，“比如高中就考试过来，或者初三就转学过来。” 　　孙十五只当朋友是舍不得她离开，她牵起钟杳的手回：“我要转学应该很难很复杂吧？而且，北京的高中要怎么考呢，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名。但大学就不一样啦，我听镇里的姐姐说，大学在电脑里填一下学校名字就可以了！” 　　只差最后一步，钟杳却突然开不了口。 　　因为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十五会答应自己。 　　明天孙六娘和孙十五就要离开北京回云水镇，是夜，钟杳执意邀请孙十五来到了靳川的别墅。而平常很好说话的六姨却不知为何，怎么都不愿意跟她们去，最后靳川派司机来接了两个女孩儿。 　　初到靳川的家，与钟杳相比，孙十五这个铁杆粉丝，远不及当初她那般平静。 　　刚到地下车库，孙十五就激动得开始跺脚：“天啦杳杳，你捏我一把，我真的没有在做梦吧？我真的已经来到男神的家了吗？” 　　钟杳不太理解她现在就兴奋，提醒她：“十五，这里是车库呀，等我们上了电梯才是家里。” 　　“嗷，不不不你不懂！”孙十五就差伸手去摸地面了，“车库那都是热搜的摇篮啊，如果现在有狗仔，那我今晚就要和男神一起上热搜！啊，对，我们不能被拍，杳杳我们快快上楼，立刻马上！” 　　说罢，她牵起钟杳的手就往电梯边跑，还傻兮兮的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钟杳：…… 　　她又好笑又嫉妒，凭什么靳川就可以轻易得到十五的喜欢啊，以至于她为了留下十五，要卑鄙的拿靳川当诱饵。 　　但很不凑巧地是，靳川今晚恰好有一个商演活动，没办法早早回家。 　　可这并不妨碍孙十五的快乐。 　　别墅的每一处都对她都像是充满了吸引力，从楼上到楼下，从屋内到屋外，就连花园里的一花一草女孩都一寸寸的细细的探究。 　　晚上，孙十五躺在她梦寐以求的公主床上说：“杳杳，那天我不是在车上近距离见到靳川了吗？” 　　“嗯？”钟杳问，“他怎么了？” 　　孙十五翻身看着她：“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好像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温柔，而且，有点冷冷的。” 　　“那你还喜欢他吗？”钟杳突然就紧张起来。 　　孙十五抱住一只星黛露，埋头：“唔，我不知道。可是哦，我来到靳川家，也是你现在的家，我还是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钟杳很没底气的替她下结论：“那应该还是喜欢的吧，靳川他还挺像一个大明星的。” 　　“嘻嘻，那当然了！”孙十五又振奋起来，“靳川还是挺好的，我喜欢他替我们选的酒店，那个落地窗特别漂亮。不愧是我男神，好有眼光，替你选的公主房也特别好看！” 　　钟杳陷入短暂的沉默。 　　她握了握拳，翻身过去，和孙十五面对面。 　　终于，她问：“十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留在北京，和我一起住公主房，和你的男神靳川住在一个房子里。” 第27章 　　“十五，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留在北京，和我一起住公主房，和你的男神靳川住在一个房子里。” 　　钟杳的每一句都像附着魔力，直戳进孙十五的心里，不断蛊惑着她。 　　这次国庆，是孙十五第一次出远门。 　　呼啸飞驰的高铁，辉煌肃穆的天安门广场，雄伟壮观的万里长城……北京处处都冲击和吸引着她，其实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看见城楼之上的绚烂烟火时，她就已经不想走了。 　　更遑论此刻，她在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神靳川家里，住在梦寐以求的公主房里，身边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 　　孙十五沉思许久，最终却拒绝了。 　　她眨巴眼睛，笑着摇摇头说：“杳杳，我当然很愿意留在北京跟你在一起，做梦都想！可是我不能留下。” 　　钟杳的兴奋只维持了几秒，就迅速破碎。 　　“为什么？！”她急急解释，“你是担心想不到留下的办法吗？靳川可以的，十五，其实是他问你想不想留下来，所以他一定可以办到！” 　　孙十五一愣。 　　事实上，这次来到北京，她就只在车里见过靳川一面。那时，男神坐在副驾室，只回头朝她微点了下头，她便紧张得没了勇气跟他说话。后来，她又顾着和好久不见的钟杳聊天，还被车窗外首都的景色所吸引，基本全程和靳川零交流。 　　她紧张的问：“杳杳，你告诉靳川我喜欢他了吗？” 　　“没有！”钟杳摇头，“我觉得，你喜欢他这件事，应该要由你自己告诉他才好，所以就什么也没说。” 　　孙十五像是松了一口气。 　　两个女孩儿各揣心事，突然就陷入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 　　孙十五翻身看着天花板的星星灯说：“杳杳，你也说过，我妈妈是很好的妈妈。你走的那天，我在哭，然后我发现我妈妈那么凶的人居然也在哭。” 　　钟杳的心一揪。 　　却听十五又轻声说：“如果我也走了，妈妈就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她会特别伤心吧？所以杳杳，我必须得留下来陪妈妈，她虽然很凶，可我不想要她哭。” 　　钟杳很想说，靳川一定也有办法让六姨一起留下来。 　　可她却隐隐觉得，这样对他有点过分，而且，她莫名觉得六姨也不会同意。 　　整个国庆期间，六姨除了看烟火表演的第一天，后面都坚持住自己定的酒店。靳川给她的钱，六姨也一分都没花过，她告诉钟杳“这是六姨第一次带你旅行，当然要用自己的钱”。 　　钟杳其实不太懂孙六娘的坚持，可她也懵懵懂懂知道，六姨不会想麻烦靳川。 　　“十五！”钟杳忽然一把抱住小伙伴。 　　她将额头抵在孙十五的肩上，许久许久，她只说了句：“那我们说好了，要在北大再一起念书喔。” 　　—— 　　翌日清晨，通宵之后的靳川拎着早餐回家时，两个小姑娘已经坐在沙发上。 　　本就坐得端端正正，他一走进客厅，俩小孩的背霎时挺得更笔直。 　　靳川扬眉：“你们俩，这是准备要审我呢？” 　　“哪有那么严肃！”钟杳瞪他一眼，挽着孙十五神神秘秘的道，“咱们先吃早餐吧，吃完再说？” 　　孙十五咽一口唾沫，郑重点头：“嗯！” 　　俩人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看得靳川直想笑。 　　尤其吃饭时，小姑娘们频频对视，一副超想开口的模样，唯恐别人看不出她们心里藏着事儿。 　　靳川猜想是她们谈妥了“留下小伙伴”的事，也不主动问，就翘腿懒懒在她们对面翻杂志。 　　“咳，” 　　蓦地，钟杳轻咳一声喊他，“靳川。” 　　“嗯？”男人抬眼。 　　钟杳抿抿唇：“十五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靳川些微惊讶，他以为会是他家这小萝卜头向自己宣布，孙十五决定留下来了，再别别扭扭的带着朋友感谢。 　　“行，”他放下杂志问，“就去花园说行不行？” 　　孙十五握了握钟杳的手，嗯一声跟着男人哒哒走出去。 　　来到花园，靳川先给小姑娘拉了下椅子，示意她坐。 　　孙十五却背着手仰起头定定看他，脸通红，声音微微颤：“靳川，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甚至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靳川一怔，万没料到小姑娘叫自己出来是要说这个。 　　顿了顿，他说：“谢谢你，孙十五。没想到我还有你这么丁点儿小的粉丝呢。” 　　听见男神喊自己的名字，孙十五豁然睁开眼，内里亮闪闪一片。 　　她重重点头：“嗯！你的电视电影我全部都看了，你演得特别特别温柔，很像、很像我想象中的爸爸。” 　　靳川又是一怔。 　　出道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自己，不是说他演得特别好，而是说“你演得特别温柔，像我想象中的爸爸”。 　　其实，他在《大山》中演过了父亲的角色，把钟杳接到身边也近一月，可事实上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扮演一位真正的父亲。影视作品有剧本有台词，甚至有导演把关，但生活却并非如此，更多的是突变和无从预料。 　　靳川垂目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心情一时间变得复杂，微妙又动容。 　　“但这些都不是我真正要对你讲的重点！” 　　孙十五回头看一眼客厅的钟杳，脸上的表情忽而坚毅，话头一调转，说：“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我更爱杳杳，所以，如果你对她不好的话——” 　　她突然停顿，似在思索该怎么威胁男神才好。 　　靳川扬眉反问：“就怎样？” 　　“那我就不再会喜欢你了！”孙十五信誓旦旦地放话，“我会去喜欢你的对家梁启明，每天和‘启明星’们一起黑你哦！” 　　靳川没忍住笑了下，但他很快正经点头应了：“嗯，我知道了，我争取不让我的小粉丝失望。” 　　顿了顿，他问：“小粉丝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孙十五仍背着手，而手里握着支粉红色的笔。 　　她握了握笔杆，试探着问：“那，能签个名吗？” 　　“能。”靳川一口答应。 　　就见小孩把背着的手伸出来，原来本子和笔早就准备好了。 　　她摊开笔记本问：“可、可以签特签吗？就，先写我的名字，然后写一句话，最后签名那种。” 　　靳川坐下，拿起小姑娘的粉色火烈鸟圆珠笔颔首：“行，你说我写。” 　　孙十五就开始念：“To孙十五，努力学习，强身健体，早日来北大和杳杳会和，继续保护杳杳。” 　　靳川写完顿了顿，抬头问她：“孙十五，你这么爱你的朋友，为什么不现在就留下来保护她？” 　　孙十五对着他笑弯眼，露出雪白牙齿：“因为我会靠自己的努力来到北京呀！” 　　然后她抽走纸笔，推开花园的门哒哒跑向钟杳，两个小姑娘抱成一团，笑得纯粹。 　　孙六娘她们走的时候，没要靳川再送，但钟杳固执的去了。 　　靳川以为会等回一个小哭包，却没想到，小姑娘回家的时候，不仅没哭还给他带回来一块切片蛋糕和一杯花里胡哨的奶茶。 　　想起那个叫孙十五的小姑娘在花园威胁他，他垂目问小萝卜头：“你的朋友走了，你不难过吗？” 　　钟杳停下拆蛋糕盒的手，说：“我们已经约好了再见面的时间，我相信十五，她一定会来北大同我会和。” 　　顿了顿，她补充：“而且，我也会回去看她的。” 　　听小孩儿说“北大”，靳川想起自己初中那会，全班最低的目标似乎都是复旦。 　　他不禁微微扬唇：“小萝卜头，你就那么确信能考上北大呢？” 　　提到这个，钟杳似乎十分骄傲：“那当然了，我是我们云水中学全年级第一。我妈妈说了，只要我以后不开小差，就可以上北大。” 　　然后，她将切片蛋糕和奶茶推到他面前说：“这个是十五请你喝的，她说要谢谢你国庆节的招待。” 　　靳川想起佘芮办转学那会，似乎也夸过小姑娘的学习，他也不多说，拍拍小孩儿的肩道：“蛋糕和奶茶都直接奖励给你这个尖子生了。” 　　“不行！”钟杳却揪住他衣角，满脸笃定，“这是十五送给你的礼物，你应该讲礼貌，把他们都吃光。” 　　…… 　　靳川总不能让小姑娘认为他没礼貌。 　　这导致，之后半个月，他看见甜食都自动让道。 　　—— 　　国庆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钟杳从湿冷的南方来，并不能很好的适应北京的干冷，她都没能等到传说中的“统一供暖”，就先在靳川的别墅里体会了一把暖气。 　　自主供暖当天，钟杳穿着单薄的针织衫，在卧室里和孙十五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视频电话。期间，她甚至为了朋友，特意展示了一下在卧室吃冰棍，看得孙十五在视频那头直哆嗦。 　　随着枫叶被染红，钟杳在北京的生活终于步入正轨。 　　在学校有贺伶俐和潘达做朋友，课后偶尔会和祁昱、宋拾、唐一鸣聊会天，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和孙十五打视频。 　　而她和靳川，似乎也找到一种不亲不疏的相处方式：尽量相安无事，偶尔发生争吵，也都争取尽快和好。 　　钟杳常常感到，靳川不太像一个家长，他是个有点奇怪的大人。 　　她一面觉得靳川像一个大朋友，另一面又无法释怀他当初抛弃自己和妈妈，每每都纠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少女心里，靳川依旧是个负心爸爸，可相处之时，他又不时的对她很好。 　　怨怼与动容总在钟杳内心碰撞，导致他只能磕磕巴巴的面对靳川。 　　11月初，在整个北方都统一供暖时，钟杳迎来了转学后的第一次考试——期中考。 　　桃李中学不搞按成绩划分考场那一套，直接全年级整个打乱，考试间直接把前后两个摄像头开着，再加上两个监考老师，想要作弊其实就难如登天。 　　正式考试这天，钟杳才发现她和祁昱，还有沈青青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少年就坐在她左手边那列的第一排，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而沈青青就坐在她的后面。 　　其实因为祁昱的特殊，钟杳和他在学校很少主动走在一起，这次考试也不例外，两人几乎没有怎么交流。 　　但沈青青似乎认定了她是情敌，打从第一科开考，女孩就只拿白眼相对。 　　那怨恨的眼神，钟杳都担心沈青青在考试的时候又发难。 　　幸而，沈青青人虽然不怎么好，但到底也只是个初中小孩，对待期中考也挺认真。 　　就连祁昱也是。 　　少年平常嚣张又放肆，还总请假出去参加表演活动，钟杳下意识以为他可能不怎么搞学习，没想到全程也都垂头唰唰答题。 　　钟杳以为，转学后的期中考就也这样平稳的度过了，却不料—— 　　一切平静在最后一科被打破。 　　最后一堂考试，学生们都躁动起来，监考老师们便就更拿出了几分威严。 　　开考铃拉响后教室便只剩些许拖拉凳子的杂音，倏地，一道义愤填膺的女声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安静。 　　“老师！”沈青青忽然起身，伸手指向她前面的钟杳，“我要举报，我前面这位同学偷偷藏小纸条！” 　　霎时，教室所有考生都齐刷刷看向钟杳，正在解题的她一愣，却并不慌乱。 　　她放下笔，主动起身道：“老师，我没有。你可以直接过来搜，但如果没搜到——”她蹙眉，回头对沈青青道：“希望你公开向我道歉，同时，也请老师按照考场违纪的准则处罚沈青青同学。” 　　钟杳行得正坐得端，一点都不怕被查，语气冷硬。 　　她平常学习认真，考前根本连书都没带进考场，更别说纸条了。 　　却见沈青青也半点不怂，笑吟吟指向她的抽屉说：“老师，不用搜，你看，纸条就在她的抽屉里呢！” 　　钟杳一愣，低头去看，可抽屉里分明空空如也。 　　监考老师这时走了过来，伸手进去仔细搜索，桌屉里发出轻微叩叩声。 　　突然，老师眉头一皱，紧接着还真从桌板和桌架焊接处的缝隙里搜出张薄薄的纸来。 第28章 （加更） 　　纸条被搜出来那刻，教室瞬间变得闹哄哄。 　　监考老师脸色一变，冷声质问：“这是什么？” 　　钟杳身后，沈青青幸灾乐祸地笑。 　　她心中划过一个猜想，正想说“或许视力突破固体，看起来很高兴的沈青青同学知道”，却不料有人抢先一步。 　　几乎是在监考老师话落音的同时，祁昱忽然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说：“是我放进钟杳抽屉的。” 　　钟杳猛地侧头看向少年。 　　闹哄的教室犹如开闸的洪水，私语声霎时收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考试已经结束了。 　　“祁昱！”沈青青反应最大，她不可思议地对少年说，“你想帮她背黑锅？你疯了吗，难道你又想上热搜吗？！” 　　祁昱冷冷扫她一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我上不上热搜关你屁事。” 　　他烦了这花孔雀一再搞事，末了还警告：“沈青青你再搞这些有的没的试试？” 　　沈青青气得脸都红了：“我搞什么了？你以为我栽赃她？她配吗！那张纸条都从桌缝里露出来了！” 　　她恶狠狠地盯向钟杳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霎时，考场的议论声更大。 　　这三人的爱恨情仇全年级谁还没听说过啊，事实上，刚才沈青青举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和祁昱、钟杳一样，认为是沈青青耍的幼稚小把戏。 　　结果，看大小姐这姿态，仿佛又误会她了啊？ 　　“都给我住嘴！”监考老师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拍一下桌子喝止所有声音。 　　然后她瞪这三个学生一眼，打开了那张折叠的纸条，只见她表情不断变化，先愣了下旋即惊讶最后竟带了点笑意。 　　“行了，都先给我坐回去考试。”监考老师竟是都不打算再多问。 　　沈青青按捺不住说：“可是老师，钟杳她作弊，应该——” 　　监考老师瞪她一眼，打断她，严厉地说：“作没作弊我还不知道？要考的就坐下，谁要闹不想考就立刻给我出去，本堂考试计零分！” 　　桃李中学学风严，按理说，考场抓到小纸条作弊应该立即停考，直接给作弊的考生计零分。 　　可监考老师却让钟杳也继续坐下考试了。 　　考场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愈发好奇，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么，那张纸条其实不是小抄，要么，就是监考老师看祁昱掺和进来了，要为了大明星包庇呀！ 　　无论哪一种，都挠得人心痒痒。 　　因为沈青青一句话，整个考场人心浮动，大家几乎都无法再静下心来答题。 　　终于熬到了交卷铃响起，钟杳、祁昱和沈青青三个人都被叫到了办公室去，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学校霎时就刮起一阵“狗血三角恋”的八卦传闻。 　　正是放学时分，办公室外蹲了好些八卦的学生。 　　而里面，监考老师不问钟杳，反而看向少年：“祁昱，这个真是你放进钟杳抽屉的吗？” 　　祁昱以为是沈青青栽赃钟杳，铁了心要顶锅，笃定说了是。 　　“不是！” 　　“不是！”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反驳。 　　钟杳急急解释：“老师，您找了那么久才找到纸条，我后面的沈同学又怎么能看见纸条？我认为，嫌疑最大的是沈青青和我自己，这不关祁昱的事。” 　　沈青青不服，气得翻白眼：“钟杳！你自己作弊就算了，到底想拉几个人下水？” 　　三个学生各执一词。祁昱坚持说纸条是自己放的，钟杳坚持是沈青青栽赃，沈青青坚持说钟杳作弊。 　　“都闭嘴！”监考老师把纸条拍在桌上，目光锐利，“再吵最后一科都给我记零分！” 　　而这一拍，纸条内容就完全露了出来： 　　“钟杳，一想到你啊，就让我快乐！ 　　你是那样美丽，优雅，孤独，如烟，曼妙又懒倦。以至于我为你痴狂，失魂，想做你的不二之臣！ 　　你刚转学过来我就注意到了你，你在食堂勇敢反抗的画面久久涤荡我心，你鬼斧神工的黑板报将我俘获，你清甜温柔的声音更让我神魂颠倒。 　　钟杳，你就是海上月、天上星，心上人。我、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要是愿意，我就是全天下最快乐的男孩，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By一位喜欢你但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孩（QQ：xxxxxxxxxx）” 　　钟杳：…… 　　祁昱：？？？ 　　沈青青：！！！ 　　三个人都傻眼儿了，霎时间，谁也不争了，皆是满脸震撼，久久无法言语。 　　谁能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谁能猜到有人送情书还能藏得这样刁钻？！ 　　最懵逼的还是沈青青，她满眼不可置信和悲痛，一会看向祁昱一会看向钟杳，似是不敢相信少年竟会给她写情书。 　　她满脑子都是：钟杳这样的人，她凭什么？凭什么！ 　　倒是监考老师见他们终于安静下来，严肃地看向少年：“中学生绝不允许早恋，写情书也不行！祁昱，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祁昱猛地抬头，立刻想说这么沙雕的情书怎么可能是他写的，可撞上少女一双狐狸眼突然又顿住。 　　四目相对，却是钟杳开了口。 　　她冷静地说：“老师，这个不是祁昱写的。” 　　监考老师扬眉：“他自己都承认了，怎么，你还想替他求情？如果是这样，钟杳，明天也把你家长叫来。” 　　“不是。”钟杳伸手指向情书解释，“老师，祁昱的字比这个写得好，而且。” 　　她顿了顿，又小声道：“我们已经是QQ好友了，他要是写情书，没必要留下QQ号码的。” 　　？？？ 　　闻言，沈青青气晕了，立刻质问少年：“什么？祁昱你居然把QQ号都给她了？你上次采访不还说QQ太幼稚，你不玩的吗？！” 　　祁昱淡淡回：“我刚申请的不行？” 　　眼看着几个小屁孩又要吵起来，监考老师又拍桌子：“吵什么吵，当办公室是菜市场吗？你——” 　　她指祁昱，“现在去把你作业本拿过来。” 　　“老师不用！” 　　这时，外面围观的学生中，突然有人冲进来说，“网上到处都是祁昱的字迹，您用这个比对吧！” 　　女孩一边递手机，一边使劲往桌上的情书上瞄。 　　监考老师这才发现外面站了一群小屁孩。 　　她眼疾手快把情书折叠起来，然后才拿着手机图片对比字迹，情书上的字迹潦草幼稚，倒的确和祁昱这个小明星差了十万八千里。 　　“行了，这个纸条先没收了，至于谁放的老师之后再查监控。”既然和三个人都没关系，她大手一挥就要打发走他们，“但你们三个扰乱考场纪律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每人写一份检讨交我这儿，明天就交，否则直接联系你们班主任请家长！都听清楚了吗？” 　　三个小孩都想着那封傻兮兮的情书，竟也没一个人再争辩，都垂着目光点点头。 　　当晚，“祁昱递情书”的事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钟杳刚转学过来，这三个人就八卦不断，今天这么一闹，谁还管那情书的字迹到底和大明星的能否对得上。 　　“我跟他们一个考场！当时祁昱好嚣张好绝情，直接对沈青青说‘我给钟杳写情书上热搜怎么了，关你屁事！’！” 　　“而且祁昱还为了钟杳，把沈青青的QQ好友都删了！” 　　“哇靠！钟杳真的改名叫楚雨荨吧[笑哭]” 　　“祁昱太绝情了吧呜呜呜呜，凭什么大小姐总是打不过灰姑娘，沈青青加油啊！” 　　八卦学生们分成了两派讨论得如火如荼，一边力挺沈大小姐，一边鼓励钟杳上演“桃李中学版”灰姑娘。 　　由于还有人拍了三人在办公室挨训的侧影，#祁昱情书#很快便出现在热搜里，名次还越爬越高。 　　这又是情书早恋，又是涉及了学校的普通女同学，祁昱的团队直接先压了热搜然后通知了萧曼如。 　　彼时，萧曼如恰好和靳川在一起参加某时尚杂志的十周年晚会。 　　晚宴场内，萧曼如拿着手机给靳川看：“这热搜照片我可给你压了啊，人情你看着点还就行。” 　　靳川扫一眼，淡淡回：“你儿子惹的祸，本来就该你收拾摊子。” 　　“啧啧。”萧曼如看他这似笑非笑的样子，调侃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家小姑娘的，不然咱们做亲家得了，以后热搜直接包月想上就上。” 　　靳川哼笑：“想得美。我家小萝卜头将来是要考北大的，尖子生，不早恋。” 　　…… 　　萧曼如端着酒没忍住笑。 　　两个老朋友相视微笑被媒体拍下来，当晚，网络便猜测纷纷，说影后影帝或将合作。 　　而与此同时，靳川口中的尖子生钟杳，正窝在藤编吊椅里对着手机发愁。 　　她纠结着要不要和祁昱道个谢。 　　从办公室出去那会，外面人太多，又涉及到“情书”这样敏感的事，两人默契地分开走了。后来贺伶俐也好奇得很，拉着她问东问西，最后就没来得及和少年说声谢谢。 　　虽然沈青青没有真的要诬陷她作弊，但祁昱当时挺身而出还是蛮好的，她产生了一种被朋友保护的动容，就像从前十五保护她那样。 　　所以，还是需要说句谢谢的吧？ 　　钟杳深吸一口气，最终第一次主动给少年发去了消息： 　　【祁昱，今天下午谢谢你站出来。】 　　然后，她又琢磨起要不要再补充一句“但下次不要这样了”。毕竟妈妈说过，没有做过的事，不可以胡乱承认。 　　少女陷入新一轮的纠结，而那端祁昱却厚着脸回复： 　　【不用，你现在回礼就行。】 　　【双十一晚上暂时别听你妈妈的话了，陪我去个地方。】 第29章 　　因为祁昱的不按常理出牌，钟杳这晚睡得不太踏实。 　　她查过日历，双十一那天恰好是周一，根本没办法和祁昱把时间改到白天。听少年的语气，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事，所以她那天晚上肯定得晚归了。 　　钟杳抬头看一眼正吃早餐的靳川，再想到上次夜不归宿的惨剧，一时觉得有些头疼。 　　她该怎么和靳川说呢，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 　　“认真吃饭。”靳川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提醒道。 　　钟杳哦一声，又埋下头去。 　　她决定还是暂时不提，等11月11日到了再想想办法好了。 　　小姑娘垂头不语了，靳川反而又去看她。 　　见小孩又一副没睡好的模样，他想起昨晚佘芮和萧曼如告诉自己，祁家小霸王给她写情书了。 　　难道是在为这事发愁？ 　　作为家长，他似乎的确有责任提醒小姑娘不要早恋，但要怎么说，好像是个大问题。 　　一大一小日常沉默相对。 　　忽的，靳川开口问：“小萝卜头，听说你们期中考试了？” 　　钟杳点点头，顿了顿，才说：“刚考完，成绩还没公布。” 　　她以为他只是单纯关心考试分数。 　　靳川却没顺着问她自我感觉考得好与不好，而是说：“嗯，现阶段你就应该认真学习，不能对你未来北大的小伙伴食言知道吗？” 　　钟杳卷饼吃得双腮鼓鼓，只回一句：“才不会食言。” 　　看起来小姑娘并没联想到“不能早恋”这上面去。 　　靳川默了默，几欲开口，最终失败。 　　“你怎么了？”钟杳察觉到他的异常，狐疑问，“你不舒服吗？” 　　靳川：…… 　　“咳，”他干咳一声，终于还是艰难开口，“小萝卜头，为了好好学习，你最好和男孩子也保持适当距离。” 　　“初中男生太傻了，信不得，你不要理他们。”他的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 　　…… 　　钟杳多聪明，立刻猜到靳川可能是知道了情书的事，毕竟祁昱这位大明星也被牵扯进来了。 　　她抬眼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回：“考上北大之前，我都不会早恋的。” 　　然后小姑娘轻轻哼一声，揣着个鸡蛋溜走了。 　　靳川仰面往椅子背上一靠，突然羡慕佘芮和祁丞家都是厚脸皮的儿子了。 　　——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祁昱这样的风云人物，钟杳到了学校，大家讨论的都依旧是昨天考场情书的事。 　　只不过，八卦传着传着又变了样。 　　一路上，钟杳听见的都是： 　　“马上都2020了，现在居然还有人写情书吗？” 　　“你不觉得祁昱好浪漫吗？别人都QQ表白，电子情书，他这样的大明星还手写情书诶！” 　　“那男神这么早就交女朋友了吗？粉丝允许了吗？他敢早恋，我还是要举报的！” 　　…… 　　就连贺伶俐都在早读课时，拿书挡住脸悄悄问她：“杳杳，那封情书真不是男神写的吗？大家传得好酷好浪漫！” 　　钟杳面不改色看着英语书回：“贺伶俐，你不是说再也不相信八卦了么？” 　　贺伶俐：…… 　　女孩儿噎住，但只片刻她又忍不住问：“那能不能悄悄告诉我那个情书怎么写的？好多女生都打算学习男神，不，学习给你送情书的人，要去给祁昱送情书呢！” 　　钟杳还没开口，后桌的潘达忽然伸脚猛踢两脚贺伶俐的凳子。 　　“你干嘛呀？”贺伶俐回头瞪他。 　　潘达盯着书，面不改色：“老班来了。” 　　贺伶俐登时正襟危坐，也不讲八卦了。 　　结果—— 　　好半天教室还是吵吵闹闹，贺伶俐抬眼一看，教室里压根儿就没有蒋科学。 　　“胖子你骗我！”她拿着书要去打他。 　　钟杳回头，潘达正对着贺伶俐笑，有点憨，还有点温柔。 　　她将目光移回课本，嘴角却也不自觉上扬，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个小秘密。 　　整个早晨，初二年级的焦点都是“祁昱写情书”，直到课间操——这轰轰烈烈的“男神罗曼史”竟反转了！ 　　桃李中学的课间操30分钟，钟杳和贺伶俐从小卖部回来时，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给截住了。 　　“钟、钟钟钟杳！”小男生来堵人，自己却先红了脸，“你等一下，我、我有话想要单独和你说！” 　　他看起来很紧张，说话都有些磕巴。 　　钟杳莫名感觉他好辛苦难受，就点了点头，让同桌先回教室了。 　　贺伶俐似乎认识这个小男生，满眼好奇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给他们留下的单独的空间。 　　“你找我什么事？”钟杳这才问他。 　　小男生涨红着脸，仰头闭眼吼似地道：“钟杳！其、其实那个情书是我写给你的！” 　　钟杳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男生，愣住了。 　　“你说什么？”她感到不可置信。 　　因为眼前的男孩看着跟小学生似的，长得还可可爱爱的，她有点无法想象小学生给自己写情书的画面。 　　而倪子墨以为女孩是不相信自己，急急解释：“是真的！我看了好久的王小波选集呢，而且，你这次考试坐的就是我的位置，钟杳，我们缘分天赐！” 　　话到此处，他瞪大杏仁眼，握紧拳头义愤填膺说：“祁昱他、他不讲道理，冒领我的情书！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背给你听的！” 　　倪子墨说着还真念起来：“钟杳，一想到你呀，就让我快乐……” 　　小男孩浓眉大眼个头矮，一本正经念情书的样子太可爱，钟杳没忍住扑哧笑了。 　　“不用念啦，”她弯眼对红透了脸的倪子墨说，“小朋友，我相信你。还有，谢谢你给我写情书啊。” 　　倪子墨以为钟杳被打动了，一双乌目微闪：“我叫倪子墨，而且我不是小朋友，我十二岁了！” 　　钟杳怔住。 　　她突然想起，男孩刚才说自己考试坐的就是他的位置。 　　“你十二岁就念初二了吗？！”她讶然道。 　　倪子墨骄傲的点头：“我跳了两级，所以才能遇见你。钟杳，我们真的太有缘分了，我可以追求你吗？” 　　“不行！” 　　钟杳几乎是一口回绝，但又怕伤害弟弟的心，顿了顿就补充说，“早恋不行哦，我想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才会考虑这些事。” 　　倪子墨眨巴眼睛问：“那你要考哪所大学？” 　　“北大。”钟杳这个到没有瞒他。 　　倪子墨似乎松了一口气，超大声地说：“钟杳，那我们北大见！” 　　“到那时候，我会再来问你的！”小男孩又补充一句，然后捧着大红脸跑走了。 　　由于他喊得太大声，周围霎时不少学生侧目过来。 　　而钟杳立在原地，目送着倪子墨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倒是贺伶俐又飞速跑了回来，激动地挽住她的手道：“天呐，你的情书居然是我们的国宝墨墨写的吗？！” 　　钟杳不解：“国宝？” 　　贺伶俐惊讶：“墨墨刚才没告诉你吗，他可是从入校以来就蝉联年级第一，是咱们桃李小天才！” 　　钟杳由衷道：“他好厉害。” 　　“嗯啊，”贺伶俐点头，一本正经说，“所以杳杳你还是选男神吧，和墨墨早恋会被校长追杀的，而且墨墨才十二岁，太年轻了多没意思啊！” 　　钟杳：…… 　　她只好告诉同桌，自己谁也不会选，她只爱学习。 　　但钟杳和倪子墨谈话时，周围毕竟有别的学生在。 　　于是，到了下午，整个初二都在传：九班的钟杳不考上北大不谈恋爱！ 　　恰好又赶上期中考结束，所有人都在猜测她这个转学生成绩有多好，倪子墨年级第一的宝座是否不保了？ 　　翌日，期中考放榜时，前来围观的学生比以往多了一倍。 　　钟杳也跟着贺伶俐、潘达一起去到一楼公示栏。 　　对于考试成绩，她已经许久没这样紧张过了。从前在云水镇，每次考试都并无悬念，年级第一总是她。但来到桃李中学就不一样了，她早就听说过连省城的教育质量都是小城市所不能相比的，更何况是首都呢？ 　　钟杳想知道，自己和桃李中学的第一名，究竟差着多远的距离。 　　因为倪子墨的缘故，更多的人认识了钟杳，她一路走来不少人对她笑，还有好些人对她说： 　　“钟杳，牛逼！” 　　“来看成绩啊钟杳，你会觉得惊喜的！” 　　“恭喜恭喜，被年级第一看上的人，果然也是年级第一呢！” 　　钟杳不知这些话的真假，但不可否认，她听得竟也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她难以克制地想：自己真的这么厉害吗，居然第一次考试就压过了桃李小天才？ 　　她一边不太敢相信，可又一边暗自期待着。 　　然而—— 　　当钟杳终于站在成绩榜单前，抬头往榜首看去，第一名分明是“倪子墨”三个大字。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还是沉住气开始从第一往下看。 　　直到前一百名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才猛地一怔，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 　　钟杳呼吸一乱，近乎机械地往榜尾走去。 　　脚步刚定住，身后沈青青幸灾乐祸的声音就响起：“恭喜你啊，年级倒数第一，你这辈子大概都不用谈恋爱啦！” 　　周遭哄笑连连，与此同时，钟杳的目光定格在榜尾刺目的“第999名钟杳”之上。 　　这一刻，少女听见了梦碎的声音。 第30章 　　钟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她这辈子从未像这样丢脸过，也从未考过这样糟糕的名次，差到她都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阅卷错误。 　　可当试卷一科科发下来，看着那些自以为做对的题目上全是鲜红的“×”，她才不得不承认—— 　　云水镇和北京重点初中的教育水平差到，她只能在桃李中学做最后一名。 　　连倒数第二名的唐一鸣，总分都比她要高30来分。 　　钟杳的心态直接崩了。 　　羞愧、沮丧和茫然将她裹挟，整个下午她都无精打采的，心情甚至比刚转学过来被孤立被校园暴力还要糟糕。 　　毕竟，这可是她唯一骄傲的事情啊。 　　放学铃拉响，同学陆续离开，而钟杳却还坐在位置上和试卷死磕。 　　“杳杳，你还不回家吗？”贺伶俐今天特意多等了她一会。 　　钟杳知道同桌是关心自己，尽量扯出笑容：“你们先走吧，我再看会错题就回。” 　　贺伶俐和潘达对视一眼，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没多劝。 　　只是潘达在离开前又对她说：“没关系的钟杳，你这次肯定只是发挥得不好，而且最后一堂地理考试还被沈青青影响了啊。之后再努力，期末考试你一定可以追上来。” 　　钟杳胡乱点头，目光落在试卷上，可脑子里其实一团乱。 　　她只要想到，自己早上才和靳川吹牛要考北大，下午就成了全年级倒数第一，她就觉得没脸回家。 　　如果是这样的水平，那她和十五的约定也都成了泡影吧？ 　　钟杳想到这些便愈发沮丧，又侧首趴桌上，愣愣看向窗外萧瑟的秋天。 　　蓦地—— 　　干净修长的手闯入眼帘，一个响指，身后的少年绕到她眼前问：“你们班欺负人？天天让你锁门？” 　　钟杳抬首，看见了祁昱和唐一鸣。 　　“你们也是来取笑我的么？”她又低垂眼睑。 　　祁昱悄悄踹唐一鸣一下。 　　唐一鸣便笑眯眯的走到钟杳面前讲：“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本人今日过年，特意来请你喝奶茶。” 　　钟杳微怔。 　　少年麦色皮肤衬得他阳光健气，看起来居然不像是开玩笑。 　　可她今天一点兴致都没有，就要开口拒绝。 　　这时，祁昱也站到她跟前说：“最好去一下，毕竟今晚有的人得被混合双打，接下来半个月你都将见不到一个正常的他。” 　　好像也没错。 　　唐一鸣虽然比她多考30分，但也改变不了倒数第二名的事实，佘芮阿姨看起来也不像是好脾气的样子。 　　“唔，”钟杳最终心软点了头，“好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唐一鸣我们等会可以交流点经验。” 　　唐一鸣：？ 　　他想说，其实他挺开心的，就算被混合双打也开心，没必要交流这种经验。 　　奶茶店里，钟杳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她抱着杯热腾腾的抹茶奶盖问：“唐一鸣，你考得也不好，为什么这么开心？” 　　就不怕家长失望，前途渺茫吗？居然还能开心到请他们喝奶茶。 　　“嘿嘿嘿，”唐一鸣笑得有几分天真，“我这成绩，估计我妈至少得在家盯我做十天作业，到时候夜宵甜品一条龙服务，我再把漫画书夹课本里，嘿！想想都刺激！” 　　钟杳：…… 　　她疑惑地问：“可你刚才不是说，你妈妈还打人？你就不怕么？” 　　钟杳记得小学三年级那会，她第一次接触到了涂改液，那次期末考试，她卷子有一半涂掉忘了填。成绩出来后她被妈妈狠狠批评了一顿，后来那张卷子她都是跪着改完的，就为了让她长教训。 　　虽然就跪了那么一会，但其实还挺疼的。 　　“啧。” 　　祁昱睨唐一鸣一眼，说：“他变态，不盼他妈出差自己逍遥自由，就盼他妈回来抽打他。” 　　“是你不懂！”唐一鸣第一次顶撞了祁昱，他说，“我妈就是纸老虎，冬天穿这么厚那就是挠痒痒，值了值了。” 　　钟杳怔忪，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少年的心理。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靳川的身影，内心竟也升起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如果抛弃掉面子问题，其实她也有点好奇，得知自己考了倒数第一，靳川又将如何呢？ 　　“唐一鸣，谢谢你的奶茶。”钟杳忽然起身，“我要回去写作业了，等下次我请你们喝。” 　　她说罢也不等少年们回应，转身就跑。 　　“喂！” 　　身后，祁昱跟着起身，“宋拾说你晚上没事可以找她聊天。” 　　少女回头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便没影了。 　　“昱哥，石头她QQ消息回都没回，什么时候说要找钟杳聊天了？”唐一鸣划拉着手机不解问道。 　　祁昱却拎起书包也要走：“你还是先关心下你妈什么时候回家吧。” 　　唐一鸣觉得有道理，跟在他身后，颠颠儿地给佘芮打起电话。 　　—— 　　钟杳一路狂奔回家，又躲进房间措辞良久，预备想出一套不那么丢脸又能道出成绩实情的说辞。 　　草稿写了几大页，结果靳川说他今晚加班，叫她自己锁好门先睡。 　　她就只能延迟到第二天早上。 　　可翌日清晨，当钟杳下楼看见靳川的时候，他似乎很累，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她摸摸还留有余热的包子豆浆，抿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 　　接下来几天，靳川似乎都挺忙，好不容易在家，基本都在补觉。 　　钟杳报备成绩的事情就一拖再拖，等到学校里的同学都笑她笑累了，这天靳川终于坐在了餐桌上等她。 　　男人恢复了往日的散漫从容，对她说早，叫她过去吃饭。 　　钟杳静默过去，等了好久，靳川也没开口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 　　她想，不然还是算了，这样也不用在他面前丢脸。可脑子里划过唐一鸣最近，天天在QQ空间晒的佘芮阿姨烤的甜品，她就还是没能忍住。 　　她看向靳川，鼓起勇气说：“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靳川微顿。 　　桃李中学的成绩单都会直接发到家长手机，转学时佘芮直接留了她的，好几天前就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好好和小姑娘聊聊。 　　他其实不太在意分数这种东西，因为小孩无论成绩好坏，他都能让她未来无忧。 　　但小姑娘很懂事，居然小心翼翼地主动和他坦白了，再假装不知道似乎有点假。 　　靳川嗯一声，只安慰小孩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分数不是人生的唯一，知道吗？” 　　男人竟是连考第几名都没问，这和钟杳所想相差过大。 　　她不死心，咬唇又道：“我考得不太好，非常不好。” 　　而靳川却理解为，小姑娘自知考得不好，害怕得都羞于启齿了。 　　于是，他声音更温和了些：“那你想不想报一个补习班？下次追上来就行。” 　　钟杳心头重重一空，她想，他第一反应果然还是推开自己呀。 　　少女不了解大城市的“补课文化”，在她的意识当中，是只有差生才需要补习的。 　　她觉得委屈又屈辱，倔强地起身道：“我不用补习也能追上来！” 　　靳川目送着小姑娘的背影，满头雾水。 　　他不知道小孩生气的真正原因，只当她是在为没考好而恼怒，琢磨着该怎么去劝解她，分数重要却也不那么重要。 　　—— 　　钟杳本是铁了心不去补习的，她觉得还不至于此。 　　可这天早读，她被班主任蒋科学叫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语气和蔼：“钟杳啊，蒋老师今天找你来是想聊聊你学习的事。” 　　钟杳心一提，乖巧点头。 　　蒋科学便问她：“回家有和爸爸沟通这件事吗？” 　　钟杳又点头：“他说报补习班。” 　　闻言，蒋科学像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底子还不错，老师就怕你跟不上这边的进度。” 　　钟杳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却听班主任话头一转，又道：“这学期先补习追追进度不错，但如果实在吃力，下学期也可以先回到初一打好基础的。” 　　！！！ 　　钟杳猛地瞪眼，老师这是在暗示她留级吗？！ 　　“不用的蒋老师！”她一口回绝，“我上了补习班肯定能追上同学们！” 　　学生太激动，蒋科学解释说：“先别急，老师也只是提个意见。因为咱们桃李从初二下开始，就要取六次考试的平均分决定直升高中的名额。钟杳同学，你来了这么久也应该了解，咱们桃李在北京乃至全国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你以前基础好，老师当然希望你高中也能在咱们学校念。” 　　比起中考，当然是直升机会更大。 　　钟杳转学前成绩很好，她刚转过来没多久就期中考，这次一落千丈蒋科学也没有特别意外，毕竟小镇的教育质量根本没法和北京重点相比。 　　针对像她这样有潜力的学生，桃李有“多念一年保直升”的惯例，所以他才把人叫过来商量对策。 　　但学生显然想得没他透彻，脸上写满了抗拒与屈辱。 　　蒋科学想了想，又安慰她说：“当然，这只是一个便捷方法，一个意见。后半学期你好好适应，努力跟上进度，如果期末还没起色再和家长好好商量老师的建议也不迟。” 　　话虽如此，“留级”的阴影还是从此刻在了钟杳心上。 　　当晚，信誓旦旦说不要补习的她，就屈辱的找到靳川，表示想从这周末就开始上补习班。 　　靳川些许意外。 　　但见小萝卜头脸上写满了别扭和妥协，他就没追问，既然她想去，那就去吧。 　　钟杳来到补习班时，心情异常沉闷。 　　又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得重新花力气去费劲融入，这令她有些累。 　　但无论如何，都比留级要好！ 　　少女垂头盯着补习资料，勾画着先前被自己忽视掉的知识点，不料，惊喜忽然就砸到了她头上。 　　“杳杳？！” 　　旁边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钟杳抬头，撞见了满眼惊喜的宋拾。 　　“宋拾！”她开心得直接站了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宋拾将她往里面的位置挤，然后苦恼地回：“还能为啥啊，来这儿不都是补课吗？你不知道嘉德的氛围多可怕，我们学校连作业都按成绩优劣布置……” 　　女孩估计对她所在的国际学校颇多不满，一吐槽起来便收不住。 　　这个周末，比钟杳所预想的好一百倍。 　　似乎补习班也并没那么可怕，同班的都是性格温和的学渣，她感觉好像和二十几个唐一鸣在一起上课。 　　而且，钟杳还从宋拾那里知道了“补习文化”。原来在北京，不仅成绩差的学生要补习，优等生课外更繁忙。像祁昱这样特殊的学生，家里每科都请了家教，所以他这次期中考其实考得还不错，能够位于中上游。 　　周末最后一科补习结束，钟杳和宋拾居然还碰见了从隔壁少年宫出来的倪子墨。 　　小男生背着把小提琴，笑靥满面地朝她们走来。 　　钟杳想起自己先前，在年级第一的他面前放话要考北大，一时有些紧张尴尬，他不会要过来讥讽自己吧？ 　　“钟杳，好巧呀。”倪子墨脸微红，说话总算不磕巴了，“你和朋友来这里补习么？” 　　少女点头。 　　倪子墨就给她鼓劲：“加油呀，这家补习班很不错的，你一定可以离北大更进一步！” 　　宋拾：…… 　　钟杳：…… 　　若非小小少年笑得纯良无害，她们简直要怀疑他是在开嘲讽了。 　　“谢谢。”钟杳只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我和朋友等会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啊。” 　　“等下！” 　　倪子墨却又叫住她，脸更红了几分，又开始磕巴道：“那个、钟杳同学，能、能不能加个QQ呢，我很想、想和你探讨学习问题哦！” 　　宋拾：？？？ 　　学霸都这么找女孩子搭讪了吗？！ 　　她心里疯狂叫嚣，杳杳别理这个傻子，我们快走！ 　　可下一秒，她就听钟杳说： 　　“好呀，你不嫌我笨就行。” 　　钟杳最终被“留级”的阴影压垮，加上了年级第一的QQ号。 　　宋拾眼前一黑，拿出手机给唐一鸣发消息： 　　【唐老鸭，祁昱他遇到劲敌了！他当初一天一夜才加到杳杳QQ，而你们学校的小天才五分钟就做到了！】 第31章 　　钟杳的十一月，是由补习班、倪子墨的学习经验，以及双十一组成的。 　　她之前在云水镇时，大家也跟风过双十一，会在网上买一些东西。但小镇物流毕竟不那么方便，大家就还算克制。 　　北京这边不一样。 　　钟杳周围的同学都在互相交换“购物车”内的东西，比如女孩子会聚众讨论哪本小说值得买，男生们会讨论付了哪款球鞋的定金。 　　今年，她也被迫参与其中。 　　倒不是跟着买了很多东西，而是被拉入了盖楼赢红包的队伍之中。 　　孙十五和贺伶俐都在拉钟杳入队，她想了想，就干脆自己建了个队伍，把她们和潘达一起拉了进来。 　　五人队，他们只有四个人，最后一个位置就一直空着。 　　其实钟杳对具体规则都不是很懂，只知道要分享链接给朋友，请求朋友助力，助力的人越多队伍的楼就盖得越高。 　　她朋友总共也没几个，每天就跟宋拾和倪子墨互相点一点，队伍都是靠着孙十五和贺伶俐在往前冲。两个开朗的女孩子，一个加了八卦群，一个加了追星少女群，多的时候居然能盖出几千楼！ 　　但后来，他们遭遇的对手越来越强劲，贺伶俐和孙十五每天都在钟杳面前嘤嘤叫唤不能输，甚至上头到要花钱去买楼。 　　她被吓了一跳，劝她们不要冲动，然后说自己想想办法。 　　钟杳去研究了规则，发现如果朋友转发链接，那也是能增加盖楼数的。 　　她纠结许久，为了给队伍贡献一份力量，咬咬牙，第一次把链接发给了靳川和祁昱。 　　她想，他们是明星，朋友应该很多吧？ 　　祁昱收到女孩链接时，唐一鸣也正在他耳边吵吵： 　　“昱哥，你不进队也行，你替我和石头发个微博拉人助力呗！昨天碰上那网红队都快10万楼了，我们俩童星输给网红丢人不丢人？” 　　闻言，祁昱睨他：“那有必要再带上我这星二代一起死？” 　　唐一鸣：…… 　　“又麻烦又丢人，你们图什么？缺那几百块我直接打给你。”祁昱素质三连后绝情地把分享链接的三人群给屏蔽了。 　　结果—— 　　他转头就收到了少女的消息。 　　【祁昱，可以麻烦你帮忙助力一下吗？】 　　【对手好几万楼，我确实找不到人帮忙了，如果方便的话，拜托帮我点一点。】 　　【如果很麻烦就不用了。】 　　祁昱：……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前几天，唐一鸣告诉自己，倪子墨那个小弟弟五分钟就加到了钟杳的QQ。 　　忽然之间，他感觉找到了赢回来的办法。 　　“唐老鸭，”祁昱突然对朋友说，“对不起。” 　　唐一鸣：？ 　　他满眼疑惑：“昱哥，你别这样，不就一个盖楼小游戏吗？你不想发就算了，没必要，道歉真没必要！” 　　祁昱嗯一声，转头双标地把钟杳发来的链接分享到了微博，同时回复： 　　【不麻烦，记得双十一晚上的约定就行。】 　　而至于同时收到信息的靳川，则陷入了沉思之中。 　　首先，他不网购；其次，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游戏是个什么玩意；最后，这是小姑娘第一次主动找他帮忙，他到底该怎么弄？ 　　靳川可以为了小孩学习使用QQ，但要他在双十一满天飞的通告之中，还要去研究这种不复杂会死的红包游戏，那还不如让他在春晚登台搞说唱。 　　最后，他眼一闭，把链接直接分享到团队微信里，把烦恼都丢给了手底下的员工们。 　　整个双十一期间，影帝团队的成员都在讨论，为什么老板忽然下凡接地气起来…… 　　其实钟杳想得特别简单，十五和贺伶俐他们都在努力，她就也想稍微出点力。发给靳川和祁昱，也只是单纯想让他们帮忙点一下，如果能再分享几个朋友帮忙那就算她好运。 　　万万没想到——祁昱居然会发微博。 　　当天晚上结算，队伍的楼层直接给飙到了10万层还多。 　　这导致孙十五和贺伶俐双双来找她私聊： 　　【杳杳，靠！你居然说动了男神替你发微博？？！啊啊啊啊，值了，就算我们明天开始连败都值了！】 　　【傻杳杳！你不会去拜托了靳川吧？干嘛为了这种事啊！】 　　【嗷，我看见祁昱微博了，和大明星做朋友也太美了吧！我好想去追星群爆你和祁昱的料呜呜呜！】 　　钟杳：…… 　　她才晓得自己一条链接搞得有多兴师动众，明星的微博不是都很珍贵么，祁昱怎么动不动就要发到微博去？上次道谢是，现在盖楼也是。 　　幸好，她偷偷摸到靳川微博上去，发现一切如常。 　　霎时间，钟杳又庆幸又酸楚，同样是明星，怎么有的就那么乐于助人呢？ 　　少女以为祁昱以一己之力把楼盖了十万层，不好意思每天抢占他的功劳，干脆把他拉进队伍填满了五人队。 　　之后的胜利便来得格外轻松，祁昱随手发一个微博，楼层都几万几万的涨，他们就没一天低于过10万层，最高的一天甚至破了30万层…… 　　双十一当天。 　　孙十五拿到此生最高双十一奖金，欢天喜地地给自己和妈妈买了礼物；贺伶俐买了超大零食礼包要请钟杳，顺便让她带一些给她男神吃；而祁昱连续发了七八天的盖楼微博后，官方公布了“盖楼公益”的彩蛋，他的反常便幸运地被粉丝解读为没有架子热心公益。 　　所有人都开心步入了节日，而钟杳也迎来了“承诺兑现日”，期中考试时她答应过祁昱，这天要陪他去一个地方。 　　为此，钟杳甚至拒绝了，靳川双十一晚会现场的邀请。 　　她忐忑又紧张地前去赴少年的约，却不料—— 　　最终还是来到了双十一晚会现场。 　　原来，一如国庆节那次，祁昱看似在邀功，实则只是想邀约。 　　这个人，说话从来都爱拐弯。 　　钟杳是坐车跟宋拾、唐一鸣一起前往的，经过体育馆外侧时，她看见路边挂着好多祁昱的喷绘照片。 　　有的立在路边，有的挂在行道树上，转角的墙上一整面都是少年穿西装的样子。面容冷峻，气质卓绝，像是行走在异国街头。 　　钟杳微微一怔，却见后面祁昱下车，粉丝们立刻激动挥舞手中红色灯牌和横幅。 　　暖橘路灯之下，她眼见着少年垂头，侧颜写满疏离，在尖叫声与克制的簇拥之下，迅速从正门走进了场馆。 　　钟杳想起，贺伶俐说祁昱这叫“上班”。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祁昱，虽然校门口偶尔也会有许多粉丝徘徊，但规模却远不及今夜，少年也不曾表现出这样的距离感。 　　真正地像一个只可遥望的大明星。 　　“啧啧啧，”前座，唐一鸣调侃说，“昱哥营业的时候还是这么骚气，我看今晚又得疯掉三亿少女。” 　　宋拾白他：“同样是少年明星，怎么有的人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钟杳想起祁昱加自己QQ的时候，好像就叫“三亿少女都想加的祁昱”。 　　她一本正经的问：“为什么是三亿呢？” 　　“噗哈哈哈哈！”唐一鸣直接大笑半分钟，最后笑到打嗝。 　　宋拾满脸无语，却也有些忍不住笑：“是祁昱小时候有次采访，主持人开玩笑说有位前辈是九亿少女的梦，问他觉得他有几亿。那时候祁昱可逗了，还没现在高冷，直接说我今年三岁大概有三亿了吧哈哈哈哈。” 　　宋拾诉说完高冷男神的黑历史，也大笑起来。 　　钟杳想象了下三岁的祁昱，没忍住也翘了翘唇。 　　进入晚会现场后，少女再次震撼。 　　宽敞场地中摆满了大圆桌，宾客围桌而坐，而周遭看台上则站满了观众。他们似乎都带了发光的荧光棒，红黄绿蓝粉紫……汇集在一起像极光。 　　荧光挥动，钟杳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五彩的银河中央。 　　宋拾忽然扭头问她：“杳杳，时间还早，要去后台看看吗？” 　　“后台？”钟杳呆呆问，“是明星表演的后台么，我们可以去？” 　　唐一鸣就直接领着她们往里走了：“废话，我妈和昱哥都给了通行证，走，去看昱哥被化妆师操纵的傻样儿！” 　　于是，钟杳被两人带着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众星云集的后台。 　　毫不夸张地说，每走两步，眼前就要经过一个电视上的明星。她不禁想，如果带正狂热追星的十五过来，她一定开心到要跳起来。 　　唐一鸣左窜右跳，最后确定，祁昱子凭母贵，正坐在小房间内化妆。 　　钟杳想到萧曼如也在就有点紧张，毕竟曼如阿姨和靳川认识，而她今晚告诉靳川自己和朋友有约。 　　她担心自己露馅。 　　结果门一推开，她更紧张了——她发现沈青青居然也在里面。 　　沈青青今天穿了身很漂亮的粉色毛衣套装，她抱着椅子背侧坐在祁昱身边，笑眯眯说着什么。 　　少年满脸不耐，倒是围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们笑得玩味。 　　这下，钟杳要担心的就不止在靳川那里露馅了，沈青青那样仇视她，不知道有多想看她出糗。 　　她担心，如果被女孩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未来的学校生活又将万劫不复。 　　钟杳正犹豫着要不要还是别进去了，却听唐一鸣就没心没肺开口了。 　　“昱哥，你这旧兮兮的衣服搁哪儿捡的呢？”他几步跨过去，扯着祁昱的复古破洞牛仔外套，眼里全是嫌弃，“上次中秋那冲锋衣多酷，双十一的便宜也不用这样体现吧？” 　　“你懂什么？”旁边，沈青青抢着回，“这是为了配合等会的表演风格，今晚祁昱要弹吉他，就得这样穿！” 　　唐一鸣这才恍觉：“你这花孔雀怎么也在？” 　　“你这黑鸭子！”沈青青狠狠瞪他，“你再说我？” 　　女孩侧目本来要怼唐一鸣，却冷不丁看见门口站着的钟杳。 　　她一愣，便再顾不得嘴臭的少年，嫌弃地走到钟杳面前问：“你这个乡下来的吊车尾怎么也混进来了？” 　　沈青青骂得直白难听，钟杳却松了口气。 　　只要她不往别处想，那就没关系，反正今晚也非为她而来。 　　钟杳可以忍，但别人不能。 　　椅子上躺得好好的祁昱，忽的回头，化妆师的眉笔一歪，拉出好长一条。 　　他和少女对视一眼，旋即不耐烦的对沈青青说：“我妈已经走了，你再吵吵就滚。” 　　同时，钟杳身边，宋拾也忍不了。 　　“沈青青你怎么还这么讨厌？”宋拾伸手推她一把，“把嘴巴放干净点，钟杳是祁昱请过来的，不像你，跟苍蝇似的到处粘。” 　　沈青青气得脸发白，她无法对祁昱生气，便咬牙骂女孩：“宋拾，你果然和你爸一样，就是个只知道动手的莽夫暴力狂！” 　　“一个莽夫，一个乡下妞，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她说完想直接去关门，将两人关在外面才最好。 　　“沈青青。”身后，祁昱已然忍无可忍，眼里尽是厌烦，“滚出去，我这间小屋容不下你这尊大小姐。” 　　这只花孔雀好像是萧曼如叫来的，他不想和他妈吵架，所以才一直忍着。 　　这会萧曼如出去了，花孔雀又开始张牙舞爪，他也就没有克制的必要。 　　沈青青一愣。 　　她一放学就过来等祁昱，怕他化妆无聊，还特意问了萧曼如房间号，就想过来陪他聊天解闷。 　　可少年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落她面子，叫她滚，她霎时红了眼。 　　气氛尴尬微妙，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大气也不敢出。 　　“青青？”这时，萧曼如回来了，狐疑问，“怎么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祁昱又欺负你了？” 　　“萧阿姨！”沈青青仿佛见到救星，撞过两个女孩的肩膀，跑到萧曼如身边睁眼说瞎话，“不是，是祁昱的同学欺负我。” 　　她伸手指向钟杳说：“这个人是我们年级倒数第一，可能也是来看祁昱的吧，来了就叫我滚。” 　　方才背对着萧曼如的钟杳这才转身，也不辩驳，只小声喊她：“曼如阿姨好。” 　　沈青青一愣，像是没料到钟杳居然连祁昱的妈妈也已经认识了。 　　萧曼如也微微讶异，她才刚从靳川那听说小姑娘今晚有约不愿意来，没想到转头就在自家化妆间看见了她。 　　沈青青这个小丫头她了解，为人骄纵霸道，只不过她一大人不和小孩计较而已。但她当着这么多人面，讽刺钟杳年级倒数第一委实过分，而且，朋友家这小萝卜头看着也不像会叫人滚的样子。 　　“青青。”萧曼如的语气冷淡了几分，“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我想以你的教养会比别人更清楚。同学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下次记得自己好好解决，不要总想着仗家长的势。” 　　沈青青都懵了。 　　萧曼如从前对她都和和气气的，可为什么今天居然会这么明显地维护钟杳？ 　　她委屈又不解地盯着钟杳，半点也想不明白。 　　沈青青还在思索原因，萧曼如却赶客了：“青青，你爸爸和哥哥在那边找你，你先过去看看他们吧。” 　　然后女人转头招呼钟杳和宋拾进屋，亲疏远近一眼分明。 　　萧曼如维护钟杳，钟杳在感激的同时，脸上却也热辣辣的觉得难为情。 　　她暴露了自己年级倒数第一的囧事，她觉得好丢脸，既丢自己的，也丢靳川的。 　　他们家长在一起，应该也会攀比孩子的成绩吧？电视剧都这么演。 　　“曼如阿姨、宋拾，你们先进去吧，我想去趟卫生间。”钟杳想要一个人调整下心情，这里陌生人太多，她也想要暂时躲一躲。 　　萧曼如猜到小姑娘敏感脸皮薄，耐心地给她指了两遍方向。 　　钟杳洗了把冷水脸，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估算着离晚会开场差不多才返回化妆间。 　　走到门口，她听见里面，萧曼如正说话。 　　“祁昱，杳杳刚没了妈妈，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吗？”萧曼如语重心长，“多照顾她点儿。” 　　少年语气些许不耐：“啧，这句话你重复了八百遍了。” 　　钟杳一顿，突然收回了要推门的手。 　　她有点发懵，心中也愈发不是滋味，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被忽略的事浮出。 　　可能，现在并非进屋见他们的好时机。 　　少女抿唇，决定先一个人回到晚会现场，才刚转身，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 　　沈青青轻笑着挡住她的去路：“呀，我就说祁昱怎么会多看你两眼，连萧阿姨都替你说话，原来是可怜你没有妈妈啊。” 　　“你早说嘛，知道你这么可怜，我也就不会计较那么多了。” 　　女孩的话一句句，直往钟杳心上扎。 　　她想起，被靳川介绍给祁昱他们认识那天，两个少年抱怨要和私生子吃饭。后来，祁昱说是他妈妈叫他加QQ好友，她原以为是少年胡乱编造的理由，却没想过，他很可能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那些不愿深想的事情被沈青青赤裸裸说出来，钟杳抬眼盯着女孩，握拳回：“你有妈妈就多高贵吗？教养还不如我这个没有妈妈的人。” 　　她说完推开女孩，背脊挺直地先回了晚会宴厅。 　　钟杳坐回圆桌边，整个人却有些失神。 　　她虽然强硬地回怼了沈青青，可萧曼如的话却也犹言在耳，令她不禁想： 　　祁昱他们究竟是不是因为可怜她才和自己做朋友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晚会已经正式开始，宋拾和唐一鸣也吵吵闹闹回到了桌边。 　　宾客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正中央舞台明星嘉宾一个接一个的表演，气氛犹如春晚现场。 　　钟杳原本爱极了这样的热闹，今晚却频频走神。 　　倏地—— 　　全场的尖叫声高了几倍，四周那五彩交错的灯牌，突然齐齐换成了正红色的灯牌，于昏暗场馆中点亮星光红海。 　　钟杳下意识仰头，舞台上灯光渐暗，慢慢地只剩正中一团冷白的光。着褪色复古牛仔的少年，抱着吉他立于光中，牛仔鸭舌帽盖住了他上半张脸。 　　“Hey Jude，don't make it bad” 　　伴随着一声清唱，祁昱弹奏吉他微仰头，露出一双飒然带笑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身后乐队复活，轻快温柔的乐声飘扬。 　　少年凑拢麦克风唱：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霎时，钟杳周遭尖叫如潮，她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 　　“昱昱宝贝！你好帅！” 　　“祁昱我爱你啊！” 　　她回头，身后是万丈红光，将这场馆映照如昼。 　　而前方是夺目飞扬的明星少年。 　　祁昱唱的这首英文歌，比上次中秋那首韩语的要轻柔许多，但钟杳都是第一次听。 　　她听到宾客和粉丝们挥手跟随少年一起唱： 　　“Hey Jude，don't let me down” 　　“You have found her now go and get her” 　　…… 　　好像所有人都沉入演出，氛围空前动人，唯有钟杳自己，呆呆地仰望着台上如星光般璀璨的少年。 　　有什么东西牵动少女心房，洒下一颗名为怦然心动的种子。 　　场馆的温度似乎失了控，令她心跳加速脸也微灼，舞台似有魔力，令她一刻也无法移眼。 　　而与此同时，脑海却又掠过沈青青那伤人的话：“他们不过是可怜你罢了。” 　　她突然就不敢再看。 　　在过去的十四年，钟杳从未为任何事而轻视过自己，即便是考了倒数第一，她在沮丧难为情后也都坚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再追上去。 　　但这一刻，在这个热烈的晚会之中，她不知为何竟生出浓浓的自卑感。 　　全场喝彩声中，祁昱好像玩儿开了，更自由鲜活。 　　他是她的朋友，她本该因此而骄傲。可莫名地，她感到他越来越遥不可及，提醒着她，即便他们暂时做了朋友，也仍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年那样夺目，而她渺小又无足轻重。 第32章 （加更） 　　后面的节目，钟杳更没了心思去看。 　　萧曼如、沈青青的话，和祁昱神采飞扬唱歌的样子，在她脑海循环交替，所有的热闹都成了折磨。 　　今晚这样美好，钟杳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朋友们，便借口说不舒服提前和宋拾他们道别回了家。 　　十一月的夜，外面雾重露深，少女靠坐在飘窗，隔着蒙蒙的雾看夜空。 　　午夜将近，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垂目，手机上是粉丝所摄的祁昱演唱动图。 　　她自惭形秽害怕见他，回到家却又忍不住上网去搜索他。 　　很矛盾。 　　钟杳今夜除了生出莫名的自卑感，心底还冒出些细细密密的陌生的酸涩，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她都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萧曼如的可怜，还是沈青青的讽刺？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手机嗡嗡震动不停，是贺伶俐和孙十五分别在说祁昱今晚好帅，问她有没有看直播。 　　钟杳才想起，她先前不知道要去的地方，也没告诉朋友们自己今晚就在现场，比直播上更震撼地看完了少年的演出全过程。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逃跑了呢？ 　　其实，就算祁昱是因为“可怜”才和她做朋友，那他对她也挺好的。少年那样帮她，还请她去现场看晚会，她就这样落跑了是不是有些过分？ 　　钟杳才刚这样想，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早已经点开了和祁昱的QQ对话框。 　　指腹在屏幕摩挲，她不知不觉间，就把他们先前的对话都看了一遍。 　　她才发现，他们其实都没有怎么聊过天，都是因为有事才会讲话。唯一一次算闲聊的话，是祁昱听说她的黑板报被疯转，可也因为她去抢救黑板报而中断了。 　　但那晚，少年陪在她身边。 　　钟杳忍不住想，那那天晚上呢？他为什么来学校帮她，也是因为可怜她没有妈妈还被同学欺负吗？ 　　可好像即便这样，她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想要失去这个朋友。 　　“对不起” 　　她在对话框输入这三个字，沉思良久，又删掉重打。 　　“今晚的演出很棒” 　　想了想又删掉。 　　“今晚都没有跟你道别，对不起。但你唱的歌很好听。” 　　…… 　　钟杳反复斟酌，终于确定了道歉的版本，却忽然没了勇气发送。 　　她觉得这样不对。 　　好像太卑微了，可好朋友之间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少女把手机放下，又开始对着黑黢黢的夜空发呆。 　　叩叩叩—— 　　夜深了，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钟杳抬眼看过去，发现房门没关严，卧室的光从门缝漏出去，又被一抹深蓝色的裤脚所阻挡。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靳川已经回来了。 　　“什么事？”钟杳靠在飘窗侧头问。 　　靳川似乎没有进屋的意思，他就隔着门站在外面问：“小萝卜头，可以聊会天吗？” 　　想了想，钟杳没拒绝：“你要聊什么？” 　　外边，不知靳川是否在措辞，沉默半晌他才说：“听说你今天和小伙伴去看表演了？” 　　候场的时候，萧曼如就得意地告诉他，小姑娘今晚约的人就是她儿子。小孩这么快和朋友打成一片，他松了一口气，原打算表演结束后去逮她逗逗她，没成想小姑娘居然一个人早早就走了。 　　钟杳想起祁昱的演唱，那种自惭形秽的情绪就往外冒，于是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而靳川回忆临走前萧曼如告诉他，小孩今天被沈家的大小姐当众落了面子，应该还和期中考没考好也有关系。 　　说是，他家这小姑娘，整个晚会看起来都恹恹的，远不及大阅兵那天有兴致。 　　“小萝卜头，”靳川倒没有直接问，只说，“你看完小伙伴的节目就走了，也不等我，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钟杳愣了。 　　她当时心里乱糟糟，其实没想太多，就是很想脱离那种令人心慌的氛围。 　　“对不起。”她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应该，乖乖道歉解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哪，他们都没有提前告诉我，说是一个惊喜。” 　　靳川追问：“他们为什么要给你惊喜？” 　　钟杳一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讲，毕竟这次约定其实是为了感谢祁昱在考场的挺身而出，最后却变成了他给自己惊喜。 　　她莫名又有点沮丧：“有点复杂，总之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 　　外面，靳川似乎低低笑了一下，似有若无。 　　“既然是这样，就没有必要为了别的事和人不高兴。”他忽然开始同她讲大道理，“小萝卜头，你以后就会知道，中学除了分数有更多更珍贵的东西，你只需要在意你所在意的人就行了。” 　　钟杳听得有些迷茫。 　　她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在聊双十一晚会，怎么现在忽然就说起了分数和在意的人？ 　　所以她只能懵懵懂懂哦一声。 　　靳川觉得点到为止即可，毕竟更多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最后道：“小萝卜头，慢慢加油，早点睡才能长高。” 　　钟杳听得愈发莫名其妙，但方才那种孤独无助感似乎真消减许多。 　　她还是乖乖应：“哦。” 　　然后她听见轻微的关门声，也轻手轻脚去将自己的房门关上了。 　　靳川的天聊得虽然莫名其妙，但他说“只需在意自己所在意的人”，却让钟杳抓住点什么。 　　她忽然想起，从前在云水镇，其实也很多人因为她没有爸爸，而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她。那样的眼神，在妈妈去世那几天达到顶峰。 　　可是，她除了因为爸爸的缺席和妈妈的离开本身而感到伤心难过外，却从未为他人的眼光而自卑沮丧过。那些人和她做不做朋友，好像也没有任何分别。 　　钟杳不明白。 　　同样的事情，为什么换到祁昱他们身上，她就变得这样脆弱敏感呢？ 　　她不希望祁昱他们是因为怜悯才跟自己做朋友，一点都不希望。 　　或者说，是少女已经将他们当做了朋友，她希望他们像十五那样，真正是自己愿意和她做朋友。 　　从云水镇到北京，钟杳失去的东西太多，她不想再失去他们了。 　　所以这夜，她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给少年发去了消息： 　　【你今晚的歌唱得很好听，对不起，我都没有和你道别就走了。】 　　—— 　　钟杳想着祁昱的回应，一夜难眠。 　　少年这晚似乎也熬到很晚，凌晨三点多才回消息，而她看见已是翌日早晨。 　　【你是不是有预知技能？我现在还拍广告呢。】 　　【当然，你欠我的再见还是得还，什么时候还我说了算。】 　　好像除了最初误会她，祁昱后来就再没和她生过气，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 　　钟杳心态变了之后，看少年回复的消息，心情也就变了。她想，若换成十五，她肯定会先气呼呼骂自己一顿，然后等着自己去哄。 　　钟杳对着短短几行字看了好久，但最后她却什么都没回复。 　　因为她想起妈妈葬礼那天，十五对她说，“可是我太想你了，我想再见到你，所以我故意不回你的消息”。 　　既然少年说自己欠他一句“再见”，她想，那就还是当面说吧。 　　于是，钟杳再来到学校，心中便一直抱着期待。 　　明明昨天晚上还灰溜溜地逃走，可现在坐在位置上，想着祁昱会什么时候来找自己，她便莫名又觉得有点儿开心。 　　整整一天，钟杳都不时地偏头远望。 　　下课时，每分钟都要往窗外走廊望；课间操时，回头望隔壁班望；去小卖部时，也时不时歪头望周围。 　　尤其是放学铃拉响时，她看见唐一鸣从窗外经过，坐在凳子上恨不能一直盯着教室门口。 　　最后，贺伶俐憋不住了，直接坐在课桌上挡住少女的视线。 　　“杳杳，”她笑眯眯地问，“你这一天到底在看谁呢？都放学了还在找！” 　　钟杳的心猛一跳，下意识地否认：“我哪有。” 　　她否认太快，贺伶俐便笑得愈发暧昧：“嘿嘿嘿，让我来猜猜，应该……是隔壁班的！” 　　“别、别胡说！”钟杳霎时激动起来，直要捂同桌的嘴，“都说没有看了。” 　　贺伶俐从桌子上跳下来，也不走了，坐下来凑到钟杳耳边说：“杳杳，你不会真被小天才打动了吧？墨墨才12岁诶，他除了成绩比男神好，还有哪点能赢啊！” 　　自钟杳报补习班并加了倪子墨的QQ好友后，两人便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偶尔放学还一起在教室写作业。而倪子墨当初递情书的事又闹得轰轰烈烈，许多人便猜测，钟杳是不是真的被小天才给打动了。 　　本来贺伶俐是不信的，毕竟祁昱都加入他们的双十一盖楼队伍了，可今天他请假后，钟杳课间操居然还是频频往隔壁八班看！ 　　当中，她跟着钟杳回望过一次，发现倪子墨今天居然恰好因为没穿校服，被罚到了最后一排做操。 　　这可就容不得她不信了！ 　　钟杳没料到同桌竟会这样误会，一时有些讶异无言。 　　而贺伶俐以为正中她心事，语气便更痛心疾首：“杳杳啊，虽然学霸也挺不错，可还是大明星更吸引人吧！难道你昨天没看男神唱歌的视频吗，多酷多帅啊，不然我现在放给你看吧！” 　　她一边调视频，一边劝：“杳杳，答应我，别喜欢小天才，就选我们昱哥准没错。” 　　贺伶俐和潘达是学校唯二知道，她私底下和祁昱、唐一鸣也有联系的人，再加上祁昱先前一再帮她，这个同桌便坚持说祁昱也喜欢她。 　　钟杳心知，他们是在家长介绍下，勉勉强强才成为了朋友，所以从未当真。 　　可今天—— 　　她偏过头，很认真的问：“可是贺伶俐，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吱吱哇哇的贺伶俐突然安静下来，教室里霎时只剩手机里少年低醇的声音： 　　“Remember，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两个十来岁的少女趴在课桌上面面相觑。 　　“唔，”贺伶俐沉吟许久才回，“别人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我以前偷偷喜欢过一个人。” 　　她说：“但他太优秀啦，小学就钢琴十级拿了好多好多奖，他就像我们小学的祁昱一样。我们班30个女孩子，有29个都喜欢他。可我小学是个小胖妞，我连站到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想到每天能在学校见到他，我就还是好开心哦。只偷偷看他一眼，就可以开心一天那种。” 　　钟杳一怔：“那他现在也在桃李吗？” 　　贺伶俐笑笑：“他小学毕业就去美国啦。” 　　“你呢？”女孩问她，“钟杳，你喜欢一个人是怎样？” 　　钟杳脑中竟霎时闪过了少年的脸。 　　她恍然，其实她和同桌好像也并没太多区别。她也会狼狈逃跑，也会暗自期待见他一面。 　　但她喜欢的人，好像比贺伶俐的“小祁昱”更遥不可及。 第33章 　　后来钟杳才又从贺伶俐口中知道，原来祁昱那天根本没来学校。 　　确切地说，因为少年双十一的表演太吸睛，粉丝们又狂热起来到学校堵人，他就直接请了好几天假。之后，他好像又被某个电影节邀请，断断续续赶通告也没能来学校。 　　也是因此，贺伶俐才会误会她是在看倪子墨，被倪子墨打动了。 　　其实，钟杳仍不确定怎样才叫“喜欢一个人”。 　　可和贺伶俐探讨后，她好像开始更频繁地去关注祁昱的消息。每天晚上，她都会用被子蒙住头，悄悄上微博搜索少年的最新动态。 　　她浏览他穿着各种服装的好看照片，看他不耐烦地和记者周旋，听他手握话筒清唱流行歌曲。 　　手机里分明有少年的联系方式，钟杳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发消息问他。 　　可她好像被同桌传染了胆怯，只要一想到双十一那晚，她就半点勇气也提不起。 　　为了克制“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祁昱”这样的想法，钟杳只好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当中，她开始每天放学都和倪子墨在一起做作业。 　　她发现，在喜欢一个人方面，小天才要比自己理智许多。 　　倪子墨虽然给她递情书，问可不可以追求她，但在被她拒绝后，居然再没提过这件事。就好像，小小少年真的就打算等到了北大再问似的。 　　钟杳觉得，自己不能输给一个12岁的小弟弟，所以就沉下心更拼命的学习了，每天早晨六点就起床背英语！ 　　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和祁昱他们都快断了联系。只是每周末在补习班，她会跟宋拾见面，聊一些学习和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冬月初一这天，宋拾忽然给她发消息，约她出去看《冰雪奇缘2》。挑了一家私人影院，距离靳川的别墅很近。 　　平凡周二的晚上，念寄宿制学校的宋拾忽然邀约，这令钟杳嗅到一丝不寻常。 　　她想起先前祁昱约自己的时候，总拐着弯儿说唐一鸣要请客。 　　“倪子墨，我突然有点事，得先回家了。”钟杳抬头看向小天才，莫名有点儿心虚。 　　倪子墨抬手看一眼手表，点头：“那你先走，我要再写会数学卷子哦。” 　　末了，他还补充：“但你回去必须把我说的练习题都写完啊，明天我可是要检查的！” 　　“知道啦，小倪老师。”钟杳一边应他一边飞快收拾书包。 　　她走得比任何一天都急，甚至都没有再乘公交，斥巨资打了出租车。 　　电影院离家里很近，钟杳就先回家洗了个头，顺便还把校服换成了白毛衣和黑裙子，出门时还穿了最喜欢的一双小靴子。 　　她总有一种预感，他也会来。 　　喜欢的种子一旦在心底生根发芽，人就容易陷入想入非非之中。 　　而现实，往往在此时给予痛击。 　　当钟杳极度隆重地来到影院门口时，她发现等在那里的，只有穿着牛仔棉袄的短发少女一人。 　　她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任何少年的影子，才定定神走过去。 　　“哇，”刚一见面，宋拾就夸她，“杳杳，你今天穿得好漂亮，我好久没看到你穿裙子了！” 　　钟杳掩住重重的失落，微笑着说：“石头今天也很帅气，这件牛仔外套好配你的短发。” 　　宋拾将黑色口罩往上拉拉，挽着她美滋滋往电影院里走：“杳杳你不知道，我室友趁着我周末补课集体看了冰雪奇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烦死了，但我听剧情感觉你可能会喜欢……” 　　原来，宋拾是感觉到她最近学习太拼命，看起来也不太开心，才想约她出来看电影释放压力放松心情。 　　其实最喜欢《冰雪奇缘》的人是十五，她们一起看第一部时还在上小学，十五爱艾莎的魔法与勇敢，也爱雪宝的可爱。 　　钟杳更为艾莎与安娜的姐妹情谊所感动，那时十五一个月拉着她重看五遍，她也甘之如饴。她从没想过，而今，竟也有了另一个朋友，愿意陪她看她“喜欢”的电影。 　　钟杳心中的失落突然就淡了许多，她忽然觉得，就算祁昱和唐一鸣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朋友，但能认识宋拾已是她足够幸运。 　　影片里秋意正浓，飘洒的红枫跟北京的很像，歌曲虽然没有《let it go》好听，可钟杳依旧被艾莎与安娜的相互救赎而感动。 　　人人都说不如第一部，少女却仍旧看红了眼睛。 　　这令宋拾有些无措。 　　本来是带朋友出来解压，最后却把人给弄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把钟杳带到了抓娃娃机面前。 　　“杳杳，你可千万别哭啊！”宋拾着急地说，“都是我不好，带你看泪点这么低的电影，我再请你抓会娃娃怎么样？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 　　钟杳扑哧就笑了：“石头，你怎么讲得自己跟男生一样。” 　　宋拾叉腰：“就算我是女生，那也是钢铁般的女生。” 　　她拉着少女的手来到玻璃橱窗前道：“那钢铁石头，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抓娃娃。” 　　“啊？”宋拾万分抗拒，仿佛一个直男被带入女装店，满脸都是仓皇，“但是……我其实一次也没玩过哈哈哈。” 　　这玩意儿虽然满大街都是，但她宁可去电玩城投篮打鼓，甚至是和唐一鸣他们打游戏，也都没兴致来抓这种粉嫩嫩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玩偶。 　　钟杳却仍笑弯了眼睛：“那正好，我以前只在家乡的省城看别人玩过，这也是我第一次玩，我们一起探索好不好？” 　　宋拾最受不了女孩子这样温柔的笑。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行行行，你美你说怎样就怎样！” 　　然后钟杳便在她的指导下，将零钱放入机器中换取游戏币。 　　“杳杳，你居然还随身带现金？”宋拾仿若发现新大陆。 　　钟杳点点头不说话。 　　妈妈留给她的钱都在银行卡里，她没有钱了才会去取一点，所以都是现金。而靳川打给她的那些钱，她现在一分也没动过。 　　宋拾只是有点好奇。 　　因为她发现钟杳不仅用现金，连手机也是最老款的智能机，只有划水果游戏的那种。现在手机都出到5G人脸识别了，她还在用手势解锁的手机，可靳叔叔明明很有钱。 　　不过，钟杳不愿多说，她就也没再问。 　　玻璃橱窗映出并肩站立的两个少女，她们微微弯腰，一瞬不瞬地盯着里面的“爪子”。 　　失败，失败，再失败，是她们今夜的成果。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重试，宋拾已经站到了娃娃机侧面，她扭着脖子观察角度，恨不能钻进娃娃机里。 　　“好了好了，杳杳摁！” 　　“抓住抓住，给我抓住了！” 　　“啊啊啊，抓到了！靠！又松了……” 　　夜深了，影厅的灯光都被调暗，整个大厅早已只剩两个不断失败的少女。 　　倏地—— 　　她们身后传来一道痞笑调侃：“同学，要不要帮忙？” 　　钟杳猛地抬头，玻璃橱窗上映照出少年的颀长身影，她都不敢回头，只定定看着他的影子。 　　而这时，祁昱身边的唐一鸣已经伸手搭在娃娃机上。 　　他伸手弹宋拾脑门儿：“石头你行不行啊，抓到人都要打烊了，居然一个也没抓到？” 　　宋拾居然难得地没回怼少年，拉着他往机器前摁：“唐老鸭你快救救我，我感觉我的尊严被这台机器碾压了。” 　　打闹的两人好似完全没影响到钟杳，她还是静默又僵硬地盯着橱窗。 　　“这么认真？”祁昱以为她只是在观察娃娃机，绕到她侧面问，“你也让我来试试？” 　　钟杳的心怦怦跳，手上不小心触到粉色的键，铁爪一落直下，又扑了个空。 　　她这才往后稍稍退一步，看着少年点头。 　　踌躇满志的两个少年，打算一人征服一台机器。 　　宋拾在唐一鸣身边，不断指挥他，而钟杳始终安静立于祁昱身侧，视线时不时从绒绒的娃娃飘向少年英俊的侧脸。 　　忽的，祁昱侧头，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钟杳心一颤，别开脸：“抓住了！” 　　铁爪抓住只白绒绒害羞伸手挡脸的小绵羊，四个人霎时凑拢，齐齐扒在小小的玻璃橱窗旁。 　　失败是今夜的代名词。 　　在即将抵达出口时，铁爪一抖，小绵羊恰恰落在出口旁。 　　“靠！”唐一鸣气得咬牙，“我看这机器就是电影院弄来骗钱的吧？专骗你们这些傻乎乎的小姑娘！” 　　宋拾也气呼呼附和：“就是！太垃圾了，应该把这个机器丢进有害垃圾桶！” 　　钟杳却露出这半个月以来，最开心的笑容：“没关系的，重在体验。石头别生气了，我再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旁边，少年抄手：“我们来得晚的没姓名？” 　　她的笑容敛起几分，脸微热：“那就勉强也算上吧。” 　　—— 　　秋深露重，奶茶店都早早关了门。 　　最后，四个小孩在便利店买了冲泡奶茶，肩并肩坐在了附近公园的长椅上聊天。 　　和大阅兵那天一样，两个女孩坐中间，唐一鸣挨着宋拾，祁昱在钟杳身边。 　　“石头，你干嘛突然从学校跑出来，是不是又和你爸吵架了？”唐一鸣抬肘撞了撞宋拾。 　　宋拾重重叹气：“哎，别提了，我爸不让我上武术班了。” 　　钟杳这才知道，原来宋拾今天不开心，可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压住微微的失落感问：“为什么呢？他不想让你将来做武打明星么？” 　　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 　　宋拾猛地偏头：“杳杳，你怎么知道！你的梦想也不被家长支持吗？” 　　钟杳怔了怔。 　　她不太好意思地回：“其实我都没有什么梦想，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将来能考上北大，这个算梦想吗？” 　　“算的吧？”宋拾的声音也含着几分不确定，“其实我的梦想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梦想。我爸爸以前就想当一个武打明星，就像李小龙那样的，可是爸爸没有成功。我喜欢学武术，就想将来替他圆梦，他明明都知道的，可是现在却忽然说不想让我做明星了。” 　　钟杳问：“可你爸爸现在不是给明星做武术指导吗？他这样不算武打明星吗？” 　　宋拾：“得自己亲自去演，那才算武打明星呢。” 　　两个女孩一下不说话了，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做明星有什么好？”祁昱突然打破这寂静。 　　他散漫望着天，说：“没自由没时间，去哪都跟做贼似的。” 　　钟杳微微讶异，偏头问少年：“你不喜欢做明星吗？” 　　“不喜欢。”祁昱答得笃定。 　　他以为女孩会问他那为什么还是做了明星，或者，干脆天真的说那就别做了。 　　没想到，少女沉吟许久，很认真的告诉他：“可是，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做明星的。” 　　祁昱微怔，也侧头去看她。 　　或许是路灯的光晃晕了钟杳的思绪，或许是朋友聚在一起谈心的氛围蛊惑了钟杳。 　　她望着少年的眼睛，居然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就，你站在台上的时候像星星，会放光。” 第34章 　　那天晚上，钟杳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可她却还是忘了说再见。 　　她吐露心声后有些心虚和难为情，后来大多时候都做了倾听者，专注听唐一鸣和宋拾聊天。 　　祁昱听完也陷入沉默，她半点也猜不透少年的心思，怕他听出不对劲，但好像又怕他什么也没听明白。 　　这晚，钟杳第一次玩抓娃娃机，虽然一个玩偶也没抓到。 　　但她依旧很开心，轻快得好似行走在云端。 　　所以第二天早晨，当靳川告诉她，要去厦门出差参加电影颁奖典礼时，她的心情居然很平静。 　　“又要去很多天么？”她问。 　　靳川颔首：“一周左右。” 　　他想起上次去上海，小孩生那么大气，还夜不归宿。顿了顿，他还是问：“想不想去佘芮阿姨家里住几天？她家有你的小伙伴，还有保姆阿姨。” 　　这样，小姑娘就不必总在外面吃，还可以和她的小伙伴一起上学放学。唐一鸣这小孩，关注度也不算高，算是权宜之计了。 　　靳川安排得妥当，钟杳却摇了头。 　　“也没多久，我还是想在家里。”小姑娘一本正经道，“超过一周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再骗人就可以。” 　　靳川微怔。 　　所以小孩生气，只是因为他的食言，而非放她一个人在家太久？ 　　他不打算翻旧账，只问：“小萝卜头，你想不想也请一个保姆？” 　　他独居的时候有生活助理完全足够，所以小姑娘过来这么久，他都没有请保姆的意识。 　　但年关将近，工作越来越多，或许请一个阿姨已有必要。 　　钟杳却还是拒绝了。 　　她说：“我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家里，上次我不是把家看得很好吗？” 　　“行，我家的小萝卜头挺厉害。”靳川便不再多言，揉揉她脑袋目送她上学，他也就往机场出发了。 　　靳川走后，钟杳才知道祁昱也走了，她上网一搜，原来两个人去的是同一个颁奖典礼。 　　全年级的同学，似乎都在讨论这个盛会，群里，贺伶俐和孙十五也约好了要一起守直播，蹲红毯实况。 　　但钟杳这次却没有看。 　　因为她发现，隔着屏幕感觉他们离自己很近，可当他们被万千粉丝簇拥，被媒体灯光环绕时，实际却愈发显得遥不可及。 　　她不喜欢那种感觉，索性什么也不去看。 　　步入十二月，北京的冬天更冷了。 　　钟杳每次上学都用帽子围巾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到了教室又得费劲摘下来，只穿薄薄一件毛衣上课。 　　从十一月底，天气预报就说这几天有雪，从没见过下雪的南方少女天天都盼着。 　　钟杳像买了新雨靴盼着下雨的小朋友一样，盼望着北京今年的初雪。 　　十二月的第二天，白雪纷纷洒洒落下，她的愿望成真了。 　　早晨第一节课，上课乖宝宝不得了的钟杳忽然激动抬肘撞贺伶俐，然后在作业本上刷刷写： 　　【贺伶俐，你快看，下雪了诶！】 　　【原来初雪就会下这么大吗？那我们中午是不是就能堆雪人了？】 　　【贺伶俐，大家会不会在下课的时候去打雪仗啊？】 　　贺·纯正北方人·每年看雪看到腻味·伶俐：…… 　　她像看自己傻子弟弟一样的眼神看向同桌，然后在草稿本上回： 　　【嗯嗯嗯，今天的雪和鬼怪亲吻他的新娘那天一样大呢】 　　【而且哦，雪花真的是一片片六角形，语文课本没骗你嘿】 　　【雪在北方就像大熊猫在四川那么普遍，一个月落20天送10天，你开心吗？】 　　钟杳偏头看向窗外，雪像绒毛般飘下来，直落进了她心里，勾起了她所有的少女情怀。 　　这节课，钟杳走神比发现自己喜欢上祁昱那天还严重，每隔两分钟，她都要悄悄去瞄树枝上的雪积了多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立刻跑进了雪里，帽子衣服也不拿。 　　少女仰头去看雪，伸手去接住雪花，然后开心对身边给她递衣服的同桌说：“贺伶俐，你没有骗我，雪花真的是漂亮的六角形诶！” 　　“贺伶俐，”她问，“下午放学我们来打雪仗好不好？” 　　钟杳转学这么久，连生气也都克制着，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比较娴静，贺伶俐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活泼可爱。 　　虽然有点傻气，但她还是弯着眼点头：“好呀！我的南方小可爱。” 　　天公作美，大雪纷飞整天。 　　还不等放学，桃李中学的少男少女们，便趁着课间跑进雪地里追逐打闹起来。 　　一团团飞扬的雪球，都暗藏着年少时光珍贵的小秘密。 　　钟杳每节课间都要跑去楼下看雪，这一天，她给孙十五、六姨、宋拾、唐一鸣，甚至是靳川都发了下雪的消息，却独独跳过了祁昱。 　　图片拍好，消息编辑了又编辑，最后却没敢发，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倒是倪子墨，见钟杳这个南方人如此新奇，放学后说今天放假不写作业，陪着她和贺伶俐他们一起去学校花园里堆雪人了。 　　贺伶俐和潘达的雪人堆得歪歪扭扭，女孩吐槽：“胖子，这个雪人你照着自己堆的吧？怎么这么壮，都不能拍小视频发朋友圈了！” 　　钟杳和倪子墨捂嘴笑。 　　“贺伶俐，你可以拍我和倪子墨的。”她指责自己精心雕琢的雪宝说，“我前段时间刚看了《冰雪奇缘》，原来雪宝真的好可爱。” 　　贺伶俐便两眼放光的跑过来，边拍边说：“杳杳你太厉害啦，你这个雪宝发到抖音，肯定又能上热门！” 　　“哎！”她顿了顿，又说，“要不然咱们站两个雪人中间，一起合张影吧！” 　　旁边，潘达提醒：“我们的雪人不好看，就和雪宝拍吧。” 　　贺伶俐想也不想的反驳：“那怎么行，丑归丑，那也是咱亲手捏出来的儿砸！” 　　潘达就笑了：“好啊，那我帮你们拍。” 　　“你别总想着落跑！”贺伶俐先将潘达扯过来，然后说，“过来帮我堆个雪丘，等会我把手机架上面定时，我们四个一起拍呀。” 　　四个人齐心协力，在初雪这天留下第一张合照，每个人都笑出两排雪白牙齿。 　　临走时，钟杳回望两只雪人，想了想还是跑回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到雪人脖子上。 　　她一本正经说：“我怕雪宝会冷。” 　　然后，身后三个人齐齐笑弯了腰。 　　—— 　　初雪这天，靳川依旧没回家。 　　白天太过热闹，就容易衬得晚上更寂寞。 　　少女靠坐沙发里，托腮看窗外细雪纷飞，她忍不住想： 　　#北京初雪#都上了热搜，那祁昱有没有看见呢？ 　　她想，或许他会和贺伶俐他们一样，见惯了白雪，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吧？ 　　正想着，手机滴滴答答一串铃音将她思绪打断。 　　是个陌生号码，钟杳本想直接挂断，但瞥见窗外白雪，就又改变了主意。 　　“你好。”她在想，会是什么样的人在下雪天打错电话，可能是推销人员吧？ 　　少女因为一点点矫情的情怀接起陌生电话，未曾料想—— 　　那端，竟会传来熟悉低醇微哑的声音：“钟杳，是我。” 　　钟杳猛地坐直身体，语气满是不可置信：“祁昱？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少年轻笑：“你不该问，我为什么会有你的号码吗？” 　　“对，你怎么会有？”她无法思考，被他的思维牵着走。 　　祁昱却告诉她：“大明星无所不知。” 　　分明很自恋的一句话，钟杳却抿着唇偷偷笑。 　　两人静默一瞬，少年忽然问：“钟杳，下雪了，你想出来看雪吗？” 　　“嗯？”钟杳的语调暗含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你回北京了么？” 　　祁昱似真似假说：“嗯，回北京看初雪，你来不来？” 　　钟杳抬眼看时钟，十点过，已经很晚了。 　　但靳川今晚也不在家，她也不会夜不归宿，应该没关系的吧？ 　　钟杳心里清楚知道，事实上她现在不应该再出门了。 　　“好，我们在哪里见面？”可她还是很实诚的答应了。 　　祁昱和她约在了上次的私人影院。 　　钟杳就以为宋拾和唐一鸣也去，她想了想，就抓了一把五彩缤纷的糖果，准备在看雪的时候请小伙伴们吃。 　　结果，她远远地就看见，少年穿一层薄薄的红色风衣立于雪地之中。大雪飞洒，落在他的头发与双肩。 　　他好像经常穿红色，尤其是表演的时候，中秋那次连冲锋衣都是红的。 　　钟杳定定看着，突然觉得红色挺衬他，热烈，耀眼。 　　祁昱对她笑，她才缓缓回神，撑着伞过去。 　　少女举高伞，雪就打在透明伞面上，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她问：“就你一个人吗，怎么也不打伞？” 　　祁昱编好的那些措辞就忽然不想用了。 　　他直接告诉她：“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钟杳一愣。 　　“为什么突然要送礼物？”她仰头看了眼雪说，“虽然已经开始下雪了，但圣诞节还没到吧？” 　　祁昱没有立刻回答，就看着她，看得她脸都微微烫。 　　然后他才说：“有个姐姐告诉我，下雪的时候就是女孩子的生日，所以这是生日礼物。” 　　“嗯？”钟杳歪了下头，不太相信，“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第一次见下雪，当然没听过。”祁昱说着拉起她的手往影厅里走。 　　掌心相触，少年的手很冰，却同样柔软。 　　钟杳心怦怦，呼吸乱掉一拍，霎时间除了愣愣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但她的唇却不可克制地微微上扬。 　　祁昱一路将她带到了夹娃娃机前。 　　他自然地松开她的手，好像一点也没觉得奇怪：“过生日的时候运气比较好，我请你抓娃娃，不抓到我们就不走。” 　　钟杳还沉浸在方才的牵手之中，完全没办法思考，只胡乱地点头。 　　她站在娃娃机前，玻璃橱窗上是他们的影子，她突然就觉得特别开心，抓娃娃的时候根本也没太仔细找角度，随意地就摁了抓取键。 　　一抓即中。 　　当钟杳抱着白绒绒软乎乎的小羊时，她都难以置信。 　　好半晌，她茫然地看向少年：“下雪天真的会有好运诶。” 　　祁昱跟着她扬唇，指着橱窗问：“要再多抓几个吗？” 　　少女却摇摇头：“可以了。做人不能太贪心，能拥有第一份幸运就很好了。” 　　她扬扬手中的雪白小羊：“这个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祁昱感觉女孩身上带着股魔力，以什么柔软温柔的东西击中他心，令他看着她无法移开眼睛。 　　好半晌，他才应她：“行，那出去看雪吗？” 　　钟杳的图片和信息没能发出去，可少年最终还是出现在初雪之中，她还收到了礼物，心满意足。 　　“那走回我家可以吗？顺便就看了雪了。”她试探着问。 　　祁昱一直看着她，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当然，我送你回家。” 　　深夜的雪地留下两串脚印，两个人一路沉默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仿若真的在赏雪一般。 　　别墅渐渐映入视野，她家很快就要到了。 　　钟杳的情绪渐渐平复，她这才想起问：“祁昱，你嗓子不舒服吗？你今晚说话，声音好像都有点哑。” 　　祁昱轻嗯一声：“他们奴役未成年，录了两天的歌，想不哑都难。” 　　他顿了顿，调侃女孩说：“我都快哑了，还过来送你礼物，你是不是该回个礼？” 　　钟杳脚步一顿，飞速看他一眼便垂眼。 　　看起来倒像在认真思考回礼的事。 　　祁昱看得有点想笑，正想问，她怎么什么都当真。 　　却见少女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果来，她摊开掌心对他说：“我只有这个，靳川说是太妃糖，我尝了还不错，现在送给你了。” 　　花花绿绿的糖纸泛着光，又飘了几片雪花。 　　“谢谢，我很喜欢。”祁昱小心翼翼将糖接过来，霎时觉得什么都值了。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又像雪化了一样美好。 　　钟杳觉得要克制不住心中的雀跃，她突然将透明伞也塞到他手上，然后朝他挥挥手：“那，祁昱，再见。” 　　欠下的一句“再见”终于还了，女孩转身轻盈地跑向前方的别墅。 　　伞柄还留有少女的余温，祁昱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这辈子第一次露出傻气的笑来。 　　许久许久，他才打着伞往回走。 　　快到影院时，唐一鸣远远望见他就跑了过来：“卧槽昱哥，你千里迢迢感冒了都不惜要回来，就为了让钟杳夹个娃娃啊？” 　　他把大衣往少年身上一扔，说：“要万一钟杳一晚上都抓不起来，明天的热搜就是#星二代祁昱冻死街头#你信不信？” 　　祁昱瞥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 　　那晚遭遇滑铁卢，他就找人咨询过了，这种机器的爪子都可以调试。商家可以让你百抓零中，也可以让你百抓百中。 　　唐一鸣：？ 　　少年不知道朋友在讲什么，这关他什么事？ 　　想不明白，他索性不想，又追问：“昱哥你至于这么在意吗？钟杳不就是没给你一个人发下雪的短信吗，没准儿是要发的人太多，她不小心给你漏掉了呢？你问下她不就得了，至于这么拼？我裹着羽绒服都快冷死了……” 　　祁昱定住，语重心长的对唐一鸣说：“宋拾没把你打死，都算是她仁慈。” 　　唐一鸣：？ 　　祁昱却没解释，只丢下一句：“所以我才要让她以后都不能再漏了我。” 　　—— 　　钟杳欢欢喜喜回家，本以为今晚的快乐，足以支撑到靳川回来那天。 　　却不料—— 　　她刚进客厅，就立刻和靳川打了个照面。 　　这些人怎么一起离开，又一起归来？ 　　钟杳霎时有些发懵，她先愣了愣，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背起手，将小羊玩偶藏到了背后。 　　靳川当然一眼看出了小姑娘的异常。 　　他朝她扬扬眉，仿佛在说：大半夜的，去哪儿了，老实交代吧。 　　钟杳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了，为什么每次偷偷跑出去都会被他抓到…… 　　她叹叹气，不打算再挣扎，小声说：“下雪了，我和朋友出去看了一会雪。” 　　顿了顿，她又补充：“并没有想夜不归宿的。” 　　靳川一下就笑了。 　　他拍拍沙发，对她说：“过来看看礼物。” 　　啊？ 　　钟杳有点奇怪，怎么今天都给她送礼物，初雪天比她想象的还要幸福吗？ 　　她坐到靳川对面，茫然地问：“下雪天真的是女孩子的生日吗？” 　　“嗯？”靳川一时被她问住，疑惑看她。 　　小姑娘就问：“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靳川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包吃的，打开，是炸鸡和一瓶黄橙橙的饮料。 　　他说：“下雪天是不是女孩子的生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初雪的时候要吃炸鸡，喝啤酒。” 　　钟杳眨巴眼睛：“这个我知道，是电视里的漂亮明星姐姐说的。” 　　她指向那罐绿色的啤酒，跃跃欲试：“我也可以喝啤酒吗？” 　　靳川起开那瓶叫“北冰洋”的饮料，推到她面前：“你这样儿的初中小萝卜头只能喝汽水，知道了吗？” 　　“哦。”钟杳遗憾地应一声，先抿了一口饮料。 　　酸甜勾舌，小气泡在嘴里跃动，是橘子汽水的味道。 　　她又尝炸鸡，脆香满口。 　　钟杳满足地对靳川笑：“好喝好吃，这个礼物我也好喜欢。” 　　靳川看她一眼，微扬了下唇：“那就多吃点。” 　　…… 　　这夜，白雪装点了整座城市，令一切焕然一新。 　　少女窝在床上，抱着软咩咩的小羊玩偶给朋友发消息： 　　【十五，我觉得，我好像开始真正融入北京了。】 第35章 　　钟杳第二天上学，发现校门口又聚集了许多祁昱的粉丝。 　　她想起昨晚，他们一起抓到的小绵羊，不禁又翘了翘唇。脚步加快，连困意也消减许多，她好像也化身为他粉丝中的一员，想快点进去学校隔着窗户看他一眼，见他一面。 　　结果，刚到教室，贺伶俐就打碎了她的幻想。 　　“杳杳，你看见了没？”同桌凑过来同他八卦，“今天‘鱼姐姐’们又杀到学校来了诶。” 　　钟杳点头：“祁昱回来了，他们肯定是来看他的。” 　　贺伶俐却叹气：“哎，可惜他们今天又要白等了。” 　　嗯？ 　　钟杳一时没忍住：“可是祁昱昨晚不是回来了吗，他今天会来上学的吧？” 　　“你不知道吗？”贺伶俐这才告诉她，“祁昱今天请了病假。都怪昨天那家无良杂志，大冬天的拍海边就算了，居然没有备用的拍摄设备，白让男神泡了3次水！听说他昨晚在北京还有通告，拍完就又立刻连夜赶去坐了飞机，好心疼呜呜呜……” 　　同桌一会痛骂杂志社，一会心疼男神，而钟杳的思绪却已然飘远。 　　原来，他昨天那么忙么？先在海边拍了杂志照，回北京见她前还工作了么？ 　　难怪他昨晚穿那么薄的风衣。 　　可为什么，他那么忙还过来送自己礼物，陪自己看雪？ 　　她不禁想，会不会，他其实就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呢？如果只是听妈妈的话，可怜她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好吧？ 　　钟杳想到昨夜让他吹着冷风走了那么久，突然就有些自责，她感到，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这天早晨，每节课下课，钟杳都出去晃晃，然后“不经意”地经过隔壁八班的教室。 　　唐一鸣身边的位置始终空着，她猜测，如贺伶俐所言，他今天应该不会再来了。 　　于是，下午时分，钟杳第一次主动向唐一鸣邀约。 　　【唐一鸣，我听说祁昱生病了，好像挺严重都不能上课，我们放学要不要去看看他？】 　　发送之后，她又担心单单只约唐一鸣会有点刻意，就补充一句： 　　【我问问石头能不能出来，我们三个一起去看看他吧。】 　　卧槽！ 　　唐一鸣看见短信的瞬间，没有回复也没找宋拾，而是立刻截图发给祁昱： 　　【昱哥！春天来了！】 　　最终宋拾因为嘉德办艺术节没能脱身，就只能他们两人前往。 　　这天放学，钟杳只好又跟倪子墨请假，说自己不能和他一起写作业。 　　小天才看起来有些发愁，十分严肃地跟她说：“钟杳，你最近虽然进步很多，但离北大还是有十万八千里哦，你不可以偷懒！” 　　钟杳的脸就有些发烫。 　　最开始她加倪子墨QQ的时候，她还没有偷偷喜欢祁昱，可现在，她有喜欢的人了，好像再继续约倪子墨写作业有点不公平，有点坏。 　　少女想了想，决定还是对可爱的小天才坦诚一点。 　　教室外，唐一鸣正等着她。 　　她怕被他听见，就凑到了小天才的耳边说：“倪子墨，我有一个秘密得告诉你。” 　　“什么秘密？”女孩靠得有点近，倪子墨立刻紧张得红了耳朵。 　　钟杳深吸一口气说：“我好像喜欢上祁昱了。” 　　“什么？！”小小少年猛抽一口气，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可思议，“钟杳！你怎么也，也和那些女孩子一样了？！” 　　动静不小，窗外唐一鸣探头来看。 　　于是，倪子墨也凑到她耳边：“钟杳，说谎是不对的！比你考年级倒数第一还糟糕，你和祁昱谈恋爱，那你还考不考北大了？！” 　　“嘘！嘘！” 　　小天才说得很小声，但钟杳还是担心被别人听见，她更小声的说，“我没有谈恋爱，我只是偷偷的喜欢。但是，你跟我告白过，现在我突然有了喜欢的人，我就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她解释：“虽然我喜欢祁昱，但我还是要考北大，不早恋的。就是，我觉得我不能再和你一起写作业了，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在骗你。” 　　倪子墨突然也陷入了纠结。 　　其实，他还以为钟杳喜欢的是潘达，毕竟她每天都和潘达在一起。 　　全校有三分之二的女生都喜欢祁昱，喜欢大明星虽然是平庸了点，但倪子墨居然还是觉得钟杳挺好的。而且，全国那么多人喜欢祁昱，按照概率学理论，她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钟杳，那不行，你跟我做了约定的。”他小声又纠结地说，“我们要一起考进北大，然后我再问你的，你不和我写作业了，万一你没考上我怎么办？” 　　闻言，钟杳一时竟也陷入纠结。 　　“钟杳，差不多该走了哈。”教室外，唐一鸣等不住了，开始催她。 　　她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被倪子墨的逻辑说服，就点头说：“那行，我今晚回家会加班的，有不会的我给你打视频哦。” 　　倪子墨就松了一口气，弯着眼睛说好。 　　—— 　　钟杳先和唐一鸣去他家拿了阿姨做的饭，然后往祁昱家赶去。 　　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彼此的家都离得很近，在地图上差不多连成一个小的三角形。只不过，唐一鸣家那边的小房子密集些，祁昱家这边比靳川那还稀疏点。 　　他们到的时候，祁昱这个病人居然就随意地躺在沙发上，暖气开得很足，他连小毯子都没搭一条。 　　“昱哥，起来恰饭！”唐一鸣也不知“对待病人要温柔”为何物，上去就伸手推人。 　　钟杳提着保温桶过去提醒：“唐一鸣你别这样，祁昱是病人，小声一点。” 　　沙发上，少年唇角隐隐带笑。 　　他睁开眼，抬腿轻轻踹唐一鸣：“听见没？” 　　唐一鸣：“……不然我就先走了吧？” 　　早知道他就把宋拾打晕拖过来了，否则哪用一个人艰难吃狗粮！ 　　钟杳保持距离坐在茶几的对面，偷偷抿唇笑了下。 　　她瞄了两眼，祁昱家也很大，但装修风格比靳川的房子温馨很多，看得出来有很多会是曼如阿姨喜欢的颜色。 　　其实有唐一鸣在，跟学校区别也不大，可钟杳想到这里是少年的家里，就不太敢靠太近。 　　她静静坐在两个男孩对面问：“祁昱，曼如阿姨他们不在吗，你生病了怎么一个人在家？” 　　“害，”就听唐一鸣如常地说，“我妈一个经纪人都成天不回家，别说昱哥家这二位巨星了，我估计他们都没在北京。” 　　钟杳又问：“那为什么曼如阿姨没请保姆，你也每天在外面吃吗？” 　　“可别提了。”唐一鸣又抢先回，“昱哥家上一个保姆把家里的亲戚带来，那女孩儿偷偷在客厅搞了个摄像头，直接把昱哥没穿衣服的视频给爆料了。不过我说实话，昱哥的繁忙程度也不比他爸妈低，请保姆也是浪费钱。” 　　俩人一问一答的，祁昱根本插不上话。 　　他又轻踹唐一鸣一脚：“就你嘴快，问你了吗？” 　　唐一鸣就直接做了个闭麦的动作。 　　钟杳没忍住笑，她打开保温桶推到少年们面前：“没关系的，我们自己吃。” 　　顿了顿，她又看向祁昱：“那你还难受吗，喝不喝姜汤？” 　　“你给我熬？”祁昱问她。 　　钟杳点点头。 　　祁昱还没说话，唐一鸣先举起了手：“喝！我也喝！昨晚我也被冻着了，但我妈死活不给熬，说她要补觉。” 　　钟杳奇怪：“你昨天晚上怎么会冻着，你也看雪去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 　　唐一鸣差点说漏嘴，祁昱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因为你空间发堆雪人的照片，他非拉宋拾也出去堆雪人，大半夜的还不穿外套。不冻他冻谁？活该。” 　　远在嘉德的宋拾忽然打了个喷嚏。 　　而钟杳不疑有他，她迅速吃了饭，独自钻进了祁昱家的厨房。 　　外边，唐一鸣对祁昱竖起大拇指：“昱哥，牛，骂起自己都够狠。确实不冻你冻谁，活该！” 　　祁昱：…… 　　“唐一鸣，你妈喊你早点回家。”他干脆就下逐客令了。 　　？ 　　唐一鸣抗议：“我姜汤还没喝呢。” 　　祁昱：“等回学校了我请你喝个够。” 　　唐一鸣想了想：“行，但石头那份必须得她自己买单。” 　　祁昱哼笑一声：“录音了，再不走马上发给宋拾。” 　　唐一鸣唾弃他重色轻友，但走的时候其实如蒙大赦，并且发消息和宋拾打赌，祁昱到底什么时候能追到钟杳。 　　钟杳端着姜汤再出来时，客厅就只剩下祁昱一人了。 　　“唐一鸣呢？”她狐疑问。 　　祁昱面不改色：“他妈叫他回去写作业了。” 　　钟杳就苦恼地说：“那这个姜汤怎么办，熬多了。” 　　“你陪我喝呗。”祁昱接过她手中的壶，先给她倒上一杯，“昨晚你也吹风了，喝一杯预防。” 　　钟杳微微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少年关切的口吻，像妈妈和六姨。 　　她突然不说话了，就定定看着他。 　　四目相对，祁昱侧头看了看，狐疑问：“怎么了？” 　　钟杳欲言又止，忍了又忍。 　　突然，她开口问：“祁昱，你是因为我没有妈妈，才和我做朋友的么？” 　　她到底是没敢直接问，他是不是因为可怜自己，才答应做朋友。 　　祁昱怔忪。 　　想起靳川安排吃饭那晚，她安安静静坐在对面，不仅没生气，还告诉他不用勉强听萧曼如的话去照顾她。 　　她现在这样问，显然，仍以为他是在勉强。 　　他在思考，究竟是什么让女孩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须臾，祁昱又觉得那些都根本不重要。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钟杳，你知道那晚我唱的歌叫什么吗？” 　　少女摇头。 　　“Hey Jude。”祁昱告诉她，“是披头士的歌，保罗写给列侬儿子的歌，但我认为唱给朋友也不错。” 　　他问：“要一起再听一次吗？” 　　少女这次点了头。 　　祁昱故意拿了有线耳机，两人一人戴一只，抵肩坐在沙发上听。 　　轻快温柔的音乐响起，屋内暖气的温度好像高得有点过分。 　　钟杳挨着少年的肩膀，连呼吸都努力放慢，她想偷偷去看祁昱的脸，不小心看到歌词界面： 　　“当你感受痛苦的滋味 　　嘿朱迪!要忍耐 　　别把世界的重担都往肩上扛 　　你知道那些愚蠢的人 　　总是装做不在乎 　　把自己的世界弄得很冷酷” 　　只有短短一小段，钟杳却想象：少年站在世界中央，告诉她不要独自悲伤，你还有朋友可分享。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祁昱所要表达的意思。 　　但她可以确定，他们其实早已是真正的朋友了。 第36章 　　“我最近好喜欢一首英文歌，是祁昱推荐的。” 　　“做明星好像是挺累的，祁昱说他晚上十二点做完采访还要补习。” 　　“这两个颜色吗，选红色，十五你穿红色更好看。就像祁昱一样，我觉得他穿红色也好看。” 　　…… 　　近来，钟杳和孙十五聊天，因为完全不设防备，几乎三句话不离祁昱。 　　这令孙十五嗅到一丝不寻常。 　　在感情方面，开始混迹粉圈的孙十五，要比钟杳更敏锐一些。 　　当朋友第八百次在聊天时绕到祁昱身上，她终于忍不住问：“杳杳，你，是不是喜欢上祁昱了呀？！” 　　钟杳一惊，在视频那头直接就捂住了嘴巴，眼睛里全是秘密败露的慌乱。 　　根本无需多言，少女的肢体语言就说明了一切。 　　隔着屏幕，她看见孙十五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 　　“天啦杳杳！”孙十五惊呼一声，看一眼外面的孙六娘，又本能地降低了声音，“你居然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就长大了！” 　　“嘘！小声一点，不要被别人听见了！”钟杳懵懵懂懂，脸色绯红，“可是十五，祁昱他太闪闪发光了，我根本也不敢告诉任何人。除了倪子墨，你记得吧，就是送我情书的小天才。因为我们一起写作业，我就只能硬着头皮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了。” 　　“哇塞！我们杳杳好厉害！”孙十五的眼睛亮起来，“这样学霸弟弟和祁昱不就是情敌了吗？啊，我好想把你的素材提供给我们群写同人的姐妹……” 　　她说起明星就又把话题带偏。 　　直到两人聊起圣诞节，孙十五忽然兴奋地问：“杳杳，听说圣诞节表白成功率特别高，你要不要干脆在圣诞节和祁昱表白啊？！” 　　“那怎么可以！”钟杳一本正经地否定，“十五，我们还要一起考北大，不可以早恋的。而且……” 　　少女抿抿唇，有点不自信，“而且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你也说了祁昱的粉丝有好几千万，那么多人喜欢他，他那么优秀，我能和他做朋友多幸运啊。” 　　她认真的说：“十五，我不想弄丢这个朋友。” 　　孙十五觉得不无道理，唔一声，陷入了沉默。 　　隔一会，她又道：“那，就先不说？但杳杳你要加油呀，先让他觉得你是特别的朋友也不错！我前两天看的一本小说就是，女主角在男主角面前表现得很特别，后来男主角就喜欢她了！” 　　“嗯？”钟杳很迷茫，“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成为特别的人呢？” 　　孙十五想了想，说：“要不要准备一个特别的圣诞节礼物？祁昱肯定会收到很多很多的圣诞节礼物，杳杳你做一个最特别的！” 　　钟杳眼睛一亮，觉得是个特别好的主意。 　　“嗯！十五你真聪明！”她重重点头，却还不忘提醒，“不过，十五你也要好好写作业，我寄给你的卷子和资料书都要写，我周末会打视频检查哦。” 　　自从钟杳报了补习班，她有什么学习资料都要寄给孙十五一份，毕竟她们共同的梦想，只有她一个人努力可不够。 　　“我会的！我最近都写完卷子才去群里聊天的，姐姐们都在监督我！”孙十五在那头握拳答应。 　　她自知还没有杳杳聪明，所以也都更努力的奔跑着。 　　—— 　　钟杳的十二月过得开心又充实。 　　看了初雪，得了礼物，在和十五聊了自己的小秘密后，她开始着手准备圣诞礼物。 　　钟杳其实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称得上特别，但孙十五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要送祁昱什么样的礼物。 　　但她根本不敢送得太过明显，为了掩人耳目，她决定给所有的人都准备一份礼物。 　　时间就在上课补习，做礼物之中眨眼而过，很快便迎来了圣诞节。 　　平安夜这天，钟杳的书包格外沉甸甸。虽说明天才是正节，但学生们都是从平安夜就开始互送礼物，好像礼物能代替自己陪伴那个人跨入圣诞一般。 　　一路上她都思索着，该怎样将礼物拿给祁昱。 　　意外地—— 　　在钟杳送出礼物之前，她发现自己的课桌上居然摆满了礼物！ 　　她惊讶地看向同桌：“贺伶俐，这是怎么回事？” 　　“傻呀你？”贺伶俐羡慕地说，“这都是你收到的圣诞礼物啊！” 　　“全部都是么？”钟杳感到不可置信。 　　要知道，从前在云水镇，节日里除了妈妈和六姨就只有十五会送她礼物了。 　　课桌上的礼物包装得都很精美，就连苹果都装在漂亮的小盒子里，大大的红色蝴蝶结与窗外的白雪十分相衬。 　　钟杳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手工礼物，忽然有些羞于出手。 　　这时，贺伶俐指向桌上的两个大盒子说：“杳杳，快拆开这两个，这是我和潘达送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钟杳依言去拆，除了两个红彤彤的苹果以外，他们分别送了她一双手套和一条围巾。 　　后桌，潘达笑着对她说：“围巾是我送的，下次不要再把围巾给雪人了啊，你也会冷的。” 　　贺伶俐点头附和：“嗯啊，下次堆雪人就戴这双手套，好看还防水哦！” 　　钟杳心里暖呼呼的，突然就觉得，他们这样好，肯定不会介意她的礼物简陋。 　　她从书包里拿出礼物递给朋友们：“贺伶俐，潘达，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因为是自己做的，所以没有太漂亮的包装，你们不要介意啊。” 　　桌上，两个透明袋子里装着一样的东西：鼓囊囊闪闪泛光的超大糖纸，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贺卡。 　　“哇，这个糖纸好漂亮，比商场那种装巧克力的还好看！”贺伶俐迫不及待地拆开，发现里面装了一些糖果，还有一个苹果。 　　她拿出苹果，愈发激动：“天啦，杳杳这上面的Q版小人儿是你自己刻的吗！哇，还有字，是我的名字！你画的我也太可爱了吧！” 　　而潘达则将视线投向了画着圣诞老人和麋鹿的贺卡。 　　在他记忆里，似乎只有在小学，大家还没有太多零用钱时，喜欢互相送贺卡。他从小就胖胖的，人缘不太好，都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的音乐贺卡。 　　所以，当潘达打开贺卡便一脸惊喜地看向钟杳：“这个贺卡好漂亮，里面不仅是立体的，而且里面这个小人还会扔纸团呢！” 　　说完，他突然一顿，想到了什么。 　　然后小胖仔就又温柔的笑起来：“谢谢你钟杳，这个礼物我很喜欢，这个扔纸团的小人儿真像我。” 　　贺伶俐闻言赶紧拆开自己的贺卡，发现并肩坐着俩小女孩：一人看向黑板，另一人开心的说着话，头顶还飘了一个对话框说“男神好帅！”。 　　原来，钟杳替朋友们一人准备了一张贺卡一个苹果。 　　苹果上她雕刻了朋友们的Q版小人儿；贺卡全是立体的，每个人都是平常不经意表现的样子：贺伶俐总在聊八卦，潘达喜欢扔纸团说话，倪子墨的是红着脸给她讲题，唐一鸣的是甩着书包喊昱哥，而宋拾的是在暴揍唐一鸣。 　　至于祁昱的——钟杳暂时没给他。 　　而原因有好多个，她只告诉少年说，学校好多他的粉丝，她有点儿不敢在学校送。 　　唐一鸣和宋拾在群里幸灾乐祸的笑，说祁昱每次都被漏掉，看来距离追到杳杳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祁昱和他们一样，以为女孩和上次初雪一样，就是把他给漏掉了。 　　他感到挫败，还有点发愁。 　　他好像永远也猜不到她都在想些什么。 　　平安夜这天，祁昱的礼物多到连旁边唐一鸣的抽屉也塞不下，但他看着还不如往常开心。 　　一是因为钟杳漏掉了他，二是整个学校外围都被粉丝包围了，得知他来上了学，大家都想要把礼物当面送给他。 　　这导致祁昱不得不通知助理和保镖一起来学校接他，既保障安全也能把粉丝的礼物都带回去。 　　粉丝多到连唐一鸣都不跟他一起走，就更别提钟杳了。 　　如此，钟杳正好先跟贺伶俐他们吃了晚饭，然后等夜深了时再去和祁昱他们会合。 　　他们一如既往地约在了那家高档奶茶店，因为节日的缘故，这家昂贵的店，今天生意居然不错。 　　钟杳走进包厢，却只看见宋拾和唐一鸣两个人。 　　“祁昱还没甩掉粉丝和狗仔吗？”她疑惑地问。 　　唐一鸣划拉着手机给她看：“喏，昱哥今天推了通告去学校，这些人都猜他要跟同学过圣诞。” 　　宋拾摊手补充：“粉丝和媒体都想拍圣诞节祁昱的日程，全都追着他不放，我看他今晚出来没戏了。” 　　钟杳看见屏幕上竟是好些人追着车在跑，往后翻，好几张都是后视镜中拍到同一辆黑色商务车。 　　她想起了第一次跟祁昱见面那天，他骑车带着她满大街躲，身后的车也穷追不舍。 　　如果被这些人跟到奶茶店，再把他们三个拍进去，好像是有点麻烦。 　　今晚可能见不到祁昱，不能把礼物给他，少女心中涌出些许失落。 　　但宋拾和唐一鸣也是朋友，他们分别送了她圣诞袜和圣诞曲奇饼干，她便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其实少了祁昱一个人，他们仨的聚会与往常也并无分别。 　　宋拾和唐一鸣也曾红极一时，没办法去人太多的地方，三个人就要了一副扑克牌，在奶茶店教钟杳斗地主。 　　唐一鸣被两个女孩儿联手打得落花流水，离开的时候爽快请了客。 　　钟杳今天分明满载而归，收获颇多，回家的时候却始终提不起情绪。 　　奶茶店离家不远，她没有几个明星小伙伴的烦恼，便一个人慢悠悠走路回去。 　　北京的圣诞节十分漂亮，满街的小彩灯像漫天星河，两旁商店门口错落布置着圣诞花环。附近的一个商场外，甚至有一颗比别墅还高的大圣诞树，树上不仅有闪闪发光的小灯，还挂满了礼物盒，最顶端是一颗金灿灿的星星。 　　钟杳站在巨形圣诞树下，仰望顶端闪烁的星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站了好久，久到脖子有点酸了才怀着心事离开，等再停住脚步时，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祁昱家的别墅前。 　　从外面往里看，黑漆漆一片似乎没有亮灯，大概他还没能甩掉烦人的小尾巴。 　　钟杳忽然就在想，每天被这样穷追不舍，万一明星们家的地址被暴露了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祁昱家的住址，有没有八卦狗仔知道。 　　他会不会因为被狗仔追着，今晚连家也不能回呢？ 　　她突然，就想等一等他。 　　隆冬之际，银杏树的叶子掉得已经掉得不剩几片。 　　少女坐在光秃秃的树干下，等了又等，直到时针都指向了十点也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她终于才放弃。 　　钟杳起身刚想离开，想到什么，突然就又坐下了。 　　她果然，还是很想在零点之前把礼物送给他。 　　又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钟杳蹲下身，一点点把树下的积雪挖开，然后她拆开今天收到的其他礼物，用外面的塑料包装将要给祁昱的礼物包了一层又一层。确定不会被雪浸湿后，又慢慢捧着雪将礼物埋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心里总算开心了点。 　　回家的路上，钟杳又开始字斟酌句地给祁昱发消息。 　　思来想去，最后给少年发去： 　　【祁昱你回家了吗？回去记得挖开你家门口银杏树下的雪。】 　　一路上，她都没有收到少年的回信。 　　但钟杳现在没有那么不高兴了，因为她已经尽力了，如果祁昱今天没有收到她的礼物，那就是命中注定的事。 　　她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 　　就这样不断自我安慰走到家门口，忽然——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低醇的声音: 　　“乖宝宝，你最近好像不太听你妈妈的话啊，这么晚才回家？” 　　钟杳惊喜回头：“祁昱？真的是你！” 　　少年的校服已经换下，现在通身的黑，仿佛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她看着他，欣喜之余又有点懵：“你怎么会在这？” 　　祁昱靠近她，好像轻声笑了下。 　　“当然是来拿我的圣诞礼物。”他调侃说，“所有人都有，就我没，那我大明星的面子往哪搁？” 　　钟杳莫名有点开心。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没有收到我发的短信吗？” 　　祁昱掏出屏幕碎裂不成样的手机：“放学被粉丝挤到地上摔坏了，你发了什么？” 　　“你现在回去，挖然后开你家门口银杏树下的雪就知道了。”钟杳有点不好意思，说完都不太敢看他，而且立刻就想逃，“祁昱，祝你圣诞快乐，我，就先回家了。” 　　“等等。”祁昱又拉住她的手。 　　掌心相触，钟杳像是被圣诞树上的小彩灯电了一下，手微微抖。 　　却见少年从包里拿出个大礼盒，又塞到她怀里说：“圣诞快乐，钟杳。” 　　钟杳克制着笑意说谢谢，然后逃也似的回了家。 　　她不知道，祁昱跑得比她还快，几乎拿出了被粉丝“追杀”的速度。 　　少年一路狂奔到家门口的银杏树下。 　　光秃秃的树干旁，白雪果然有被挖过的痕迹，他根本不需要找，径直刨开。 　　终于，他拿到那个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礼物。 　　祁昱等不及回家再拆，蹲在雪地里，像剥洋葱似的立刻剥开了女孩送的礼物。 　　透明手提袋被亮色糖果纸映得泛光，糖纸里有一个苹果，而苹果上雕刻了一个动漫小人，面容冷峻，手上握着个话筒。 　　他又拿起旁边复古的贺卡，一打开，傻里傻气的“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音乐响起。 　　少年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下一瞬，笑意定格。 　　他看见立体贺卡的顶端站着个穿红色冲锋衣的少年，他抱着吉他，头顶贴了条漫似的一句“Hey Jude！” 　　再往下看，贺卡下边空白处是行云流水的字：“祁昱，我来北京遇见的第一片银杏叶，送给你，希望你圣诞节快乐。” 　　文字的旁边就黏着一片银杏叶书签，金灿灿的，是秋天的颜色。书签只剩下叶脉，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柔软却有韧性。 　　也是她自己做的吗？ 　　祁昱不知怎的，就浮现出女孩拿别的叶子一片片试验，最后终于成功才将收藏的银杏叶做成书签的模样。 　　少年指腹抚摸书签的力度几乎轻到极致，他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别人都送围巾手套，只有她傻乎乎的做土到要命的贺卡，还是会放歌那种。 　　而他也没救了，因为他竟好喜欢。 　　当祁昱拆礼物时，钟杳也在做同样的事。 　　她躲在房间里，靳川还没回家，可她还是反锁了房门，然后才去拆精致的礼物盒。 　　第一眼，钟杳就爱上了。 　　祁昱居然送了她一颗星星，金色镂空，跟她晚上看见的巨型圣诞树上那颗一模一样！而金色星星上还挂着条四叶草项链，吊坠是正红色，和她看大阅兵那天的红裙子一样，而项链是金色的，像这颗星星的颜色，也和妈妈留给她的金色项链一样。 　　她告诉少年，礼物她好喜欢好喜欢。 　　然后，她蹬蹬跑到镜子前，替自己戴上项链。但只戴了一会，钟杳就郑重地把它和妈妈那条项链放在了一起。 　　钟杳关上灯，躺在床上，还爱不释手地捧着少年送的星星。 　　她摁下藏在星星棱角里的开关，整个幔帐里便被照亮，金色鎏光好像那晚舞台中央的少年。 　　钟杳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做女主角的天赋，反而，祁昱才是个真正的主角。 　　她不知道对于祁昱来说，自己的礼物到底算不算特别。但于她而言，少年的这两件礼物，就像他本人一样特别又珍贵。 　　这夜，钟杳抱着星星一直没睡着。 　　没过多久，她听见靳川回家了，然后久久没有听见他上楼的声音。 　　钟杳就更清醒了。 　　她了解每一位朋友，替他们画了动漫Q版小人，但唯独是靳川，她始终没有太好的灵感。 　　钟杳发现，来到北京四个月，她其实也没有多了解靳川。 　　所以，她最后在苹果上刻了靳川戴金边眼镜唱《水调歌头》的样子，而贺卡上画了在云水镇，他替自己撑伞的一刻。 　　靳川久久没有上楼，钟杳心里有点没底，干脆给他发了消息： 　　【圣诞节快乐】 　　【楼下有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你看见了吗？】 　　彼时，靳川弯腰坐在沙发上，炙白的灯映出他脸上的纠结。 　　他当然看见了小姑娘送的圣诞礼物，一笔一划，全是她的心意。 　　这样幼稚纯真的礼物，他大概有十几年没有再收到过了。 　　【虽然礼物我很喜欢，但你还是应该早点睡觉，小萝卜头】 　　【还有，圣诞节快乐。】 　　靳川回复了小孩的信息，便疲惫地摔进沙发里。 　　其实，他今晚收到的大礼却不止这一份，还有好朋友递过来的一份剧本。 　　那是一个自他入行以来梦寐的角色，阴狠决绝又偏执，悲得彻底又坏得彻底，一个有血有肉却不值得原谅的十足反派。 　　每个演员心中都有一个“执念”角色，靳川的执念便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他运气很好，出道就演了英烈，从此以往接的角色都是讨喜的。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渴望一个颠覆性的角色。 　　现在，这个角色来了。 　　名导制作，剧本递到他手中，是对他的肯定与信任。 　　若换了从前，靳川当然会爽快签约。 　　但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小姑娘，一个会在中秋眼巴巴等他回家吃月饼，在圣诞节给他送苹果和贺卡的小姑娘。 　　倘若要进剧组，没有三五个月又怎么可能拍得完，小孩的去处便是个难题。 　　霎时，靳川仿佛回到了刚把小姑娘接过来那晚，无法找到那个平衡点，头疼得不知该如何抉择。 第37章 　　圣诞节之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靳川和祁昱的商演活动突然变得密集起来，索性期末考试迫近，钟杳自己也忙于搞学习，倒也没了刚到北京时的那种孤单。 　　2020年的元旦只放了一天假，这天，靳川和祁昱都飞去了南边的城市参加跨年晚会。 　　钟杳一个人在家，第一次尝试了打多人视频。 　　贺伶俐和潘达跟着父母去了游乐园等倒计时迎新年，十四年以来，钟杳一次正经的游乐园都没去过。她只在小时候，跟妈妈和十五在省城的小公园坐了小火车，那里的摩天轮还没有靳川家的别墅高。 　　所以31日这晚，钟杳拉着孙十五一起和贺伶俐他们打了视频，就想隔着屏幕看看夜场游乐园，顺便看一看跨年的烟火表演。 　　原本他们还邀请了倪子墨，但小天才不愧是年级第一，说他晚上已经安排了奥数学习，表示可以春节在补习班放假的时候跟他们直接去游乐园玩。 　　于是，一场春节后的游乐园之约，便在19年与20年交替之时敲定。 　　之后期末考试便越压越近。 　　最后这半个月，钟杳给自己制定了魔鬼计划。 　　云水镇的英语和北京这边差距过大，她几乎每天六点就起床了，跟着磁带一句一句的念，每篇课文都反复背诵。放学后，她和倪子墨、贺伶俐、潘达组成了四人小组，不写完作业不回家。回家后也没闲着，她有自己的额外学习计划，还要完成倪子墨布置的作业。 　　最重要的是，钟杳不仅自己学，还拉着孙十五一起学。 　　弄得孙十五在视频那边哭兮兮地说，追星群里的姐姐都说，她一个初二的学生怎么比人家高三的学生还忙。 　　当然，抱怨归抱怨，两个女孩为了梦想还是咬牙坚持着。 　　终于，在一月中旬，他们迎来了期末考试。 　　钟杳这次跟倪子墨分到了同一个考场，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小天才每考完一科都要找她对答案！ 　　“钟杳，我语文选择题答案是ABBCDDA……你说说你的。” 　　“钟杳，没有意外我这次数学又是满分，你要跟我对答案估算分数吗？” 　　“今天你背下英语选择题的答案了吗，我完形填空有两个不太确定，你写的什么？” 　　钟杳自认为记忆力已经不错，课文多读几遍，顶多半小时就能背下来。但12岁的倪子墨，却令她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造物者的偏心”。 　　谁能考完就说自己数学满分，把英语几十道选择题答案背下来就算了，考个试能顺便把完形填空给背下来是什么怪物啊？！ 　　因为倪子墨，钟杳整个考试都压力山大，可也托倪子墨的福，她考完就差不多将自己的分数估算出来了！ 　　若语文和英语作文没有太大的失误，她的总分应该至少提高了100分！ 　　钟杳从不奢望半个学期的努力，就能重回巅峰，只要比从前在进步，她便心满意足了。 　　因此，当贺伶俐他们在为成绩担惊受怕时，她就已经开始在计划自己的寒假生活。 　　靳川春节前的档期几乎被排满了，钟杳不太想每天一个人在家，干脆又给自己报了个寒假补习班。 　　因为孙十五说好想她，补习前，她决定先回云水镇探望六姨和十五。 　　这天，钟杳才刚到镇口，远远地就看见孙十五似乎和谁扭打在一起。 　　她急急地跑过去，听见十五在骂人：“谭笑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原来，她打架的对象又是诬陷自己偷钱的谭笑。 　　“十五，别打了。”钟杳上前将十五拉开，并将其护在身后，“谭笑，不许你欺负十五！” 　　孙十五惊喜地抱住她：“杳杳，你回来啦！” 　　然后她瞪谭笑一眼又道：“我本来要来接你的，都怪谭笑这只乱说话的麻雀！” 　　“孙十五！” 　　谭笑气得立刻又想动手，却被钟杳拦住。 　　一个学期不见，钟杳变得更漂亮了，她戴着漂亮的帽子和围巾，从前身上的厚重棉袄也被漂亮的红色大衣给取代。 　　谭笑嫉妒极了，于是哂笑道：“这不是飞到北京的灰姑娘吗，怎么舍得回乡下来了？该不是期末考试又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直接被学校劝退了吧！” 　　“谭笑，你再敢乱说？看来我还是打得太轻了！”孙十五立刻又要上去同她拼命。 　　钟杳却一愣，她没想到，自己考年级倒数第一的事谭笑居然会知道。 　　十五同她水火不容，肯定不会是十五说的。 　　钟杳顿了顿，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而是问：“谭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哈！” 　　谭笑见她居然承认了，脸上讥讽更重：“原来我堂姐说的都是真的，不就是去了首都，看你虚荣得连学习都不知道了！钟杳，你真是丢我们云水镇的脸！” 　　恰是寒假，周围有不少云水中学的同学，见状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地打量钟杳。 　　一瞬间将钟杳拉回从前的生活。 　　自从沈青青知道她没有了妈妈，又被祁昱怼过，她在北京已经很久没被这样围观指点过了。 　　再面对谭笑，面对这样的事，钟杳居然一点也没觉得难过了。 　　她只涌现一个想法：无知真的有点可怕。 　　钟杳轻轻一笑，说：“谭笑，我真为你感到可怜。书上早就说过，人外有人，我转学到首都的重点初中，成绩一落千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是云水中学全年级第一，我过去都丢脸，那你呢？说不定都排不上姓名。” 　　谭笑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坦然地承认不足，还云淡风轻地嘲讽起自己，一时间有些呆住。 　　好半晌，她才强装镇定地说：“钟杳，你这是强词夺理！谁知道是别人厉害，还是你自己虚荣一落千丈呢！” 　　“十五可以替我证明。”钟杳道，“谭笑，我走了后你不是成了年级第一么？这两个月都是我在给十五补习，我断定她能超过你成为年级第一。” 　　她顿了顿，又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十五超过了你，你就拿着喇叭在全镇的每一条街向我和十五道歉。” 　　孙十五爱玩，这学期钟杳走了才开始发奋，期中考也只堪堪考入年级前100，说她突然就超越谭笑成为年级第一谁信啊？！ 　　“杳杳！你别冲动！”就连孙十五自己都没有信心，拉着她小声说，“我又没你那么聪明，你明年暑假再回来打这个赌也不迟呀！” 　　而谭笑却认为抓住了机会，一口答应：“赌就赌！如果你输了，那你和孙十五两个人都要拿着喇叭对全镇人说你们是爱慕虚荣的猪！” 　　“靠！”孙十五气得爆了粗口，“谭笑你太贼了，你这不公平！” 　　谭笑志在必得，自己给自己加码：“那就公平一点，如果我输了，我不仅道歉还广播说我是傲慢的猪行了吧？” 　　她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要还不答应，倒显得钟杳她们心虚了。 　　“好，你等着！”孙十五只好咬牙答应，大不了到时候提前让杳杳回北京，自己代她认罚。 　　三个女生赌得刺激，旁边围观的同学忍不住掺和： 　　“谭笑，孙十五，我们可都听见了，后天发成绩单了，镇口等你们啊！” 　　“谁耍赖谁半夜被鬼敲门！” 　　“好期待谁会变成真正的猪猪女孩哈哈哈。” 　　…… 　　赌这么大还有那么多见证人，孙十五刚回家就后悔了。 　　“杳杳，都怪我，没事和谭笑打什么架。”她自责地坐在板凳上道，“你好不容易回来几天，还让你碰见这么不开心的事。” 　　钟杳抱住她，安慰她：“十五，是我要和谭笑打赌的，你干嘛怪自己。再说，你每天和我打视频写作业，进步肯定很大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话虽如此，孙十五却还是忍不住担忧，这两天连看电视都想着打赌的事。 　　终于—— 　　在钟杳回来的第三天，她和十五的期末成绩单同时发下来了。 　　她在桃李中学总分进步了103分，而孙十五在试卷更为简单的云水中学整整进步了150分，直接甩了谭笑20来分！ 　　拿到成绩单那刻，孙十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吧？”她完全傻了眼，“杳杳，这才半个学期，照这样的神速，我中考岂不是可以考满分了？！” 　　钟杳抿唇笑：“当然不是。十五，这次进步这么大，是因为我们落后太多，越到后面进步空间越少的。而且，中考如果你想去市里念好一点的高中，可能得和全市、全省，甚至是全国的人竞争，好多人超厉害的。” 　　这些大道理，钟杳从前也不懂，都是去了补习班之后，补习的老师告诉她的。 　　孙十五更懵懵懂懂，只能不明觉厉的点头：“那我以后岂不是就没时间玩儿了？不然被谭笑反超也太丢脸了！” 　　提到谭笑，她忽然就振奋起来：“快走，我们去看谭笑猪叫！被那臭丫头烦这么多年，咱们总算扬眉吐气了！” 　　钟杳被她拉着往外跑，石板缝的水飞溅裤脚，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小学四年级。 　　那一年，她和孙十五、谭笑的铁三角因为一个男生告破。谭笑推倒钟杳令她受伤，被谭爸爸拿扫帚狠狠揍了一顿，那时十五也是这样牵着她去看热闹。 　　谭笑和沈青青都对钟杳很坏，但谭笑却不及沈青青有担当。 　　她打赌输了，却没有遵照约定，拿着小喇叭告诉全镇人她是傲娇的猪。她才从镇口往里面走了两户人家，便被强烈的羞耻心给打败，灰溜溜噙住眼泪跑走了。 　　女孩身后是她从前最爱挑起的哄笑声，而如今，通通反弹到了她自己身上。 　　孙十五大呼解气，而钟杳看着却很平静，只微微笑了下。 　　是夜，两个女孩儿窝在一个被窝里，聊起了彼此的小秘密。 　　钟杳把手机拿给孙十五看：“十五，我和祁昱在成绩榜上相遇了，我好开心啊。” 　　这次期末，钟杳飞速进步，直接上升了321个名次，而祁昱下降了一百多名，只比钟杳高50名了。 　　孙十五一看，红榜之上，祁昱右边的名字恰好就是钟杳。 　　“哇，”她悄悄说，“红榜黑字，好像古代的婚书哦！” 　　钟杳的耳朵霎时发烫。 　　她嗔孙十五：“别胡说！十五，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可以靠近他一点点，可以慢慢追上一点他的脚步。” 　　仅此而已，就足够开心。 　　孙十五还没有真正喜欢的男孩，她望着天花板，迷茫地问：“就像我期末考了年级第一，离北京更近，离你更近了一样吗？” 　　钟杳被问住，也陷入迷茫。 　　她翻身看向朋友，许久，她点头：“应该是吧？爱情和友谊，都是最珍贵的爱，那心情应该可以共通的吧？” 　　两个小小少女还没想明白这个课题，钟杳就又要回北京了。 　　依旧是靳川派车来接的她，她不想让十五送完自己再独自走回家，直接让司机叔叔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女孩儿们不舍拥抱，约定了暑假再相见。 　　—— 　　钟杳回到北京后，靳川又开始频繁的出差，有时候三天，有时候一周。 　　而祁昱也是，从放了寒假就开始满世界地飞，每天与她见面的人倒成了倪子墨。 　　她在基础班寻进步，而小天才在隔壁奥数班踏捷径。 　　倪子墨告诉钟杳，他要参加全国数学的初中联赛，反正他们天天见面，他就问她要不要一起上自习。 　　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就答应了。 　　这个寒假，钟杳和倪子墨将补习班附近的肯德基当做了据点，到后来连店员都记住他们了。 　　写作业的时候，钟杳偶尔瞥向倪子墨的奥数书，她会发现自己连题目都看不懂。 　　她忍不住问：“倪子墨，你将来还会跳级吗？” 　　小天才聪慧效率又高，讲题的时候常常能开阔她的思维，她已经舍不得他走了。 　　“你已经知道了吗？”倪子墨倒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钟杳疑惑看他：“嗯？知道什么？” 　　“如果我在初中联赛拿到奖，那三月下旬我就保送桃李高中啦。”倪子墨略有些遗憾地说，“钟杳，下学期我就要学高中的内容了，你要赶快摸索自己的学习方法呀。” 　　？！ 　　钟杳想了想，震撼地道：“那你13岁就要念高一了？” 　　倪子墨却让她更震撼：“不是哦，我下学期学高一的内容，13岁的话，”他顿了顿又道，“我应该在念高二了。” 　　钟杳：？！ 　　她认为倪子墨的厉害，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小小少年乌目亮晶晶看着她：“但是钟杳，我说话算数，还是会在北大等你哦！我计划15岁上大学，等你来北大我可能就成了研究生，到时候我罩着你呀！” 　　钟杳却想，如果北大都是倪子墨这样的“怪物”，那她可能又要考全年级倒数第一名了。 　　但也是因为倪子墨，钟杳寒假了也没有松懈。 　　时间就在作业与试卷中打马而过，度过了小年夜，连补习班也放假了。 　　年二十九这天，靳川终于没出门了。 　　男人昨夜似乎又熬得很晚，中午吃饭时脸上都还是困倦。 　　他如圣诞节那天，又捧着个大礼物盒走到钟杳面前。 　　“小萝卜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他将盒子递给她道。 　　钟杳看起来却远不如圣诞节那天高兴，甚至有点儿失落，没说谢谢也没拆开礼物盒。 　　她沉默一瞬，抬头问他：“你明天还要工作吗？” 　　靳川若有所思，不答反问：“是想回云水吗？明天没有工作，要不要我送你？” 　　这是将小姑娘接过来的第一个新年，他推掉了所有的跨年晚会，却没有信心小孩会留下来。毕竟，钟杳刚放寒假就迫不及待地先回了一趟云水镇。 　　他始终记得，国庆期间，小姑娘见到孙六娘时笑得有多开心。 　　能回去过新年，靳川以为小姑娘会很高兴。 　　却见她面色愈发纠结，垂目沉默许久，突然问他：“你不想和我一起过除夕么？” 　　靳川微怔。 　　他说：“你不想回去和你的六姨还有小伙伴一起过年吗？你已经陪我过了国庆，新年想回去的话，我同意。” 　　钟杳努力琢磨着靳川的话。 　　她觉得，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所以也没有不愿意和自己跨年，他应该还是希望自己留下的吧？ 　　所以，她决定不要再拐弯抹角了。 　　“靳川。”时隔许久，她又直呼其名，“如果你明天不用工作，那我想留下来和你一起过新年，我觉得，我妈妈应该也会同意。” 　　靳川讶异，侧头看她。 　　顿了顿，他到小孩对面坐下正色说：“我当然很愿意和你过新年，但你不用为了你妈妈，而违背自己的意愿留下来。” 　　留在北京和靳川一起过年这件事，早在钟杳放假回云水镇之前就决定好了。 　　期末考试后，她也为此事纠结过两天。但她想起国庆节时，六姨告诉自己，她的人生应该尝试更多的可能。 　　从前每年除夕都跟六姨妈妈一起过，那么，今年试着和靳川一起度过似乎也不错。 　　思及此，钟杳摇了摇头，认真对靳川讲：“才没有，是我自己想留下来。” 　　靳川看向小孩儿，忽的笑了一声。 　　然后他伸手，揉揉她脑袋问：“行，那谢谢你陪我啊。明天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叫人买来。” 　　“不要再煎牛排了！”钟杳立刻先否决了靳川拿手菜，想了想，提议道，“我听同学说北京除夕要吃饺子，我包饺子请你吃。” 　　靳川扬眉：“我家小萝卜头这么厉害，都会包饺子了？” 　　“那当然，连六姨都说我包的饺子好看呢！”小姑娘一点儿不谦虚，甚至还骄傲地昂了昂头。 　　除夕的傍晚，北京又落了一场雪。 　　靳川在小姑娘的指挥下，第一次给家门口贴上了对联和门神，花园又被挂上红登登的灯笼。甚至，小孩还在客厅里布置了红红火火的鞭炮和辣椒饰品。 　　原本简约留白的设计，被平添几分烟火气。 　　钟杳告诉他，为了感谢他以前煎的牛排和意大利面，她一定要独自给他包饺子。还说时间充裕的话，要让他同时吃上南方的夹心大汤圆。 　　靳川提前叫佘芮多准备一份年夜饭，也就纵容小姑娘在厨房里随意折腾了。 　　电视机里，新闻联播开始预告今年的春晚，男人探头往厨房看了一眼。 　　小姑娘包出了一盘歪歪扭扭的饺子，眼下正在费劲和面粉，汤圆能不能搓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倒是把她自己弄成了个大花脸。 　　靳川轻笑着回到客厅。 　　窗外的雪又洋洋洒洒地落起来，对于剧本的事，他突然就有了决断。 　　亏欠小姑娘这么多年，总该想办法还上点。 第38章 　　钟杳一个人在厨房捣鼓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端着一盘饺子和两碗汤圆出来。 　　看得出是生手，一个饺子一个样，有几个汤圆的馅儿都煮了出来，让人想起小朋友手工课的作品。 　　靳川发现，小姑娘把煮漏馅儿的几乎都盛到了她自己的碗里。 　　“小萝卜头，你那碗汤圆的颜色好看，可以和我换吗？”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拿。 　　钟杳却颇为激动地将其护住：“不行！” 　　她对上他的目光，立刻移开眼，似乎有点不敢直视他：“我喜欢‘露馅儿’的大汤圆，我是故意煮成这样的。” 　　靳川以为小孩只是脸皮薄，不愿意被他看到失败的作品，也就又随她去了。 　　“行。”他起身端起饺子往客厅走，“春晚马上开始了，今天可以不讲规矩，我们到客厅茶几去吃。” 　　“好哦。”小姑娘捧着汤圆克制走在身后，她轻快的脚步却暴露心中雀跃。 　　电视里三个帅气的哥哥正在演唱，听说他们人气超高，孙十五和贺伶俐最近每天都在为他们尖叫。 　　但钟杳却无心去看，她频频盯向靳川，好像期盼着什么。 　　靳川当然认为，小姑娘是在等自己夸她的手艺。 　　他吸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先去尝一口饺子。却没想到，虽然卖相差了点，但味道竟意外的不错。肯定比不上专业饺子店的，但比某些浑水摸鱼的外卖店好吃多了。 　　“可以啊，”靳川扬眉，毫不吝惜夸赞，“看不出我家小萝卜头这么厉害。” 　　钟杳骄傲的笑：“那当然，我妈妈包的饺子最好吃了，我是跟她学的，就也不赖。” 　　她顿了顿，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催促他：“那你要再尝一口汤圆吗？” 　　靳川又端起汤圆碗。 　　白白胖胖的团子入口，软糯香甜，也不知道小小少女是怎么办到的。 　　他正要再夸，突然牙齿一咯，像是咬到了什么硬东西。 　　靳川以为是小孩粗心包错了什么东西进去，不动声色抽一张纸，打算吐出来假装不知道算了。 　　却没想到，钟杳眼睛一亮，放下碗筷突然问他：“你吃到了对不对？” 　　嗯？ 　　看起来倒像是故意的？ 　　靳川用纸巾柔柔，展开，然后他发现那东西是一枚硬币。 　　这时，小姑娘脸上的笑更天真了几分。 　　她告诉他：“在汤圆里选几个包硬币是我们云水镇的习俗，吃到硬币汤圆的人会很幸运，新的一年所有愿望都会实现。” 　　靳川看看小孩，又看看掌心纸上的硬币，忽然无比庆幸做了对的决定。 　　他放下硬币，问小姑娘：“你包了几颗硬币？” 　　钟杳比了个二：“两个。” 　　顿了顿，她补充：“我觉得另一个肯定在我碗里，我是个幸运的女生。” 　　看来，汤圆煮漏馅儿的答案找到了。 　　这一刻，靳川开始理解那位女儿奴朋友了。 　　他侧身从沙发里拿出个红包递给小姑娘：“幸运的小萝卜头，新年快乐。” 　　靳川给钟杳打过好好多次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差不多六位数了，但此时此刻，却才是她最开心的一次。 　　虽然从前妈妈都是将压岁钱放在她枕头下，说这样才会平安喜乐，可钟杳觉得靳川这样也不错。 　　她弯着眼睛接过来：“谢谢你，新年快乐。” 　　- 　　这晚，一大一小两个人终于没有再吃完饭就躲进房间，他们默契地留在了客厅看春晚。 　　靳川手机关了声音，却依旧震动不断。 　　钟杳一边回复朋友的新年祝福，一边歪头问他：“你不回复朋友的信息吗？” 　　靳川看手机一眼，说：“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有些消息不用回复。” 　　钟杳却严肃纠正他：“可是这样很不礼貌。” 　　靳川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群发短信的事，沉吟片刻，干脆把手机拿了起来。 　　“是不礼貌，你别学我。”说完他破天荒的翻起群发祝福短信。 　　翻着翻着，他就看见了佘芮发来的消息。 　　【怎么回事，詹导刚和我说你拒演了？这个角色你都等多少年了，就这样拒绝了？】 　　【靳川，你知不知道会错过什么？】 　　作为经纪人和老朋友，佘芮当然也知道靳川的执念，所以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决定。 　　其实以他的性格，这部戏根本不必犹豫就该接。 　　毕竟，未来还长，他总不能因为小姑娘就永远不拍戏了。 　　靳川也猜到她会是怎样的反应，本打算过完新年再告诉她，没想到詹导立刻就找了佘芮。 　　他也并非草率拒绝，正因未来还长，他认为也没必要一定要选这个节骨眼进组。 　　将小姑娘接过来的这几个月，靳川每个月都在跑通告，在家时间屈指可数。 　　小孩来北京的第一个新年，他总得多顾着点。 　　这夜的宁静忽然就被打破。 　　靳川微微叹气，起身对小姑娘说：“我上楼打个电话，等会再下来。” 　　钟杳点点头，没有多想。 　　但没想到，靳川的这个电话打得有点儿久，久到钟杳被电视上的戏剧表演给放倒睡着都还没下来。 　　直到手机闹钟突兀响起，她迷迷糊糊睁眼，发现靳川正拿起她的手机。 　　或许是因手机是妈妈买给她的，或许是手机里现在藏住了太多的小秘密。 　　钟杳一个鲤鱼打挺，本能地将手机抢了过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可能有点过度，尴尬地说：“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手机。” 　　靳川微怔，解释：“我只是想关掉闹钟，放心，我尊重小朋友的隐私。” 　　他顿了顿又道：“小萝卜头，你想不想换新手机？” 　　怕小姑娘难为情，他补充：“我最近接了个手机代言，免费送。” 　　他不是个细心的人。 　　钟杳过来好几个月了，他刚才拿起她的手机才发现，她的手机款式已经很旧了。 　　他认为，没有小姑娘不想要新款的好看的手机。 　　却见钟杳摇摇头：“不用换，这个手机是妈妈买给我的，我很喜欢。” 　　靳川怔忪。 　　他突然有种感觉，小姑娘住过来一个季度了，但他好像也没有完全了解她。 　　他嗯一声，然后转移了话题：“怎么定这么晚的闹钟。” 　　话刚落音，就见小姑娘眼睛一亮，看着电视机上说：“看，是祁叔叔和祁昱！” 　　靳川抬眼看向屏幕上穿红皮衣的小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扬了扬唇，并不戳破小孩的心思。 　　这是祁天王父子时隔四年再度同台，听说他家这小霸王10岁之后叛逆抵触同台，也不知今年是怎么说服的那小子。 　　父子俩皆是一身红衣，合作改创了一首《春晚disco》。舞曲融入摇滚元素，晚会尾声将近，他们的演唱硬生生将全国人民唤醒，令人忍不住抖肩跟唱。 　　钟杳看得目不转睛，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中间几度翘了唇。 　　直到对上靳川探究的目光，她才忽然敛起笑意，欲盖弥彰解释：“我没有要定闹钟看这个节目，就，就是想守岁。” 　　靳川忍着笑，并不揭穿她。 　　他指向电视机说，“还有三个节目就唱《难忘今宵》了，坚持。” 　　或许是刚才睡了一觉，或许是祁家父子的节目太振奋人心，事实上，钟杳现在一点也不困了。 　　但她也已经无心看节目，时不时歪头看向落地窗外。 　　零点的钟声敲响，《难忘今宵》十年如一日的响起，钟杳却有点失落的问：“北京的零点不放烟火和鞭炮吗？” 　　靳川同她解释：“北京雾霾重，政府为了环保禁止烟火鞭炮，你很想放？” 　　钟杳诚实的点头：“有一点吧。” 　　靳川起身，揉揉她脑袋说：“那明天回家看你妈妈，然后再和你的小朋友一起放。” 　　钟杳愣呆呆点头。 　　靳川起身，抄手对她笑：“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小萝卜头也要茁壮成长。” 　　然后他指指沙发上震动的手机道：“可能是你的小伙伴来电了，快去接完电话睡觉。” 　　钟杳这才发现，好像有人给她弹视频。 　　“嗯！也祝你新年快乐，明天见。”她丢下这句话，抄着手机匆匆跑回了房间。 　　不看不知道，她为了等烟火居然把所有人的消息都错过了。 　　十五和六姨的来电，贺伶俐、潘达和倪子墨的零点信息，还有宋拾发起的多人视频邀请，她通通都错过了。 　　钟杳感到很抱歉，一一给他们回电道歉和送祝福。 　　最后，她卡在了祁昱这关。 　　少年那么晚才表演完，现在应该还在春晚后台吧？她有点不敢给他打电话，好像太过于郑重其事了点。 　　可她刚才给宋拾和唐一鸣都打了，不给他打好像也很奇怪吧？ 　　正纠结犹豫，祁昱却主动打过来了，而且是打的视频！ 　　钟杳一惊，差点失误挂掉。 　　视频来得突然，她来不及思考太多，立刻跑去镜子前照了照，然后才接通。 　　“新年快乐。” 　　“嗨皮，牛伊尔！” 　　“杳杳新年快乐！” 　　三道声音齐齐传来，钟杳才恍觉，少年打来的其实是多人视频。 　　她愣了愣，才微笑着对大家说：“谢谢你们，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杳杳，你刚才怎么没接视频，是和十五在打电话吗？”宋拾感叹，“我就知道我们杳杳人气超高！” 　　唐一鸣贱贱地说：“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只有我惦记啊？” 　　新年第一天，两个冤家就拉开了吵吵闹闹的帷幕。 　　而钟杳恍若未闻，她定定看着视频左上角，仍旧穿着红皮衣的少年。 　　他脸上的妆都还没卸，五官显得更立体好看，他的背后似乎也不是拥挤的春晚后台，有点暗，很安静。 　　少女看得入神，祁昱眉毛一挑，调侃似的说：“唐一鸣宋拾，你俩几十万CP粉都等着发过年糖，在这吵不如开个直播吵，吵完过年红包也有了。” 　　钟杳微微笑，以为两人要联手怼祁昱，没想到—— 　　唐一鸣居然像在认真思考，甚至点了点头：“昱哥，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钟杳期末飞升后又留我做最后一名，气得我妈今年压岁钱直接砍半了。石头，是时候为你CP做点事了哈！” 　　“滚去梦里想美事儿吧！”宋拾瞪他一眼，啪一下掐掉视频。 　　唐一鸣“哎”一声，紧随其后掐掉。 　　两人退场得过分突然，以至于钟杳见屏幕上突然只剩祁昱一人，竟有点措手不及。 　　少年少女隔着屏幕面面相觑。 　　钟杳问：“祁昱，你还在春晚现场吗？” 　　“你不知道吗？”祁昱反问她。 　　钟杳：“嗯？” 　　祁昱：“春晚现场离我家20分钟车程。” 　　原来他已经回家，离她这样近了。 　　钟杳抿抿唇，藏住自己的开心，然后对他说：“祁昱，你和你爸爸今天的节目很好看，我和靳川一起看了。” 　　少女很自然地说他和他爸爸，却始终直呼靳川的名字。 　　祁昱默了默，突然问她：“钟杳，那你想过将来和靳川一起同台吗？” 　　钟杳霎时被他问住。 　　她连公开和靳川的关系都不敢想，又何曾想过和靳川同台演出呢？ 　　她忽然有点失落，有点迷茫。 　　但大年初一，钟杳不希望把坏情绪传染给祁昱。 　　她摇摇头：“没有，我这样的……”顿了顿，她将“私生子”三个字咽了回去，转而说，“我将来应该不会做明星吧？” 　　她这么平凡普通，站在舞台上应该也没有办法放光。 　　祁昱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说了让女孩不高兴的话。 　　他暗自懊恼，声调忽然轻下来：“钟杳，你这样特别的女生，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她是“特别”的。 　　钟杳那点不开心的小情绪霎时被吹散，她认真的反问：“真的吗？” 　　“嗯。”少年轻声应，顿了顿又对她说，“钟杳，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开心。” 　　钟杳眼睫微微颤，抬眸去看屏幕上的祁昱，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 　　虽然他们并没在一起，但这刻，她却感觉少年就陪在自己身边。 　　她克制着翘了翘唇，回答他：“我们刚才已经互相道过祝福了，但，祁昱，还是祝你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的起点，拥有快乐，便是少年人彼此间最纯挚的祝福。 　　—— 　　钟杳尝试在北京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她特别喜欢。 　　虽然没有妈妈和六姨她们的陪伴，但她同样感受到了大家对自己的爱，她好像开始明白六姨那些劝慰的道理。 　　初一这天，钟杳带着新年礼物，跟靳川一起回云水镇给妈妈扫墓。 　　再站到墓碑前，靳川这回没有戴口罩了。 　　钟杳跪着磕头时，他就静静看着墓碑的相片。 　　他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最后只在离开时，伸手抹了抹墓碑上的灰尘。 　　钟杳明显的感觉到，靳川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整个人看起来比妈妈下葬那天要消沉。 　　她这时，以为靳川其实也是有良心的，她觉得，他可能终于开始为妈妈的离开而难过了。 　　但渐渐地—— 　　钟杳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她感觉到靳川不太对劲。 　　其实男人也没表现出不高兴，一如既往地不怎么说话，偶尔调侃她几句。 　　但钟杳细心地发现：他们回到北京后，靳川都一周没出过门了！ 　　明明，他以前工作都很忙的，就连祁昱也在新年的这些天，都在天南海北地飞去赶通告。 　　钟杳这才想起，似乎从初一那天开始，靳川看起来就一直不太开心。 　　为此，她还特意推掉了与贺伶俐他们的游乐园之约。 　　终于，钟杳在元宵节来临这天忍不住了。 　　她敲开书房的门，发现靳川就靠坐在窗台上，却什么都没有做。 　　“我可以进来吗？”她问。 　　靳川颔首问她：“什么事？” 　　钟杳走到他面前，学着他双十一那晚说：“可以聊会天吗？” 　　靳川偏头看他，“想聊点什么？” 　　她看着他静默一瞬，直白问：“靳川，你是不是不开心？” 　　靳川微怔。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为什么这么问？” 　　钟杳端了个小凳子坐到他身边：“你最近都没怎么出门。” 　　靳川：“就因为这个？” 　　小姑娘沉吟片刻，又说：“还不出房间，总发呆，也不笑了。” 　　顿了顿，她劝慰他：“你要出去找朋友玩一玩吗？今天是元宵节，你如果不开心，可以出去和朋友过新年。” 　　靳川无声扬了扬唇。 　　自从拒绝那个剧本后，他的情绪的确是有点不对劲，但严格来说也不是不开心，就是对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兴趣。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一帆风顺。 　　但小姑娘现在还太小了，靳川不认为她能理解这些。 　　他岔开话题：“我没有不开心。你今天想出去和小伙伴过元宵节吗，我同意你去。” 　　钟杳就明白，靳川大概不会告诉自己了。 　　她想了想，决定不要徒劳刨根问底。 　　“不出去。”她说，“我朋友说北方管汤圆叫元宵，那我今晚又包汤圆可以吗？” 　　靳川点头：“好。” 　　钟杳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主动结束了这次聊天。 　　但她转头就回房间给佘芮打了电话。 　　“钟杳？”佘芮接到小姑娘电话时些微惊讶，“有什么事吗？” 　　“佘芮阿姨，”钟杳直接问，“靳川最近好像不太高兴，可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试探着问：“他被网友骂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事？” 　　小姑娘的举动似乎每次都能让佘芮惊讶。 　　她这样敏感听话，佘芮其实很多时候，都能理解靳川的选择。 　　很多时候，钟杳这个小孩敏感懂事得都会让人忘了她才十四岁。 　　所以，佘芮默了默，委婉地将真相告知她：“钟杳，靳川的梦想近在眼前，但他决定为了你先留下来。” 　　钟杳多聪明。 　　她想，为了自己留下来，应该就是舍弃了工作吧？ 　　“他是要去拍戏了吗？”钟杳问。 　　她听十五和贺伶俐说过，演员拍戏很辛苦，会去剧组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的都有。 　　佘芮突然有点说不出话。 　　好半晌，她才问：“钟杳，你是不是在网上看见了些什么？” 　　原来网上有么？ 　　钟杳其实不知道，但她认为喜欢靳川的十五应该知道。 　　她对佘芮说了谎，谎称自己确实看见了一些新闻，然后她便迅速挂掉又转而拨打孙十五的电话。 　　从孙十五那里，钟杳得知靳川似乎推掉了一个很厉害的导演的电影剧本，十五还告诉她，其实有很多人期待靳川能演出。 　　所以，靳川是为了她放弃了这部电影吗？ 　　少女靠着窗户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当晚，父女俩在客厅吃元宵，看元宵喜乐会的时候，靳川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钟杳见状，终于下定了决心。 　　“靳川，”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我有事要和你说。” 　　“嗯？”靳川仍有些散漫。 　　就见小姑娘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我知道你拒演电影的事了。” 　　靳川先是微怔，旋即蹙眉：“是佘芮告诉你的？” 　　“不是不是。”钟杳赶紧摇头，“是我看见了网上的新闻。你最近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靳川竟有些被问住。 　　似乎怎样回答，都不太对劲。答是，容易让小孩背上，自己让家长放弃东西的负疚感；答不是，似乎又显得有点儿假。 　　而他不说话，钟杳就当他默认了。 　　于是，她认真的对他讲：“你不要这样，每个人的梦想都应该被尊敬。” 　　靳川面色一怔，定定看向小姑娘。 　　小孩朝他微微笑：“我妈妈从前也在北京念书，但她好像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你就不要再这样了，这样我也会不开心。” 　　她说：“靳川，你去拍戏吧。正月十五还没有过去，这就是我今年的新年愿望。” 　　靳川胸中突然涌出密密麻麻陌生的情绪，像是那种触人心弦的剧本过度入戏。 　　他嘴唇微启，想要说点什么，面对小姑娘纯真懂事的脸，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是——” 　　这时，钟杳又补充，“我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如果一个人在家那么久，可能还是会有点害怕，所以，”她笑了笑，看起来很平静，“下个学期就让我住校吧！” 　　刹那间，仿佛时光交错。 　　靳川想起记忆中，有一个神态与小孩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笑着对他说：“靳川，去娱乐圈闯吧，我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胸中情绪愈发翻涌，将那连日的遗憾阴霾冲散。 　　靳川突然低低一笑，伸手揉小姑娘脑袋。 　　他说：“杳杳，谢谢你啊，我会重新考虑的。” 第39章 　　靳川最后还是接了那个剧本。 　　但他当然不会真的让钟杳去住校。当初将小姑娘接过来时，他都没同意，现在又怎么可能推开她。 　　佘芮很高兴他能改变主意，替他想了个办法。 　　“阿靳，”她告诉他，“不如就让钟杳住到我家来吧，反正她现在和唐一鸣他们也玩得不错，张姐在我家做了十几年了，完全可以信任。你进组之后，我和老唐也会抽时间替你看着点儿小姑娘。” 　　有朋友，有保姆，偶尔佘芮还能照料点，唐家也不像祁家那么招摇易被跟踪。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是—— 　　靳川想起祁家那小霸王递情书的事，认为和异性小男生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不太妥当。再说，不是自己家，大概总会有点拘束。 　　思忖良久，靳川突然问佘芮：“阿佘，你家隔壁的别墅卖不卖？” 　　佘芮：？ 　　当初唐一鸣和宋拾上节目，两个小孩红遍全国，佘芮为了躲媒体不知搬了几次家。后来买到这边的别墅区，虽然安保十分严格，但她还是把旁边两栋别墅也给一起买了。 　　靳川这样问，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行了，说什么买不买的，你们直接挑时间搬过来。”佘芮说，“明天我就找人收拾房子。” 　　跟佘芮谈妥后，靳川还是征求了小姑娘的意见。 　　这晚，他又敲响了小孩的房门。 　　钟杳一惊，莫名有点儿紧张。 　　却听屋外男人问：“小萝卜头，能聊一聊吗？” 　　她便重重舒了口气，自从昨晚靳川突然喊自己“杳杳”，她就觉得怪怪的，不太敢跟他说话。 　　但现在他又叫“小萝卜头”，她突然就安心了。 　　钟杳趿着拖鞋打开门：“什么事？” 　　“我签下剧本了。”靳川说。 　　她哦一声，有点庆幸，似乎又隐隐有点失落。 　　默了默，钟杳还是笑着道：“恭喜你呀，梦想成真了。” 　　靳川垂目，看她。 　　片刻，他说：“但不会立刻就走，前期筹备还需要点时间。小萝卜头，我们暂时搬到佘芮阿姨家隔壁行不行？” 　　钟杳愣住。 　　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在她的意识中，搬家是一件很大事，比住校复杂多了。 　　靳川以为小姑娘在纠结，又道：“你可以试着看看，和好朋友成为邻居后会不会变得勇敢一点。” 　　鬼使神差地，她就点了头。 　　于是，钟杳就在开学的前一天搬家了。 　　从靳川的别墅，搬到了唐一鸣家隔壁的别墅。 　　从前在云水镇，钟杳就和孙十五是邻居，所以妈妈和六姨、她和十五都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和朋友在一起的确会勇敢很多，但她从没有和男孩子做过邻居的体验，所以，再尝试一次新的可能也不错吧？ 　　钟杳的这次搬家经历也挺轻松，她来到北京将近半年，但添置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除了最初的那个行李箱，就只多带了朋友们送的那些礼物，譬如靳川送的迪士尼玩偶，譬如祁昱送的小绵羊和金色星星。 　　她不确定这次搬家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但她总觉得，要把那些珍贵的东西都放在身边才能心安。 　　令钟杳意外地是—— 　　当她来到新别墅，虽然别的装修风格很不一样，但她的房间却保留了粉色公主房的风格。 　　这的确不是她所喜爱的风格，可她猜测，或许这是靳川的心意，他可能不想让她觉得这栋房子太过陌生。 　　钟杳将星黛露和小绵羊摆在床边，突然觉得一切也并没有太大变化。 　　但大人们还是将搬家的仪式感，搞得很足。 　　晚餐的时候，钟杳在家里见到了唐一鸣一家，佘芮阿姨干练又漂亮，但唐一鸣的爸爸看起来却像是平凡的大多数。男人胖胖的有啤酒肚，戴黑色半框眼镜，好像是在金融行业工作。 　　钟杳对家长们的话题也不太感兴趣，她偷偷拿出手机给唐一鸣发消息： 　　【唐一鸣，你爸爸不在娱乐圈工作，为什么你以前也说他经常不回家？】 　　事实上，唐一鸣还震惊在钟杳突然和他成为邻居的事。 　　他从出生就开始住别墅，幼儿园之后就再没有过邻居，冷不丁多个熟人做邻居，他觉得还挺新奇的。 　　所以他问： 　　【钟杳，你们搬过来住多久？我家隔壁还有栋房子空着，不然你去和昱哥也说说，让他也搬过来做邻居！】 　　他只要想想，以后天天串门和祁昱开黑玩游戏的画面，就忍不住美滋滋的笑。 　　唐一鸣这样一问，钟杳竟也不禁幻想了一下，如果祁昱和自己成为了邻居会是怎么样？ 　　那她以后是不是就能常常和他见面了？ 　　【我爸他得管公司，底下的员工比我妈的艺人还多，也就过年这段时间回来得多点儿。】 　　【别提他们了，钟杳你问昱哥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的消息将钟杳的幻想打断。 　　她突然清醒了些，就算祁昱过来了，那他应该也和靳川一样，还是会经常飞走的吧？ 　　那样其实还挺难受的，总在等，总在期待。而且，如果和他离得太近的话，她担心就藏不住自己的小秘密了。 　　【别吧？祁昱他那么多粉丝，如果他搬过来，我们怎么办？】 　　钟杳怕少年继续游说，便岔开了话题： 　　【今晚我要和倪子墨他们去游乐园玩，唐一鸣，你要不要一起去？】 　　原本，游乐园的计划里是没有唐一鸣他们的。 　　但她觉得，现在都和唐一鸣做了邻居，他们彼此的友谊就应该更近了一步。带上他一个人应该问题也不大，毕竟唐一鸣也不像祁昱那样红得可怕。 　　却没料到，这可把唐一鸣惊住了。 　　他不假思索，立刻就截图跑去通知祁昱了： 　　【卧槽！昱哥一级警报，你小情敌要和钟杳一起去游乐园了！】 　　[图片] 　　隔了许久，久到唐一鸣都吃完饭回家了，祁昱才回复他。 　　【？】 　　【倪子墨就算了，她为什么连你也邀请了？】 　　唐一鸣：？ 　　【昱哥，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 　　祁昱：【是。】 　　唐一鸣：【……】 　　【不瞒你说，我和钟杳做了邻居，我想让她叫你也搬过来，结果她嫌弃你粉丝太多了。】 　　【昱哥，你好惨，我觉得钟杳更喜欢学霸】 　　唐一鸣的消息刚进来，祁昱转眼就在QQ空间看到了钟杳发的照片。 　　少女头戴小鹿角发箍，她身边倪子墨戴着同款鹿角，笑得耳根通红；而他们身后是贺伶俐和潘达，两男两女的合影看着分外扎眼。 　　半个小时后。 　　祁昱、唐一鸣和宋拾三人，个个全副武装地站在了游乐园门口。新年前后的夜场火爆，周遭全是人，十个有九个都拿着手机在拍照。 　　“卧槽昱哥，我信了你的邪，这叫人不多？！”唐一鸣拉了拉口罩，心狂跳，“不然咱还是回去吧……倪子墨才12岁哪儿会谈恋爱啊，我看他那小个子最多坐个摩天轮就得吓哭了！” 　　祁昱眺望前方，摩天轮的灯已经被点亮，在擦黑的夜空下格外浪漫。 　　他压低帽檐：“天马上黑透了，粉丝的眼睛又不是透视镜。” 　　其实说这话他还真有点心虚，但他想到钟杳和倪子墨坐摩天轮的场面就极其不爽，所以还是冒死进入了游乐园。 　　“唐老鸭，你还愣着干嘛？” 　　宋拾赶紧追过去，“万一祁昱拉着杳杳一起被粉丝逮住了怎么办？快点儿跟上，杳杳现在都是你邻居了，你得给我保护好她！” 　　三个人前后进入乐园，还纷纷感叹，刷卡进园令人欣喜。 　　—— 　　钟杳对于祁昱三人的入园毫不知情，唐一鸣拒绝了她的邀约，她就没再多言。 　　这是钟杳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大型游乐园，满目皆是新鲜，所有项目都对她极具吸引力。 　　从进游乐园的那刻，钟杳便决定：她要将所有的项目通通玩一遍！ 　　于是，四个人就从看见的第一个项目，跳楼机，开始一一往里刷。 　　女孩无知无畏什么都敢尝试，两个男孩当然不能输给她，多刺激的项目都硬着头皮上。 　　又一趟疯狂过山车下来，贺伶俐脸色苍白尖叫到嗓子都哑了。 　　她握住钟杳的手，双脚直颤：“杳、杳杳啊，我不行了……要不然，咱先找个温柔的项目缓、缓缓吧……” 　　旁边，潘达的脸色也不太好，跟着点头：“我也想缓缓。” 　　倒是不被唐一鸣看好的倪子墨精神百倍，他乌目明亮，看向钟杳：“你还想坐吗？想坐我陪你呀！让潘达和贺伶俐先休息会儿，然后我们再会和。” 　　钟杳挽住贺伶俐，摇摇头：“我们一起行动吧，先找个温和的项目歇一歇。” 　　“杳杳，你真好！”贺伶俐直接倒进了少女怀中。 　　钟杳微微笑，目光掠过附近的项目。 　　然后她指向摩天轮问：“我们提前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原本，他们是打算将摩天轮留到最后，作为今日之行的收尾项目。 　　“好哦！” 　　正是浪漫懵懂的年纪，少年少女们自然齐声同意。 　　结果当他们走过去时，却发现摩天轮底下排着长长的队伍，因为新年前后游乐园会燃放烟火，大家都想在摩天轮上和自己的同伴一起看烟火。 　　人流太多，连带着摩天轮附近的项目都通通排起了长队。 　　“我们要排队等摩天轮吗？”钟杳问。 　　贺伶俐还未开口，倪子墨就已经激动点头：“当然要！钟杳，我想和你一起坐摩天轮！” 　　闻言，贺伶俐就瞪眼看向小天才：“墨墨，你这也太直白了吧？” 　　倪子墨笑笑，并不觉得自己的直白有任何问题。 　　倒是他旁边的潘达突然扯了扯女孩的衣角问：“贺伶俐，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吗？” 　　贺伶俐侧头，潘达笑得和平常一样温柔，可她却突然不敢直视他眼睛。 　　“好哦。”她移开眼点了头。 　　钟杳仰头望着缓缓转动的摩天轮，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少年的脸。 　　她在想，什么时候也能和祁昱一起坐一次摩天轮呢？他连去学校都专车接送，教室门都很少出，估计很难有机会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吧？ 　　“钟杳。” 　　倏地—— 　　如幻听般，她耳边就响起了少年熟悉低沉的声音。 　　吓得钟杳轻轻摇了下头，她并不认为祁昱会来，还以为自己真的幻听了。 　　“钟杳。”这次，旁边突然有谁扯一下她衣袖。 　　她回头，发现身后居然站着个穿通身黑，鸭舌帽、大口罩一样不少，甚至还多了个大框的黑色眼睛。 　　真的是祁昱！ 　　钟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微瞪，一瞬不瞬，仿佛担心眨眼他就不见了。 　　“傻了？”祁昱在她眼前打一个响指。 　　他真的来了，这不是幻觉。 　　钟杳终于回神，而这时，少年的身后又探出两个脑袋，唐一鸣和宋拾也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弯眼睛跟她挥手。 　　她看看周围如潮的人群，想说话却又不太敢，最后拿出手机进新年拉的视频群给他们发消息：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这么多人，万一你们被拍到怎么办？】 　　看起来，女孩比他们本人更紧张。 　　祁昱勾起唇角，直接回： 　　【所以你是不是得陪我们一起坐摩天轮，才算没浪费我们千辛万苦的混进来？】 　　唐一鸣&宋拾：…… 　　两人默默私聊吐槽：祁昱太不要脸了，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偏偏钟杳轻易地中了他的计，还真看起来一副纠结的模样。 　　她当然想跟祁昱一起坐摩天轮，就在刚才见到他之前，都还在想。但她也不能食言，她已经和倪子墨约定好了，他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她不想因为喜欢的人就对朋友食言。 　　见钟杳满面纠结，宋拾忍不住在群里回复： 　　【杳杳！这个摩天轮里面还挺大的，我们一起坐呀！】 　　？ 　　祁昱不可置信回头。 　　他本来是想拿眼神暗示宋拾，目光却冷不丁对上，宋拾身后一个高个子女生。 　　那女生眼睛猛地瞪大，突然激动地拉她朋友。 　　多年被粉丝逮住的祁昱，敏锐察觉不对劲。 　　几乎是在女生克制尖叫“天啦，前面，祁昱！”的同时，少年眼疾手快，一手摘下唐一鸣的帽子，一手摘掉钟杳头顶的鹿角发箍。 　　“跑。” 　　当钟杳回过神时，她已经被祁昱拉着奔跑起来。 　　身后一片尖叫，而她来不及回头看，就又被少年扣上一顶鸭舌帽。 　　时光回溯，像是来到他们初次见面那天。 　　钟杳被祁昱带着往前奔跑，目之所及只剩少年，他们跑得很快，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不断的尖叫： 　　“啊啊啊啊真的是祁昱吗？” 　　“应该没错，已经确定跑在中间的人是唐一鸣了！” 　　“卧槽？！唐一鸣牵的人是石头吧！那祁昱牵的人是谁！” 　　“好像也是个女生……”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 　　祁昱迅速被粉丝认出来了，而且，此时此刻，他还牵着她的手！ 第40章 　　“卧槽！” 　　唐一鸣帽子被摘掉的刹那，就忍不住骂出了声。 　　几乎是祁昱奔跑的同时，他也拉起宋拾的手狂奔起来。要不是身后有祁昱的粉丝，祁昱又拉着钟杳，他一定当场痛骂“祁昱你这个狗！” 　　“钟杳！”恰是此时，倪子墨发现钟杳被人拉走。 　　他来不及思考，拔腿立刻跟上。 　　“怎么回事？”贺伶俐回头发现身后两人都跑了，虽然一头雾水，也立刻牵着潘达跟了上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啊啊啊啊祁昱和唐一鸣！” 　　霎时，摩天轮下尖叫连连，更多的人跟在贺伶俐她们身后跑起来。 　　夜场游乐园，突然一群人奔跑起来，场面就变得戏剧化起来。 　　宛如丧尸片上演，好多游客根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别人跑也都跟着跑了起来。 　　“卧槽昱哥！”唐一鸣受不了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祁昱扫视周围，到处都是人，似乎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他今晚为钟杳而来，刚才被粉丝认出的刹那有点心虚，下意识就把女孩牵着一起跑了。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点后悔，如果把她留在原地，她可能正好就能跟朋友们坐上摩天轮了。 　　“跟我来。” 　　少女柔软的掌突然捏了捏他，然后牵着他拐进一个地方说，“这里面应该没人排队，能躲一躲。” 　　有那么一瞬间，祁昱感到无法思考。 　　等再回过神，他就已经被女孩带入了一个昏暗又凉丝丝的狭窄甬道。 　　“啊——！” 　　突然，甬道不知从哪传出尖利又凄惨的尖叫声，紧接着前面一个满身是血的女鬼倒吊出现眼前！ 　　“啊。” 　　钟杳低呼一声，驻足偏头，撞上了少年的胸膛。 　　原来，他们躲进了游乐园的鬼屋，这是摩天轮附近唯一没有排队的项目。 　　全副武装的祁昱抬头看了眼兢兢业业的“女鬼”，第一次感到，原来鬼屋项目是如此美妙。 　　口罩之下，他没忍住勾了勾唇，故意放低声音说：“别怕，这里的确不会再有人了。” 　　还特幼稚的咬重了“人”字。 　　钟杳：…… 　　“卧槽，昱哥你们怎么停下了？”身后，唐一鸣追了上来，“现在是谈恋爱的时候吗？被逮住了，我们这得上多少个热搜？！” 　　钟杳也就来不及再解释，自己其实不害怕，是刚才女鬼出现太突然，才被吓了一跳。 　　她领头快速往里走：“嗯，我们先把后面的小尾巴甩掉。” 　　然后她想将手从祁昱的手里抽出来，但没成功。 　　少年全脸蒙得只剩眼睛，而眼中似有笑意：“牵着我，免得你被鬼吓到走散了。” 　　话毕，不等她开口，便紧紧握住她的手往鬼屋深处走去。 　　“啊啊啊啊——卧槽！” 　　不多时，身后传来唐一鸣的惨叫，“怎么是鬼屋啊啊啊？我死也不进鬼屋！石头！卧槽！不然咱们还是出去发个糖算了吧！QAQ” 　　“闭嘴。”宋拾被他抱住，几乎是拖着他在往前走，“要发你自己退出去发去！” 　　两人脚步一慢，后面倪子墨飞快地跟了上来。 　　“宋拾，”他着急地问，“钟杳呢？她不是被你们带走了吗？” 　　宋拾指向甬道前的门：“前面呢，你快点就能追上。” 　　倪子墨就立刻越过他们继续往前。 　　宋拾被唐一鸣抱着举步维艰，她觉得都是祁昱害的，于是补充一句：“倪子墨你一定要追上啊，他们很需要你的帮忙！” 　　好不容易穿越那道门，又进入一个全是沾血纱幔的小屋。 　　唐一鸣彻底不行了，抱着宋拾眼睛都不敢睁： 　　“卧槽！别靠近我啊啊啊！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啊啊啊！” 　　“石头求你了，我不行了啊啊啊，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咱们就当为了昱哥的幸福牺牲，明天去讹他顿大的行不行啊啊啊……” 　　“唐一鸣？宋拾！” 　　这时，贺伶俐和潘达也追了上来。 　　贺伶俐颇有些激动：“不往前走吗？后面好多你们的CP粉等着呢，要不是工作人员拦着，说鬼屋不能一次进太多人，他们就都冲进来了！” 　　闻言，唐一鸣将她抱得更紧，恨不能扒她身上。 　　宋拾：…… 　　她看一眼怕鬼吓得要死的唐一鸣，决定放弃了。 　　宋拾叹气道：“算了，你们俩先去追钟杳他们吧，我估计出口也不少粉丝堵着，一会儿你们商量着看怎么办。” 　　“那你和唐一鸣呢？”潘达问。 　　宋拾摊手：“他这个样子，我只能留下来先把后面的粉丝拖住了。” 　　他们上次一起露面还是十岁生日那天，时隔四年，突然一起出现在游乐园，应该还是能拖一拖的…… 　　不出所料—— 　　宋拾和唐一鸣停下没一会儿，后面的粉丝也被陆陆续续放进了鬼屋。 　　“啊啊啊一鸣！石头！真的是你们！” 　　“天啦，唐唐、宋宋，你们今天特意来游乐园玩夜场吗？” 　　“嗷嗷嗷嗷，请问可以要个签名吗，两个人一起的那种可以吗？” 　　“刚才还有两个人，是祁昱和他的朋友么？！” 　　原本阴冷渗人的鬼屋，突然变成了大型追星现场，游客们依旧在尖叫，却不再是因为妆容逼真的“鬼们”。 　　时隔多年，唐一鸣和宋拾再次被无数手机怼脸，甚至，周围连个安保或助理都没有。 　　此情此景，唐一鸣也顾不上怕鬼了，他绝望地护着宋拾，差点想把祁昱直接给卖了。 　　—— 　　当那边两人被粉丝围得寸步难行时，这边祁昱和钟杳已经藏到了接近出口的一个阴森房间的衣柜里。 　　房间内本就光线昏暗，衣柜里更是漆黑一片，两人约定，如果有游客来开衣柜门，他们就扮鬼把人吓走。 　　狭窄衣柜中，将将能容纳两人，他们肩抵肩挨得比在祁昱家沙发上听歌时还近。 　　好像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祁昱，”钟杳小声喊他，还微微喘气，“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祁昱咽了口唾沫，笃定说：“嗯，相信我。” 　　“我相信你。”钟杳说出自己的担忧，“可是，我们总要出去，要等多久呢？” 　　事实上，祁昱也不确定。 　　片刻，他说：“等唐一鸣他们上热搜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钟杳：…… 　　其实这个衣柜还挺难闻的，但她想了想，能跟祁昱离得这么近，好像也可以忍受。 　　钟杳其实到现在都没明白，他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一起跑，可她又觉得这样的经历好有趣，就回：“哦，那我陪你等着。” 　　两个人陷入沉默，衣柜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咚咚咚”的心跳声。 　　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亦或是对方的。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钟杳一下就紧张起来，连呼吸就变得急促。 　　而这时，少年突然又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在告诉她别怕。 　　钟杳感到衣柜里的温度在攀升，像是进了过热的暖气房。 　　吱呀—— 　　衣柜门突然被打开！ 　　“啊——！” 　　少年少女齐齐惨叫去吓人。 　　衣柜外，倪子墨一顿，看起来并没有被吓到。 　　他很惊讶地说：“你们居然真的躲在这个柜子里呀。” 　　钟杳&祁昱：…… 　　两人莫名感觉到智商的碾压。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倪子墨冷静地说：“钟杳，你跟我先出去吧。我刚才出去看过了，出口也全是祁昱的粉丝，你们一起出去肯定要被发现。” 　　钟杳忽然冷静下来，她不等祁昱开口，就点了头：“嗯，我也这样觉得。” 　　“等等。”祁昱叫住他们说，“不能就这样走。” 　　“嗯？”两人疑惑看他。 　　祁昱：“我和倪子墨换下衣服，以防有人拍到了我们。” 　　他们刚才奔跑的时候，万一有人拿手机拍了，钟杳就有很大“被扒”的风险。 　　如果祁昱和倪子墨换了衣服，那到时候可以说她是跟倪子墨在一起。 　　钟杳认为言之有理，便催促他们进衣柜换。 　　结果—— 　　祁昱和倪子墨身高差距太大，倪子墨太矮，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他庆幸自己从情敌那掰回一局的同时，又陷入新的难题。 　　钟杳看看自己身上的蓝白运动服道：“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约莫半刻钟后。 　　祁昱穿回了自己的衣服，而他身边，跟着同钟杳互换了衣服的倪子墨…… 　　外面粉丝如潮，幸而游乐园怕出安全事故，这会把出口封了起来，并派了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唐一鸣和宋拾本来正挂着一脸假笑站在工作人员旁边，看见倪子墨的瞬间明白了些什么，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而那些等着看，祁昱是和哪个女孩子来游乐园的粉丝们，都在倪子墨抬头的瞬间被震撼了。 　　我靠？！ 　　祁昱牵手跑那么快的，居然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子？？？ 　　—— 　　#唐宋CP发糖#、#祁昱游乐园牵手男同学#，两个热搜承包了微博当晚的流量。 　　也不知是游乐园夜场灯光昏暗，当时他们又都在奔跑，又或是有团队在刻意引导，除了唐一鸣和宋拾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倪子墨。 　　“我靠鬼屋里真的好绝，糖糖因为害怕，即便有粉丝在还是全程拉着石头的衣服哈哈哈！太他妈好嗑了！” 　　“点我欣赏糖糖被鬼吓到挽住石头当场结婚视频:）” 　　“唐宋CP是真的！青梅竹马锁死！” 　　“昱昱牵手的小男生我知道啊！我们学校的小天才，12岁就上初二了！” 　　“我靠昱哥远离女生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腐女滚啊，昱昱还是个未成年，别在这儿YY恶心人好吧。” 　　“保护我方小天才，你们大明星未成年，那我们小天才还是幼崽呢！” 　　“好朋友一起上游乐园玩罢辽。” 　　“唐宋”那边一片和谐，高举青梅竹马大旗；而祁昱这边就显得要腥风血雨多了，路人粉给他拉CP，而唯粉就对此大骂特骂。 　　到后来越撕越难看，钟杳他们排队等摩天轮的照片突然就被发了出来，尽管是侧脸但还是给他们四个打了马赛克，而他们身后便是祁昱唐一鸣宋拾三人。 　　发照片的是三位明星本人，他们统一内容： 　　“大明星也想和同学逛游乐园。” 　　风向便立刻被扭转： 　　“呜呜呜好心疼，他们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啊。” 　　“三个小孩都从头武装到脚了，结果还是毁掉了和同学的聚会qwq” 　　“听说最后还是没坐成摩天轮，反而鬼屋一趟游，太惨了hhhh” 　　“追他们的人，你赔我小孩坐摩天轮的机会[怒骂]” 　　大家开始讨论少年明星付出的代价，关注同学都是谁的人，终于渐渐少了。 　　这是钟杳第二次和祁昱上热搜，庆幸，她只是个没有姓名的同学。 　　这天坎坎坷坷回家后，靳川也没多问，钟杳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同行的贺伶俐就没她淡定了，几乎是祁昱三人发声明的同时，她也开始疯狂给钟杳发消息： 　　【啊啊啊啊杳杳！我也是和祁昱上过热搜的女同学了！！！】 　　【不对，我是和祁昱、唐一鸣和宋拾三个大明星一起上过热搜的女同学了啊啊啊啊啊！】 　　【杳杳！虽然是沾了你的光，但我太开心了，可以吹一辈子啦！】 　　【就算我没坐成摩天轮，还被鬼吓到失声，那也值了！太值了！！！】 　　满屏的尖叫和感叹号，昭示着女孩儿的开心，看得钟杳也不禁弯起了唇角。 　　他们今晚的确错过了摩天轮，错过了绚烂烟火，可每当她想起黑暗衣柜中的心跳声呼吸声，她就感到，原来去游乐园不坐摩天轮不看烟火，也同样特别和快乐。 　　—— 　　惊险的游乐园之行结束后，一群小孩便迎来了新的学期。 　　虽然钟杳搬到了唐一鸣家隔壁，但因为他和祁昱最近热度太高，她还是没有和唐一鸣一起上学，放学。 　　比起冒着被围堵的风险坐小轿车，她更愿意同贺伶俐他们坐公交，聆听这座城市的各种声音。 　　钟杳越来越感到，做明星虽然耀眼被更多人喜欢，但似乎也并非表面那样快乐。 　　唐一鸣和宋拾告诉她，他们幼儿园毕业后，就再也没去过游乐园。本来唐一鸣家的经济完全可以去国外的游乐园，可是他爸妈都没有时间；而宋拾则告诉她，家里都把钱花在国际学校和补习了，她其实也没出过国。 　　几个人便在开学的第一天约定，将来要一起出国去国外的游乐园坐摩天轮。 　　而在钟杳和朋友约定的翌日，靳川就进组了。 　　彼时，钟杳正在书房写作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书桌。 　　她抬眼，看见男人提着行李箱。 　　她脱口而出：“你要走了么？” 　　“嗯。” 　　靳川拉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小萝卜头，你觉得，你现在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了吗？” 　　钟杳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喃喃：“怎么还记得啊……” 　　然后她垂目，像在认真思考。 　　靳川就也不催，就翘腿坐在她对面等。 　　好半天，小姑娘仰起头说：“住这里挺好的，我有事会找佘芮阿姨和张阿姨，你走吧，” 　　靳川扬眉，反问：“只找阿姨，不找你的小伙伴？” 　　钟杳看见他脸上隐隐的笑意，莫名有些心虚：“唐一鸣可能不太靠得住，他比我还小呢。” 　　靳川满意点头：“不止他靠不住，初中小男生都靠不住，小萝卜头，你记住我以前说的话了吗？” 　　“哦。”钟杳眼神躲闪，有点不敢看他，“我会听话在家的，你不相信可以打电话查岗。” 　　靳川伸手揉一把她脑袋：“不要只想着找阿姨，有什么事也记得给我打电话。” 　　钟杳愣了愣，抬头的时候，男人已经提着行李箱起身。 　　一大一小对望，钟杳抿着唇，有些欲言又止。 　　靳川就站在原地等着。 　　最终，小姑娘只憋出一句：“那，再见。” 　　“再见，杳杳。”靳川朝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的确是个勇敢的小姑娘，每次他离开，她都从来不哭不闹也不送。 　　直到行李箱滚动的声音渐渐小了，一句“再见杳杳”还依旧在钟杳脑中回响，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又悄悄跑到了阳台去悄悄目送。 　　黑色轿车缓缓从车库出来，窗户没关严，她看见了靳川的半个脑袋，越看心越空。 　　不曾想—— 　　隔壁坐在吊椅上打游戏的唐一鸣看见了她，突然大喊一声：“钟杳，我吗喊你晚上来吃饭。” 　　“嘘！”钟杳一着急蹲下身去，食指一直竖在唇上示意少年噤声。 　　唐一鸣看看车里的靳川，又看看一脸不开心的钟杳，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车内，靳川还是捕捉到了男孩的声音，侧头看过来。 　　唐一鸣猜钟杳不想被看见，举手对着车里的男人挥了挥：“再见啊，靳叔叔。” 　　靳川抬手回应男孩，目光却掠过他，看向隔壁的阳台。 　　他才发现，原来小姑娘没有撒谎，她确实不是个勇敢的女孩，连送也要悄悄躲在阳台上。 　　—— 　　靳川离开的第二天，祁昱就忽然来唐一鸣家做客了。 　　钟杳刚到唐一鸣家，就看见两个少年翘腿坐沙发上在打游戏，她登时驻足，目光停留在祁昱身上无法移开。 　　“钟杳！”唐一鸣侧头看见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你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然后他趿起拖鞋踏踏跑向厨房：“张阿姨，快点儿，可以开饭了！” 　　钟杳顿顿，没有过去找祁昱，而是转身跑进了厨房：“张阿姨，我来帮忙端菜。” 　　她突然想起自己放下书包就过来了，连校服都没换，想要到卫生间整理下自己的仪容。 　　祁昱也没开口，连吃饭的时候都沉默着。 　　整餐饭，只有张阿姨和唐一鸣两个人在不停的说话。 　　“祁昱，你好久都没来吃阿姨做的饭了，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张阿姨你不懂，昱哥是明星，得保持身材。” 　　“乱说，才上初中减什么肥，不多吃点长不高的！杳杳也是，你们这些漂亮小姑娘太斯文了。” 　　“女孩子吃得更少，张阿姨你没听过吗，现在这些小仙女都只喝露水了！” 　　…… 　　俩人一大一小，什么都能互相接。 　　而钟杳和祁昱就在旁边默默听着，倏地，两人默契抬头，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怔了怔，女孩偷偷笑，男孩微微扬唇，接着都又默契低下头去，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般。 　　钟杳今天吃得特别特别慢，她一直在想，等会该以什么借口留下来写作业。 　　她前几天嫌唐一鸣太吵，都是吃完饭就走，可今天，她想多留一会儿。 　　她不知道与此同时，祁昱悄悄踢了唐一鸣一脚。 　　唐一鸣先奇怪看他一眼，在又被踢了后恍然抬头：“钟杳，等会儿你把作业拿过来写吧，我有几道题要问你。” 　　说得特别自然不做作。 　　钟杳心中一喜，立刻放下筷子：“那我现在就去拿，今天作业好多呢。” 　　临走前还不忘夸赞道：“张阿姨，你今天做的饭特别好吃，等会我拿糖请您吃。” 　　于是，少女不仅达成了一起写作业的愿望，顺便把一起吃糖也安排上了。 　　到了书房，张阿姨不在，祁昱才终于对钟杳说了话。 　　他随手摸出本练习册，又随意指了一道题：“钟杳，这题你会吗？” 　　钟杳偏头去看，很认真地替他讲解：“这道题很简单的，用光的折射规律来解就可以……” 　　少女垂目画图十分投入，而祁昱却一直看着她。 　　灯光之下，她眼睫扑簌，偶尔还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柔柔地问他“明白了吗”。 　　祁昱点着头，脑子里却没有物理题，全部都是女孩认真讲解的模样。 　　他觉得，以后还是不要留她一起写作业了，否则再多几次，自己就离全年级倒数第一不远了。 　　旁边，唐一鸣看着投入的两人，连游戏也打不下去了。 　　他拿起手机，酸溜溜地给宋拾发消息： 　　【石头，我有一种预感，昱哥这学期要在我家住下来了！】 第41章 　　唐一鸣一语成谶。 　　自从靳川离开，祁昱便再也没回国他自己家，外出商演时住酒店，回来北京就住唐一鸣家里。 　　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也有张阿姨看着，祁天王和萧影后两人也放心得很。除了叮嘱他好好防着别被拍，其他的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唐一鸣发现，祁昱和钟杳似乎也没太大进展。每天，钟杳就到他吃饭而已，顶多写作业的时候跟祁昱眉来眼去一会儿。 　　两家的花园只隔着一道木质白栅栏，中间开一扇小门，基本算是连通了。 　　他本以为，祁昱可能会半夜偷偷跑过去幽会，可后来也没有。祁昱写完作业，跟他打了游戏，然后就去阳台上弹吉他。吉他也弹得很干巴巴，因为都不开口跟唱，就只有清脆的弦声随夜风飘扬。 　　“我说昱哥，靳叔叔又不在家，你干嘛不直接去隔壁找钟杳？”唐一鸣十分不解，“大不了你早晨再定闹钟回来嘛，我的嘴巴你还不相信吗？那绝对谁都不会说的！” 　　祁昱踹他：“唐一鸣，你脑子里少装点黄色废料，宋拾应该会对你好点。” 　　唐一鸣：？ 　　“不是，到底谁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他十分不服，“你来我家不就是想离钟杳近点吗，你摸着你的麦克风说，你难道不想去隔壁吗？！” 　　祁昱睨他一眼，不说话。 　　唐一鸣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词：恨铁不成钢。 　　直到—— 　　有一次祁昱去湖南录制节目，宋拾过来陪钟杳的那个周末。 　　唐一鸣收到宋拾的消息： 　　【唐老鸭，太神奇了，这周没听到祁昱弹吉他，我和杳杳居然都失眠了！】 　　【你快问问祁昱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需要他的吉他声！】 　　唐一鸣：…… 　　所以祁昱每天都那么晚才弹吉他，原来是为了哄某些人入睡？ 　　他不禁想，昱哥是从八九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吗，怎么这样老派！ 　　- 　　其实，祁昱给钟杳弹吉他这件事，是个意外。 　　靳川刚离开那阵，钟杳适应得还不错。 　　她每天到唐一鸣家跟祁昱写作业，晚上再同十五诉说自己的小秘密、小窃喜，一切都甜蜜顺利。 　　但靳川离开后的半个月，钟杳开始失眠了。 　　她开始觉得房子很空，每天睡前都要反复查看门窗是否关好，可即便检查再多遍，她闭眼后还是特别不踏实。 　　钟杳开始做噩梦，频繁地醒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一周后，她开始害怕睡觉这件事。 　　少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当某次夜深人静再次从噩梦中苏醒，她披着衣服来到了阳台看月亮。 　　初春来袭，北京的雪早已经停了，天空的明月渐渐又冒出了头。 　　钟杳睡不着觉，晚上就常常出来一个人看月亮，偶尔翻翻妈妈的相片。 　　大约是看月亮的第七天夜晚，祁昱出现在了隔壁的阳台上。 　　少年看见她，惊讶给她发消息：【睡不着？】 　　隔着阳台，钟杳对他点点头。 　　然后，祁昱就进屋拿出了吉他。 　　明月清风送来悠扬琴声，钟杳半躺在吊椅上竟真渐渐有了睡意，这晚，她睡了半个月以来最好的一觉。 　　从此，只要祁昱来唐一鸣家，她打开窗户，就总能听见柔柔吉他弦声。 　　—— 　　四月的期中考，发生了三件印象深刻的事。 　　第一件事，钟杳考进了班级前二十，年级前400名，她从吊车尾稳定在了年级中游。进步不算神速，但她还算满意，因为蒋科学告诉她，年级前300名都可以直升桃李高中。 　　第二件是，倪子墨拿了奥数初中联赛的冠军，他不仅保送高中部，下学期还将直接跳级到高二。 　　之后，小天才便将不再来学校上课，就只能每周末和钟杳在补习班那边见上一面。 　　12岁的倪子墨像个小大人，他单纯却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极度清晰的规划，并且稳步实现着每一步。 　　钟杳既替他高兴，可同时又为离又一个朋友远了而感到难过。 　　补习的时候，她告诉小天才：“倪子墨你等着我，我下学期一定也会保送到高中部的！等上了高中我还来找你写作业哦。” 　　小小少年对她笑弯了眼：“嗯呐，本高二学长会罩着你！” 　　钟杳就又开心了。 　　四月的第三件事，与祁昱有关。 　　祁昱期中考前后比较清闲，每天都来学校，每晚都准时弹吉他给钟杳听。 　　但大约是四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她躺在床上，却久久没听到少年的弹琴声。 　　钟杳翻来覆去好久，中途还忍不住去阳台看了一眼，明明晚饭时祁昱都还在，这会儿却突然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直到快凌晨，她收到了少年发来的消息： 　　【来花园栅栏】 　　原来他没有离开。 　　钟杳随便抓了件外套披着，便急急地往花园跑去。 　　月光之下，少年抄手望着天，听见隔壁草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侧头，看见她时眼里隐隐含笑。 　　钟杳的脚步才渐渐放慢，她也不开门过去，只隔着栅栏问：“有什么事吗？” 　　蓦地，祁昱原地坐下，拍拍草地说：“想跟你一起看会月亮。” 　　她眨眼看看他，最后还是走过去，隔着栅栏坐在少年旁边。 　　“听歌吗？”祁昱又拿起耳机问她。 　　钟杳没回答，直接伸手从栅栏缝隙接过一只，放进自己耳中。 　　祁昱好像更钟爱英文歌，钟杳现在的英文水平还不足以支撑她听懂歌词，只觉得旋律轻柔好听。 　　耳机中乐声流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静静坐在草地听歌赏月。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杳忽然问：“祁昱，北京的夏天可以看到星星吗？” 　　少年摇头：“北京雾霾太严重了，我只在欧洲看过。” 　　“那下次我带你去我家乡那边看，”钟杳偏头，满眼天真，“我以前每年夏天都跟妈妈去河边看星星，天上水里，都是满天星。” 　　祁昱侧头看向她的眼睛，说了个好。 　　片刻，他突然道：“钟杳，明天我要去法国了。” 　　他要离开，钟杳却并没感觉到意外。 　　因为今晚的很多细节，都昭示着有什么事将发生。 　　她的十四岁，好像不断的在和人告别。 　　“要去多久呢？”钟杳问。 　　祁昱：“一个月。” 　　钟杳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和靳川一样，可能要一走就是一学期。 　　她又问：“所以你今天是来跟我道别的么？” 　　祁昱顿了顿，却说：“我走了你会睡不着吗？” 　　钟杳一愣，摇摇头：“我不知道。” 　　然后祁昱就把手中的IPod Touch递到她手中：“如果睡不着就拿这个听歌。” 　　恰好，耳机切歌。 　　短暂的安静后，一首吉他纯音乐传入耳中，隐隐能听见些许房内传来的杂音，以及偶尔的一声虫鸣。 　　是少年担心她再失眠，将先前弹过的吉他曲都录了下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钟杳的确都是靠着祁昱留下的吉他录音入睡的。 　　- 　　祁昱也走了之后，生活便愈发的单调起来。 　　很快，桃花盛开，北京迎来真正的春天。 　　钟杳的生活几乎被繁忙的学习填满，每天不是学校就是补习班，偶尔上唐一鸣家吃个饭。 　　后来倪子墨看不下去了，约上贺伶俐和潘达拉她一起去赏了桃花。 　　而正是赏花归去的这晚，她收到了唐一鸣的消息： 　　【钟杳，你最近都别过来吃饭算了，我爸妈吵架了，我怕你觉得尴尬。】 　　钟杳感到十分迷茫。 　　在她的人生中，自己根本没能够同时和爸爸妈妈同时生活，孙十五也只有妈妈，而她也没见过贺伶俐他们的父母。 　　钟杳从没见过父母吵架是什么样的。 　　所以她也没想太多，就回了唐一鸣一个嗯。 　　当晚，钟杳在露台看月亮时，她听见了隔壁的争吵声。 　　声嘶力竭，语调尖利，听着就有点吓人。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摔门的声音，最后一辆白色轿车从唐一鸣家飞驰而出。 　　钟杳这才发现，好像父母吵架还挺可怕的。 　　她给唐一鸣发信息： 　　【唐一鸣，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来我家玩一会？】 　　唐一鸣回她： 　　【嗨，这多大点儿事啊，明天他们就和好了。】 　　【我正开黑忙着呢！你自己玩儿着哈，睡不着就先找石头打会视频！】 　　语气看起来还挺轻快，钟杳就信了他的话。 　　但事情并不像唐一鸣所说的那样。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钟杳断断续续又听到隔壁有争吵声，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听见摔东西的声音。 　　她有点担心唐一鸣，又问了他一次。 　　但少年每天还是笑嘻嘻的，周末聚在一起时，他还是依旧和宋拾打打闹闹。 　　钟杳就不确定，唐一鸣到底有没有为他父母吵架的事而难过了。 　　直到五一劳动节的一天晚上，唐一鸣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钟杳，你能下来陪、陪我会儿吗？”平常乐观的少年，听着竟像在哭，他说，“我就在你跟昱哥，听歌的地方，对不住啊，我那天真不是故意偷看的。” 　　钟杳其实不太擅长安慰人。 　　但她告诉对方：“我马上过来，唐一鸣，你等着我。” 　　等钟杳到花园栅栏边，唐一鸣已经哭崩了。 　　少年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对她说：“钟杳，我该怎么办啊？我爸妈这次好像和不好了，我妈都把离婚协议书掏出来了……” 　　他摸一把眼泪，告诉她：“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我爸、我爸他居然敢对我妈动手……钟杳，你说我爸妈会不会真的离婚了？” 　　事实上，动手和离婚的字眼对钟杳来说都很陌生。 　　毕竟，她的爸妈没有机会动手，更没有机会离婚。她只在电视剧中看过那种场面，的确是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但钟杳觉得，她应该对唐一鸣讲点什么。 　　“唐一鸣。” 　　她喊他一声，想了想，说：“我从来没体会过父母在一起的感觉，但你觉得我生活得好吗？” 　　唐一鸣止住哭，认真想了想：“还、还行吧，你挺坚强的，也不是，你现在比去年的时候好像快乐很多了。” 　　“所以啊，你是男子汉，应该会做得比我更好吧？”钟杳说，“我觉得，大人吵架和离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但他们依然还会是你的父母的，对不对？” 　　她也不太知道，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这样去反问少年。 　　才刚满十四岁的唐一鸣，比钟杳更懵懂。 　　他点点头：“应该是吧？我爸妈虽然不怎么回家，但他们回来的时候其实对我还挺好的，他们应该还是爱我的吧？” 　　“钟杳，”他问，“你的爸妈一直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你觉得他们爱你吗？” 　　钟杳霎时也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回：“我只能肯定我妈妈很爱很爱我，但靳川的话，我不太确定，应该比以前要爱一点吧？” 　　钟杳不太想聊妈妈和靳川，她把话题转回少年身上。 　　“唐一鸣，你不要哭。”她安慰他，“父母能永远都在一起当然最好，但如果他们真的分开了，只要他们还和从前一样爱你，那就应该没关系对吗？”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唐一鸣点点头，终于不再抹眼泪了。 　　他从栅栏那边伸出一只手来：“谢谢你钟杳，以后你在我这儿就跟昱哥平起平坐了，我的游戏机随便使，作业本随便撕。” 　　钟杳自己都不知道，她刚才说那些话到底对不对。 　　但她觉得，只要唐一鸣不哭了，那别的就都不重要。 　　钟杳微微扬唇，握住了少年伸过来的手。 　　—— 　　在祁昱离开的这个月，钟杳因为唐一鸣父母吵架，和他的友谊更上了一层楼。 　　两个留守在家的人，一起写作业，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偶尔钟杳还充当下祁昱的角色，陪唐一鸣打会电动，当然每次她都被唐一鸣嫌弃。 　　但唐一鸣看起来好像还是没有从前快乐了，他还是在笑，但那笑声似乎有点过于开朗。 　　后来宋拾建议他，周末可以去他姥姥家呆会，有别的家人陪着可能会好点儿。 　　唐一鸣深以为然，开始两头跑。 　　而钟杳这段时间便常常一个人在家。 　　虽然靳川这个月好像没那么忙，回家了两次，但她还是开始盼着长大，希望时间过去得快些再快些。 　　让她不再害怕黑夜降临，将她所念之人都尽快带回来。 　　上帝好像听到了钟杳的愿望。 　　五月中旬的时候，她在学校听到了有关祁昱的消息。 　　“不是吧？祁昱今年居然不办生日会吗？先前不是说15岁生日一定会办吗？” 　　“肯定不办的，办生日会早就提前宣发应援了，媒体都传他可能要回学校度过15岁生日了！” 　　“哇！那男神岂不是还有十天就回来了？” 　　“这样不是更好么！祁昱生日会那票谁抢得到？回学校来，那咱们就都可以陪他度过15岁生日了啊！” 　　基本上，每节课课间走出教室，都能听见同学在讨论祁昱的生日。 　　钟杳这才知道，原来祁昱刚好比自己大一个月整，他是5月22日的生日，而她生在夏至6月22日。 　　她有点高兴，却又有点发愁。 　　高兴的是，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就要从国外归来；而愁的是，她只有很短的时间准备礼物了。 　　钟杳从这天开始，便开始琢磨该送什么，甚至还特意去网上搜索了许多有关祁昱的一些消息。 　　好不容易想出点眉目，她却突然又听到同学讨论： 　　“听说了吗？萧影后和天王都去法国了，祁昱好像要留在国外过生日了！” 　　“难道营销号的料是真的吗，男神这次出国真试戏了？真的要开始演戏了么！” 　　“很正常，现在好多明星都是童星出道了，昱昱15岁才拍戏已经算晚了！” 　　“呜呜呜呜不要啊，生日会不办，也不回学校过生日，那我们鱼姐姐该怎么办……” 　　钟杳的心情比鱼姐姐们更浮躁。 　　这是她来到北京后，祁昱的第一个生日，她很想要跟他一起度过。 　　后来的几天，钟杳都很想联系祁昱，问问他到底回不回来过生日。 　　但隔着时差她怕少年错过消息，她不想总等待，而且，她更怕等来一个不想要的答案。 　　日子一下又变得煎熬起来。 　　直到祁昱生日前五天，钟杳家停电了。 　　晚上十一点多，世界突然陷入黑暗，更糟糕的是，唐一鸣带着张阿姨去他姥姥家了，隔壁也一个人都没有。 　　她不想在漆黑的大别墅里走，也不敢去动危险的电闸，吓得立刻先反锁了卧室房门。 　　其实以前在云水镇时，钟杳也经历过停电。 　　但那时房子小小的，妈妈点燃蜡烛，整个世界就又亮亮的，暖暖的。 　　而现在，别墅空荡荡，她没有蜡烛，也没有替她点蜡烛的人，只能裹紧被子抱着手机。 　　钟杳第一反应是想给孙十五打视频的，可对话框刚一打开，她却迟疑了。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祁昱那边恰是傍晚，他应该能看见消息的吧？除非他正在工作。 　　钟杳真的好想问问少年，生日究竟在哪里度过。 　　而且，她也已经好久，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犹犹豫豫，纠纠结结。 　　眼看着时针就要指向零点，少女终于克制不住，第一次主动给祁昱拨去了视频。 　　她想，如果他能够接到，那她就一定问他。 　　如果他没有—— 　　“钟杳？” 　　“你怎么不开灯？” 　　她还没想好如果少年没接到该怎样，视频就已经被接通了。 　　钟杳看着屏幕里的祁昱，一时愣住。 　　少年正在海边，海风吹乱他的头发，海浪拍案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怔怔看着他，忘了要怎么开口。 　　“钟杳？”祁昱随意拨了下头发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你先把灯打开让我看看行吗？” 　　她这才回过神：“祁昱，我家停电了。” 　　“你害怕吗？”祁昱举着手机往人群之外走去。 　　钟杳在床上躺下，黑暗之中，她点点头：“有一点。” 　　祁昱切换镜头，对准了碧蓝的大海：“钟杳，这里是法国和西班牙的交界，看见冲浪的人了吗？” 　　钟杳感到，少年可能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其实，她不想看海，她更想看他。 　　但她到底没有勇气说出口，只道：“很漂亮。祁昱，这是我第一次看海。” 　　“你家那边只有河，没有海吗？”祁昱问她。 　　少女嗯一声，听起来兴致不太高。 　　祁昱便又将镜头切回自己，问她：“你是不是不想看海？” 　　钟杳说：“我更想亲眼去海边看。” 　　祁昱很自然地就接：“行，那下次带你去。” 　　然后两人突然陷入沉默。 　　一边是呼吸声，一边是海浪声。 　　许久，祁昱对她说：“钟杳，我最近新喜欢了一首歌。” 　　“是什么？” 　　“你听好了。” 　　少年在沙滩上坐下，透过视频看着她唱： 　　“抱着沙发，睡眼昏花，凌乱头发 　　却渴望，像电影主角一样潇洒 　　…… 　　想过离开，以这种方式存在 　　是因为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伤害 　　不想离开，当你说还有你在 　　忽然我开始莫名期待 　　……” 　　这是钟杳第一次听他唱中文歌，他的声音干净、低醇，歌词跟随海浪声戳入她心，她听得入了神。 　　但少年突然停住。 　　他说：“另一半下次再唱完给你听。” 　　钟杳根本都没发现，少年在跟她约定下次。 　　她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好想爱这个世界啊》，”祁昱说，“我第一听见就想到了你。” 　　他告诉她：“钟杳，世界很美，别怕。” 　　突然，这个停电的夜晚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钟杳这晚听着少年留下的IPod Touch，看着视频那端的人，一夜好梦。 　　唯一令她懊恼的是，她忘了问祁昱生日回不回来。 　　但约定了下次的少年，最终还是如期归来。 　　5月21日这天，钟杳放学时，在校门口看见了挂单反相机的粉丝。这仿佛一个讯号，告诉她，她等的人可能已经到来！ 　　钟杳不确定祁昱究竟来没来学校，但她依然几乎是飞奔着回了家。 　　果真，她才刚放下书包，唐一鸣的消息就发来了： 　　【钟杳，昱哥回来了！快过来吃饭！】 　　钟杳对着镜子纠结一会儿，还是没有换下校服，毕竟回家就这么短的时间，好像换套衣服也太刻意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因为她发现，今天萧曼如和佘芮也都在。 　　“杳杳，快来！”宋拾在楼上对她招手，“祁昱给我们都带了礼物。” 　　钟杳匆匆跟大人们问好，迫不及待地上了楼。 　　一个月不见，祁昱的变化还挺大，他这次居然染了一头浅浅的蓝发。钟杳站在门口看他，仿佛见到了记忆中最初那个嚣张叛逆的白发少年。 　　“钟杳，你愣着干嘛？”唐一鸣对她扬眉，“是不是被昱哥的蓝头发给骚到了哈哈哈！” 　　他说着还伸手去摸：“昱哥，你这头发明天去了学校，教导主任会不会一把大剪子直接给你剪了？” 　　祁昱冷冷说：“唐一鸣，你别以为你爸妈闹离婚我就不打你了，爪子给我拿开。” 　　钟杳偷偷一笑，感觉他们像从未离开。 　　她走过去，看着少年说：“祁昱，欢迎回来。” 　　祁昱还没开口，宋拾就递过来一个盒子：“杳杳，快看看礼物喜不喜欢！” 　　她打开，里面是一串手链，细细的银链，上面坠着几个月牙白的小贝壳。 　　钟杳倏地想起，停电那晚少年坐在沙滩上唱歌给她听。 　　她忍不住又偏头去看他。 　　“喜欢吗？”祁昱问。 　　钟杳重重点头：“好喜欢。” 　　少年就勾勾唇，朝她伸出手：“那我的呢？” 　　他早就在期待，女孩又将送他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 　　却见钟杳眨眨眼，拉着宋拾往外跑：“我们先下楼吃饭吧，刚才佘芮阿姨就让我催你们了。” 　　一转眼，竟真跑走了。 　　唐一鸣在旁边直乐：“让你装酷，还不让我和石头告诉钟杳你要回来，现在好了吧，她肯定都没准备生日礼物！” 　　祁昱拿起桌上的限定游戏光碟：“你再说一个字，就跟你的内测游戏说拜拜。” 　　…… 　　“嗨，多大点儿事！”唐一鸣一手夺过光盘一手拉着祁昱往外走，“说不定钟杳今晚上回去准备，明儿就做好了呢？大不了我和石头今晚一起给你探探口风呗！” 　　- 　　一行人晚餐都没有吃太多，都等着零点后祁昱吹蜡烛吃蛋糕。 　　而等待的时光，大人们聚在一起喝红酒，几个小孩排排躺在花园的草地之上。 　　天空没有星星，但花园有初夏的风和花草的香气。 　　钟杳望着天问：“你们生日都会这样一起等到零点吗？好浪漫哦。” 　　“杳杳，你不是吗？”宋拾好奇的问，“那你以前是怎么过生日的？” 　　钟杳：“我都是白天过，早上妈妈会替我煮长寿面和荷包蛋，晚上的时候才跟十五她们一起吃蛋糕。” 　　“你会煮长寿面吗？”祁昱忽然插话。 　　唐一鸣为了忍住不说“昱哥你能再暗示得明白点吗”，一把拉住了旁边宋拾的手。 　　钟杳手巧，他们都知道，所以便以为祁昱将有口福。 　　没想到，女孩却说：“长寿面不能和断，还要用骨头汤熬，好复杂的，我还没来得及跟妈妈学。” 　　几个人一下就不说话了。 　　祁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他怎么每次都能精准把话题给聊到钟杳的家长身上？ 　　钟杳猜到他们在担心什么，反过来安慰他们说：“没什么的，我妈妈刚去世的时候，我的确有点不敢提。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只要我还记得妈妈，她就会永远陪着我。” 　　她说：“就像电影《寻梦环游记》讲的那样，只要不忘记那个人，那他就会在亡灵世界活得很好。” 　　对于父母的课题，唐一鸣最近深有所感。 　　他不禁问：“钟杳，父母分开你不会觉得害怕吗？我觉得我爸妈好不了了，我妈前几天来问我，问如果她和我爸离婚了，我跟谁。” 　　“真的已经没办法再挽回了吗？”宋拾回握住唐一鸣的手说，“唐老鸭你别纠结了，如果实在太难选，那你以后就跟我吧！我最近又重新练武术了，跟着我，谁也别想欺负你。” 　　对此，钟杳也无法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她只能说：“害怕肯定是害怕的，但我现在已经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了。我觉得石头的意见不错，如果你选不出来，可以跟着好朋友，就像我一样。” 　　旁边，祁昱很想说，跟谁都一样，反正人生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呆着。 　　但客厅的钟声突然响起，零点到来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别墅里的大音响立刻响起生日快乐歌，他被三个朋友从草地里拉起来，簇拥着推进客厅。萧曼如和佘芮推着蛋糕车朝他走来，旁边，张阿姨还拍手唱“happy birthday to you”。 　　刹那，祁昱又想推翻自己的结论。 　　其实人生有时候，家人的陪伴应该还是不可或缺的吧？ 　　“昱哥！快许愿！” 　　“祁昱，要闭上眼睛许愿啊。” 　　“快点儿，再不许愿就零点零一分了！” 　　祁昱闭上眼睛，但其实他大脑一片空白，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许愿”是最大的谎言。 　　因为所有的一切，还不都得靠自己去拼搏挣来。 　　但—— 　　当他睁开眼睛，少女朝他递来一个包裹精致的小卷轴，弯眼对他说：“祁昱，生日快乐。” 　　当他接过这零点后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这一刻，祁昱突然就有了生日愿望：他希望，明年生日还能和她一起度过。 第42章 　　祁昱生日这天，钟杳还是拒绝了家长的留宿，而宋拾也跟着她去了隔壁。 　　两个女孩儿躺在床上，半天没有睡着。 　　“杳杳，是不是有好多人给你递情书。”一贯爱聊武术的宋拾，突然找她聊起少女心事。 　　自从倪子墨递了情书后，钟杳的确又断断续续收到好多情书，但因为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一封也没真的收下。 　　她轻轻嗯一声，反问宋拾：“怎么了？石头你也收到情书了么？” 　　宋拾沉默，又翻了个身，似乎有点浮躁。 　　半晌，她说：“杳杳，我把沈嚣给打了。” 　　“沈嚣？”钟杳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他是谁？” 　　宋拾：“就是沈青青的哥哥。” 　　钟杳了然，想到沈青青的为人，她担忧地问：“沈嚣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吗？要不要告诉唐一鸣他们？” 　　“别！别！”宋拾赶紧解释，“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欺负。就他来追我被我给拒绝了，然后他说我是男人婆，还说是和朋友打赌输了才来追的我，我就把他给打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钟杳直接气得直接坐了起来。 　　她握住宋拾的手告诉她：“石头，你千万别在意他说的话。沈青青和她哥哥一样，也对我说过特别过分的话，但后来我发现，事实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钟杳觉得这个问题特别严肃。 　　她干脆打开了灯，让宋拾能看到自己认真的表情才又道：“石头，你性格特别好。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必须留长头发，性格温柔。十五你知道吧，我一直说她和你很像，所以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你们这样耿直仗义的女孩子。石头，你特别好，我很喜欢你们这样的女孩子。” 　　宋拾都愣了。 　　她呆呆地看着钟杳说：“嗯，但是杳杳，你刚刚好像表白哦。” 　　钟杳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啪一下又把灯关掉，然后抱住女孩说：“石头，你真的特别好。” 　　宋拾扑哧就笑了：“杳杳，你怎么这么可爱，如果我真是男人就好了，那我肯定特愿意和你谈恋爱！” 　　“杳杳，”她问，“你偷偷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钟杳想了想祁昱。 　　她本想按照少年的模样说，可宋拾那么了解他，她担心石头不小心就说漏嘴。 　　想了想，她说：“就，我可能会喜欢很厉害的男孩子吧。” 　　宋拾就开始琢磨，很厉害的男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莫名地，她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拿了奥数冠军保送桃李高中的倪子墨。听说他还和钟杳约定了要一起上北大，那他会不会是那个很厉害的男孩？ 　　如果要上北大才是很厉害的人，那祁昱岂不是此生无望了？！ 　　当宋拾替祁昱担忧时，他本人正在拆钟杳送给的生日礼物。 　　旁边，唐一鸣在催促：“昱哥快啊，快再让我开开眼界！” 　　祁昱没理他，自顾自地展开画卷，一支银杏色的话筒像落在了纸上。话筒的金色并不浮夸，上面还有极细的红线描绘了纹理，仔细看才能看出像一片银杏叶缠绕握柄。 　　她送了他一张话筒的设计稿，旁边是娟秀的字体： 　　“祁昱，十五岁生日快乐，祝你每一场演出都像星星一样闪耀。” 　　“钟杳为什么送你这个？”唐一鸣满面疑惑，“她想让你定制话筒，以后唱歌都想到她吗？” 　　“卧槽！”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昱哥，你说钟杳她会不会，其实对你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这些问题也正是祁昱所想知道的。 　　但他妥帖地将画卷重新卷好，看似不在意的说：“与你无关。” 　　唐一鸣：…… 　　—— 　　祁昱生日当天，他久违地又来到了学校。 　　学校的粉丝们都开心疯了，每节课课间都有一大群的人过来送礼物，甚至连高中部那边的学姐学长们都一窝蜂地过来了。 　　八班的教室后面，有一半的地儿都堆着礼物，导致每个老师上课前都要祝祁昱生日快乐，然后顺便抽他起来回答问题。 　　每当被叫起来的时候，祁昱都觉得办个生日会，抽粉丝上台来互动也都好过被粉丝抽！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祁昱才发现今天是周五，他有些担心教室外会被围得水泄不通，干脆提前让助理进到学校里面来。 　　没想到，真到放学时，八班外居然一个粉丝也没有。 　　祁昱微微皱眉，感到有些奇怪。 　　而这时，唐一鸣把手机拿给他看：“昱哥，钟杳让我去趟大礼堂，你要去吗？” 　　祁昱心中一动，猜到点什么。 　　他没有拒绝。 　　然后—— 　　少年刚推开礼堂的大门，头顶便炸开一串礼花，全礼堂的人齐齐大喊： 　　“Surprise！” 　　“祁昱，十五岁生日快乐！” 　　如他所料，这里的确有惊喜等着他。 　　但他所没能料到的是，这个惊喜并非钟杳所策划，她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参与者。整个流程是他“桃李中学粉丝后援会”所组织的，几乎全校的粉丝都参与了，就连八班的所有老师都被邀请了过来…… 　　难怪每堂课老师都祝他生日快乐，难怪放学的时候，没有一个粉丝来教室外堵人。 　　感情全部都在这儿等着他呢。 　　祁昱打量整个礼堂，四周挂着彩带和气球，正中央舞台是一排大字“桃李中学祁昱十五岁生日会”，背后的大屏幕上还有他许许多多的照片。 　　不仅如此，舞台上甚至还站着高中部校乐队的成员，其隆重程度不亚于校庆了。 　　“祁昱，Happy Birthday！” 　　“昱昱，十五岁生日快乐，鱼姐姐永远跟随你！” 　　“《踏风》少年祁昱，欢迎又长大一岁！” 　　…… 　　礼堂不断有粉丝大喊，但渐渐地，这些声音通通汇成一句： 　　“祁昱来一个！祁昱来一个！” 　　少年躲过了团队的生日会，却没躲过学校后援会的惊喜生日会。 　　他有点哭笑不得，但好像忽然领会到钟杳他们所说的，“做明星也挺好的”意义所在。 　　满场喧嚣中，祁昱将帽子一扬，露出新染的蓝发，然后于万千欢呼声中走向了礼堂的舞台中央。 　　校乐队开始奏乐，是点燃全场的摇滚，是祁昱的第一支单曲《踏风》。 　　少年接过电吉他solo，然后是点燃全场的嗓音： 　　“我踏着狂风，甩掉肩上的梦” 　　“管他什么人生，是非轻重” 　　…… 　　摇滚乐起，礼堂灯光渐暗，只留下光中的少年乐队。 　　钟杳接过贺伶俐递过来的荧光棒，第一次在人潮中做了大明星祁昱的粉丝。 　　他的应援色是红色，是炽烈不容忽视的颜色。 　　这一次，她也已经学会了他的歌曲，同所有粉丝一样挥舞红色荧光棒，跟他合唱。 　　其实，钟杳想过，如果他回来的话，要不要联合朋友们替他单独办一个生日惊喜派对。 　　后来学校的后援会会长找到了唐一鸣，提出了“校园生日会”的主意，她几乎是立刻就动心了。 　　虽然这并非她个人的心意，但做一个小小的齿轮，和这样多爱他的人一起替他庆生，她认为才应该是“大明星祁昱”所应该拥有的生日。 　　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没有媒体的追逐，祁昱太台上显得更桀骜更自由，和乐队的互动也更多。 　　她喜欢这样放松又快乐的他。 　　- 　　这的确是祁昱最放松最畅快的生日会。 　　没有刻板的环节，甚至没有特意练习和彩排。所有的节目都随性而发，不在意编排不在意节奏，想唱歌就唱歌想跳舞就跳舞。 　　当祁昱在台上和街舞社的人battle玩炸的时候，他才明白： 　　其实他不是排斥生日会，只是讨厌那些形式化公式化的东西而已。 　　这个晚上，祁昱直接玩儿high了，这个校园生日会的时长，甚至超过了他以往的每一场。 　　这场生日会虽然没有媒体，却也凭着现场粉丝们的分享冲上了热搜。 　　#祁昱校园生日会#的话题，直接超过了白天的#祁昱十五岁生日快乐#，登顶热搜。 　　全程校服表演充满少年意气的祁昱，直接引爆了话题： 　　“啊啊啊啊啊啊小鱼姐姐们也太浪漫了吧嘤呜呜嘤” 　　“日，我没了！我上次看见这样的昱昱，还是他小时候刚学街舞的时候吧？” 　　“我恨我已经是个工作的老阿姨，妈的，我真羡慕死桃李中学的这帮鱼姐姐了qwq” 　　“今晚的昱哥也太杀了吧？这是什么神仙校草在表演！！！” 　　“看见了么？谁他妈再说好好学习没用我鲨了他！妈妈我想去桃李中学读书！” 　　…… 　　无数粉丝为这场别致的生日会尖叫，就连#浪漫鱼姐姐#也窜上了热搜。 　　这一晚，是注定属于少年祁昱的一晚。 　　—— 　　生日会因为有老师的参与，不至于乱了秩序。 　　但祁昱这晚却还是没能跟钟杳他们一同离开，因为校园外还有许多等候一天的粉丝。 　　往常，少年都会冷酷的离开，但今天他在校门口停留了许久。他让安保和助理收下每一位粉丝的礼物，还和他们说了谢谢。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举动，粉丝们却感动地不得了，说他们的小小少年真的有在慢慢成长。 　　直到祁昱上车离开，鱼姐姐们也还在挥手祝他生日快乐。 　　不少上头的粉丝甚至又追了车，而沈青青便是其中一员。 　　之前祁昱的每场生日会，她都有买票去现场，并且，她总能凭着沈家的方便进入后台，为鱼姐姐们贡献独家后台照片。 　　但今年，祁昱没办生日会，沈青青昨晚还去他家看了看，里面居然连灯也没开。 　　她本想趁着今天白天将礼物交给少年，祝他生日快乐，可去送礼物的粉丝太多了，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礼物淹没在那一大堆盒子中。 　　思来想去，沈青青便打算直接跟着祁昱去他家了！ 　　她想，祁家昨晚没人，那肯定是要今晚过生日的吧？到时候再跟萧阿姨问好，她今年就能在祁昱家陪他度过十五岁的生日了！ 　　沈青青越想越美，一路上嘴角的笑意都没放下过。 　　可渐渐地，她发现祁昱坐的车路线不太对，好像在满城乱绕。 　　沈青青恍然，认为祁昱应该是在甩掉狗仔和粉丝，想了想，她让司机直接把车先开到了祁昱家去。 　　然而，这一晚，沈青青等到零点都过了，祁昱居然也都没回家。 　　她给他发消息，他也一个字都没回。 　　沈青青有点心酸遗憾，但她还是安慰自己，祁昱可能是怕被狗仔围堵，所以跟家人去外面过生日了。 　　她想，生日过了就过了吧，就算延后一天，她也一定要亲手把生日礼物交给他。 　　第二天是周末，沈青青再去祁昱家等，结果还是一样。 　　发消息去也没回，问萧阿姨，她说祁昱这两天有工作要忙。 　　她只好熬过这个周末。 　　可沈青青很快发现，即便祁昱白天明明就在学校，晚上却依旧没回家。 　　第二天，第三天，很多天，都是如此。 　　沈青青心思一转，不再去祁昱家等，她这天聪明地跟在了唐一鸣身后。 　　果不其然，少年这些天没回家，应该都是住在了他朋友家里。 　　但最令沈青青意外的是——她居然同时还看见了钟杳。 　　钟杳倒没有同他们一起走进唐一鸣家，而是进入了隔壁的别墅。 　　沈青青十分奇怪，连礼物也暂时没去送了，就在外面等着，她想看看钟杳究竟会不会出来。 　　时针渐渐指向零点，而她并没等到女孩从里面出来。 　　沈青青满腹怀疑，就又多跟了两天，而且是直接跟着钟杳。 　　她发现，钟杳居然住在唐一鸣家隔壁！ 　　沈青青皱眉想，她一个乡下转学来的人，怎么可能住得起别墅？ 　　—— 　　六月初，北京的天渐渐热起来，浅浅的初夏感席来。 　　这晚，钟杳又跟祁昱躺在栅栏两边的草坪上听歌，夏天风很暖，夜很长，他们一起听歌的时长也随之增加。 　　她一直很喜欢六月，从前是因为她出生在六月，而现在又多了一个。 　　“钟杳，”耳机里一曲结束，祁昱偏头问她，“你生日靳川会回来吗？” 　　少女微怔：“你，知道我生日是哪一天？” 　　祁昱侧头，眼里似带着笑意：“夏至，很特别。” 　　可是，钟杳根本都还没告诉任何人，她的生日快到了。 　　她不禁有些好奇：“祁昱，谁告诉你的？” 　　“秘密。”少年摘下耳机对她笑，“钟杳，生日记得邀请我。” 　　钟杳还有些没回过神。 　　祁昱已经起身，拍拍身上灰又说：“很晚了，快回去睡觉。” 　　她这才慢悠悠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客厅里走，直到少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事业，她也没想明白，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生日的。 　　是十五告诉了他们中的谁，或者是看过她档案的佘芮，什么时候和他们谁提起过？ 　　钟杳怀着心事往里走，便没注意到客厅内，原本关掉的灯，此刻忽然亮起一盏。 　　“小萝卜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花园里做什么？” 　　客厅里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将她吓了一跳。 　　钟杳先是一惊，猛地抬头，然后她看见了坐在沙发里的靳川。 　　男人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可身后的黑色行李箱还摆在那，也不知道究竟回来多久了。 　　偷偷和男孩子“幽会”冷不丁被抓包，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心虚，而是惊讶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几个月不见，靳川好像瘦了一圈，皮肤也比以前黑了一点。嘴巴边的胡茬印都青了些、深了些，看起来更像个大人了。 　　好半晌，钟杳才反问他：“你回来了？之后不会再走了吗？” 　　小姑娘惊讶发懵的样子，让靳川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问她刚才和祁家小霸王“花园幽会”的事。 　　他颔首：“嗯，今年应该都不会再拍戏。” 　　小姑娘也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往前走了两步问：“那这次拍得还顺利吗？” 　　靳川微怔，他还以为她会问些更孩子气的事，没想到还挂念着他的梦想呢。 　　于是他主动走向她，伸手揉了揉小孩脑袋：“放心，特别顺利，圆满圆梦。” 　　小姑娘就有点儿傻气地笑了。 　　靳川便不忍再盘问她的“花园幽会”，推着她往楼上走：“快上楼睡觉，不然等到高中，别的小萝卜头就都比你高了。” 　　“哦！”钟杳觉得自己躲过了审问，悄悄弯了下唇角蹬蹬跑上楼。 　　结果，她的心还没彻底放下，外面突然又传来阵阵吉他声。 　　钟杳心又猛地一跳，她些许慌张的摸到手机，给少年发消息： 　　【祁昱，今晚别弹了！】 　　而祁昱直到一曲完毕才回复： 　　【为什么？】 　　“靳川回来了！” 　　钟杳都已经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原因，可转念一想，觉得有点不对劲。 　　家长回来了就让祁昱不弹吉他，会不会太刻意，太明显了？ 　　想了想，她回： 　　【我现在就好困，不用听就可以马上睡着了。】 　　祁昱本来还在疑惑，猜测着女孩是不是又不开心了，抬眼就见隔壁阳台上，离开许久的靳川突然出现。 　　他一顿，也不知为什么，霎时将吉他放到地上。 　　他想学着唐一鸣喊一声靳叔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对面，靳川哼笑问：“祁天王也搬家了？” 　　祁昱莫名心虚，腾地从椅子上起身。 　　“没，我筹备下个月的EP发布呢！”然后他丢下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匆匆溜进了卧室。 　　靳川低低地笑，独自在露台坐下。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认为明天或许还是该找小姑娘谈谈这个话题。 　　翌日，钟杳久违地又同靳川坐在了一起吃早餐。 　　她以前觉得靳川话太少，人有点冷漠疏离，但她现在觉得，就这样彼此沉默吃早餐似乎也挺不错。 　　不过，她才刚这样想完，靳川就突然开口了。 　　“杳杳，”他还郑重地叫了她的小名，“你喜欢住在这里吗？” 　　钟杳似乎想到什么，不答反问：“我们要搬回去了么？” 　　她觉得，靳川的戏拍完了，那应该是该回去以前的房子了。 　　“不是。”靳川怕这敏感的小孩误会，解释说，“不是一定得搬回去，如果你喜欢住这里，那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 　　“可是，”钟杳说，“唐一鸣有时候也挺出名的，他和石头上热搜那两天，我回家都得特别小心。” 　　她想到游乐园那晚，祁昱也很想将她藏好不被发现，就懵懂地道：“如果我们住在这里被记者拍到，应该会很麻烦对么？” 　　靳川突然陷入沉思。 　　最初将小孩接过来时，他和佘芮的确都很担心这个问题，认为她最好还是不要被拍到。 　　但他想起离开那天，小姑娘连送他都悄悄躲在阳台，隐隐感到这样不行。 　　“杳杳，”靳川坐直身体，表情比方才更郑重几分，“你应该自由地交朋友。不用担心那些，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知道了吗？” 　　不知为何，靳川最后的“知道了吗”令钟杳倍感亲切，因为六姨跟自己讲话时就总爱这样收尾。 　　自由地交朋友么？ 　　她不禁想，难道靳川已经不害怕自己这个私生女暴露了？如果真的被拍到，他能够怎么解决呢？ 　　钟杳的小小脑袋，实在是想不到。 　　但她记得十五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如果曝光后自己很可能也像祁昱和唐一鸣他们一样，以后都不能再自由地出现在公众场合。 　　可能上学会被狗仔堵，上游乐园得全副武装，甚至可能跟靳川一样，以后替妈妈扫墓都得先戴着口罩。 　　钟杳摇摇脑袋，觉得有点可怕。 　　“可是，”她仰头看着靳川说，“我更想搬回去住。我现在就在自由的交朋友，除了祁昱他们，我在学校还有别的小伙伴。” 　　她越说越坚定：“我们搬回去住吧，我更喜欢家里。” 　　虽然钟杳挺舍不得祁昱的吉他声，也舍不得唐一鸣玩游戏时的嚷嚷，更舍不得周末和宋拾说心里话的时光。 　　可是，这里始终是佘芮阿姨家的房子，她认为不应该为了那些，就放弃掉原本属于自己的家。 　　小姑娘面容笃定，说得头头是道，看着不像有半点勉强。 　　靳川就又看不透了。 　　分明昨晚，她还和祁家小霸王戴同一副耳机在花园听歌，那小子还弹吉他给她听。 　　他以为，小姑娘是想留下的，她却告诉他，他更喜欢家里。 　　或许青春期的小姑娘，脑子里的想法就是难以揣测，又令人感动的。 　　所以靳川最后什么都没多问，只说：“行，那就听你的。” 　　—— 　　六月中旬，钟杳搬回了靳川的别墅。 　　临走前，她跟靳川一起去了佘芮阿姨家里，感谢她和张阿姨的照顾。 　　作为谢礼，钟杳给佘芮送了一副山水国画，是她自己放空大脑时慢慢画出来的。她觉得很适合挂在家里的书房，就大方地拿了出来。 　　也是小姑娘将画拿出来那刻，靳川和佘芮才知道，她的绘画功底居然这样好。 　　佘芮当时眼睛一亮，似乎想跟靳川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被男人一句“你想都别想”给否定了。 　　钟杳还送了唐一鸣一个小锦囊，锦囊里面是她上个月和贺伶俐他们去踏青时，在一个寺庙求的符。 　　她告诉唐一鸣，是“家庭和睦”符。 　　一贯畏惧鬼神，坚信社会主义唯物价值观的唐一鸣郑重收下，然后招摇地挂在了书包上。 　　然后，钟杳便算正式告别了和好朋友做邻居的生活。 　　也是这个时间，桃李中学开始了第一次“直升高中”的考核。 　　她这次考试和唐一鸣分到了同一个考场，本来还挺紧张的，没想到唐一鸣一见她就说： 　　“钟杳，倪子墨让我给你带句话。” 　　钟杳一愣，以为小天才又要对她进行“智商摧残式”鼓励，小心翼翼地问：“说什么？该不是他还没上高二就又跳级了吧？” 　　“那倒没有。”唐一鸣叼着笔道，“他说，让你别紧张，怎么样都有唐一鸣给你垫底。” 　　钟杳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拿笔去戳少年，“你骗我。唐一鸣，加油，你其实很聪明的，如果努力肯定进步比我还快。” 　　其实，自从唐一鸣的爸妈开始吵架，他做作业就很认真了。 　　钟杳都看在眼里。 　　可少年跟祁昱学会了傲娇：“当然，你小心你全年级进步最快奖被我给夺走！” 　　看着唐一鸣的背影，钟杳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她觉得，唐一鸣努力了肯定有回报，她自己也是。 　　为期两天半的考试进行得十分顺利，唯一的插曲是，考前淡定得不得了的唐一鸣，在每堂考试后都要抓住钟杳对答案。 　　“数学最后一题的答案到底有没有根号？” 　　“英语作文是写垃圾分类对吗？我没跑题吧！” 　　“物理第一道大题是不是考回声知识，你答案是多少？” 　　“钟杳，政治最后那个新疆局势你怎么分析的……” 　　钟杳不由得想念起倪子墨来，最起码小天才找自己对答案时，她不会像现在这般不确定。 　　她不是小天才，没办法给唐一鸣准确答案，两个人只好都坐在考场里唉声叹气。 　　然而—— 　　当钟杳回到九班，她才发现这次考试的插曲不止唐一鸣。 　　桃李中学学风抓得严，考试期间绝对不允许将手机和课本带入考场，所以每个教室外都设置了存包柜。 　　但钟杳从楼上考场下来，却发现她的柜子已经被人撬开了。 　　她心一慌，开始着急翻找起来。 　　书本笔记没丢，书包没丢，连钱也没丢，可独独丢掉了那部旧款手机，那部妈妈买的她都舍不得换的手机。 　　钟杳的心一紧，连手都微微抖。 　　她大脑先是空了一瞬，然后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将手机找回来。 　　她已经弄丢了妈妈，不能再弄丢与妈妈有关的东西。 　　钟杳刚打算回教室问问贺伶俐他们，一回头，却对上沈青青不怀好意的笑脸。 　　女孩凑近她，将她怼在柜子上轻声说：“找手机呢？嘻嘻，那就放学时来那条巷子。” 　　沈青青还伸手拍拍她的脸：“不要告诉老师，也不要想着告诉祁昱哦，否则，我也不确定手机上面的秘密会不会暴露呢。” 　　“沈青青！”钟杳神色激动拉住女孩，她喉咙发紧，眼睛都急红了。 　　沈青青却并不怕她：“想动手？你确定？” 　　钟杳极力克制，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她第一次对沈青青低了头，语气近乎恳切：“我会去，但是拜托你，不要动那部手机。” 第43章 　　然而沈青青到底还是食言了。 　　当钟杳按照约定，独自前往小巷后，她却并没有要还手机的意思。 　　女孩趾高气扬地将一个新手机丢到她脚边说：“钟杳，我这个人坏得有原则，我拿了你一个破手机，赔你一个最新款，绝对不占你便宜。” 　　经过一下午的调整，钟杳已经冷静许多。 　　她连看也不看那新手机一眼，只盯着女孩定定道：“不需要。沈青青，我按照你的要求来了，你就该把我的破手机还给我。” 　　小小少女不知道，她越是在意，对方就越是能拿住她的命脉。 　　沈青青翘唇：“可以啊。” 　　钟杳难掩不可置信，眼里满是怀疑。 　　果真，恶魔少女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只听沈青青又道：“但是——你要先用那部新手机给祁昱打电话，说你讨厌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要跟他绝交。并且，你得从唐一鸣家旁边搬走，最好是能直接住校。” 　　钟杳愣住。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青青：“所以，你偷我手机，只不过是因为知道了我住在唐一鸣家旁边？” 　　她觉得有点好笑：“沈青青，你未免太幼稚了。” 　　沈青青满面骄纵：“幼稚又怎样？我幼稚还不是把你吃得死死的！” 　　女孩越是不讲道理，钟杳却愈发冷静了。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青青知道她和唐一鸣做过邻居，为什么不知道她早已经搬走？所以沈青青很可能是在她搬家前看见了。 　　钟杳想到了祁昱。 　　“是吗？”她握了握拳头，又想要赌一赌，“沈青青，你敢动我的手机，我就把这一切告诉祁昱。你觉得，祁昱现在是会信我，还是信你？” 　　沈青青的脸色立刻变了。 　　钟杳咽了口唾沫，又继续道：“你凭什么觉得一部手机就可以操纵我的人生？如果你这么喜欢这个破手机，那就拿去好了。” 　　她觉得，沈青青根本不可能知道手机是妈妈留给自己的，所以想要假装不在意。 　　为了更有说服力，她甚至弯腰捡起了沈青青丢来的新手机，然后便打算佯装离开。 　　“站住！” 　　沈青青果真急了，“你要是敢走，我明天就把你手机里的秘密全部公开了！” 　　钟杳脚步微顿，心中却稍稍松气。 　　她的手机里的确很多的秘密，和靳川的关系，跟祁昱频繁的聊天，随便截出哪一个都将致命。 　　可沈青青却一条都没提，只含糊地说“秘密”。 　　钟杳猜，她根本就还没能打开手机。 　　“秘密？”钟杳作出好笑的表情回头，“我手机里根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如果你想发什么，随便发。” 　　说罢，她就想直接离开，就像从前逛街时六姨教她的，要不回头才能真正镇住对方。 　　钟杳走得是挺决绝的。 　　但沈青青不是衣服店的老板，她更狠更坏。 　　“钟杳，你都住得起别墅了，却还用这么破的手机。我猜——” 　　女孩笑得得意，“这手机是你去世的妈妈留下的吧。” 　　钟杳猛地驻足，本能地回头：“沈青青！” 　　她想说“做人太恶毒是会遭报应的”，可那样就等于真承认了自己的弱点，她就可能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顿了顿，硬生生转口说：“如果你觉得是就是吧。” 　　沈青青却轻笑出声。 　　“钟杳，我都佩服你了。”她笑嘻嘻道，“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在强撑。这样吧，我做回好人，看在你没有妈妈的份上，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她说：“三天之后，做到我刚才交代的那些。否则，不仅你妈妈的手机没了，到时候我找人开锁后，里面的内容我也不敢保证不流出来哦。” 　　原来，沈青青也不笨。 　　她已经知道，钟杳看出她还没能解锁手机，干脆就直接承认了。 　　沈青青铁了心要修理她。 　　钟杳的脑子已然化作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现在说什么才能挽回局面，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现在示弱也根本没用了，她只能继续挺直背脊一往无前地离开。 　　—— 　　这几乎是沈青青自认识钟杳以来，最痛快的一天。 　　她威胁完钟杳之后，呼叫了哥哥回来帮忙解锁手机，然后回到家美美地泡上了玫瑰浴。 　　沈青青躺在浴缸里，举着钟杳的古董手机陷入沉思。 　　她觉得钟杳这个女的手段有点高明，明明是从乡下镇里转来的，却可以住到唐一鸣家隔壁去。故意说自己是全村第一名，到了桃李又先考个倒数第一，然后再飞速往前窜。 　　别说祁昱和那些男生了，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对这样的女孩子产生好奇心…… 　　而且，都2020年了，居然还有人用十年前的第一代智能机，还他妈是手势解锁！要知道现在的手机连home键都死绝了好吧！ 　　沈青青随意划动着解锁屏，漫不经心，毫无章法，就像在玩一个小游戏。 　　突然，外面传来大力的踹门声：“沈青青，你他妈的又惹什么麻烦了？” 　　哥哥沈嚣骂骂咧咧进来，沈青青一惊，手上一滑。 　　咕咚一声，钟杳的手机居然掉进了浴缸里！ 　　“啊——！”沈青青尖叫着第一时间将手机捞起来，却还是改变不了其黑屏的命运。 　　“沈青青？” 　　外面，沈嚣似乎冲到浴室外，声音些许着急，“你怎么了？你到底在搞什么？” 　　“站住！” 　　沈青青有点崩溃，“我在洗澡，你在外面等我！” 　　“你他妈洗澡说你被同学打了骗我回来？”沈嚣一脚踹开浴室门，站在门口骂，“沈青青，你是不是活腻了？” 　　对于哥哥的谩骂，沈青青却丝毫不在意。 　　她穿好浴袍，匆匆从里面出来，然后拿进水的手机戳哥哥：“沈嚣！你害死我了，你声音那么大，害得我手机掉浴缸了！” 　　沈嚣被她拉着坐到沙发里，语气了然：“想让我给你买新手机，你不会直说？哥哥我像是那么抠门的人吗？” 　　“不是！”沈青青有点欲哭无泪，把钟杳的古董机塞到沈嚣手里，“你赶紧找人帮我找人修修这手机，这我同学她妈留给她的遗产，给泡成这样我良心不安！” 　　沈嚣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妹妹：“泡水了你自己吹干就得了。不过沈青青，你同学他妈的遗产怎么到你手上了？下次编谎话也编得像样点儿，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沈青青极力解释：“我没说谎，就是这样啊！我想让你帮我解锁这手机，结果被你吓得先把手机泡坏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自己玩儿去。”沈嚣懒得再理她，也不顾她的嚎叫，起身直接走了。 　　而沈青青看着浸湿了沙发的古董手机陷入沉思，她在想，或许钟杳没骗自己，这手机真不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呢？ 　　可只要她回忆起钟杳那一脸被戳中心思的震惊表情，她就感到自己在自欺欺人。 　　沈青青的确是要威胁钟杳，但她真没想过毁掉这个手机。 　　她拿吹风机吹手机时，心都在发慌，她隐隐感到，如果这手机真坏了，那可能这次的事也将有点难以收场。 　　—— 　　钟杳根本不知道，她所珍视的东西正被人轻易糟蹋。 　　她已经很久没有陷入过，如此刻这般无助之中。 　　沈青青提出的每一个条件都那样过分，无论是跟祁昱断交，还是突然要搬去住校，都令钟杳倍感煎熬。 　　可如果她拒绝的话，万一妈妈给她买的手机真的出了问题怎么办？ 　　那上面除了那些秘密，更重要的是，还有她和妈妈的合照，有妈妈曾经催促她回家吃饭，有她和妈妈各种温馨生活中的回忆。 　　钟杳哪一个都不想放弃，这导致她这两天陷入了焦虑之中。 　　在学校，朋友和她讲话她常常走神；靳川和她吃饭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唐一鸣和宋拾约她见面，她更是避之不及。 　　甚至，在第三天早上，钟杳实在害怕。 　　她忍不住问靳川：“如果我下学期想要住校，可以么？” 　　靳川早感到小姑娘这两天不对劲，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问：“那你得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钟杳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当晚，钟杳用家里的电脑登录了QQ，然后点开了和祁昱的对话框。 　　可她的手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无法敲下。 　　只要想到少年送她的星星，想到许多个夜晚的吉他声，她就更加不知所措，无法开口对他说出任何一个伤人的字。 　　与最爱的妈妈的珍贵回忆，渐渐变得还不错的爸爸靳川，再加上她偷偷喜欢的少年。 　　每一个都是钟杳所无法舍弃的，恶魔少女非要她在其中做出抉择，她感到自己好像一只困兽，周遭危机四伏，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就这样一直煎熬到周五晚上，同时也是沈青青所给期限的最后的晚上。 　　钟杳完全失错时，她拿回来的那支手机，突然叮咚响了。 　　她怔忪一瞬，还是向右划开了锁屏。 　　钟杳看见了一条带图片的短信。 　　她所珍视的手机屏幕上，起了一层水雾，而图片下面跟着文字： 　　【我没耐心了，这是对你的惩罚。】 　　只一眼，钟杳的眼泪便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立刻惊慌失措地从电脑前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少女的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她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无论付出什么，她都得先把手机拿回来。 　　钟杳先回房间慌乱地打开了行李箱，毫无章法地翻找一通，她抱起了什么东西，急急地跑去拍开了别墅影音室的门。 　　“靳川，靳川！”女孩的声音异常着急，“你开开门，开开门好吗？” 　　听到响动，拉片子的靳川扔下纸笔，匆匆去开门。一打开，就见小姑娘慌乱地掉着金豆豆。 　　他一怔，蹲下身问她：“别哭，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钟杳太着急，其实她都没发现自己的眼泪断了线。 　　她抬手胡乱一抹，道明来意：“靳川，你、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的手机，就是妈妈给我买的那个，我都舍不得换掉。可是，沈青青好像把它浸了水，我好担心，好害怕，我都不知道，手机究竟有没有事……” 　　说到这里，她好像有点无法控制情绪，声音忽然哽咽住，开始抬手不断抹眼泪。 　　小姑娘太过着急，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靳川看得都有点心疼，他转身，想先进屋给她拿点纸巾。 　　钟杳却以为他要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她第一次在靳川面前展露了脆弱，她像在哀求他：“别走，别走好吗？你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靳川突然跟着她难受起来。 　　“我没有要走。”他干脆拿手替小姑娘抹去眼泪，“杳杳，我只是想先拿纸替你擦擦眼泪。” 　　钟杳的眼泪却愈发汹涌。 　　可她还是在克制，在压抑。 　　她抬手，用力地，频繁地去擦眼泪，她解释：“对不起我其实没有想哭的，我可能就是太着急了，眼泪它不听我的话了。” 　　“靳川，拜托你帮我拿回手机好不好？”她再一次地请求他。 　　“我帮你，无论什么忙我都帮你好吗？”靳川从没见过小孩这样，牵着她往影音室里走，想让她坐下说话。 　　他甚至觉得，即便是钟晚下葬那天，她虽然哭得撕心裂肺，却也远不及现在看起来绝望。 　　此时此刻，他感到钟杳方寸大乱，满眼绝望又无助。 　　靳川微微皱了下眉，尽量放轻语气去和她说话：“但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杳杳，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好不好？” 　　钟杳坐在小沙发里，终于不去抹泪了，她磕磕绊绊、断断续续将沈青青偷走手机又威胁自己的事讲了一遍。 　　然后，她没等靳川说话，将手上一直抱着的东西递给他。 　　她说：“我知道，沈青青跟祁昱他们都认识，如果找你帮忙，很可能、可能我是你私生女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像我这样的私生子，本来该是见不得光的，这可能要给你带来好多的麻烦，说不定还有黑粉趁机骂你。但是——” 　　小姑娘展开手中的报纸，露出里面一叠花花绿绿的零钱又道：“妈妈说，这是你打工挣到的第一笔工资，然后送给了她，她一直当做护身符。我知道，你可能没有那么爱我和妈妈。但是，你能不能看在妈妈这么爱你的份上，能不能看在这个护身符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 　　她好像是担心他依旧会拒绝，最后哽咽着哀求他：“拜托你了，那个手机对我真的很重要，就算它坏了，我也不想弄丢它……” 　　靳川看着克制抹泪的小姑娘，胸腔里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般发闷。 　　从他第一次出长差，小孩控诉说“你是最没有资格教训我的人”开始，他便认为小孩因自己过去的缺席而不喜欢他，总是克制着。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小姑娘会说出“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会不自信地说“你可能没有那么爱我”这种话。 　　可原本，她是连包饺子煮汤圆都能骄傲自信的人。 　　靳川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安慰到小姑娘，他只能将她抱住，告诉她：“杳杳对不起，是爸爸做得不够好。” 　　他替她抹去眼泪，向她承诺：“爸爸保证，一定帮你把手机拿回来行不行？” 　　这是靳川第一次拥抱她，也是靳川第一次对她自称爸爸。 　　从小到大，钟杳都只能羡慕别人的爸爸，可现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好像真的有爸爸了。 　　她再也无法克制住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 　　靳川要替钟杳出头，却并不能直接去找拿手机的小孩。 　　对于沈家他并不陌生，沈青谊创办的“青谊传媒”在娱乐圈也算是举足轻重，从青谊出来的红人不少。人人都知，她家的两个孩子比祁昱更骄纵嚣张，儿子沈嚣送去变形记都收效甚微。 　　靳川打算直接约沈青谊出来，一次性彻底将这件事解决。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做些准备。 　　钟杳转学之后，靳川第一次亲自到了学校。 　　他没找九班班主任蒋科学，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曾经的恩师，也是桃李中学的校长。 　　北京这么多好学校，他当初并非随便给小姑娘找个重点大学，校长恩师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 　　本来就是“校园霸凌”事件，又是校长亲自带着，靳川很容易就拿到了“直升考试”最后一天的录像。 　　沈家人的行事作风的确嚣张，她家女儿要拿同学手机，也不找别人，就自己亲自动手。她无知无畏，懂得如何捏人弱点，戳人心窝，将他家的小姑娘逼成那样。 　　看着沈青青将钟杳堵在柜子旁威胁拍脸，小姑娘紧张又无措的样子，靳川眉头越皱越深。 　　但这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若非教导主任提起，他都不知道，原来在小姑娘刚转来不久，沈青青居然就已经带人在校外堵过她一次。 　　而钟杳什么都没和他讲过，反而总是对他讲道理。 　　靳川又想起，最初小孩还推过祁昱下池塘，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是怎样度过的。 　　一个告诉他“以暴制暴不对”，一个稍微闹点别扭就会和他道歉的小姑娘，在学校里竟被人欺负如斯。 　　靳川这一生顺遂果决，从没为任何事后悔过，但现在，他有些后悔将祁昱介绍给小姑娘认识了。 　　有些朋友，认识了是幸运，也是灾难。 　　靳川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这晚，靳川的烟一支接一支，彻夜未眠。 　　翌日一早，他直接驱车去了青谊娱乐总部。 　　“靳老师？”沈青谊见到他时，还特别惊讶，“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儿了？” 　　她还开玩笑说：“这不是有什么馅饼儿要落到我们青谊头上了吧？” 　　靳川开门见山，直接将拷监控的U盘放到会客室桌上：“沈总，馅饼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倒是有个事需要麻烦您。” 　　靳川成名太早又越走越高，再加上金牌经济佘芮的公司，沈青谊还真猜不到他会有什么事能麻烦得上自己。 　　她狐疑将U盘插入电脑，没成想——居然会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女儿。 　　视频有两段，一段是沈青青把谁怼在了柜子上，另一段是沈青青伙同两个女孩儿，把人拖进了巷子里。 　　毋庸置疑，她那娇蛮的女儿，似乎是在学校霸凌别人了。 　　“这……？”沈青谊侧目看向靳川，就算她女儿不对，可这和他这个单身影帝有什么关系？ 　　靳川冷淡道：“沈总，你怎么教育女儿我不关心，但动到我家姑娘头上，我就得来麻烦你好好管教下你家女儿了。” 　　沈青谊惊讶到瞳孔地震。 　　什么叫他家姑娘？ 　　她已经震撼到，第一反应都不是靳川有什么资格对她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而是在想，这究竟是什么惊天大料？！ 　　靳川并不打算给沈青谊太多反应和消化的时间。 　　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女人说：“沈总，你最好回家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否则，我们撕起来她被退学恐怕不会很好看。” 　　男人这话说得张狂，沈青谊也蹙眉起身。 　　“靳川，你觉得我会怕你？”她轻笑着道，“我青谊虽然算不上什么行业巨头，但和靳老师过过招应该不成问题。” 　　靳川哼笑：“一个斗殴早恋的儿子，一个盗窃又校园霸凌的女儿，沈总，您要过招我随时奉陪。” 　　“对了，提醒沈总一句，真闹起来恐怕就不会只是私事这么简单了。”他最后说，“沈总，我等着你物归原主，也等着您女儿负荆请罪。” 　　沈青谊怔住，而男人不再过多逗留，只留给她背影。 　　她又将目光投向视频上的女儿，眼里的倦色渐渐又浮现出来。 　　其实青谊娱乐有名气不亚于靳川的影帝梁启明，有当红小生祁浪，还有红极一时的席云洲等众多艺人，又何尝会畏惧跟人对上？ 　　可任何人都有软肋，她的软肋就是这一双不听话的儿女，为了他们，她不知欠下了多少人情债。 　　靳川说得没错。 　　娱乐圈很小，利益交织纠缠，真撕破脸了对谁都不好。男人既然敢来找她，就说明不怕暴露私生女的事情，又或许，他本就没打算一直隐瞒这件事。 　　她当然可以跟靳川打个头破血流，但做错事的女儿，却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 　　沈青谊叹气，立刻联系了沈青青了解事情全过程。 　　然后，她终于明白了靳川的来意： 　　她的女儿以软肋要挟别人，别人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了。 　　—— 　　钟杳不知道靳川都做了些什么，但他很快便兑现了对她的承诺。 　　周一的早晨，嚣张的沈青青再次站到了主席台上，检讨她对钟杳犯下的新罪状。 　　她在台上公开向钟杳道歉，并亲手将拿走的手机还给她。 　　最后，教导主任宣布了沈青青退学的声明。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在震惊讨论： 　　“卧槽？沈大小姐居然也会有被别人搞到退学的一天？” 　　“钟杳到底什么来头？我记得沈青青之前有一次把同学推下楼梯，最后也只是赔钱和记过吧？” 　　“这算是踢到铁板了吗？我靠，钟杳这也太牛了点儿……” 　　“难道钟杳家其实是隐藏的富二代？其实祁昱跟她那么熟我就觉得很奇怪，或许，她家是红颜色的，不方便说？” 　　同学们纷纷猜测着钟杳的真实身份，而她本人浑然不觉，只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发呆。 　　珍爱之物回归，恶魔少女得到惩治，钟杳本该高兴。 　　但她多次尝试开机而未果，身体里的力气便好像被一点一滴抽掉，高兴不起来，连难过都费劲。 　　钟杳甚至连眼泪也流不出，她脑子里更多的是空白。 　　她根本无法承受，与妈妈最具体最鲜活的回忆，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被毁掉，被弄丢了。 　　一整天，钟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那支手机仿佛带走了她的灵魂，将她变成一个坐在教室的空壳，谁找她说话她都只是扯出个笑容就没了后续。 　　放学的时候，祁昱也不避嫌了，就在九班教室外面等着她。 　　但钟杳就望着窗外的树，一直没有起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昱没有等到钟杳出来，倒是等到了多在桃李赖了一天的沈青青。 　　“祁昱，”女孩也失去了往常的骄纵生机，站在他面前委屈的说，“我妈要送我去寄宿学校念书了，我来跟你道个别。你——” 　　“滚。”祁昱用一个字冷冷打断她所有的话。 　　沈青青一愣，含着点哭腔问：“祁昱，我到底哪里不如钟杳了？我为你了，多在学校忍受了一天的白眼谩骂，你就对我说一个‘滚’字吗？祁昱，你有没有良心？” 　　沈青青为人骄蛮，桃李中学的学生从没见她哭过。 　　此时此刻，见她被祁昱怼哭，周遭的人不禁都放慢脚步想要听个后续。 　　却不料，大明星并没有因为人多就给她留面子。 　　祁昱扫她一眼，冷漠地说：“滚啊，听不懂人话吗？” 　　沈青青喜欢他，他当然知道。 　　但喜欢他的人何止这一个，他认为，只有对他们都残忍了，才对得起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跟沈青青这种人，祁昱都懒得多费口舌，骂完直接转身走了。 　　同学越聚越多，祁昱不想给钟杳惹麻烦，只好先行离开。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了沈青青身上，从前她对别人犯下的罪行，此刻通通反弹到她自己身上。 　　“啧，沈青青脸皮也太厚了吧，祁昱都叫她滚了，她还要粘上去。” 　　“她这次真的挺过分的，我听说钟杳那个手机，是家里很亲的亲人留给她的，沈青青直接给扔水里了……” 　　“这样么？！那我现在觉得退学都算罚轻了，钟杳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啊。” 　　“天呐，以前是过分，这次都该叫恶毒了吧！沈青青人品这么低劣，那他们家的青谊娱乐会不会更黑？” 　　在沈青青走出校园的这段路，同学不断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大快人心。 　　她面红耳赤，心里像空了一块，连回怼的力气也没有。 　　但最令沈青青痛苦的，却不是被退学被人人喊打，而是她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祁昱，在她离开时说的话竟是一个 　　滚字。 　　嚣张了许多年的女孩，在这天傍晚，所有的骄纵都被她爱的少年亲手剪断。 　　—— 　　后来的一周，钟杳都陷入了一种虚假的正常。 　　她如同先前父母吵架时的唐一鸣，每天还是和朋友在一起，偶尔还会淡淡地笑，可是那层笑容却十分不真实。 　　倪子墨听说这件事情后，特意来学校找过她，说或许可以找奥数认识的朋友帮忙看看，说不定有办法帮她修好手机。 　　小天才的朋友，贺伶俐和唐一鸣他们都觉得靠谱，可钟杳却拒绝了。 　　她说，她不敢再让手机离开自己一次。 　　当晚，钟杳又坐在露台放空自己。 　　不知从哪儿冒出颗石头，打在她身上，将她拉回现实。 　　少女探头，竟在自家的花园里看见了祁昱的身影。 　　“钟杳，”少年故意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说，“下来，我等你。” 　　钟杳愣了愣，然后才迟钝地回头，怕靳川看见祁昱。 　　她最近心情都很低落，其实不太想跟少年见面，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担心祁昱也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却没想到，祁昱像是完全不怕被靳川看到似的，居然在草坪就地躺下了！ 　　钟杳没有办法，就只好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幸好，她没看见靳川的身影，他应该是在影音室拉片子。 　　匆匆跑到花园，她问：“你怎么会——” 　　然而，最后的“在这儿”还没说出口，少年猛地伸手拉她，将她也带得躺倒在草坪上。 　　钟杳毫无准备，上半身都撑在了祁昱身上。 　　心跳怦然，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忘记了最近的所有不愉快。 　　但钟杳太过紧张，没敢在他身上趴太久，迅速地在祁昱身边乖乖躺好，也不问他到底怎么进来的了。 　　而少年也没再说话，他摸出手机和耳机，一只戴自己耳朵，另一只替她戴上。 　　熟悉悦耳的音乐充满整个世界。 　　但这次，演唱者不再是祁昱，而是原唱。 　　断断续续的，钟杳听见了一些熟悉的歌词： 　　“无论我在这里，在那里 　　仿佛失魂的虫鸣 　　却明白此刻应该做些努力 　　…… 　　伤疤，就丢给回忆吧 　　放下，会得到更好啊 　　别怕，别怕 　　当阳光败给阴霾 　　没想到你会拼命为我拨开” 　　是她还跟唐一鸣做邻居时，停电那晚，祁昱在海边唱给她听的那支歌。 　　那时，钟杳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少年的声音，以及歌名之上。她很喜欢这支歌，后来自己也听了好多遍。 　　但此刻，跟祁昱并肩躺在草地上再听，她又有了新的感触。 　　她能感受到，少年想要鼓励她不要害怕，勇敢地往前，忘掉那些不愉快。 　　一如当初，他站在耀眼的高处唱《Hey Jude》，告诉她，他们是好朋友。 　　钟杳被压抑的情绪霎时像终于找到了出口，眼泪又不受控制地，静默地顺着眼角滑落在草地里。 　　“钟杳，”祁昱终于开了口，他说，“这首歌是歌手写给抑郁症患者的，为了鼓励他们重新爱这个世界。” 　　“嗯。” 　　“你在唐一鸣家说过，只要你记得妈妈，她就会永远存在。” 　　“嗯。”钟杳开始带着点哭腔。 　　祁昱偏头，抬手替她擦去一边的眼泪：“把手机暂时交给我，能不能修好不敢保证，但我保证一定会还给你行不行？” 　　钟杳的眼泪还在落，但她却笑了，她点头说：“好。” 　　…… 　　这晚，祁昱陪着她听歌一直到睡着。 　　不多时，靳川从楼上下来，他对于少年出现在自家花园半点不奇怪，甚至对他伸出一只拳头。 　　祁昱看他一眼，偏过头去，却还是伸出拳头跟男人碰了下。 　　最后是靳川将小姑娘抱上了楼，下楼后少年还站在花园仰头看小姑娘的卧室。 　　他拍拍小男生的肩，并且将哄好小姑娘的他，无情地赶回了家。 　　不过，祁昱虽然遗憾，却丝毫都不介意。 　　因为这晚过后，钟杳渐渐好起来了。 　　她好像终于想通，从死胡同中退出来，终于冲破迷雾阴霾，重新回到阳光之中。 　　她不再勉强的笑，又能轻声细语地同他们聊天了。 　　豁然开朗后的世界灿烂轻快，连时间的流速仿佛也变快。 　　6月22日，夏至。 　　钟杳在祁昱之后，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15岁。 第44章 　　6月21日这天，钟杳的朋友们都陷入了一种突然的寂静之中，没有一个人和她提及生日的事。 　　但其实，上个月祁昱过生日时，她就已经跟贺伶俐他们交换过彼此的生日日期，而祁昱也在唐一鸣家的草地上询问过有关她生日的事。 　　钟杳猜到，朋友们可能偷偷给她准备了惊喜，就像祁昱的校园生日会。 　　她猜想，或许他们会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布置了气球，亦或是在奶茶店偷偷策划了生日派对。 　　钟杳预设了许多种可能，却还是没能将朋友们的惊喜猜个完全。 　　放学前，她因为不清楚，朋友们究竟是计划今晚凌晨替自己庆生，还是明天，纠结着等会还要不要约贺伶俐和潘达一起坐公交车。 　　而正是此时，钟杳收到了靳川的消息： 　　【杳杳，我在学校侧门等你。】 　　钟杳转学以来，靳川第一次主动来到了学校接她，在十五岁生日来临之际。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晚，靳川对她说“是爸爸做得不够好”，她觉得陌生又欢喜。 　　从小到大，钟杳对于“爸爸”的概念都很模糊，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一个合格的爸爸究竟是怎样。 　　靳川最近在努力对她好，钟杳能够感受得到。 　　但她还是没有办法，自然而然地喊出“爸爸”两个字。 　　钟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想，或许是因为在过去将近十五年的时光里，她一次正经的“爸爸”都没叫过。 　　她无法对着靳川喊出那两个字。 　　因此，钟杳最近也就格外没办法拒绝靳川的一些提议。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好字。 　　当钟杳告诉贺伶俐，她的家长来学校接她时，对方显然松了口气。 　　她抿着嘴悄悄笑。 　　她很想告诉朋友们，即便生日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只要有他们的陪伴那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但又有谁不想被人珍重对待呢？ 　　所以钟杳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静候着惊喜。 　　相较之下，靳川这个大人就显得直白许多。 　　他接到小姑娘后，就问她：“小萝卜头，明天你就15岁了，我先带你去买新衣服行不行？” 　　钟杳重重松了一口，乖觉点头。 　　她上车前就很是紧张，唯恐听见靳川对她说“杳杳，爸爸祝你15岁生日快乐”等类似的话。 　　她光是想了想，男人说这话的腔调，就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了。还好还好，靳川可能是大明星做惯了，还没肉麻到那种程度。 　　她突然就有点喜欢他这明星架子了。 　　一路上，父女俩都没再怎么说话，有些东西变了，却又像没变。 　　钟杳本以为靳川会带她去什么高级商场，本来还有点担心，万一他被粉丝认出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像祁昱在游乐园那样，牵着她狂奔吧？他可是个大人诶。 　　意外地是，靳川直接将她带到了高级餐厅里。 　　“不是要买衣服么？”她疑惑地问。 　　“稍等。”靳川拿着手机似乎在给谁发信息。 　　片刻，有人推开了包厢的门，送了一堆杂志进来。 　　靳川将这堆杂志推到她面前说：“你翻翻看，看上什么都可以买。” 　　？ 　　钟杳不明所以，先随便拿了一本书翻开，然后她惊讶又迷茫地看向男人：“你的意思是，书上图片上的衣服，我想要就都可以买到吗？” 　　怎么跟童话故事似的，看上什么就可以让仙女教母变。 　　靳川走到她身边，弯腰指向杂志上的单品说：“只要是这上面列出来的单品，都可以买，不只是衣服，如果你喜欢这顶帽子，或者这条丝巾也可以买。” 　　小姑娘瞪着眼睛问：“这是明星福利吗？” 　　他低声笑：“这是小萝卜头15岁生日的惊喜。” 　　靳川的语气带着点儿调侃，钟杳觉得他可能是在逗自己。但在书上看到什么就随便买的体验，于她而言还是太新奇，她依旧很高兴。 　　钟杳低头看了几眼，想到什么，又抬头问：“那你要做什么呢？” 　　却见靳川居然穿上了围裙，并拉开了他们面前的帘子。 　　他一边往帘子后的玻璃房内走，一边回答：“我今天要学习一道新菜。” 　　钟杳被杂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迷花了眼，便没想太多。她以为和“杂志购物”一样，靳川现在学新菜也是生日惊喜的一环，或者干脆是他又在研究什么新的角色。 　　因为去年春节时，她不小心嫌弃了他的牛排，而他平常拉完片子也常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新尝试。如今在她生日这天，学点新菜色再正常不过。 　　之后，一大一小便隔着玻璃房做着各自的事情。 　　直到靳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出来，这晚的宁静忽然掀起了一点波澜。 　　钟杳愣愣地盯会儿面又盯会儿靳川，然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个就是你学的新菜吗？” 　　“嗯。”靳川在她身边坐下，“我家小萝卜头人缘太好，我担心，明天你没空尝我的新菜。” 　　他说着将碗推到她面前：“还差两小时四十八分到零点，杳杳，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钟杳看着眼前这碗捣鼓了好几个小时的长寿面，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虽然你的面和得比我还差，但我就勉为其难地尝一口吧。”她嘴上说着勉强，吃面的时候却在偷偷笑。 　　最后，一碗长寿面小姑娘喝得连汤都没剩。 　　她弯着眼睛说：“谢谢你，我好喜欢这个生日礼物。” 　　但顿了顿，她忽然问：“那你呢？你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靳川耸肩：“男明星也减肥，娱乐圈就是这么残酷。” 　　钟杳不禁道：“你们娱乐圈真的好奇怪。” 　　靳川觉得她还小，聊太多娱乐圈没有意义，便抬眼看向她的本子问：“小寿星，选好新衣服了吗？” 　　钟杳点点头，一边翻开杂志，一边在小本本上圈出了衣服的名称说：“就这一套吧。” 　　靳川垂眼，发现小姑娘在选衣服时，颇有点学霸风范。 　　她可能是先将第一眼看中的东西，都通通先将书名、页码和衣物名称备注出来；然后她应当是又重新浏览了一遍这些商品，进行了新一轮的筛选；如此往复，大约第五轮时，她确定了一整套想要的东西。 　　五六本杂志，小姑娘居然就只挑了一套。 　　“小萝卜头，你过生日，可以多选几套。”靳川指着旁边她第四轮筛选的那些数字说，“如果这些你喜欢，我也都买给你。” 　　钟杳却摇头：“我不想做一个贪心的人。书上说了，得到得越多，就会失去越多，所以只要一套就够啦。” 　　小孩越是懂事，靳川就越感到自己从前的失职。 　　他不再劝说，只是拿手机将小姑娘本子上勾勾画画的页面都拍了下来。 　　然后靳川抬手估算了时间：“杳杳，我带你兜风看会儿北京的夜景再回家好吗？” 　　钟杳也悄悄拿新手机看了看，确定朋友们还没联系她后，她点了头。 　　六月的晚风吹得人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钟杳第一次什么都不做，就坐车里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发呆。 　　到底还是个初中小孩，周遭安静她又放空了自己，很快脑袋一点一点地睡着了。 　　钟杳再醒过来时，她居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公主床上。 　　黑暗之中，她猛地起身，打开手机一看，还差3分钟到零点。 　　很显然，朋友们替她准备的惊喜在明天，毕竟她人都已经在家里了，手机里也没有一条新消息。 　　钟杳莫名有点失落。 　　黑暗中，她双手掩面，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能因为在零点替祁昱庆祝了生日，就也要求他们给自己这样的惊喜，而且，往年的每一年生日都是夏至的白天过的呀。 　　钟杳刚说服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别墅里突然响起了零点的敲钟声。可明明，她常常一个人在家，靳川早就把那诡异的敲钟声关掉了！ 　　“Surprise！！！” 　　少女还在疑惑，伴随着一道齐声的祝贺，房间里突然次第亮起暖橘色的小彩灯。 　　黑暗被一点一滴驱散，她看到了房间此刻的模样：粉粉的房间内挂着好多气球和彩带，墙上还用亮片纸剪裁出“杳杳十五岁生日快乐！”的字样，一偏头，是她的朋友们戴着圆锥礼帽，推着蛋糕车走来。 　　祁昱，唐一鸣，宋拾，贺伶俐，潘达还有倪子墨，他们居然一个也没有缺席。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同样戴着圆锥小礼帽的靳川。 　　她亲爱的朋友们，拉着她从床上下来，替她戴上生日帽，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祝福她： 　　“杳杳！十五岁生日快乐呀！” 　　“杳杳，欢迎来到十五岁的世界！” 　　“钟杳，生日快乐。” 　　“钟杳！恭喜你又比我大两岁啦！” 　　生日歌响起，朋友们将钟杳围在中央，要她快点对着蛋糕许愿。 　　其实她还沉浸在朋友们的爱意中，被他们的惊喜所感动，根本想不出什么具体的生日愿望。 　　她脑中唯一的想法是：如果时间能够停在此刻该多好。 　　钟杳在大家的祝福歌声中，切下了蛋糕的第一刀，然后靳川被一群小孩推到了她身边。 　　温柔灯光之中，靳川递给她一个礼物盒：“拆开看看。” 　　钟杳偏头，发现朋友们都一脸激动兴奋地盯着她，仿佛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似的。 　　她按捺住所有的情绪，轻轻扯开了礼物缎带。 　　然后，一部亮着屏幕，墙纸是她和妈妈合照的黑色旧款智能机映入眼帘，礼物是被修好的失而复得的手机。 　　她的朋友们，再次为她创造了奇迹。 　　钟杳不可思议抬头，刚好撞上靳川的笑。 　　他说：“杳杳，十五岁生日快乐，爸爸希望你永远如此刻开心。” 　　忍了好久的眼泪，于这刻决堤。 　　“谢谢你们，我好爱你们啊。”钟杳又哭又笑，恨不得同时抱住她们所有人。 　　—— 　　钟杳度过了一个像梦般美好的十五岁生日。 　　她知道朋友们肯定都会替自己庆生，却没料到，他们居然会在零点同时出现在家里。 　　因为心底对她和靳川的父女关系从没自信，以至于后来跟贺伶俐他们关系也很好之后，她也一直没有告诉他们，靳川是她的爸爸。 　　而这次，靳川主动邀请了她所有的朋友来家里，为她庆贺生日。 　　他告诉她，生日派对就应该邀请所有的朋友，而她也才明白，靳川所说的“自由地交朋友”的真正意思。 　　这是钟杳的第一个生日派对，她认为，或许也将是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 　　不仅是她，贺伶俐的后来许多天，也都在向她传达这个派对的特别。 　　“杳杳！你知道我看见你家别墅，又看见靳川走进来时有多震惊吗？？！！” 　　“我的杳杳真的太太太厉害了，你不仅认识祁昱，爸爸居然还是靳川，我和我妈妈共同的男神诶！！！” 　　“说真的，杳杳，你家超漂亮，你的房间也超漂亮！” 　　“杳杳，你不会认识大半个娱乐圈的人吧？嘤呜呜嘤，那我以后喜欢哪个新男神了，能找你要签名吗？” 　　…… 　　贺伶俐怕在学校被别人听见，几乎每天都在QQ上吹彩虹屁轰炸她。 　　钟杳被她逗乐的同时，又忽然发现，其实有些她害怕被人发现的秘密，似乎曝光之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贺伶俐除了聊天话更多更激动了些，对她和从前也并无区别；而潘达和倪子墨压根就没怎么提这件事，仿佛谁是她的爸爸无足轻重一般。 　　她的朋友们，并没有谁因为私生女的身份，就讨厌她、排斥她，和她绝交。 　　十五岁后，钟杳感到自己真的瞬间明白了好多道理。 　　她决定，要在十五岁更努力，争取将来成为一个更好的大姑娘。 　　而她努力的第一步，就是要在期末考取更好的成绩。 　　距离期末考已经不足一个月，虽说初二下的期末不录入“直升考”成绩中，但钟杳听说，如果学生直升考差得不多或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也是会参考整个初中的期中、期末考的。 　　她上学期的期中考，成绩很不理想，所以希望之后的大考都能好一点。 　　生日过后，钟杳正式闭关了，谁约她都是拒绝二字。 　　她这样紧张兮兮的，连靳川有次周末都敲响了书房的门。 　　男人对她说：“小萝卜头，就算你不是尖子生了，我们也会以你为傲。” 　　钟杳抬头，有点无奈：“我学习不是为了让你们谁骄傲，我喜欢学习，我这就是正常的复习强度，倪子墨晚上十二点还在刷奥数题呢。” 　　“所以他比你还矮。”靳川几乎是脱口而出。 　　钟杳：…… 　　她觉得靳川果真还是不如妈妈了解自己，为了不再让他来打扰自己学习，她从这天起，在书房门上挂上了“请勿打扰”四个大字。 　　钟杳就在超积极的备考状态下迎来了期末考试。 　　这一次，她没有和任何熟人分到同一考场，全程安静沉着答题。考完之后，钟杳竟发现，自己居然也能不看题目将每科考试的题目都背下来了！ 　　她在唐一鸣他们不理解的目光之下，激动地给小天才发消息： 　　【倪子墨！你说得没错，脑子真的越用越灵活诶，我觉得我下次考试也可以尝试写完题背英语完形填空了！】 　　在和小天才不断交流学习经验的过程中，钟杳初二下的期末考试一跃进入九班前十名，全年级前一百。 　　不到一年的时间，从全年级倒数第一冲入前一百，她几乎刷新了桃李中学的记录。 　　靳川收到成绩信息后，扬眉问她：“杳杳，暑假你想不想去东京看奥运会？” 　　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早就在宣传，钟杳知道，祁昱和唐一鸣也将去现场观看。 　　她相信，如果自己点头，一定能收获一趟非凡的异国之旅。 　　但她还是拒绝了。 　　“谢谢，但我想回云水过这个暑假可以吗？”钟杳告诉靳川，“我一个学期没见到十五了，我更想回去陪她。” 　　而且，她也想暂时跟靳川分别一段时间。 　　自从十五岁生日后，靳川对她比从前更热情更温柔，他常常叫她“杳杳”，偶尔也会很自然地对她自称“爸爸”。可是，她在最初的感动之后，总觉得很别扭，她始终无法向他迈出那一步。 　　钟杳感到很困扰，很迷茫，所以她想要回家试着找一找答案。 　　靳川知道，小姑娘重情又念旧。 　　他其实一直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青春期的小孩，往往是最容易抛弃从前，接纳新事物的。 　　而钟杳虽然拥有了这样多的新朋友，却依旧时时记着他那个小粉丝孙十五。他经常能听见小姑娘在花园给孙十五打视频，但他还是没料到，钟杳能为了旧友果断放弃第一次出国游玩的机会。 　　“行，那就做你想做的。”靳川认为这是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并不打算干涉她的决定。 　　于是，初二的这个暑假，钟杳放弃掉了东京之旅，转而回到云水镇度过了一个悠闲宁静的夏天。 　　云水镇的教育水平实在有限，孙十五整个学期都稳定年级第一，但当钟杳将桃李的模拟卷拿给她做时，她还是错得一塌糊涂。 　　在倪子墨的熏陶下，钟杳认为要上北大就一步也不能落下，她拉着孙十五报名了网课，还到最近的市内报了一个月的暑期进阶班。 　　从前孙十五是最讨厌学习的，但钟杳都为了她放弃东京奥运会了！她怎么能还不努力？！ 　　2020年的这个暑假，中国队在裁判最严格的判决之下，依旧逆风而上，成为了拿金牌数最多的国家。 　　而孙十五也在钟杳的帮助之下，将模拟卷的总分整整提高了50分之多！ 　　两个女孩儿认为，这的确是丰收的一个夏天。 　　—— 　　九月迅速来临，一群小孩迎来初三。 　　随着时代的进步，中考也成为一道重要的坎儿，各方重视的程度仅次于高考。 　　桃李中学取消了初三除运动会以外的所有课外活动，各班班主任都说，考一个好的高中就等于高考成功了一半！ 　　但钟杳他们这群刚刚步入初三的学生，显然还没有那种紧迫感。 　　两个月不见，大家站在动员会的队列里，全部都在左顾右盼，寻找自己所想念的那个人。 　　钟杳也在偷偷看隔壁，遗憾的是，她只看见唐一鸣，而不见祁昱的身影。 　　她还给祁昱带了家乡的糕点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交给他。 　　钟杳正发愁，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她第一次在大会开了小差，悄悄摸出来看。 　　【别看了，昱哥最近一周都不来学校，他拍戏呢】 　　祁昱在这个暑假的后期接了第一部戏，是个武侠电影，他在里面饰演侠客男主的少年时期。 　　钟杳看过定妆照，俊朗又潇洒。 　　原来，他竟还在剧组。 　　【谁说我在看他了？】 　　【我给你和石头带了特产糕点，是想看你来没来。】 　　唐一鸣看着少女拙劣的借口，笑了： 　　【嗯嗯嗯，知道你没看演大侠的昱哥，看我这个天天在学校的学渣】 　　【校花，放学奶茶店见，我也给你和石头带了东京特产。】 　　连唐一鸣都调侃她校花的事了！ 　　钟杳没有再回复消息，反而是回头瞪了唐一鸣一眼。 　　先前初二的时候，沈青青还在桃李中学，大小姐热爱打扮，吸引了许多的目光。钟杳那时也漂亮，可一开始因为祁昱的误会，惹得很多同学不喜欢。而且，她那时因为妈妈的离开，总爱穿素色的衣服，对于审美界限还很迥异的学生们，自然而然地觉得亮丽的沈青青更胜一筹。 　　这个夏天改变了很多事。 　　沈大小姐灰溜溜地离开了桃李，而钟杳也在这个暑假又褪去了一层稚气，在一堆初中小孩里，她美得愈发明艳。 　　在初三报名这天，同学们发现她这颗敛起光芒的明珠。 　　“哇，你有没有觉得九班的钟杳更漂亮了啊？” 　　“我早就想说了！她夏天穿裙子的时候，好像一个小仙女！” 　　“钟杳这个夏天又长高了一点，她的脸比十六中的符雨涵还小还精致！” 　　“她现在应该算我们桃李的新任校花了吧？沈青青其实比钟杳还差好远呢，为什么之前我们没选钟杳当校花？” 　　…… 　　关于钟杳长相的讨论就这样传开了，开学当晚，学生们便将偷拍她的照片放到贴吧投票。 　　一夜之间，她成了桃李中学当之无愧的新任校花。 　　钟杳感到人生似乎在不断的循环往复，初中最为紧张的初三阶段，她又开始受到过度的关注。 　　为了不被频频打量，她尽量减少走出教室的次数，放学后又回归先写完作业再离开的状态。 　　很快又是一年教师节来临，钟杳主动肩负起九班的主题黑板报。 　　九月九日这天，她于夕阳西下之际，拿着粉笔修补落了薄薄灰尘的画面。 　　“校花同学，我可以进来吗？” 　　仿若时光回溯，如同去年她办黑板报那次，少年又突然出现叩响了教室的后门。 　　钟杳惊喜侧头，看见了立在光中的祁昱。 　　两个月不见，他更高更瘦也更令人怦然心动了。今天，他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只是随便往光里一站就让她看失了神。 　　祁昱见她发呆不说话，主动走近了她。 　　他轻轻一跃，坐在了课桌上道：“唐一鸣说你最近在学校很受欢迎？” 　　他熟稔的语气令钟杳藏不住开心，她将目光重新移回黑板报，小声说：“哪比得上你这个大明星。” 　　祁昱扬唇，不再说话了，就坐在女孩身后看她。 　　同学们说得没错，若钟杳从前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那现在花虽未完全绽放，却已能嗅到花香。 　　自己呵护的玫瑰被更多人看见，他不禁有些担忧，所以趁着商演活动的空档也想要回来见她一面。 　　两人不说话，钟杳抬手绘制着黑板报，而少年就坐在后面的课桌看她。 　　时间就好像回到去年国庆前夕，他们正式成为朋友的那个晚上。 　　只不过，与一年前相比，现在的钟杳已然不那么沉得住气。 　　粉笔尖顿住好几次，她忍不住回头问：“祁昱，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这个时间来学校？” 　　她知道，他下午根本没来学校上课，所以肯定是放学后才来的。 　　祁昱突然朝她伸出了手：“听说你给我带了特产，现在还有剩吗？” 　　“你特意来学校，就是为了找我拿特产么？”钟杳些许惊讶，“但我总不能天天把糕点背书包里啊……” 　　少年扬眉：“那就是特意给我留了咯。” 　　“嗯。”钟杳说，“答应了要给你，当然不会食言。” 　　女孩点头的样子也太乖了，祁昱没有再逗她，道明来意：“那等会来唐一鸣家吃饭，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好哦，但我得先弄完黑板报，”钟杳指指有色差的黑板，“你先去等我吗？” 　　祁昱坐在课桌上不动：“我陪你会儿。” 　　他没敢说和她一起。 　　自从接了第一部戏之后，他所受到的关注度更高了。也就是在私人领域里能离朋友近一点，比如家里，比如放学后的教室。 　　一旦进入公共场合，随时都有被拍被跟的风险，他不想再让她像在游乐园那晚般担惊受怕了。 　　祁昱始终觉得，钟杳是不喜欢被过分关注的。 　　少年猜得没错。 　　钟杳的确不喜欢祁昱他们这种，连进出校门都要戴口罩的感觉。 　　但少年所没有猜到的是，她更不喜欢此刻，她只能远远望着朋友背影的感觉。 　　祁昱越来越耀眼，钟杳感到自己也离他越来越远。 　　这一年以来，她已经在很努力的追逐向前，她的名字在成绩榜上早已超过少年，但他们却还是离得那样远。 　　尤其是，当这晚钟杳来到唐一鸣家。 　　祁昱送她东京奥运会的吉祥物玩偶和纪念勋章，又同她告别，他说初三这一年他会特别忙，学习上更多的会靠家教，去学校的时间会更少。 　　他说他应该没办法，再像一个普通学生那样上学，说这就是成为明星的代价。 　　钟杳才知道，祁昱来学校，根本就是来和她道别的。 　　就像他出国那次，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确切的归期。 　　钟杳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追上少年的脚步，她只能努力了再努力。 　　她想，如果能在学习上变得耀眼一点，自己就也不算太平庸吧？ 　　初三刚开始，钟杳便立刻给自己开启了魔鬼计划。 　　她不仅有补习班和网课，还在倪子墨的熏陶之下开始研究奥数题，也不是为了参加联赛，单纯地想利用奥数题来开阔思路。 　　初三上的期中考试，钟杳也能在英语考试期间背下整个完形填空了，同时，她一跃进入全班前五，年级前二十。 　　她离她的梦想越来越近，离她喜欢的人，似乎也稍微又近了那么一点。 　　对此，靳川却比小姑娘考倒数第一时更发愁。 　　有一次晚宴，他忍不住问佘芮：“家里的小萝卜头学习太用力怎么办？” 　　恨不得天天把儿子按作业本上的佘芮十分不理解：“什么叫学习太用力？” 　　靳川回忆了小姑娘在家的日常，说：“除了画画散步，其余时间都在书房，别的小孩打开电脑都在玩游戏看肥皂剧，她打开电脑上网课。” 　　佘芮：…… 　　她再一次地被朋友这小姑娘的毅力给震撼到。 　　默了默，她又试探着道：“阿靳，如果你真这么不想让钟杳上北大，不然就听我的。翻过今年她就十六岁了，正是出道的好年纪，她这么美又有毅力又敏感懂事，还有你这么优秀的爸爸，天生就是要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早在钟杳送她家国画时，佘芮就已经动了想送小姑娘出道的心思。 　　最近娱乐圈小花凋零，她有预感，漂亮娴静又有才气的钟杳，定能一飞冲天！ 　　然而，靳川始终觉得钟杳只是个敏感的小萝卜头。 　　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都忍着什么都不说，他不太想让她过早的接触娱乐圈，尤其是，小姑娘现在还拥有着自己单纯的小梦想。 　　“打住，”靳川仍是一口否决佘芮的提议，“我家姑娘是要上北大为祖国繁荣昌盛做出贡献的尖子生，你敢给她灌洗脑包，我让她跟你儿子绝交。” 　　因为佘芮和唐宏深闹离婚，唐一鸣这半年多很懂事，虽说学习上没有钟杳那样拼命，这次期中考却也已经进入年级中游。只要继续努力，初中毕业很可能就直升桃李高中部了。 　　佘芮不得不感叹，靳川家这小姑娘的确拥有着她特殊的人格魅力。 　　想当初，刚将她接到北京，佘芮还想将她送去学校寄宿，可如今她却要感谢小姑娘引导着唐一鸣步入正途。 　　靳川不打算干涉小孩的人生规划。 　　他只能尽可能努力地，学习着对她更好一些。 　　小姑娘这样好，他不希望，再让她产生“爸爸可能并不爱我这个私生女”这样的想法。 　　步入初三后，钟杳便敏锐地感受到，靳川在家的明星架子放得越来越低。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沉默，会在吃饭时没话找话，甚至会在晚上替她送杯热牛奶到书房来。 　　他在努力，她知道。 　　又是一年初雪来临。 　　钟杳比去年长大一岁，上个冬天也见惯了雪花，她还是跟朋友一起堆雪人，却不再傻乎乎地摘下围巾送给雪宝。 　　祁昱今年没能回来，却依旧给她快递来一份礼物。 　　是他夏天第一次拍戏，男主角随身携带的半片玉佩，原来，少年在盛夏就已经想好了冬季要送她的礼物。 　　钟杳将玉佩也收进她的“宝物盒”里，里面从妈妈的项链，到如今已经添了各种各样的新物件。 　　她想，等新年到来，可能就得换一个更大的宝物盒了。 　　初三这年的初雪，钟杳没见到喜欢的人，但她依然开心。 　　她觉得自己成长了。 　　而靳川还跟去年一样。 　　他备好了炸鸡和橘子汽水，开着电视机，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钟杳欢喜吃着满口香的炸鸡，身边，靳川问她：“杳杳，云水镇的冬天下雪吗？” 　　她摇摇头，咽下炸鸡回：“去年的12月，是我第一次见到下雪。” 　　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我第一次在下雪天吃炸鸡，喝橘子汽水。” 　　靳川无声的笑，他伸手揉她脑袋，说：“那以后每年的初雪天，爸爸都陪你吃炸鸡，喝橘子汽水好不好？” 　　钟杳所有的动作顿住。 　　她仰头，看着笑意愈发温柔的靳川，有些话已经涌到了喉咙。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说“谢谢爸爸”，但莫名地，还是开不了口。 　　最后，她只能微笑着重重点头。 　　是夜，钟杳久违地失眠了。 　　她很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依旧横杠在她和靳川之间。 　　一年前，钟杳还是怨恨靳川的，又怨恨又暗自渴望父爱。 　　可朝夕的相处是骗不了人的，或许作为父亲，靳川一开始的确做得不够好。但她能感受到，他有在慢慢努力。 　　他会为了她放弃心仪的剧本，他为她出头，他为了她学习做长寿面买下她本子上记录过的所有衣服……他会在她喜欢的男孩都缺席这天，依旧买好炸鸡汽水陪她看北京的初雪。 　　她分明也该试着接纳他，给他更多机会的。 　　钟杳百思不得其解，又睡不着，就打开微博随便刷了刷消息。 　　不料—— 　　却正好刷到与靳川有关的消息。 　　#靳川胡筝吻戏#在深夜时分，突然冲上了热搜第一。 　　钟杳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吻戏”二字，她只是看见靳川的名字就点了进去，没想到，热搜内的第一条微博就是靳川和视后胡筝的吻戏动图。 　　其实，十五岁的钟杳已经分得清拍戏和现实。 　　靳川是一个演员，演戏是他的工作，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镜头他都应该尽力去完成。 　　吻戏不过是千百个镜头中稀疏平常的一个。 　　但热搜微博所发出的，并非充满质感的电影镜头画面，而是更平凡化更生活化的路透吻戏镜头。 　　网友们都在夸赞，两个实力派演员“一条过”，入戏出戏无缝切换。 　　钟杳却只看见靳川吻了别的女演员。 　　忽然之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无法再向靳川走近一步。 　　她还在介意，她还在不甘心。 　　钟杳的生活中出现越来越多与娱乐圈相关的人与事，可她始终认为，靳川当初正是为了留在娱乐圈才抛弃了她和妈妈。 　　因为正是她出生那年，靳川的民国爱情戏爆红，令他的事业如日中天。 　　他选择了事业，放弃了她和妈妈。 　　所以即便这半年来，靳川对钟杳越来越好，她还是始终无法开口叫他爸爸。 　　她觉得，那样就真的彻底背叛了妈妈。 第45章 　　自“吻戏”热搜之后，钟杳便几乎不在网上搜索靳川的消息了，倒是偶尔会搜搜祁昱，因为他现在十天有九天都不见人影。 　　她一边逃避靳川，一边思念祁昱，初三的时光像是被开了加速器。 　　冬去春来，桃花谢了柳条垂，眨眼2021年的初夏降临。 　　五月初，北京市开始进行中考体育的测验，而祁昱直到考前一天才回来。 　　他回来这天，校门口和初三八班的教室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因为今年春天，他参演的《涅槃道》上映，好评一片。祁昱虽是配角，其演技未来可期，也吸收了许多的新粉丝。 　　原本，祁昱还想趁着今天，悄悄拉钟杳上操场练习下跑步或者仰卧起坐什么的。 　　结果现在变成了，他只能隔着窗户远远地看少女跑得小脸通红，而他自己出个教室们都得担心，会不会被挤到发生踩踏事故伤了脚无法考试。 　　祁昱比从前更不自由了，但他还是想站在高处，令她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 　　翌日，中考体育正式开始。 　　桃李中学是考点，有不少外校的学生也一大早地乘车前来检测，祁昱被助理和老师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一方面怕他乱走引起骚动，另一方面也怕有粉丝突然失控。 　　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热血上头的少年们，也不是不可能冲动行事。 　　钟杳就在祁昱的隔壁班，看他跟国宝似的被老师围得严严实实，很是担心。 　　她这一年又长高不少，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右手边就是唐一鸣。 　　想了想，她偏头悄悄问：“祁昱等会考试怎么办？万一他考1000米的时候被粉丝追怎么办？” 　　钟杳特别希望祁昱体测能考得好一些。 　　他最近一次的模拟考直接缺席了，她好担心他不能直升，或者中考发挥失败不在桃李念书了。 　　她希望祁昱能继续留下，也希望贺伶俐、潘达和唐一鸣他们都能留下。 　　钟杳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段时间她都在为此而苦恼，她不想和朋友们分开。 　　因为有时候，分开即意味着失去。 　　唐一鸣其实早看出了少女的忧愁。 　　钟杳总是这样敏感而克制，只有担心到极点了才会说出口。 　　思考片刻，唐一鸣回：“那敢情好，有粉丝在后面追着，昱哥的满分就稳了。” 　　“啊？”钟杳有点不明白他的逻辑。 　　唐一鸣凑近她，在她耳边悄悄讲：“你不知道吧，昱哥从小被粉丝追着狂奔，整个小学狂扫运动会短跑长跑冠军！” 　　“所以啊，”他拍拍她的肩道，“你还是多担心点儿自己，就你这天天恨不能学习48小时的小身板，等会800米能及格吗？” 　　钟杳的注意力就果真被转移开来。 　　她不再说祁昱，很是自信地道：“放心，我没问题的，800米我和贺伶俐提前练习一个月了，我三分零八秒就能跑完。” 　　女生800米满分是三分十八秒，她倒是一点不谦虚。 　　俩人这边聊得如火如荼，最后边儿的祁昱看不下去了。 　　“唐一鸣，”他大声喊朋友，“你过来，我找你有事。” 　　唐一鸣：？ 　　这马上体测了，能有什么事？ 　　“去吧去吧。”钟杳听祁昱找他，催促他过去。 　　结果，唐一鸣刚在最后一排停住脚步，就听祁昱说：“马上考试了，你别胡说八道影响人家尖子生。那可是咱桃李全校第一，比我还国宝，懂？” 　　唐一鸣：…… 　　我看你就不服气我可以和钟杳讲话！ 　　祁昱的确是在找借口，但他也没乱说。 　　钟杳本就底子好，人又聪明努力，还有小天才倪子墨定期交流学习经验，终于在这学期的期中考试重回顶峰，摘得第一桂冠。 　　全校老师都看好的好苗子，当然不能在区区体考上丢分！ 　　祁昱再度将目光投向少女，她身边，九班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应该都在鼓励她。 　　当初那个备受质疑的女孩，如今已然蜕变成为令人艳羡的女神。 　　所以他也只得更加努力以追上她的脚步。 　　—— 　　正式考试很快开始。 　　为了节省时间，男女同时进行，男生考1000米时，女生就先考仰卧起坐；同理，女生考800米时，男生就考引体向上；最后的排球和篮球考试，男女就同时测试。 　　祁昱考1000米时，钟杳正在排仰卧起坐，才看见他跑了一半儿，就轮到她自己了。 　　但她并没有留太多遗憾，因为排队的同学全程都在播报： 　　“哇，祁昱速度也太快了吧，又超过两个男生，不愧是甩掉过无数狗仔和粉丝的男人！” 　　“哈哈哈你也看过那个梗吗？其实是真的，我小学也和祁昱同校，他年年都是田径比赛的冠军！” 　　“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样样都做到顶峰！” 　　“悄悄地说，祁昱成绩离顶峰还差了好几百名啦，但看他现在把所有男生都甩得远远的，真的超帅的！” 　　“啊啊啊啊啊，祁昱拿满分了！” 　　…… 　　钟杳听着女孩儿们不断夸赞他，坐仰卧起坐时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倒下与起身之间都几乎没有间隔。 　　“九班钟杳，55个！” 　　一分钟终于结束，帮钟杳计数的老师，看起来比她本人更激动：“钟杳，好样儿的！接下来800米和排球考试也要加油，做到沉着冷静哈。” 　　伴随着教育的改革，现在几乎已经不存在中考体育托关系作弊满分的现象，于是，尖子生们的体考成绩就成了老师们的心头大患。要知道中考不亚于高考，少一分都得被一个操场的人压呢！ 　　所以，像钟杳这样的年级第一，当然就更是老师们担忧和关注的重点了。 　　钟杳自己也同样紧张。 　　在她看来，仰卧起坐、排球以及800米长跑，只要身体机能正常，就可以靠努力做到满分。 　　她的目标是满分，今天的三项30分，加上过程性考核10分，总共40分。 　　然而，不知是否临近生理期，她今天跑800米时的状态，还没有上周练习时状态好。 　　感觉总是差了一口气，原本她是领先跑在第一，但最后一圈，她居然被好几个人超过。虽说是计时算成绩不看名次，但你越落在后面，所花费的时间当然就更多。 　　钟杳莫名地被压力所笼罩，眼看着又被一个人超过，她的呼吸瞬间乱了节奏，该冲刺的最后一圈竟没冲起来。 　　旁边儿，祁昱和潘达他们急得不行，她再不加速就拿不到800米满分了！ 　　“唐一鸣，”祁昱抬肘撞他，“你鬼点子多，快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都行？”唐一鸣还真有个主意，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比如说牺牲你都行？” 　　祁昱狐疑看他一眼，差点抬脚踹他：“少废话。” 　　“行。” 　　于是唐一鸣往终点一站，双手做喇叭状大喊：“这一组的女同学冲鸭，跑第一的奖励昱哥抱抱一个！” 　　？？？ 　　“啊啊啊啊啊真的吗？” 　　“下一组也奖励吗？那跑第一还拿满分可不可以多抱一下？” 　　…… 　　几乎是唐一鸣喊完的同时，旁边排队的女同学都沸腾了，差点连纪律都乱了。 　　而监考老师自然是第一时间把少年拖走，并狠狠批评：“唐一鸣同学，你这乖了一年怎么又活回去了？别以为体育考试就能随心所欲了，你这叫扰乱考试纪律知道吗？给我好好检讨，再敢犯一次毕业了也给你记过！” 　　唐一鸣瞥见那边钟杳好像冲起来了，低下头乖得跟鹌鹑似的。 　　他小声说：“老师我错了，我就是想激励激励我们学校的女同学，您看，她们速度是不是快了很多。” 　　体育老师扭头看过去，只见方才焉焉的女生们，速度是加快不少。 　　尤其是被不断反超的年级第一尖子生，突然就发力了，速度居然都快和起跑时齐平了。 　　惹得其他学校的老师都愤愤的说：“你们桃李这是变相作弊！” 　　钟杳和唐一鸣隔了大半个操场，当然是没听见少年喊了什么，但旁边做仰卧起坐的女同学一下子就“告诉”了她。 　　当时，她根本没想太多，脑子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她都还没抱过祁昱呢！他就要抱别人了吗？ 　　钟杳根本没思考，“跑第一就奖励祁昱拥抱”这件事的可行性，她只知道她不想让他抱别的女同学。 　　所以她也就顾不上难受了，铆足劲，闭上眼，一往无前的冲就是。 　　“初三九班，50号，钟杳三分零七秒。” 　　直到老师宣布该组成绩，钟杳才知道，她真的保住了小组第一并且拿下800米满分，甚至比她练习时还少用1秒！ 　　“啊啊啊杳杳！太好了！”贺伶俐连气儿都来不及喘，抱住她开心嚷嚷，“我刚好三分十八秒，我们都满分啊啊啊！” 　　钟杳一边喘着气，一边抬眼在操场寻找少年的身影。 　　好半晌，她看到大明星被好几个老师围住，每个老师都严肃地说：“谁过来抱祁昱800米计零分哈！” 　　钟杳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她看见祁昱隔着人群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霎时，少女笑得更快乐。 　　—— 　　中考体育的插曲很快过去，钟杳如愿以偿，拿到了满分。 　　这件事带来的成就感，为她最后一个月的冲刺注入了无限力量，每当她觉得有点累，她都会想想少年那天偷偷替自己点的赞。 　　五月下旬，祁昱的十六岁生日来临。 　　但这次，他在一个综艺节目里做嘉宾，他依旧没有办生日会。钟杳在零点的时候，准时给他打了电话，祝他十六岁生日快乐。 　　当时，综艺摄制组给祁昱准备了生日惊喜，提前在酒店房间放了摄像机。少年从零点前十分钟就开始不断看手机的画面，不小心被镜头捕捉到，后来综艺播出还挂热搜上被粉丝讨论了许久，大家都在猜祁昱究竟在等谁的电话。 　　对此，祁昱本人在采访说了两个字：“家人”。 　　这个答案很含糊，有不少人要往下深扒。 　　但中考迫近，大家希望“昱弟弟”能安心备考，基本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掐灭八卦的火苗！ 　　后援会甚至还临时改了应援口号：“昱昱放心奔，鱼姐姐护你得高分！” 　　不仅如此，鱼姐姐们还统一将头像换成了爱因斯坦…… 　　最后的一个月，祁昱终于没有了任何通告，回到了学校专心备考。 　　起初，还有部分粉丝来校门口堵人，后来鱼姐姐发威，将所有蹲守校门的粉丝成功劝退。 　　对此，最高兴的当属钟杳。 　　她盼了一整年，终于又可以每天都在校园里，远远地看他一眼。偶尔相视一笑，就好像多了只有彼此知道的小秘密一样。 　　祁昱对此已经相当满足，他白天上课晚上家教恶补，认为这已经是魔鬼冲刺的全部动力。 　　却不料，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自己。 　　在祁昱回学校的第一天放学，他就被唐一鸣拉到了隔壁九班教室，还没进门，他就看见钟杳、倪子墨、潘达和贺伶俐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唐一鸣祁昱，快点儿，就等你了。”倪子墨朝他们挥手，“今天这套模拟卷是我暑假无聊复习时出着玩儿的，应该最适合你俩。” 　　在钟杳的熏陶下，贺伶俐和潘达基本已经稳定在前300名，而底子差点的唐一鸣和工作太忙的祁昱还时不时被挤出300名。 　　所以，最后冲刺阶段，已经念高二的倪子墨给他们弄了个学习小组，小天才每天抽出两小时的时间来替他们答疑。 　　当祁昱发现倪子墨出的卷子，居然跟他家教弄的大同小异时，他不禁又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在大家认真答题时，祁昱悄悄在草稿本上问钟杳： 　　【你怎么不写模拟卷？】 　　钟杳顿了顿：【我寒假就写过了，你好好做卷子，不要开小差。】 　　祁昱太久没和她正儿八经的聊天，还是忍不住又写： 　　【我加入你们方便吗？马上中考了，被同学拍到可能会有些麻烦。】 　　祁昱方才进来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曾经那些喊他儿子的粉丝，现在已经开始喊老公了，这导致他不得不和异性保持更远的距离。 　　中考之际，祁昱不想给钟杳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却见女孩疑惑看他一眼，然后自信又霸气地在作业本上写： 　　【年级第一给大明星补习，不是很正常吗？】 　　【祁昱，不要再找借口开小差，不然为了不影响小组学习氛围，就只能把你踢掉哦。】 　　祁昱：…… 　　他抬眼看钟杳，对上她认真的双眸。 　　【遵命，组长大人！】 　　祁昱写下最后一行字，赶紧去写题目，唯恐少女较真立刻把他踢掉。 　　—— 　　六月中旬，中考正式拉开帷幕。 　　最后一堂课时，九班班主任蒋科学也不讲课了，站在讲台上和学生们说起了知心话： 　　“虽然老师平常总骂你们，但你们其实是老师带过的最听话的一届学生。” 　　“中考很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人生还很长，做什么事都不要过分用力，尽力而为就很好。” 　　“明天就只是咱们桃李的最后一次直升考，前边儿还有五次的成绩顶着呢，就算这次发挥不理想也不用气馁。” 　　“虽然今天之后我们就要分别，但这不是永别，老师一直在初三九班，想我了就回来看我。” 　　中考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时光无情，它会带走你重要的朋友，只留下会越冲越淡的回忆。 　　学生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感伤。 　　可就在有同学都快抹眼泪时，班里的“八卦通”贺伶俐忽然说： 　　“蒋老师，贴吧说您每年都是这么灌心灵鸡汤的，学姐说每一届都是您带过的最好的一届！” 　　噗嗤一声带头，满堂哄笑。 　　忧愁的氛围霎时被冲淡一般，贺伶俐对大家眨眨眼睛：“加油啊各位，咱们九月高中不见！” 　　“九月见！” 　　“高中部见！”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应和，在贺伶俐的带领下，九班的氛围格外热烈和昂扬。 　　在班主任收缴准考证统一保管时，别班都愁云惨淡的，就初三九班乐观得不得了。 　　蒋科学也不灌鸡汤了，一边收证一边叮嘱：“准考证拍下来都记得提前去看考场，别后天考试再匆匆忙忙去找，否则你们这毕业了都还得挨我骂写检讨！” 　　“知道啦知道啦，”同学们回答他，“不打无准备之仗，咱班班训绝对不忘！” 　　蒋科学大手一挥，说：“从现在起，九班的班训改了。” 　　“改成什么？” 　　“青春无敌，未来可期！” 　　两天后，青春无敌的初三学生们，正式开考。 　　考试期间，靳川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说要保证好钟杳的后勤。 　　甚至，他还在第一天早晨试探着问：“小萝卜头，你紧不紧张，要不要我送你去？” 　　钟杳咬着鸡蛋平静说：“不用，你送我去，我才会紧张。” 　　靳川以为，小姑娘已经成为年级第一，认为他会对她有很大期望才紧张。 　　他措辞片刻，对她讲：“人生很长，中考就是很普通的一次考试，我相信你可以发挥正常水平。而且，我听说桃李中学取六次考试平均分，我们家小姑娘考好几次第一名，上高中部那还不都是小意思？” 　　钟杳心知，靳川的话饶了好几个弯，都在告诉她四个字：不必紧张。 　　其实她一点也不紧张，毕竟她准备得还挺充分的。 　　但见靳川这么紧张，她就解释了一下：“我确实还挺有信心的。你送我会紧张，是因为我担心你被粉丝发现，破坏我们考场的秩序。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同学，不太好。” 　　靳川：…… 　　他一如既往地感到，他家小姑娘的心思很难猜。 　　“行。”靳川在小孩的嫌弃中替她打开门说，“我在家充电两天，有需要来书房找我，这几天你就别看书了。” 　　钟杳点点头，心想，反正在卧室也能看错题集。 　　中考为期三天，钟杳自己单独在一个考场，在沉着答题间，时间一晃而过。 　　最后一堂结束后，各大考点的门口，几家欢喜几家愁。有学生笑着说稳了，也有学生直接是哭着出来的。 　　钟杳约了跟朋友们一起聚餐，考完就直接回了九班教室。 　　“怎么样，杳杳，你发挥得好吗？”贺伶俐一点不避讳，见到她就问成绩。 　　迟早都要面对成绩，钟杳也觉得没什么好逃避的。 　　她笑着回：“我自己觉得不错，没有意外，我志愿会直接填桃李。你们呢，考得怎么样？” 　　贺伶俐哭丧着脸说：“我最后一天突然来了例假，肚子一直不舒服，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呜呜呜……” 　　潘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别灰心，虽然其他好学校是没希望了，但咱桃李内部直升考试你先前都考得不错的。” 　　而旁边，没有参加中考在放假的倪子墨则握住了钟杳的手道：“钟杳，你觉得能不能替我拿中考状元？我已经和奥数班的同学吹过牛了，你可千万要做状元呀！” 　　突然被赋予“状元使命”的钟杳，感觉压力山大：“不知道哦，今年题目挺简单，大家应该都挺容易拿满分。” 　　“诶，”倪子墨叹气，“我听你描述题目感觉也是。算了，钟杳你能继续留在桃李，我其实已经很开心啦。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考了状元，记得到时候狠狠宰校长一笔奖学金哦！” 　　？？？ 　　担心自己发挥失利无法直升的贺伶俐和潘达：和学霸做朋友真的太难了，自己琢磨着如何保底的时候，人家在担忧不能考满分QAQ 　　这晚，钟杳先跟贺伶俐他们聚了，又去唐一鸣家跟祁昱他们聚。 　　很奇怪，她可以自然地问贺伶俐和潘达的成绩，面对祁昱，她却有点不敢开口。 　　钟杳最后一个月冲刺时，冒着风险将少年拉入小组，还对他那么严格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清楚的知道，若祁昱中考不能取得好成绩，他想要升入桃李中学的高中部是很难的。毕竟桃李名气很大，他在直升边缘徘徊，一个不留神，得跟全国的初三生竞争。 　　钟杳很想继续跟少年做校友，特别想，就算不是隔壁班离得更远也没有关系。起码，他偶尔回来上课时，她还能看见他。 　　可倘若他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了，现在的祁昱这样忙，她都不知道得隔多久才能见上他一面。 　　钟杳没提成绩，还满脸哀愁，祁昱他们就以为她发挥失常，就也没主动提考试的事。 　　而他们越是这样，钟杳便更觉得他们可能考得不理想，一时更不敢问。 　　四个人躺在草坪上，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最后，就读国际学校，他们中唯一没参加中考的宋拾打破了这寂静。 　　她问：“你们未来三个月怎么计划的？” 　　唐一鸣：“通宵打游戏，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祁昱：“拍戏。” 　　两个少年立刻给出了答案，唯独钟杳依旧沉默。 　　“杳杳，你呢？”宋拾问她，“你想做些什么？” 　　钟杳其实早就规划过了，一个月回云水镇陪十五和六姨，一个月上补习班提前学习高一的内容，一个月休息自己独自呆着悠闲看看电影画几幅画。 　　但现在，面临着很可能和三个好朋友分别的情况，她又改变主意了。 　　“你们想旅行吗？”钟杳说，“我还没有去别的地方旅行过，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 　　但她刚一说完就后悔了。 　　她想起上回他们三个出现在游乐园的盛况，觉得这太不现实，也太强人所难。 　　不曾想—— 　　宋拾立刻惊喜地说：“太好了杳杳！你来加入我们嘉德的毕业夏令营吧！” 第46章 　　钟杳对宋拾说的夏令营十分感兴趣。 　　她刚转学到北京，就听班里的同学提及过夏令营，和电视剧里的游学旅行很像，整个班级的人一起到陌生城市学习和生活。 　　几乎和集体旅行没有区别了。 　　好奇心冲淡了钟杳的愁绪，她从草地里坐起来问：“石头，嘉德毕业夏令营是什么样的？” 　　提到这个，宋拾也很兴奋地起身。 　　她眼睛亮晶晶地说：“是国际夏令营，入营得全部上缴手机那种！为期21天，旨在让营员养成一个好习惯，今年毕业夏令营的主题是‘独立与选择’。嘉德每届毕业生都有夏令营计划，我盼这个好久了！” 　　其实，钟杳听到要上缴手机就已经动心了。 　　现代社会，手机仿佛成为了人的体外器官，她喜欢这种返璞归真的旅行。 　　但同时，钟杳也注意到了“国际夏令营”几个字，她又问：“国际夏令营，就是会去国外的意思吗？” 　　“嗯！今年的营地在美国！”宋拾握住她的手，继续蛊惑她，“杳杳，你不是也没出国玩过吗，不如咱们就一起来次国外的毕业旅行。” 　　钟杳非常心动，她偷偷看祁昱一眼，然后偏头看向唐一鸣问：“那你们呢，如果我和石头去，你们去不去？” 　　“21天没有手机？”唐一鸣还陷在夏令营变态的规则中，不由得说，“那你们不如杀了我！” 　　祁昱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见了女孩躲闪的目光，猜测她应该是很期待一次集体的旅行。 　　但是21天不算短，他备考已经断档了一个月，可以想象他说要休息二十天时，经纪人崩溃的表情。 　　“宋拾，你先把夏令营资料发我一份。”祁昱看向钟杳说，“我尽量。” 　　虽然很难，但他愿意为了她去试。 　　闻言，旁边唐一鸣哀嚎：“祝你们玩儿好吃好，我离不开我的手机，更离不开我的PSP！” 　　“臭唐老鸭！”宋拾揍他，“谁稀罕你去，这是我和杳杳的私人毕业旅行，你们不去算了！” 　　…… 　　…… 　　是夜，钟杳三人都收到了宋拾发来的毕业夏令营资料。 　　结果，继祁昱可能去不了之后，她又发现了新的难题：夏令营的报名费要六位数。 　　她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钱，除非动用靳川打的生活费。 　　钟杳就又开始发愁。 　　她坐在露台，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想：人生什么时候才能没有烦恼呢，是不是要长大后才能一直快乐？ 　　钟杳的烦恼在十六岁生日这天少了一件。 　　和去年一样，她将所有的朋友，都邀请到家里来办了生日派对。包括同样中考结束的孙十五，今年也来到北京同贺伶俐他们成功面基。 　　深夜的时候，钟杳和祁昱都睡不着，两人坐在二楼的露台吹风。 　　露台上，少年对她说：“我21天的假期经纪人批准了，钟杳，十六岁生日快乐。” 　　就好像这才是他真正要送她的生日礼物。 　　便是这一刻，钟杳许下心愿，毕业夏令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 　　七月初，钟杳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彼时，距离中考成绩查询还有五天，她突然接到了班主任蒋科学的电话。 　　“钟杳同学，祝贺你！”蒋科学语气颇有些激动，“你是咱们北京市今年的中考状元，老师替全校师生祝贺你！” 　　即便钟杳曾幻想过这一刻，但当其真正来临时，她却仍懵了一瞬。 　　“真的吗？”她有点儿不敢相信，“今年题目简单，没有人比我考得更高了吗？我物理题最后一道大题都不确定呢……” 　　“哈哈哈！”平日里刻板保守的蒋科学在那段爽朗地笑起来，“钟杳同学，老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的物理是满分！最后一道大题肯定是对的了，而且，你的数学英语化学和体育也都是满分，就语文扣了1分地理扣了2分，总分577！” 　　“钟杳同学，再次祝贺你！接下来几天肯定有很多学校招生办要给你打电话，你在咱们桃李学得这么顺利，老师还是想建议你继续留下来……” 　　为了游说钟杳志愿填报桃李高中，蒋科学后面还说了很大一堆话。 　　虽然有点不礼貌，她后来确实一句话都没再听进去，因为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Yes！” 　　少女傻乎乎的握拳，嘴角的笑意根本都克制不住，“原来生日许愿真的有用！” 　　没有人知道，考取市状元的钟杳，当时所有的想法都是：她拿了第一，那是不是就可以拿着奖学金去夏令营了？！ 　　蒋科学没有骗她，之后的好几天，她的确陆陆续续接到很多学校招生办的电话。 　　一贯有自己想法的钟杳，这次却统一对那端说：自己是未成年，具体报哪所学校，要听家长的建议。 　　然后，在中考分数查询的前夜，钟杳敲开了书房的门。 　　“怎么了？”正看书的靳川摘下眼镜问她，“紧张睡不着？” 　　钟杳搬着小板凳在他面前坐下说：“是有一点，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说看。”靳川权当她是查分数紧张了。 　　却不料—— 　　小姑娘突然道：“我考了北京市的状元。” 　　啪嗒。 　　靳川手中的硬壳书掉在了地板上。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问。 　　钟杳这才道明来意：“你没有听错，我考了577分，有好多个学校都想让我去他们那念书。但是，我告诉他们，我要听你的建议，所以可能之后他们会联系你。” 　　靳川一时竟不知道，该惊讶小姑娘考了状元，还是该惊讶她要自己帮她拿主意。 　　“杳杳，”他正有点感动，想说点什么，小孩却将她的话打断。 　　钟杳又道：“可其实我就想好了要继续在桃李中学念，我撒了谎，骗他们过来只是因为，倪子墨告诉我可以敲学校一笔奖学金。” 　　“靳川，”她问他，“我不擅长谈判，你可以帮我么？” 　　靳川：…… 　　他家小姑娘真不愧是做状元的人。 　　帮她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但靳川还是问她：“你很缺钱吗？爸爸给你的零用钱不够花？” 　　钟杳暂时不想告诉他，那些钱自己一分钱也没花，也不想告诉他自己拿奖学金是想去参加夏令营。 　　靳川很大方，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会替她出夏令营的钱。 　　钟杳压住心虚，尽量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没有，奖学金是状元应得的吧？我这是争取自己的合理权益。” 　　“行。”靳川揉揉她的小脑袋，不再追问，“看我的。” 　　零点，中考成绩查询通道开放后。 　　钟杳开始陆陆续续接到朋友们的道贺电话： 　　“天啦杳杳！墨墨居然真的猜对了，你是咱们的状元啊啊啊！我都是沾了你的佛光，才够到了直升名额啊啊啊！” 　　“钟杳，欢迎来高中部，本学长会继续罩着你！” 　　“钟杳！你知道了吗？你是状元，恭喜你啊！” 　　“杳杳！你吓死我们了，那天在唐一鸣家，我们都以为你发挥失常了，结果你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考了状元！我们杳杳好棒，我就要跟状元一起参加毕业夏令营了！” 　　…… 　　钟杳在聆听庆贺的时候，也一一关心了朋友们的分数。很幸运地，她所有的朋友们一个都没有落下，所有人都保送了本校了高中部。包括孙十五，她也从云水镇考到了省里最好的高中。 　　钟杳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先前在唐一鸣家，她和祁昱他们相互误会了。 　　她考得很好，朋友们也不赖。 　　祁昱虽然成绩低了点，但他除了裸分之外，还有额外的加分项。 　　钟杳永远记得，少年在电话里告诉她：“我才艺这么多，还给桃李贡献了数不清的生源，不保送我上高中部校长的良心都得痛。也就你，还傻乎乎的担心我没学上。” 　　她被他吐槽了，却还是偷偷的笑。 　　“祁昱，”钟杳握着手机，由衷地道，“我特别高兴你还能留在桃李，我们夏令营见啊。” 　　—— 　　七月下旬。 　　钟杳的护照、签证和入营手续全部办妥，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夏令营，第一次跨国旅行正式开启。 　　出境前，祁昱他们三人仍旧不太方便同行，钟杳便独自打车去了机场。 　　靳川当天有个杂志拍片工作，没能送她，但最后夏令营的钱还是他出的。 　　本来钟杳不想接受，但他对她说：“这是爸爸个人发给小状元的奖学金，杳杳，毕业快乐。” 　　她就一下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临行前，靳川还替她兑换了除过关额外的美元，从纸币到硬币一应俱全。 　　他说万一认识了外国的小伙伴，也该大方一点，展现我们中国的慷慨。 　　她便也一并带上了。 　　靳川并不像传统父母那样，每一次远行都满脸愁绪担心孩子照顾不好自己，他只祝她旅途平安愉快。 　　钟杳挺喜欢他的开明，出发时轻松又欢喜。 　　这是钟杳第一次坐飞机，没人陪她办理登机手续，也没人陪她安检过关。 　　小伙伴们很是担心，纷纷在群里提示她： 　　【石头：钟杳，你到了大厅直接找工作人员问美国缅因州波特兰头等舱办理柜台。】 　　【唐老鸭：然后就会发漂亮小姐姐，全程帮助你办登机手续！】 　　【石头：安检过关的时候，你看别人怎么扫护照就可以了。】 　　【唐老鸭：安检完毕，再找个漂亮小姐姐问，她就会直接带你来贵宾室找我们了。】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祁昱忍不了了： 　　【祁昱：你们两个吊车尾，对市状元有什么误解？】 　　钟杳看了抿唇笑起来。 　　她第一次坐飞机，多少会有些紧张，但有了朋友们在群里的插科打诨，去机场的一路上其实纾解不少。 　　【杳杳：放心，我可以自己搞定~】 　　钟杳回复消息后就差不多到了机场。 　　国际航站楼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她才知道，原来在北京，出国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事。 　　她没有去找工作人员，一路仰头看电子屏和标牌，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办理柜台。 　　头等舱的柜台无人排队，钟杳礼貌将新办的身份证递给柜台姐姐，几分钟，她就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张登机牌。 　　她内心满满地都是成就感，她拿手机拍下登机牌，感觉还没进入夏令营，自己就已经体会到“独立与选择”的快乐。 　　之后安检钟杳跟在别的旅客后面，有样学样，也迅速轻松通关。 　　然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往贵宾室跑去，她已经等不及要跟朋友们会和了！ 　　结果—— 　　到了贵宾室，只有宋拾和唐一鸣两个人在。 　　“祁昱呢？”她问。 　　唐一鸣拍拍她的肩安慰：“我说昱哥可能来不了了，你信吗？” 　　钟杳面色一滞，有点发懵，刚想说祁昱明明和她约定过了。 　　却见宋拾飞起一脚踢少年屁股上：“唐一鸣你想死吗？敢逗我杳杳！” 　　然后她跟钟杳解释：“办登机得核对人脸嘛，祁昱帽子口罩一摘，还没过安检就被粉丝认出来了。现在他重新买了八个不同的航班，最后要坐哪个航班我们也不确定了。” 　　“原来是这样。” 　　不能和祁昱一起坐飞机虽有些遗憾，但他至少不会缺席，钟杳就还是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他不会食言。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唐一鸣硬把她俩拽去贵宾室的按摩间，按了按肩颈，说钟杳第一次坐飞机，一定要把该体验的都体验了。 　　若不是宋拾拦着，他还要推钟杳去浴室，让她一个人进去体验下机场的淋浴有什么不同。 　　少女的第一次航程，是自信的，是轻快的。 　　在朋友们的陪伴打闹中，登机时间一晃便到，她终于走向无数次在电视中见过停机坪，登上即将翱翔天际的铁鸟。 　　钟杳被宋拾挽着，在空姐的欢迎声中拐进左边头等舱。她的位置在第一排，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惊喜地发现祁昱居然已经坐在她的左手边！ 　　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少年，抬头对她眨下眼睛，然后比了个嘘的动作。 　　飞机尚未起飞，钟杳好像就已经产生失重感。 　　头等舱一排只有两个位置，她按捺住欢喜刚在右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 　　【你的第一次飞行之旅，我必须得在。】 　　【够义气吧？】 　　钟杳几乎是不假思索回：【我好开心】 　　然后她悄悄侧脸，间谍接头似的，对着少年笑了下。 　　其实飞机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但她莫名地就觉得，这次的飞行变得更加有仪式感。 　　终于—— 　　铁鸟展翅高飞，舱内大部分旅客都闭眼在睡觉，唯有钟杳兴奋地贴在窗边看整座城市越来越渺小。 　　她飞到更高更辽阔的世界，她看见飞机冲破厚重的云层，令滚滚云海显现。 　　钟杳又想起了妈妈。 　　每当一个新的世界呈现在眼前，钟杳都会更理解一分妈妈所做的决定。 　　少女在看窗外，而少年在看她。 　　祁昱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飞机上，但他今天才发现，原来枯燥的国际航程也可以变得生动起来。 　　—— 　　历经二十个小时，一行四人终于抵达了波特兰机场。 　　正是下午时分，夏令营的车就等在机场停车场，英语最好的祁昱领着他们一路走过去。 　　因为本次夏令营的选址在美国偏僻的东北部，嘉德报名的学生几乎为零，他们上车后发现整个大巴上都是外国学生。 　　祁昱因此获得解放，再也不必以口罩示人。 　　“Welcome to join us！” 　　钟杳四人刚上车就受到了其他营员的热情欢迎。 　　为首的祁昱很酷的点点头没说话，唐一鸣英语渣无话可说。 　　宋拾毕竟是国际学校的学生，很大方地跟他们问好：“Hello everyone，I'm song，come from China。” 　　“Cool，you are a song！” 　　钟杳仿佛突然进入了口语考试现场。 　　她能听懂宋拾说“她叫宋，而营员拿英语谐音调侃说她是一支歌”，可轮到她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过，钟杳牢牢记得，这是夏令营，她来的目的就是锻炼自己。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Hello，I'm Alisa，nice to meet you！” 　　钟杳讲完脸都红了，因为她说了小学生都会的“nice to meet you”…… 　　意外地，车里却没有一个人笑她，营员们都笑着回应她： 　　“nice to meet you！I'm Lily~” 　　“Tina~” 　　“Jaen~” 　　…… 　　大家纷纷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宋拾拉着她去后排最宽敞的一排坐，然后苦恼地说：“杳杳，你也给自己取了英文名吗？我都不知道该叫什么，老师建议我就叫“Stone”，可是我不是很喜欢，还不如我的宋呢！” 　　钟杳还沉浸在自己勇敢发言的喜悦之中，弯眼告诉她：“没关系啊石头，我的英文名是十五取的，她觉得很像艾莎公主，我觉得还不错就决定用这个了。你的‘一支歌’很酷，我很喜欢。” 　　宋拾便决定以后就用自己的姓氏做英文名了！ 　　大巴很快启程，波特兰的城市风光尽收眼底。 　　这里和钟杳所想的国际化大都市全然不同，更像欧洲的高地小城，地面起伏不断，山林美得像一幅油画。 　　又拐过了几道弯，钟杳眼睛忽然一亮，下意识地扯了扯祁昱的衣袖。 　　“看，是大海！”她指向窗外激动道。 　　祁昱不看海，只看她，眼里全是笑意。 　　他们曾在去年的春天约定，要一起看海，没想到今年夏天刚到，就已经实现。 　　两个人，女孩扯着男生的袖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 　　唐一鸣觉得他身边快升起粉色泡泡了都。 　　“咳——咳咳！”他戳戳宋拾，“石头，你给翻译下，导游，哦不是，带队老师在说什么。” 　　宋拾已经完全沉浸在夏令营的氛围中，瞪她一眼，挽住钟杳的手说：“杳杳，老师说那是大西洋！而且，波特兰的含义是‘我将再起’，因为这里曾多次历经火灾……” 　　钟杳这才算自然地松开了祁昱，她笑着看宋拾：“石头，如果将来你不做武打演员了，去做导游肯定也特别厉害！” 　　“她做导游？我都可以想象她暴揍跟团旅客，逼迫别人买纪念品的画面了！”唐一鸣说着还模仿起她打拳踢腿的动作来。 　　外国营员们以为少年在表演节目，竟突然喝彩起来。 　　唐一鸣一懵，却见一个棕发男孩跳起舞来，似乎要吸引住大家的目光，和他争个输赢。 　　棕发男孩的街舞抖动带动了整车的氛围，司机甚至放歌替他伴奏起来。 　　钟杳偏头看始终沉默的祁昱一眼。 　　少年会意，扬唇走向棕发男孩，一顿电流舞同他斗起舞来。 　　车内的氛围，在祁昱一个下腰起跳的高难度动作后达到最热烈，棕发男孩做了个街舞的称赞动作，彻底认了输。 　　耀眼的人无论到哪里都难掩其光，祁昱还没到营地，就已然成为半个明星。 　　但这位明星在一众喝彩声中，走向钟杳，并对暗号似的对她眨了下右眼。 　　女孩坐在他身边悄悄的笑。 　　而车内的音乐并没有停，突然切到一首轻快又熟悉的歌，整车的营员们都跟着合唱起来。 　　直到高潮来临，钟杳终于想起，她在祁昱送的Touch里听过，叫《My love》。 　　“And all my love” 　　…… 　　伴随着少年少女们的齐声合唱，伴随着夏天的风，大巴将钟杳他们载向属他们的毕业夏令营。 　　眼前是一片崎岖林地，从标注英文“毕业夏令营”的拱门眺望，隐隐能看见好多间小木屋。 　　“营长”拿着小喇叭站在门口大声欢迎他们，钟杳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抵达的营员。 　　所有人按照规定上缴手机，之后得到了木屋的钥匙牌，四人间，男女分开住。 　　钟杳和宋拾，还有两个美国女孩，梦娜与格林住在一起；而祁昱、唐一鸣，刚才斗舞那个棕发男孩，以及另一个金发男孩住一间。 　　梦娜和格林是一对姐妹，都姓“派克”。格林和钟杳同龄16岁，是个胖胖的女孩，而梦娜是她的妹妹，带着牙套说话奶奶的，今年才12岁，刚刚小学毕业。 　　姐妹俩当然都不会说中文，钟杳便和宋拾约定，接下来的21天她要挑战只讲英语，无障碍口语交流是她本次夏令营的终极目标。 　　宋拾：……学霸真的好可怕！ 　　但她其实还挺佩服钟杳的，平常安安静静的姑娘，说起“中式”英语一点儿不退缩。看得出她和梦娜、格林说话时会紧张，甚至耳朵都有点红，但她却勇敢又努力地去表达。 　　宋拾觉得这样特别可爱，就无条件配合她了。 　　好笑的是，晚餐她们跟祁昱他们在食堂会和后，所有人都讲英语，唐一鸣这个学渣崩溃了。 　　“钟杳，你何苦！”他恨铁不成钢，“你可是咱北京的状元，怎么能这么快败给资本主义？！” 　　“你目标不是北大吗，又不出国，干嘛讲英语？” 　　“我在寝室已经听了一下午英语听力了，还是加速版的，钟杳求你了，救救我！” 　　钟杳被他逗笑了，但还是用不流利地英文说：“不，这样如此不礼貌，或许你应该向我学习，勇敢点，大声说。” 　　“噗——”唐一鸣又苦又好笑，朝着女孩竖大拇指，“Good！You very good！” 　　两个寝室的人直接笑倒，大呼“你们中国人好可爱”。 　　钟杳有点儿不好意思，却又有点开心。 　　她觉得在夏令营里，好像提前体会到了高中住校的乐趣。面对这样的陌生集体，她原本有些担心，但幸运地，她好像又遇见了一群可爱的人。 　　然而，快乐只维持了不到十秒。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嘲讽的男声： 　　“这种蹩脚的程度，你就敢来美国丢人了？” 　　笑声戛然而止。 　　钟杳抬眼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的男生，但他身边的人却再熟悉不过，是沈青青。 　　时隔一年再见面，女孩仍穿着粉T恤红皮鞋，但钟杳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有些失去了飞扬神采。 　　祁昱蹙眉看着沈家兄妹，冷冷回：“沈嚣，别让我入营第一天就和你动手。” 　　钟杳了然，原来这就是当初欺负石头的沈嚣，他们兄妹果然是一丘之貉。 　　她扯扯祁昱的袖子，差点想破戒直接讲中文，但想想，为了沈嚣这种人不值得。 　　所以，顿了顿，她语速极慢的依然用英语说：“别，不值得，就为了像他这种人。” 　　刚入营就被沈家的老鼠屎搅坏心情，祁昱本来一肚子火。 　　可女孩认真练口语的样子实在太乖太可爱，他终于没忍住也克制扬唇，回头睨沈嚣一眼，煞有介事点头：“是，你是对的。” 　　他们这桌的氛围便又恢复轻快。 　　沈嚣被迫给弄到这鬼地方陪妹妹散心本就不爽，此刻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烦躁，还想上前去搞事。 　　“哥。”沈青青却拉住他，“我饿了，先吃饭吧。” 　　沈嚣皱眉，这一点都不像沈青青。 　　从前，这破妹妹闹腾得不行，哪像现在这么乖乖喊过他哥哥？去年被退学的事，给她的打击，比他们想象的都要重。 　　“操！”他低骂一声，却到底还是先忍了。 　　但这天，祁昱和沈嚣最终还是打了一架。 　　彼时，恰是晚饭后不久，营长刚宣布完“毕业夏令营”的规则。 　　钟杳约他在营地散步，还坚持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对他说：“我喜欢这里。祁昱，你将会去竞争，最佳营员吗？” 　　这次夏令营设置了“最佳营员”和“最佳团队”两个奖项，园内每天每个项目都有老师组织竞赛，营员每天清晨自主选择这天要参加什么项目，竞赛胜利加分，违纪扣分。21天后，获得积分最高的人就是最佳营员，而最佳团队需要男女以寝室微单位结成队伍共同努力，两边同时在团队项目竞赛拿第一才行。 　　拿奖的个人和团体，将获得奖金、证书以及实心纯金奖牌，可谓真正的通关金币。 　　“你呢？”祁昱反问她，“你想拿奖牌吗？” 　　钟杳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不是想自己拿奖牌。 　　毕业后，她一直也没想好要送他什么毕业礼物。但现在，在他们一起参加的夏令营里，她终于有了眉目。 　　但全营这么多优秀的人，这也不是写卷子，钟杳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她微微一笑，说：“参与更重要。” 　　而她一笑，祁昱便什么都懂了。 　　夕阳下，他靠在树干上回：“明白，我也勉强参与一次。” 　　“Alisa，”他喊她的英文名，问她，“决定好明天选什么项目了吗？” 　　钟杳说：“每一个项目，我都想要挑战。” 　　这就是不打算告诉他，具体从哪一个项目开始咯。 　　不过，祁昱想，这样也挺有趣，不知道就会在哪个项目遇见，还挺浪漫。 　　但其实，钟杳想拿奖牌，已经决定好要先从最擅长的“记忆挑战”开始。 　　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一个书呆子，所以才没好意思告诉少年。 　　两个人在美好的误会中结束了这一天。 　　营地男女宿舍由一道很高的栅栏隔开，祁昱先送了钟杳回木屋，而事情便是在他回到男生宿舍后走偏的。 　　他回去时，沈嚣正倚在栅栏大门边。 　　“哟，大明星，”他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听说刚才你和小女朋友约会呢，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行不行啊？” 　　沈嚣故意将话题往有颜色的方向引，还用英语说，惹得周围男生都跟着起哄。 　　祁昱心中的火气腾地往上窜，却还是克制着：“嘴巴放干净点，不会说话就别怪我替你爹教你。” 　　“Wow！” 　　看戏的营员一时更激动。 　　沈嚣也动了气，往土里啐一口，走到祁昱面前：“我说错了吗？祁大明星，你放着电视不演，跑来这鬼地方不就想睡女朋友吗？” 　　说着，他还邪笑着说：“状元魅力这么大呢？你说我要是努努力，能不能也尝——” 　　“操！”祁昱久违的爆粗，一拳打过去堵住了沈嚣的满嘴狗话。 　　“妈的，祁昱，老子早就想打你这个傻逼了！”沈嚣也不好惹，立刻回敬。 　　两个少年，你一拳我一脚都在用狠劲。 　　起初，别的营员还在起哄加油，但渐渐地—— 　　他们也发现，这两个男的不对劲啊，打个架而已怎么都像要拼命？！ 　　“停手！” 　　“嘿，两位朋友差不多了！” 　　“别打了，否则我们只能叫营长了！” 　　“违规被开除不值得，喂，停手啊！” 　　…… 　　大家开始上前劝架，想要将他们分开。 　　而此时此刻，祁昱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他珍视的女孩的第一次旅行，毕业旅行，谁他妈也别想破坏，如果弄狠点能把沈嚣这狗东西一起弄出夏令营最好。 第47章 　　钟杳睡前才得知祁昱和沈嚣打架的事。 　　其实傍晚时分，木屋外边就突然传来阵阵奔跑的脚步声，但当时她正戴着耳机在听英文广播，不太想打断学习节奏就没管。 　　等她完成后，一直在外面玩的宋拾突然冲了进来。 　　“杳杳，你知道了吗？”宋拾着急得连英文也不说了，“祁昱和沈嚣打架被关起来了！” 　　“什么？！”钟杳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两个中国女孩突然变得紧张又激动，旁边，格林和梦娜两姐妹才终于开了口。 　　“或许，你们是在讨论，你们朋友打架的事？” 　　“你们刚知道么？” 　　其实宋拾也不太清楚，她迷上了夏令营的击剑项目，一晚上都在和别的同学学习切磋。 　　闻言，她在格林的床前坐下问：“格林，到底怎么回事？男生宿舍已经被关闭，又没有手机，我连Tom都没办法问上一问。” 　　Tom就是唐一鸣，宋拾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问情况，但夏令营晚上管得严，这个点已经不允许男女生互窜寝室了。 　　格林和梦娜才拼拼凑凑地，将她们知道的情况大概描述了一遍。 　　两姐妹说，男生那边传，祁昱和沈嚣是为了一个女同学才大打出手，说“女同学”时，她们还默契看了钟杳一眼。 　　打架在夏令营是不被允许的，两个男生打得头破血流，按规则应该驱逐出营。但营长念在今天是入营的第一天，所以额外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先将他们关到“禁闭木屋”了，希望他们能在里面彼此反省。 　　“What？！” 　　宋拾听说营长居然把俩人关一起了，满脸不可思议，“都打到那种程度了，居然还把他们关在一起？我恐怕等不到天亮，禁闭木屋就已经被烧了！” 　　格林和梦娜觉得她好幽默，没忍住笑了。 　　而钟杳却很忧愁地看向窗外，脸上的担忧不能更明显。 　　“Alisa，”宋拾又恢复英文模式，安慰她说，“别担心了。禁闭木屋外面的栅栏比男生寝室还高，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天亮然后再去问清楚状况。” 　　其实，钟杳不只关心祁昱为什么打架，她更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但她知道宋拾说得对，她们现在的确也做不了什么。 　　钟杳说服自己躺上了床，可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 　　从前，她觉得手机被过度使用了，可现在，她开始无比怀念能随时通过手机彼此相连的时光。 　　夜越来越深，小木屋里是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而外面偶尔会响起几声虫鸣。 　　钟杳却想，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睡了，营地的老师们也应该都睡了。 　　终于—— 　　少女还是没忍住悄悄爬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翻了翻自己带来的医药箱，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 　　认识钟杳以前，祁昱脾气就够臭的，但比起沈嚣这只狗还是差远了。 　　他对异性是避之不及，但沈嚣恰恰相反，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不断交女朋友，也不知道一群小学生有什么恋爱可谈的。而正是因此，祁昱并不认为傍晚沈嚣在故意刺激自己，他这种满嘴脏话的狗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所以他得在沈嚣有任何非分之想之前，就先告诉他，老子的人你敢想一下试试。 　　但祁昱死也想不到，他和沈嚣打了个昏天黑地后，不仅没有被遣送回家，反而因为不能体罚的破规定，还被和他一起打包给送到这个四面都被栅栏围起来的树屋禁闭室里。 　　两个见面分外眼红的死敌，夜黑风高的，被关到这种言情小说才会出现的禁闭屋，是多看彼此一眼都渗得慌。 　　和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了，但到底是没再继续动手。 　　半夜，祁昱躺在比剧组床板还硬的床上，怎样都无法入睡，他满脑子都是钟杳。 　　她应该知道打架的事了吧？ 　　他在想，她这么想要集体旅行，甚至还想拿奖，不会因为他的冲动生气吧？ 　　祁昱觉得，自己可能得编个好听的理由哄哄她。 　　“咚——” 　　外面突然传来什么敲门的声音。 　　祁昱一惊，差点以为这林地还有什么没清理干净的动物。 　　却听外面又是一声“咚”，紧接着似乎还有石头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谁他妈半夜不睡拿石子在砸门？”沈嚣也没睡，翻身起来，“不会是唐一鸣那二逼吧？” 　　祁昱服了，翻身下床：“沈嚣，你要想打架出营，我成全你。” 　　沈嚣也气：“要不是老子手机给收了，祁昱，老子让你热搜上到爽。” 　　“呵，那我省这么多钱，还得谢谢你。”祁昱呵笑着推开了窗户。 　　至于为什么不推门，是因为门被营长给反锁了，说给他俩禁闭到位，就连窗户也像牢房一样用木头棍竖着分成三等份，以防他们翻窗出去。 　　祁昱没想太多，以为真是唐一鸣来看他了，却不料—— 　　在看清楼下身影时，猛地怔住。 　　他甚至侧头先看了眼沈嚣，确定不是幻觉后，才终于肯定钟杳居然真的大半夜地跑过来了。 　　隔着旋转木梯，隔着空地，少女站在栅栏之外，双手做喇叭状傻乎乎喊： 　　“祁——昱——” 　　“你没事吧？等我进来。” 　　然后，她居然就真开始爬栅栏，就像刚认识她那会，为了个黑板报就要爬铁栅栏进学校。 　　这刻之前，祁昱都没有被“禁闭”的感觉。 　　但他隔着做了防护栏的窗户，只能眼睁睁看女孩费劲地往栅栏上爬时，他突然就有种寸步难行的坐牢感。 　　祁昱又心软又生气。 　　“操！”他突然侧头冷冰冰看向沈嚣，“沈嚣，你再敢动主意到她身上，我先杀了你妹妹。” 　　？ 　　沈嚣不懂他又发什么疯，反手嘲讽：“祁昱，你他妈害我妹妹还害得少吗？要不是为了你，她至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连累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祁昱却没心情再和他对骂。 　　禁闭屋的栅栏没桃李那么冰冷坚硬，是木质的，顶端也没削那么尖，钟杳已经翻进来了。 　　少女蹬蹬跑上楼梯来到窗边问他：“祁昱，你受伤了吗？” 　　连英语也不说了。 　　旁边，沈嚣什么都懂了。 　　那么高的栅栏，可能打死沈青青她都不会碰一下，但祁昱的女朋友来了。 　　沈嚣突然就明白祁大明星为什么和他拼命，也明白妹妹为什么会输，还搞成现在这幅丧气模样。 　　这种女生，她怎么可能斗得过。 　　“妹妹，来给你男朋友送温暖呐？”沈嚣是没有心的，他还是继续嘴贱，“祁昱有什么好，十天有十一天见不到人，说不定还跟娱乐圈别的妹妹看星星看月亮呢。不如你换我这个哥哥谈谈新恋爱？” 　　“沈，嚣。” 　　祁昱立刻又要上手，却被少女的手一把抓住。 　　她弯着眼睛说：“祁昱，这个夏令营没有我想的好，晚上狗叫声好大，比我老家的老黄狗还吵。” 　　？ 　　沈嚣气得要死，想动手隔着门窗锁链，又没办法和女生动手，脸上的表情登时十分精彩。 　　祁昱便舒畅了。 　　外边，钟杳安抚他之后，开始从窗外开始往里一件件递东西：红药水、棉签、医用酒精、药膏，甚至还有一盒创可贴。 　　“祁昱，别受伤。”她顿了顿，补充，“也不要再和狗打架。” 　　沈嚣：…… 　　祁昱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明天见。”钟杳见他没大碍就打算回宿舍了。 　　祁昱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月光下，钟杳回头。 　　他说：“小心点，明天见。” 　　少女微笑对他点点头，抽回手，轻盈地跑走了。 　　祁昱目送她走下旋转木梯，目送她翻出栅栏，直至她背影消失在视野都没从窗边离开。 　　沈嚣受不了祁昱这么傻，又想嘴贱刺他。 　　却被祁昱目光一横：“沈嚣，今晚月亮这么好，别让我动杀心。” 　　？ 　　沈嚣顿时没了吵架的欲望，他往床上一倒，心想：恋爱中的祁昱简直是疯了。 　　—— 　　或许是关禁闭比退营还恐怖，两个打架的少年，第二天居然也能虚假的和好了。 　　他们恢复自由，彼此都不想多看对方一眼，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别的营员都已经自主选择了今天的项目，祁昱沉默思考着钟杳可能会选择的项目，然后选择了“益智类”。 　　果不其然，他都没找太久，就在“记忆挑战”的片区找到了女孩。 　　顾名思义，记忆挑战就是考验记忆力的，学生们需要先看一段视频，然后抢答老师的问题。不同于综艺节目，这里没有抢答器，谁嘴快谁就算赢，最后答对几题便积几分。 　　彼时，钟杳正站在擂台上，屡战屡胜。 　　大多数来夏令营的学生，都是为了玩，参加这个项目的人很少。 　　祁昱很轻松地就站到了钟杳身边。 　　但是—— 　　女孩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钟杳正聚精会神地看新一段视频，而她身边，同时还围着一个中国营员，五个外国营员。 　　一分钟结束，祁昱还没回过神，前面老师开始问问题。 　　“红色！” 　　“三个男人，四个女人！” 　　“32条腿！” 　　…… 　　此起彼伏的全是钟杳和她身边另一个中国小姑娘的声音，其他接个营员都是刚张嘴，答案就已经抢先被两人给答了。 　　别的营员们都成了陪衬，仿佛化身观众一般。 　　祁昱在旁边竟也看出了点观众的紧张感，竞争这么激烈，他都盼着钟杳赢了。 　　然而，最后一个问题不是纯问答，而是一道叙述题。 　　老师让她们叙述最后一个画面的场景，钟杳败在了英语口语上，她旁边比她矮两个头的小女孩赢了。 　　祁昱以为她会遗憾难过，正准备去她身边安慰她。 　　却见钟杳展颜对冠军小女孩伸出了手，还用稚嫩的英语夸她：“你很厉害，很高兴认识你，我叫Alisa。” 　　而她旁边的小女孩也笑眯眯握住她的手：“钟杳，你也很厉害，如果你的口语再好一点，也许冠军将不属于我。” 　　钟杳讶异：“你认识我？” 　　冠军小女孩点点头：“我是虞红豆，和倪子墨是奥数班同学，我见过你们的合影。” 　　“红豆，认识你真是太开心啦。”钟杳更灿烂，还邀请她说，“一起刷新项目吗？” 　　两个女孩欢欢喜喜的走了，祁昱在她们斜后方，全程像空气般被忽视掉。 　　他失笑在原地，没有再追。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和在桃李没有什么分别。 　　少女在学校有可以陪伴她更多，拥有共同兴趣爱好的朋友，只在偶尔放学后和他听歌散步。 　　祁昱突然觉得，她能有这样多的人陪伴，而自己做填满空白的另一部分，也挺好。 　　—— 　　自那天后，祁昱也不再想着，夏令营的每分每刻都要和钟杳在一起。 　　这里的氛围和学校很像，但他却不用武装。和谁一起玩，去任何一个角落，都不用担心镜头和粉丝拥堵。 　　当少年能够自由无束地和朋友赛马打球、射箭上树，甚至是玩扑克赌裸泳，完全放飞自我时，他才终于明白了钟杳那么想要他一起参与夏令营的真正意义。 　　能在相聚的同时，摸索体验各自最想要的生活，是如此弥足珍贵。 　　后来的一周，四个小孩除了吃饭，以及每晚的草坪看星星聊天时光，别的时间都泡在了自己喜欢的项目里。 　　钟杳交上了新的朋友，虞红豆和一位戴圆框眼睛的英国学霸奥卡姆。 　　虞红豆和奥卡姆实力都很强，是拿第一名的强劲对手，但钟杳并没有因此而避讳他们，反而迎难而上，每天都和他们并肩刷项目。 　　知识描述上，口语较差的钟杳会略逊一筹；但若涉及动手，比如搭建多诺米骨牌，钟杳便总能制胜。 　　终于，半个月过去了，三位小学霸刷完了所有的“益智类”项目。 　　接下来便是运动相关项目，钟杳以为自己优势更大，但现实还是告诉她，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奥卡姆的马术一流，而虞红豆的击剑甚至能够和宋拾不相上下。 　　此时此刻，两个女孩两个女孩你刺我档，可谓有来有回。 　　虞红豆将宋拾逼到树干死角，没想到宋拾居然往树上一蹬脚，从虞红豆脑袋飞过去换了个方向！而虞红豆被宋拾击退到木桩时，她一个漂亮的侧身，差点击中宋拾的手臂！ 　　两人难分难解，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最后还是更擅长运动的宋拾跳上草堆，将身高差拉得更开，寻找到对方的失误一击刺中虞红豆的心脏！ 　　全场掌声雷动，都拜倒在两位女孩的英姿飒爽之下。 　　宋拾直接主动拥抱了虞红豆，对她说：“你好厉害，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击剑居然这样厉害！” 　　“你也不赖，”虞红豆回拥她，“我听说你刚学了半个月，我超佩服！” 　　两个女孩的商业互夸，看得旁边的营员们都笑了。 　　气氛快乐又有感染力，带动了不少营员积极报名参加击剑比赛，都想要挑战一下刚学了半个月的宋拾。 　　然而，隔壁男子击剑组突然爆发出激烈的哄笑，打断了她们的和谐氛围。 　　许多女孩儿偏头看过去，恰好，一个麦色皮肤的帅哥红着脸狼狈冲了出来。 　　钟杳和宋拾一个对视，都微微皱了眉。 　　跑出来的人正是唐一鸣，他浑身湿透，看起来像是掉落了水槽，而他的身后是嚣张又讨厌的沈嚣。 　　沈嚣嘴贱不改，击败了唐一鸣还开口讽刺：“我说错了么？你这个只会跟着祁昱的废物。” 　　男孩坏起来总是更恶毒，沈嚣说完也没人帮唐一鸣怼，反而又是一阵哄笑。 　　钟杳一再地听见沈嚣口出狂言，气得脸都白了。 　　“让我看看，到底谁是废物！”火爆脾气的宋拾将击剑头盔一扣，举着剑就杀过去了。 　　女孩来势汹汹，沈嚣连头盔都来不及戴上，只能持剑迎战。 　　男女在体格上始终有着差距，夏令营为了公平起见，很多运动项目都是男女分开的，击剑便是其中一项。 　　然而，沈嚣却在每一次侧剑格挡时，感受到宋拾惊人的爆发力。 　　他措手不及，被击得节节败退，很快便要退到角落。 　　伴随着两柄剑铿锵碰撞，击剑项目周围的营员几乎全都围了过来，就连老师都被他们所吸引。 　　“哇哦！帅！” 　　“Song！狠狠揍他！” 　　“吁——沈嚣，你行不行——” 　　终于，沈嚣还是被逼到角落，宋拾一个直刺，沈嚣一个下腰，剑还是擦着他的额头刺过去！ 　　再起身躲开，他额头上立刻鼓起一道红印子，火辣辣地疼。 　　“Nice！” 　　人群爆发喝彩，人人称赞宋拾。 　　沈嚣眼睛微微眯起，也动了真格。 　　一刺一扫都用了十足的力道，宋拾被他震得手臂发软，但她内心怒火太盛，憋着一股气不赢誓不罢休。 　　两人你来我往，阶梯之上打到下面草地，从男生场地你进我退地到女生赛场…… 　　沈嚣借助木雕空翻躲避心脏位的必杀，宋拾轻盈跃上草堆，躲过沈嚣从脚下横扫的剑锋，却又被男生在手臂上狠狠一刺。 　　两人难分难解，围观的营员们也不说话了，都屏住呼吸，静候赢家。 　　倏地—— 　　宋拾在沈嚣要再度攻击她的手时，果断将剑抛向空中，然后她像是从草堆上施展的轻功，跳到空中接住剑柄，狠狠往沈嚣脸上一刺！ 　　宋拾的剑稳准狠地刺中了沈嚣的眉心，令他往后跌了一步。 　　为防刺伤人，剑尖都套了塑料塞，这一击不至于刺伤他，却在他眉心留下一个鲜红的圆圈印记。 　　霎时，满场喝彩： 　　“Wow！！！！！” 　　“Song！Song！Song！” 　　“宋是天下第一！” 　　宋拾像一个英雄般，被营员们举起来，抛向空中。 　　而沈嚣第一次被当做空气般，被人忽视在一边，他久久都无法回神，不敢相信自己击剑居然输给了一个刚学了半个月的女生。 　　额头和眉心的红痕都是耻辱的印记，沈嚣颜面全无，半点也不甘心。 　　他挤进人群，朝着女孩喊： 　　“喂，宋，再和我赌一次，你敢吗？” 　　他面子上过不去，想要找回面子。 　　却见被营员们放下的宋拾摘下头盔笑了，她用英文回：“手下败将，和我赌，你配吗？” 　　然后她不再逗留，牵着发呆的唐一鸣离开了击剑场。 　　尖叫狂潮欢送英雄和她的朋友，而沈嚣的面子彻底碎在了地上。 　　—— 　　宋拾一战成名，一整天都有人想跟她约击剑。 　　但这晚，她拒绝了所有邀约，和朋友们躺在了山丘上看星星，这是他们每晚睡前的固定环节。 　　山林里的夜空，星辰格外闪耀。 　　四个人枕着手躺在草地，就像之前在北京的每一次。 　　“昱哥，”白天被沈嚣击溃的唐一鸣说，“你放心，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没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有多惨兮兮，沈嚣那狗说得可能没错，很多人是因为昱哥你才和我玩，但我其实很高兴。毕竟，怎样都比过去孤零零一个人要好对吧？” 　　唐一鸣幼稚园上亲子综艺，收获了粉丝的喜爱，却也遭遇了同学的排挤与欺凌。 　　是祁昱拉了他一把，这些年来，也不是只有沈嚣一个人说他是祁昱的跟屁虫，但他都不在乎。 　　他的人生，就是因为祁昱拉那一把，才重新看见了光。 　　但祁昱听了却踹他：“你不在乎个屁，谁骂你你就打回去，我幼稚园教你的道理，你现在都还没明白？” 　　唐一鸣这个人看着嘻嘻哈哈的，但他一直知道，其实这小屁孩心里比谁都脆弱。 　　“唐一鸣，”钟杳今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去安慰他，此时此刻她告诉他，“祁昱说得不全对。打人确实不提倡的，但你可以稍微在乎一下别人说的话。不是说你就要反省自己，而是，你要告诉自己，他们说的都不对。你很好，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长得帅又有亲和力，打游戏第一名，学习进步飞速，我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别的任何人，而是因为你是你。唐一鸣，你真的很好。” 　　唐一鸣一愣。 　　他确实不太在乎沈嚣那些辱骂的话，毕竟他们和沈家兄妹一直都不对付。 　　但击剑的时候，他被沈嚣狼狈逼退到水槽里，被营员们嘲笑时，要说不生气不难过也是假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幼稚园，他被同班同学推进了泳池。 　　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太不可磨灭。 　　绝望与害怕将只有四岁的唐一鸣笼罩，以至于今天再跌落水槽，他竟没有第一时间找沈嚣算账。 　　少年望着星空，认真思索着钟杳的话，似乎有什么耿耿于怀的东西即将释怀。 　　“你就是傻！” 　　宋拾这时一拳砸在他肩上，力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她说，“幼稚不幼稚，哪有那么多人会为了另一个人跟你玩？什么样的都人都会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就沈嚣那样的狗不都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吗？唐老鸭，你可是迪士尼一哥，CP粉也有十几万的人，你给我振作一点！” 　　短发女孩说完抱着手直呲气，然后如平常瞪着他吐槽：“都是为了你我的手今天都快被沈嚣的剑震断了，唐一鸣，你敢为了狗哭等我手好了看我不揍你！” 　　唐一鸣突然就笑了。 　　他握住宋拾的手，低头替她吹吹。 　　“石头，”他问，“你说我以后做医生好不好？” 　　宋拾眼神躲闪，有点无法直视他：“怎么，今晚又是看星星看月亮从讨伐狗贼聊到人生梦想吗？” 　　“不过，”她话锋一转，说，“你做医生应该还不错吧，以后我做武打明星哪里受伤，医疗费就从你这儿省了。” 　　“嘿嘿嘿，”唐一鸣看着她笑，“你要是受伤了，我得收你三倍医药费，所以你还是给我保重吧！” 　　“唐一鸣，你想死吗？！” 　　两个冤家又能打闹起来了，钟杳和祁昱对视，会心一笑。 　　这晚分别前，钟杳想了很久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祁昱，石头，唐一鸣，你们想拿团体赛冠军吗？”她说，“最后一周基本都是团队对抗任务了，我们要不要试试拿团队奖？” 　　原本，她是想摘“最佳营员”那块金牌的，但虞红豆和奥卡姆太厉害了。她感到机会渺茫，不如试试更容易的团“最佳团队”，和朋友们一起享受胜利的滋味，好像也是不错的毕业礼物呢。 　　“好啊！”宋拾第一个响应，她伸出拳头说，“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看，究竟谁的朋友圈更有凝聚力，最佳团队非我们莫属！” 　　唐一鸣紧随其后用手掌包住女孩的拳头：“行！桃李小分队必胜！” 　　“必胜！”钟杳将手搭在唐一鸣手背。 　　只剩祁昱一人，冷静看着这打鸡血的三人。 　　最后，他轻啧一声，却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 　　夏令营的最后一周，钟杳寝室四人和祁昱寝室四人结成团队，开始横扫团队项目的积分。 　　原本，营员都来自天南海北，来夏令营更多的是为了交朋友度过愉快的假期，对于团队协作的兴趣都不太浓。 　　但沈嚣那天被宋拾打脸太惨烈，心里始终膈应，便和妹妹沈青青的寝室结成团队突然跟钟杳他们竞争起来。 　　新仇旧恨加一起，双方的争斗渐渐白热化。 　　从拔河、排球，到卡丁车竞速，两方你争我夺，最后居然打成了平手。 　　团队竞技的最后一项，是山林徒步越野，营员们要背着5公斤的书包和水壶穿越10公里的林地。 　　钟杳和沈嚣两队，谁能摘得冠军奖牌，成败在此一举。 　　山路崎岖不平，安全起见，虽然每隔一公里就安排了老师和医务人员值守，但还是给每隔营员都配备了对讲机。一旦出现意外需要弃赛，便可立刻用对讲机联系老师。 　　当然，对讲机也对团队协作有着很大帮助。 　　出发前，钟杳拉着两个寝室的人商量对策： 　　“男生的速度比女孩快，祁昱，一会你什么都不用管，先把个人第一的20分加到。” 　　“只要祁昱拿到第一，团队徒步考验的就不是所有队员的速度，而是体力最弱者的速度。” 　　“梦娜是全营最小的女孩，跑得慢背不了重物，是身体决定的，我们要齐心协力帮助她。” 　　“等会儿拉开距离，男生帮女生背包可以吗？” 　　祁昱在旁边听着，脸上微微惊艳。 　　但令他惊艳的不是少女的策略，而是他发现，短短20天的锻炼，钟杳的英语已经可以称得上流利了。 　　此时此刻，她镇定自若地指挥布局，谁能想得到，20天之前，她还是个只会说“nice to meet you”的口语菜鸟呢？ 　　少女耐心地和所有人重复策略，最后微笑着说：“当然，参与第一，比赛第二，大家尽力就好。”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还温柔笑的女孩。 　　当初和祁昱大巴斗舞的室友，第一个站出来鼓劲：“战斗吧！祁昱拿不到第一，我背着梦娜的包也会拿第一！” 　　祁昱正想说“第一没你什么事”，却被钟杳抢先。 　　少女一本正经对他室友讲：“不行哦，Ben，我们应该彼此信任。等会开跑你就会发现祁昱的速度多快，然后，你就和我一样地去相信他好么？毕竟，终点前，你还得把包还给梦娜，这样才符合比赛规定。” 　　话毕，钟杳担心大家忽略最基本的规则，就又把规则给大家慢慢的、仔细的重复了一遍。 　　不多时，团队徒步正式集结。 　　钟杳队伍旁边，就是沈嚣和沈青青他们。 　　沈青青仿佛彻底对祁昱失望，这次入营后，她居然一次茬都没找过，都是她哥哥沈嚣打着替她出头的名义总是搞事。 　　譬如此刻，沈嚣侧头看向他们，然后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他身边的队友，也全部双手大拇指朝下，对他们喝倒彩。 　　“祁昱，这次我不会再输。”沈嚣放话，“敢赌吗，谁没拿到团队冠军，谁裸奔。” 　　祁昱睨他一眼，没说话。 　　沈嚣便使出激将法：“怎么，不敢赌？你们队就只会派男人婆出来比赛？” 　　祁昱是否被气到，钟杳不知道，但她是真被气到了。 　　只有她知道，沈嚣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宋拾，这个人真是比沈青青更恶毒，对谁都无差别攻击。 　　“我跟你赌。”钟杳挺身而出，“如果你输了，我要加一个条件。” 　　沈嚣扬眉，正打算当众调戏少女。 　　“裸奔时间地点，赢家定。”祁昱适时堵住了他的狗嘴。 　　“玩儿这么大？”沈嚣笑了，“大明星，你这样，我可能就要定在你回国之后哦。” 　　祁昱面不改色：“随你，但我赢了要加Alisa的条件。” 　　“没问题。”沈嚣答应得爽快，“我等着看著名星二代裸奔上热搜。” 　　祁昱懒得跟他再废话，只走到唐一鸣身边耳语一句：“和Ben一起关照着沈嚣，以防他耍烂招，让石头也注意点沈青青。” 　　少年话刚落音，开赛的信号枪响起，他不再迟疑，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往山林冲去。 第48章 　　钟杳他们不知道，在徒步比赛开始前。 　　因为他们和沈嚣队拼得你死我活，别的营员干脆佛系参与，顺便在决赛前夕开了赌局。 　　枪声一响，有人如离弦之箭冲出去，有人转移背包搞策略。 　　但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的营员们： 　　“嘿，鲍勃，你买了谁赢？” 　　“当然是祁！他上周开卡丁车，甩了沈两圈！” 　　“开车和越野怎么会相同？沈的肌肉你看见了吗，哇，太强壮，他拳击很猛。” 　　“你们不知道吗？祁的街舞连Ben都甘拜下风，跳街舞的人体力肯定最好！” 　　“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押了自己这匹黑马胜，再见，我为了自己的奖金去奋斗了！” 　　…… 　　夏令营很久没来胜负欲这样强的团队，还一来就两支，就连老师们都偷偷打了赌。 　　几乎每隔一公里，老师们的对讲机音频都会传来相似的通话： 　　“2号2号，祁昱率先通过我这个点了，沈嚣只和他相差不到200米！” 　　“3号替你们转播，就在刚才，沈反超了！” 　　“5号播报，沈这组作弊了！太不光彩！他们队中的几个女孩违规抄了近路！” 　　“6号实况转播，抄近路的女孩还没出现，但有个男孩跑过去了。祁和沈都是黑头发，我认不出是谁……” 　　…… 　　祁昱没有猜错，敢张狂拿裸奔打赌，沈嚣组的确是耍了阴招。 　　但他们组的策略与钟杳所提出的有相似之处，他们也是动在体力较弱的女子组身上，唯一的区别是，钟杳选了正途而他们选了歪路。 　　虞红豆运气不好，刚好和沈青青以及另外两个国外的营员分在了同寝室，夏令营规定只能寝室之间结队，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虞红豆并不知晓钟杳和沈青青她们之间的矛盾，但队友不可选择的条件下，她还是打算拼尽全力，就像先前“知识类”和钟杳对抗那样。 　　可她没有想到—— 　　沈嚣和沈青青在徒步的前一天晚上，偷偷溜出木屋，提前去赛道走了一遭，并规划出很多条走捷径的小路。 　　更可气的是，他们知道虞红豆和钟杳走得近，比赛开始了都没告诉她。直到要抄近路时，才拽着她往近路走。 　　虞红豆直接气哭了，她从小什么都是凭本事拿的第一，根本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她起跑时也听到了沈嚣和祁昱的赌注，此刻抱着树，怎么也不肯走。 　　对于抄近道这件事，沈青青其实也有点烦躁。 　　她的确不喜欢钟杳他们，曾经也没少针对她，但像现在这样偷鸡摸狗，还要强迫不愿意的队友，她就感到愈发焦躁。 　　“算了，随便她吧。”沈青青一挥手，“一直和她在这里耗着也没用，只会浪费我们体力，我们三个快点过去多加点分也是一样。” 　　另外两个室友对视一眼，松开了虞红豆，三个女孩拐进旁边的小道跑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虞红豆才终于松开手。她背包和水壶也不要了，加快速度往前跑，想要找到钟杳告知她真相。 　　然而—— 　　当钟杳得知此事，拼了命地往前跑时，却在最后1.5公里处遇到了沈青青。 　　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孩，此刻正狼狈地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一条腿，仰头看她时脸上还挂着泪痕。 　　沈青青怎么也料不到，在他哥耍聪明规划好捷径后，他们兄妹居然会栽倒在她的两个外国室友身上。 　　其实，自从她灰溜溜地离开桃李后，她就收敛了许多。或者说被追逐了十几年的少年说滚那刻，她就觉得世界突然就灰暗了，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沈青青没想到，曾经嚣张跋扈时没被人收拾，现在收敛后却反而栽倒在别人手上。 　　两个室友居然因为她用的都是些奢侈品东西，就因此嫉妒她，每天在背后议论她，说她装。所以她们在赛道上故意绊倒她，令她的一只腿摔伤不得前行。 　　最后，两个人还辱骂她和她哥哥偷奸耍滑，说这是在替大家维护比赛公平，可明明两个室友自己也抄了近道。 　　此时此刻，沈青青最狼狈地模样被钟杳看见，她心中的懊恼、不甘与羞愤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迷惘。 　　因为她发现，刚刚被那样对待后，她再看见钟杳，竟还生出丝诡异的亲切感。 　　然而钟杳并不这样认为。 　　从沈青青拿走她手机并将其毁掉时，她对这个女生便只剩下讨厌，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沈家兄妹。 　　两个女孩对视片刻。 　　最终，钟杳选择了直接离开。 　　“钟杳。” 　　当她刚拿背影对上沈青青时，女孩在背后叫住了她。 　　沈青青说：“见死不救，你也不过如此，亏祁昱还把你说得那么好，还不是一样的伪善。” 　　钟杳驻足，再回头对上了沈青青满是不甘的眼神，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应该和她彻底做个了结。 　　“沈青青，”她忽然问，“你是被人欺负了吗？” 　　“是。”沈青青点头，想看钟杳到底要怎么做。 　　却见女孩往回走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那么，在你曾欺负别人的时候，就早该料到会有被别人欺负的一天。” 　　“记得这次夏令营的主题吗？‘独立与选择’，我可以帮你，但我选择不。” 　　“你对我的惩罚，现在还给你。” 　　钟杳说完没再管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沈青青被惩罚退学离开时，她陷入了自己的悲痛世界，没来得及同恶魔做告别。但刚才，好像补回来了。 　　心中久久介怀的东西好像慢慢被放下，连那道伤口的疤也似乎渐渐被抹平。 　　少女的脚步越来越轻盈，将那些晦涩的过去甩得越来越远。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股浓烈的，胜利就在前方的感受。 　　当钟杳冲向终点，恰是正午太阳高悬的时刻，阳光冲破山林，洒在脚下的土地。 　　她看见前方，祁昱扬唇在笑，营员们在朝她尖叫呐喊。 　　这一刻，根本无须去看赤脸同老师争论的沈嚣，她便猜到——祁昱赢了。 　　“祁昱。”钟杳跑过去之后，都不多问，直接说，“我们等石头带队过来就稳赢了！” 　　“这么相信我？”祁昱侧头问，“万一我输给沈嚣怎么办？” 　　钟杳对他眨眨眼：“那你就不会这么问我了。” 　　少女了然的笑生动又鲜活，看得祁昱色令智昏，想伸手捏捏她的脸。 　　但他的手还没弹起来，周围的营员突然跟疯了似的尖叫起来： 　　“Song！Song！Song！” 　　“冲啊，宋！” 　　“宋是最酷最帅的！！！” 　　“快！就一步之遥！” 　　原来，是女生中体力最好的宋拾，左牵又拉地将格林和梦娜两姐妹带到了终点前。 　　同时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背行李的唐一鸣三人，在跨越终点前，他们各自背回自己的背包和水壶，手牵手地一起跨过了那条象征胜利的红线！ 　　两个寝室的八个人霎时相拥在一起，各自激动地喊着： 　　“Yes！” 　　“我们是冠军！” 　　“我们做到了！” 　　如征服恶龙般爽快，钟杳、祁昱、宋拾和唐一鸣搂住彼此的腰，同他们的队伍一起围起圈来庆祝。 　　伴随着阵阵欢呼喝彩，这趟夏令营的意义也愈发具体起来。 　　—— 　　小孩们在夏令营拼搏与庆祝时，靳川突然在别墅的信箱收到一封信。 　　现如今，也只有部分粉丝会写信和卡片送给他，但能送到家里来的粉丝应该没有。 　　靳川狐疑翻了翻信封，发现上面盖了国际邮寄的戳，他脚步一顿，想到了在美国的小姑娘。 　　他匆匆进屋，拆开信却没有看见熟悉的娟秀字迹，而是行云流水的英文。 　　“给靳川， 　　现在是我进入夏令营的第二周，我喜欢这里。这里的夏天很凉爽，山上的枫叶等秋天来临，变成红色一定会非常漂亮。这里的湖水冰冰凉，比云水镇的更冷，我参加游泳比赛拿了第一名。 　　对了，夏令营全部是矮矮的小木屋，这里犯了错误不体罚不打手板心，会关禁闭。禁闭屋也是小木屋，四周都是木栅栏，有一点封闭可怕。 　　我交到了新的朋友，虞红豆，她和倪子墨一起上奥数班，也才14岁。还有奥卡姆，他是英国人，他说他的表兄在和中国锦鲤谈恋爱。你知道吗？就是那个运气很好，减肥成功的漂亮姐姐。 　　我们每天在相同的项目竞赛，他们对我英语口语的帮助特别大，现在我和他们交流已经可以不结巴了。 　　我在波特兰一切都很顺利，祁昱、宋拾和唐一鸣也都很好，但他们说不想写信，所以拜托你替他们转告叔叔阿姨。 　　你呢？你最近在娱乐圈还顺利吗？应该很好吧？等我回家应该会知道了。 　　这里寄信好慢，不知道我从夏令营回来前，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但我还是想写，因为最近学习了好多新的英文单词，想要尽可能地用一用。 　　你就不用回信啦，北京见。 　　钟杳。 　　于波特兰‘毕业夏令营’。” 　　钟杳寄来的信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学霸那种逻辑感强烈的刻板内容，也没有一个小姑娘的思乡情切。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一篇英语周记。没有条理，想到哪写到哪，甚至还有一些语法错误。 　　但靳川却还是拿起来反复读了好几遍，他都可以想象，小姑娘坐在木质的书桌前，认真写一封幼稚的信的模样。 　　其实，除了粉丝的来信，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收到过来自亲朋的信了。 　　时代在发展，现在几乎都是微信和电子邮件，人们根本没有耐心用纸笔去写信。 　　上一次给他写信的人，是钟晚。 　　那时，靳川刚入行拍戏，演众多英烈中的一个。 　　每天在剧组摸爬滚打，“仿血浆袋”在身上破了一个又一个，那会“血浆”制作的原料比不上现在，又是夏天拍冬天的戏，硬生生给闷出了一身的痱子。 　　人生最苦的这个夏天，钟晚人来到横店，却只从门缝下塞一封想念和鼓励的信。 　　最苦的夏天就成了最甜蜜的夏天。 　　如今，十几年过去，夏天又来了。 　　现在给他寄信的，是他们的女儿。 　　靳川躺倒在花园的椅子里，仰面望着天。 　　他没料到，当初视作麻烦的小姑娘，其实是生命赐予他的特殊礼物。 　　他为了生活去拍戏，而今，小孩似乎又教回他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 　　入营的第21天，一群小孩在夏令营迎来了最后的狂欢。 　　这天，营内不再设置任何项目，今日的主题是“告别与再会”的聚会。 　　今夜将在这里举行夏令营毕业舞会，所有营员白天的任务，就是团结一致将营地装点一新，然后将自己也装点一新出席毕业舞会。 　　今晚还将投票选出舞会的“王子与公主”，被选中的两位营员将跳今夜最后一支舞，并且将获得两顶皇冠作为奖励。 　　这是本次夏令营的彩蛋，所有营员都在欢呼，包括并不会跳舞的钟杳。 　　她对于国外的“舞会文化”没有太深的了解，但对于能够参与布置夏令营舞会场地这件事，她感到非常有意义。 　　宋拾当初击剑一战成名，在夏令营声望颇高，钟杳一大早就找到她，拜托她召集所有愿意设计晚会布置的营员们。 　　于是，大部分女孩相互编头发、涂指甲油之时，钟杳和一群愿意动手的女孩开始设计场地布置。 　　每个人的想法都被采纳，参与者都被分配一块属于自己创作的小领域。 　　是夜，钟杳集结的设计小分队，给了大家一场别具一格的森林舞会。 　　营地的“阅读角”是一间木质小亭，他们以亭台为中心，向外延展布置。亭阁的柱子上都缠绕一圈白色小灯泡，包括亭阁的顶端，然后是周遭的灌木与树干上，全部都缀上了大小不一的白色小灯泡。 　　草坪外的一圈，都特意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栅栏之上缠绕着树枝与鲜花；高低错落的地方，他们摆放了蜡烛，安全起见，蜡烛都浮在盛水的透明玻璃杯里。 　　每一个小角落，还藏着设计员们自己的小小心事，譬如钟杳喜欢秋千，就找人把休闲室的秋千椅也给搬了过来。 　　夜幕降临，舞会场地外的光源被切断，整片读书角周围高低错落的小白灯和蜡烛亮起，宛如天上星空坠落。 　　夏令营请了乐队现场演奏，轻快的舞曲悠扬满营，大家都陆陆续续盛装前来。 　　当钟杳看着化了淡妆穿着礼服裙的沈青青，挽着穿小西服走过来的沈嚣，她才真切地体会到，或许即将到来的高中将格外不同。 　　好像成熟与长大，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音乐悠扬，少年少女们在星空之下尽情挥洒快乐。 　　连宋拾也穿上了帅气的西装，拉着唐一鸣进入中央跳起探戈。本该属于男舞者的舞步通通被宋拾占了去，周围营员欢声鼓掌，最后跳到唐一鸣放弃治疗，反而放飞自我主动扭了起来。 　　舞会气氛热烈，而钟杳就在角落悠闲荡秋千静静看着。 　　她不会跳舞，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被排挤在外，看见大家在她参与设计的晚会上自由且快乐，她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 　　“钟度瑞拉小姐，”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能有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是沈嚣。 　　钟杳皱了皱眉，都不太想理他。 　　但沈嚣却不想就此放弃，因为今晚的钟杳也太漂亮了。 　　除了穿西装的宋拾，她是在场唯一没化妆的女孩，却依旧明艳动人。少女今天穿了条红裙子，在这夏日清风里，显得格外娇艳。 　　所以被打脸了一次又一次的沈嚣，便又控制不住了。 　　他问：“钟杳，这么美的夜晚，你舍得就一个人坐在这里荡秋千吗？” 　　“不然呢？” 　　钟杳没开口，沈嚣后面，祁昱一脚踹他屁股上道，“还要忍受嘈杂的狗叫吗？” 　　“妈的，祁昱！”沈嚣拍拍裤子上的灰，克制着情绪回头，“今天毕业，我俩打起来很好看？” 　　祁昱哼笑：“是挺不好看，沈嚣，你是不是男人？” 　　沈嚣：？ 　　祁昱：“是男人就给我遵守诺言。” 　　沈嚣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正要找借口溜。 　　祁昱就开口了：“我对拍你的裸照也没兴趣，不必等到夏令营正式毕业，你现在就去射箭场裸奔。我相信你，就不去监督你了。” 　　沈嚣：…… 　　妈的，他就知道。 　　其实在夏令营兑现裸奔的赌注，当然比回国再兑现好一百倍。 　　沈嚣虽然不是什么明星，但他家的青谊传媒还算出名，娱乐圈巨头之一的儿子公然裸奔，上个热搜恐怕还是不成问题。 　　况且，祁昱没让他在高中报名第一天在学校裸奔，估计就已经算留情面示好了。 　　他此刻不得不去。 　　“沈嚣。” 　　然而他刚转身，秋千上的钟杳忽然叫住了他。 　　沈嚣以为峰回路转，惊喜回头。 　　却听女孩一字一句说：“我的附加要求今晚也一起兑现了吧。” 　　“沈嚣，你是不是一个守诺的男人？”她问。 　　沈嚣：…… 　　他气得翻白眼：“我沈嚣别的不敢保证，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从不更改。” 　　“好。”钟杳从秋千上跳下来说，“我的要求就是，以后你们沈家的人，看见我和我的朋友都主动绕行。沈嚣，你告诉沈青青，我和她从此不再见面，以前的事就都一笔勾销了。” 　　沈嚣一怔。 　　他以前也没少招惹得罪人，恨他的人不少，有放狠话的有找上门约群架的。结了仇哪儿能轻易了了，谁都想扳回一局，冤冤相报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归宿。 　　只有钟杳，她说以后不复相见，就一笔勾销了。 　　沈嚣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心里居然会有点空落落，仿佛失去了一个有趣的对手般失落。 　　“沈嚣要去射箭场裸奔了。”正是这时，祁昱拿着话筒大喊一声。 　　沈嚣都什么还没想明白，就被许多营员欢呼尖叫着簇拥着，往营地最远的射箭场走去。 　　他回头，看见祁昱弯腰朝红裙少女伸出了手，不同于自己的对待，她将手放在了祁昱的掌心。 　　夏令营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们与沈家兄妹的恩怨彻底了结。 　　钟杳被祁昱牵道草地中央，很多营员去看沈嚣兑现承诺，这里霎时宽松不少。 　　她身上的红裙仍是大阅兵那天那条，此刻裙摆随风飞扬，她些许紧张地道：“祁昱，可是我真的不会跳舞……” 　　“没关系。” 　　少年突然环住她的腰将她抱起，令她踩在他的脚背上。 　　“Shall we？”他定定看着她问。 　　钟杳从未和异性靠得这样近过，比那次在鬼屋的衣柜里更近，她已经完全无法思考，脑海里只剩下少年的脸和他周围的“漫天星”。 　　她望着少年，近乎机械地点头。 　　然后祁昱揽住她腰，握住她手，带着她跟随轻柔音乐跳舞。 　　他说：“现在你会跳舞了。” 　　钟杳扶住他的肩膀，仰头看他，眼里映出星星点点的光，连笑都忘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她觉得，比起800米满分奖励，她更喜欢现在这种拥抱方式。 　　这夜，不会跳舞的钟杳，在组织参与舞会设计，在祁昱的带领以及“沈嚣裸奔的助力”之下，被推举成为舞会的公主。而祁昱，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舞会王子。 　　两人头戴皇冠站在第一排正中央，与全部营员和老师拍下了夏令营毕业的合影。 　　- 　　万籁俱寂之时，四个小伙伴最后一次来到了山丘之上看星星。 　　“虽然这个夏令营没有手机也没有游戏PSP，但好像还挺好玩的。”唐一鸣枕住双手，踢了踢身边的宋拾，“石头，下次你们学校还有这么好玩儿的活动也叫上我啊，我现在已经是一个不需要电子设备的男人了！” 　　宋拾身上的西装还没换，瞪他一眼：“吵死了，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能不能安安静静看会儿星星？回北京了，就又是雾霾欢迎你，知道不。” 　　几人默了默。 　　宋拾反而忍不住又开口：“但我也真的好喜欢这次夏令营，击剑和徒步我觉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而且，等回北京上高中了，咱们应该很难有时间再聚齐旅行了吧？我下个月也想去试镜了，来了夏令营，我发现我还是好想做武打明星啊，这就是我的选择。” 　　钟杳知道，石头说得一点都没错。 　　如果祁昱会更繁忙，宋拾也开始拍戏，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集体旅游，还真说不准。 　　大家都说高中和初中不一样，说身边的人好像风一样会流动，很可能大家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流星！”宋拾忽然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几人偏头去看，果然见好几颗流星接连划过。 　　钟杳赶紧闭上了眼许愿，还催促着朋友们也许。 　　再睁眼时，流星早已消失不见。 　　“许什么愿了？”祁昱问她。 　　钟杳居然就真答了，她说：“希望我们四个可以永远做好朋友。” 　　祁昱一怔。 　　少女侧头问：“你们呢，你们许了什么愿望？” 　　唐一鸣：“高中做学霸，考医学系！” 　　宋拾看他一眼，第一次没直爽回答，而是说：“说出来会不会就不灵了啊？” 　　“呸呸呸！”唐一鸣一把扯过她的领带，“石头，你想绝交直说，又不是生日愿望，对流星许愿就得大声说出来！跟钟杳学英语似的，你看人现在英语多利索。” 　　宋拾往他面前一仰，拍开他的手：“说就说，我专一，还是许愿做武打明星。” 　　“你呢？祁昱，”宋拾转移目光，“你许了什么愿？” 　　钟杳也一直看着他。 　　少年抬头看向星空，口是心非：“我没有愿望。” 　　后面一句，他没说。 　　如果非得许一个，那他希望钟杳的“好朋友”定义也包括“男朋友”。 第49章 　　夏令营结束之后的暑假，大家都投入了各自的生活。 　　祁昱连续休了差不多两个月，后面忙到连回复消息的时间都没有，所有碎片时间都在补觉。宋拾也说做就做，开始了漫长的试镜，因为现在纯武打片太少，她直到暑假尾巴才终于接到一部武侠片女主的少年时期角色。 　　钟杳按照原计划，先回云水镇呆了一个月，然后在北京上了一个月的补习班。 　　这次补习，唐一鸣也加入了，因为他查了医学系的分数，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努力搞搞学习。 　　而在补习的道路上，小天才倪子墨也从不缺席。 　　倪子墨开学就上高三了，在钟杳和唐一鸣刚开始学习高一内容时，小天才已经把高中的知识拉通复习过一遍。 　　暑假的最后一天，倪子墨对他们说：“今年冬天我要去参加北大的冬令营，不出意外，明年的春天我就保送北大啦。” 　　对此，钟杳已经习惯。 　　倒是唐一鸣一脸懵逼地问：“小天才这是在对我俩开嘲讽吗？钟杳，你不会也变成跳级的怪物吧，别啊，你俩都保送跑了谁给我补习？！” 　　“我没有那个意思哦，”倪子墨解释，“我只是想告诉钟杳，万事俱备，只差她来北大！不过，唐一鸣同学，你那样的思想很不对。学习不能光靠别人补习，你得向钟杳学习，摸索出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 　　？ 　　唐一鸣吐槽：“我又不是天才和状元，我哪儿那么能耐？不是，你们怎么总提北大，听着像有什么密谋似的……” 　　“你这用词语文怎么及格的？”倪子墨纠正他，“我和钟杳做了约定，才不是什么密谋。” 　　“约定？”唐一鸣竖起八卦的耳朵，“什么约定，我这么久也没听你们说过。” 　　钟杳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岔开话题：“没有没有，是我们的私事。对了唐一鸣，你和祁昱明天去学校看分班吗？” 　　她不提祁昱还好，一提祁昱，倪子墨就想起自己还有个大明星情敌。 　　于是，他抢在唐一鸣前面说：“我和钟杳约定，等她考上北大，我要在北大再向她表白一次。等那时，她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就可以开始和我谈恋爱了！” 　　钟杳：…… 　　她努力给倪子墨暗示加解释：可是我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了！ 　　倪子墨不服气偏头，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我说过不会放弃，要和祁昱公平竞争的！ 　　旁边，唐一鸣自动理解为他们在眉来眼去。 　　他想起那次在公园聊天，钟杳的确说过她的梦想是上北大来着，所以，她是因为倪子墨迟早会保送北大才会有这个梦想的？！ 　　唐一鸣心中敲起警钟，立刻操起手机给祁昱发消息： 　　【昱哥，警报警报！】 　　【钟杳想考北大是因为小天才早就预定保送北大了！】 　　【你的情敌14岁就保送北大了，你再不争取当个少年影帝就彻底完了！】 　　祁昱收到唐一鸣消息时，正好结束一场商业活动，他才想起明天开学了。 　　“老杨，明天开学分班了。” 　　他给经纪人发去消息，暗示自己想回学校。 　　却不料，杨峰很快回复他： 　　“忘告诉你了，你高一二班，还和唐一鸣同班。” 　　“学校教导主任特意交代过，你明天就别去学校了。开学有大半都是外校的新生，学校事务又多没老师维护秩序怕搞出踩踏事件。” 　　“明天给你放假，等军训开始你刚好赶上国外时装周，你正好不用军训了，惊不惊喜？” 　　祁昱：…… 　　所以刚开学就先缺席半个月，这半个月钟杳还跟倪子墨会和了，可真是好惊喜。 　　他沉吟片刻，又给经纪人发： 　　“能帮我转个班吗？每次都和唐一鸣同班，我腻了。” 　　老杨先吐槽了他十几条，最后才问他到底想去哪个班就直说。 　　祁昱勾唇，立刻联系了钟杳： 　　【小状元，你提前收到分班情况了吗？】 　　彼时，钟杳正坐在“超前班”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话。 　　她和祁昱一样，也因为其“特殊性”，提前收到了分班情况，并且提前一天被叫到学校开班会。 　　新的学年重新分班，其实钟杳也一直暗暗期盼着能够好运与祁昱分到同一个班级。 　　少年那么红，她都没敢想和他做同桌的事。她只是想着，如果能和他同班，那么只要他回学校，她便能第一时间知道了。也不用像初中时，在隔壁班只能等做操或放学偷偷看他一眼。 　　但钟杳没想到，成为了状元之后，她自己也在另外的领域成为了“耀眼的一份子”。 　　全年级前三十名的学生，全部都被挑选出来，组成了超前班。 　　钟杳所在的超前班是全年级人数最少的班，一共只有30个人。他们会在高一学完高二的所有内容，高二学完高中所有内容并拉通复习一遍，到高三等待他们的就是奥数比赛和各种冬令营，保送名校后他们就可以自主学大学内容了。 　　这是钟杳第一次听说“超前班”的概念，新鲜又刺激。 　　她问倪子墨先前怎么不告诉她，小天才说这是高一的惊喜。还说反正她暑假把高一内容都学完了，超前班说是高一学完高二内容，但大部分都会直接把高三的内容都预习了，剩下两年就可以提前和全国的人竞赛。 　　可谓压抑却又爽快。 　　新班主任潘高峰在讲台上说的和倪子墨差不多，还额外补充了下面还有“预备班”时刻准备着冲刺到他们班来，每半学期会在两个班级调整人数。如果在超前班跟不上节奏，就会落到更慢的预备班，同理，预备班的优等生也有机会冲到超前班来。 　　并且，每个学期的期末，预备班和超前班若有人跌出年级前100，还会直接被剔除到更低的实验班去。 　　尚未正式开学，钟杳便体会到了高中竞争的残酷，她有些紧张，又莫名地有点激动。 　　恰是这时，祁昱询问分班的消息发了过来，她就欢欢喜喜地把“超前班”的事都告诉了少年。 　　她认为，虽然和喜欢的人同班的愿望破碎了，但能与之共同向上携手优秀，其实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而祁昱看完消息后，默默给经纪人发消息： 　　“算了老杨，我懒得转班了，还是和唐一鸣同班吧。”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追逐的少女，不仅在一点一滴褪去稚嫩外壳展现魅力，似乎还与他的世界越来越远。 　　祁昱本来计划，想办法分到钟杳的班级去，如此，只要他回学校就能立刻看见她。 　　可是他忘了，她这样过分优秀的学生，他在学校也只能仰望。 　　—— 　　钟杳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分班情况，但贺伶俐和潘达他们却不知道，所以第二天她还是跟随朋友们一同前去查看分班情况。 　　桃李的高中部和初中不其实都在同一个校区，三个人到分班榜前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 　　“快帮我看看祁昱在哪个班？我为了他苦读三年考进桃李，如果不同班我就、就再努努力呜呜呜……” 　　“靠！二班的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怎么这么好运啊？！” 　　“我男神那么优秀凭什么在二班不在一班？他必须在我一班才对啊啊啊！” 　　“别光祁昱啊，前边儿的人帮我看看我女神符雨涵在几班。” 　　“我靠？？？符雨涵也在二班？？？” 　　“我不服，是不是二班有大佬找了关系，凭什么两个明星都在二班？” 　　“绝了，连唐一鸣也在二班！二班改名叫明星聚会班吧！” 　　几乎整个榜前的人都在讨论三个名字：祁昱、唐一鸣和符雨涵。 　　毕竟，谁不想和大明星做同班同学呢？ 　　“哇塞！”贺伶俐闻言立刻激动往前挤，“让我看看，符雨涵真从隔壁嘉德来咱桃李了啊？” 　　女孩也不知怎么做到的，三两下就挤到了最前排，看到红榜黑字的“符雨涵”她还有些不可置信：“确定不是重名吗？” 　　“是真的！”有人回答她，“有人在教务处看到雨涵的助理了，应该是替她来报名的。” 　　贺伶俐一个激动，连自己在哪班也忘了看，兴奋地又挤出去。 　　然后她在钟杳身边偷偷问：“杳杳，你认识符雨涵吗？” 　　钟杳摇头，反问：“她是谁？也是大明星吗？” 　　虽然她身边很多人都身处娱乐圈，可她除了靳川和祁昱，其实并不过多关注，所以对于别的明星她都不甚清楚。 　　“你不知道她吗？”贺伶俐瞪大了眼睛，“我昨晚还和十五讨论她呢，符雨涵现在可谓是男神收割机，大家都在传她的下一个搭档对象是祁昱呢！” 　　钟杳一怔，这才有了几分兴趣：“她很厉害吗？” 　　贺伶俐便开始跟她科普：“05后的小小花里就符雨涵最厉害了！虽然她没有别的小小花漂亮，但她的演技基本吊打别的小小花，而且，符雨涵也算是星二代，资源特好。就那个《格格驾到》，你小时候肯定也看过吧，符雨涵的妈妈就是演敏言格格那个！” 　　提到《格格驾到》，钟杳登时恍然。 　　这部电视剧的年龄比她还大，但因为太经典，每隔几年就会有卫视频道买来重播，所以神奇地做到了让每一代人都熟知的程度。 　　里面的敏言格格机灵美丽，是女孩子们过家家时，都抢着要扮演的角色。没想到，电视里的敏言格格，如今女儿居然都和她们一样大了。 　　钟杳不禁有些疑惑，连敏言格格的女儿都不算漂亮的话，那女明星们得美成什么样子啊？ 　　少女因为受到命运优待完美继承了父母的美，所以还不明白，有些人并不那样幸运，恰好没能遗传到父母的优点。 　　“贺伶俐，你分到几班？”钟杳并不想过多的讨论陌生人长相，很快转移了话题。 　　女孩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八卦忘记了正事。 　　贺伶俐正想重新挤进去，潘达就费劲地挤了出来：“贺伶俐，九班，我俩都还是在九班。” 　　男孩对着她笑：“从初中九班到高中九班，感觉还挺神奇的。” 　　贺伶俐感叹他们果真是平凡人，运气好直升了本校，却连前五个重点班都进不去。 　　而钟杳对他们眨眨眼，说：“可能这是缘分呢，还是要好好珍惜和努力哦。” 　　“知道啦，”贺伶俐一边应她，一边低头在匿名群里刷着最新八卦。 　　过了会儿，她突然激动地拍了潘达一下：“又有希望啦！教务处说为了鼓励大家向重点班奋进，以后每学期祁昱、符雨涵和唐一鸣三个人都在前5个重点班随机分配。所以只要努力在期末考试考进重点班，就有机会和大明星同班，甚至是同桌了！” 　　钟杳&潘达：…… 　　这届教导主任怕不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吧。 　　—— 　　分班报名这天，钟杳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是否住校。 　　高中不像初中那样轻松自由，早上不到八点就要开始早读，而且晚上还有晚自修，许多北京的本地学生也都选择了住校。 　　钟杳即将进入“超前班”，她又并非什么天赋型选手，势必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行。如果继续走读，中间通勤未免要浪费太多时间，而且，开学军训时也会很不方便。 　　夏令营之后，她对于宿舍生活其实还挺向往，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靳川开口。 　　九月来临，靳川最近又变得异常忙碌，但他每周都会抽时间回来看她。 　　钟杳记得，上周他从国外回来，本来还得去成都参加活动，却也特意回来陪她吃了个早餐再转机离开。 　　她能感受到靳川在努力做到更好，但她却很痛苦，因为她确实没办法做到完全敞开心扉。 　　钟杳在思考，如果她暂时去住校会不会好一点。毕竟，按照她最初的计划，她本该变得更独立些。 　　这晚，因为钟杳开学，靳川准点回家煎了牛排替她庆祝。 　　得知小姑娘分到超前班，他还特意开了一瓶红酒，并破例给她也倒了一丢丢。而他上次破例，是钟杳成为中考状元那天。 　　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钟杳话到嘴边，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明明住校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现在提出来，就总令她觉得自己是在逃避。 　　可如果她不主动提，她估计靳川一辈子也不会跟自己提住校的事。 　　“小萝卜头，”对面，靳川突然放下了刀叉问，“还记得我有一年双十一告诉你的话吗？” 　　钟杳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他在说她来到北京的第一个双十一，她看到少年会发光的那个晚上。靳川告诉她，沟通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他看出她藏着心事了。 　　“靳川，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钟杳最终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我高中想要住校，可以吗？” 　　靳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记忆中，小姑娘提过三次住校。第一次她刚到北京，她认为住校是听话替他解决麻烦；第二次是他要进组拍戏，她说她没有勇气长时间独自在家；第三次是她被沈家的女儿威胁，不知所措要住校。 　　现在，靳川的回答依旧没变：“那你还是得给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钟杳早有准备，她这才将超前班的事告诉了靳川。 　　顿了顿，她又补充：“而且，我夏令营也是集体宿舍，我喜欢和朋友们住在一起的感觉。你还记得那个夏令营的主题的吗，独立与选择，我觉得这就是我高中应该实践的品质。” 　　靳川陷入了沉默。 　　在他的计划中，小姑娘应该是要上大学才会过上集体生活。毕竟她才丁点儿大，性格敏感又傲娇，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宿舍生活。 　　但小孩说得似乎也没错。 　　她已经步入高中，在一点一滴的成长，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行。”靳川颔首，看着她认真说，“如果不适应或者想家了，记得随时回家，知道吗？” 　　桌子下，钟杳握紧了拳头。 　　每次靳川不太放心她或安慰她时，都会习惯性地说“知道吗”，这是她最受不了的三个字。 　　她对上他的视线，有点心虚地嗯了一声。 　　钟杳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也将生活推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但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 　　军训前一天，钟杳独自提着行李来到了学生宿舍。 　　她被分配到502室，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决定住校，所以她的室友可能不是同班同学。 　　寝室是四人间，钟杳进屋后，发现其余三铺床都已经收拾妥当。 　　只有靠门的床还空着，她便立刻整理起来。 　　桃李中学的宿舍比夏令营的小木屋要好上很多，每个人单独一个上下铺的位置，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所以并没有上下铺之争。 　　整个寝室干净明亮又宽敞，虽比不上靳川的别墅，却应是学生宿舍中的佼佼者。 　　“Alisa？！” 　　钟杳刚将自己的书摆在书架上，门口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叫她的英文名。 　　她侧头去看，下一秒惊喜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小跑过去：“红豆！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红豆一把抱住她：“Surprise！这是我给你的惊喜，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我一个寝室诶！” 　　她眼睛亮闪闪地：“大概，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奇妙缘分。” 　　钟杳也弯着眼睛对她笑：“不管是什么，能再遇见你真的太好啦。” 　　她进入超前班后，和朋友们都不同班了，本来还有些遗憾，虞红豆的出现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再收拾，拉着虞红豆问起问题来。 　　先前在夏令营，她们因知识结识，并没有问彼此太多的私事。 　　但现在成为真正的舍友了，钟杳觉得她们的关系应该算进了一步，便问：“红豆，你现在念高几？是不是和倪子墨一个班？” 　　虞红豆和倪子墨同岁，都才14岁。她那么聪慧厉害，钟杳又没在超前班班会上看见她，就以为她也是跳级来桃李的。 　　却没想到，虞红豆告诉她：“高一呀，我也是新生。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是北京中考的第二名，总分575。” 　　“怎么可能？”钟杳完全不信，“你的水平明明在我之上，我以为你和倪子墨一样，根本就跳过了中考。” 　　虞红豆摇头，一本正经告诉她：“我考英语的时候发生了点状况，整个听力直接没听见，听力题目都是靠经验猜的啦，所以才被扣掉5分。杳杳，你高考可要加油哦，不然状元肯定就被我抢走啦。” 　　钟杳：…… 　　果然小天才的奥数同班同学也不可能是平凡人，有谁能猜英语听力题目还只扣5分的？！ 　　“那你肯定也在超前班吧？”钟杳又问，“你为什么没来开班会？” 　　虞红豆理所当然地说：“那种浪费时间的事为什么要做？我那天去墨墨的班里听了几节课。” 　　“嗯？”钟杳不由得问，“可是倪子墨已经高三了，班里应该都在讲高阶数学之类的东西吧，你能听懂吗？” 　　虞红豆点头：“唔，七七八八吧。我暑假已经学完了高中的课本，也是时候接触点新东西啦。” 　　？！ 　　钟杳感到世界观再度被刷新：“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跳级去高三呢？” 　　虞红豆叹气：“我妈妈说我还是小孩子，不应该过速成长，她希望我还是能尽量先和孩子们打交道。初中我就想跳级，妈妈不让，就还是算啦。” 　　“不可以和妈妈聊聊吗？”钟杳说，“你可以准备充分点和妈妈谈判，如果你想跑快一点，她应该也会理解的吧？” 　　虞红豆摇摇头：“不用，我妈妈这样可能也有一点她的道理。你想想，如果我跳级了，那就不能在夏令营遇见你啦。反正我在高中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慢慢长大好像也不错，妈妈也能开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句“妈妈开心”成功将钟杳说服，她想，如果自己和虞红豆互换，大概也会听妈妈的话吧。 　　总之，虽然可以预见她的高中生活又将被另一个小天才“折磨”，但她和虞红豆的想法一致：能遇见她真好。 　　当晚，钟杳和虞红豆见到了她们的另一个室友，江映雪。还有一铺床一直空着，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江映雪化着不算淡的妆，抹的口红看起来红艳艳的，她桌上也摆了一堆瓶瓶罐罐，看起来比她们更像一个步入“蜕变”期的高中生。 　　她的性格和贺伶俐有点像，活泼又健谈，与她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开启了夜聊话题。 　　“哎，钟杳，听说你是中考状元，是真的吗？”听起来，江映雪的消息来源也不比贺伶俐窄。 　　寝室还住着更厉害的虞红豆，钟杳也不好意思多聊这个，只说：“就是运气好，比我厉害的人还有好多。” 　　不过是天才们跑得太快，没有参加中考，才让她捡漏了而已。 　　但江映雪却依旧十分兴奋：“哇，那看来大家在贴吧里说的都是真的了？钟杳，你学习好人也长得漂亮，大家已经在推举你做校花了！你知道你的竞争对手是谁吗？” 　　钟杳突然觉得，大家说的都不对。 　　你身边的人，并不会像风一样流动。无论小学、初中亦或是高中，同学们议论起校花校草的口吻和场景都何其相似。 　　钟杳突然就没了兴致再聊，她轻声说：“那些都不过是些玩笑罢了，江映雪，我好困，先睡了。” 　　虞红豆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应和道：“明天军训呢，我也想睡觉了，你们改天再聊吧。” 　　“真的不想知道吗？”江映雪似乎有些遗憾，“那可是最红的05花符雨涵诶！” 　　这是钟杳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但她总预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还是没有吭声。 　　虞红豆对这些更不感兴趣，直接戴上了耳机听BBC广播。 　　寝室内一片寂静，江映雪没得到回复，撇了撇嘴。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拿起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雨涵，你真的办了住校，还要回来参加军训？】 　　【网上说的是真的么，你回来学校是为了徐风导演的新戏吗？】 　　【宝贝儿，你不会真要和祁昱合作了吧！】 第50章 　　桃李中学的军训就在本校进行。 　　军训正式开始后，钟杳便更多地听到了“符雨涵”这个名字，就像她初中刚转学时，大家提及祁昱那样提及她。 　　大家提到符雨涵时，总是先谈论她惊艳的演技，最后以“如果她再漂亮一点就更好”了收尾。 　　钟杳对这类传言本不甚关心，但同学们最近提起符雨涵时，还总将祁昱同她一起谈论。 　　所有的主题都关于一部未开拍的电影，叫《如果你知道》。 　　听说，与校园有关，由一位知名导演拍摄。男主已经签下祁昱，而符雨涵正在积极争取女主角的位置。 　　光是听着同学们描述，符雨涵先前出演的电视剧收视率如何好，如果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名导加祁昱，那未来将如何可期，钟杳就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女孩。 　　她想要看看，即将和祁昱搭档的女同学，会是怎样特别的人。 　　军训第三天的晚上，钟杳如愿了。 　　彼时，她站军姿累了一天，刚洗完澡疲乏地从卫生间出来。 　　卫生间和阳台相连，与寝室内隔着一道玻璃推门，钟杳抬手拿毛巾在擦头发没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狭窄空间，两人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然后她感受到对方狠狠撞了自己肩膀一下。 　　“抱歉，”钟杳没注意看路便立刻道了歉，“我擦头发没看见。” 　　没想到，回答她的是一道陌生冷淡的女声：“做人眼睛还是别长在头顶的好，下次最好还是看看自己脚下。” 　　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莫名的敌意和嘲讽令钟杳皱了皱眉，她将手放下，准备和这姗姗来迟的新室友讲道理，却不料在看清来者脸时怔住。 　　“符雨涵？”她颇有些惊讶。 　　贺伶俐已经给钟杳看过符雨涵的照片，所以认得了她的样子，没想到她居然就是那位迟迟没有出现的室友。 　　符雨涵现在还带着妆，看起来和照片上的样子有些许出入，性格倒和大家传的“高冷”有些相像。 　　此时此刻，当她们对视时，钟杳明显看见她皱了皱眉。 　　紧接着，符雨涵语气不善地问她：“看够了吗？校花同学。” 　　钟杳感到更奇怪：“你也信贴吧那些事吗？” 　　在她的认知中，大明星应该都和祁昱差不多，见惯了网络的流言，应该不会在意贴吧那些夸张又好笑的话。 　　她总觉得符雨涵对自己似乎有什么误会，所以就想解释：“符雨涵，我不知道贴吧到底怎么讲的，但我——” 　　“我不在乎你怎么样。”符雨涵打断她的话，“能请你先让开吗，很晚了，我想洗漱睡觉，毕竟明天还得军训。” 　　一再地贴上冷脸，钟杳心中对符雨涵的那些好奇登时烟消云散。 　　和这样的人，她认为没有再多解释的必要，她沉默地走进了卧室，打算将来像与江映雪保持一般与符雨涵相处。 　　她想，符雨涵的脾气和最初的祁昱真像，也不知道他们合作拍戏会不会打起来。 　　虞红豆年纪小，下午军训就柔柔弱弱中暑倒下了，她晚上直接请了假又跑去倪子墨班上做卷子玩，回来时大家基本已经洗漱完毕。 　　她从浴室出来时才发现，今夜的寝室似乎格外安静，连一贯爱讲八卦的江映雪都不说话了。 　　虞红豆感到有些奇怪，她拉了拉钟杳的床帘问：“杳杳，我们的新室友来了吗？” 　　钟杳刚拉开帘子，还没来得及跟朋友说话，她对面的符雨涵就先开口了。 　　“你好，我是你们的新室友符雨涵。” 　　“我情况特殊，所以希望你们配合我几点。” 　　“第一，不能偷拍我的照片；第二，不能随便透露我在寝室的私人生活，尊重彼此的隐私；第三，寝室是私人空间，希望你们不要让它变成展览馆，什么人都放进来。第四，如果你们侵害到我的权益，我可能会联系律师处理。” 　　符雨涵毫无语气波澜地说完这段话，最后又平静补充：“不出意外，我这学期住校的时间会很多，麻烦大家理解。” 　　可以说明星做派十足，动不动就是“隐私”和“律师”，乍听之下还挺唬人。 　　听得虞红豆直皱眉，她这个人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所以并不像钟杳那般一笑而过。 　　她直接说：“符雨涵同学，既然你这也不方便那也要麻烦，那干嘛不向学校申请一间单人寝室呀？桃李中学硬件全国数一数二，你作为大明星，学校肯定会人性化考虑的。你是大明星和我们作息不一样，你生活不方便，我们也觉得打扰，不如你考虑下我的建议，你好我也好哦。” 　　他们超前班学习是挺累的，晚上睡眠肯定得满足，符雨涵的作息恐怕比经常通宵加班的祁昱好不了多少。 　　钟杳觉得虞红豆说得有道理，便点头应和：“我赞同红豆，符雨涵你可以问一问。” 　　寝室突然就陷入诡异的寂静。 　　“哎呀，住校难免会有摩擦的时候，大家相互包容才是住校的真谛嘛。”这时候，江映雪站出来做和事佬，“雨涵是大明星更是高中学生，也应该体会和同学住宿的生活对吧？杳杳和红豆在超前班学习辛苦，我相信雨涵如果很晚回来，也会尽量放轻动作不吵道你们的！” 　　她的话其实说得在理，符雨涵和钟杳她们各自嗯一声，算是暂时达成一致。 　　两个学霸想得特别简单，认为那才是双赢的办法，既保证了符雨涵的私人空间，也保障了她们的生活规律。 　　可她们却忽视了，那个符雨涵回学校的初衷。 　　事实上，媒体也并非全是假消息。 　　符雨涵这次放弃时装周也要回学校，的确是为了导演徐风的新作《如果你知道》。电影目前还在前期筹备阶段，剧本她和经纪人都看过了，她想要争取其中的动人校园主题部分。 　　符雨涵自己就是高中学生，放眼同龄女艺人，没人的电视剧成绩能比得上她，她对自己的演技也非常有信心。 　　娱乐圈都说“北梁好南徐风”，梁好擅长拍男人，而徐风擅长拍女人。如果她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徐风的戏，那么在这部戏之后，05后小小花将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然而，徐风导演连见都没见她一面，便直白地说：“她不是我要找的宋书词。” 　　宋书词就是她想要饰演的角色，徐风根本都没让她试镜就拒绝，只能说明一点：她的长相不是导演想象中的宋书词。 　　这是符雨涵最介意的点。 　　因为她妈妈所饰演的“敏言格格”太深入人心，所以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生得像妈妈一样温婉美丽，可她却没能幸运地继承父母的优点。 　　在普通中人中，符雨涵也称得上秀丽，可放在娱乐园，大家却说她平庸。 　　她从不轻易服输，尽心钻研演技，最后还不是达到了“演技整容”的地步，谁看了她的剧不夸一句好？ 　　符雨涵不能接受自己因为长相而错失电影剧本，所以她决定再努努力，直接将自己在学校的生活直观地展现给徐风导演看。他不给试镜的机会，她就主动将画面录好给他送过去！ 　　所以她回到学校，甚至不惜住校参加军训。 　　手机屏幕亮起，是朋友兼室友发来消息： 　　【雨涵，我说过啦，咱室友是状元校花，长得美又聪明是不太好接触啦。】 　　【红豆才14岁，和钟杳是朋友，就像我会站到你这边，自然也会站到她那边。】 　　【我们雨涵最好啦，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哈！】 　　【早点睡美容觉，教官很凶的，明天好好军训体验真正的校园生活！】 　　江映雪和符雨涵从小就认识，在她告诉对方自己将住校争取角色后，她就提前告知了自己寝室的状况。 　　关于贴吧的校花之争她不过是随便听听，因为她虽然没完美继承妈妈的美貌，却因从小做明星，胜在了气质和打扮上。符雨涵不美却也不丑，又总是走在同龄人前端，所以评校花时却也从未输过。 　　然而，当她刚才和钟杳一个照面，出浴少女素颜便足够惊艳动人，她霎时便生出股厌烦的情绪。 　　或许连符雨涵自己都没发现，她厌恶以貌取人的同时，却也在反向以貌取人。 　　她天生不喜欢那些美得过分直白的人。 　　此刻，朋友江映雪再这样一说，符雨涵便更厌烦。 　　【不过是好运生了一副好皮囊，有什么可高傲的。】 　　【睡了，懒得讨论这些。】 　　她不知道，江映雪在给她发消息的同时，也给钟杳发了消息： 　　【杳杳，大明星在圈里都一群人捧着，这样很正常啦。你和红豆这么厉害，肯定能在教室就把学习搞完的吧！加油哦！】 　　—— 　　钟杳和符雨涵两人同住一个寝室，却因性格不合，形同陌路。 　　然而，同学们却越发将两人的名字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从军训时开始，她们便不断地被同学们拿来相互比较。 　　九月上旬，北京的日头晒起人来很是狠毒，男生们站军姿都吃力，更遑论是女生。 　　不少学生受不了，都开始学习如何自然地晕倒装中暑，以获得足够多的休息时间。就连虞红豆都悄悄告诉钟杳，她坚持不了了，也想跟同学学一下中暑的技巧。 　　可钟杳却任汗水往下滴，义正辞严地说：“不行哦，做任何事都贵在坚持，我们不可以轻言放弃。” 　　同时，女神符雨涵也并没像同学们所预料的那般，搞明星特殊五分钟休息一次。 　　她和钟杳一样，也在咬牙坚持，她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也定要做到极致。 　　这届军训便形成了道奇观：在不少男生都被晒得垂头弯腰时，两道纤细美丽的身影却挺拔如白杨地站着。 　　每当有学生叫苦连天，教官都指着钟杳和符雨涵说：“你们看看人钟杳和符雨涵，状元花儿和大明星都能坚持，你们为什么做不到？都给我站直了，好好和人女孩儿学学！” 　　本届军训，最能抗最受教官青睐的，成了年级上大名鼎鼎的两位女神。学生们一时愈发激动，贴吧天天花式对比两人。 　　“钟杳和符雨涵也太拼了，不仅要竞争校花，连军训标兵也要一争高下吗？” 　　“校花之位还用争吗？很明显是钟杳啊，她太好看了，符雨涵都是靠气质在撑着！” 　　“人符雨涵那叫耐看好吧？钟杳不过第一眼美女罢了，多看几眼还是我们雨涵好看！” 　　“哈哈笑死人了，只有长得不好看的人才会说耐看不知道吗？符雨涵军训每次防晒霜补得脸上都快成石膏了，看看钟杳天生丽质随便晒都没在怕的！” 　　“两个都是女神好伐，干嘛非要分出个高低胜负，你们怕不是军训傻了？” 　　“我也觉得钟杳比符雨涵好看啊！如果符雨涵不是明星，估计根本都没人有异议了吧……” 　　争到最后，成绩好性格更温和的钟杳，居然有要超过符雨涵的趋势。 　　直到有天晚上，教官们搞联合文艺汇演，符雨涵无论是乐器还是舞蹈，都是碾压性的胜利。 　　钟杳的绘画技能，显然并不能在汇演中为她加分。 　　于是，贴吧里的人又开始说： 　　符雨涵更有个人魅力，钟杳不过空有一副皮囊，美则美矣没有灵魂，校花还是应该让符雨涵这样全面发展的女孩来做。 　　可军训结束后，十月中旬桃李举行了高一的第一次月考，钟杳和虞红豆纷纷以近满分的成绩考了全年级并列第一。 　　支持她的同学又突然有了底气，说人各有长，谁再敢说我们状元校花美则美矣没有灵魂的？！ 　　两方粉丝争论不休，偏偏钟杳又和符雨涵做了室友，两人还因为性格不合形同陌路，一时间各类谣言传得满校风雨。 　　这分明只是一场校园之争，可莫名地却给了符雨涵很大压力。 　　原本，她打算第一次月考后，就开始恢复通告，尽量减少在学校的时间。可校园vlog一条条地发着，徐风导演那边却始终没有松口，再加上学校明艳聪慧的钟杳也一直压着她，她就憋气了一股劲，狠下心来决定再在学校多呆一个月。 　　反观钟杳，她对于贴吧的竞争，以及符雨涵的较劲其实都一无所知。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超前班的进度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快，周围竞争的人再也不是贪玩的平凡初中小孩，他们或是像虞红豆这样的天赋选手，或是比她还要努力的佼佼者。 　　钟杳几乎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堪堪维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而且还只是和虞红豆并列第一。她可以预见，只要自己在考试中哪怕犯一个错误，都将立刻落在红豆身后，成为第二名。 　　钟杳根本就没多余的心力去关心其他，甚至，她因为学习太忙，连想起祁昱和靳川的时间都很少了。 　　校园的银杏逐渐由青转金，秋天再度送走夏天。 　　又一天晚自修下课，钟杳跟贺伶俐和潘达踩在厚厚的银杏叶上，感慨生活的变化与延续。 　　朋友们高中变化不小，比如贺伶俐也开始偷偷做复杂的指甲，有时还悄悄在脸上涂粉；而潘达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他走路的时候和贺伶俐间隔的距离也远了不少。 　　但他们似乎又有没变的地方，比如贺伶俐依旧很爱讲八卦： 　　“杳杳，符雨涵真那么难相处吗？” 　　“我以为她采访中那些高冷沉默都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哦，好失望……” 　　她说着，还关心的问：“那她有没有欺负你啊？现在好多人传你们在寝室都撕破脸了，我好担心你。” 　　钟杳笑着摇摇头：“贺伶俐，潘达告诉我你上次月考都跌出年级500名了，咱们高中部一共才八百零几人哦。不用担心我，我和符雨涵不熟，寝室和班里都有红豆陪我呢，你也不能因此偷懒。” 　　“嗷呜，”贺伶俐抱住脑袋，“我真的没有开小差，还是和潘达一起听课写作业的，他可以作证！” 　　旁边，潘达戳穿她：“可是你课外都在和你的小姐妹一起研究化妆品。” 　　贺伶俐就很无奈：“我室友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又不像杳杳怎么都好看，没有办法嘛，哪有女孩子不想美美的……” 　　潘达就接不上话了。 　　钟杳想了想，却说：“贺伶俐，你可以向符雨涵学习一下。她每天六点就起床化妆了，晚上只上一节晚自习就去工作，十一点寝室锁门前回来卸妆洗漱，周末全天通宵加班。可是她考全年级第350名，牢牢卡在名校死线之上。” 　　贺伶俐在惊讶的同时，却很能抓住重点。 　　她问：“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杳杳，你不是说和符雨涵不熟吗，为什么你对她的事这么清楚？” 　　钟杳：…… 　　她一时竟有些答不上来。 　　诚然，她尽可能地都将心思放在了学习上，可毕竟不是机器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钟杳也只是个普通的青春期少女，她有偷偷喜欢的人，又与情敌生活在一起，生活中就难免多观察了几眼。 　　符雨涵这么拼地在学校留了快两个月，过得日夜颠倒，大家几乎已经确定她铁了心想要拿下跟祁昱的这次合作。 　　钟杳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去关注她，也没办法回答贺伶俐的问题。 　　正是此时—— 　　前方篮球场突然传来阵阵吉他声。 　　“是校乐队在表演吗？”钟杳立刻转移话题问。 　　贺伶俐有些奇怪地往前走：“没听说啊，他们平常不都在乐器室里练习吗？迎新活动也早就过了啊。” 　　三人好奇地过去，还没看见弹吉他的人究竟是谁，就听有人突然喊了声： 　　“钟杳过来了！” 　　钟杳脚步一顿。 　　前方人群却突然让出条道来，然后一个戴圆形眼镜高高瘦瘦的男生，坐在一圈蜡烛中央，抱着吉他在唱： 　　“我喜欢你的酒窝 　　你的嘴角 　　你的微笑 　　我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 　　不知是谁在背后推钟杳一把，令她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 　　戴眼镜的瘦男生，突然变了调，他说：“钟杳，我喜欢你！” 　　周围霎时阵阵起哄声，三个人这才弄明白，估计这人知道钟杳每天下了晚自习会和他们来操场这边散步，所以故意等在这儿弹吉他表白的！ 　　对待别人的喜欢，钟杳一贯是善良的，可她此刻却皱了皱眉。 　　她严肃地对这个男生说：“你这样坐在蜡烛中间是很危险的，这里面的草坪也不是真的草，一个不小心就会燃起来，赶紧把蜡烛灭了吧。” 　　围观的学生们登时哄笑一片，钟杳转身就要走。 　　“等等，钟杳！”表白的瘦男生叫住她问，“那我喜欢你的事呢？” 　　钟杳正打算开口拒绝他，唐一鸣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少年一盆水泼在瘦男生脚下的蜡烛，说：“你喜欢就自己喜欢着呗，还想怎样？咱学校高三保送北大的小天才都排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呢，你全年级第几名，长得有倪子墨可爱吗，就想插队？” 　　“哈哈哈哈哈！唐一鸣你要笑死我们吗？！” 　　看热闹的学生们霎时笑得更欢，被少年这么一提醒，根本无须钟杳自己再拒绝，就立刻又有人说： 　　“对，小天才初二就给钟杳递情书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琴弦呢！” 　　“校花，我也喜欢你，我也要拿着爱的号码牌排个队，我全年级127名！” 　　“都散了吧，咱学校只有祁昱追校花我才同意，别的都先考个北大再说哈！” 　　虽然知道他们这一个个的，应该都只是在开玩笑。 　　可钟杳听到祁昱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回头说：“大家都不要开玩笑了，不管是谁，我都不早恋的。高中阶段，大家都要学习为重啊。” 　　最近孙十五总告诉她“爱豆谈恋爱是要被杀头的”，所以她不敢把祁昱牵扯到早恋的旋涡里来。 　　钟杳话毕，不敢再多逗留，赶紧拉着贺伶俐和潘达溜了，连带着唐一鸣也被潘达揪着离开。 　　唐一鸣一边走，一边给祁昱发消息： 　　【昱哥，你这学期忙到都快休学就算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钟杳在学校的风头都盖过符雨涵了？！】 　　【你自己看，都有人学你弹吉他表白了，人还多摆一圈儿蜡烛呢！】 　　[图片][图片] 　　【再不回来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追钟杳的人都能排满半个操场了啊！】 　　唐一鸣总能一语成谶。 　　高中的男生要比初中时大胆很多，而且又有人起了头，一时间，给钟杳送情书和花式表白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有胆儿肥的都跑到寝室楼下唱歌来了，一唱就是好几天，也不直接表白，老师问起来还敢说自己在练发声…… 　　好在钟杳是超前班的尖子生，学校一道“谁敢再敢表白宣扬早恋，就直接记过”的校规，总算让这些花式展现才艺的男生收了手。 　　除了时不时还会收到一封情书，钟杳的世界基本又恢复了平静。 　　到了十一月下旬，不仅是表白的男生们消停了，就连寝室的符雨涵也不再负隅顽抗，突然就没再回来过。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得偿所愿，拿到和祁昱搭档拍戏的机会。 　　北京的天越来越冷，钟杳连周末也不回家了，因为靳川今年冬天又接了一部戏。 　　这一次，父女俩不再有初中的烦恼，也没必要再特意搬家。 　　钟杳坐在教室，看窗外雨打得树枝弯了腰，开始觉得。虽然有时会不那么开心，但住校似乎的确是个正确的决定。 　　只不过，高中的寝室生活，与她所想的还是有很大出入。 　　虞红豆很好，但江映雪总给她过分热情又会突然疏离的感觉，她开始发现，原来住在同一个寝室的人也不是都可以成为朋友。 　　十二月的第一天，北京又迎来今年的初雪。 　　彼时，晚自习将将开始，外边突然就飘起纸屑般的细雪。 　　钟杳忽然无心学习，托腮望着窗外越落越大的白雪。 　　她想起刚来北京那年初雪，朋友们陪着自己堆雪人，她等到了想见的少年，靳川替她买了炸鸡和橘子汽水。 　　大约就是那天，她的人生开启了新的幸福模式。 　　但伴随着长大，或许今天初雪，陪伴自己的就只有超前的，高二的试卷了。 　　嗡嗡嗡，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钟杳心头一动，打开来看： 　　【倪子墨：钟杳，明天又可以堆雪人啦！】 　　【贺伶俐：杳杳！又到下雪二十天送十天的浪漫季节了~】 　　【潘达：下雪了，明天大家一起堆雪人拍合照吗？】 　　【十五：杳杳！呜呜呜呜好羡慕，北京又双叒叕下雪了呜呜呜QWQ】 　　她垂目看着朋友们发来的初雪信息，没忍住轻声笑了笑。 　　其实当初贺伶俐都是骗她的，北京并不会整个冬季都下雪，也只会在最冷的时候下雪，大家为了趁下雪拍雪景在故宫都要挤破了头。 　　但钟杳每到下雪天就还是很高兴，就好像某人告诉她那样，下雪天就是女孩子的生日般。 　　叩叩叩—— 　　桌面忽然被谁敲响。 　　钟杳抬头一看，看见了班主任潘高峰微笑的脸。 　　开小差冷不丁被抓包，她脸一热，赶紧将手机收起来，重新将目光投向练习册。 　　但初雪降临，钟杳这晚的注意力到底还是没从前集中，她还是时不时地想起那个在穿红风衣等在雪里的少年。 　　仿若心有灵犀般，第二节晚自习，她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 　　【钟杳，来初中部的小卖部，等你。】 　　钟杳惊喜却理智： 　　【可是还在上晚自习啊，你教唆我逃课吗？】 　　少年比她想的还要直白，他问她： 　　【就逃这一次，行不行？】 　　紧接着，他又发： 　　【我想见你一面】 　　这一刻，钟杳终于懂了电视剧里，为什么男女主谈恋爱后，总有人要成绩下滑。 　　她想知道，面对喜欢的人，这样的消息，究竟得拥有怎样定力才能拒绝。 　　“老师，我不太舒服，今天可以先回寝室休息吗？” 　　钟杳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编借口逃课了。面对满脸关切的潘老师，她都没脸去看他的眼睛。 　　到底是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的尖子生，班主任根本就没怀疑，甚至还要带她去校医院看病。 　　最后，她坚持说头疼只需要回寝室睡一觉就能好，又推脱说不能耽误虞红豆学习进度，才总算独自从班里出来。 　　到底是第一次逃课的乖学生，钟杳怕露出什么马脚，还特意先跑回宿舍先换了身衣服，顺便帽子口罩围巾全部武装上才敢前往他们约定的地方。 　　初中部早已放学，钟杳到小卖部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正准备发消息问少年在哪，一只手突然牵住她的，她一回头，就看见了穿黑色大衣的少年。 　　祁昱垂着头快步往前，都没看她，可她却一直定定看着他颀长的背影。 　　须臾，少年牵着她来到初中部的乐器室内。 　　打开灯的瞬间，钟杳又在初雪夜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祁昱，好久不见。”她说。 　　少年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提起一个很大的礼物盒拎到她眼前：“下雪天了，生日快乐，钟杳。” 　　原来他今年这么忙碌，也依旧记得。 　　钟杳松开他，双手捧起礼物盒问：“你叫我逃课，就是为了送我初雪的礼物吗？” 　　祁昱却说：“不全是。” 　　“还有别的事吗？”钟杳有些好奇。 　　祁昱看着她，默了默，问：“追你的那些男生会在下雪天送你礼物吗？” 　　钟杳一愣：“你怎么会知道？”他高中之后，明明就忙到仿佛没有考上桃李高中部，又怎么会知道有好多男生追自己？ 　　“唐一鸣告诉你的吗？”她又问。 　　祁昱却不回答，就看着她的眼睛。 　　她就只好摇摇头：“没有，就只有你在初雪送我礼物。” 　　少年扬唇一笑，对她说：“那他们连你的好朋友都比不上，不要理他们。” 　　钟杳对他眨眨眼：“你不希望我早恋么？” 　　祁昱说：“你不是还要考北大吗？那些人比起倪子墨都差十万八千里。” 　　钟杳沉默。 　　片刻，她才敢问：“祁昱，你觉得倪子墨还不错么？” 　　她忽然想要知道，她对于那些追求自己的优秀者，究竟抱着怎样的看法。 　　祁昱却理解了另一层意思，认定了倪子墨果然是最强情敌。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倏地走向钢琴，然后他坐在钢琴前说：“钟杳，我弹首曲子再和你呆会行不行？” 　　钟杳便再没了别的想法，轻轻点了下头。 　　少年修长的手放在黑白琴键上，轻柔如潺潺溪水般的乐声在寂静雪夜扬起，渐渐地，陌生的旋律变得熟悉起来。 　　原来，他弹奏的曲子，她也曾听过。 　　一曲毕，祁昱侧头对她说：“这个版本的《卡农》我第一次听，是在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上，我爸改编了弹给我妈的，后来我就开始学钢琴了。” 　　当时少年的表情太过郑重，以至于之后的很多个初雪夜，钟杳都会想起祁昱最后告诉她： 　　“现在我也把这首曲子送给你。” 　　—— 　　高一的初雪这晚，钟杳不仅收到了礼物，也还是吃到了炸鸡和橘子汽水。 　　大约是晚自习放学时，靳川也给她发来了消息，他开了车，在学校东门等她。 　　他告诉她，答应过她的事，他不想再食言。 　　钟杳所在意的人都没有失约。 　　她越来越相信，下雪天真的会给人带来幸福。 　　初雪这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因为钟杳的逃课谎言，倪子墨唐一鸣和贺伶俐潘达他们，以为她真的病了，还派了贺伶俐作代表去寝室看她。 　　彼时，她正对着祁昱送的礼物发呆。 　　少年今年送的礼物也很别致。 　　一个红色长方体盒子，面最大的正方形中央是一颗金色星星，拿着星星能从中间打开两扇红色的纸板门，里面像小抽屉似的错落放着红色与金色的小礼物盒。 　　内里的小礼盒还编了号，从1到24，如果每天拆一个，恰好能拆到圣诞节。 　　钟杳的指尖摸着红色小礼物盒上的金色星星，嘴角甜蜜的弧度根本无法克制。 　　而贺伶俐恰是这时跟随虞红豆走进寝室的。 　　“杳杳！你没事吧？！”女孩关切地进来，还没来得及询问病情，就看见了她在甜蜜的笑。 　　贺伶俐一怔，立时看到了她桌上的礼物。 　　“哇塞，杳杳，你买了阿玛尼的圣诞日历盒呀！”她语气里满是羡慕，“呜呜呜有钱真好，几千的盒子我也想要拥有，不过杳杳，今年迪奥的更好看品种更丰富诶，你为什么买阿玛尼？” 　　钟杳逃课就是去拿礼物的，有些心虚，所以即便寝室里江映雪还没回来，她还是压低声音说：“是朋友送的。” 　　“哦~”贺伶俐和虞红豆对视一眼，霎时明白一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看来杳杳的感冒很快也能好啦！” 　　“什么啊。”钟杳莫名有些脸热，就要将礼物的纸板门关上。 　　贺伶俐却拦住她说：“别关啊杳杳，今天初雪当然要拆一个，让我看看第一个是什么！” 　　钟杳觉得也是，今天本来就该拆开其中一份惊喜的。 　　她小心翼翼地拉出1号盒子，结果，开出来的根本不是阿玛尼的东西，而是迪奥那支经典的变色唇膏。 　　“卧槽！”贺伶俐都傻眼了，“我男神太会叭！他该不是买了好多个圣诞日历，然后重新选了礼物塞日历盒吧呜呜呜呜，杳杳，我要和十五去挂你呜呜呜！” 　　此时此刻，一份礼物拆出无限惊喜的钟杳，心情就像这支唇膏的粉色包装一般。 　　祁昱送的礼物似乎的确是大多数高中女孩所向往的。 　　当晚，江映雪回来后也有些酸溜溜地说，虽然自己也可以买圣诞日历盒，但她也还是想拥有一个会送这个给自己的朋友。 　　更夸张的是，不知是谁将钟杳有彩妆圣诞日历盒，搞得每天晚上都好多其他寝室的女生也特意过来围观她拆盒。 　　今天拆出香奈儿的香水，明天拆出神仙水小样，后天又拆出兰蔻的气垫…… 　　钟杳的十二月，便在一份份小惊喜的叠加中度过了。 　　圣诞节这天，不知又是谁传出消息，说她的圣诞日历盒是追求者送的，这天她收到的礼物连课桌也放不下了。 　　最后，钟杳将所有礼物放在教室后面，贴出纸条：不收礼物，请拿回你们的礼物，不然我都会上缴老师。 　　男生们唏嘘不已，感叹“前有文物上缴国家，今有礼物上缴老师”，女神真的绝！ 　　对此，祁昱十分满意。 　　他就是要让她从此再也看不上其他任何人的礼物。 　　—— 　　圣诞节一过，期末考试就近了。 　　超前班的氛围格外紧张，钟杳再也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学习以外的事，就连常常往高三跑的虞红豆这段时间都回来乖乖温习高一功课了。 　　钟杳直接闭关半个月，她感到，自己几乎已经做到平凡人所能的极限。 　　然而，她最终还是败于天才的才能之下。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钟杳不过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便被虞红豆以两分之差压在了年级第二名。 　　她有些遗憾，却也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钟杳见识过虞红豆的天赋，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被紧紧追了整个学期才落败，她认为已实属不易。 　　大家对于虞红豆的实力也有目共睹，所以也并没有人对钟杳的落败置喙。 　　尤其，寒假来临，大家更多地还是在计划假期和新年。 　　靳川今年十一月才进组，钟杳猜测，他可能得新年前后才能回家了。 　　幸而，历经整个学期的住宿生活，她现在已经不害怕一个人在家。 　　钟杳这晚躺在床上翻日历，发现靳川的生日就快到了。 　　其实，来北京这几年，她除了亲手给他做蛋糕外，都没有替他准备过什么生日惊喜。 　　靳川总说他是大人了，大人都不过生日。 　　钟杳觉得，他今年的生日，估计得在剧组度过。她经常能听到孙十五和贺伶俐讨论，哪个节目又为哪个明星准备了生日惊喜，那么，剧组估计也会替他准备生日惊喜吧？ 　　她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个想法。 　　【靳川，我可以来剧组探班你吗？】 　　【是叫“探班”吧？我听十五她们都这样说的。】 　　钟杳当然是更想直接过去剧组，给靳川一个大惊喜，但她怕最后惊喜会变成惊吓。毕竟，第一她不知道剧组具体位置在哪；第二，她根本不知道剧组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第三，她和靳川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剧组应该很多娱乐圈的人，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一声不吭突然过去。 　　少女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才鼓起勇气给男人发去消息。 　　彼时，靳川正在拍大夜。 　　他听说小姑娘已经放寒假，正思考这个月该怎么安排呢，她就主动发消息过来了。 　　见钟杳说想来剧组探班，靳川怔了一怔。 　　其实他有注意到，每次自己离开，小姑娘看起来都恹恹的样子，他以为她是不喜欢娱乐圈这一切的。 　　于靳川而言，剧组的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这里是辛苦和混乱的。 　　但对于十六岁的高中小姑娘，大概是会有几分神秘感，如果她想过来玩一玩，似乎倒也不错。尤其是，他家小姑娘学习太用功了，整个学期除了期末考试居然几乎都考了满分。 　　靳川也不希望小孩的高中生活只有枯燥无味的学习，所以，他根本没多想就爽快的答应了。 　　1月21日这天晚上，钟杳来到了著名的横店。 　　靳川除了让她注意安全，根本就没再叮嘱任何，可她却还是贴心地带上了帽子和口罩。因为她和靳川实在长得有些像，她怕娱乐圈这些人天天见到靳川的人，很快将她认出来。 　　靳川请了假来接她，刚见她就笑了：“你怎么裹得比我这个明星还严实？” 　　小姑娘弯腰上车，煞有介事地将帽子压低：“我们长得那么像，不藏好一点，万一我被认出来怎么办？” 　　靳川一顿，然后回头对她说：“认出来也没有关系，小萝卜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爸爸有办法解决。”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姑娘越生越灵动，接触的世界越来越广，被曝光是迟早的事，他不希望她永远活得这样小心翼翼。 　　却听小孩说：“才不是，我现在在学校就有点麻烦了，我不想被狗仔追着跑。” 　　靳川失笑，感叹自己总是低估小姑娘。 　　轿车飞驰，钟杳以为自己将看到电视剧里的城墙古寨，却不料，靳川居然将她带到了一间饭店。 　　“你这么晚还没吃饭么？”她问他。 　　靳川回头，伸手揉揉她额前碎发：“杳杳，今晚有一些朋友特意过来替我庆生，你一个人回酒店可能不太安全，跟我一起去吃点东西行不行？” 　　“唔。”钟杳突然叹气，“原来现在就要开始迎接生日了哦，算了。” 　　她这才将一直提着的袋子递给他：“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靳川，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礼物。” 　　靳川微怔。 　　原来，小姑娘过来横店根本不是为了玩，是为了给他生日惊喜。 　　他接过礼物，笑了笑：“谢谢，你过来横店就是最大的惊喜。杳杳，那现在去参加我的惊喜派对吗？” 　　钟杳见他笑，自己也弯起眼睛，重重嗯一声。 　　靳川便领着小姑娘，拎着她送的小蛋糕，走进了饭店包间。 　　不是什么高档餐厅，里面坐了一整桌的人，当然，除了钟杳没有别的小孩。 　　屋里的人冷不丁见靳川领着个女孩进屋，不由得都将视线投向两人。 　　钟杳的心顿时提起来，她甚至有点后悔，跟着男人进屋。 　　虽然靳川已经跟她强调过好几遍，不用担心身份的曝光，可面对他的朋友们，她还是下意识地害怕听见他遮遮掩掩地介绍自己。 　　却不料，靳川坦然一笑：“诸位都是交心的朋友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这我家亲生小姑娘。” 　　然后他拍拍钟杳的肩膀说：“杳杳，和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 　　不止是桌上的导演演员们懵了，钟杳自己也整个懵掉。 　　她微仰头，不可思议看向靳川，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坦白了她是他女儿这件事。 　　靳川似乎感受到小姑娘的讶异，侧头对她鼓励一笑，又轻轻拍一下她肩膀。 　　钟杳这才回过神，先摘掉自己的帽子和口罩，然后礼貌对众人说：“叔叔阿姨们好，我叫钟杳。” 　　席间，导演徐风眼睛一亮。 　　在靳川将钟杳正式介绍给朋友这天，说了句令钟杳永生难忘的话。 　　徐风甚至激动得一下站了起来，他对小姑娘说：“钟杳小朋友，想不想像你爸爸一样，拍戏玩一玩？” 第51章 　　“钟杳小朋友，想不想像你爸爸一样，拍戏玩一玩？” 　　钟杳怎么也想不到，靳川朋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她登时又陷入惊讶之中，不知该如何作答。 　　“徐风，你走火入魔了吧！看见漂亮小姑娘就想拐去做女主角啊？” 　　“钟杳小妹妹，你别理他，你徐风叔叔这叫职业病。” 　　“就是啊老徐，你那新片的女主角们前两天不都定了，马上要开机，现在就想预定下部戏我们靳影帝同意吗？” 　　“也不能这么说咱徐导，都是因为川哥家小姑娘长得太好，杳杳，过来跟阿姨坐吗？” 　　不过，看起来倒也不需要她回答了，靳川的朋友们似乎比她本人还激动。 　　这时靳川也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入席，边走还边说：“我家姑娘年级第一，中考状元，把你们的危险思想都给我打住。今儿小孩就是过来陪我过生日的，回去还得上寒假补习班呢。” 　　从揽住她肩膀，到替她拉开椅子，靳川所有的亲密都那样自然，仿佛他们就是一起生活多年的父女一般。 　　钟杳坐在他身边，听他和他娱乐圈的朋友们一起聊天，心中的情绪登时十分怪异。好像有点满足开心，又有点迷惘好奇。 　　她在想，原来他和不同朋友在一起，表现得也不一样。 　　现在的靳川看起来比在家里更像个大人，不知道，妈妈曾经是不是也这样看着他谈笑风生呢？ 　　钟杳本以为和靳川的朋友们在一起，她会像初次见萧曼如他们那次般紧张与尴尬，但今晚似乎要比那次顺利太多。 　　大人们有自己的话题，只偶尔问起她一些学校生活的事，零点吹蛋糕的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友好的笑意。她就感到，好像娱乐圈的人也没那么难接触。 　　钟杳替靳川过完生日并没有立刻离开横店，反正来都来了，她第二天就跟着他们去拍戏现场看了看。 　　然后她发现，电视剧里那些唯美画面在拍摄时，原来周围都有好大一群人和机器围着！ 　　打板师，摄像老师和机器，拿大风扇吹风的，举反光板的……随时待命的补妆师，她感觉每幕戏都先自带了几十个现场观众。 　　钟杳很好奇，这么多人围着，导演拍出来的东西究竟会是怎样。 　　恰好，拍这部戏的陈导她昨晚见过，所以她就大着胆子走到陈导和他的监视器旁去了。 　　小小的屏幕中，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没入镜，只有男女主在说话，好像网络上放出的花絮片段。 　　这是钟杳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她站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倏地，身边冒出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杳杳，拍戏是不是很好玩儿？” 　　她偏头，果然是徐风，于是她点头：“看着是挺好玩，徐风叔叔，你没有骗人。” 　　徐风笑眯眯地：“那等会你爸爸中场休息的时候，你要不要也去拍着玩玩？我去给你陈叔叔说。” 　　比起徐风昨晚突如其来的空谈，钟杳今天见过真正的拍戏后，其实有一点点动心。 　　“可是，”但她更多的还是犹豫，“我根本不会拍戏，我连学校的文艺汇演都从来没参加过。” 　　徐风就喜欢没有雕琢过的白纸，会有更多的塑造空间，这也是他一直不想要符雨涵的原因，那个女孩小小年纪雕琢感却过于重了。 　　“这有什么关系，”徐风继续引导说，“又不是真的让你拍戏表演。你难得来横店玩，就是换个古装衣服，在摄像机前随便拍拍，留点儿横店旅游的纪念照片。”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嫌麻烦，不想换衣服也可以。” 　　钟杳连第一次堆雪人的合影都打印出来放在宝物盒里，几乎是立刻就被徐风“留作纪念”的话打动。 　　她终于点头：“那好吧，谢谢徐风叔叔和陈叔叔了，等我下次来横店，给叔叔们带特产。” 　　小姑娘灵动又讲礼貌，徐风就更喜欢她了，立刻找人带她去换装，并同时去找陈导沟通。 　　约莫半个钟头后，钟杳顶着全妆出来，徐风却皱了眉。 　　“怎么妆画这么浓？”他十分不满，“连眉头的痣都给我遮了？” 　　化妆师刚想开口，钟杳悄悄告诉徐风：“是我主动要求的，我不想被人认出来。” 　　徐风想起昨晚小姑娘和靳川站一起时，确实一对比就会发现，她简直完美继承了她爸爸的美貌。 　　美丽，纯真还敏感，徐风简直恨不得明天就把朋友这宝贝女儿带进组！ 　　“行，”反正也只是个他观察女孩底子的简单试镜，他也不纠结，立刻给她描述场景，“那等会你和你爸爸一起拍可以吧？就……” 　　钟杳听完竟觉得有点简单，很有信心地点了头。 　　须臾，待剧组工作人员休息时，她就和身穿铠甲的靳川坐在了院子的石桌旁。 　　徐风运镜时，陈导在旁边吐槽：“老徐你也太狠了，骗小姑娘试镜就算了，第一次演戏就让她和影帝对戏？你这个人真的没有心，我要是符家的小姑娘，我可能会杀了你。” 　　徐风摊手：“那我也是为了艺术献身，是要青史垂名的。别吵了，让我看看小姑娘遗传到她爸演技没。” 　　两人刚讨论完，前面不远处，父女俩便开始了。 　　“杳杳，爹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归，你照顾好自己。”靳川话毕，戴上盔甲头也不回离开。 　　行至门廊时，一直垂头的钟杳抬起了头，面色平静：“你当初离开家乡参军入伍时，也是这样和娘说的吧。一走十四年，我们早以为你死了。” 　　靳川脚步一顿，拳头握紧又松开，却到底是没有回头。 　　钟杳就坐在后面，目送他的背影，仿佛也倔强地不肯去送出征的父亲一程。 　　许久许久，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 　　小姑娘却突然从石凳上起身，步伐急乱地跑出门廊，她最终还是追出去送他了。 　　可对着骏马上的背影，她喊的却是：“你最好是能活着回来，否则我做梦也会笑醒过来！” 　　少女眼眶泛红，眼泪将落未落，监视器后的两位导演都惊了。 　　“徐风，确定靳川没教过他家姑娘演戏？”陈导回味方才的表演，不禁夸赞，“虽然台词和静态表现差了点，但第一次演戏，情绪进入这么快，甚至还表演出眼含热泪的挣扎感，真是不可思议。” 　　徐风看向监视器里，已经将眼泪憋回去朝他们笑的小姑娘，心里的满意度已然彪到最高。 　　“那些都不重要。”他拍拍陈导的肩说，“作为新人，她能够完全忽视镜头，没有被拍的不自然感就完全足够。” 　　陈导：…… 　　合着他为了让没演过戏的小姑娘更有表演余地，特意编了个狗血又有张力的场景，还白编了？ 　　呸！根本就是徐风这斯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风不在意朋友怎么吐槽自己，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把靳川家的小姑娘拐进剧组。 　　他又笑眯眯地走到小姑娘面前问：“怎么样，好玩吗？” 　　钟杳正垂头研究身上繁复的裙子，闻言点点头：“感觉像高级的过家家。”陪她玩的还是大人。 　　顿了顿，她想起刚才扮演的片段问：“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于激动了？” 　　徐风告诉她一个父亲参军出征，任妻女在乡野生活十四年，直到母亲去世女儿都十四岁才因为信物偶然将其接到将军府上的故事。 　　这和钟杳与靳川的故事何其相似，偏偏对戏的人还是靳川本人，她刚才就难免真情实感了些。 　　她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而在徐风看来，钟杳不仅有天赋，演完还知道找导演聊戏，简直就是天生敏锐。 　　“完全没有，杳杳小朋友，叔叔认为你在拍戏上非常有天赋。”他再次游说道，“如果你觉得拍戏好玩儿，这个寒假就到叔叔的剧组来玩好不好？叔叔效率很高的，保证不耽误你学习，而且，寒假不就该拿来体会新事物吗？” 　　徐风直接绕过靳川，与钟杳本人交流这个问题。 　　他很聪明，也不说是工作，想让她将这当做玩乐或者是游戏。 　　钟杳原本是笃定不进入娱乐圈的，就在她昨晚到横店时，她都还告诉靳川，不想过被狗仔围堵的生活。 　　可刚才和靳川对戏时，她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见到了在圈中，在镜头下，在工作时的靳川。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终于真正参与到了靳川的生活之中，她觉得自己见到了更真实更多面的他。 　　但钟杳到底还是克制的，而且，她对于进组演戏究竟是怎样，其实仍不甚了解。 　　所以她并没有给予徐风回应，下意识地侧头看向靳川。 　　靳川作为和小姑娘对戏的人，当然也看见了她在表演上的天赋，与她同台对戏，他又何尝没有产生微妙的情绪呢？ 　　几乎就在钟杳看过来的瞬间，他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她心中的倾向：她肯定是感兴趣的。 　　“杳杳，爸爸想和你谈谈。”靳川也没因此替她做决定。 　　他重重拍两下徐风的肩，牵着小姑娘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也没别人，两人刚坐下，靳川便直接问：“小萝卜头，你是不是喜欢演戏？” 　　钟杳诚实点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靳川说，“你只是单纯想这个寒假去徐叔叔的剧组玩一玩，还是将来也想和爸爸一样，继续演戏？” 　　钟杳一愣，原来他一眼就将她的动摇看穿了。 　　靳川这样问，现在就在告诉她，他并不会反对。 　　但寒假拍个戏玩，和以后进入娱乐圈持续拍戏，的确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钟杳没有立刻回答，她垂目认真思索了许久。 　　然后她说：“就这个寒假去体验一下吧，我还是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 　　钟杳认为，自己可以因为和演戏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而去尝试，却不能因此放弃一直以来自己坚持的北大梦。 　　她见识过身在娱乐圈的祁昱和宋拾的工作强度，如果自己也忙成那样，她并没有把握兼顾学业。 　　更重要的还是，钟杳不想因此而背叛妈妈。 　　她始终认为，是娱乐圈造成了现在所有的局面。 　　思及此，钟杳又开始感到矛盾，她甚至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连演戏也不该去尝试。 　　却见靳川对她笑了笑。 　　他一如既往地揉揉她脑袋：“这样很好。杳杳，你还小，可以去尝试一切你想做的事，但不必急着做决定。” 　　他告诉她：“我们家小萝卜头很有演戏的天赋，多少女演员可都接不住爸爸的戏，但你刚才接得很好。” 　　钟杳就没法去思考对与错的问题了。 　　“真的吗？”她觉得一切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我居然也是一个拥有天赋的人吗？” 　　靳川再次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一直以来，钟杳其实只在倪子墨和虞红豆身上，体会到过“天赋”这种东西。就连夏令营的奥卡姆，和俩小天才比起来，其实仍相差甚远。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也挺羡慕他们的天赋。 　　而今天，靳川和徐风都一再地告诉钟杳：她在演戏上，是有天赋的。 　　因为这份天赋和新奇，钟杳和徐风正式签约。 　　于是，她的寒假计划，霎时从补习班变更为剧组拍戏和上网课。 　　徐风的剧组并不在横店，反而就在北京，所以签约之后钟杳就立刻启程回了北京。 　　她到家后也没能立刻拿到剧本，徐风告诉她，因为遇到了她，所以剧本要再改动一下。还说让她回家后不要试图去看乱七八糟的表演技巧，告诉她，她现在这种白纸的状态更好。 　　钟杳觉得徐风的个人风格好奇怪，而且，她还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或许是听十五或者贺伶俐提起过。 　　她本想上网搜索一下徐风，又想起他奇怪的叮嘱，担心自己看到他以往作品的风格反而受限，就干脆放弃了。 　　等待的日子里，钟杳干脆先将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毕竟进组之后还不知道能腾出多少空余时间。 　　—— 　　符雨涵为了徐风的新电影，不惜从国际学校转学到隔壁普高，还参加了军训，学校工作两头跑近两月。 　　做到这种程度，也不过是为了三对主角中的期中一个女主角而已。 　　她自认为，这样的精神与毅力，05花甚至是再大一辈的95花，也都无人能及了。 　　最重要的是，符雨涵根本没听到徐风导演有其他合心意的人选，她以为再怎么样，试戏的机会总该给她一个。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最终还是等到了。 　　十一月下旬，就在符雨涵俨然已经放弃继续在学校磨的想法，重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之中。 　　徐风反而是在这时，给她发来了试镜邀请。 　　她登时士气大振，打定主意要在试镜当天用实力告诉徐风，自己就是这个角色的不二之选。 　　徐风暂时没有给符雨涵发剧本，但她早看过甄选演员的初版剧本，并且当下又重新研读好几遍。 　　试镜当天，徐风让她表演，喜欢的人今天没来学校。 　　符雨涵几乎是在听到题目的当时，心中的石头就往下落了一半，她志在必得，饰演了极为标准的频频侧目，却没见到他的失落与担忧。 　　然而，徐风却并没有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他只说：“雨涵，辛苦你了，但我还是得再斟酌一下。” 　　斟酌，基本就等于拒绝的意思。 　　符雨涵不甘，大胆地反问：“徐导，我演得不好吗？” 　　徐风笑着摇摇头：“恰恰相反，你演得太过于标准。但是雨涵，有时候太过雕琢并非什么好事，懂得松弛也很重要。” 　　符雨涵却仍听得一知半解，只是倔强地说：“徐导，在你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前，我会继续努力。” 　　徐风对符雨涵的确是不满意的。 　　他想要讲述的，是一个由一见钟情开始的故事，首先，符雨涵就不是能令人一见钟情的女孩子；其次，这个单元是个校园故事，你可以生涩，也可以张扬，却不能过于刻板化。 　　但徐风所想象的宋书词太过于理想化，放眼娱乐圈居然挑不出合适的人，上艺校物色新人也无果。 　　一直拖到1月份，马上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他没办法只好联系了符雨涵的团队。 　　本来剧本都改动好，打算勉强签用符雨涵，大不了进组后他再慢慢帮她改掉那些坏毛病。 　　却不料，横店意外遇见钟杳。 　　于是，符雨涵争取了小半年的剧本，到嘴边居然又飞了。 　　明明就只差徐风那边最后的签章，可导演居然这时告诉她，他找到更合适的宋书词扮演者了。 　　符雨涵从来没有这样不甘心过，所以即便是一次次被拒绝，她还是执意去往《如果你知道》的剧组。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这时截胡！ 　　—— 　　钟杳是回北京的三天后，接到徐风的进组通知。 　　彼时，她正在解一道曲线题，徐风告诉她剧本改好了。但他说，她没拍过戏，直接进组去和搭档们一起围读剧本效率会更高。 　　钟杳这天便提前进组了。 　　她一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靳川替她安排了一个助理姐姐，负责在剧组里照顾他。其实钟杳挺会照顾自己，但毕竟是第一次去剧组体验拍戏，还是有些许紧张，就没有拒绝靳川的好意。 　　剧组是在北京郊区的一所初中里，钟杳到这儿后还有点惊讶，因为当时在横店她穿古装拍着玩的，她以为徐风的戏是古装，没想到居然是校园题材。 　　但走进熟悉的环境后，她整个人倒是轻松不少，好像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也显得没那么难了。 　　徐风拐她进组，当然就得对她负责，远远地就见他走过来。 　　钟杳礼貌跟他问好，徐风笑眯眯领着她往教学楼走：“杳杳，大家都在上面读剧本呢，叔叔带你上去和大家熟悉。” 　　她安安静静跟在离他半步的侧后方。 　　徐风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你爸爸说你寒假只是来玩，那你之后在剧组就跟着大家叫我徐导好吗？” 　　钟杳想起她在横店看到了一大群工作人员，微笑着点点头：“徐导，我都明白的。” 　　徐风就更觉得自己的选择太正确。 　　这所学校没有桃李中学漂亮，但看起来更能令人想起普通的高中。钟杳抬头就看见了“逸夫楼”三个大字，亲切感霎时涌上心头，因为云水中学就有逸夫楼，听说是别人捐赠修的。 　　他们走到二楼就没再继续往上，徐风领着她到初二七班的门牌，转身进了教室。 　　“各位，”徐风拍手将屋内的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然后他指着身边的女孩说，“和大家介绍我们校园单元的女主角，钟杳，我在高中挖掘到的瑰宝。” 　　工作人员们已经开始鼓掌，然而一贯懂礼貌的钟杳却怔怔杵在了原地，因为—— 　　她正愣愣与坐在最左边靠窗的祁昱对视。 　　钟杳整个都懵掉了，原来徐风的新戏的男主角居然是祁昱吗？那符雨涵呢，是她与女主角失之交臂，还是先前媒体误传，她所争取的校园剧根本就不是祁昱演男主。 　　少女陷入茫然与震惊之中，教室内的工作人员们也面面相觑，不知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没发现，在初二七班的教室外，还侧身站着另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女孩。 　　符雨涵本是想来做最后的努力，却不料竟会看见钟杳。 　　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向里迈动脚步，她怎么能在输给一个空有皮囊的新人后，再进去当众丢这个脸。 第52章 　　“钟杳？” 　　徐风见小姑娘突然愣在原地，善意地提醒她，“别愣着啊，先和大家打个招呼。” 　　钟杳这才回神，对着大家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钟杳，之后就请大家多多指教。抱歉啊，刚才我看见熟悉的人，有点惊讶才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话毕，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场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徐风曾合作过的班底，他也没听谁说起过钟杳。 　　他正要问她的熟人是谁，却见窗边，他们的男主角突然挥了挥手。 　　“嗨，钟杳，好久不见。”祁昱竟是走到他们身边，勾唇说，“这我校友，大家多关照哈。” 　　徐风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俩并肩而站的小孩。 　　他知道靳川和祁丞祁天王相熟，但过去十几年都没听他提起过女儿的事，他猜想钟杳先前甚至都不该在北京才对。却不料靳川居然还搞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干脆直接把女儿给放到受关注最高的祁昱所在的学校去了。 　　不过，这俩小孩虽站在一块儿，却间隔着礼貌的距离，看起来似乎是认识但不熟的样子？ 　　“巧了，既然是校友，那合作起来也更容易培养默契。”徐风打算还是让他们先建立点感情，安排道，“钟杳这两天你就住在学校宿舍，白天多和祁昱研读下剧本，你是新人，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找他讨论。剧本很短，我先拍隔壁A组，三天后咱们C组就正式开拍哈。” 　　钟杳早就想看一看剧本是什么样，拿到之后便迫不及待在教室坐下研读起来。而祁昱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强作镇定地在她旁边坐下，也装模作样地看起剧本。 　　工作人员见到了甄选了小半年的女主角后，窃窃私语一阵，也都渐渐去做自己的准备工作。 　　整个教室逐渐陷入安静，只偶尔传来翻书的沙沙声。 　　少女垂目，快速翻阅着剧本，看起来就像是在认真复习的好学生。 　　而她的身边，祁昱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时不时地斜眼瞄着女孩。事实上，他早就将剧本研读过好几遍，现在坐过来不过是为了圆梦。 　　早在初中的时候，祁昱就幻想过，和钟杳同班甚至是同桌究竟会是怎样的感觉。 　　此刻，他们并肩坐在教室里读剧本，似乎和同桌上课区别不大，这感觉有些奇妙。 　　祁昱本想问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剧组，而没有去上寒假补习班。可女孩认真看剧本的模样太乖，就像先前在唐一鸣家，她给他讲题时一样。 　　画面太过美好，他根本不忍打扰。 　　突然，一滴泪从少女眼睫坠落，滴在了剧本上。 　　祁昱微怔，所有思绪被打断。 　　若非周围有别人在，他差点抬手去替她擦眼泪。 　　“怎么哭了？”他问。 　　钟杳刚刚抬头看他，眼泪就又止不住地往外涌，她似觉得有些难为情，又立刻转回头去擦眼泪。 　　结果越抹越多，祁昱就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要了点纸。 　　研习剧本的两人，女孩在哭，男孩在递纸，惹得旁边工作人员不断拿眼神八卦。 　　钟杳抹了好一会儿眼泪才平复好情绪。 　　“这个剧本怎么是悲剧啊？”她问，“所以最后男女主都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吗？我好心疼宋书词，为什么好姑娘会是这样的结局？” 　　原来是被剧本给虐的。 　　《如果你知道》是一个讲述暗恋的故事，三个故事，有人的暗恋成功了，也有人的暗恋失败了。 　　祁昱和钟杳将要诠释的故事是最纯粹的暗恋，男女主双向暗恋，但直到故事尾声他们却也谁都没将这爱说出口，彼此都不知道对方也喜欢着自己。 　　祁昱默了默，想哄她高兴又怕影响她的情绪代入。 　　钟杳共情能力不错，看剧本就能哭，估计演的时候会更加投入。她第一次演戏，能一开始就代入剧本情绪当然最好。 　　但—— 　　“这个嘛，因为国家规定不许早恋。”祁昱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哄哄她。 　　他认为，既然徐风导演能选择钟杳而放弃符雨涵，就一定是看中了女孩的能力，他没必要搞得那么小心翼翼。 　　“啊？” 　　钟杳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不可置信，“就因为这种原因？” 　　祁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国家硬性规定还不够？小状元，你这思想品德课学得不够到位啊。” 　　钟杳这才发现少年是在逗自己。 　　她没忍住抿唇笑了，还拿笔戳他：“我认真和你讨论剧本，你认真一点啊。” 　　“遵命，女主大人。”祁昱说着将自己的剧本递过去，“要不要抄抄我的作业？” 　　钟杳垂目，发现他的剧本上居然勾勾画画地还写了好多笔记，就跟做语文阅读理解似的。譬如男女主初遇的场景，男主应该是怎样的心里活动，而这样的心里活动又该如何以简洁有力的情绪表现。 　　祁昱甚至还单独写小作文，总结二次创作了男主的人物小传，而这些都是剧本上所没有的。 　　原来，围读剧本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了，”钟杳只快速浏览了一遍，就将少年的剧本还给他，“我会再进一步解读，作出自己的理解。” 　　祁昱有些惊讶。 　　他的剧本推过去才五分钟不到吧，这就完了？ 　　“钟杳，”他提醒道，“拍戏和学习一样，不能偷懒，你看完我剧本了吗？” 　　钟杳自信点头：“嗯，我大致浏览了你的笔记。但我没细看，因为徐导说过每个人的戏路是不一样的，我怕看多了会下意识模仿你的演戏方式。” 　　说罢，她开始读第二遍剧本。 　　祁昱发现，少女渐渐懂得标注情绪的转换了，她这遍比较仔细，也不过用了不到一小时而已。 　　她的阅读速度至少是他的两三倍。 　　“你看这么快记得住吗？”祁昱又提醒她，“电影台词背熟一点最好，这样拍戏的时候少NG，大家会更爱你。” 　　钟杳侧头，微微一笑：“只要是想记住的东西，无论怎样都会记得。” 　　“嗯？”祁昱不明所以。 　　钟杳翻开他剧本第八页，指向他拿红色记号笔标注的一段说：“大明星，看来你这两天需要跟我一起仔细研读剧本哦。” 　　祁昱不可置信：“你不会看了两遍把我的台词都背下来了吧？” 　　“也没那么夸张，”钟杳坦诚道，“要全部背下来应该还要再看两遍，我现在只能记住三分之二吧。” 　　祁昱：…… 　　他干脆就随便考了她十句，有七句她都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其中有三句都是男主角的。 　　真不愧是状元，考英语能背下完形填空的学霸。 　　这一天，祁昱感觉钟杳进娱乐圈对他而言并非好事，他预感，她的光芒就快要藏不住了。 　　—— 　　和祁昱围读剧本这两天，两人互考台词你问我答，钟杳仿佛回到了初三和朋友们备战中考互相抽问的时光。 　　她以为剧组生活将真会是徐风所描述的那样，全是轻盈而快乐，但事实告诉她，并非如此。 　　开拍前一天，钟杳有些紧张失眠，就裹着大衣下楼独自在学校走了走。 　　没想到会偶然听见剧组的工作人员在讨论自己： 　　“哎，咱C组这位女主角到底什么来头？我看她进组那天和祁昱没几分钟打成一片了，又抹眼泪又笑的，该不会是他在学校的小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能挤走争取了好几个月的符雨涵，我看和祁家可能有点儿关系，毕竟是徐导的戏呢，又能和最红流量搭戏。” 　　“也是，雨涵好歹也算半个星二代，演技也在线。可惜啊，娱乐圈除了看资本，果然就只看脸了。” 　　“你说这钟杳图啥？她一个花瓶出道就顶着挤走符雨涵的名头，剧一播，登高跌重，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嘲呢。” 　　“害，要进娱乐圈的人谁怕被嘲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没明白‘黑红也是红’这个道理？说不定人就是奔着黑红去的呢！” 　　…… 　　后面的话，钟杳没有继续再听，她也没有出去和他们理论。 　　其实从徐风提醒她在剧组改口叫导演时，她就隐隐猜到了用意，在这儿遇到祁昱更是意外。但钟杳能明白祁昱的做法，她和祁昱成为朋友后，在初中部时接触还挺多的，很多同学都知道他们有点熟悉。 　　所以，与其瞒着被别人挖出来，不如一开始就坦然承认，免得欲盖弥彰。 　　避开了靳川和徐风，却没躲过祁昱的大明星光环，再加上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符雨涵，钟杳被剧组的人这样议论也不算奇怪。 　　她知道，就像当初转学做了最后一名，唯一能翻身令别人改观的办法，就是拿实力说话。 　　她只有让别人也看见自己的天赋，认可自己的演技，才能破除那些流言蜚语。 　　所以钟杳这晚没有争辩，而是回到宿舍楼，又将剧本研究几遍。 　　终于，剧本围读的时间结束，钟杳迎来了她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戏。 　　这天，北京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阳光正好，正适合拍男女主校园初见的戏。 　　但校园初见并非剧本第一幕，钟杳才知道，原来拍戏时，并不按部就班跟着剧本顺序走，而是会在合适的时机挑选合适的片段来拍。 　　拍摄剧情不连贯，便意味着演员的情绪或许不会连贯，意味着更大的挑战。 　　上妆的时候，徐风这个完美主义者，为了初见时的惊艳，还特意将钟杳和祁昱分开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私底下调侃，感觉像结婚前，把小情侣分开似的。气氛被传得暧昧，但钟杳坐在化妆镜前琢磨，其实宋书词和余燃的这次见面，本就和暧昧有点类似。 　　但两人只是高二的学生，似乎又不能过分暧昧，如何把握住度，是个难题。 　　“完成！”化妆师替她最后弄下唇膏道，“我可真羡慕你们十几岁的小姑娘，这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啊，而且人美这素颜都跟化了妆似的……杳杳我太想当你的御用化妆师了，以后化妆都只需要梳梳头发抹个唇膏就完事儿哈哈哈。” 　　钟杳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她道了谢正准备出去，靳川派给她的助理姐姐李苗拿着她手机过来说：“杳杳，突然收到好几条信息，你要不要看一下？” 　　李苗觉得，这个时间点进来消息，极可能是鼓励她的消息。 　　钟杳解锁屏幕，果真看见了靳川和祁昱发来的信息： 　　【小萝卜头，玩得开心】 　　【是时候检验我们小状元是否全能了，如果演技输给我，你不会哭吧？】 　　他们都在鼓励和替她放松心情。 　　钟杳不禁弯唇笑笑，她没有回复消息，将手机重新交给李苗：“谢谢苗姐姐。” 　　李苗却定定看着她，没有伸手来接手机。 　　“苗姐姐？”钟杳抬手在助理眼前轻轻一挥。 　　李苗回神，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杳杳你这样也太好看了，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钟杳突然想起了室友江映雪说的话，大明星在圈里都一群人捧着。 　　她现在都不算入圈，结果大家都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夸成神仙似的，明明她今天也只是把头发放下来，以及把校服换下来了而已。 　　每天都被人花式吹捧，难怪那么多人想做明星。 　　钟杳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并没觉得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只加快脚步往隔壁走。 　　男女主校园初见，是在初二七班的走廊上，现在剧组所有人都已就位，就差她出去开拍。 　　钟杳出去时，就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她，大家还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本来已经调整好情绪的她，霎时又有点儿紧张。 　　彼时，祁昱正吊儿郎当倚在二楼阳台上，见少女走来猛地一怔。 　　虽然这几天都与她朝夕相处，但冬天长袖长裤大衣地笼着，将少女的美藏了一半。此刻，她的纤细轻盈通通释放，如一枝盛开的白玫瑰般清新动人。 　　直到祁昱撞上钟杳略为紧张的眼睛才回过神，他微一挑唇，悄悄地迅速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她这样美好，光是站在镜头下恐怕于观众而言都是享受，根本无须紧张。 　　钟杳微顿，突然想起了前往夏令营的大巴上，男孩斗舞胜利也是这样对她眨眼。 　　她的唇轻微翘起一点弧度。 　　“杳杳，放轻松。”这时，徐风也在监视器后鼓励她，“记住你就是来玩儿的，多想想在横店的状态，就完全OK。” 　　她点点头，心中轻松许多。 　　徐风便不再废话，拿着小喇叭宣布：“好了，各部门准备，《如果你知道》，第一场第一镜，马上开始！” 　　“Action！” 　　伴随着场记板清脆落下的声音，第一幕戏正式开始。 　　旭日东升，微风轻拂。 　　各教室外都书声朗朗，初二七班的外面，刺头余燃又迟到了，被班主任勒令在阳台罚站。 　　少年百无聊赖，随意卷起一张纸，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就透过卷纸筒的小圆圈四处乱望。倏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笔直纤细的腿，往上是浅绿格纹的及膝百褶裙，再往上，是干净平整的白衬衣。 　　“余燃！” 　　他还没能继续往上，一本书就重重拍在他脑袋上，紧接着班主任的骂声响起，“就几分钟没盯着你，你就又没个正行了是吧？给我站直了，成天迟到打架，不想上学趁早退学算了！” 　　余燃将卷纸筒放下，对上的却不是班主任那张讨厌的脸，而是一个明眸善睐的陌生女孩。 　　少女不施粉黛，乌黑长发披肩，一双狐狸眼娇而不媚，此刻和他对视，看不见厌烦看不见探究，甚至连好奇也看不见。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而班主任不再教育余燃，转头领着宋书词进教室。 　　宋书词转身，恰好一阵微风而过，将她的头发吹得扬起。 　　晨光之下，少女皮肤透白，隐隐能看见细绒毛。她微侧头，多看了余燃一眼，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抹弧度。 　　余燃不确定宋书词是否笑了，但他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少女的身影。他透过折射光的玻璃窗看向讲台乖巧的少女，一瞬不瞬，仿佛看见了冰雪消融，万物复春。 　　“Cut！” 　　伴随着徐风一声激动地声音，在场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我靠！原来青春明媚真的能演活啊？就刚才那回眸一笑，别说是十七岁的余燃了，我他妈一个老阿姨都要一见钟情了好吧！” 　　“刚才那光线真绝了，咱们剧组怕不是请了百万打光似吧？镜头怼那么近，这个皮肤真的是素颜吗？我晕厥了，就算是花瓶又怎样，谁还不是个颜狗啊？” 　　“拜托，刚才宋书词可是一句台词都没有，这种眼神戏最难演了，但我刚才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诶！就好像，宋书词和余燃的一见钟情本来就是这样！” 　　“但徐导喊了cut，哪有新人演这种片段能一条过的，应该还是有瑕疵才被叫停吧？” 　　“也是，我们毕竟不是导演，徐导出了名的完美主义者，我看得重来……” 　　大家议论纷纷，一方面被钟杳的演技所震惊，一方面又矛盾地想听到徐风说重来一条。 　　却不料—— 　　“好，非常好！”徐风显然非常满意，“这条过了，准备下一条宋书词从同学那听到余燃是刺头。” 　　说着，他又侧头对祁昱道：“祁昱准备下一场听到有人讨论宋书词，打架。” 　　“动作都快点，趁着今天阳光好，拍完教室的戏，争取把篮球场的也拍了。” 　　徐风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众人却陷入新的震惊之中：钟杳这个新人，居然真的第一场戏一条就过了！ 　　“该不会运气好，刚好撞上了吧？” 　　“是啊，她长得是挺漂亮的，可能平常在学校也没少被男生打量，会笑也不奇怪。” 　　“对，咱们等会儿看看篮球场的戏，那场宋书词有台词，又乖又软。钟杳有点过于明艳，看她那场翻不翻车就知道了。” 　　当然，钟杳又令他们失望了。 　　篮球场的戏，是余燃听见别的男生在流里流气议论转学生宋书词，一贯顽劣不驯的男主突然就动了手。 　　这节课本就是体育课，在树下画画的宋书词，遇见了刚打完架心情烦躁的余燃。 　　她给他递了一个创可贴，问他：“你怎么总是在受伤，早读那天他额头也破了。” 　　少女看起来总是干净、一尘不染。 　　余燃口是心非：“坏学生就是我这样，一天不打架心里就不爽。” 　　他觉得，他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书词从别人口中听说余燃的爸爸是在坐牢的经济犯，妈妈似乎也不太好。 　　所以她对少年说：“坏学生总打架，是不是更应该保护好自己，不要总是受伤？” 　　此情此景，与夏令营，祁昱和沈嚣打架那晚何其相似。 　　钟杳因为回忆的熟悉感，以及过度担心，还是被NG掉一条。但在徐风稍稍点拨后，她第二条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反倒是已经拍了好几部戏的祁昱，因为眼神总是不对，被NG了好几条才算抓住现实与戏里的平衡点。 　　明艳少女演起温软的性格，竟也浑然天成。更绝的是，她所饰演的宋书词是个绘画艺术生，而钟杳恰好也擅长画画。 　　现场的工作人员们，眼睁睁看着她在白纸上勾勒出线条，汇聚成画……最后，徐风放弃了剧组准备的图画道具，也省了还要多拍一条，以及后期的一些剪辑工作。 　　渐渐地，质疑钟杳的众人，竟不由得产生一种：天时地利人和，宋书词的角色或许便是为钟杳量身定制。 　　他们感到，这个新人女孩并不简单，这脸这演技，娱乐圈这潭死水怕是要活了！ 　　—— 　　大约是在钟杳进组后的一周。 　　#符雨涵，暗恋这件小事#突然登上热搜，点进词条一看，原来是青春电影《暗恋这件小事》官宣了符雨涵的女主。 　　校服定妆照显得青春飞扬，而原著《暗恋这件小事》又是近两年最热的校园题材小说，引发了无数读者的共鸣，是一本暗恋成真，酸涩又甜蜜的言情小说。 　　能由年华正好，演技在线的符雨涵饰演，连不少书粉都大呼满意。但各营销号转发的主题却并不在演员与原著人物的贴合之上，而是都在猜，先前符雨涵死磕那么久的《如果你知道》最后究竟定了何方神仙。 　　除非是从别的大花里或者纯新人里选了角，否则在05小小花凋零的内娱阶段，几乎找不出比符雨涵更出彩的女演员。众所周知，徐风是个完美主义的处女座，他是为数不多的不向资本低头一定要找心仪的演员的导演。 　　所以，《如果你知道》和祁昱搭档的女主角，要么是不是05小小花，要么干脆就用了新人。 　　一时间，网络猜疑不断，尤其是当符雨涵的经纪人在一档综艺上聊到这个问题，又爆了大料。 　　主持人显然也很想知道：符雨涵的电影处女座为何，突然从有神格的《如果你知道》，瞬间大转变变成商业甜剧《暗恋这件小事》。 　　当时，符雨涵经纪人直白地说：“每个演员都该向前看，不能因为你错失了一样东西，那就不再向前了。雨涵一直都想上大荧幕挑战自己，恰好也是青春正好，又有新的合适的机会，当然不会再错失。” 　　这番话几乎就是在说：符雨涵的确错过了徐风的戏，但不甘心，于是就接了另一部校园题材的电影。 　　校园甜剧本来就有固定市场，比起徐风这种风格不一的大导演，通常商业剧的票房卖座反响都会更好。 　　符雨涵团队这根本就是不服气，在公然下战书啊！ 　　——查了下《暗恋这件小事》的拍摄计划，差不多也是这两个月结束，暑假档的时候播诶！ 　　——刺激！符雨涵这边是要正面刚啊，05小小花涵姐独大，别的都糊到撕不起来。本前花粉无聊透了，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颗天降紫薇星是谁了哈哈哈 　　——不相干的人不关心不比较，向前看，期待符雨涵电影处女作《暗恋这件小事》[心][心] 　　——先撩者贱，雨涵以演技服人，期待演员符雨涵新作《暗恋这件小事》！ 　　——《如果他知道》团队怎么回事，现在不放定妆照更待何时，紫薇星冲啊，别错过这波免费热度塞[狗头] 　　由于符雨涵这边的骚操作，钟杳这边刚进组，人未露面却已先“红”。 　　当然，现在大多数的人只是心存窥探欲，以及想看她和符雨涵对刚，并且出糗。 第53章 　　符雨涵的团队搞事都上了热搜，靳川和徐风这边当然也都知晓了此事。 　　电影还没正式开始宣发，就靠对手先预热一波，《如果你知道》剧组自然是喜闻乐见，但徐风还是主动联系了老朋友靳川。 　　徐风致电，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阿川，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藏是肯定藏不住的。拍摄期间和发布会，小姑娘都可以暂时保密，但电影一旦正式宣发和上映，她不可能完全不被提及。你打算怎么做？” 　　他真觉得钟杳资质不错，于是多说一句：“阿川，你家姑娘未来可期，如果曝光了那正好可以进圈试试。她可是好苗子，不栽培下我都觉得可惜。” 　　那端，靳川不仅不着急，反而低低地笑了。 　　他说：“老徐，小姑娘中考过后，北京排名前五的高校招生办老师都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啧，”徐风吐槽，“现在是炫耀的时候吗？说真的，你到底怎么想，小丫头这么年轻，书可以读，戏也可以同时拍着玩呗。你们的关系曝光后，其实也无所谓出道不出道了，到时候媒体还不都得追着她跑，你还真不打算让她进娱乐圈？”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靳川淡声说，“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做决定。圈内圈外受到的关注度，自然还是不同的。” 　　诚然，小孩参演的电影宣发和上映，甚至是他们的关系因此也曝光后，她的生活将暂时陷入一种病态的关注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若是没有进入娱乐圈发展，而是遵照她的理想继续念书，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关注自然而然地就会减少泰半。 　　或许这些事情曝光对靳川会有不小的影响，但受影响最大的，当然还是小姑娘本人。当初她年纪还小，又刚到北京，他不希望小孩生活本来就产生巨变还受到媒体围攻，才自作主张先选择了隐瞒。 　　现在却已不同，钟杳比他想象的优秀成熟，她选择了体验拍戏，那么他希望接下来的一切也都由她自己来选。 　　“行，那你们父女俩自己沟通。”徐风表示，“剧组都签过保密协议，暂时不用担心曝光的事，等下次发布会前你得给我答案。如果可以，我肯定希望小姑娘参加发布会，她的表现值得一次万众瞩目的露面。” 　　- 　　在靳川和徐风讨论此事时，钟杳也已经知晓热搜事宜。 　　起初，是两个追星女孩孙十五和贺伶俐在讨论此事，她们虽然追“哥哥们”多一些，但第一次见05小小花battle到底也有些激动。 　　两个女孩儿讨论半天，就问到了钟杳这儿来。毕竟祁昱是此次“扯头花事件”中被无数次提及的男主角，而钟杳和他相熟，她们都知道。 　　【杳杳，祁昱现在应该在《如果你知道》剧组拍着呢吧？你能悄悄帮我们问下他，女主到底是谁吗？】 　　【如果不方便透露，那暗示下是新人还是圈内熟悉面孔也行的，是95花资本截胡了吗？】 　　钟杳眼睁睁看着朋友吃瓜吃到自己这儿来，而她却不能告诉她们，自己就是她们在讨论的“资本截胡者”本人。 　　她不想进军娱乐圈，拍戏过程中，还是尽量想不被打扰，所以按流程和剧组签署了保密协议。剧组不能透露钟杳的加盟，而她自己当然也不能违约泄露。 　　所以钟杳只能告诉朋友们，她最近都在上网课不知道，顺便还丢下今晚刷题时，遇到的一道难题。 　　果真，看见比卷子上附加题还难的数学题目，孙十五和贺伶俐瞬间被劝退。 　　而钟杳自己却对着热搜内容发起呆来，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事情正朝着预期之外的方向发展。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倏地，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 　　垂目一看，竟是祁昱打来的视频通话，可他人明明就在隔壁。 　　“祁昱，”钟杳却还是没舍得挂断，她接通视频问，“怎么突然打视频？” 　　那端，少年低声哼笑：“男主角给女主角打视频还需要理由？我找你对戏不行啊。” 　　钟杳居然就真信了，奇怪问：“你就在我隔壁，干嘛不现场找我对？” 　　祁昱笑意更深：“那等电影上映，酒店把监控一放，咱俩炒CP的钱能直接省了你信吗？” 　　他将手机怼得近了些，仿佛就在她面前问：“怎么，宋书词上了一次热搜，钟杳也想上？” 　　钟杳了然：“你也看见热搜了对吧。” 　　她不等他开口安慰，主动开解，“没关系的，反正我就拍这一部戏，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我不会太在意网上的人怎么说。” 　　钟杳进组那天，祁昱就已经问过她出现的原因，他是男主角，她没必要隐瞒，就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 　　祁昱默了默，像在思索什么。 　　少女笃定地认为，她就是来剧组体会新人生，等开学了她还是会回超前班，坚持自己的理想。其实这很钟杳，但祁昱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是和她拍对手戏的人，他能感受到，在拍摄过程中，她整个人的神采都不一样。 　　“钟杳，”祁昱提醒他，“以你现在的势头，和我所见识的你的天赋，你可能很难不被关注。” 　　再一次地，钟杳从别人口中听到“天赋”这个词。 　　“没关系的，”她不知怎的想起靳川坦然将自己介绍给他朋友的场景，她笃定说，“如果被关注到，我相信靳川知道该怎样处理。” 　　祁昱有些意外。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钟杳第一次以这样信任的口吻谈起靳川。他不知道他们父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替她高兴。 　　“祁昱。” 　　视频那头，少女眼里忽然有些迷茫，“你真的也觉得我拍戏有天赋吗？” 　　印象中，钟杳更多时候都是自信的，在考试时在夏令营中在研读剧本时，她都能运筹帷幄。 　　但似乎每当提到娱乐圈，她的状态就不太对劲。 　　“当然。”祁昱笃定告诉她，“我合作过的剧组有很多个，电影、电视剧甚至综艺都有，没有谁第一次上镜能比得上你。钟杳，如果娱乐圈也有考试，我认为你也会是状元。” 　　钟杳突然抿唇笑了下。 　　她没有再多问，好像也不打算再多聊，她说：“那余燃，明天见。” 　　少女挂断视频，祁昱却还沉溺在她那声“余燃”之中。 　　虽然他认为上北大更符合钟杳的作风，但没人知道，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留在娱乐圈。 　　她这样的女孩，在哪都能放光，但在娱乐圈，他能够见到她的时间可要比学校多得多得多。 　　祁昱留恋剧组能与钟杳相处的时光，钟杳本人又何尝不是。 　　这天，宋书词和余燃有一场外景戏。 　　剧中，余燃对宋书词一见钟情，虽然心中觉得他们不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又忍不住去接近她。曾经的顽劣刺头，如今课不逃了，架不打了，会留下认真做值日扫地。甚至，连招摇的摩托车也不骑了，傲娇扮酷地跟着宋书词乘上了公交车。 　　拥挤的公交车上，宋书词被人挤得画板背不住，脚下趔趄差点跌倒。是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替她在狭窄拥挤的公交车内格挡出一小片空地。 　　交通堵塞，公交车急走急停，她的后背就时不时撞到他温热的胸膛。 　　宋书词如愿以偿，钟杳也如愿以偿。 　　钟杳上高中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乘坐公交车，自从她偷偷喜欢祁昱，就总是幻想被无数言情小说写过的这一幕。 　　而今，她住校几乎不坐公交了，愿望却突然被实现。 　　因为正经历着青春期酸甜的暗恋，钟杳演起宋书词简直有如神助，所有的暧昧与克制都拿捏得宜，全程NG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感觉徐风和靳川对拍戏的描述都不够准确，这的确像一场好玩的扮演游戏，但更像是一场好美的梦。那些你所没能经历的人生，都能在剧里体会，那些所没能完成的梦，也能在这儿圆满。 　　钟杳发现，她好像越来越能体会到拍戏的快乐，也越来越喜欢拍戏。 　　满怀爱意与快乐，钟杳如鱼得水，她与祁昱所呈现的所有暧昧与克制都自然得宜。 　　剧情与少年少女的默契在一起推进，徐风每次在AB组那边变得焦躁的心情，到C组祁昱和钟杳这儿，就又能被抚平。 　　时光飞逝，转眼新的一年又要到了。 　　今年，十六岁的钟杳第一次没有在家过新年。 　　靳川的拍摄任务很紧，而她的戏也没杀青，她便主动提出不如就各自在剧组过新年。她说，来北京的第一年，她尝试留在北京和他过了特别的新年，那么今年就再尝试一次新的跨年方式。 　　小姑娘的语气轻松又笃定，靳川知道她是认真的没有在闹别扭，就很开明的同意了。 　　除夕这天，剧组白天还安排了拍摄任务。 　　是宋书词和余燃在各自家中，关于他们成长背景的戏。余燃的妈妈因为他父亲入狱，性格躁郁常常动手打他，所以他身上总带着伤。也是因此，生活一片灰暗的他认为自己和宋书词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余燃不知道，宋书词转学来北京的原因，其实就是她生了重病。她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才不敢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 　　大年三十拍这样的压抑的戏，不算轻松。 　　钟杳比一般的人更敏感，因为入戏太深，徐风宣布收工大家一起去吃火锅跨年时，她都还坐在休息室里哭。 　　作为她的搭档，祁昱猜到她没那么容易走出来，收工后连脸上的伤痕妆都还没卸，就先敲响了女孩工作室的门。 　　“宋书词，”他抄着手走向她，“不是吧。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世界上，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上了？” 　　他不来还好，一来钟杳看见他脸上的“伤”再想到剧本，好不容憋住的眼泪又泛滥起来。 　　祁昱：…… 　　他感到有些无措，毕竟，就连钟杳的手机被沈青青搞坏，他都没见她哭成这样过。 　　“钟杳，别哭了。”祁昱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宋书词的爱没说出口，但她一定也是开心的。” 　　“嗯？”钟杳于泪眼朦胧中看他。 　　祁昱说：“很多人一生也遇不到一个余燃，她在生命的尽头遇见了。她走了却救了余燃的一生，余燃替她实现了梦想，她会永远活在余燃的心中。” 　　少年这样和她解释，钟杳隐隐感觉也有些不对，却突然觉得宋书词的人生也不再那样遗憾。 　　“钟杳，”祁昱最后又对她说，“你不是宋书词，你会和你所爱之人圆满。新年马上要到了，提前祝你开心。” 　　钟杳却又笑又哭，她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说：“我不行了，祁昱你先去卸妆。否则你顶着余燃的脸看我，我老觉得你还是余燃，就没法儿不想剧本。” 　　祁昱：……这该死的让他又爱又恨的余燃！ 　　气氛被“余燃”完全破坏，少年转身要出去卸妆，却不料刚到门口就撞见匆匆忙忙跑来的副导演。 　　“哎，祁昱你也在这儿，那正好！”副导演喘着气说，“外面突然下大雪了，都等半个月了，徐导说干脆就再加班把雪里那场吻戏赶紧给拍了。” 　　副导演又看向房间内还红着眼的钟杳，一副鼓励的口吻道：“钟杳你也先重新补下妆，加油，咱们尽量快速过，然后一起去吃团圆饭。” 　　目送着副导演离开，钟杳愣在原地，这下倒是彻底止住了哭。 　　剧里男女主的确有一场雪中吻戏，但因为这个寒假的气温不够低，这场雪剧组一直没等到。本来是打算先把别的场景拍完，如果快杀青都不下雪，那就只能人工洒点儿。 　　却不料，大雪在除夕这天，落得猝不及防。 　　少年少女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对望，脸上都有些许错愕。 　　吻戏突然降临，谁都始料未及。 　　“钟杳——” 　　“可以让我一个人先呆会儿吗？” 　　祁昱开口想说点什么，却被钟杳立刻打断。少女的紧张溢于言表，可这种戏他自己也没有经验，或许暂时分开也好。 　　须臾，两个人分开，各自待在化妆间里冷静。 　　祁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断告诉自己：“你是一个专业的演员，这只是余燃和宋书词的一场吻戏而已，不能够因为对象是钟杳，你就突然紧张怯场了。” 　　而钟杳手里紧紧捏着剧本，脑内却一片空白。 　　这还是来得太突然了点！ 　　虽然只是拍戏，但对象是她偷偷喜欢的男孩，也还是太难为情了。有那么一瞬间，钟杳宁愿对象是陌生的人，这样她根本不用担心分心。因为当“action”响起那刻，她就不在是她自己，而是宋书词。 　　伴随着飘舞的雪花越来越大，无论少年少女多么紧张，最终也都还是得硬着头皮出去。 　　除夕当头，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在加班行动。他们的眼里都是期盼，而非什么好奇的探究，每个人都仿佛在说：加油，可一定要一条过啊！ 　　机位已经架好，灯光也已就位，工作人员围了一圈又一圈。 　　钟杳过来时，心中一时紧张更甚，她知道自己现在状态肯定不行。她经验不多，却也明白这样的戏最好一条就能过，否则只会越来越尴尬，情绪也将越来越怪异。 　　“不好意思，徐导，能不能再给我两分钟？”所以钟杳主动申请了调整。 　　徐风自然是点头，周围的工作人员却悄悄叹气，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不专业的结果哎。 　　钟杳却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打开了剧本，但看的却不是吻戏这段，而是这场戏的前一幕。 　　所有人都在等，钟杳精神高度集中，终于，她合上剧本脱下御寒的大衣走向镜头之下。 　　“Action！” 　　一声令下，钟杳进入角色。 　　这是在前往故宫所抵达的公交站，宋书词打着透明伞，已经连续来这儿等了三天。 　　三天前，她和余燃约好，要一起来故宫看雪，写生。但余燃却因为母亲再次家暴受伤，他不想让宋书词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样子，不得不失约了。但宋书词不知道这一切，她每天放学都来这儿等他。 　　前两天，余燃痛到走路都难，直到第三天不那么痛了，他才独自乘公交前往故宫。 　　公交车抵达站台，余燃站在玻璃门后，还没下车就看见少女穿白羽绒服撑伞站在那里。 　　少年少女隔门对望，钟杳看见祁昱坚毅脸庞上的伤，几乎瞬间与宋书词共情，心里阵阵的疼。 　　呲一声，车门开了，宋书词对他笑：“余燃，你迟到了。” 　　白衣白雪和微笑的少女，与祁昱记忆中明艳的红裙少女形成鲜明对比，刹那，他也进入情绪。 　　她是宋书词，而他此刻只是余燃。 　　余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他垂目，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孩：“你——” 　　他想问一问，她不会傻到每天来等。 　　“你怎么又受伤了？”宋书词却打断他的话。 　　少女不问他为什么失约，只关心他为什么受伤。 　　余燃心上被什么狠狠一击，身上那些刺痛的伤口，好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治愈。 　　他不说话，宋书词褪下书包，从里面拿出片创可贴。 　　她垫脚，一边替他额头贴上创可贴，一边问：“余燃，痛不——” 　　最后的“痛”字还没能说出口，少年蓦地低头，打断了宋书词接下来所有的话。 　　漫天雪花落下，虽有透明的伞格挡，唇角也像落下一片雪。 　　宋书词看见余燃脸上的伤痕放大更清晰，看见他落了灰的长睫，看见他眼中的渴望与克制。 　　她也是喜欢他的。 　　然而—— 　　宋书词却一把推开余燃，并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Cut！” 　　徐风叫停：“前面都很好，宋书词最后那巴掌力度不够。钟杳，这是余燃的梦，在他的认知里，他吻了宋书词是一种亵渎，你打他时的眼神也可以再愤怒失望一点。” 　　是的，这是一场只存在于少年余燃梦中的吻戏。 　　在宋书词打了他一巴掌后，就该是伞柄坠地，额头创可贴滑落，整个世界倾覆。余燃睁开了眼，躺在破旧的单人床上，眼前是刚扇了他一耳光的母亲。 　　原来，一切不过是少年一场大梦。 　　徐风接着安排：“前面吻戏可以，就直接从推开余燃，打他那重拍。” 　　万幸，吻戏一条过了。 　　钟杳点头，一句话也没和祁昱说，转头就走了。 　　她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戏中，现在无法和任何人交流。她在克制，告诉自己下一条必须得过，否则这场戏就过不了了。 　　祁昱感觉到女孩的状态不太对，但没有现在去打扰她。 　　第二条拍摄时，钟杳的力度得当，表情得当，眼睛甚至微红，很符合少年卑微的心理。 　　徐风对她赞不绝口，而她本人却突然蹲下，放声大哭。 　　余燃爱得连在梦里都只敢轻轻吻女孩的唇角，然而，他依旧担心这是一种亵渎。这是余燃的梦，却要钟杳扮演宋书词亲自动手，她代入宋书词的心情根本受不了，所以才会在第一条时不能痛下狠手。 　　钟杳又太过入戏了。 　　有一些演员的确是体验派，会将自己完全代入成主角，演戏的时候投入更深，几乎就是成为主角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这样演戏情绪饱满，真实动人，却也容易入戏太深，久久无法从这个人物中走出来。 　　钟杳俨然就是一个体验派。 　　在场的人都跟过很多剧组，并非外行人，没有人议论她，也暂时没有人去打扰她。 　　只有祁昱一直站在重要的身旁，等着她宣泄掉坏情绪。 　　直到片场被清理干净，一辆辆商务车朝着预定的年夜饭餐厅驶去，钟杳的哭声才渐渐小了。 　　祁昱朝她伸出手：“钟杳，欢迎回到现实。” 　　钟杳看着这个让她哭让她笑的少年，将手交到了他的掌心。 　　—— 　　高一这年的除夕，钟杳和《如果你知道》剧组的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 　　这次，她不是以靳川女儿的身份，旁观娱乐圈的聚餐。她作为单元女主角，和祁昱并排坐在一桌，不断的有人来他们这桌敬酒说些祝福的话。 　　钟杳看着那些，背后偷偷议论她是关系户的人们，和善笑着与自己举杯，突然之间就体会到所谓的成人世界。 　　她好像有点明白，最初靳川和祁昱为什么会展现出那样的性格，身在名利场，你有时候可能并不知道眼前的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感到，在这样的环境里要保持本心似乎有些难。 　　然而，即便剧组的人，钟杳并非全部喜欢，她还是礼貌起身敬了所有人一杯。 　　毕竟大家为了她这个新人，一定也加了不少的班，多做了许多无用功，比如今天她又NG了一条。 　　看着少女端起果汁，真诚鞠躬的样子，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又对她改观许多。 　　“不麻烦不麻烦，”有人对钟杳说，“杳杳你绝对是NG次数最少的新演员了，祝你前程似锦啊。” 　　“杳杳，虽然剧还没播，我们几个现在可都是你的粉丝了！” 　　“趁着你还没大红，等会儿你先给我们签几个名，就当新年礼物哈哈哈。” 　　说这话的人中，当初就有一个悄悄诋毁她的。 　　钟杳微笑，辨不出他们话中真假，一并说他们谬赞了。 　　这样的饭局，主角终究是大人们，她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感谢完大家就悄悄溜出去透气了。 　　剧还没上，钟杳还没曝光在大众眼前，也不怕被谁认出来。 　　她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踏在雪地里，心情始终有些压抑，但她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没想到，祁昱也跟了出来。 　　钟杳才刚走没两步，少年就闪身到她身边说：“胆儿这么大，不怕被人拐走？” 　　她在雪地里踩出两条线，微笑着答：“人贩子也过新年吧？大年三十，肯定都放假了。” 　　她还穿着拍吻戏那件白色羽绒服，祁昱察觉到她还是有些不开心。 　　“钟杳，”他忽然牵起她的手跑起来，“跟我来。” 　　钟杳轻呼一声，问：“去哪儿啊？” 　　却见少年拉着她到共享单车前，开始扫码，还让她一起扫。 　　“会骑自行车吗？”他问。 　　钟杳点头：“学过，但很久没骑了。” 　　“那没事，现在外面基本没人了，你跟紧我就行。”少年蹬上单车对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完飙出去好远，钟杳只好赶紧跟上。 　　两道歪歪扭扭的车轱辘痕迹留在雪地，他们的身影离火锅店渐渐远了。 　　两人在雪天里骑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单车，停下来的时候，人都有些冻僵了。 　　钟杳却来不及喊冷，她愣愣看着方才拍吻戏的公交站台问：“祁昱，你怎么带我来这？” 　　少年不说话，一把将她拉进站台躲着雪。 　　然后他摸出手机，在唐一鸣和宋拾也在的四人群，发起了多人视频。 　　祁昱这才扬唇告诉她：“新年到了，找个有意义的地方和朋友聊会天。” 　　钟杳哦一声，靠着他坐下了。 　　“卧槽？！”手机里最先传来的是唐一鸣震惊的声音，“昱哥，钟杳，你俩这是一起跨年了？” 　　紧接着，宋拾直接从唐一鸣身边出现：“咦，还真是！杳杳，你不是说忙于学网课吗，怎么会和祁昱在一起？快老实交代！” 　　钟杳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为了保密，寒假朋友们约自己玩，都统一说报名了网课要学习。 　　结果今晚情绪大起大落，被祁昱带到这里打视频，她光想着有朋友的陪伴应该很不错，一时就给忘了。 　　却听祁昱反问：“你不也和唐老鸭在一起？” 　　“我们这是家长相约跨年！能和你们一样吗？”宋拾激动解释。 　　祁昱说：“天王和影帝就不能相约跨年了？” 　　宋拾一时无言，而她旁边，唐一鸣扯了扯宋拾，然后指向春晚节目。只见春晚舞台上，祁昱的天王爸爸和影后妈妈，正在歌曲串烧里手拉手地唱歌呢。 　　祁昱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两人瞪圆眼对视，还夸张地捂住了嘴巴。 　　唐一鸣和宋拾察觉到这两人肯定不对劲，却没想过钟杳是进组拍戏了，只当他俩这是在偷偷早恋。 　　“行行行，”唐一鸣克制着惊讶，笑眯眯说，“那什么，你们俩今天多捞点红包，回来给我和石头发封口费哈。 　　反正都被发现和祁昱在一起的，钟杳也懒得再拿自己的手机接视频，干脆和少年再挨得近了些。 　　她将脑袋凑到镜头里问：“我们可没有CP粉，要封口，应该也是你们给我们发。” 　　宋拾不可思议瞪圆眼睛：“杳杳！你都和祁昱学坏了！祁昱，你还我单纯天真的杳杳来！” 　　祁昱却勾唇：“你和唐一鸣的我截图了。” 　　“石头，我们也截图，快，截他个八百张！”唐一鸣在那边嚷嚷。 　　祁昱扬眉，无所畏惧：“行，只要你们不在乎单纯天真的杳杳被粉丝围攻，尽管截。” 　　唐一鸣&宋拾：…… 　　两个人开始联合对抗祁昱，甚至还要拉钟杳入伙，替他们做主。 　　看着这三个人不变的相处状态，钟杳空落落许久的心突然就轻松无比，脸上的笑意终于触及了眼底。 　　其实那次夏令营后，四个人就几乎没再这样畅快聊过天。 　　除夕之夜，钟杳坐在余燃亲吻宋书词的站台，贴着暖宝宝，抱着热饮料，居然和他们一直聊到了零点之后。 　　到最后，她人其实已经冻到麻木，心中却暖融融的。 　　当零点的钟声敲响，视频那端传来《难忘今宵》的声音。 　　祁昱握住了钟杳的手，他对她说：“钟杳，新年快乐。你不是剧里的任何人，你只是钟杳，祝你在新的一年里，愿望都实现，没有一点遗憾。” 　　这一刻太过美好，以至于即便钟杳从大年初一高烧到初三，她依旧觉得很值。 　　靳川听说她病了本来要来剧组看她，但钟杳空降剧组就已经遭人诟病，她便果断地拒绝了。 　　有关发布会的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提出来了。 　　【杳杳，年后《如果你知道》剧组要再开一次发布会，你想不想去？】 　　靳川告诉她： 　　【那时剧也差不多到尾声，电影上映后你迟早会被大家看见，你考虑一下。】 　　其实，这个问题钟杳最近也常常在想。 　　拍戏的时候，她可以被保密，可电影上映后，大家都将知道抢走符雨涵角色的人是她。 　　届时，大概会逃不掉被关注被抨击的命运，就像她刚进剧组时。 　　与此遮遮掩掩，在电影上映后被人人肉扒出，倒不如坦坦荡荡地主动走出去。 　　【顺其自然吧，我想明白了。】 　　【我不进圈，和我暴露在大家视野中，并不冲突对不对？】 　　她甚至还反问他： 　　【你呢？你准备好了吗？如果大家很快就发现我们的关系，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触及到靳川和他的娱乐圈前程，钟杳始终没有办法自信。 　　靳川多少也能感知一二，他回复她：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骄傲的把我家小萝卜头介绍给大家认识。】 　　钟杳吃下一颗定心丸，决定不再躲避什么。 　　她喜欢演戏，也喜欢宋书词，她愿意为了这些付出一些代价。 　　于是，大年初七之后，《如果你知道》剧组宣布：正月初十的发布会，全剧主创都将出席，包括大家最关心的宋书词的扮演者。 　　一时之间万众瞩目，热搜预定，各大营销号纷纷发起投票，押注猜测这位神秘的紫微星究竟是何人。 　　钟杳偶然进组，被议论了一轮又一轮，如今她终于要被正式官宣了！ 第54章 　　预热三天，终于，正月初十，电影《如果你知道》新年第一次发布会如期举行。 　　发布会全程直播，开始前半小时就已人气爆棚： 　　“颗颗，看来大家新年都很闲啊，姐妹们都来沾紫薇星的福气么hhhhh” 　　“现在百花凋零，一枝涵花独秀，如果等会看到熟悉的花就有意思了哈哈哈！来个05糊咖小小花截胡吧，总是刷95花的丑脸早就看腻了，05花再起不来我就只能期待10后的小幼苗了qwq” 　　“哎，校园剧就别再整什么‘演技派’了，还是新人紫薇星好。现在的花演技整不整容我不知道，脸要整容的倒是不少。” 　　“校园剧要什么美人？学校本来就是普通的大多数，我还是更想要年龄完美和演技自然的涵妹，来看涵妹吊打截胡资本咖。” 　　“我不同意！我选花瓶资本咖，徐风导演冲鸭，老娘要看大美女吊打演技整容！” 　　此次发布会分明三个单元故事的主演悉数到来，可网友们的注意力，却几乎都放在了“宋书词”的扮演者身上。 　　连孙十五和贺伶俐也不例外，两个只见过一面的追星女孩儿，在网上聊得火热： 　　【贺贺：嘤呜呜嘤虽然我不喜欢符雨涵，但搭戏的人是祁昱诶，我又希望男神能搭个好搭档，又不想让符雨涵染指我们杳杳的昱昱！】 　　【十五：你闭嘴，符雨涵虽然演技max，但她人真的太傲慢了！要配得上我们杳杳，祁昱靠什么女演员带？给我靠自己，否则我第一个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贺贺：十五，你说万一要真是比符雨涵还漂亮的人和祁昱搭戏，又是校园爱情剧，杳杳会不会很难过啊？到时候难免会有cp粉吧（只要颜值稍微过得去）】 　　【十五：杳杳才不会，追我们杳杳的人多着呢！祁昱要是敢炒cp，那本人就将做他cp家毒唯，天天发他黑料！】 　　因为这个角色藏得太久，连宋拾和唐一鸣都不免有些好奇： 　　【唐老鸭：石头，你寒假不是也进过组吗，到底是谁啊，连符雨涵都给挤下去了？】 　　【石头：我小半个寒假都在四川的雪山上拍戏，我哪知道？不过我正看直播呢，我们班级群里，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蹲直播。】 　　…… 　　伴随着如潮的讨论，《如果你知道》剧组发布会于当天下午三点正式开始。 　　首先上台的，是其他两个单元的主角们，他们的戏份拍在校园前面，钟杳进组时，他们都已经杀青了。 　　扮演两位错过一生的老人单元，是两位中年实力派演员葛虹和范正初，两人拿奖无数，上台时掌声雷动；接下来是成人兜兜转转暗恋成真单元的扮演者，白歆和席云洲，两人一个是国民女神一个是曾红极一时的流量小生，受到的欢迎要更热烈一些。 　　眼看着前辈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台，被主持人介绍给媒体和粉丝，钟杳在台下紧张得握了握拳。 　　她虽然平常没少被关注，在剧组时也有摄像机怼着，却也没有像这般直接暴露在直播镜头中过。先前中考考状元时，就曾有过媒体想采访她，但学校表示现在不宣传状元，她自己也不方便露面，也就逃过一劫。 　　如今，真正要上镜了，还是以这样万众瞩目备受争议的方式出现，要说一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钟杳连传说中的采访稿答案都没有拿到，她有点担心自己等会怯场。 　　“紧张啊？”旁边，祁昱突然问她。 　　“嗯。”她难得地没有硬撑。 　　祁昱说：“还记得初二上台检讨那次吗？” 　　钟杳侧头看他。 　　祁昱拍拍她的肩：“发布会而已又不是专访，不会比检讨还难。” 　　末了，他还调侃说：“放心，如果有人朝你扔臭鸡蛋，我会保护你。” 　　钟杳的唇角刚刚翘起，就听台上主持人激动宣布： 　　“最后，欢迎我们校园组，余燃和宋书词的扮演者。他们就是——”主持人说到此处特意卖卖关子，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祁昱和钟杳，欢迎！” 　　祁昱是当下最红顶流，他刚一上台，整个厅内霎时尖叫连连。 　　少年先朝大家挥了下手，紧接着，现场的媒体粉丝以及镜头前的观众们便看见，他突然驻足，对着正上台阶的女孩伸出了手。 　　镜头立刻调转过去。 　　只见长发披肩，侧颜清丽的少女微顿，旋即轻轻握住了祁昱的手。 　　下一瞬，身着白衬衣百褶裙的钟杳走登上台，跨越最后一步台阶后，她松开祁昱的手来到舞台中央。 　　少女青春明艳，微微一笑如白玫瑰盛开，她落落大方，微微鞠躬说：“大家好，我是钟杳，很荣幸能在电影中饰演宋书词。” 　　——AWSL！！！我明白符雨涵为什么输了，我的天，内娱小花终于要有真正的人间富贵花了啊啊啊！！！ 　　——这颜值！！！鱼姐姐别嚎叫了，我是祁昱我也要停下来牵她上台的！三分钟之内，我要看到这位美人的所有资料！ 　　——恭喜85花后继有人了！这妹子美得也太别致，再加上最会拍女人的徐风，未必就是花瓶！ 　　——我又可以了，就算这位妹妹是MV级别的演技，那我也可以！终于有部校园剧是帅哥搭档美女了qwq 　　——呃，这位花瓶有点厉害啊，一个纯新人（？）先借符雨涵炒一波热度，出道第一天就捆绑拉踩前辈？给人感官未免太差。 　　——而且祁昱都穿校服来发布会，她这妖艳挂哪里青春校园了，尴尬…… 　　——略略略这样的花瓶至少能让余燃一见钟情，恰柠檬酸得要死的某家可就不行了哦，大家就是爱美人怎么滴:) 　　钟杳一出场，各直播间的热度直接爆炸，层层叠叠的弹幕都在讨论她的美貌。 　　虽然也有不少人挑刺，但在娱乐圈95后05后小花除符雨涵全员糊，00后的花扑得连姓名也没有，百花无一个才貌双担的情况下，她的出现更多的人都还是在期待。 　　直到主持人和祁昱互动完毕，镜头切转，台下有媒体问祁昱：“在剧中，你所饰演的余燃是否也像你刚才那般关心着宋书词呢？” 　　鱼姐姐登场控评，有关于“钟杳花瓶”的争议才被压下去，更有经验的鱼姐姐们很快将注意力拉回到发布会本身。 　　面对媒体镜头，祁昱保持了一贯高冷，淡声说：“不是。在剧中，是宋书词照顾余燃多一点。” 　　立刻便有记者追问：“比如说呢？可以透露吗？” 　　“不能。”祁昱果断冰冷的拒绝，堵死媒体所有的问题。 　　“哈哈哈，”主持人只好出来缓和气氛，“那看来大家只能上电影院寻找答案了。” 　　然后，他将话题引导到钟杳身上：“其实《如果你知道》中，除了刚才介绍的厉害演员们，大家最关注的应该还是新人演员钟杳了。接下来，就让咱们来了解下我们宋书词的扮演者吧！” 　　镜头再度落在钟杳身上，并且，伴随着女孩转头侧身，可谓是全方位持续追踪拍摄。 　　有了祁昱高冷的表现，钟杳已然平静，全程含笑柔声回答着各媒体的提问。 　　少女不笑的时候明艳照人，扬唇弯眼时，又说不出的甜美乖巧。 　　镜头甚至给她微笑的脸给了个大特写，霎时，熟悉钟杳的桃李中学的同学们炸开一片： 　　“卧槽？？？这确实就是咱的校花钟杳吧…………！！！” 　　“妈呀，女神也太太太美了！谁敢再说她也只是普通学校的漂亮，比不上某明星气质的女演员？钟杳和国民女神白歆站在一起都毫不逊色啊啊啊！” 　　“我的天，符雨涵会不会被气死？争取了这么久，结果宋书词居然被学校死对头给拿下了，哈哈哈哈太刺激了！” 　　“我宣布咱们桃李之光从今天起又多了一位了，我们校花真的是瑰宝，大牛！” 　　“最重要的是她和祁昱站在一起过分般配啊，我听说他们初中就认识了，还是不打不相识呢！追什么男神女神？青梅竹马校服婚纱CP粉他不香吗？” 　　“道理我都懂，但学霸校花怎么会突然去拍戏啊？她和符雨涵不是室友吗，应该知道更多内幕吧，难道……” 　　桃李中学的贴吧、QQ群、微信群通通在议论此事。 　　钟杳在军训时就已是耀眼的存在，所以比起沉醉于她美貌的网友们，校友们更好奇她怎么会突然去拍戏，又是如何挤掉了符雨涵这些问题。 　　恰好，发布会现场，正好有一家媒体提问：“钟杳，听说你还在读高一，能不能聊一聊，是什么契机让你接触到宋书词这个角色呢？” 　　这个问题，钟杳昨天就提前和徐风沟通过。 　　她坦然回答：“其实进组拍戏这件事偶然性很大，我是寒假外出时，偶然遇见了徐风导演，徐风导演说我很适合宋书词这个角色。我试镜后，他问想不想去剧组玩一玩，我觉得拍戏还挺好玩，就去了。” 　　“对。” 　　她话毕，身后徐风还替她补充：“我看到钟杳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就是余燃一见钟情的宋书词。试镜前我问，小姑娘有没有兴趣拍戏，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叔叔，我还得上补习班呢，不进娱乐圈。” 　　徐风的语气太过幽默，惹得台下哄笑连连。 　　说到学习与进圈，另一家媒体记便又顺势提问：“那么现在体会了进组拍戏，有没有改变主意？以后打算专注学业多一点，还是说会趁此机会进入娱乐圈呢？” 　　这个问题，从钟杳决定进组拍戏后，便在不断思索。 　　包括前几天靳川发消息，昨天和徐风叔叔讨论，她也都是决定在这之后回归校园生活。 　　“没有意外的话，将来还是会先专注学业。”她正打算诚实回答，将自己并不打算进军娱乐圈的想法都说了。 　　却不料，她身边一直沉默的祁昱却突然插话道：“当然，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就像余燃和宋书词的相遇。” 　　他调侃说：“余燃还站这儿呢，你们就敢给宋书词挖坑，当心我晚上来敲你的门哈。” 　　下面笑倒一片，祁昱虽在维护钟杳，却带着电影里的人物调和，大家也没办法诟病他。 　　但出现钟杳这样亮眼的新人，媒体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还是有人追问：“那也就是说书词会先专注学业，有机会的话还是会进娱乐圈咯？” 　　钟杳偷偷看了祁昱一眼。 　　他刚才插话，显然就是不想让她实话实说，她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却还是决定先接受少年的建议。 　　钟杳沉吟，然后回：“我和书词一样还只是个高中生，宋书词只想离开前去北京看一场雪，却遇见了余燃。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还会遇见些什么，就顺其自然吧。” 　　女孩的回答堪称文艺版本的打官腔，结合作品其实啥也没答，却又让你再抓不到漏洞。 　　于是，在祁昱的帮助下，钟杳巧妙地躲过了最激烈的一波追问。她到底只是个新人，后面的时间都还是回到导演和前辈演员身上了。 　　钟杳和祁昱退到台上的边缘，这时，她才悄悄问：“祁昱，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祁昱面向媒体，微微带笑，他说：“媒体断章取义的本事比你写满分作文还强。而且，人生还长，钟杳，别急着做决定。” 　　—— 　　到下午四点半左右，电影《如果你知道》的新年第一次发布会圆满结束。 　　从老戏骨葛虹和范正初的加盟，到国民女神和小鲜肉的搭档，最后落在青年演员祁昱和钟杳身上，阵容之强大，热度堪称爆炸。 　　当天下午微博热搜首页全是此次发布会相关，#祁昱小绅士#、#祁昱牵手新人女演员#、#钟杳宋书词#、#宋书词补习班#、#白歆席云洲吻戏#……可谓制霸热搜。 　　然而，就在当天傍晚时分，#符雨涵正面刚#以及#符雨涵室友情#这两个词条，却异军突起，硬生生挺进热搜首页。 　　原来竟是符雨涵本人发了微博： 　　“@演员符雨涵：苏一禾今日安排：和寝室小姐妹一起偷偷喝酒！ 　　羡慕书中描绘的室友情，希望大家都能拥有[心]” 　　苏一禾是《暗恋这件小事》里女主角的名字，里面有一场她表白失败和室友偷偷喝酒发泄，没想到醉酒后偶遇男主的剧情。 　　符雨涵饰演苏一禾，发这样的微博原本很正常，但今天是《如果你知道》开发布会官宣钟杳的时候，并且，她和钟杳还是室友。 　　这个时机，发这样的微博，就很耐人寻味了。 　　——冷知识：符雨涵和隔壁新人演员是室友，军训期间两人曾battle校花票选（Ps，全世界都知道涵妹回学校争取宋书词的角色。 　　——姐妹相争，虽迟但到[狗头] 　　——操，比我想象中的更精彩刺激！听说钟杳稳坐年级第一整个学期，期末第二输给了班里的奥数小天才，杳姐才貌双全是个狠角儿啊！ 　　——杳姐不仅年级第一，桃李那边说她还是北京市中考状元，当初转学从年级倒数第一一路追上来的！难怪杳姐在发布会说会先专注学业，这完全就是来娱乐圈发展兴趣班来了吧（雾） 　　——某状元的水军可以滚远点吗？如果真的要搞学术，至于遮遮掩掩藏这么久吗，不就是为了发酵搞个大曝光的出道发布会？真他妈戏精。 　　——药粉滚啊，你家药姐才貌双全遗世独立白莲花，不知道室友在争取角色，也没有耍心机抢角色，没有捆绑吸血室友演员，全世界第一小白花行了吧？ 　　——符雨涵家的粉戾气也太重了吧……明明就是你家内涵在先，不然谁会这么快知道她们是室友，钟杳人才貌双全的事啊…… 　　显然，符雨涵团队已经认定钟杳是耍心机，抢走了这个角色，决定要死磕到底了。 　　因为这条内涵微博，有关钟杳的信息再一次被深挖，而也是因为符雨涵这边不断“虐粉”，大家更多的将目光放在了“室友反目”之上，一时倒也没人将钟杳和靳川联系在一起。 　　对于网络的各种谣言非议，钟杳都不甚在意，她的注意力早已经被转移至他处。 　　自从她离开发布会现场，拿到自己手机那刻，进来的电话和消息就没停过。 　　【十五：杳杳你！！！啊啊啊啊你怎么连我也骗了！北京不好，你学坏了呜呜呜呜！】 　　【十五：可是我又气又好高兴，你居然主动出道了，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呜呜呜呜，杳杳，我真为你高兴，以后大家都会知道你的好了。】 　　【贺伶俐：啊啊啊杳杳！和男神搭档的人居然就是你！你知道吗，我和十五相对在视频那边尖叫了三分钟，杳杳！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粉丝后援会会长了！】 　　【倪子墨：钟杳！你怎么突然跑去拍戏了，搭档还是祁昱！你要放弃北大了吗？这不公平，一定是祁昱替你洗脑了！我已经成功保送北大少年班，下学期就要提前进校熟悉情况，这里真的很好。就算你真的只喜欢祁昱，也应该来北大看一看再做决定的呀！】 　　【石头：妈呀，杳杳你今天也太美了！我好高兴，你也进娱乐圈了！好希望你快点接一个古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一起拍武戏了！】 　　【唐一鸣：？？？连你也进娱乐圈了？星二代真的有娱乐圈诅咒吗？你们让我这个将来的医生好方！】 　　…… 　　朋友们应该也是看见了发布会，纷纷前来恭喜。 　　不仅如此，班级群里的同学们也都全部在群里@她，如果手机信箱能够具象化，那她的信箱一定像哈利波特收到无数入学通知书那天一样。 　　由于钟杳的学历被扒出来，桃李中学的招生办办公室，接到了无数的电话，每一通都是来打听学生钟杳的情况。 　　到底是常年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所以到后来，钟杳甚至还接到了班主任潘高峰和教导主任的电话。 　　对于学校领导和老师，钟杳的身世并非秘密，毕竟会体现在学籍之上。 　　因此，两位老师语重心长的告诉她： 　　“钟杳同学啊，其实明星的孩子不一定也要做明星，人生海海，也有许多别的有趣的事。比如徜徉在知识的海洋就同样美妙，学习的乐趣相信不用老师说你也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知识是什么都比不上的呀。你现在还小，没必要过早接触那些名利场。老师建议，高中阶段还是以学习为主，这样更有利于人生的长线发展。” 　　怕小孩子被娱乐圈晃花了眼睛，他们甚至还拉出了小天才作榜样：“听说你和高三的倪子墨同学也是朋友，倪子墨同学也非常优秀，已经保送北大少年班。钟杳同学，有空你也可以和倪子墨同学上北大看看，搞科研做学术也别有一番乐趣在……”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钟杳同学，可别去娱乐圈浪费了你的才华！ 　　才华和天赋是钟杳上高中后，接触得最多的两个词语。 　　在她的童年时期，她其实很少被人这样夸赞，那时更多的人说她乖巧努力，顶多再夸她一句聪明。 　　而今，娱乐圈的导演和演员夸她演戏有天赋，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又说她在学习上也有天赋。 　　对于十六岁的钟杳而言，天赋实在是一个太玄妙的东西。 　　她对娱乐圈不了解，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称得上天赋，但在学习上，她是真正见识过所谓天赋的。 　　她私以为，倪子墨和虞红豆那样的，才能算真正的有天赋。想保送少年班就跳级，不想跳级就随意在高一挥洒天赋，游刃有余，又淡定从容。 　　学校的人劝她专心学习，娱乐圈的人建议她多体验人生，钟杳想不明白干脆不想，打算先把《如果你知道》拍完再说。 　　她和祁昱只是单元男女主之一，前后拍摄一月，其实发布会后距离杀青也已经很近了。 　　正月十四这天，两人终于迎来了杀青剧情。 　　宋书词在故宫的站台等到余燃后，她的病情变得愈发严重，隔天她就开始请了长假。而余燃在梦中亲吻了心爱的女孩后，就再没见到过她。 　　学校、故宫、天安门、公园小巷……一切热门写生的地方，他都找遍了，却再也找不到她。又一次到学校等宋书词，余燃却从别人口中听说，她再次转学离开了。 　　这个天使般的少女，只是短暂地从他的人生中路过。余燃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在梦中亵渎了她，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而钟杳和祁昱的杀青戏，正是他们分别后的，最后一场告别戏。 　　彼时，宋书词已经不得不躺在医院度日。 　　那是一个深夜，早已思维混沌的她，却突然清醒了起来。这仿佛一个讯号，宋书词预感到什么，拨通了手机里唯一一个没有存备注的号码。 　　“宋书词。” 　　余燃微哑的声音刚一传来，她的眼泪就滴落下来。 　　“余燃，”宋书词忍着哭腔说，“我要走了。” 　　那端，少年走出破败的小屋，去到冰天雪地的外面。 　　他沉默许久才问：“你不来和我当面道别吗？” 　　宋书词揪住病床的白色被单，压抑着情绪，她嘴唇张了合，合了张。 　　她本来想说：余燃，我喜欢你。 　　可话到喉咙转了一个弯，她说：“余燃，不管人生有多灰暗你都要往光的方向走，余燃，你可以替我完成做医生的梦想吗？” 　　余燃想起他陪宋书词在天安门写生那天，她说她将来想做医生，可她的家长要她出国念艺术。 　　他站在冰凉的夜里，一直没有开口。 　　少年不知道，医院里，手机已经从女孩手中跌落，而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Cut！” 　　祁昱饰演的余燃还没说出那个“好”字，导演徐风突然叫停：“宋书词最后的情绪不对，哭得太用力了，其实一开始就哭得有些过头。宋书词死前应该是释然的，她人生末尾能遇见余燃，她很遗憾，但也很高兴，明白吗？” 　　第一次NG，徐风仔仔细细地给钟杳分析了情绪的转折。 　　她擦掉眼泪，同大家道歉：“抱歉大家，是我的失误，我会重新调整。” 　　化妆师过来替她补妆，道具组重新整理床铺，钟杳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脑内别的情绪甩掉。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想其他，只想宋书词和余燃的道别就好。 　　几分钟后，杀青戏第二条开始。 　　然而—— 　　“Cut！”徐风再一次打断，“宋书词的情绪还是不对，揪被单那不能太用力，再稍微克制一点。” 　　好在这次还没有哭得太汹涌，补妆只用了一分钟不到。 　　又修整了两分钟，第三条开始。 　　“Cut！”徐风再一次打断，语气中已经带着些许严厉，“宋书词刚开始恢复意识不应该皱眉，她应该是开心中带着点迷茫，然后发现是回光返照再开始失落不舍。” 　　他觉得小姑娘今天状态不太对，也不叫立刻重来了，摘下耳机从监视器后起身说：“算了，钟杳你休息会重新找下感觉，全体修整半小时。” 　　这是钟杳第一次被不断NG，她感到很过意不去，只能又鞠躬和大家说抱歉。 　　她心理压力越来越大，走向休息室时，双颊在发烫，连心脏都微微刺痛。 　　其实钟杳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她过于敏感了。宋书词的死总令她想起妈妈的去世，以十六岁钟杳的阅历，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一个人在死亡的时候会释然开心。 　　在拍戏的同时，钟杳总是克制不住的去想，宋书词人生遇到一个余燃很特别，可那份幸运却是属于余燃的。她那么喜欢余燃，可是因为疾病却要编造出国的谎言，为少年的人生创造一个做医生的梦。 　　宋书词死了，她造的梦想救活了余燃。 　　余燃做了医生，他会记得宋书词，可是他真的会一辈子记得么？ 　　她那么爱妈妈，可现在却也跟在靳川身边，她还在拍戏不是吗？ 　　钟杳钻了牛角尖，她觉得一切那样残忍，她不相信宋书词真的能释然。 　　钟杳将自己独自关在休息室里，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 　　她甚至拿出了手机，想给靳川打一个电话。她想问问他，如果是他，他会不会忘了那个“宋书词”。 　　钟杳的手在通讯录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最终却没有勇气拨出去。 　　她感到非常矛盾。 　　她毕竟是在剧组拍杀青戏，突然这样郑重其事地给他打电话，他会不会认为她只是在找他讨论剧本？ 　　钟杳在先前的表演中，其实也遇到过问题，但她宁愿找祁昱和徐风交流，也一次都没问过靳川。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靳川讨论演技。 　　如果娱乐圈将他从妈妈身边带走，那演技是否就是根源所在呢？和他讨论演技，算不算背叛妈妈？ 　　现实与剧本交织，钟杳被困在矛盾的逻辑中，不得解脱。 　　时间分秒流逝，三十分钟期限很快便要截止，而钟杳的脑袋却仍旧一团乱麻。 　　嗡嗡嗡，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嗡鸣起来，她心里一惊，以为是副导演在催促自己了。 　　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孙十五。 　　孙十五平常几乎不和她打电话联系，有什么事都是QQ联系，她突然来电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十五。” 　　她刚唤朋友一声，却听孙十五在电话那端急急地问： 　　“杳杳，你没事吧？！群里传靳川剧组受伤被送急救都是假的对不对？！” 第55章 　　“杳杳，你没事吧？！群里传靳川剧组受伤被送急救都是假的对不对？！” 　　“什么？” 　　钟杳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迷茫反问：“十五，你在说什么？” 　　早晨还在发消息恭喜她杀青的人，怎么会一转眼就出了意外？她第一反应是怀疑。 　　那端，焦急的孙十五倏地一顿。 　　她默了默，却还是掩不住语气中的担忧：“杳杳，具体怎样我也不能确定，就是追星群里突然好多人说靳川拍戏威压事故从高空坠落了。你别急啊，先打电话问问靳川。” 　　末了，她补充说：“杳杳我等你回电，无论情况怎样，都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钟杳嗯一声，匆匆收线。 　　然后她再没了方才卡戏时的犹豫，迅速地拨通靳川的号码。 　　嘟——嘟—— 　　回答她的只有无限忙音，从有节奏的一声声，到最后变成刺耳急促的“嘟嘟嘟”。 　　钟杳再打佘芮的电话，无论是工作号还是私人号，都通通占线。 　　她再也无法冷静，腾地从椅子里起身，拔腿往外面片场跑。途中撞到好几个工作人员，她都反常地没有停下道歉。 　　一路找寻到徐风的身影，钟杳一时也顾不得避嫌，焦急询问：“徐风叔叔，靳川真的出事了吗？” 　　她问得很急，声线都微微颤。 　　旁边，剧组工作人员听她突然又叫导演叔叔，还同时提及靳川，登时面面相觑起来。 　　徐风刚才都在琢磨杀青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第一次见小姑娘这样焦急失态，就先将她拉着远离了人群。 　　然后他才说：“杳杳，别着急，你听谁说靳川出事了？慢慢告诉徐叔叔先。” 　　见徐风一无所知，钟杳才又镇定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孙十五告知自己的事，以及靳川失联的事都告诉了对方。 　　徐风安慰她两句，然后就开始打电话，钟杳眼见着他表情越来越凝重，她的一颗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钟杳啊……”徐风不复方才的冷静，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这基本就是在告诉她：靳川真的出事了。 　　钟杳脑子一空，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她紧紧咬住唇，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想问那靳川现在伤得到底有多重，可她发现只要不咬住唇，唇瓣就微微发抖，就好像迎面吹来了凛冽寒风般难挨。 　　“徐、徐风叔叔，”钟杳掐住自己的手，声音微颤，“我们先，去拍杀青戏吧。” 　　巨变突如其来，她却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告诉自己万一靳川伤得不重是大家误传呢？ 　　徐风却拍拍她的肩膀，叹气：“诶，杳杳，这场戏改天再补。叔叔安排人送你去横店那边，你先去看看你爸爸。” 　　钟杳的一颗心霎时沉入了谷底。 　　她没有再问任何人，靳川伤得重不重，也没有任何人主动来告诉她。 　　但钟杳知道，他一定伤得很重。 　　因为在她刚官宣了宋书词的敏感时期，在《如果你知道》杀青飘在热搜前列的今天，他们居然直接给她买了最近的人流量超大的航班。也不怕她被粉丝堵，不怕她被人跟拍，就好像唯恐慢了一步，就见不到那个人了似的。 　　飞云之上，钟杳的嘴唇在发麻，或者说，她整颗脑袋都在发麻。 　　少女安安静静侧坐，眼神放空看向窗外云海，乍看之下竟显得异常平静。 　　钟杳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从片场休息室内冲出来时急切。她旁边，助理李苗不解，只以为小姑娘天真不知轻重。 　　连徐风也只是猜到她内心的些许慌乱，只有祁昱知道她究竟有多担心多害怕。 　　祁昱和钟杳道别时，她神色平静地说没关系，眼睛却失了神。 　　钟杳情绪低落到极点时总是这样，她不会哭不会闹，反而比平常更安静，甚至还能对你笑。 　　祁昱见女孩这样，恨不能陪她一起过去。 　　可这样的情况，他不能再给她添乱。 　　当天傍晚，钟杳抵达了靳川所在的医院。 　　应该是他意外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住院部外面围了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助理李苗带着她从门诊大楼绕了一圈又一圈，才总算避开媒体进入住院部。 　　刚走到ICU的玻璃门边，钟杳就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只见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男人，此刻满是伤痕地躺在病床，被各种仪器的线缠绕着，他的腿上、手上和头上都被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 　　他双目紧闭，整个人显得虚弱又没有生机，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可她隔着玻璃站在外面，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进入病房坐在他身边陪陪他也不能。 　　钟杳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亲眼见靳川伤得这样重，她还是刹那崩溃。 　　她感觉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贴着ICU隔离玻璃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压抑痛哭。 　　她想起了妈妈去世那天，也是这样安静而无神地躺在病床上，妈妈闭上了眼睛，然后就再也没睁开过。 　　钟杳突然不敢再去看靳川虚弱的脸，她抱住膝盖，将头埋下，好像这样就可以躲起来，不用再面对失去亲人那钻心的痛。 　　李苗站在旁边有些无措的看着女孩。 　　小姑娘埋头抱着膝盖，哭声压抑，唯有肩膀一耸一耸，宣示着她在哭泣。 　　李苗知道钟杳已经失去了妈妈，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又躺在ICU里。少女不似她想象中的崩溃大哭，然而她蜷缩在地上，抱紧自己无声哭泣的模样却更令人难受。 　　她竟然感受到小姑娘散发出的那种，深深的痛心和无助感。 　　“杳杳，别怕啊。”李苗蹲下身抱住小姑娘，眼眶也不禁有些泛红，她安慰她说，“医生不是说了吗，三天危险期如果醒来了应该问题就不大。川哥人那么好，肯定会醒过来的，这几天姐姐都会陪着你。” 　　是了，医生说如果三天内醒了问题不大，可如果三天内病人没醒，那么之后的事就全凭病人意志力。 　　钟杳从没想过，那些电影中令人绝望的事，竟会一件件地都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晚，她哪里都没去。 　　ICU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料，李苗他们替她在医院安排了房间，但她却整夜没有离开。 　　钟杳就一直坐在玻璃门外，静静看着虚弱的靳川，以及他周身那些监视的冰冷机器。 　　彻夜未眠。 　　身边不断有人来劝她去休息，从李苗到靳川剧组的朋友们，每当眼泪无声落下，都有人在她耳边说着安慰的话。 　　钟杳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她脑子里太多想法在跑，这夜，她想了很多的事。 　　从妈妈去世自己麻木地跪在灵堂前，一直想到十五岁生日，靳川替她做长寿面安排朋友来家里替她庆生。 　　那时，他告诉她：希望她永远如那刻般开心。 　　第二天清晨，主治医生巡房，听说小姑娘在地上坐了一整夜，医生便告诉她： 　　“虽然ICU不能进去探视，但可以试着用探视系统和病人视频沟通。病人虽然听不见，但她也可以试试通过通讯系统和他说话，有时候人昏迷不醒，却仍然能听见别人和他说话。” 　　钟杳便被带到视频探视设备前。 　　靳川虚弱的模样便更近更清晰地被呈现到她眼前，原以为已经哭干的眼泪，突然就又不受控地滴落下来。 　　她对着屏幕，终于开始说话： 　　“靳川，你听得到吗？听得到就皱皱眉。”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止的死寂画面。 　　她吸了下鼻子，继续说： 　　“那我就当你能听见。医生说了，你只能睡三天，这三天我都在这里等你。” 　　钟杳短暂的沉默，终于还是将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话，在这时说了出来： 　　“我可能没告诉过你，其实，我最讨厌的事就是等。” 　　“我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一个人没有。我问妈妈，我的爸爸呢？妈妈告诉我，可能需要等一个再相见的缘分。后来上幼儿园，我认识了十五，她妈妈说她爸爸去天堂了，等百年后她会在天堂再遇见爸爸。从那以后我就知道，等待其实是个谎言。” 　　“我从来没想过，我不用等到一百年，才等了十四年你突然就出现了。” 　　“可是。” 　　钟杳又沉默一瞬。 　　“可是我和你来北京后，也还是一直在等。” 　　“等你出现，等你下班，等你过节日。现在，又要等你醒过来。” 　　她声音忽然哽咽。 　　又沉默了许久，女孩才最后对着屏幕说： 　　“靳川，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一个好差劲的家长。” 　　“所以虽然你后来变得有点好了，我还是没有办法那么快原谅你。” 　　“但我是个大度的人，如果你能在这三天醒来，这次不要让我再等太久，我就原谅你了好不好？” 　　少女说完这番话，眼泪已经断了线。 　　她不想在靳川面前哭，即便男人百分之99.99都听不见，但她还是暂时离开了探视屏幕前。 　　等待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总是格外难熬。 　　钟杳这两天什么事都没办法做，她每天除了坐在ICU玻璃门外等，就是去探视屏幕前和靳川说话。 　　若非希望靳川醒过来时自己不能倒下的信念撑着，她可能连吃饭喝水都不想做。 　　“靳川，第二天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懒？” 　　“你还记得去年生日，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你再不醒来，我失去了妈妈，又失去了你，我真的还能再快乐吗？” 　　……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钟杳在探视屏幕前说的话也越来越悲观，到第三天死线，她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我拍戏的时候，女主角告诉男主角一句话，不管人生有多灰暗你都要往光的方向走。” 　　“可是我现在已经看不见光了。” 　　“靳川，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求你。” 　　…… 　　死线一点点迫近。 　　这天下午，许多闻风而来的媒体守在住院部楼下，若非医院和佘芮他们派人拦着，恐怕ICU外面早已人山人海。 　　“靳川昏迷三天不醒，医院表示醒来机会渺茫。”、“靳川好友纷纷赶来医院，一代影帝或将永别。”、“靳川经纪人佘芮：我们都在等他归来，一切去世言论皆是假消息”……无数与之相关的标题轮回登上热搜。 　　他的朋友与外界媒体，所有人都关心着他是否能够醒来。 　　最后的期限，祁昱、唐一鸣和宋拾都赶来了医院，甚至连孙六娘都来了。 　　然而，这于钟杳而言，就像是三天前那张人流高峰的机票般，只会给她带来深深的惶恐和绝望。 　　这并非一个好兆头。 　　他们前来只因机会渺茫，等死亡宣判真正降临那刻，他们怕她承受不住而已。 　　钟杳拒绝和所有人说话，她最后来到了探视屏幕前。 　　“靳川，你看见了吗，你的朋友们都过来了。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你舍得继续睡吗？” 　　“大家都来了，可是我好害怕，为什么我最在乎的人最后都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是我呢，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做一个好人，为什么没有福报？” 　　…… 　　当医生护士进入ICU检查情况，当钟杳看见他们表情凝重，无奈摇头宣布着什么时。 　　往日重现，妈妈去世时，医生遗憾宣布死讯的画面在钟杳脑内反复出现。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期待与侥幸都被打破。 　　钟杳冲进ICU，跪在病床前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恳求： 　　“靳川，你不可以这样……你说过你会做得更好，那你为什么不醒来？” 　　“我原谅你了，哪怕你当初放弃我和妈妈，我也原谅你了！” 　　“你醒过来啊……我陪你一起在娱乐圈好不好？我不上北大了，余燃为了宋书词实现梦想，我也为你改变我的梦想行不行？” 　　“你不是还在等我喊你爸爸吗？你那么努力，做到那么好了，你怎么能在听见我改口前就睡过去？” 　　“爸爸，我原谅你了。爸爸你醒过来好不好？爸爸……” 　　—— 　　靳川没有死，但靳川却也没能在三天内醒过来。 　　钟杳在喊完一声声“爸爸”，她的爸爸却依旧昏睡不醒时，终于整个崩溃也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人已经不在医院，睁眼，竟看见了公主房熟悉的粉色蚊帐。 　　钟杳心中空落落的，面露迷茫，感觉自己好像大梦一场。 　　她对着天花板望了好一会，才想起这灰暗的几天。 　　靳川在横店那边的医院又多躺了一天还是没醒，但身体各项指标又正常，所以佘芮做主将他转院回到北京的医院。 　　钟杳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她又在北京的医院守了靳川两天，仍旧毫无起色。 　　之后，钟杳便再次陷入，先前手机被损坏时的诡异又虚假的镇定之中。 　　靳川昏睡的第五天，在她的坚持下，她回到《如果你知道》剧组，拍完了杀青戏。 　　这一次，钟杳能体会宋书词的悲与喜了。 　　爱是成全与奉献。 　　宋书词在遇见余燃那刻，就早已知道结局会是怎样。她爱余燃，她所能为少年做的，也不过是编一个朝着光明走下去的医生梦罢了。 　　她生命中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喜欢的人，只要他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未来他会不会记得她又有什么重要的。 　　宋书词成全了余燃的人生，她是遗憾的，也是快乐的。 　　钟杳从前不懂，她现在懂了。 　　常常有人将爱情、亲情和友情分别而论，可在她看来，每一种感情中的奉献和成全都是一样的真挚。孙十五为了她的人生，再不舍也说再见；宋书词为了余燃，再喜欢也沉默。 　　而她自己，在靳川病床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什么情急之下。 　　如果他真的能够醒来，她也会原谅他，试着去建立一个新的人生梦想。 　　可是，人生很多事没有如果。 　　靳川没有醒过来。 　　面对昏睡的父亲，钟杳束手无策，好像唯一能做的又只剩下等。 　　她拒绝了六姨和十五要暂时留下的提议，也拒绝了祁昱和贺伶俐他们的陪伴，她像一个机器人强行将生活拉回轨道。 　　钟杳彻底杀青后，又跟学校销了假条，她要正式回学校上课了。 　　二月下旬的某个周一，有消息称，在《如果你知道》剧组赚足眼球的钟杳要回学校上课了。 　　这天，钟杳出门时被佘芮拦下，接着被带到一辆全新的黑色轿车前。 　　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再像往常那样自由地乘坐公交车上学了。 　　钟杳站在黑色轿车外，久久没有上去。 　　半晌，她问佘芮：“靳川他以前，也是红起来后就立刻派了车吗？” 　　佘芮一怔，似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顿了顿，摇头：“没有，你爸年轻的时候叛逆又倔强，告诉他再坐公交会被围观，也非说想体验刚红起来是什么体验。” 　　她以为，小姑娘只是想在父亲昏迷的时，多了解他一点，就毫无保留地说了。 　　却没料到，钟杳头一点说：“那我也体验一下。佘芮阿姨，我还是想坐公交车去上学。放心，我在别墅附近时，会小心躲开狗仔，不在他睡觉的时候添麻烦。” 　　佘芮：…… 　　眼见着钟杳回家在校服外面笼了件长风衣，又戴上帽子和口罩，从侧门东张西望出去，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对父女，连性格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靳川一直昏迷不醒，连她都不好过，更遑论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离别的钟杳。 　　佘芮到底是放任她去了，只是派了两个保镖不远不近跟着她，又给儿子唐一鸣打了个电话，叫他在学校照应着小姑娘点儿。 　　别墅区这边安保不错，再加上靳川最近一直都睡在医院，媒体要蹲他也基本都徘徊在医院附近。是以，钟杳才决定最近不住校，都住在家里。 　　虽然家里一如既往地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她却莫名地多了一丝安稳感。 　　电影到底是还没上映，钟杳也没有像靳川和祁昱他们那样，红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所以一切还算顺利。 　　她很轻松地乘上了公交车，一路上低着头思考，为什么靳川当初红了还执意要乘公交呢？他都是怎么想的呢？ 　　钟杳微微抬头，视线在公交车中扫过一圈，然后她触不及防地看见了，本该提前在北大少年班上课的倪子墨。 　　两人对视，一个惊喜，一个错愕。 　　倪子墨本来在最后一排坐着，见到钟杳立刻从后座起身，蹬蹬几步跑到她身边。但小天才知道她现在不同往日，也没有喊她，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陪她。 　　钟杳从错愕中回神，她突然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靳川乘公交的动机和倪子墨是一样的？ 　　他们都想看见那个想见的人。 　　可是，因为那些光环的束缚，他们只能像她和倪子墨这样，相对无言。 　　呲一声，公交车停下了。 　　钟杳又开始走神，倪子墨越过她下车，顺手悄悄扯了扯她衣角。 　　她才满怀心事地顺着人潮下车。 　　因为这站是学校，上下车的乘客很多，钟杳又有些心不在焉，头顶的帽子在拥挤之下忽然掉了。 　　“哇，是钟杳！”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霎时，她身边便围起一圈人。 　　“钟杳你宋书词的定妆照我超喜欢！请问能不能和你合个影啊？” 　　“哇，女神，你从今天起就要正式回归校园了吗？那咱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能在学校见到你了！” 　　“钟杳！我是你们隔壁预备班的，你这学期还会继续在超前班吗，会不会转班，偶尔也去娱乐圈参加活动？” 　　“女神！求合影，求签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同学们的围堵，也将收到消息等在校门口的媒体引来。 　　一时间公交站台被围得水泄不通，若非佘芮派的两个保镖机敏，立刻一左一后将钟杳保护起来，恐怕她就要暂时被困在站台了。 　　面对曾经属于靳川和祁昱他们的簇拥声，钟杳感到陌生和迷茫。 　　她想起应该是特意来学校探望自己的倪子墨，仰头张望起来。越过重重高举的手机，她发现，瘦小的倪子墨已经被挤到边缘，与自己相隔越来越远。 　　就好像在告诉她：进入了一片新天地，就注定会与一些人渐行渐远。 　　倪子墨心知已无法挤到钟杳身边，干脆就先进了学校，他打算等下课或者午饭时再去问问朋友有没有好一点。 　　而钟杳在两位保镖叔叔的帮助之下，艰难前行，就在校内老师都快出来帮忙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新的尖叫。 　　“祁昱也来上课了！” 　　她身边的媒体霎时少了一半，而留下来的一半在不断提问： 　　“请问钟杳，你和祁昱是约好今天一起回学校上课的吗？” 　　“钟杳，你和祁昱现在私底下关系很好吗？” 　　“钟杳，你现在还没有签经纪公司吗，为什么还会坐公交车来上学？”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吵得钟杳头疼。 　　恰是这时，又两个保镖过来强势隔开媒体记者，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牵住她往前挤。 　　钟杳偏头看见了祁昱的侧脸。 　　少年一手牵着她，另一只用力拨开人群，拉着她越走越快，终于挤进学校，两人直接朝教学楼方向奔跑起来。 　　而他们身后，是举着手机在尖叫的同学们。 　　两位主角杀青后的第一次同框就是在学校，还没看到悲剧结局的cp粉们大呼有爱，给余燃和宋书词的cp取名为“鱼池cp”。 　　祁昱和钟杳牵手奔跑的视频迅速被传到网上，迅速地就挂在了热搜里。 　　——嘤呜呜嘤，这应该俩人杀青后，相约一起回学校撒狗粮吧？余燃宋书词，绝美cp！！！ 　　——鱼池是真的！我们是住在他们爱情鱼池的虾兵蟹将，天天围观秀恩爱哈哈哈 　　——emmmm……电影这是刚杀青就开始炒cp了？说好的要专注学业呢，我看是专注炒热度还差不多。 　　——港真，除了鱼池，真人cp不香吗？流量大明星X天才小学神，“终遇cp”我站了！ 　　——电影cp勿上升演员，懂？某新人要点脸，到底要捆绑几家才满意[呕吐] 　　——鱼姐姐们倒也不必着急开麦骂，现在哪两家合作不炒cp，你家爱豆未必不愿意呢。 　　祁昱从出生便自带流量，一路走来更是圈了一大票流量粉丝，涉及到他，鱼姐姐们很快便赶过来妄图将cp粉扼杀在摇篮之中。 　　嗑cp的还是路人粉居多，而路人常年嘲讽“追星女孩”，两方很快在评论区battle起来。 　　结果，当然是身经百战的鱼姐姐们完胜。 　　“昱哥，你可把钟杳害惨了。”教室里，唐一鸣把手机递到祁昱眼前说，“人好不容易靠颜值和智商圈点粉丝，你早上手一牵，你粉丝骂出了上万条，得亏钟杳没开微博……” 　　唐一鸣问他：“昱哥，你怎么想？要不要上微博帮她说说话，她最近都已经这样儿了，还被你粉丝骂，我都看不下去了。” 　　祁昱只扫一眼，就把唐一鸣手机给没收了。 　　他说：“我替她说一句话，粉丝会再还一百句到她身上你信不信？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帮助，唐一鸣，你与其上网刷八卦，不如想想带她上哪散个心。” 　　唐一鸣叹气：“诶，上次她手机坏了还可以修，这次给她修手机的人都躺医院了，还能怎么办啊？恨只恨我不是倪子墨，不能立刻保送大学读医学系。” 　　两个少年突然相对沉默。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次的事不是一首歌一次派对就能安慰抚平的，如果说钟杳的妈妈是她心头爱，那靳川可以说是她心头痛。 　　面对父母课题，一群未成年小孩犯了难，谁也没办法去劝钟杳向前看。毕竟她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谁身上都是灾难，任何安慰都只是徒然。 　　如果靳川不能醒来，或许让她的生活保持平静不变才是最好的方式。 　　祁昱在想，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别回学校更好，似乎他的出现，对她已经是一种负累。 　　之后，少年果真消失在学校。 　　没多久，祁昱的团队就有意透露出消息，他那天回学校是有私事要处理，看见合作过的朋友顺手解救而已。 　　鱼姐姐们这才渐渐消停。 　　但人一旦出名之后，过去的一些蛛丝马迹就终会被一点一滴的挖出来。 　　钟杳好不容易挺过人气暴涨的不适应，就又祸不单行地，遇见了新的难题。 　　去年初雪，她人生中第一次逃课去见祁昱的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被扒出来了。 第56章 　　事情的起因是有个初三学生在小卖部丟了手机，该学生为了找回手机，调取了小卖部的监控视频。 　　点开拍到祁昱和钟杳的视频，更是意外。 　　他们听住校的学生说去年初雪的时候，学校乐器室曾传来过钢琴曲的声音，自那以后，初中部还流传过一阵“歌剧魅影”的鬼故事。 　　几个人出于好奇，便顺手点开了去年初雪那天的监控，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看见一对男女牵手一晃而过的画面！ 　　于是，几个初中生手机也顾不上再找了，立刻将这段画面拍了下来。 　　当时飘着大雪，光线又暗，他们当然没认出上面的人是偷偷会面的祁昱和钟杳，而是当做灵异视频给发到学校贴吧了。 　　哪有初雪夜在乐器室幽会弹琴这么浪漫的鬼，视频越流传越广，最后从贴吧流传到各个社交平台。而看见的人一多起来，视频里的秘密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视频画面是，少年一手提礼物盒，一手牵少女一闪而过，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几秒钟。 　　却还是被鱼姐姐们的显微镜眼神，给逐一放大破解： 　　——这个男生怎么那么像祁昱？ 　　——卧槽，看黑色大衣的衣摆，真和祁昱那天站台的一模一样！ 　　——靠！还有手上的戒指啊！看那个戒指，再对比那天拿话筒的那张图，款式和食指的位置全都能对上！ 　　——大家快去看那个夜跑晒照的，就在桃李初中部外面拍的，背景里那个车的车牌也他妈对上了！ 　　细节越扒越多，视频中的男生基本已经锤死是祁昱，自然而然，被他牵着的女生的每个细节都不会被放过。 　　钟杳的羽绒服和围巾，包括她初雪夜那晚轰动女生宿舍的礼物，几乎都能和视频中完美对上。 　　原本的灵异视频，霎时就变成了《如果你知道》男女主现实恋爱的石锤。 　　当晚，#祁昱钟杳初雪约会#的词条，超过了#靳川昏迷#一步步往上升，最后久违地制造了“爆”掉的热搜。 　　微博难得地又崩掉了： 　　——我的天，让我来说！我知道祁昱送了什么礼物，是暗藏惊喜的彩妆圣诞日历盒！阿玛尼的盒身，第一天拆出迪奥唇膏，第二天拆出香奈儿香水，后面每天品牌和单品没重复的……当时我们半栋楼的女生都去围观拆盒了，请大家品一品。 　　——热评第一是真的吗？我操！我搞到真的了？？？！！！ 　　——先不说爱豆能不能恋爱，早恋到底对不对，但我必须得大声喊：祁昱也过分会撩了！！！ 　　——最新消息！祁昱初中不是被一个女生推进学校湖里吗，桃李的学生说那个人就是钟杳，是祁昱先动手拿篮球砸她的ORZ 　　——行，《如果你知道》的电影票我买还不行吗？小情侣公费恋爱，本cp狗怎么能不前去支持 　　——晕了，听说那天钟杳还装病请假去的，初雪逃课约会，祁昱不仅送礼物还在乐器室弹钢琴给女孩听……我好酸，并且酸完还打算垂直入坑，这么甜谁顶得住？ 　　荧幕情侣其实现在中也在一起，还是小年轻纯洁能找到一点共鸣的校园爱情，路人大呼“鱼姐姐家房子塌了”。 　　于是，在路人们狂欢的时候，鱼姐姐们也团结一致，集中火力控评否认： 　　——怎么，你们都在现场，亲眼看见他们送礼物弹钢琴谈恋爱了？ 　　——发布会后就有人说过两人因为误会成为朋友，都是十几岁的小朋友，说什么恋爱不恋爱的。 　　——作为女孩子能不能脸皮不要这么厚？去年初雪送的礼物，这马上都三月桃花开了，拿出来营销炒热度有意思吗？ 　　——朋友之间互赠礼物罢了，和当初带她远离狗仔一个道理。 　　——捆绑未成年人炒cp的死了。 　　鱼姐姐四处解释，和站cp的人撕得腥风血雨。 　　当祁昱看见满屏的混战时，不禁眼前一黑。他看了看时间，恰是上课时分，他不敢去打扰钟杳，先给唐一鸣发了消息，让他等会下课去看看情况。 　　谁料—— 　　唐一鸣还没回复他，倒是班主任的电话突然闪了过来。 　　祁昱头一疼，却不得不摁下接听键：“杨老师，您好。” 　　“祁昱同学，你应该知道老师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吧？”杨源严厉地对他说，“早恋是绝对不允许的，无论是尖子生还是明星都不被允许，你到底有没有和钟杳在谈恋爱？” 　　祁昱：……他倒是想。 　　这还没成功，就已经开始要被全世界劝退了。 　　“没有，绝对没有。”祁昱立刻解释，“杨老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您能保证完全保密吗，如果可以我就跟您解释。” 　　杨源狐疑，警告他：“少拿明星那套糊弄老师，让你解释个早恋能有什么秘密？” 　　祁昱却很坚持：“那您先答应我。” 　　杨源：“行，我以我教师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生涯起誓，绝对保密行了吧。” 　　然后祁昱才说：“杨老师，钟杳是靳川的女儿，我爸爸和她爸爸是很好的朋友。我从初二开始，就和她说好下雪的时候互送礼物了，我们确实只是好朋友。” 　　钟杳的学籍档案，只有学校的一些领导以及她的历届班主任知道，所以杨源听完直接都懵了。 　　“哈？”他不可置信地反问，“是最近出事故那个靳川吗？” 　　祁昱的声音突然就低了许多：“是。我也以我的职业生涯保证，我和钟杳真的没有在早恋。” 　　二班班主任杨源得到了始料未及的答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许久才道：“行，我会去找超前班潘老师沟通这件事。人钟杳同学家里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好好让你的团队商量下，既然没有谈恋爱还是朋友，不要再让人家女孩子平白受到网络暴力知道吗？” 　　听着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话，祁昱的心愈发浮躁。 　　他当然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他们的确没在一起，这次的事当然会澄清。 　　只是，如何将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是个大问题。 　　钟杳这段时间已经如此煎熬，却还要因为他的缘故再受到网友指摘，这令祁昱感到懊恼和自责。 　　他因为她的一句“你站在台上的时候像星星，会放光”，改变主意主动向前，他的人气和口碑在上升，但他从没想过，这些因她得来的东西最后会变成伤害她的利器。 　　有时候，祁昱甚至感到，她真的有些像宋书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但他不想做余燃。 　　她这样好的人，不该总在奉献，他想要做保护她的那个人。 　　- 　　在祁昱被班主任电话约谈的同时，钟杳也被班主任潘高峰叫到了办公室。 　　钟杳是个好学生，遵纪守规名列前茅，最近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潘高峰本来不想再给她压力。可转念一想，越是这样的年纪和这样的时刻，人就越容易走偏。 　　思来想去，潘高峰还是决定找她聊一聊。 　　“钟杳同学，”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亲和，“老师今天找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谈谈心。” 　　不知怎么，钟杳就想起了自己初中考倒数第一那次，蒋科学也是这般温和，然后建议她留级。 　　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却还是在班主任对面坐下。 　　“潘老师，你想聊什么事？”她问。 　　潘高峰便直说了：“老师知道你最近可能走得有些辛苦，但老师想告诉你，人只有在走上坡路的时候才会觉得艰难。钟杳同学，不要因为生活中的挫折蒙蔽了双眼，你需要坚定自己的人生信念，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彩虹。” 　　班主任弯弯绕绕的说了一堆类似“好句摘抄”的话，钟杳隐约听出他在安慰自己，似乎也在告诫着自己什么。 　　“谢谢潘老师。”她说，“我是挺难过的，但我还没有放弃生活的希望，我会继续等。” 　　等到靳川醒来为止。 　　看起来学生似乎并没有听明白他在提醒什么。 　　潘高峰抓抓脑袋，思忖片刻又道：“老师相信你会熬过去，但是钟杳同学，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高中生做好学习这件事，将来上了大学才能有更多的选择，不要为了别的事分心。比如拍戏，也比如青春期的荷尔蒙萌动。” 　　拍戏进娱乐圈钟杳还可以理解，但是，她疑惑地问：“潘老师，您为什么突然提青春期的荷尔蒙萌动？” 　　终于点到正题，潘高峰略激动地说：“青春期的孩子，因为荷尔蒙的缘故对异性产生好奇，萌生类似于喜欢的感觉很正常。但是人要懂得克制自己，钟杳，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学早恋叛逆那一套。大明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比他们更优秀，将来你会遇到更优秀的人！” 　　…… 　　钟杳更迷茫了：“潘老师，我没有早恋啊，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潘高峰将话题饶了九曲十八弯，总算是绕到了她和祁昱的绯闻之上。 　　这件事发生时正在上课，钟杳看起来是在认真听课所以才不知道，果然还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啊！思及此，他不禁又放心了几分。 　　“是这样的，钟杳同学。”潘高峰这才将视频点开给她看，“去年十二月份你骗老师说不舒服，结果被拍到和祁昱同学悄悄见面。老师相信你不是有意撒谎的，但你应不应该，给老师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班主任的态度都堪称温和。 　　钟杳看到去年初雪逃课，结果被拍到的视频，脸上登时热辣辣的。连潘老师都有视频了，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件事。 　　本来就消沉的心情，登时又添上了惭愧和浮躁。 　　“对不起潘老师，我说谎了。”钟杳不再隐瞒，老实交代，“我那天确实去见祁昱了，但我没有在和他早恋。” 　　就只是她单方面的喜欢他而已。 　　“那你为什么逃课去见他？”潘高峰问。 　　钟杳抿唇，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我和祁昱初中就认识了，我们约好下雪天要送礼物，上了高中其实很难能见一面……所以我就说谎了。对不起潘老师，是我做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谎，也不会再逃课了。但请您相信我，我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就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女孩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潘高峰都几十岁的人了，哪能还不明白，青春期小孩走得近互相有约定太正常不过，但确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说出喜欢。 　　他本意也是了解真实情况，而非兴师问罪，学生都交代了，他便没有再追问。 　　“老师相信你。”潘高峰说，“这些都是青春期会出现的问题，既然没早恋，就和朋友商量下解决办法就可以了。老师还是那句话，坚持自我，好好学习，明白了吗？” 　　钟杳垂目点点头。 　　响鼓不用重锤，潘高峰最后说：“那就这样，你回去上课吧，有任何问题随时找老师帮忙。” 　　钟杳再回到班里，已经是下课时分，同学们看她的目光果然又多了几分探究。 　　只有虞红豆问她：“杳杳，潘老师找你什么事，又是为了拍戏的事吗？” 　　她微笑着摇摇头，垂目看书，什么也没有说。 　　从靳川持续昏迷开始，钟杳心里就像悬着块巨石，现在，这块石头更重也往下压得更低。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块石头就会重重砸在心脏之上。 　　钟杳不敢去看网上都怎么说她和祁昱，也不想听同学们又是怎样议论，她只能看更多书做更多题目来转移注意力。 　　但有时候，即便你不听不看，最后也依旧会知晓一切。 　　因为要每天去医院看靳川，钟杳这学期便放弃了住校，甚至连晚自修也暂时放弃了。 　　她每天的晚自修，都是在医院病房完成的。 　　这天，因为绯闻的曝光，钟杳估计会有媒体来学校蹲守，便特意留到了晚上。 　　最后一节晚自习前，她收拾书包悄悄离开教室，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然而当钟杳走到校门口，她还是被一盏盏闪光灯晃花了眼，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 　　“钟杳，请问你真的在和祁昱早恋吗？可以回应下绯闻吗？” 　　“钟杳同学，你今天提前离开，是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爆料说其实是祁昱替你拿到了宋书词这个角色，是真的吗？” 　　…… 　　钟杳被佘芮派来的保镖护着往轿车里走时，一个个问题，像一颗颗石子朝她砸过来。 　　从没有哪刻，她像现在这般讨厌过人声。 　　直到钟杳已经坐在黑色轿车里，那些尖利的疑问声都仿佛还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出神的看向窗外，除了不断倒退的夜景，还有穷追不舍的狗仔。侧后方的车追得很紧，有一股不挖出她今晚去哪儿誓不罢休的气势。 　　钟杳忽然苦笑。 　　她好像能体会和祁昱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心情，似乎也能明白，为何靳川和佘芮当初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的原因。 　　此刻，不过是和好朋友的早恋绯闻，她就被追踪至此。不难想象和靳川的关系爆出来后，又将是怎样的荒唐。 　　而且她现在的心境和当初刚来北京时何其相似，一次痛失母亲，一次父亲生死未卜。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她现在拥有了一些，从前不曾拥有的盔甲。比如一颗更坚强的心，比如好多会站在她身边的朋友。 　　时至今日钟杳才明白，或许靳川当初也没有她想的那样坏。 　　他固然有错，做得也不够好，可或许，他并没想过要将她推开。他不想让她曝光，可能只是想给她更多自由成长的时间，而非将她视作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那他和妈妈，会不会也是迫于现实的无奈而分开呢？就像她那天和倪子墨一样，被拥挤的人潮，被刺耳的声音，被黑洞洞的摄像头无情地隔开。 　　钟杳越想越难受，她突然很想快点见到靳川，即便他还是残忍的闭着眼，但就是很想见他一面。 　　有了期待，一颗心就焦灼起来。 　　她眼看着司机为了甩掉后面的尾巴，大街小巷地拐了一道又一道，她中间甚至换乘了两辆车，连衣服都换了两套。 　　钟杳感觉像绕了半个北京那么久，她才终于避开媒体来到医院。 　　或许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她总觉得今夜是不同的，步伐越来越快就好像有什么惊喜等待着。 　　然而，来到病房才恍然，原来一切惊喜都不过是自己美好的期待与幻想罢了。 　　靳川依旧安静闭眼昏睡着。 　　钟杳和先前一样，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就静静看着他。 　　分明从转院回来那天，她就告诉自己，不要悲伤不要着急，就继续等好了。 　　就和十四岁那年，等到了靳川出现一样，她总能等到他醒过来。 　　但钟杳不知怎么了，今晚心情尤为压抑。 　　她又忍不住对病床上的靳川倾诉： 　　“你还不醒吗？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对不起，我之前好像误会你了，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坏。但是，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告诉我，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跟我和妈妈分开？” 　　“我以前自以为是，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但我现在想和你聊一聊了。” 　　“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回应她的始终只有寂静。 　　钟杳明明已经和自己说好不再为此哭泣，要坚强，可今夜的风似乎有点太大，迷了她的眼。 　　“我去年初雪犯错了，我逃课去见了祁昱，现在我和他见面的视频被传得到处都是。” 　　“有好多的记者来堵我，你是不是也和大家一样，觉得我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不害怕了？” 　　“可是，其实不是的。” 　　女孩声音哽咽，将头埋在父亲的手背上，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在他手上。 　　她一边垂泪一边说：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 　　“如果你再不醒来，过不久，别人又发现我和你的秘密，要怎么办？” 　　“我其实，还是有一点害怕……” 　　“不是说好要骄傲的，把我介绍给大家吗？你一直睡，谁来保护我呢？” 　　“你应该，也是想要保护我的对不对……” 　　钟杳想起在云水镇那天，靳川明明被认出来，听见她说她宁愿他死了，却还是撑伞回来找自己的场景；想起他替自己买玩偶买蛋糕替她做长寿面，买下杂志页上明明被她删掉的衣服裙子；想起他坦然骄傲地和朋友介绍，说她是他亲生的小姑娘…… 　　过去的画面一帧帧在脑中闪过，连日的压抑冲破了可以承受的底线，眼泪决堤，她趴在病床上却始终没有哭出声音。 　　额头下的手动了动，女孩因为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没有发觉。 　　直到那宽厚的手掌翻转一个面，僵硬笨拙地去拭她脸上的眼泪，她才察觉到异样，猛地抬起了头。 　　泪眼朦胧中，钟杳看见靳川关切的眼。 　　他对她虚弱的笑，声音嘶哑：“抱歉杳杳，爸爸来晚了。” 　　十几天了，钟杳终于放声哭出来。 　　她扑进靳川的怀里，在哭也在笑，她说：“爸爸，欢迎回来。” 　　—— 　　靳川出事的时候，恰好威压吊得很高，坠落的瞬间，他根本来不及想任何。 　　一阵剧痛之后，他便立刻昏了过去。 　　后来，他的意识便一直陷入混沌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感到外界的所有都离自己越来越远。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靳川总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和他说话。 　　听起来是个小女孩，今天告诉他，她最讨厌等人，因为等待的过程太煎熬了；明天给他讲，她妈妈和爸爸的故事，说她可能误会她爸爸了，他爸爸好像也不一定真想抛弃她们母女；再后来，她又说拍戏的事，她说拍戏的时候感觉离爸爸特别近，她其实特别喜欢演戏。 　　靳川觉得，应该是个可爱又多愁善感，惹人心疼的小姑娘。 　　很多次，他都想睁开眼，安慰这个小姑娘两句，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感觉就像被噩梦魇住，你努力想醒过来却始终有心无力，甚至你都能模糊感觉到周遭的情况，却就是无法清醒。 　　这天，女孩又来了。 　　她讲了一点自己犯的小错误，说她感到很害怕，然后就开始哭。 　　其实她以前也哭，但这次却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眼泪一滴滴砸在他手背上像滚烫的热水滴落，令他的心脏也微微刺痛。 　　就好像他根本没看见这个小姑娘，却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压抑克制和悲痛。 　　靳川总觉得记忆中，也曾有谁哭得这般无助又绝望，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替她擦眼泪。 　　依旧很费劲，但这一次，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或许是太久没活动，手指头动的时候，仿若机器人般发僵。他干脆将整个手掌从小姑娘额头下抽走，然后翻了个面，胡乱替她拭去眼泪。 　　倏地—— 　　手边一空，靳川疑惑睁眼，然后他看见了小姑娘惊喜又不可置信的在掉金豆豆。 　　他微顿，只一瞬，便明白了先前那些倾诉究竟出自于谁口。 　　靳川胸中翻涌，心疼又庆幸。 　　这段时间，小孩应该替他担忧得太多，于是他尽量露出笑容。 　　他向她道歉：“抱歉杳杳，爸爸来晚了。” 　　而钟杳第一次主动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猝不及防地，女儿又哭又笑对他说：“爸爸，欢迎回来。” 　　久违地，靳川在戏外湿了眼眶，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安慰小姑娘。 　　但喉咙刺痛，而他的确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小孩是如何煎熬地度过这些痛苦的时日。 　　他欠她太多太多，并非几句安慰所能弥补。 　　靳川听到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偶尔还庆幸地傻笑，那种悲喜交加的声音让他的心也在发痛。 　　他的眼泪到底是没忍住，他开始庆幸和感谢，命运最终将小孩送到了自己身边。 　　“杳杳，对不起。”他忍住情绪，轻轻拍女儿的背安慰她，向她承诺，“爸爸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好差劲的家长。” 　　原来医生说的是真的，他真的都听见了。 　　钟杳积压了将近半月的压抑情绪，终于全部在此刻，以眼泪释放。 　　少女的哭泣声不小，外面的医生还以为是病人出了什么状况，赶紧一个个地冲进病房。 　　然后就见昏睡了小半个月的影帝，居然奇迹般地醒了，医生护士们齐齐松气。然后看着这对相拥哭泣的父女，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天，小姑娘天天来医院写作业，写完就和她爸爸说话，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 　　晚上也不去床上睡，就固执地坐在病床边，等着一个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人，也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 　　起初护士们还震惊八卦下这惊天秘密，到后来看她一天天的坚持和昏睡的影帝说话，他们根本就不忍心再去议论小姑娘的是非。 　　如今，奇迹降临，他们都真心替这对父女高兴。 　　当然—— 　　“杳杳，虽然姐姐知道你很开心很激动很感动，但还是麻烦你先让一让。”护士们还是必须得先残忍地把小姑娘扒拉开。 　　主治医生走过来解释：“叔叔现在得先替你爸爸检查下，确定没事了，你们俩再慢慢絮叨好吗？” 　　钟杳一回头，发现半个屋子都站着人，而她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突然挺难为情的。 　　她终于松开靳川，乖乖的点头，退到一边悄悄擦掉眼泪。 　　看见一群医生将他团团围住，她突然又有点紧张，担心他即便醒来又会发生什么新的问题。 　　钟杳暗自祈祷着，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看见主治医生露出笑容，才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好了，虽然命运曲折坎坷，但她多数时候似乎都还是幸运的。 　　确认靳川已无大碍，之后就只需静养摔伤的腿就行了，医生和护士们陆陆续续退出了病房，将时间交给重聚的父女。 　　“杳杳，来。”靳川靠床坐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钟杳坐过去，情绪已经平复泰半，她还红着眼，不太自然地问：“你没有哪里不舒服了吧？” 　　靳川微笑：“我很好。”然后他说：“不是想知道我和妈妈的故事吗，我现在讲给你听行不行？” 　　钟杳微微一怔，点了头。 　　“我和你妈妈是18岁相识的……” 　　那时，靳川刚上大学，钟晚在学校外面的餐馆做服务员。她生得美，人也温柔，他们学校很多学生都特意去那里吃饭。 　　靳川也不例外。 　　那个时候，克制的人格外克制，放浪的人学做古惑仔。 　　钟晚有次点菜时遇到了轻浮的人，恰好靳川那天和同学在店里吃饭，那伙人嘴太脏，几个血气方刚的大学生路见不平大干一架。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靳川出生平凡家庭，不富裕也没怎么吃过苦，钟晚孑然一身，在老家孤苦无依才选择北漂过来打工。 　　这样的女孩总是格外惹人怜爱，一开始是钟晚感谢靳川的路见不平，后来是靳川送温暖。 　　一来二去，情愫暗生。 　　也是这一年，靳川父母车祸遇难，性情大变叛逆失学，而体会过痛失过双亲的钟晚始终陪在他身边。 　　是钟晚将他拉回了正途。 　　19岁的靳川重新振作，发誓要靠自己的本事，让钟晚和自己过上好日子。 　　他听同学说剧组赚钱，开始去剧组趴活，除了演戏他什么活都学着做。送给钟晚的520块钱，便是19岁时他拿到的第一笔工资。 　　上天给他苦难却也待他不薄，正因为他在剧组趴活，才偶然被导演看中去演了个英烈。 　　他是个新人，还挤掉了别人的位置，剧组的生活很不好过。 　　那时，剧组又不允许探班，钟晚怕他坚持不下去，偷偷跑过来往他旅店的门缝塞鼓励的信给他。为防他被人抓住小辫子，都忍住了没在剧组见他。 　　靳川运气很好，导演说他有天赋，说可以给他介绍经纪公司，问他愿不愿意进娱乐圈试试看。 　　钟晚一如既往地鼓励他，让他尽管去闯。 　　他的人生从此好像开了挂，入行不过一年拿到个民国戏男二的本子一炮而红，他的梦想成真了，同时他与钟晚见面的时间也不可避免地急剧减少。 　　但因为钟晚的温柔解人，他们的感情其实很好，连争吵都很少。 　　她总是理解他的，所以最后主动说分手的人也是她。 　　被分手那天，靳川远在千里之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以为是最近工作太忙忽视了钟晚，要她等等自己，等他回去见她一面再重新讨论这个问题。 　　却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人去楼空。 　　靳川那时是深爱钟晚的，是她将他从深渊拉出来，他虽然在娱乐圈风生水起，但他那时所有的未来规划都与她有关。 　　而她走得决绝干脆，连一个挽回的余地都没给。 　　靳川找遍了北京，甚至还去钟晚的老家看过，却一无所获，他感觉像是又被亲人抛弃。 　　那是他人生的又一个灰暗时刻。 　　这么多年以来，靳川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直到钟杳的出现。 　　他都明白了。 　　钟晚向来聪慧，早已预料到伴随着他越来越红，他们可能会经历些什么。她在他事业上升关键期怀孕了，她不想让他做选择，不想做他的负累，她主动选择了放手。 　　可能钟晚是有些自私和懦弱，但入行这么多年，连靳川自己也很难保证他们的爱情永不会被现实和距离击垮。 　　他能够理解她，比起一份有裂痕的爱情，她宁愿让它停在最美好的时候。 　　钟晚当初又是怎样犹豫纠结，最终选择留下了钟杳，靳川不得而知。 　　但他们的女儿，才是受伤最深的人，因为小孩无从选择。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再难忘记，也终将败给时间。 　　十几年过去，伤痛和遗憾被渐渐抚平，连那袭白裙也逐渐变得模糊。 　　是钟杳的出现，又勾起那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耿耿于怀，或许，这就是最初得知有女儿时浑身排斥的原因吧。 　　但其实他早就在和小姑娘的相处中改变看法，只不过初为人父，还是直接面对一个已经有了自我的十四岁小女孩，也难免会不够周到。 　　他确实不懂得，该如何去养女儿。 　　靳川很庆幸，将钟杳接到了身边，能够再拥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钟晚忠于浪漫的选择，留下的不是麻烦，而是赐他礼物。 　　钟杳听完父母的故事后，整个人都懵掉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靳川被娱乐圈的名利晃花了眼，所以才狠心抛弃了她们母女。因此，她坚持认为靳川是个负心爸爸，从不愿对他敞开心扉。 　　直到靳川出事这段时间，她自己真切体会过娱乐圈生活后，才开始猜测是否另有隐情，猜测他和妈妈是否因为无奈而分开。 　　但钟杳怎么都没料到，居然是妈妈不声不响地选择了主动放弃，还走得这样干脆利落。 　　原来，并非是靳川不愿意来找她们，而是他根本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站在他的立场上，其实也是被放弃掉的那个吧。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钟杳心情复杂的问，“沈青青那次，你其实就可以告诉我的。” 　　如果他那时说了，可能她也早就释怀，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靳川一如既往，伸手揉揉她脑袋：“都是过去的事了，把握当下更重要。而且，”他顿了顿，又说：“你也要理解你妈妈，或许，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钟杳一愣。 　　是啊，如今所有的一切局面都源于妈妈的选择。 　　沈青青偷走手机那次，她正陷在弄丢与妈妈有关的记忆的懊悔情绪中，倘若那时知道是妈妈主动选择了离开，而靳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许她未必能够做到理解妈妈。 　　然而钟杳又是绝不能也不会怨恨妈妈的。 　　或许于无从选择的她而言，妈妈那样做是有些自私，可也是妈妈将她带来这世界，十几年来，妈妈对她的爱也是真的。 　　靳川说得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切已成定局，如今再去追溯对错已无意义。 　　钟杳仰头，对着男人弯眼：“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从前是妈妈保护我，那么从现在起就由爸爸继续保护我吧！” 　　末了，她还补充：“你这次不可以再食言了哦。” 　　靳川低低一笑：“行，爸爸先替你解决和小男朋友的绯闻。” 第57章 　　祁昱从挂掉班主任电话后，就一直在思考，究竟该怎么解决和钟杳的绯闻。 　　当然，这些事本不用他操心，团队公关自然会做。 　　他是当红少年流量明星，又确实没早恋，其实问心无愧的坦诚否认就行了。 　　但祁昱喜欢钟杳，送礼物也别有意图，他问心有愧。 　　他不想为了流量和粉丝，就公式化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祁昱从出生就曝光在娱乐圈了，他猜得到团队会用怎样的措辞，也可以想象轻描淡写解释只是朋友后，部分粉丝又将偏激地骂钟杳故意捆绑他炒作的场面。 　　他绝不能再让她因为自己而被骂。 　　所以祁昱让团队先别动，让他自己措辞看看。 　　“我们初中就是朋友了，送朋友礼物就是谈恋爱？那我恐怕全中国没有不早恋的人。” 　　不行，似乎摘得太干净，会不会让她误会，他真的打算永远只和她做朋友？ 　　删掉。 　　“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年，我就答应过每年初雪要送她礼物，兑现承诺就是早恋？” 　　好像有点暧昧，还带着点儿不敢承认的渣？ 　　再删掉。 　　…… 　　“我和钟杳初中就认识了，是非常好的朋友。 　　大家都知道，我那时比现在叛逆多了，脾气差没耐心。除了演唱的时候，对着镜头很少有好脸色，因为从记事起世界就全是闪光灯，耳朵听到最多的也是快门声。我那时厌烦做明星，一直计划着要离开。 　　是朋友们改变了我，钟杳、宋拾、唐一鸣，他们每个人都在鼓励我，说我会放光天生就要做明星。 　　粉丝常常说，他们的小少年成长了，在慢慢变得更好更优秀。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的朋友们都功不可没。 　　人的思想不该这样狭隘，爱情可以浪漫，友情为什么不可以？ 　　我与朋友之间互赠礼物，本该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而非大家口中的谈资。 　　钟杳的优秀，你们慢慢地都将了解，她根本无须靠捆绑我炒作这种无聊的方式走红。就像大家说的，我能走得这样顺利，全凭父母祖传粉丝，所以又有什么好捆绑的？ 　　我珍惜我的朋友，请你们也别伤害她。” 　　最终，八百年才更新一次微博，考试时语文作文多写一个字都嫌累的祁昱，编辑出他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条微博。 　　他从来爱耍酷，还是第一次这么肉麻的说心里话，可能发出去“酷弟弟”的人设都要崩了。 　　但他觉得，这是他欠钟杳的。 　　这种事，祁昱认为还是掏心窝好点儿，既澄清了误会，粉丝也不会再偏激地去骂钟杳炒作。 　　他正准备找公关姐姐核对一遍就早点发送，却不料—— 　　一个电话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是母上大人萧曼如打来的，告诉他先别瞎琢磨了，靳川今天醒了，叫他收拾收拾先去医院再说。 　　“真的？！”祁昱腾地从椅子上起来，“妈你别来接我浪费时间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听起来恨不得立刻闪现到医院似的。 　　那端，萧曼如轻笑着摇摇头。 　　她确实也没打算去接儿子，朋友死里逃生，她也真的高兴。正好撞上两个小孩儿的绯闻，她恰好也在北京，就无论如何都得立刻去趟医院了。 　　萧曼如没想到，她这人刚到病房和靳川一个照面，就听他说：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算你儿子的账。” 　　她以为是醒来后钟杳告诉他的，扬眉道：“怎么，你这人在娱乐圈工作久了都有职业病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热搜啊？” 　　靳川只是笑笑。 　　他不打算告诉朋友，是小姑娘在自己昏睡时哭诉，他知道的这件事。 　　萧曼如走近了，发现朋友看着虽然有些憔悴，眼神却很亮，估计是真没事了。 　　于是，她又调侃说：“我很开明的，不反对早恋。” 　　“曼如阿姨，”旁边，钟杳急急解释，“我和祁昱没有早恋，就，他就只是单纯地送了我一个礼物。” 　　面对喜欢男孩的妈妈，她有点儿心虚，耳朵都微微发烫。 　　她没想到，自己对着昏睡的靳川承认去年犯的错误，他居然真的全听见了。 　　结果刚和爸爸交代了网上的视频，祁昱的妈妈就又立刻出现，她莫名生出种小秘密被家长堪破的羞耻感。 　　却没想到，面对钟杳拙劣的解释，萧曼如竟叹了口气。 　　她说：“阿姨当然知道，就是开个玩笑逗逗你。祁昱这臭小子要业务能力没业务能力，要学习成绩没学习成绩，除了一张脸和一点才艺就真没什么优点了。杳杳，你成绩好演技棒还长得这么漂亮，学校是不是很多男孩子追你？听说还有个已经上北大的小天才追求者是吗，学霸挺好的，比明星好。” 　　萧曼如越说越真诚，钟杳都听懵了。 　　“曼如阿姨，”她小声说，“你别这么说祁昱，他其实挺好的。他长得也不错，演技也很好，能在工作的时候兼顾学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认真地道：“家长攀比小孩，在外面说小孩的不好，会伤小孩自尊心的。” 　　小姑娘懂事惹人怜，萧曼如恨不能绯闻是真的。 　　恰好，她一抬眼就看见了站病房门口的儿子，便抬手说：“祁昱，都听见了吗？你朋友这么维护你，还不快过来道歉解释绯闻的事？” 　　钟杳猛地偏头，真看见祁昱时都傻眼儿了，怎么今天说什么都瞒不过当事人！ 　　她刚别开眼，少年就进来了。 　　“钟杳，靳叔叔，对不起。”他说，“都是我害钟杳被粉丝骂，我会解决好这件事，其实声明已经写好了，靳叔叔要先看吗？” 　　钟杳讶异看向祁昱，她总觉得，今天的少年看起来格外乖巧，有点不像他。 　　她反问：“礼物是我自己逃课要去拿的，怎么能说都是你的错？” 　　祁昱说：“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钟杳陷入沉默。 　　这次的“早恋绯闻”爆出后，除了高举cp大旗的路人，最激动骂她最狠的的确是祁昱的粉丝。就连前来围堵的媒体，也无非是在质疑，她借着祁昱的光才挤掉符雨涵拿到了电影角色。 　　其实归根结底，是祁昱在娱乐圈太耀眼，大家认为她能力不足和祁昱不般配而已。 　　钟杳多少能理解一点粉丝的心理，谁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与之相伴的人也同样优秀。 　　所以，在靳川浏览祁昱的“小作文”时，钟杳突然开口了。 　　她说：“爸爸，我决定了，我要进娱乐圈。” 　　几个人一顿。 　　然后靳川和祁昱异口同声问她：“那你的北大梦呢？” 　　钟杳弯眼笑：“北大和娱乐圈又不是鱼和熊掌，为什么不能兼得呢？难道娱乐圈没有高文凭的人了么，祁昱能在那么忙的情况下直升桃李高中部，那我这么聪明，应该也可以边考北大边体验下娱乐圈生活的吧？”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祁昱肯定会觉得有些自大。 　　但莫名地，这话从钟杳口中说出，他竟觉得不无道理，莫名相信她就是能做到。 　　毕竟，她可是从倒数第一逆袭到状元，是第一次拍戏就一条过的钟杳啊。 　　屋内一片寂静，就只有少年突然说：“我相信你可以。” 　　萧曼如睨儿子一眼，侧头去看靳川，男人果真是一脸深思的模样。 　　“曼如，祁昱。”靳川倏地对他们说，“能让我单独和杳杳聊会吗？” 　　萧曼如便带着儿子先出去了。 　　待病房只剩下他们父女俩，靳川才道：“杳杳，我希望你再重新考虑一下。” 　　“为什么？”钟杳问，“你不希望我进娱乐圈吗？” 　　“不是，爸爸不会干涉你的人生决定。但是杳杳，”靳川告诉她，“你不必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梦想，不需要为了我进娱乐圈，当然，也不用为了别人非得上北大。杳杳，你的梦想只属于你自己。” 　　原来，靳川担心她只是为了他，才要更改人生目标。 　　事实上，先前他昏迷不醒时，钟杳的确是情急之下才产生这种想法。 　　可后来她每天都在反复认真思考此事，到此刻，早已不是什么冲动的决定。 　　但听他这样和自己讲大道理，钟杳还挺开心的。 　　她沉吟片刻，说：“我没有要为了谁改变梦想。大阅兵那年我去了北大参观，我喜欢那里，所以和十五约定要在北大再相会；同理，我喜欢拍戏，拍戏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在体会另一种人生，感觉自己离你更近，所以我也想再尝试体会娱乐圈更丰富的人生。爸爸，我没有要为了谁才怎样，我都是为了我自己。” 　　“没骗我？”靳川最后问。 　　她重重点头：“嗯！” 　　靳川笑了：“行，那就趁这次机会，把我家小姑娘骄傲地介绍给大家。” 　　—— 　　祁昱的小作文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去，因为钟杳要进娱乐圈，靳川便打算直接公布他和钟杳的父女关系了，他那篇小作文也就需要再改改。 　　本来钟杳还有些不乐意。 　　倒不是怕面对新一轮的媒体围堵，而是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这么早顶上影帝靳川的光环。可以预见，一旦他们的关系曝光，未来她的境遇将和祁昱一样。人们提到钟杳这个名字，可能最先想到的不是她本人，而是“靳川的私生女”这样的标签。 　　但是，且不论现在各行各业都需要资源二字，她和靳川长得这么像，秘密也势必瞒不了太久。 　　也就是钟杳现在刚入行，除了一次发布会和绯闻风波几乎没怎么露面，否则被扒出来也就分分钟的事，估计都等不到《如果你知道》上映。 　　既然迟早都要被曝光，那还不如提早宣布，顶着爸爸的光环虽有弊却也有利。 　　反正钟杳进娱乐圈更多的是为了体会更丰富的人生，又不是非得拿个影后和终身成就感，她便就打算顺其自然了。 　　一切准备就绪，却又突然出现了意外。 　　因为祁昱和钟杳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早恋绯闻，网络上持续发酵，恰好，前一阵靳川意外事故昏迷的事也在热搜挂了好久，两个人便被网友迅速地联系在一起了。 　　起初，是微博有营销号在总结本月热搜排行，#祁昱钟杳早恋#恰好就在#靳川昏迷#之上。评论区有人贴出了钟杳和靳川的图片，惊讶表示：没有人觉得这个05后新人和靳川长得也过于像了点吗？！ 　　然后豆瓣上就开始有人发帖，不断贴图来对比钟杳和靳川的长相，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这两人的相似度说百分之九十都不为过！ 　　潜水围观的网友霎时都被炸了出来： 　　——卧槽！杳姐明艳又少女脸，单看还不觉得，这么放一起看，她宋书词的定妆照连眉头的痣都在一个位置上啊！ 　　——但杳姐太会长了，她这颗小红痣太杀我！我就说觉得熟悉，影帝眉头的小痣就很绝啊！ 　　——喂，楼上二位！现在是舔颜的时候吗？难道不应该震惊他们为什么长这么像吗？！ 　　——还能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强大的遗传基因了！ 　　——哈哈哈靳川演了《大山》后，狗仔追着想拍私生子，万万没想到啊，影帝的私生女根本不是小孩儿，都已经是十六岁的漂亮姑娘了[佩服][佩服] 　　——不是！虽然相似度是很高，但隔壁都开始翻天涯老帖了，按时间推算，影帝那时候刚爆红啊！那时候通告那么忙，感觉天天在镜头下吧，根本就没扒出料来诶！ 　　是了，对比钟杳和靳川长相的帖子一开出来，紧接着扒靳川过往恋情的帖子就也应运而生。 　　钟晚那时连探班都特意避开会面，只克制地从门缝塞信，还真没人扒出什么料来。而且，钟杳的年龄确实也不算小了，16岁，这意味靳川几乎在20岁的时候就有了她。 　　靳川后来这么红，想挖他大料的狗仔数不胜数，又怎么可能瞒得这样好，直到女儿16岁都入行了才被扒出来？ 　　于是，一种带着更深恶意的揣测便出现了。 　　钟杳自发布会出道以来，先是和符雨涵这边结了死仇，最近和祁昱的早恋绯闻又惹恼了鱼姐姐，现在又涉及到靳川，再加上明里暗里星途受威胁的05花00花，想不腥风血雨都难。 　　几乎是在帖子开始质疑，她并非靳川私生女的同时，一个名为《顶级炒作整容怪——杳姐》的帖子出现了。 　　帖子里有人放出了她在横店和靳川试镜时的照片，那时，钟杳为了避人耳目，特意让化妆师给自己化了浓妆，还遮掉了眉头的红痣。 　　于是，这张图片成为了她整容的证据，也成为了她并非纯素人的石锤。 　　剧组人多嘴杂，除了这张照片，底下又有自称是《如果你知道》剧组的人放出语音爆料。 　　靳川出事时，她太着急，一边喊徐风叔叔，一边直接问靳川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结果当时恰好有人在用手机，就把她当时发问的现场给录下来了。 　　这人质疑：哪有在叔叔面前，直接称呼自己爸爸名字的女儿呢？而且，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如果真是女儿，更应该着急直接就问她爸爸怎么样了吧？ 　　所谓的证据一个接一个的放出来，成功惹恼了各方的粉丝，霎时间帖子下面骂声一片： 　　——背靠星二代祁昱，挤走符雨涵进组，特意比对影帝整容，然后挑影帝昏迷的时候拿私生子话题炒作，绝！真绝！ 　　——如果这剧本是真的，杳姐别走什么学神励志路线了，娱乐圈就需要你这样没有心的妖艳贱货！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挂出来杳姐横店试镜那个图片，当时和她搭戏演着玩儿的人就是影帝本人。隔壁帖子入镜的道具细节都已经对上了……这小姑娘了不起，我看小流量和影帝都心甘情愿为她铺路的吧…… 　　——干！内撩祁昱，外勾靳川，抓住一切机会炒。杳姐厉害，不如别混娱乐圈了，直接出书吧[抱拳] 　　——这帖子的人还是留点口德吧，人家小姑娘才16岁，严格来说还未成年。就这样造谣未成年脚踩两只船，到底是谁下作啊。 　　——16岁怎么了？现在小孩早熟得很，小学生都比你懂得多信不信？ 　　——草！真他妈气死我了，当影帝没粉了吗？靳川现在还躺医院生死未卜，某些人炒作也要有点底线，造谣炒作的人都给我现世报！ 　　——先撩者贱，这个钟杳给人观感真的太恶了。才刚出道就没消停过，管你到底是谁呢，这么没底线的捆绑多家炒作，祝你糊穿地心！ 　　——这种整容怪炒作咖还是早日滚出娱乐圈吧，女主角这样，我看某剧的宣发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来还想去电影院看一眼，现在只求滚出我视线。 　　…… 　　当一群人认定死理开始狂欢时，便会忘了最初的另一种可能。 　　各方都浑水摸鱼下场后，三人成虎，仿佛钟杳脚踩两只船整容炒作就真的成为了事实。 　　其实当中也有熟悉钟杳的同学们帮忙说话，可痛恨她的对家实在太多了，那些解释反驳的声音很快沉入底端。 　　群情激奋之时，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有些趁机发泄情绪的网友，骂起钟杳来，甚至都忘了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气死我了，这些人嘴怎么这么脏啊啊啊啊？我回一句他们也能怼回来十句！杳杳，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来医院陪你？】 　　【祁昱怎么回事？你都被骂成这样了，他怎么不站出来帮你说话？杳杳，要不要我请假来北京陪你几天？】 　　【杳杳，网上那些人编得太离奇了，你安心请假休息几天吧，学校的课程我会帮你录音发给你，不要担心呀！】 　　…… 　　事情闹得这样大，钟杳的朋友们纷纷发来了安慰的短信，贺伶俐和孙十五纷纷表示想来医院陪她。 　　钟杳赞同请假，但拒绝了朋友们要过来的好意。 　　其实网上编得那样离奇，骂得过于难听，她反而不那么在意了。只要不去看那些污言秽语，趁机会请假在医院多陪陪靳川也挺好的。 　　小姑娘不在意，但靳川坐在医院病床上，看得直皱眉。 　　一开始猜测他和钟杳父女关系的帖子还算正常，但后面那抹黑的风向实在恶臭，很难不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而为之。 　　所以，他原本打算将自己醒来的消息和钟杳的消息一起公布，现在却暂时不着急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团队这么下作，至于这样去抹黑一个16岁的小姑娘。 　　—— 　　在钟杳请假这天，符雨涵却难得地回到了学校。 　　不出所料，刚一下课，便有不少八卦的同学忍不住过来问她： 　　“雨涵雨涵，你听说钟杳的事了吧？你在娱乐圈，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啊？” 　　“如果钟杳真是靠着祁昱和靳川抢走了你的角色，那她真的也太心机，太过分了……” 　　“钟杳之前在横店拍那个古装是什么你知道吗？怎么都没见过，是没播，还是她戏份被剪掉了？” 　　“雨涵，我和我妈超喜欢靳川的，拜托你告诉我，钟杳和她没关系吧！我一点都不想靳川和她这种人扯上关系呜呜呜” 　　对此，符雨涵都通通回之一笑：“我不想在背后议论同行，无论钟杳怎么拿到那个角色的，那都是她的本事，我甘拜下风。” 　　她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其模棱两可的回答，更是为这个八卦添了一把火。 　　学生们都觉得，符雨涵不仅是明星，而且算是半个星二代。如果钟杳真是靳川的私生女，那她在圈内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过。 　　连她都这样说了，霎时间，学校更多的人也轻信了那些帖子里的话。 　　于是，在放学的时候，符雨涵便听见有人开始讨论： 　　“真看不出来，钟杳怎么会是这种人啊，她成绩那么好干嘛非得进娱乐圈？” 　　“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为了钱呗！听说她初中从小城市转学过来的，努力读书其实也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工作，既然提前傍上了祁昱和影帝，能进娱乐圈赚大钱就走歪了呗。” 　　“啧啧，难怪在学校装得那么清高，谁都看不上，原来是早就找好了目标哦！” 　　“但才刚进圈名声就臭成这样，以后是打算走黑红路线吗？也太不要脸了点……” 　　这些话，符雨涵听过便是，并不参与其中。 　　但她这天离开学校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一切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最初，钟杳和靳川高相似度的照片被拿来比对，符雨涵的心都凉了半截。 　　如果这个耍心机截胡了她剧本的女孩，不仅生了副好皮囊，还有靳川做后盾，那她先前的对抗都仿佛一场笑话。 　　花瓶突然变星二代，符雨涵着急，她的团队更着急。 　　身在圈内，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便着手调查起来。 　　恰好，青谊传媒最近和他们有些合作，沈青谊似无意地向他们透露：钟杳这人以前跟她女儿沈青青一个学校的，说钟杳的心机手段可比他们想象的要狠，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小镇姑娘走到今天。 　　沈青谊轻蔑的态度，唯恐他们听不出，钟杳根本不是靳川女儿这个意思。 　　符雨涵一开始还持怀疑态度，但帖子挖不出料，她和团队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便觉得，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结果，剩下的那个便是真相。 　　她已经信了那些钟杳的黑料。 　　符雨涵的团队要比她清醒。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时候挖不出料来并不意味着真的不存在，也可能是那边提前都打点好了。 　　信息时代，连社会新闻都能随时反转，团队自然是打算小心驶得万年船。 　　但符雨涵到底只是个15岁的高中生，即便已经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却依旧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她认为，钟杳被揭底的当下，便是击败她的好时机。 　　所以，符雨涵如当初发“室友情”微博那次，再度擅自行动了。 　　她找了点人，将钟杳的“光荣事迹”都通通曝光，再小小的引导了下话题风向。 　　起初，符雨涵还是有些紧张的，但伴随着钟杳的黑料越发散越广，祁昱和靳川那边居然毫无动静。 　　这几乎就是在表明要放弃钟杳的意思了。 　　她的心慢慢落回实处，甚至为了享受胜利的成果，她还特意回了学校一趟感受钟杳的翻车现场。 　　刚入行名声就臭成这样，管她是个怎样好看的花瓶呢，没有了金主们做后盾，量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符雨涵大仇得报，简直神清气爽。 　　就在她点香薰蜡烛放松听歌之时，经纪人来电了。 　　“符雨涵！你是不是又不听话，跑去搞事了？”经纪人孙高卓开口就是怒火攻心的质问。 　　她找的人会被自家团队发现，并不奇怪。 　　所以符雨涵不以为意：“卓哥，不管我做了什么，但现在的结果不挺好的吗？钟杳名声臭成这样，刚出道路人缘都败光了，以后不足为惧。” 　　“哎，你！所以那些黑帖还真是你做的！”那端，孙高卓气得想摔电话，“符雨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我就知道，从你不听我的跑去徐风那边片场就得坏事，你啊！大好的前程，全是给你自己作的！” 　　符雨涵不明所以：“卓哥，你干嘛这么生气？我用了歪手段是不对，但能坏得过钟杳吗？我被别人耍手段挤掉，难道我还不能报仇了么？！” 　　“哎，你觉得你真报仇了？”孙高卓气笑了，“我早就说过先静观其变，等电影上映磊落对打，你非不听。你自己去看热搜吧，现在我也救不了你了！” 　　男人似乎真的非常无奈，且气得不轻，说完便立刻挂掉了电话。 　　符雨涵心觉奇怪，现在的热搜不就是钟杳的扒皮，有什么好看的。 　　但经纪人发这么大脾气，她到底还是打开了微博，紧接着，她猛地瞪大双眼，震惊到不敢相信。 　　只见热搜上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爆”，一个是#靳川承认私生女#，一个是#靳川祁昱联合发声#。 　　符雨涵脑子一嗡，却还是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点开热搜，然后她整个人都被热搜内容给击溃了。 　　因为热搜内容赫然是： 　　“@靳川：感谢所有在昏迷期间关心我的人们，现在我已无大碍，和大家报个平安，再次感谢。 　　在我昏迷的时候，某些团队似乎对我的个人私事很感兴趣，为此还给我的家人编了很多离谱的故事。 　　在此，感谢该团队的‘关注’，也替大家解惑。 　　我这个失职的父亲，今天在这里和大家正式介绍我优秀的女儿，@钟杳。” 　　“@祁昱：1.未成年不早恋； 　　2.我和钟杳早就认识，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没有朋友们的鼓励，星二代祁昱早就退圈了； 　　3.人家是北京中考状元校花超前班尖子生国际影帝亲女儿，追她的和想捧她的人一个操场都挤不下，还轮不到我去插队求捆绑； 　　4.做人思维不要太狭隘，爱情可以浪漫，友情为什么不可以？ 　　5.我珍惜我的朋友，请不要打着爱我的名义去伤害她。 　　最后，和大家郑重介绍@钟杳，我发小，我理想型:)” 第58章 　　微博已经很多年没有同时出现过两个“爆”了，上一次这样的盛况还是七八年前，娱乐圈和政治界同时发生大事。 　　靳川苏醒本来就是个大话题，他还在苏醒当下宣布自己真的有女儿，并且又和祁昱联合发声，才直接引爆了话题。 　　起初，热评全是一长串的“？？？”，吃瓜群众们颇有一种震惊到失语的感觉。 　　待大家核实了并非盗号，那些信息量巨大的声明就是事实时，评论里如一滴水落进油锅，炸了。 　　——不是，我这是穿越了吗？影帝公布私生女，祁昱隔空表白？？？哪位姐妹来告诉我，我是不是穿越到十年之后了？！ 　　——虽然但是，影帝真公开承认还是震撼我全小区！！！ 　　——影帝什么时候醒的？？？怎么突然就多了个16岁的私生女？？？哪位课代表来给我补补课，我靠！亏我还自诩住在互联网上！ 　　——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我隔壁都报警了！靳川好刚，直接在声明里感谢某团队的关注，大小姐刚出道还有谁会密切关注她啊，符雨涵团队这下翻车了吧？！ 　　——这下破案了，前两天钟杳被花式黑，16岁的小孩连脚踏两只船这种八卦都传出来了。祁昱好歹刚和她合作了电影，初雪送礼物也是石锤，再怎么也该吱一声。我就说祁昱怎么一直没吭声，原来都憋大招呢！大胆猜测那时候影帝就醒了，就是为了逮符雨涵这下作的团队吧hhhhhh 　　——哇塞！先不提影帝私生活作风的事，杳大小姐这空降出道娱乐圈谁人不慕？太牛逼了，有人数过大小姐从发布会那天起，究竟上过多少个热搜吗？ 　　——别光关注影帝啊，祁昱的声明也过于好品了叭！他发那12345，总结出来不就是一句话：我发小没捆绑我，她比你们想象的要优秀多了，就是我的理想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想让她捆绑都赶不及，是我单方面喜欢她还在努力追她！！！粉丝们别给我反向助攻啊哈哈哈哈哈嗝 　　——嘤呜呜嘤，祁昱也太撩了，他这声明发出来不晓得要掉多少粉噢！我这个老阿姨真的被这小年轻的青春暧昧给暴击了，终遇cp是真的！！！（超大声！） 　　——本鱼姐姐表示并不会脱粉。某瓣上面那些low到炸的八卦贴我都看完了，钟杳确实被骂得太狠太惨了，明显有对家团队下场浑水摸鱼！昱昱站出来替朋友说话，鱼姐姐们感到欣慰谢谢。 　　…… 　　符雨涵看着满屏的热议，一股寒意自脚底慢慢往上窜，她整个人被冰凉笼罩，神情都有些呆滞。 　　不会是真的，钟杳怎么可能真的是靳川的女儿？如果他们从小就长得这么像，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瞒得住16年这么久？而且沈青谊都说过了，她根本不是靳川的女儿！ 　　符雨涵无法面对现实，一边自言自语“不会是真的”，一边仓惶给沈青谊那边打电话。 　　而回应她的，是冰冷的忙线声。 　　沈青谊根本就没有接她电话的意思。 　　符雨涵彻底慌了神，她打经纪人电话也被挂，她恐慌之下给妈妈打了电话。 　　电话终于被接通，她却只是失神，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雨涵？”汤子蕙在那边叫了女儿一声。 　　听见妈妈的声音，符雨涵的情绪瞬间崩溃，她语无伦次的问：“妈，网上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钟杳怎么可能是靳川的女儿，她这种耍手段的花瓶，怎么可能是星二代？！妈妈，你快告诉我，她不是！” 　　诶，汤子蕙听见女儿的歇斯底里，重重叹了口气。 　　她没有安慰女儿，而是问：“雨涵，所以那些帖子真的是你做的对吗？” 　　符雨涵只是哭。 　　汤子蕙的语气极其失望：“雨涵，我早就告诉过你，得失心不要太重。你这次做得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既然做错了，就该道歉和承担后果。我不会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妈，妈妈……”符雨涵满是不甘，还是在不断发问，“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沈阿姨不是都说了，钟杳她根本不是靳川的女儿啊，一个姓靳，一个姓钟，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沈青谊？”汤子蕙痛心摇头，“雨涵，妈妈不在娱乐圈都听说了，当初沈青谊的女儿就是因为钟杳退学的。她的话你也信？你真是魔怔了！” 　　话毕，她狠心直接挂掉了电话。 　　汤子蕙在巅峰时期结婚退隐，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本来就不喜欢娱乐圈的风气。 　　是符雨涵自己非要进娱乐圈，她一直是不同意的，但女儿生性好强一定要去闯一闯。可天底下哪有母亲能拗得过女儿，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从女儿因为外界说她没有继承自己的美貌，被人说长得不漂亮，女儿发了狠地工作起，汤子蕙就有些担心她走歪。 　　和女儿见面时，她就一直在提醒女儿。 　　却没想到，符雨涵最终还是不如企图，还错得这样早，这样离谱。 　　汤子蕙认为她必须从此事中吃到教训，否则将来只会更糟，所以打算狠下心来让她反省和承担。 　　而其实，无论符雨涵是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都不可能在此时站出来承认和道歉。 　　她做不到，团队也不可能让她做这么蠢的事，就算是靳川那边把符雨涵私下引导的证据都贴出来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站出来澄清或承认道歉。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默。 　　但他们不发声，不代表就没恶果。 　　都在一个圈子里，你在扒别人看别人笑话时，当然也得做好自己被扒被嘲讽的准备。 　　钟杳同时游走祁昱和靳川之间的八卦先前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真相大白，大家当然也就少不了再看一次打脸的热闹。 　　靳川的微博，其实基本算是挑明了作妖的，就是符雨涵团队。 　　于是，吃瓜网友在震惊过钟杳的“大小姐星途”后，还不忘拉踩符雨涵及其团队。 　　——李涛，符雨涵现在是不是在哭？她的团队这次做得太low了，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亏他们也做得出那种“荡妇羞辱”的水军口号。 　　——其实涵家的宣发就很爱捆绑拉踩啊，不然怎么会有她“男神收割机”的称号？总是又当又立，这次终于踢到铁板了而已嘻嘻嘻 　　——哈哈哈哈本05糊咖粉今天简直扬眉吐气！我宣布从今天起杳大小姐就是我的新墙头，有颜有资源还有影帝爸爸，靳川手把手给女儿讲讲剧本，给我把符雨涵这个丑逼死死压住！ 　　——在大家都狂吃影帝私生女瓜时，只有我在期待暑假速速来临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影帝女儿究竟是花瓶大小姐，还是可怕的有演技的资源咖了[狗头] 　　——哈哈哈哈带我一个！小小花涵姐称霸的时代终于要过去了，期待真·紫薇星·杳姐在业务中的打脸！ 　　——以前我觉得是钟杳蹭了符雨涵的热度，现在想想《如果你知道》剧组有祁昱白歆席云洲，现在再加上钟杳的热度，到底谁他妈蹭热度一目了然啊！05花演技丑咖的洗脑本事不愧一流[抱拳] 　　——大小姐冲，踢掉丑涵，05花顶流在朝你招手！ 　　——符雨涵真是应了那句话，丑人多作怪！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法代入她看《暗恋这件小事》了啊，现在看见到她都只会想到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剧组能不能把她换了？一想到女主是这么手段这么下作的人来演，就根本没有想看的欲望[笑哭] 　　《暗恋这件小事》本来就是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这次符雨涵被这样狠狠打脸，不少人都在呼吁换女主，连她粉丝在控评时都透着几分无力。 　　但符雨涵到底是根基稳固，她演技在线有电视剧收视率实绩，又有她妈妈“敏言格格”的国民度光环撑着，这次恶意拉踩虽败好感，却也不至于真造成毁灭性打击。 　　符雨涵的粉丝“雨滴”，后来干脆就放弃了控评，毕竟靳川和祁昱的澄清声明都过于硬核。在这种人人喊打的时刻，生硬洗白反而会更败好感，还不如安安静静等作品上映。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作品，只要符雨涵能拿演技和实绩吊打钟杳，那么一切黑料都将不是问题。 　　只可惜，粉丝们都明白的道理，情绪崩溃的符雨涵却忘了。 　　她自入行以来，除了被人说不够漂亮以外，其实星途都一片坦荡。她从没遭遇过现在这般的挫败，一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旋涡。 　　符雨涵从这天起，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暗恋这件小事》剧组还没杀青，而他们的女主角却突然请了长假，这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一时间，电影要换女主角的新闻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比起符雨涵那边捕风捉影的小八卦，这几天各大媒体的更多的焦点当然还是在靳川和钟杳身上。 　　伴随着父女关系的曝光，那些背后的故事当然也就成为了要挖掘的新东西。 　　“靳川到底有没有结婚”、“为何女儿的消息能隐瞒16年”，“为什么把女儿送到小镇”，“钟杳的妈妈究竟是谁”，“为什么电影发布会的时候没公布身份”……大家都一肚子的疑问等待着解答。 　　就连靳川苏醒前的故事，和醒来后的工作安排，媒体都没空问，哪里还顾得上隔壁剧组疑似蹭热点炒作的话题。 　　这几天，靳川还在医院静养，媒体也不好直接去医院打扰一个刚醒来的病人。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钟杳，为了躲避镜头，也就乐得在医院陪爸爸。 　　媒体抓不到两个当事人，就只好跑去问两位当事人身边的朋友和同学们。 　　于是，这几天微博便时不时地看见，娱乐圈各个明星对“靳川私生女”这件事发表看法。 　　萧曼如：“严格意义上钟杳和祁昱不算发小？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现在都还是小孩子嘛，等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不就是你们严格意义上的发小了嘛。儿子，别灰心，让时间替你打脸。” 　　萧曼如：“儿子表白的事怎么看？难道我年龄大了不识字了吗，祁昱哪条微博写了表白了？小孩子的感情，哪会跟大人说，明星母子也没有例外哎。” 　　祁昱：“几岁认识的钟杳，见没见过钟杳的妈妈？” 　　祁昱（黑脸）：“你查户口的吗？我朋友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徐风：“是不是看在靳川的面子上把宋书词给钟杳演？怎么回事，你们媒体的记忆只有七秒吗，发布会上就说过了，是我拐小状元来做女主角的。你们都差不多得了，别吓跑人小姑娘，万一我下部戏还想让她做女主角呢？” 　　倪子墨：“以前知不知道钟杳是靳川的女儿？行，你把这道高阶微积分题目解出来，我就回答你呀。” 　　…… 　　基本上父女俩身边的人一个都没能跑掉，这些小采访视频，也算是成了最近微博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终于，在这些媒体丧心病狂摸到云水镇之前，靳川的工作室发声了： 　　“@靳川工作室：川哥将在出院后专门召开记者招待会，到时候@钟杳妹妹会一起出席，还请各位不要再打扰娱乐圈的各位老师和各位未成年小朋友啦。” 　　此消息一公开，各媒体才总算消停了些。 　　也恰是这天，一直请假的钟杳返校了。 　　因为和祁昱的早恋绯闻，以及后续曝光和靳川的父女关系，钟杳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请了一周的假了。这比靳川昏迷不醒时，缺席的天数还要多。 　　三月中旬来临，高一年级迎来了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她不想缺考，就趁着记者会转移注意力时返校了。 　　这次，钟杳不敢再像先前那样，还偷偷地去乘公交车，她老老实实上了佘芮安排的黑色轿车。 　　毕竟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开的微博号，粉丝从0暴涨几十万，现在俨然就要破百万了。 　　历经上次“早恋绯闻”，钟杳也有经验了。 　　她远远地看见校门口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干脆让司机先围着桃李中学转了一圈，最后挑了一个围堵媒体追少的侧门下车。 　　墨镜口罩帽子一戴，钟杳便拿出中考800米的速度，往校门口狂奔冲刺！ 　　滴滴滴—— 　　谁知道人脸识别之后，校门不仅没有为她而打开，反而发出刺耳的报警声。 　　紧接着，系统大声提示：“高一超前班钟杳同学，请从高中部正门进入，禁止高峰期跨部进出校门！” 　　钟杳：…… 　　完了，全完了。 　　果不其然，就在她感叹的下一秒，媒体和学妹们就围了过来。 　　“是钟杳！钟杳真的从初中部进学校了！” 　　“啊啊啊啊是钟杳学姐！” 　　“钟杳，请问你为什么挑今天回学校？” 　　钟杳就干脆将帽子也摘了，在保镖的保护下向保安求情：“大叔，我是高中部的学生钟杳。您都看见了，也不是故意想违反校规，实在是高中部那边人太多了……大叔，能不能麻烦您给开个门，我着急去考试。” 　　保安谨慎地比对着学生证，眼看着学校其他门的记者闻风而来，钟杳愈发着急。 　　就在她以为又要被无情围堵，淹没在快门声中时，周围的初中学妹学弟们突然手拉手构建了一堵人墙！ 　　“钟杳学姐，你别着急，我们替你挡着记者呢！” 　　“钟杳学姐我超级喜欢你的宋书词定妆照，你要加油呀，我也会以你为榜样，考上咱们高中部超前班的！” 　　“狗仔我们挡，学姐放心冲！这次月考也要秒杀学渣们噢！” 　　钟杳一愣，回头愣愣看着这群天使学妹学弟们。 　　虽然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粉丝，但她好像已经体会到，被一群陌生人们保护的温暖感觉。 　　保安大叔终于给钟杳开了门，她却反而不着急进学校了，回过身先对小学妹学弟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啊，我会加油的。” 　　最后她还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才冲进学校。 　　前往高中部的一路上，都不断有人请求合影和签名。 　　方才学妹学弟们那么可爱替她拦狗仔，钟杳做明星后，还是头一回被这样笑眯眯地缠着要签名跟合影，还不懂得拒绝。 　　她傻乎乎的来者不拒，尽量满足每一个说着喜欢她的校友们的要求。 　　结果——足足走了半个小时都还没走出学校初中部！ 　　最后钟杳实在没辙了，摸手机定位给唐一鸣发了个“SOS”，直到少年通知教导主任前来抓人，她才算脱离人群。 　　没多久，开考铃便拉响。 　　唐一鸣看着少女百米冲刺般的背影，差点没把眼泪给笑出来。 　　这是钟杳最累的一次月考。 　　她毕竟不像祁昱，已经红了太多年大家看见他也见怪不怪，她最近刚出道就爆出惊天大绯闻，这段时间难免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于是，开考前，被媒体和校友们围观；考试时，每个监考老师都要站在她身边看她解题；考试后，还要被开盘押注，赌她这次会不会跌出超前班的同学问答案…… 　　钟杳感觉高考也不过如此了罢！ 　　考完当天桃李恢复晚自习，她实在太累干脆就又请了假。 　　班主任潘高峰也担心她继续留在班里，会让别的同学无心上课，便很爽快地批了假条。 　　钟杳总算明白了祁昱当初在学校都过的是什么日子，难怪他拍戏更红之后，在高中部都快成休学状态。依她看，说不定就是教导主任怕他分散大家学习注意力，巴不得他多请点假！ 　　想谁谁来，她这边刚想起祁昱，手机里就突然收到了少年的信息： 　　【还在医院吗？唐一鸣说我们好久没聚，约了石头来医院看你爸。】 　　钟杳一怔。 　　自从上高中后，她在超前班搞学习后来又去拍戏，祁昱成天赶通告进组不见人，宋拾本就不同校现在也正式做了打星出道，唐一鸣也不再像初中那般爱玩，他们四个人的确是好久没聚了。 　　前段时间靳川昏迷，他们倒是都陆陆续续来医院看过她，但她那时太过自我封闭，根本就没和他们说上几句话。 　　趁着月考放松聚一聚再好不过，只是……钟杳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祁昱。 　　祁昱的声明比靳川的还劲爆，一句“我理想型”不仅引发两个“爆”，更是衍生了不少热度话题。 　　现如今流量当道，二三十岁的小生和男演员们，对恋情话题都避之不及，恨不能单身到退出娱乐圈为止。哪有人在刚爆了早恋绯闻，就立刻发声明说绯闻对象是自己理想型的啊？！ 　　少年一句“我发小，我理想型”，引得无数路人和粉丝做起阅读题： 　　——李涛，祁昱明明初中才认识钟杳，却发微博说是发小和理想型，小哥哥是不是还在纯情的暗恋阶段？ 　　——哈哈哈哈本来我是“双祁党”和“唐祁党”，但青梅竹马欢喜冤家真香cp太好嗑了，粉什么耽美，你看那酷弟弟向全世界对小青梅表白他不香吗？ 　　——害，现在的cp狗真是看什么都是糖，就看不见理想型后面的“:)”吗？明显就是死党，在澄清的同时开玩笑嘲讽那些说早恋的cp狗罢辽。 　　——鱼姐姐别激动啊，咱也没说昱昱恋爱了，这不都知道他还在追嘛:)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形容友情是浪漫的，弟弟加油，姐姐做你助攻，我为终遇cp超话添砖加瓦[拳头] 　　声明一发，大家都相信俩孩子没早恋了，但无数人都认定是祁昱在暗恋钟杳，甚至是正在追求钟杳。 　　网上说得多了，对此，就连正暗恋的钟杳本人，居然都开始不确定起来。 　　她理解祁昱声明前面的所有话，毕竟他们能建立友情实属不易，想当初她还是第一次那样讨厌一个男生。可后来，许多次她陷入无助和绝望时，他都陪在她身边。 　　钟杳也很珍惜他们的友谊，所以才对着流星许愿，如果她喜欢的男孩最后不喜欢她，那就让他们永远做朋友也好。 　　可是，现在祁昱在微博上说，她是他的理想型。 　　钟杳也忍不住去想，会不会，祁昱也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 　　他是真的在表白吗？ 　　但如果是，为什么他发完微博后，没有再单独找她聊过这件事？ 　　这几天，每当钟杳看见网友议论她和祁昱，她就忍不住琢磨和纠结。 　　现在，祁昱要来医院和她见面了，靳川也在呢，听说晚上佘芮阿姨还要来。 　　钟杳很担心，晚上大家拿这件事来打趣他们，但她又忍不住期待，届时祁昱将怎么说呢？ 　　少女再紧张，祁昱三人也还是如期而至。 　　走在前面的是唐一鸣和宋拾，他们对钟杳笑一笑，都先走到靳川身边问好：“靳叔叔，我们来看你啦，早日康如出院！” 　　佘芮已经在旁边，夸了两人一句真乖，转头打趣落在他们身后的祁昱：“哟，这不是暗恋我们杳杳的大明星吗，是来探病还是负荆请罪的？” 　　“噗——！”唐一鸣和宋拾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钟杳又感到耳根开始发烫，忍不住替少年说话：“佘芮阿姨，怎么你也跟网友学坏了，祁昱他都是为了帮我澄清才那样说。” 　　但她到底是抱有期待的，说完还是看向少年问：“对吧，祁昱？” 　　霎时，一屋子的人，包括坐病床上的靳川，都将视线投向了祁昱。 　　祁昱先看向少女乌黑双目，然后对上男人探究锐利的目光，他感觉靳川的眼睛里像带着刀子，假如他回答错误就会被当场处决。 第59章 　　面对家长和他所喜欢的人的目光，爱耍酷的祁昱也无法全然淡定了。 　　他顿了顿，颇为心虚地说：“钟杳这么优秀，我倒是想追求她。但先不说靳叔叔和钟杳的百万粉丝会不会追杀我，估计超前班班主任和学校教导主任先给我暗杀了。” 　　乍听之下，少年似乎并没否认想追求的心，可稍一想后面两句调侃的话，便也不难听出他并没有真的在追的意思。 　　他否认了。 　　钟杳有点失落，却好像也有点庆幸。 　　毕竟，如果祁昱真的当着靳川和佘芮的面说，他就是想追她的话，应该会很尴尬吧？ 　　难道她要在爸爸和别的家长面前，点头说她想早恋么？但拒绝祁昱的话，那他会不会误会她真的不喜欢他，他们从此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呢？ 　　少女在自己脑内演练完她所暗自期待过的答案，最后又构想出一个糟糕却合理的结果，来安慰自己，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钟杳也不全想错了。 　　对祁昱而言，这种家长和朋友都在的场合，本来也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他当然想承认了，但钟杳刚和她爸爸和好，她能怎样回答他呢？闭着眼睛也能猜到！ 　　况且，少女现在刚准备要进入娱乐圈，他怎么能成为她发光路上的绊脚石？ 　　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她走花路。 　　少年明明给出了最合理的答案，可莫名地，病房的氛围突然变得有点儿尴尬和微妙。 　　“咳咳——” 　　唐一鸣实在看不下去祁昱这么口是心非了，上前拍一把他的肩说，“昱哥够义气，为了不让钟杳被粉丝误会捆绑，主动献身！依我看，昱哥之后不如继续大胆示爱，让黑子都来骂你，腾不出空去找钟杳的茬！” 　　祁昱：…… 　　病床上，靳川勾了勾唇，却始终沉默。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女儿有喜欢的男孩子其实很正常。他始终想做个开明的父亲，假设真有恋爱的苗头，估计也不会像别人想象的那样激烈反对。 　　但是小姑娘刚上高中，还是太小了点儿。他私心希望，她能够在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更多优秀的人之后再做决定。 　　靳川刚才就是故意压祁家这小子。 　　他太张扬刺眼，虽然看得出来现在是真心为小姑娘着想，但他家姑娘这样优秀，值得最好的。 　　这一个个的打着表情战，佘芮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跟着自家儿子一起站了出来说：“老父亲和校长老师暂且不提，小祁，你想要追我们姑娘，我这个经纪人第一个就不同意！” 　　佘芮一本正经道：“我们姑娘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制霸娱乐圈的同时，在学术圈保持江湖地位，你们这些小男生通通给我退散。” 　　钟杳：…… 　　“佘芮阿姨，”她难为情地说，“哪有这么夸张，我就是还挺喜欢拍戏，想再多体会一下……而且，我这次考试肯定会退步一些，我前段时间情绪太糟糕，学习状态有点差。” 　　钟杳初三长开变得更明艳漂亮后，佘芮就已经在打她的主意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小姑娘的经纪人，是准备要卷起袖子大干一场的。 　　她带靳川这些事业有成的老鲜肉太久，已经开始觉得无聊，别的新人资质一般她又没什么兴致，直到朋友家的小姑娘带来一次次意外惊喜。 　　“小问题，”佘芮勾唇，“我看过徐导那边一些未剪辑片段，杳杳，你的表现非常好。你有演技有你爸还有我，就算学习稍微退步一点也没关系。不，就算你真被退出超前班也无所谓，娱乐圈里靠作品和人气说话。” 　　她说：“阿姨正在替你找最好的家教，无论在哪个班，只要最后你如愿考上北大都没问题。打脸嘛，有时候迟一点效果更好。” 　　比方说这次的绯闻，他们为了查是谁的团队作妖，稍微迟了点。 　　新闻慢慢发酵，骂钟杳的人越多，到最后反转时怜爱她的人也越多。 　　小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人，佘芮半点也不担心。 　　每当佘芮提起这些，钟杳都觉得，她真的好厉害。 　　虽然她并不赞同佘芮所有的观点，但被这样一说，竟也莫名燃起几分斗志。 　　“阿佘，”这时，一直沉默的靳川开了口，“你克制。找你带杳杳是为了更放心，不是要给你创职业新高。” 　　他拍拍钟杳的肩膀说：“不要听你佘阿姨的，玩得开心满意最重要，如果不喜欢了觉得不高兴了，我们随时退出娱乐圈。” 　　钟杳就在燃起斗志的时候，又多了一分安全感。 　　时隔多年，她终于又再度体会到，无论前方有多曲折未知，身后永远有依靠的感觉。 　　她弯起眼睛笑：“我知道的，爸爸。” 　　历经生死的考验，父女俩的关系的确是有了质的飞跃。 　　佘芮十分满意，这才拿出合约出来谈正事儿：“恭喜你们父女破冰，喏，本经纪人送你们的礼物。” 　　靳川狐疑看她一眼，接过这一叠纸看起来。 　　片刻，他惊讶侧首：“户外综艺？你想安排我和杳杳一起参加？” 　　佘芮点头：“班底是先前的大爆综艺《在路上》的人马，这次他们做新综，改名《一路前进》。旅行加竞技，拍摄点基本都在国外，正适合你们。” 　　《在路上》是一档很红的旅行综艺，先前连网红都给捧成半个明星了，堪称户外综艺顶流。 　　现如今综艺当道，许多没有作品和实绩的明星，都会选择走综艺这条路，轻松又吸粉。钟杳的电影得暑假再上映，如果要在兼顾学习的同时往娱乐圈发展，先接个综艺在大众面前刷脸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不过—— 　　靳川想起曾有参与过这档综艺后的吐槽，不禁道：“我记得老梁说《在路上》剧本很离谱，节目组还恶意剪辑，他们还有嘉宾第一期就在国外被抢劫的？算了，安全第一，杳杳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吸粉。” 　　“先别急着拒绝。”佘芮解释，“现在综艺竞争这么激烈，他们这次也打算尝试点不同的东西，所以才加了竞技在旅行中。上次被抢劫是去了治安不好的巴西，出了那事儿后节目组才更重视安保，《在路上》录了这么多季，没出过安全事故。” 　　她沉吟片刻，又说：“你今年受了伤，我也不打算再给你安排拍戏的工作，趁着这个机会跟你女儿一起上个综艺，顺便一起旅行正合适。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加在合同里，我找制作方去谈。” 　　对于这种有前科的班底，靳川仍旧有些犹豫。 　　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的钟杳却插话说：“佘芮阿姨，我现在也是艺人了，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对不对？” 　　佘芮问她：“是，你怎么选？” 　　钟杳认真地回：“我想要参加这个综艺，”顿了顿，她看向靳川，“因为除了六姨，我还没有和别的家人一起旅行过。” 　　靳川微怔。 　　他当然也期待和女儿一起的旅行，但他又翻了翻这个综艺策划，其实没有小姑娘所想象的那样烂漫。 　　“杳杳，”他提醒道，“旅行竞技，直白来说就是在世界各个地方竞技。合约上写了，是淘汰制的，如果做得不好，很可能我们在第一站就会被淘汰。” 　　钟杳对他眨眨眼睛：“我是状元，你是影帝，我们努努力，说不定会拿第一呢？” 　　女儿都这样期待和自信了，他作为父亲又怎能退缩。 　　靳川合上策划和合约，侧首对佘芮说：“行，听我家小状元的。阿佘，安全第一，如果实在有剧本也行，告诉那边影帝只接受拿第一的剧本。” 　　“遵命。”佘芮回应他的调侃，然后说，“我回去就和那边谈合约，等你出院开记者会时，差不多就可以同时宣布这件事了。” 　　—— 　　工作谈妥后，钟杳和她的朋友们，来到了医院的天台聊天。 　　宋拾揽住钟杳的肩膀说：“杳杳，你来拍戏我特别开心。我听剧组的人说，我去年拍那个武侠电影应该也是暑假上，到时候咱们可就是对手了！” 　　钟杳将头枕在宋拾肩头笑：“那下半年我们是不是还可以一起走红毯？以前每到冬天，靳川就有走不完的红毯，咱们演了电影应该也会那样吧？” 　　“还真是！”宋拾更加激动，“到时候咱和举办方商量下，把我们两个剧组排一起，我穿西装你穿礼服，也没其他男明星的事儿了！” 　　祁·其他男明星·昱：…… 　　“哇，你们太过分了吧！”开口的是唐一鸣，“那个男明星不就是昱哥吗？下半年你们仨天天赶通告，就留我这未来医生在学校吗？哎，三位大明星，赶紧替我打听打听娱乐圈招医生不，我这不来都不行了啊。” 　　祁昱听他开头，还以为他要替自己说话。 　　听完后，他淡淡说：“医生需不需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种学渣脱离了学校，恐怕最后还是得改行做谐星。” 　　唐一鸣瞪他一眼，哭唧唧看向钟杳：“杳杳啊，现在只有你能陪我了。你不是还要兼顾学习吗，不然你主动退出超前班，转到我们重点班来得了。这样既可以偶尔回来陪我，也省得那些人一天天的等着看你的笑话！” 　　他态度很认真，钟杳就也很认真的思索起来。 　　不多时，她回答说：“可是我更喜欢超前班的学习节奏。虽然进度很快，但其实比较触类旁通，作业在精不也不在多，更多的是在提升我们的发散思维。”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就算我真被超前班踢出去了，也没法陪你。我拜托了红豆帮我录音老师讲课的内容，之后应该会主动减少回学校的时间，因为现在回学校太累了，上学和放学需要花费的时间是以前的三倍，还浪费时间，我不如自主听录音和听家教讲课。” 　　“噗！”宋拾被她逗乐，“杳杳你真不愧是学霸，别的明星面对镜头都只觉得隐私被侵犯，你倒好，只想着浪费学习时间。” 　　钟杳沉吟一瞬，说：“一开始我确实挺不适应的，觉得那些媒体和狗仔好烦，尤其是靳川昏迷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这条路怎么变得越来越漫长了？但这次月考，初中部的学妹学弟们替我挡住媒体时，我又觉得好幸福。” 　　“所以最近我常常在想，人生是不是总这样，我们失去一些，可同时也得到另一些东西。”她突然看向几人中最红的祁昱，“拥有粉丝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将来我也会拥有粉丝吗？” 　　面对少女的疑问，祁昱却陷入了沉思。 　　能被一群粉丝爱护关心，是他们的荣幸，可越到后来他越觉得，粉丝其实是把双刃剑。譬如他只是和他喜欢的女孩走得近了些，秘密便瞬间被窥探，他想真正表白也两难。 　　祁昱可以不在乎粉丝，可他在乎她。 　　现在钟杳也身在娱乐圈，倘若表白成功，他们在一起，被发现后粉丝攻讦的人只会是她。当然，失败了另说。 　　少女分明那样优秀，可粉丝眼里却很难容得下沙子。 　　他们这一秒爱你，下一秒也可能恨你，你最终所能获取的幸福感，还是来自于你自身的努力。 　　但祁昱看着钟杳满是期待的眼神，又怎么说得出那些泼凉水的话。 　　他只是对她点头：“钟杳，有一天你的粉丝会比我更多，我相信你能做到。” 　　钟杳含笑垂目，低声说：“嗯，我会努力。” 　　努力在娱乐圈与你在相同的高处抵肩前行，或许到那时，她便有勇气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了。 　　这晚，各怀心事的四个小孩，对着北京的夜空定下了自己的人生新目标。 　　—— 　　一周后，靳川的身体彻底痊愈，原定的记者招待会如期举行。 　　镜头下男人又恢复了往日风采，正装穿得一丝不苟，戴一副金边眼镜，同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并肩坐在一起。 　　虽然父女俩的照片已经在网上传过一轮又一轮，但当他们本人坐在一块儿亮相时，还是看呆了底下的媒体记者们。 　　咔咔咔——室内的快门声如潮水般汹涌，与之相伴的是时不时闪过的闪光灯白光。 　　钟杳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感到自己的视觉和听觉都遭受了挑战。 　　但她悄悄瞄一眼靳川，他的大明星爸爸神色如常，看起来应该早就见怪不怪。 　　恰是这时，靳川朝着她微微侧头，问：“准备好了吗？” 　　“嗯。”她轻声应，“开始吧。” 　　“放心，有爸爸在。” 　　靳川多回她一句，然后才拍拍话筒宣布：“各位媒体朋友好，现在大家可以开始提问。” 　　刹那，底下记者纷纷举手，仿佛幼儿园课堂争先回答问题的小朋友。 　　钟杳都看呆了，却见靳川从容对最左边伸手：“先从这边开始吧，一家一个问题。” 　　第一个拿到话筒的记者立刻问：“请问川哥，你到底结婚了没，可以聊聊您女儿的妈妈吗？” 　　靳川先看了眼钟杳，仿佛在询问她的意见。 　　钟杳压低话筒，对他说：“没关系的，你想怎样说都可以。” 　　靳川便答：“我错过了。她已经去世了，如果可以，请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 　　伴随着钟杳的曝光，再隐瞒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毕竟女儿转学的事轻易就可以查到，顺着学籍摸到云水镇去也是迟早的事。 　　“请问靳川，为什么女儿这么大了，才跟着您呢？”第二位媒体又问，“您先前和她们母女有保持着联系吗？” 　　靳川默了默，还是答了：“没有联系，我一开始不知道杳杳的存在，在我星途坦荡的时候，有人默默替我负重前行了。过去十六年都是我失职，我很爱我的初恋女友，也很爱我们的女儿。” 　　顿了顿，他又说：“晚晚已经不在，我不希望她再被人议论。所以之后不会再回答与她相关问题，只回答我和杳杳相关。” 　　靳川本有些犹豫。 　　但面对私生子，大众总爱往更狗血的方向去想，他不想钟晚离开了，却还要被人恶意揣测她可能是故意生下孩子要挟他之类的。 　　与其那样，倒不如他自己来做那个被揣测抛弃弃女的渣男。 　　他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不仅下面的媒体讨论起来，网上追直播的网友们也沸腾了。 　　——我靠居然是和初恋的女儿，挖这么久都没挖出来，应该是圈外女友吧？之前还不知道女儿的存在，感觉影帝的恋情比他女儿的还好嗑？？？ 　　——“我星途坦荡，是因为有人替我负重前行”，我的妈，这句话太绝了！分分钟脑补娱乐圈虐文！ 　　——和初恋白月光的女儿，昏倒，记者快多问点，在线等，急！ 　　记者会现场，媒体和网友想的一样。 　　虽然靳川说不回答初恋女友相关问题，却还是有记者前赴后继的问，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终于，记者们不再尝试，将主意打到钟杳身上：“请问钟杳，你之前知道自己有爸爸吗？” 　　钟杳突然被cue，有点不知该如何作答，下意识侧头去看靳川。 　　靳川只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不知道。”她便诚实答了。 　　底下媒体一听有戏，赶紧追问：“那你妈妈是怎么和你解释这个问题的呢？她和你提起过靳川这个名字吗？” 　　这问题问得挺有技巧性，恐怕钟杳一开口，他们能编一百个故事出来。 　　靳川正欲替女儿挡掉，却听小姑娘一本正经说：“我爸爸说了，不回答和我妈妈有关的问题，下一题。” 　　底下突然哄笑，就连靳川也忍不住扬了扬唇。 　　同时，追直播的网友也大呼可爱。 　　——杳大小姐今天也太聪慧可爱了，父女日常也太有爱了，想看父女上爸爸去哪儿hhhhhh 　　诸如此类的评论不胜枚举。 　　“那么请问钟杳，你接下来的计划还是学习吗？”有记者问，“会不会改变主意，跟你爸爸合作一部作品？”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点子上了，钟杳都怀疑这记者是佘芮他们故意安排的了。 　　工作上的问题，她怕自己说不好，就直接把话筒递到了靳川面前道：“这个问题，由我爸爸替我回答吧，我未成年，工作听监护人的。” 　　底下又有人笑，还有人说这小姑娘比他们想象的有趣。 　　靳川便宣布了重磅消息：“不出意外，我和杳杳很快会一起参加一档综艺节目。杳杳未来怎么发展，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一切顺其自然。” 　　不过随口一问居然真炸出大消息，底下的记者们霎时失去了秩序，争先恐后的问： 　　“请问川哥，能透露是哪档综艺吗？” 　　“请问是作为飞行嘉宾，还是常驻嘉宾呢？”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川哥你先前剧组还没杀青，会先杀青吗？还是会同时进行？” 　　“钟杳要上综艺，请问是不是因为身份曝光，所以改变了高中的规划？” 　　…… 　　一个个与“父女合作”相关的问题一股脑儿地砸过来，霎时间，媒体竟也忘了再去挖掘影帝过去的爱情故事。 　　场内助手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秩序，大部分时间都是靳川在作答，偶尔钟杳回应两句。 　　而网上却炸开一片，根本无法平息： 　　——操？？？前面热评是不是内鬼？刚奶综艺就立刻官宣？？？ 　　——不是吧……好不容易出来个绝美富贵花，做什么综艺咖，给我拍戏去啊啊啊啊！ 　　——什么鬼？影帝之女，徐风电影单元女主角出道，后续资源居然是立刻上综艺吗？现在综艺这么饱和了，别了吧 　　——会不会是第一部戏表现力太烂，演技实在扶不起来，连影帝和徐风都扶不起那种，所以只好走综艺吸粉？ 　　大家固然关心影帝和女儿的八卦，但沸沸扬扬讨论这么多天，好奇度多少也降下去了。 　　比起那些陈年往事，显然是钟杳未来的星途如何，更引人关注。 　　突然官宣要录“父女综艺”，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招待会很快迎来尾声，钟杳和靳川都以为，有关他们父女的秘密今天就算是全部解答了。 　　却不料—— 　　离场前，突然有人拿着话筒大声问：“请问靳川，网友说你一个大男人在微博内涵小姑娘符雨涵，说你low没风度，请问你怎么看？” 　　所有人脚步一顿，闪光灯和快门声又掀起最后的高潮。 　　靳川驻足，目光锐利地看向提问那人，看他话筒上的标志，似乎是曾经就有过摩擦的小媒体。 　　他接过话筒，低声淡笑：“我没有内涵过谁。我指责的不过是躲在背后，真正欺负我女儿，内涵我家小姑娘的人罢了。怎么，我女儿被欺负了，我这个做爸爸的还不能替她撑腰了？” 　　男人话毕，连看都不再看记者们一眼，护着女儿离开现场。 　　靳川这话不仅让媒体都震撼了，网友们更是纷纷尖叫： 　　——我靠！影帝厉害！影帝slay！！！ 　　——呜呜呜呜前面说什么综艺咖的都闭嘴，我要看爸爸和女儿综艺首秀！！！ 　　——我错了，我自己打自己脸，期待在综艺里看见一个女儿奴影帝:) 　　——影帝杀我！我释然了，杳大小姐有祁昱那样的竹马，靳川这样的爸爸，为什么一定要拍戏呢？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qwq 　　有关靳川父女要在综艺首秀的话题，很快就从“沸”攀升成“热”。 　　眼看着热度终于降下去一点儿，综艺《一路前进》官宣了： 　　“@综艺《一路前进》：欢迎父女搭档@靳川@钟杳加入我们，祝旅途愉快，一路前进~” 　　而就在官微宣布他们加盟的同天，钟杳的月考成绩恰好出炉，不出所料，她的成绩的确退步不少。 　　她从上学期期末的全班第二全年级第二，直接跌出了全班前十，全年级前五十。 　　这个成绩对别的学生而言，依旧是优异的，可对于中考状元来说，堪称滑铁卢。 　　班主任潘高峰再次约谈钟杳，劝慰她在高中阶段不要太贪心，先做好自己最擅长的。待高中毕业她也不过十八九岁，再去探索新的世界也完全来得及，不要浪费过去十几年的辛苦努力。 　　而网络上，也不少人可惜和质疑： 　　——吹了那么久的状元学霸人设，结果就这？ 　　——桃李超前班十几名，全年级一百名内，就算无缘清北，那也是985水平好吧？ 　　——别嘲了，杳大小姐的选择很明显啊，肯定是走艺体表演了，这水平转战中戏北影随便挑咯。 　　——这退步还是巨大了！之前可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她戏是寒假拍的，这学期也就耽误了一个月吧？感觉也没有吹的那么天才，稍一放松就GG 　　——啧啧，名校和娱乐圈能保住一边都成，怕只怕杳姐丢了西瓜拣芝麻，甚至是两边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哦。 　　——原形毕露了吧呵呵呵，预言学业一落千丈，演技一塌糊涂，综艺一片骂声:) 　　后来好一阵，外界都不看好钟杳，而老师同学也都不理解她为何一定要抛弃学业着急进娱乐圈。 　　但她本人都不在乎。 　　在靳川回到先前剧组补拍的时间，钟杳已经按照计划，尽量减少前往学校的次数，开始培养自主学习的能力。 　　她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不辩解不发声，她知道那些都没用，唯有实力才能真正服人。 　　五月，桃李中学再度举行月考，而钟杳却依旧缺席了。 　　她在褒贬不一的声音中，和靳川出发，开始正式录制综艺《一路前进》第一期。 第60章 　　“现在就要开始拍了吗？” 　　钟杳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从卧室里探出个小脑袋看向还穿着家居服的靳川说，“可是外面天才刚蒙蒙亮，而且， 第一站不是三亚么……还拍家里啊？” 　　小姑娘显然还不够了解综艺。大家对明星的私人空间总是好奇的，这才是更生活化“真实化”的综艺盛行的原因，既然要了解舞台下的明星，又怎么会错过各个明星的家。 　　夏日衣衫单薄，靳川担心女儿穿着睡衣就出来，习惯性就伸手揉她脑袋：“提前拍花絮呢，等到了三亚会全程直播，小萝卜头，你先收拾好自己再出来。” 　　？？？ 　　旁边的跟拍摄像们都惊了，原来影帝在家居然管女儿叫“小萝卜头”？而且，外面是不是误传有点严重，还揉小脑袋，这哪里像被迫养女儿的样子啦？！ 　　他都可以想象等开播后，网友们看到这段儿要怎么尖叫了！ 　　事实证明，摄制组的预判完全没错。 　　当天上午，在六队嘉宾都乘上飞机启程时，全新综艺《一路前进》正式开播。 　　该节目组之前的《在路上》总被诟病恶意剪辑，以及剧本感重，于是他们这次打算采取全程直播综艺内容。光是前期拍摄技巧，线路调试就整整准备了一个月，噱头之大。 　　而今天，在嘉宾们正式竞速前，节目组先到各嘉宾的家里拍摄了预热花絮。 　　首先播出的，便是靳川和钟杳在家中的互动。 　　果不其然，在靳川揉女儿脑袋，提醒她收拾自己时迎来了弹幕第一炸： 　　【嘤呜呜嘤，影帝这个爸爸也做得太好了吧！在外slay，在家温柔qwq】 　　【妈耶！叫小萝卜头揉头发也太有爱了！！！天啦，什么时候正式直播？我想要快进看爸爸和女儿携手闯关！】 　　【本影帝粉哭了，别家都看爱豆秀恩爱，我他妈在这儿傻笑看爱豆带女儿……】 　　【是真的温柔！看看隔壁祁浪，同样都是宝贝崽崽，浪哥差点被妈妈泼凉水叫醒hhhhhh】 　　弹幕提到祁浪，播放的花絮就恰好切到人气偶像祁浪那。 　　祁浪是选秀爱豆出道，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又演戏又唱跳，于观众而言并不陌生。并且，他还参加过《一路前进》的前身综艺《在路上》，不少老观众看见他便更倍感亲切。 　　花絮中，祁浪既被母亲大人“狮吼功”叫醒后，又立刻被他的好友祁昱小同学微信轰炸了。 　　是的，祁浪和祁昱因为共同合作过一部古装剧，两个小兄弟还有对手戏。后来他们一起上通告一起打游戏，又都是年轻人兴趣相投，很快便成为了朋友。 　　他们关系这么好，嗑他们cp的粉丝便越来越多，cp粉号称“双祁党”头顶青天绝不认输！ 　　当别的嘉宾都在收拾行李时，我们的超人气偶像，正翘腿躺床上和他的好基友发语音，发完他还把手机怼镜头前说： 　　“我的游戏好基友祁昱大家都认识吧？他一大早不睡觉，语音轰炸我，让我在节目上照顾点儿他发小。” 　　祁浪说完，还外放语音。 　　那端，祁昱应该是熬了大夜，声音听起来些许沙哑：“浪哥，我听说你也录制《一路前进》去了？我一发小也参加了，你当心点儿，别第一期就给淘汰了。” 　　“我已经跟我发小吹过牛了，说浪哥特别乐于助人，肯定一路都要跟你结盟。” 　　“浪浪，竞技项目不是打游戏，不会有粉丝给你放水，谨记。” 　　祁浪公放完又对着镜头道：“听见了吧？三句话不离发小，昱昱这人就是口是心非，等哥哥到三亚了，去帮你们套套他发小的话。如果套出大料，狗仔和粉丝记得给我打钱，我的支付宝账号是……” 　　【哈哈哈哈哈神他妈拜托你照顾发小，昱昱每个字都在怕你作妖拖累人家好不好？】 　　【浪哥咱心里有点AC数，人祁昱这是猜到你会主动去找他发小，提前警告你别划水OK？】 　　【浪浪最近真的愈发浪了，我看杳姐治不了他，还是得姜姜姐来！】 　　【话说啥时候才放姜姜姐的花絮，我想看她和怀特小奶狗的城堡！】 　　观众一边吐槽祁浪，一边期待着另一队嘉宾的出现。 　　他们口中的姜姜和怀特，是前几年超好运的初代中国锦鲤姜好，以及她的丈夫贾斯汀·怀特。 　　中国锦鲤姜好从一介“丧班族”，做到顶级网红，开创锦鲤文化公司，可谓励志人物典范。而她不仅事业开花，和她丈夫的姐弟跨国恋，也更是让无数单身网友们吃够了狗粮。 　　姜好创业成功前，也参加过前身综艺《在路上》，因此和祁昱也是老熟人了。如今她事业有成婚姻圆满，便带着丈夫再次出现在旅行综艺之上。 　　然而，意外地，在三亚开播现场，第一个冲向姜好的，不是老朋友祁浪和梁启明。 　　而是一个漂亮的，灵动的，比她还高的小妹妹。 　　“锦鲤姐姐！”钟杳激动地跑到姜好面前问候，“你好啊，我是Alisa，奥卡姆经常和我提起你和怀特先生。前几天我和奥卡姆口语视频的时候，他说你们要回中国参加综艺，没想到也是《一路前进》。” 　　奥卡姆是钟杳在夏令营认识的小伙伴，她为了保持口语，每天都会抽时间和奥卡姆视频探讨学业。而奥卡姆恰好是怀特的小侄子，姜好和怀特结婚后当然也和小侄子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所以钟杳和姜好常常从奥卡姆口中，听到彼此的一点消息。 　　“原来你就是那个Alisa，我常常听奥卡姆提起你。”姜好笑着抱住眼前的小姑娘，“很高兴见到你，我没有英文名，以后你就跟奥卡姆一样叫我姜姜吧。” 　　然后她和钟杳介绍了丈夫怀特。 　　“美丽的Alisa，泥好，我是贾斯汀·怀特。”金发蓝眼的大帅哥对钟杳笑，“你课以叫我贾斯汀，也课以叫我怀特。” 　　姜好对她和所有嘉宾合掌：“怀特还在努力学习中文，大家多多包涵！” 　　怀特的中文是还不算完美，却已经称得上流利，在外国中绝对是佼佼者了。 　　钟杳从来没见过帅得这样生动的人，她感觉怀特像是国外文艺电影里走出来的帅少年般，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嘿，宝贝，回神。”这时，祁浪在她眼前打一个响指，调侃道，“你再这样看着我姐夫，我基友还有5秒钟就该杀来三亚了哈。” 　　钟杳这才回神，抱歉道：“对不起怀特先生，你的眼睛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蓝色的眼睛，真的很抱歉。” 　　然后，她又对祁浪解释：“祁浪，我和祁昱只是好朋友。” 　　少女说完还时不时瞄一瞄旁边的摄像机，仿佛在说“你别开玩笑了，摄像机录着呢”！ 　　观众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多老熟人齐聚一堂，弹幕都乐疯了： 　　【哈哈哈哈哈杳杳的反应也过分真实了，想当初我第一次在锦鲤的直播间里看到怀特，差点没流口水！】 　　【浪浪：昱昱，不好啦，你理想型发小偷看帅哥啦！】 　　【23333我宣布昱昱这局输了，我们怀特小狼狗家里可是有城堡的人，我永远忘不了锦鲤直播瑞士别墅的场景！】 　　【《一路前进》好拼，不仅搞直播，还有这么多老嘉宾！姜姜、祁浪和梁影帝居然都来了】 　　【话说梁启明和靳川两位影帝不是对家吗？死对头和女儿追求者的基友组队，求靳川此刻心理活动！】 　　话题被网友带到梁启明身上，镜头就很上道地切了过去。 　　梁启明最早是仙侠剧爆红的，后来转型大荧幕，第三部电影就拿了金像奖。而恰好，他拿金像奖那年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靳川。外界都说他截胡了靳川的金像奖，而今靳川在他前面拿了国际影帝，两方的粉丝撕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梁启明先前也是《在路上》的嘉宾，他在那个综艺和祁浪、姜好都处得不错，所以节目组这次邀请他来录新节目，他就又来休假了。 　　此刻，搭档祁浪跑走了，他便走到老朋友身边说：“老靳，你看我早说了，工作重要生活更重要，你早该跟我一样定期休假。” 　　“比不了，我休假怎么养女儿？”靳川说着扒开梁启明的手，面露嫌弃，“你有没有对家的自觉？别和死对头走这么近，否则直播间给你表演现场脱粉。” 　　【？？？粉丝们看见了吗，你们浴血厮杀的时候，正主好兄弟得跟什么似的！】 　　【害，同事一起营业罢辽，直播呢，难道两个三十几岁的影帝还真打起来啊？懂不懂什么叫成年人友谊？】 　　眼看着弹幕画风要歪，节目组赶紧呼叫控评组，很快弹幕便有人刷： 　　【节目刚开播还是别吵了吧，不是一共六队嘉宾吗，也给其他三队一点镜头吧】 　　【是啊，虽然他们没这几队红，好歹也是嘉宾嘛，怪心疼的……】 　　镜头便又给到除靳川钟杳、梁启明祁浪、姜好怀特外的三队嘉宾，他们分别是：女团小姐妹李梨、华杏儿，男主持易丰、女歌手周盼盼，以及奥运冠军夫妻叶一楠、吕修杰。 　　正是此时，所有准备就绪，综艺主持人走到了各位嘉宾面前。 　　“大家好，我是《一路前进》的主持人Mr王，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在每一站的终点等你们。” 　　“看起来大家都很熟了，但流程还是得走，”主持人笑笑，“接下来我要先和各位观众介绍本季节目的六队嘉宾。” 　　“父女搭档靳川钟杳，朋友搭档梁启明祁浪，夫妻搭档姜好怀特，女团搭档李梨华杏儿，朋友搭档易丰周盼盼，冠军搭档叶一楠吕修杰。” 　　弹幕上各家粉丝都在给偶像打call，层层叠叠的，目前看起来支持梁启明和祁浪这对朋友搭档的最多。 　　主持人便又介绍起《一路前进》的赛制。 　　这是一档竞速综艺，节目组会在各赛段的景点设置任务，嘉宾们需要完成任务拿到信息前往下一个任务点，直到抵达终点站。由于每位嘉宾完成任务的时间不统一，所以彼此之间会拉开差距，第一个抵达终点站的即为冠军，而最后一个到达的将面临淘汰风险。每期冠军在下期节目拥有优势，非淘汰赛段的最后一名将在下期被惩罚，而全季总冠军将获得100万的梦想基金。 　　“各位嘉宾，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点！”主持人刻意停顿，提醒他们，“每期直播结束将由观众投票，选出人气最高的一组，被选出的队伍将随机获得一张特权卡。可能是直接跳过关卡的‘加速卡’，也可能是需要额外做任务的‘减速卡’，特权卡可以自己使用也可以转赠队伍。” 　　“规则就是这样，现在你们面前的亚龙湾森林公园的兰花谷藏有第一站的线索，或许在树枝上或许在草丛里，等我说321开始就可以开始竞速，祝各位好运。” 　　主持人话毕，一行12人都做好了起跑姿势。 　　“3——2——1，开始！” 　　伴随着号令，几道人影迅速冲进景点“兰花谷”，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女团的两个女孩子，紧随其后的是锦鲤姜好和她丈夫怀特。 　　而落在最后的是钟杳和靳川。 　　靳川知道，小姑娘除了北京、横店和初三毕业的夏令营，都没有怎么出去看过风景。亚龙湾森林公园绿植丰富，兰花谷的兰花开得姹紫嫣红，包括池塘的藕荷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所以靳川刻意走得慢了一些，想让女儿多看看风景。 　　但钟杳不知道父亲所想，她见别的嘉宾都跑得飞快，瞬间有了竞赛的紧张感。 　　她回头见爸爸走得那么慢，一着急直接喊：“靳川，快点，我们要最后一名了！” 　　靳川快走了几步，却指向一边山头说：“看见对面的森林了吗？等会我们到半山腰观景台，就能看见电影里的取景地了。小萝卜头，别光顾着比赛，沿途风景也很重要。” 　　【噗——爸爸啊，你可长点儿心吧，第一站就被淘汰，你的小萝卜头只能回北京看风景咧！】 　　【哈哈哈原来钟杳平常真的都叫影帝名字吗？影帝慢点走，我想看大小姐和你发脾气！】 　　【港真，虽然影帝话说得没错，但这是个竞速综艺啊，换了我爸这样我得急死！】 　　【大小姐的胜负心还是重了点啊，父女一起上综艺感情最重要，爸爸说得没错，沿途风景的确比胜利更重要】 　　【对父女都好服气，既然想上综艺秀父女情吸粉，就别来竞速综艺，隔壁亲子综艺欢迎你。】 　　弹幕刚吐槽完，就听前面姜好和怀特惊喜一叫，夫妻俩已经率先从树枝上找到第一张信息卡！ 　　眼看着锦鲤姐姐乘上观光车，钟杳急了，干脆将手机往爸爸手里一塞说：“靳川你帮我拍一下风景，我先去找线索卡，你拍的时候也可以顺便找找。” 　　她理解靳川的想法，毕竟，他们来参加综艺的初衷，就是一起看风景。 　　但身在其中，钟杳认为还是得尊重比赛，总不能别人都在奋力前进，而他们在优哉游哉的散步，那样也输得太难看了！ 　　小孩子的胜负心总是会重一点，靳川发现小姑娘想尽力比赛想赢，便也收起散漫状态，立刻加入到寻找线索的队伍之中。 　　但竞速游戏，慢一拍就将落后，父女俩后面加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别队甩在身后。 　　那端，梁启明和祁浪凭借高人气，在游客的热心指引下也迅速从枯草堆里拿到线索卡。 　　经过钟杳身边的时候，祁浪还笑嘻嘻说：“杳杳妹，你叫一声浪哥，我把卡先给你们组啊。” 　　出发前，祁昱就告诉过钟杳，祁浪这人对不喜欢的人没耐心，对熟悉的喜欢的人就有点儿“贱兮兮”的。 　　她瞪祁浪一眼：“少得意，我们很快就能超过你。” 　　然后她不理祁浪，继续在树上草里仔细搜索。 　　【浪哥，过分了哈，你带这样欺负基友发小的哈】 　　【呃，钟杳是生气了吗？祁浪和祁昱关系那么好，明显就是为了综艺感和她开玩笑吧，她干嘛这么认真……】 　　【大小姐是真的有、开不起玩笑，这么敏感其实不适合综艺，趁早淘汰和爸爸回去拍戏才是正道】 　　【浪花够了，祁浪和祁昱熟，但杳杳和他又不熟。这是竞赛游戏，严格来说祁浪就是在嘲讽对手，看轻对手啊。】 　　【哟，大小姐这就有粉丝啦？怕不是影帝祖传粉吧hhhhhh】 　　综艺便是这样，像钟杳这种还没有粉丝基础，又出道得腥风血雨的明星，随便一个表情就要被观众解读出一万种负面说法。 　　祁浪又正红，靳川的粉丝想要帮她说话，也有点有心无力。 　　直到主持人歌手组，女团小姐妹，和奥运冠军夫妇都陆续找到线索卡，父女搭档眼看着要被所有人甩在身后。 　　靳川的粉丝开始给他加油，叫他冲，弹幕才算恢复平静。 　　找线索卡其实是个需要仔细，而非速度的任务。 　　靳川看起来有些慢悠悠地，但他突然蹲在池塘边随手一捞，最后那张装在塑料袋儿里沉入池塘的线索卡便被他捞了起来。 　　他领着女儿跑向景区观光车，挥挥手，也不知是对别的组还是对钟杳说：“我说什么来着，偶尔停下来看看风景也别有收获。” 　　钟杳便开始低头反思。 　　她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于着急了，比赛的意义除了赢，或许过程也同样重要。如果一路上光顾着奔跑，那么她和爸爸抽空双双来参加这个比赛，究竟有没有背离初心呢？ 　　但钟杳转念一想，他们明明也谈论过，要一起拿第一的目标，或许共同协作得第一的体验也不比看风景差？ 　　两种思想在脑内打架，她想着，如果今天没办法协调二者，干脆晚上找靳川讨论下好了。 　　上次在医院听靳川讲了他和妈妈的事后，钟杳便决定，以后要多和爸爸沟通。 　　只不过，她看看周围都是摄像和别的嘉宾，要和爸爸说心里话似乎也挺难为情，还是等今天比赛结束吧。 　　父女俩和奥运冠军组、女团组赶上了同一班观光车，并不算落后太多。 　　但靳川发现，小姑娘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高兴，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儿藏着心事的意味。 　　他便也开始反思，刚才自己是不是太拖节奏了点？ 　　靳川打算今天的任务还是先尽力去做，等晚上周围没陌生人，再找女儿聊聊这个问题，免得她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开口讲诉求。 　　这刻，父女俩的思维几乎共通，他们都没打算像从前那样暗自揣测，计划着独处时彼此沟通。 　　但他们此刻的沉默，落在观众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呃，杳大小姐是生气了吗？父女组的气压好低，一句话都不说，我都替前面女团组和奥运冠军组尴尬。】 　　【虽然影帝前面是拖拉了点，但钟杳都是白努力啊，最后信息卡不还是爸爸找到的吗，发什么脾气……】 　　【呵呵呵李梨和华杏儿两个妹子回头三次了！像极了朋友吵架，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我】 　　【不是，怎么都在骂钟杳？这是竞速游戏，影帝要看风景，干嘛不去隔壁爸爸去哪儿？大小姐做无用功，但至少她在认真比赛OK？】 　　【影帝已经很宠了，一开始慢还不是为了让女儿看风景，钟杳太敏感太别扭了，不喜欢。】 　　比起做了影帝的靳川，粉丝们在审视时，难免对“靠着爸爸出道”的钟杳更严苛。 　　再加上刚才和祁浪的互动旧账，一时间，弹幕上说不喜欢钟杳的观众更多了。 　　然而，嘉宾们现在一心想着比赛的事，自然不知道直播间的动向。 　　观光车一路将钟杳他们带到了半山腰，他们按照线索卡的提示，先到电影《爱情游戏》的取景台合影，然后被带到了槟榔谷表演场，一行12人刚好赶上景区的“钻木取火”表演。 　　原来，《一路前进》节目组也没有虚假宣传，的确贴心地给嘉宾们安排了观光。 　　六队嘉宾如坐针毡地坐在看台上，一边看黎族人民热情的表演，一边担心节目组天降任务。 　　事实证明——他们的预感是正确的。 　　按照抵达表演场的先后顺序，从梁启明祁浪开始，六队嘉宾按照抵达的时间差先后被带离。 　　钟杳靳川，李梨华杏儿以及奥运夫妇叶一楠吕修杰几乎是同时离开，很快他们发现，新的任务居然正是钻木取火，字面意义上的钻木取火。 　　三队人马看着前面到的三个队，有拿木棍使劲转的，有拿竹条使劲磨的，还有对着鹅卵石用力敲打摩擦的。 　　李梨和华杏儿这两个女团妹子直接崩了：“什么啊……钻木取火不是神话故事吗？这怎么可能！” 　　弹幕一片哈哈哈，也开始讨论起来： 　　【卧槽？？？这节目真硬核，现代人真的还有人会钻木取火吗？】 　　【我看隔壁综艺这么搞过，最后嘉宾使用了神秘道具——打火机:)】 　　【我看嘉宾们不如直接集体放弃吧，放弃有什么惩罚来着？】 　　弹幕刚讨论完，第二组抵达的祁浪就举起了手问：“裁判，弃权怎么算？” 　　裁判回：“由于本关卡比较难，放弃需要罚时一个小时，也就是说，需要原地等一个小时，才能拿到任务卡前往下一个任务点。” 　　如此，若有人在一小时内成功钻木取火，那放弃的组将大幅落后，会有被淘汰的危险。 　　但—— 　　梁启明和祁浪还是异口同声说：“我们选择放弃。” 　　他们不信有人能做到。 　　这玩意儿，第一名的姜好和怀特都磨了十几分钟了都没成功，他们第一名都等到吊车尾的组到来，别说火了连烟都没见着！ 　　眼见着第二名放弃，两个女团妹子也决断地选择了放弃，与其犹豫浪费时间，不如趁早罚时。 　　没一会儿，男主持女歌手易丰周盼盼也放弃了。 　　草地里，只剩下钟杳靳川、姜好怀特和叶一楠吕修杰两个永不言弃的奥运冠军还在继续。 　　将尖木棍、干草叶，以及带着洞的木桩准备好后，钟杳忽然对靳川说：“我知道怎么钻木取火，夏令营学过。” 　　靳川本来低头在研究木桩，闻言抬头惊讶看她。 　　却见小姑娘信心十足：“你臂力比较好，你来做，我来指挥，咱们立刻就能反超。” 　　钟杳说罢，超小声地道：“先把木桩小洞周围划两道沟，方便摩擦时热木屑落下去；转木棍的时候不需要太用力，但一定要很快，等持续冒白烟的时候，再放干叶子和干草易燃物上去吹燃就可以了。” 　　竟是说得头头是道，靳川半信半疑地做着。 　　与此同时，因为放弃的嘉宾太多，而其他三队又毫无起色，节目组担心最后得直播六队集体罚时，商议起解决办法。 　　其实如果是录播都还好，与其直播所有嘉宾原地罚时一个小时，不如干脆集体换任务，免得浪费拍摄时间，还惹得观众说无聊。 　　“各位，由于该任务太难，节目组决定集体换‘砍柴舞’任务。” 　　几乎是总导演话落音的同时，那端—— 　　父女组中，背对着镜头的钟杳突然惊喜喊道：“有了有了！我们有火了！” 　　少女说完从木桩前起身让开，一团跳跃的红色火苗映入所有人眼帘。 第61章 　　“我们有火了！” 　　钟杳一句话，立刻吸引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不可能！”首先放弃的祁浪， 第一个冲到父女身边，“怎么会有现代人会钻木取火？！” 　　与此同时，弹幕的反应跟这位超人气偶像一模一样： 　　【？？？？？？】 　　【恍恍惚惚何厚华父女组秒打脸节目组可还行】 　　【卧槽？！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学术的奥义？我目瞪狗呆！】 　　【哈哈哈哈哈浪浪世另我，屏幕前的我也想问天问地问怎么可能？！】 　　而父女俩在一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个继续吹燃火苗，一个呼叫裁判：“裁判，这里请求检验。” 　　红火旺盛的火苗跃动，根本无须多看，裁判便递上信息卡：“恭喜过关！” 　　本来说要改任务的节目组都傻了，钻木取火已经有嘉宾完成，再改任务就不公平不现实了。 　　于是副导演只好宣布：“恭喜父女搭档，事实证明该环节可以做到，所以任务继续，请别的嘉宾继续加油！” 　　【卧槽卧槽卧槽！居然真的过了？真的不是和隔壁组一样，用打火机点燃的吗？】 　　【节目组为了让父女组超前领先，也是煞费苦心哦。】 　　【酸个P的剧本？没听见都已经宣布要换任务了，结果意外完成才维持原样的吗，就不允许人家钟杳有点长处？】 　　【这个真的牛逼了，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刚才镜头都在弃权的嘉宾身上，节目组赶紧给我回放！】 　　【求回放10086，马上！立刻！回放！】 　　由于靳川和钟杳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许多观众都感到不可思议，纷纷要求回放。 　　但镜头并没有立刻切换，因为—— 　　在钟杳大呼“Yes”与靳川击掌时，与弹幕同样震惊的祁浪还没放弃，真诚对父女发问：“川哥，杳妹妹，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告诉我一下吧，反正我和启明哥都在罚时了，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钟杳想到祁浪让自己叫哥哥的得意劲儿，故意说：“就不告诉你，让你今晚睡不着觉。” 　　祁浪：？？？这妹妹怎么和基友描述的温柔可爱不一样？！ 　　“川哥……”他只好又看向靳川。 　　靳川方才在看表演时，已经从“死对头”梁启明那知道，祁浪让他家姑娘叫哥哥的事。 　　他勾唇：“叫一声靳爸爸，我就告诉你。” 　　却不料，祁浪一点偶像包袱和节操也没有，立刻抱住他说：“爸爸，靳爸爸，川爸爸！您就告诉我吧，否则我今晚真的会睡不着觉的！” 　　靳川&钟杳：…… 　　【哈哈哈哈浪哥真是够了，苍天饶过谁和哈哈哈哈哈】 　　【看吧！我都说了靳川真的宠女儿，为了帮女儿报仇，一点形象都不要了！】 　　【呜呜呜呜呜我可太喜欢影帝了，还做什么女友粉老婆粉妈粉，做个女儿粉太香了qwq】 　　【事实证明，昱昱的担忧一点都没错，现在的浪哥真的太骚太没节操了hhhhhh】 　　弹幕被祁浪笑死，而钟杳和靳川也拜倒在这位偶像的力量之下。 　　镜头中，少女如实告诉他：“其实技巧有三个。第一，木桩的孔旁边得挖槽让热木屑落出去；第二，转动尖木棍的时候不能太用力，而是要绝对的快速，男生做比较容易；第三，冒烟了就是好兆头，这个时候捡一点易然的干草叶放在冒烟的火花上吹燃就可以了。” 　　钟杳科普完毕后，直播间的镜头也适时回放，将跟拍父女组做任务的画面播放了出来。 　　全程，少女冷静指挥，靳川虽半信半疑，却完全配合女儿的要求。 　　这就是直播的好处，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可能剪辑回放，所以足够证明父女就是靠自己本事做到了钻木取火。 　　【刚才说是剧本，还揣测使用了打火机的人，打脸吗？真的是造谣一张嘴】 　　【卧槽我信了大小姐是学霸了，她指挥的时候好冷静自信，竟有点想粉！杳大小姐赛高！】 　　【其实虽然影帝没明说，基本也肯定是初恋去世后，钟杳才跟着他的吧？从小没有父亲，后来又失去母亲，性格敏感点太正常了】 　　【是！我早就想说了，弹幕对钟杳太苛刻了。她才16岁诶，本来就是敏感的青春期，而且，有些学霸的性格本来也有些古怪！】 　　【科科又来“他才16岁，26岁还是个孩子”的言论了吗？隔壁亲子综艺8岁的女孩都没她别扭矫情！】 　　【不愧是有祖传粉丝的人，这么快就全是夸的了哦233333】 　　【所以说大小姐的团队还是很聪明的，还是做综艺咖吸粉更快】 　　【略略略，杳杳有颜有资源有能力，就是吸粉略略略，酸死某些对家花粉！】 　　因为钟杳在该环节一骑绝尘的表现，弹幕上第一次有人正面夸她，不是因为她和影帝父亲的互动，而是被她的个人能力所打动。 　　当然，目前黑她的人更多，弹幕便开始有人趁机浑水摸鱼骂架。 　　不过看直播的佘芮，却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至少父女的话题度是最高的，而且也已经有人愿意主动为钟杳说话了不是吗？ 　　父女俩不知道网络风向的转变，他们打开信息卡，上面提示：“谁想展翅翱翔。” 　　这是《一路前进》中设置的“选定任务”，需要两位队员在看到任务前，先选定一人去接受挑战，挑战嘉宾一旦选定便不可更改。 　　“我来吧？”钟杳说，“爸爸你刚才钻木头挺费劲的，现在换我做。” 　　但靳川却拒绝了：“不算费力，还是我来吧。你保存体力，下个任务你再来。” 　　他比小姑娘更了解综艺，“展翅翱翔”这四个字一看就和高空有关。高空的危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不想让小孩冒险。 　　果不其然—— 　　两人抵达任务点后，发现竟是在滑索起点站，而他们要做的是乘坐滑索“飞”向丛林那端，滑行过程需看清索道下茂密树林上挂着的数字牌，最后将所有数字相加的总和告诉裁判。 　　森林公园的滑索利用山地落差而建成，没有蹦极那样夸张，不似过山车般刺激。但近乎缆车般的高度，以及从高处往低处滑行的速度也不算慢。 　　于喜爱高空项目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刺激的享受；而对于恐高的人，或者畏惧失重感的人来说，是一场灾难。 　　靳川和钟杳原本都是勇于挑战的人，尤其是靳川常年拍戏，威压没少吊，早就习惯高空滑行的感觉。 　　然而—— 　　钟杳几乎是在看到那超过百米的钢绳时，便立刻斩钉截铁对裁判说：“我们要放弃这个任务。” 　　“什么？” 　　靳川微怔，再一次和女儿起了分歧，“裁判，我们不放弃。” 　　他十分自信地对钟杳道：“杳杳，这个溜索的高度还比不上剧组威压，我完全没问题。” 　　“相信我。”他说。 　　男人目光笃定，这也确实不算最可怕的高空项目，比起蹦极差远了。 　　可是，钟杳只要一想起靳川虚弱躺在ICU的场景，就完全没办法再让他去冒险。 　　“不行。”她的态度更坚决，她说，“爸爸，我不想再让你去尝试这么危险的事，如果一定要做，我宁愿是我自己去。” 　　但节目规定，选定成员后就不能再更换，所以她只能选择放弃。 　　靳川怔忪。 　　虽然先前昏迷时，他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女儿的悲痛绝望，但都不如此刻亲眼看到她的畏惧和心间阴影的冲击大。 　　因为上次的威压事故，小姑娘已经害怕他再尝试高空任务。 　　家人溢于言表的关心十分珍贵，靳川本应一口答应，但他没有。 　　“杳杳，”他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爸爸总不能以后都不拍戏，不拍威压了。” 　　“上次只是意外，”靳川以商量的语气道，“既然克服的机会来了，让我们一起抓住他行吗？” 　　钟杳望一眼郁郁葱葱树林之上的单薄黑色钢索，似在思索和纠结。 　　而恰是这时，姜好和怀特这对锦鲤夫妻搭档竟也从钻木取火那边过来了！ 　　原来，梁启明和祁浪组和他们是老熟人，祁浪从钟杳这儿听到答案，悄悄和锦鲤夫妇结盟，将方法告知了他们。 　　“Alisa，你闷已经完成了吗？”金发蓝眼的怀特问她。 　　钟杳微笑着摇摇头：“我们正在思考是否要放弃？” 　　怀特以为他们只是恐高，鼓励道：“姜姜选了介果任务，要让她先给泥和泥爸爸鼓劲吗？别担心被反超，我萌做完后，等你萌一起出发可以吗？” 　　钟杳看向靳川，对方轻轻点了头。 　　她便对怀特说：“怀特哥哥，你和姜姜姐先做，完成后也不用等我们，我和爸爸会再认真想想看。” 　　然后钟杳便看见姜好这个锦鲤姐姐，穿上安全锁，高呼一声，一往无前地往丛林方向跳下去。 　　远远地，她似乎都能听见安全扣摩擦钢索的声音，似乎能感受到因快速滑落而加剧的猎猎风声。 　　“姜，你是最棒的！”怀特先生在她身后高呼鼓劲。 　　少女能感受到，怀特所散发出的那种相互信任、勇往直前的快乐。 　　“对不起，爸爸。”可是钟杳蹲下身，像是无颜面对般掩面说，“我还是很害怕，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我觉得自己没法再承受了。对不起，爸爸，你就当我还是那个不勇敢的女孩子吧。” 　　“OK，”靳川先果断对裁判说，“我们选择放弃，现在开始罚时吧。” 　　然后他蹲到女儿身边道：“没关系，爸爸完全能理解。是我造成的后果，未来还长，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去解决。” 　　钟杳这才抬起头来，满是挫败感：“对不起，爸爸你都已经克服了，却输给了不用做任务的我。” 　　靳川笑笑：“小萝卜头，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钟杳：“嗯？” 　　靳川：“天底下哪有能赢儿女的父母。” 　　【呜呜呜呜影帝怎么这么好啊，我真的落泪了qwq】 　　【我本来以为靳川应该是那种不会养女儿的直男类型，没想到他居然对女儿超温柔超尊重，这真是今日直播最大的惊喜了】 　　【前面的我也是！本来我是要来看杳大小姐表演的，结果女儿太矫情，竟被影帝圈粉了……】 　　【也不能说钟杳矫情吧，本来就没了妈妈，结果爸爸也躺ICU，我都可以想象那种绝望。就像影帝说的，现在的结果本来就是他造成的，这种心理阴影很难消除的。】 　　【谁都不许骂杳杳小天使！我是XX医院的护士！小姑娘真的太惨了，影帝昏迷的时候，她每天都去探视系统面前讲话……】 　　由于钟杳对靳川意外事故留下心理阴影，两人放弃任务提前说了些心里话，弹幕里瞬间便全剩下了讨论父女情的内容。 　　甚至，因为有医院的护士“现身说法”，便又有人开扒，为什么靳川住院时钟杳竟然没被曝光。 　　难道医院的医护人员们不好奇，为什么单身影帝身边会冒出个天天守着的小姑娘吗？ 　　而这一扒大家才知道，原来钟杳仓惶问徐风靳川是否出事那天，正是《如果你知道》杀青当天。 　　她为了赶去横店，搁置了杀青戏，买了人流量最高的最近航班过去，然后那几天除了上厕所一刻也没离开过ICU病房的门口。 　　当护士描述当时的场面，靳川一直昏迷，后来相当于被医院判了死刑。而钟杳拒绝和所有人说话，只是每天固执地通过探视系统和他讲话，后来转院了每天放学也都仍然去和他讲话。少女仿佛认定，爸爸只是睡着了的难以接受的场面。 　　吃瓜的网友们就懂了，为什么没有医护人员出来爆料。 　　——妈的，从小和妈妈生活，十四岁妈妈没了，十六岁爸爸被宣布可能永久昏迷，钟杳真是我见过的最惨的星二代了吧…… 　　——我理解医院时期没人爆料了，都是救人的白衣天使们，看小孩这么可怜，谁还忍心爆料啊qwq 　　——所以某些团队可真low真贱啊，那时候靳川还没宣布醒来吧？也就是说，他们团队在靳川昏迷的时候，故意去引导的恶臭荡妇羞辱风向了。 　　——说真的，这样的童年和少年经历，我觉得钟杳没走歪就已经非常了不起。 　　——靠！我怜爱钟杳了，她这和我想象的大小姐剧本相差也太大了叭！ 　　更多的有关靳川住院期间的细节被扒出来，于是，一大批心疼钟杳的路人们涌进了直播间。 　　彼时，钟杳和靳川眼睁睁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嘉宾与他们擦肩而过，终于结束了长达一小时的罚时。 　　天边的彩霞都已经冒了头，对手们早已不见人影，父女组也不着急了，乘着观光车慢悠悠欣赏着森林落日。 　　却不料，当他们于夕阳时分抵达最后的任务点，沙滩时，发现奥运冠军组居然还等在这儿！ 　　原来，新的任务是队伍之间的对抗任务，先到的队伍需要等别的队伍抵达，然后与之对抗比赛。 　　不过对抗任务是沙滩排球，第一组抵达的是姜好怀特，夫妻俩的默契远超梁启明和祁浪，锦鲤组率先拿到今晚酒店的线索。接下来，女团姐妹李梨、华杏儿，先输给影帝偶像组，又输给了主持人歌手组。 　　最后，奥运冠军组因在钻木取火耽误太久，抵达这里时只剩女团组。他们本来是稳赢的，结果因为运气球输给了女团姐妹，只好在这儿等待姗姗来迟的父女组。 　　竞速综艺总是充满意外，弹幕都期待着父女的逆袭。 　　然而，面对前女排冠军叶一楠和前体操冠军吕修杰，钟杳和靳川没有女团组“梨花cp”的好运。从没一起做过任何运动项目的父女两人，默契值简直惨不忍睹，两个人没少因为同时想击球而撞在一起。 　　毫无疑问，奥运冠军组轻松胜利，而钟杳和靳川作为该项目的最后一名，将在明早出发时接受十五分钟的罚时。 　　天色渐渐擦黑，父女总算拿到今天最后的酒店线索。 　　【父女组也太丧了，才第一期一路都在被罚时啊。】 　　【别给他们镜头了吧，我想看梁影帝和浪浪的酒店互动，给我切胜利者享用按摩的镜头！】 　　【有一说一，大小姐真的很废，看得出来影帝带她上综艺首秀，是想在电影上映前帮她吸粉。结果开播第一天，粉她爸的都比粉她的多hhhhhh，还不如她的好朋友星二代祁昱呢。】 　　【骂了一天废物大小姐我都累了，我宁愿看网红锦鲤和他老公的竞技之旅，他们才是真正适合这个综艺的人，建议影帝和大小姐明天被淘汰，转弯去隔壁亲子综艺。】 　　而吃瓜路人们恰是在父女再尝失败，满屏弹幕泼冷水时，涌进直播间的。 　　一行人正心疼小姑娘呢，见她被弹幕苛责至此，忍不住开始刷屏： 　　【哇，钟杳钻木取火胜利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哦。人各有长，排球输给奥运冠军夫妇，有什么好嘲的？】 　　【就很好笑，钻木取火飞速前进时，你们说是剧本，现在呢？父女组一路罚时证明没剧本了，又他妈开始喷废物了？我看你们这些喷子才是最大的废物，只知道躲在屏幕后骂人的废物怂狗！】 　　【杳杳十四岁才跟着爸爸，两个人默契不够也很正常吧？听爆料说，改口叫爸爸都是靳川昏迷时的事，期待父女在节目共同成长[心][心]】 　　【父女组别管弹幕喷子，才第一期呢，别灰心，冲冲冲！】 　　【杳杳加油，和爸爸再创奇迹！！！】 　　看完八卦的众人，现在看钟杳就跟看自己女儿一样，一个个的都在弹幕为父女组打call。 　　其实，彼时镜头已经切到率先抵达酒店，正享受美食的前三名嘉宾身上。 　　然而弹幕却都还在为父女组吵得不可开交，一边坚持骂钟杳是吸血自己爸爸的废物，一边心疼钟杳说她未来可期鼓励她和爸爸勇往直前。 　　却不料，这腥风血雨的场面，刺痛了别家嘉宾粉丝的眼睛。 　　《一路前进》毕竟不是钟杳和靳川的个人秀，祁浪梁启明，包括姜好和怀特，还有女团的俩妹子，都是拥有自己死忠粉群体的嘉宾。 　　弹幕总刷父女组，这些嘉宾的粉丝便忍不了了，一时间齐齐被炸了出来。 　　【某炒作父女组够了吧？从花絮到今天任务都结束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太废物了，有个国际影帝爸爸，有最会拍女人的徐风导演捧，有超级星二代发小捆绑，结果还他妈要靠卖惨圈粉？】 　　【好好的一档竞速综艺，被这个垃圾父女组搞成了煽情综艺，真他妈的气死我了！】 　　【说真的，我梨花cp的两个女团妹妹，都比你们的废物父女组表现得好！】 　　【球球节目组多给奥运冠军和主持人歌手们一点镜头OK？如果是要捧父女组，建议改名《影帝和他私生女的日常》】 　　【同样都是影帝，两组待遇咋差别这么大呢？我真心疼老梁，看在熟人班底才来的，结果变成对家女儿的垫脚石……】 　　一些职业混粉圈的粉丝，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都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本来心疼钟杳的吃瓜路人只是想友情过来鼓励几句，没想到小姑娘身份曝光前被诋毁，身份曝光后仍被恶意揣测，一时间竟真被虐到。 　　结果，原本计划打完卡就走的路人，纷纷留下来拔刀干架，还真有点被虐成粉的意味。 　　【泰好笑了，前面还在骂父女组一整天都在被罚时，他们罚时的时候不大片大片都是你们蒸煮的镜头吗？】 　　【自家蒸煮太糊了呗，即便镜头多，除了哥哥好浪、哥哥好帅、哥哥厉害，就没别的话题可说罢了。】 　　【我家姑娘最近话题度高，讨论的粉丝多，镜头就多了怎么滴？】 　　【某些粉真的把双标演绎到极致，你们哥哥那么厉害，还不是靠着你们口中废物女儿的钻木取火技巧才能快速通关。如果钟杳废物，那你们哥哥废物不如。】 　　【就是说啊，白天要不是钟杳把钻木取火的技巧说出来，锦鲤夫妇和主持人歌手组指不定在祁浪他们罚时结束后都没通关呢】 　　【弹幕对杳杳的恶意真的太大了，本吃瓜路人宣布，今天正式入了小姑娘粉籍了！】 　　【入粉籍1】【入粉籍2】……【入粉籍身份证号！】 　　…… 　　最后，那些怀着净化弹幕内容的别家粉丝，事与愿违地将弹幕变成了父女组粉黑battle现场。 　　喷子们不仅没有将钟杳贬进尘埃，反而因此替钟杳虐出了第一批粉丝，数量不算庞大，却是真正只站在她这边的粉丝。 　　老实说，《一路前进》节目组也没想到，他们咬牙主动放弃了撕逼剧本，居然还是在直播间收获了最想要的结果。 　　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虽然观众和粉丝都说着不喜欢撕逼，但事实证明，往往撕得越厉害，节目的收视率反而更高。 　　节目组喜闻乐见，但到底也是和靳川父女签过特别合约的，见钟杳被骂得这么惨，还是又派出了控评组来净化弹幕风向。 　　此刻，镜头本就停留在可观海景的酒店餐厅，经节目组控评，大家的关注点终于被扭回到享受胜利的嘉宾们身上。 　　锦鲤组姜好正在给他的丈夫介绍三亚的美食文昌鸡，甚至想骗怀特吃鸡屁股；最后抵达酒店的奥运冠军夫妻，饿得在狼吞虎咽；主持人歌手组和女团的两个妹子，在顶层的无边泳池组成了搭档自娱自乐，易丰报幕，周盼盼唱歌，梨花cp跳起了女团舞。 　　而人气最高的梁启明和祁浪组，听说父女组结束今日任务后没有立刻回酒店，以为他们是累得没力气了，两人拎着饭盒打算去沙滩送温暖。 　　事实上，靳川和钟杳今天输多赢少，表现得很没有默契，两个人都感到些许挫败。于是，在拿到今日最后的线索卡后，父女俩第一次达成了默契，他们决定先留在沙滩吹会儿风聊聊天。 　　恰好，《一路前进》本就有赛后采访环节，父女俩不着急回酒店吃饭，节目组干脆就在海边先录了他们的采访视频。 　　主持人问他们：“你们第一期的表现好像不是很理想，靳川、钟杳，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父女俩相视一笑。 　　靳川说：“意料之中，事实上，结果比我想的还要糟。” 　　“也比我想的要差。”钟杳坦诚道，“其实，我和爸爸关系破冰后，我本以为我们会做得更好。” 　　“破冰？”主持人抓住了重点，又问，“所以网友们的猜测是对的吗，你们父女关系之前不太好是吗？” 　　这些问题已然超过了合约所规定的范围，但一天的竞速下来，靳川感悟颇多就随心答了。 　　他说：“杳杳很好，不称职的是我，缺席十四年的默契，的确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弥补的。比如早上在兰花谷找线索时，我以为她会更想欣赏风景，并不在乎是否被淘汰，其实有些想当然。还有刚才的排球，我回想起来，她来北京两三年了，我根本也没主动带她出去多走走，更别提一起合作体育项目。” 　　靳川笑笑：“本来我们更期待一场旅行，但好像合力达成同一个目标也挺好，我很庆幸我们有机会一起参加这样一档节目。” 　　钟杳讶异地侧头，竟产生一种彼此理解的奇妙感。 　　“爸爸，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说，“其实我早上也计划今晚要和你聊聊关于旅行和竞赛的事，早上在兰花谷我胜负心是有点重了。” 　　“刚才输掉排球比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说着想赢但其实大部分的目标都是爸爸你在达成。” 　　“池塘里的线索卡是你找到的；钻木取火没有你的力气和速度，我即便明白原理，或许也不能那么快做到；滑索也是你已经解开心结克服恐惧，却被我的心理阴影而连累；排球更是因为我们没能很好的通力合作才失败。” 　　少女一条条地反省着，节目组和观众都以为她将妄自菲薄，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自己身上。 　　却听她最后说：“或许旅途风景和胜负都不是最重要的，爸爸，能和你朝着一个目标共同努力，我也挺开心的。” 　　父女一个对视，靳川突然朝小姑娘伸出手道：“别急，第一站还没结束。” 　　钟杳弯眼，同父亲击掌：“我们还没输。” 第62章 　　《一路前进》首播当天，除了“首档直播综艺”冲上热搜外，热度最高便是靳川和钟杳这对父女档。 　　无论是钟杳腥风血雨靠虐收获粉丝，或是靳川在面对女儿时出人意料的温柔，父女组的话题度都完胜别组嘉宾。 　　祁昱今天行程全满，从广告拍摄到后来商业站台，他耳边都时不时能听见工作人员在讨论《一路前进》。 　　甚至，唐一鸣这货还不断给他发直播截图，挠得他心痒痒。 　　这是他喜欢的女孩的综艺首秀，无数次，他从别人口中听见钟杳的名字，而他却不能第一时间前去支持。 　　祁昱一整天都在盼着工作结束，效率高得飞起，终于，他在晚十点彻底解脱了！ 　　他坐在休息室里，连妆都没卸便立刻进入了《一路前进》的直播间。 　　夜晚没有设置比赛项目，直播间便插播了各组的赛后采访视频，此时恰好播到父女组。 　　透过赛后采访，祁昱得知女孩今天的成绩并不理想，但幸好，她似乎收获了别的更珍贵的东西。 　　实时弹幕也全是夸赞： 　　【呜呜呜真好啊，虽然有点肉麻，但我真是完全没办法抵抗这种亲情场面qwq】 　　【所以，杳杳早上在观光车上根本就不是生气，而是在反省自己和计划晚上的谈心吧？】 　　【爸爸很好，小孩也很好，希望影帝和女儿以后一起走花路！】 　　【影帝杳杳放心飞！父女粉永相随！】 　　看起来，她似乎正一点一滴地得到大家的认同。 　　祁昱松了口气，然后他发现，明明是他们父女上综艺，怎么他这个局外人好像更担心？ 　　他倒在休息室的椅子里，手机里父女采访片段已经结束，画面切到了祁浪身上。 　　祁昱懒得看他，干脆点了回放键，开始看白天的竞速回放。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火冒三丈！ 　　节目组请了满嘴骚话的祁浪就算了，怎么还请蓝眼睛英国帅哥？而且，那些弹幕喷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钟杳做得好嘲是剧本，触发心理阴影和弱项，就又开始骂她是废物？ 　　祁昱气得差点没摔手机。 　　亏他还以为钟杳的综艺首秀很顺利，没想到过程居然这样曲折和腥风血雨。如果父女没在沙滩谈心，或者没在镜头下透露心里的想法，那她是不是就要被喷子抓住一直骂了？ 　　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看见那些污言秽语。 　　祁昱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浮躁起来。 　　他觉得，钟杳第一期风评这样两极分化，除了有人浑水摸鱼趁机踩外，还是任务的问题。第一站的任务其实对钟杳和靳川很不利，若非钟杳在夏令营和朋友研究过钻木取火，她连唯一的华彩都未必能够拥有。 　　祁昱恨不能化身综艺策划，去帮女孩将优秀一面展示出来。 　　但少年终究不是节目策划，他只能又切回到直播画面。 　　时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直播已然迎来尾声，几乎所有嘉宾都睡了，除了钟杳。 　　镜头中，少女正伏案独自坐在别墅酒店的客厅，手边是摆放整齐的书本。 　　节目组还特意给她做了五彩标题：未成年明星的悲哀所在！ 　　【哈哈哈哈哈我笑醒全小区的人民，学霸也太惨了叭，别人都开始打呼噜了她还在写作业】 　　【本来觉得钟杳太矫情不喜欢，但她这毅力和效率我真佩服，两个小时搞定了物化生三科[抱拳]】 　　【躺床上看直播的我，现在哭着爬起来背单词了……】 　　【睡什么睡？都给我起来写作业！影帝的女儿都这么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做咸鱼！】 　　看见这样自律的的钟杳，祁昱也忍不住扬起唇角，看来节目组还是有点良心，总算给了点展示才艺的机会。 　　直播间中，少女穿着碎花的长裙，头发随便挽起，丝毫不受网络打扰认真学习的样子实在太迷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直播都还没关闭，节目组说是宣传正能量。多播会儿，让学霸陪大家深夜写作业，让更多的人受到学霸光环的照拂。 　　还真别说，都已经深夜了又没啥娱乐看点，直播间的热度居然不降反升，不少“熬夜修仙党”表示有明星陪着加班连效率都提升了。 　　因为钟杳太过专注，全程根本都没碰诸如手机之类的娱乐设备，弹幕开始夸杳大小姐专注力max。观众们纷纷表示，终于懂了为何优秀的人恒定优秀，有这自制力和专注力，何愁不能跨多界铸就神话！ 　　直到凌晨1点，钟杳终于放下数学书，打开了iPad。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放松脑子准备睡了，不曾想——她居然丧心病狂地打开了英语网课！ 　　连祁昱都看呆了，心想她到底要不要这么拼。 　　眼看着直播间的观众都表示，自己都快被杳大小姐的英语网课给催眠了，少年做出了一个斗胆的决定。 　　—— 　　英语网课是钟杳今日的最后一项学习计划。 　　原本，她往常的英语计划，都是和奥卡姆、虞红豆他们打多人视频，在聊天练习口语的空档顺便提升英语技巧。但节目组特意交代，网友们爱看她直播学习，嘱咐多遍让她一定睡前再关闭摄像机。 　　毕竟综艺还在直播，她觉得打私人视频可能不太方便，才打开了英语网课。 　　谁料—— 　　网课刚播了不到十分钟，倒扣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嗡鸣震动。 　　钟杳还以为是靳川要催她睡觉，没想太多就拿了起来，然而，她只看一眼便条件反射性般将手机又倒扣了回去。 　　居然是祁昱发起了多人视频！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录节目么？ 　　钟杳觉得一定是这样，否则他不可能在直播时发起视频聊天，所以她果断地挂掉了视频。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关静音，扣下，继续看网课。 　　万万没想到—— 　　三分钟之后，祁浪趿拉着拖鞋从别墅楼上下来了。 　　这位超人气偶像也不管有没有摄像机在拍，开口就说：“杳妹妹，你这也看得太专注了吧，祁昱叫你接视频，说什么就等你一个人了。” 　　祁浪说着还打了个呵欠：“要不是看在杳妹妹你今天替我解惑的份儿上，我又刚好在和朋友开黑玩游戏，这个点把我喊起来，我一定削祁昱丫的。” 　　弹幕一串“？？？？”飘过，然后有人发出质疑： 　　【感情学霸杳刚才摸手机不是终于不专注了，而是顺手挂掉了祁昱的视频？？？！！！】 　　别说观众被惊住，就连钟杳本人都难以置信，她完全没料到祁昱居然会又辗转找到祁浪那，一时也有些傻眼儿。 　　事已至此，如果她再拒绝，反而欲盖弥彰。 　　钟杳想了想，还是问了祁浪一句：“祁浪哥，这个直播机器可以关了吗？” 　　祁浪还没说话，弹幕立刻一大串【不可以！】飘过。 　　他便将手机拿给钟杳看：“喏，杳妹妹你人气太高了，观众都舍不得你关摄像机呢。” 　　钟杳&观众：…… 　　谁都知道这些弹幕都是想看祁昱，或者是想看祁昱和她打视频好伐。 　　弹幕呼声太高，钟杳怕关了反而又被编故事上热搜，最后还是放弃了关摄像机的打算。 　　还好，祁昱打来的还是多人视频。 　　少女深吸一口气，接通了。 　　祁昱、唐一鸣、虞红豆、孙十五，以及奥卡姆的视频框同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奥卡姆在国外是傍晚就算了，”钟杳用英文问，“怎么你们四个人也没睡？都一点多了。” 　　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如果有夏令营认识的奥卡姆或者Ben在，那么他们所有人就都用英语交流。如此，既锻炼了口语，也和朋友们维持了感情。 　　于是，祁浪和直播间的观众便听见，一道道口音各异的英语从视频那边传来。 　　唐一鸣：“我全寝室都被我叫起来看你直播了，校花都在熬夜写作业，学渣如我们不配睡觉。” 　　奥卡姆：“Alisa，你太拼了，我小舅舅和锦鲤舅妈都睡了，你怎么还在学习？要讲究方法，不要硬拼，Alisa。” 　　虞红豆：“我很是关心你今天的任务是否完成，Alisa，我发给你的课堂录音你有听么？” 　　孙十五：“杳杳，我想要看祁浪，这是我和贺伶俐的愿望！浪哥睡了吗？” 　　朋友们一个个的提出诉求后，便默契静下来等少女回应。 　　钟杳微微笑，陆续回答他们的问题，然后举着手机走到了祁浪身边。 　　因为是口语练习时间，少女便惯性地讲了英文：“祁浪哥，我一个朋友很想见你一面，可以么？” 　　？？？ 　　祁浪一脸懵逼地反问：“那什么，你们新世纪学霸聊天，为了不让别人偷听都开始加密了吗？” 　　“啊？”钟杳不明所以。 　　祁浪：“简而言之，我听不懂英文，说人话。” 　　闻言，钟杳的第一反应竟是：“我听说下一站开始就在国外了，那你怎么办？” 　　祁浪依旧很镇定：“我有启明哥，怕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钟杳便又用中文和他说了一遍。 　　祁浪十分热情地跟孙十五聊了几句，当然，也仅仅是和粉丝聊天那样聊了几句。 　　之后，钟杳便和朋友们畅所欲言起来。 　　因为知道她直播没关，大家聊的都是学习相关的话题，中间虞红豆、奥卡姆甚至还和她讨论了一道物理题。 　　祁浪本来因为无聊又睡不着干脆和弹幕聊了会天，没想到一群小孩讲英语的威力实在太大，他听着听着居然被放倒了…… 　　【哈哈哈浪哥要笑死我吗？他坐在旁边听杳杳他们英语聊天，居然直接听到睡着了哈哈哈】 　　【我靠……谁说钟杳是假学霸的？她这英文流利程度，多少大学生都比不上吧？】 　　【而且杳大小姐和祁昱他们这些星二代不一样，她以前在偏僻小镇上学啊，初二才转学到北京的，两三年时间能有这个程度绝对是下了苦工的！学霸杳，我真的要粉了！】 　　【话说，没人发现吗，骗我们熬夜的昱昱，好像全程根本一句话都没说？？？】 　　深夜，弹幕突然又活跃起来，观众挖出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主动发起多人视频的祁昱，的确几乎是全程都没怎么开过口。 　　观众们讨论一轮又一轮却注定无法得到答案，因为当时针指向凌晨两点时，钟杳在挂断视频后，果断关掉了摄像机。 　　世界恢复清净，钟杳仍没有睡觉，她一个人走进了别墅的院子里。 　　然后她拨通了祁昱的电话。 　　“还不睡？”少年略困倦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钟杳说：“祁昱，你刚才都没说话，你为什么这么晚还打视频过来？” 　　而且，还特意叫祁浪来叫她接视频。 　　祁昱似乎心情有些愉悦，低声笑了笑：“你今天综艺首秀，我这个发小不得来助助阵？” 　　钟杳微怔。 　　她回忆自己今天的表现，再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不是观众对我的评价又不太好？” 　　否则，她实在想不懂，少年为何冒险来直播间和自己视频。 　　钟杳成名后经历了太多诋毁，她能瞬间猜到，他也并不奇怪。 　　默了默，祁昱说：“钟杳，别管那些声音。将来会有更多像今晚晚睡的人一样，看到你自律、聪明和其他更多优秀的地方。” 　　钟杳讶异问：“你今晚打视频过来，该不会只是想让观众们听我秀英语吧？” 　　她刚才从祁浪亮着的手机上看见了，直播间的观众都在夸她英语好，说期待她出国继续比赛。 　　如果不是祁昱突然打视频过来，大家不会这么快发现她会讲英语。 　　是的，祁昱的确是看太多人跟风骂她，所以才着急想要大家快点看到她的优点。 　　意图已经被堪破，他也没什么否认的必要，只说：“发小太聪明怎么办？” 　　钟杳却说：“网友说得对，我们严格来说还算不上发小呢。” 　　祁昱回：“等下次大阅兵，我们就是了。” 　　那时，他们便认识整整十年了。 　　钟杳抬头望月，扬起唇说：“谢谢你祁昱，但下次不要特意为了我这样。就像你之前对我说的，人生还长，大家总会看到我好的一面，不着急。” 　　“嗯，晚安，钟杳。” 　　“晚安，祁昱。” 　　—— 　　翌日，节目组为了照顾熬夜直播写作业的钟杳，特意将原定集合的时间从早十点推迟到十一点。 　　反正早上直播人气低迷，多推迟一个小时影响也不大，别的嘉宾们也乐得多休息会儿。 　　然而钟杳竟几乎跟摄制组同步起床了…… 　　小姑娘可能是年轻，夜里两点睡，早上八点钟就第一个抵达了餐厅。 　　彼时，工作人员们正边吃饭边调试设备，见到钟杳的时候都惊了。 　　“快，跟拍老师先过去拍点儿花絮。”副导演果断将小姑娘的跟拍摄像赶了过去。 　　搞综艺嘛，怎么能缺了明星们刚起床的模样，诸如明星被从睡梦中被唤醒的画面都是观众最爱看的。 　　通常综艺里都只有明星晚睡晚起的场面，难得出现一个这么积极活泼的少女嘉宾，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 　　经过昨晚的直播，钟杳更是视镜头为无物，回答了跟拍的几个问题后，便开始执行自己的晨间学习计划。 　　上午十一点整，《一路前进》直播间开始预热，播放今早录制的明星起床花絮。 　　观众们便看见，当影帝偶像女团主持歌手都还赖在床上时，昨夜睡得最晚的钟杳就已经在和家教连线上课了……而唯一能与之相比的，是拥有良好作息的奥运冠军夫妇。 　　小姑娘这个自律努力，即便弹幕还有人挑刺，却也已经会有更多的人帮她回怼： 　　【我靠！杳大小姐八点就在吃饭听听力了？她这自律劲儿，昨天还口吐芬芳的我已经快被她打动了……】 　　【倒也不必拿这个吹？高中学生不都只睡五六个小时吗，这不过是她的本分罢辽。】 　　【科科，那别的高中生也录竞速节目？也能在桃李超前班？承认别人的优点有那么难？】 　　【杳杳加油！期末考试我看好你，娱乐圈和学校双冲第一！】 　　总的来说，今天的弹幕一直到正午竞速开始都还算和谐，远在哈尔滨后台上妆的祁昱看了都身心愉悦。 　　不多时，《一路前进》第一站最后的竞速便真正开始。 　　今天的第一站任务卡，被节目组丧心病狂地埋在了沙堆里，按照昨晚沙滩排球的排名每隔五分钟出发一组队伍。而昨日最后一名的父女组则需在奥运夫妻出发后原地罚时15分钟。 　　沙地被圈出一个大圆，前面率先出发的队伍都特着急，全部乱挖一通。 　　所有队伍都希望自己能领先，就连最不着边际的祁浪都一本正经说：“今天可能要淘汰人了，我可不想还没走出国门就被淘汰！” 　　反而是昨晚肉麻谈心后的钟杳和靳川，表现得最为淡定，两人不慌不忙地似乎在观察。 　　靳川想到什么，侧头问女儿：“杳杳，你看出什么技巧没？如果有技巧，我们去找你梁叔叔他们组结盟。” 　　钟杳觉得，自从昨天钻木取火后，靳川对她的智商产生了盲目自信。 　　面对着这种大海捞针般的项目，她说：“其实这种藏东西的游戏，确实可以通过藏东西的人的偏好来分析。” 　　靳川以为游戏，惊讶地扬眉，弹幕也是满屏“excuse me”的震惊。 　　却听钟杳紧接着又叹气道：“但整个制作组工作人员这么多，我们都不熟悉，谁知道他们有怎样的偏好。所以这任务纯靠运气，谁运气好谁就能领先。” 　　少女话刚落音，在他们前面刚出发的奥运夫妇就惊喜尖叫：“找到了！” 　　钟杳耸肩：“so，不是先到就能先找到线索，我们听天由命吧。” 　　靳川&弹幕观众：…… 　　主持人歌手组的易丰和周盼盼被钟杳一语成谶。 　　当锦鲤组，影帝偶像组和女团姐妹也陆续离开后，他们直到钟杳和靳川被罚时结束后，都依旧一无所获。 　　“快！”沙漏倒计时刚结束，钟杳就边跑边说，“爸爸，直接挖沙堆高的地方，最后两张线索卡估计已经被埋得很深了。” 　　事实的确如此，圈起来的沙地已经被前面队伍挖过好几轮，有些没被挖过的地方的沙丘便被越累越高。 　　而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易丰和周盼盼耽误的时间越久越没法冷静，两个人看见高的沙丘其实都有点主动避开的意味，他们越到后面越是乱挖一通。 　　“找到！” 　　靳川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好，不到五分钟，他便从最高的沙丘那挖出了线索卡。 　　【？？？这也行，我看杳姐以后做组里智慧担当就够了！】 　　【这……是打算把学霸人设走到底吗？】 　　【66666杳杳真是个小机灵鬼，还真是最高那堆里挖出来的】 　　【主持人歌手组已经崩了，父女组快冲！】 　　对于后来居上这种戏码，大家总是更爱看的。 　　明明靳川和钟杳今天的成绩，和昨天刚开播时也没什么分别，可弹幕却许多人开始为他们加油。 　　父女俩自然听不见那些鼓劲的话，他们拆开任务卡，发现又是选定任务：谁要遨游大海。 　　“我。”钟杳几乎是立刻道，“应该是要游泳，我夏令营游泳冠军，应该没问题。” 　　其实靳川的水性也不错，但昨晚睡前他从佘芮那得知了网络风向，认为确实该让他家小姑娘多多表现。 　　他便毫不犹豫点了头。 　　正午烈日当空，两人沿着海岸线奔跑了约莫十分钟，才来到任务点。 　　钟杳需要先跟教练学习浮潜，然后去体验浮潜的同时，找到隐藏在浅海里的线索盒。 　　而在她刚穿上浮潜设备时，那端，锦鲤组的怀特就已经率先拿到线索卡，可谓是一骑绝尘。 　　“怀特，我爱你！”姜好第一时间冲上去秀恩爱。 　　惹得在岸上等候队友的祁浪大呼：“节目组你们是不是偏袒锦鲤组？姜好他们每年都去马代浮潜好吗，你们这根本就是放水！” 　　姜好在那边对祁浪吐舌头：“浪浪，我没亲自出战就已经在给你们放水了，你们再接再厉，我们终点见~” 　　她回应朋友之后，还特意走到钟杳身边悄悄说：“浮潜很简单，就算不会游泳，但只要像跑步那样掌握好呼吸节奏就很简单。” 　　钟杳微微惊讶，不明白锦鲤姐姐为什么突然会帮她。 　　姜好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眨眨眼说：“回报我们小学霸钻木取火的技巧。” 　　钟杳了然道声谢，不再耽误时间，立刻呼叫教练开始练习。 　　她水性本就很好，教练教学简单明了，再加上姜好的技巧，她几乎是全场最快学会浮潜的嘉宾。 　　在钟杳离开教学区时，完全不会游泳的女团组还在原地苦苦挣扎。 　　她顿时信心大增，即便梁启明很快也找到了线索卡，也并没表现出慌乱。 　　最后，钟杳在浮潜项目几乎是与奥运冠军夫妇同时完成了任务，继赶超主持人组又赢了女团姐妹！ 　　她激动得差点连浮潜装备都没脱，就想直接朝下一站跑去。 　　还是靳川一把拉住了她，调侃道：“别跑那么快，爸爸现在是穷人，没钱付浮潜装备的钱。” 　　父女俩就是这么一个小互动耽误，就被分秒必争的冠军组给超越了。 　　钟杳他们是第四组抵达最后一个任务点的，不过面对超硬核的终极任务，他们似乎反而因祸得福了。 　　最后一个任务与吃有关，允许同组两个队员合作完成。 　　任务内容简单粗暴：吃粽子。 　　端午将近，节目组请他们来粽子店吃粽子了，鲜肉、蛋黄、白糖、芥末……各种馅儿的粽子都有，满满六大盘没拆的粽子摆在桌上。而其中只有10个粽子里藏着小线索条，嘉宾们需要按照抵达的先后顺序进入店内吃粽子。吃到藏有小线索条的粽子才算过关，而若拆开的粽子里没有线索条，则需要先将这个粽子吃光然后才能继续拆下一个。 　　并且，每次只允许两个队同时进入吃粽子，别的组来晚了需要先在外排队等候，直到前面有队伍通关才能依次进去。 　　钟杳一下就笑了：“爸爸，不着急，等祁浪哥和锦鲤姐姐他们先帮忙吃掉空白粽子，我们再进去吃到的概率就更高了。” 　　闻言，靳川也忍不住幸灾乐祸朝里面喊：“老梁，多吃点儿哈。” 　　正艰难吞芥末馅粽子的梁启明梁影帝眼含热泪看向摄像机说：“都听见国际影帝是怎么嘲讽对家的了？嘶，这芥末味儿太冲了。” 　　他又对姜好说：“节目组还不如上一季，直接给我发和女嘉宾的cp剧本呢。” 　　伴随着弹幕的狂笑，锦鲤组和影帝偶像组每人起码吃了5个粽子，终于—— 　　祁浪喜极而泣地拿着糖纸般大小的线索条冲向裁判台：“我吃到了！是这个吗？” 　　“恭喜通关！”此刻，裁判的声音，仿佛天底下最美妙的声音。 　　“靠！早知道是这种纸条——”祁浪刚想说可以直接摸出那个棱边，却被梁启明捂住了嘴巴。 　　梁影帝坏笑着悄声道：“别让他们听见了，今天所有嘉宾必须粽子管够。” 　　于是，他们只和最熟悉并且粽子吃到快吐的锦鲤组分享了诀窍，便朝着本期终点站狂奔而去。 　　钟杳和靳川自己给自己挖坑。 　　两人每年都在汤圆里包硬币，便惯性思维地以为，线索条肯定也是夹在糯米里面的。主要是，节目组设计起任务来，确实也挺丧心病狂的。 　　所以他们谁也没想过，线索条其实就藏在粽衣里，可以靠手摸到那条棱边。 　　奥运冠军夫妻其实也是靠运气吃到了线索条，但他们见父女组一路往前追，觉得是很强劲的对手，便狠了心没告诉他们这个小秘密。 　　钟杳和靳川眼睁睁看着奥运组走了，女团组又走了，最后居然等来了主持人歌手组！ 　　父女俩顿时无法再冷静，一边是可能垫底的压力，一边是撑到不行的胃，两人的情绪都紧绷起来。 　　本来弹幕一开始还嘲他们“幸灾乐祸遭报应”，但由于父女俩实在太非了，直到主持人歌手组都幸运吃到线索条，他们都还在苦苦支撑。 　　于是，弹幕都开始怜爱他们： 　　【我的天，父女组这手气简直比我抽卡还非哈哈哈哈】 　　【他们两人都吃了七八个粽子了吧，太惨了，我看得都撑得慌……】 　　【港真，父女组今天下午其实表现得挺好，有勇有谋，最后败在运气上也太意难平[笑哭]】 　　【哇！恭喜！终于吃到了！快冲啊，还有机会！】 　　是的，在靳川拆开第九个粽子，打定主意再没有就放弃任务，就算被淘汰也绝不再吃粽子时，他们终于吃到了线索条！ 　　他们和主持人歌手组相隔的时间并不算久，钟杳背起书包就往外跑：“爸爸，快，最后一站要自己开车去，我们未必最后一名！” 　　直播间内，观众便看着父女俩跑几步锤下胸口，简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有多撑。 　　五月的三亚，太阳格外火辣，在综艺第一站即将收官的时候，父女组与主持人歌手组终于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竞速。 　　导播很懂得烘托紧张的氛围，先切掉了这两组的镜头，转而给到在他们前面率先抵达终点的队伍们。 　　第一名之争也很激烈，梁启明和祁浪虽然率先离开粽子店，但梁启明这位影帝在开车时却对路线不熟悉，最终以及其微弱的劣势败给了常年在外旅行的锦鲤组。 　　而最不被看好的两个女团妹妹，一路追赶，赶在奥运夫妇前面拿下第三名。 　　意外地是，奥运组居然也不是第四名抵达，落在后面的主持人歌手组居然反超他们率先抵达终点站。 　　最后，直播间的镜头几乎一分钟一切，来回转播父女组和奥运组的画面。 　　由于终点站设置在三亚最著名的地标“天涯海角”处，交通格外拥堵，两个组此时都被卡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节目组甚至在答案揭晓之前，在直播间开了竞猜，猜究竟谁会是最后一名。 　　综艺从开播到现在，被骂得最狠的就是父女组，竞猜一开，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投了父女组最后一名。 　　【看到这儿其实没那么讨厌父女组了，但竞速游戏嘛本来就残忍，我押他们最后。】 　　【我还蛮心疼杳杳的，算是杳粉了，他们第一站就已经在进步了，但为了豆子我只能投他们最后一名ORZ】 　　【你们这些人爱得一点都不真诚！我就是父女组的粉，但我也选择屈服于直播豆子哈哈哈哈】 　　【父女组冲！你们赢了我高兴，但我赌你们输，这样你们真输了我有金豆子也开心:D】 　　到第一站收官，其实再痛骂父女组的已经少了泰半，大家理解他们因为运气落后也为他们打气。但在万恶的金钱豆子面前，观众们却还是做了最实诚的选择。 　　和领先的奥运冠军夫妇相比，自然是默契各方面都逊色的父女组不被看好。 　　终于—— 　　直播画面停在了钟杳和靳川身上，两人摇响设置在天涯海角旁的终点铃铛，等待着主持人Mr王的宣判。 　　“靳川，钟杳，你们觉得你们是第几名？”Mr王故意卖关子问。 　　此时此刻，别组的嘉宾都已经躲进保姆车里吹空调，终点站只有工作人员。 　　钟杳本想说无论第几名都没关系，但她想到被放弃掉的滑索任务，却还是没忍住道：“不知道，我希望我们不是最后，因为我们好像还没能拼尽全力，就这样被淘汰有点可惜。” 　　闻言，靳川揽女儿肩膀，轻拍两下：“没关系，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状态所能拿到的最好名次，不必懊悔。” 　　父女俩分明一句丧气话都没说，氛围却莫名就有点儿煽情。 　　弹幕开始后悔：【呜呜呜我后悔了，我想让影帝和杳杳晋级qwq，其实第一期应该是非淘汰吧？】 　　竞赛淘汰到底有些残忍，靳川的影迷和钟杳被虐出来的粉，在这时都被炸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祈祷非淘汰。 　　也就是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他们是最后一名。 　　却不料—— 　　在主持人宣布他们的名次前，奥运夫妻组居然从他们身后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 　　“完了。”夫妻俩几乎是异口同声说，“我们是最后一名。” 　　这时，Mr王才笑着对父女组宣布：“所以，这就是答案。靳川、钟杳，恭喜你们进入第二站的角逐！” 　　“怎么会？”钟杳和满屏问号的弹幕一样惊讶，“叶姐姐你们不是在我们前面好几名吗？” 　　吕修杰叹气，替妻子回答：“我们看塞车，就自作聪明选了导航推荐的另一条路，结果走错路了。” 　　“叶一楠，吕修杰，你们是本站的最后一名。”主持人不得不宣布，“很遗憾，我不得不宣布，你们被淘汰了。” 　　【？？？？？？】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路前进》居然会在第一期就淘汰选手，奥运夫妻组的粉丝是最少的，可弹幕却依旧炸了，满屏的问号呼啸而过。 　　现场，钟杳也有点儿懵。 　　其实在名次未宣布之时，她虽然很紧张，担心自己被淘汰，却也和观众一样心存侥幸，想着才第一期或许根本不会直接被淘汰。 　　没想到，节目组这次竟硬核到底。 　　奥运夫妇在第一站是和他们相逢最多的队伍，钟杳突然很难过，一把抱住了叶一楠：“对不起，叶姐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道歉，大约是觉得他们是直接淘汰掉奥运组的罪魁祸首。 　　叶一楠拍拍她的肩膀，反而安慰她：“没事没事，比赛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和你修杰哥早就习惯了。” 　　她鼓励钟杳：“杳杳你很厉害，加油啊，我们等着看你和爸爸拿冠军。” 　　钟杳是本次综艺里年龄最小的嘉宾，在场的几位大人都担心小姑娘会哭。连节目组都在猜她会不会哭，甚至在策划，如果影帝女儿真哭了，要不要顺便买个热搜。 　　钟杳却令他们失望了。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仿佛承诺般郑重道：“嗯，我们会的！叶姐姐，修杰哥，我会和爸爸更努力，带着你们的份一起赢下去。” 　　看直播的观众本来都已经敲好，诸如【鳄鱼的眼泪】之类的弹幕，最终却没能有机会发送。 　　少女很真诚地和奥运夫妻组道了别，然后镇静地分析了她和父亲的优缺点，总结本站经验展望了下一站的比赛。 　　父女组不负众望逆袭了，屏幕前的观众似乎又矛盾地不太高兴。但好像你想骂她，暂时也不太能找得到话骂，毕竟人小姑娘的反应的确挑不出什么错。 　　【害，小姑娘还挺真实的，奥运组几乎每个任务都和他们交错而过，冷不丁被淘汰是有点难接受】 　　【我还以为钟杳会哭诶，但想想她出道后莫名其妙被泼那么多脏水也都没辩解过啥，大小姐还挺让我意外的！】 　　【少看不起我们杳杳，我家杳杳特别好！把你们的键盘都给我收回去！】 　　骂的人说不出口，弹幕剩下的当然就全是夸赞的话。 　　然而—— 　　在《一路前进》第一站完美收官，观众口吐芬芳失败的这晚，钟杳还是上了热搜。 　　微博广场里一个名为#钟杳微笑#的词条，热度越攀越高。 　　在综艺刚放送完毕，其中一组嘉宾被淘汰的当下，这样的词条难免让人以为，小姑娘镜头里哭唧唧镜头外笑嘻嘻。 　　一波黑子和吃瓜路人杀进来，预备骂个痛快时，却冷不丁发现，#钟杳微笑#根本与综艺无关。 　　是电影《如果你知道》在这晚官宣定档，并发布了第一个预告片花。 　　作者有话要说：电影要开始宣发啦~ 　　- 　　关于综艺里的弹幕，因为是设定了直播形式，弹幕烘托氛围也还蛮重要，后续我尽量精简下~ 　　“直播综艺”确实是我在尝试新的写法，宝贝有意见都可以提，我酌情参考~比心！ 第63章 　　“@电影如果你知道：#如果你知道正式定档#，七月初七，与你相约浪漫七夕！如果你知道曾有个人那样爱过你，那后来的一切会不会从此不同。[视频链接]” 　　这是电影《如果你知道》的官微发布的最新消息，在官宣影片定档七夕的同时，发布了一个极为短小的预告片花视频。 　　预告总共不过十几秒，是电影中三对CP的对视，取名“一眼万年。” 　　视频的第一个画面是校园晨光之中，穿白衬衣的少女微侧头回眸一笑，风吹起她的长发，发尖飞舞的方向，是阳台看呆了的少年的眼底，这是宋书词和余燃的初见；接着是席云洲和白歆所饰演的成人组，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相似一笑；而最后是老戏骨葛虹和范正初在葬礼之上，含泪对视。 　　心动，重逢与永生的错过。 　　徐风导演的这部新作，从选角到杀青，都可谓万众瞩目。如今终于官宣定档，再加上第一支预告，其反响宛如火苗上的一锅水，历经熬制终于沸腾。 　　而关乎于此的讨论声，则如水面上翻滚不断的气泡般炸开。 　　——葛虹和范正初老师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老辣，就冲着他们的这一眼，这电影票我也得买！ 　　——老戏骨就不多说了，但前面两组对比起来，我竟觉得钟杳赢了国民女神？ 　　——科科，某星二代这是又盯上新的捆绑对象了？ 　　——我靠！屁的捆绑！杳大小姐这个回眸笑真的可，比定妆照可一百倍啊，她动态居然比静态更灵诶。 　　——我也觉得钟杳这个回眸太绝了！完全配得上“一眼万年”这四个字！都说90之后再无“清纯少女”，钟杳这一幕可以说是05后之光了吧！ 　　——可能是这个笑放在了预告的第一幕才让人更有惊艳的错觉，不过即便如此，也确实超乎我想象了！她长相明明偏明艳的，但这个笑真的超纯！ 　　——不说其他，钟杳真的完美继承了她爸的所有优点啊，没错，我认为影帝的演技她也get了！ 　　——就预告这三个对视，老戏骨排名第一没得说，但钟杳和祁昱这个对视真的远超白歆那组了，这个一见钟情真的过分有说服力。我完全理解为什么徐风选她而弃某涵。 　　——哈哈哈我预言钟杳这回眸一笑将从这刻入选B站剪辑素材库！ 　　相较于常常出现在大荧幕的其他演员，新人演员钟杳受到的关注自然又是最高的，尤其是在综艺《一路前进》首播的当下，评论区里几乎全是讨论她的。 　　先前猜测她是演技不佳，才要去参加综艺的声音，瞬间便低到没有存在感。 　　甚至，连综艺本身的热度，都完全被电影的光芒给盖过。 　　《一路前进》的宣发组便在这晚联系到钟杳这边来了，毕竟今晚综艺也公布了即将剪辑卫视精华版的消息，宣发组希望她趁着这个热度也转发宣传下他们的综艺。 　　钟杳的微博是在靳川介绍她那天开通的，因为出道以来一直都太腥风血雨，所以到现在都没发过一条微博。 　　看样子，《一路前进》是想让她将第一条微博贡献给综艺了。 　　对此，钟杳根本不上当，直接就联系了佘芮。 　　她的第一条微博，当然不可能给综艺占便宜，于她而言，更重要的毫无疑问是《如果你知道》这部电影。 　　当晚，钟杳和佘芮商议后，转发了电影官微的微博。至于综艺的宣传，延后处理。 　　“@钟杳：余燃，七夕见。//@电影如果你知道：#如果你知道正式定档#……” 　　几乎是同时，祁昱直接转发了她的微博： 　　“@祁昱：宋书词，七夕见。//@钟杳：余燃，七夕见……” 　　两个青年演员团队显然是商量好了一起转发，却还是引得CP粉们嗷嗷尖叫，尤其是电影宣发期，就算是唯粉也不好阻止路人嗑cp。 　　“终遇cp”大旗高举，钟杳和祁昱的微博底下全是cp粉的尖叫，直言“嗑死我了”，还说他们是“理想型发小cp”。 　　这晚，钟杳微博的粉丝数又蹭蹭往上涨，一夜之间又疯涨几十万。 　　有关于她的讨论，终于不再全是捆绑、炒作这类的词语，一个恰到好处的回眸笑换来了新一批喜欢她的人。 　　——杳妹妹太美太灵，本颜粉先来微博报道！ 　　——人美演技也在线，期待杳妹妹在《如果你知道》里面的表演[心] 　　——迫不及待想去电影院看全部的内容啦，相信杳杳不会让我们失望！ 　　——杳杳冲鸭，电影综艺学习三开花！！！ 　　伴随着电影预告的曝光，钟杳的个人风评明显在逐渐转好。 　　影帝之女，超级星二代发小，再加上首档直播综艺以及父女综艺等光环，现在网友们提起她，符雨涵甚至都不配再有姓名。 　　这个风向刺痛了某些人的心。 　　隔日，隔壁《暗恋这件小事》便紧跟着《如果你知道》官宣了电影定档日期。 　　“@电影暗恋这件小事：浪漫七夕，谁能暗恋成真，敬请期待电影《暗恋这件小事》[心][视频链接]” 　　竟也是定在了七夕同天对打，并且还放出了与《如果你知道》风格完全相反的甜蜜预告。 　　“是女主角苏一禾追逐男主角江奈的快剪：苏一禾故意经过班级外面偷看江奈，给江奈偷偷送早餐，在江奈打篮球时挤破头上去递水……最后，在空旷的操场上，苏一禾大喊，‘江奈，我喜欢你’。” 　　同一个主题，同一天上映，这完全就是要死磕的节奏，网上霎时又沸腾了。 　　——刺激！符雨涵的团队真是穷追不舍啊，竟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 　　——对打我喜欢，但看质感似乎杳大小姐赢了啊，涵姐的脸放在大荧幕好像有点奇怪…… 　　——不是脸的问题，《暗恋》这个预告片一看就能猜透剧情，大概就是商业校园小甜剧吧。 　　——有趣有趣，一开始某团队不是带节奏说大小姐截胡还捆绑吗，现在这态势到底是谁捆绑谁哦？ 　　——还真是，别人开发布会我内涵，别人定档七夕我也定档七夕，讲道理，现在是某涵在蹭杳大小姐的热度了吧hhhhhh 　　——我爱大小姐，大小姐使娱乐圈鲜活，我现在忍不住幻想大小姐在七夕用演技打脸某涵了！ 　　符雨涵的团队得偿所愿，大家总算又将两部电影相提并论，然而，这一次似乎角色对调。曾经被拉踩嘲讽资源咖的钟杳，如今仅凭一个“回眸一笑”便使得网友动摇。 　　这一次，被嘲讽不被看好的人，成了符雨涵。 　　—— 　　电影定档后，《一路前进》的卫视精华版也剪辑播出，钟杳这才真正体会到做明星的感觉。 　　首先，是班级群里每天都有人@她。询问她最近会否返校，告诉她学校里和祁昱一样，也给她成立了校园后援会，并且保证她下次返校就可以享受和祁昱一样的被保护待遇。 　　然后，是孙十五和贺伶俐，每天都会截图她们追星群里夸她的话，告诉她好多人喜欢她参加的综艺，又多期待她和祁昱合作的电影。 　　最后，也是生活最直观的改变——她开始变得更忙了。 　　电影定档后，剧组的宣发便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佘芮只给她接专访，媒体问她入行拍戏的契机，剧组的趣事，最深刻的一场戏，以及试图打探电影剧情的问题。 　　钟杳这时才知道，原来专访问题的稿子，佘芮这边都会找人提前和她敲定答案。 　　大家所看到听到的，大部分都只是明星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伴随着专访视频的公开，其他媒体的采访邀请如山般压来，钟杳感觉自己每天要将相同的问题回答五六遍。 　　终于，媒体对她的好奇心稍微低了些，而她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杂志拍摄工作。 　　钟杳最初听说拍摄杂志封面，是刚转学那年，贺伶俐说祁昱电影节在海里拍杂志感冒了。 　　后来，她又看见了靳川和宋拾的杂志封面，似乎做明星，能在刊登在厉害的时尚杂志上也是一项成就。 　　所以当钟杳前往杂志拍摄棚时，她满怀期待。 　　一路上，钟杳都在手机里翻看其他明星的杂志照，风格看起来五花八门的，但共同点是都像艺术照。 　　她想，自己拍戏都能很快上手，拍杂志应该也不成问题。 　　钟杳的心好不容易放下去，结果—— 　　当她抵达摄影棚时，她却意外碰见了一个熟人，符雨涵。 　　彼时，符雨涵正坐在摄影棚，而她旁边，助理正一边和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交涉，一边和电话那端的人交涉。 　　钟杳和助理李苗立在门口，隐约听见符雨涵的助理在说： 　　“先前不是约好我们今天拍吗，怎么临时变卦？” 　　“卓哥，摄影师确实在，但杂志社说因为他们排错档期，所以和别人撞了。嗯，好，卓哥您跟他们说。” 　　然后她们看见符雨涵的助理将手机拿给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然后就听杂志社这边说： 　　“摄影师确实在，但今天确实有别的更重要的任务。” 　　“那边艺人排期太紧张了，错过了今天会很麻烦，确实只能麻烦雨涵再多跑一次。” 　　“抱歉抱歉，我们会严肃处理排期的工作艺人，造成不便真的抱歉。” 　　从他们的言语之中，钟杳大致猜到了事情的过程。 　　原来，今天符雨涵本来也和杂志社预约了拍摄工作，但她人都已经到了，却得知杂志社排期错误，将她和别人给撞上了。 　　目前看来，杂志社应该是选择了另一个客户，转而将符雨涵挪到后面了。 　　钟杳心底刚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就见正和符雨涵助理说话的工作人员，突然朝她和李苗走来。 　　“您好钟杳，我是璐璐，今天由我和您对接。”璐璐十分热情地将她和李苗往里请，“咱们这边都准备好了，您这边可以开始上妆了。” 　　钟杳和符雨涵同时一怔。 　　里面，符雨涵面色突变，猛地从椅子里起身。 　　两个冤家路窄的女孩对视，钟杳微微讶异，而符雨涵眼里全是怨怼与愤怒。 　　事情真的就有这么巧，正是钟杳和符雨涵的预约冲突了，而杂志社择她而弃了符雨涵。 　　她们两方最近本就打得头破血流，现下狭路相逢，符雨涵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若换了别人，符雨涵可能还会协商一下，但对手换成钟杳，她的自尊决不允许自己低头。 　　“阿春我们走，”她几乎是咬着牙说，“既然贵社已经有腕儿更大的明星，我想我们以后也不必再合作了。” 　　话毕，符雨涵狠狠瞪钟杳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摄影棚。 　　而她身后助理阿春追上去，劝慰她说：“雨涵你别太生气了，娱乐圈起起伏伏太正常，没必要为了一个一时得意的私生女得罪杂志社。” 　　毕竟今天的杂志可是五大刊之一，太不值当啊！ 　　阿春从符雨涵上初中起，就一直在她身边做助理，小姑娘走到今天究竟付出了多少她再清楚不过。但最近符雨涵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那个空降的影帝之女打乱了她的节奏，阿春也觉得小姑娘有些用力过度了，所以才想着稍微提醒点她。 　　却不料。 　　符雨涵驻足，冷漠看向阿春道：“我的工作和决定还轮不到你一个助理多嘴，做好你的本分工作，否则多的是人想代替你的位置。” 　　女孩丝毫没有人情味，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保姆车，甚至都没有等阿春上车便绝尘而去。 　　阿春愣在原地，第一次真切地觉得符雨涵这个人是真的变了。 　　刹那间，她内心涌出巨大的失望，惊讶过女孩的绝情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生气。 　　阿春咬唇拿出电话，却没有低声下气地去向小老板道歉，而是刷刷刷先将小号所加的符雨涵的后援会、粉丝群、星饭团等等，该退群的退群，该取关的取关。 　　她想，符雨涵继续这样作下去，迟早会有更多雨滴像自己这样表演现场脱粉！ 　　—— 　　摄影棚内，钟杳并不知道符雨涵和她助理的插曲，冷不丁和竞争对手撞上，她其实更多的是尴尬。 　　抛却符雨涵团队的黑手行为，她多多少少也能理解点符雨涵的心情，毕竟，对方为了《如果你知道》这部戏的确也付出良多。 　　那段时间钟杳和她做室友，亲眼见证了她的努力，谁错失这样的机会白做那样多无用功都难免会意难平。 　　但这到底也不是她恶意竞争的理由，所以钟杳也只是止于尴尬而已，她没有向杂志社多问，打算先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 　　杂志照不像拍电影，钟杳没有纯素颜，化了点淡妆，又换上了糖果色拼接衬衫。 　　少女的青春明艳似乎能从化妆镜里透出来，造型师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然而，在试拍阶段摄影师却始终愁眉苦脸。 　　《如果你知道》放出预告后，摄影师对钟杳的期待很大，镜头中，少女也的确笑得自然不露怯，但似乎却始终少了点什么。 　　“唔，宝贝，笑容可以再灿烂点。” 　　“嗯对，想象一点快乐的事，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稍微收点笑容。” 　　“衬衣褶皱不太对，造型师弄一下，杳杳宝贝，可以在画板上再多涂几笔颜料。” 　　“好多了，但再随意一点就更好了！” 　　摄影棚内，除了快门声便是摄影师指导钟杳的声音，他语气充满鼓励，但只要细听就知道他其实一直在纠正钟杳的小毛病。 　　杂志照拍摄不像拍戏有剧本，摄影师给出的画面感大都空泛，钟杳也没有时间去试机位，找出一个最合适的角度。她也没法去根据前后文调试自己的情绪，只能跟着摄像师的引导亦步亦趋。 　　于是，这不可避免地导致，少女的展现浮于表面，美则美矣却无灵魂。 　　“算了，先停一下。”摄影师终于还是叫停了，“钟杳，你第一次拍杂志已经表现得很好，但还缺了一点灵动感。我们先休息会，你想想怎么能抓住拍戏时的那种easy感就好了。” 　　钟杳知道，就像在剧组被导演叫停一般，工作到一半突然被打断其实就是对方很不满意了。 　　她觉得白耽误大家的时间，很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抱歉，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然后少女便一个人找了个最安静的角落，重新搜索起杂志硬照的拍摄技巧来。 　　她这次搜索到不少超模分享的杂志拍摄窍门，从变换不同的姿势，找最适合自己的角度，到要放得开当做有趣游戏，其实都是多次累积才得到的经验。 　　可钟杳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去慢慢琢磨，留给她的拍摄时间总共就这么点儿，或许多拍几次以后会好，但这次的瑕疵会永远留存在杂志上。 　　她还是想尽力将瑕疵感降到最低，可怎么做是个问题。 　　“宋书词，你怎么不开心？” 　　正在钟杳犯愁时，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打个响指，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祁昱？”钟杳惊讶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随手拉个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当然也是来工作的咯。” 　　钟杳突然想起，来之前佘芮告诉自己，今天可能还有个双人电子刊会一起拍，但还得看男艺人那边的档期。 　　“所以，佘芮阿姨说的双人电子刊就是和你拍吗？”她讶异问。 　　“很惊讶？”祁昱含笑说，“那你之后要惊讶的次数可能会很多。” 　　钟杳：“嗯？” 　　祁昱扬唇：“电影进入宣发期，意味着我们‘鱼池cp’将在各个场合疯狂‘合体’刷脸，期待吗？” 　　钟杳想起每次靳川的电影上映前后，他的确也是和同剧搭档全国各地的飞，想到未来几个月都将能常常见到少年，她的情绪总算高涨了些，抿着唇嗯一声。 　　祁昱早就在期待这刻，但是—— 　　“没说谎？我看你似乎有点勉强的样子？”他不确定少女是否真的和他一样。 　　钟杳叹气：“没，我就是拍摄被叫停才有点不开心，正琢磨技巧来着。” 　　祁昱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拍杂志。 　　听萧曼如说钟杳这次要拍的是单人封面，出道的第一本杂志封就是五大刊之一，这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水平，估计靳川和佘芮他们都没少花力气。 　　闻言，祁昱仰头去看，然后他笑了。 　　他问：“你琢磨技巧的方法就是上网搜问答？” 　　“不然呢？”钟杳反问。 　　对她这个学霸来说，解决问题当然要用最便捷的方法，如果杂志拍摄无法做个体验派，自然就只能技巧取胜。 　　祁昱最喜欢她一本正经可爱的样子。 　　听她认真反问，他忍不住捉狭道：“如果我提供一个更适合你的方法，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少年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钟杳沉吟一瞬，竟回：“那我送你一件礼物可以么？” 　　祁昱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再聊下去他恐怕就要更管不住自己了。 　　“非常行。”他只能讲点正经的话题来分散自己注意力，“我拍杂志的时候会自己编故事。比如，今天我们要拍的双人照主题大概是青春的暧昧和快乐，我会以‘如果余燃和宋书词知道对方的爱慕’为开头，往下编故事来表现。” 　　他说：“拍戏和拍杂志，说到底都是‘表现力’三个字，所以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技巧，而是得知道摄影师想要什么风格。与其上网搜技巧，不如多和摄影师沟通，跟和导演讲戏一个道理。” 　　宛如钟杳当初给祁昱讲物理题，少年此刻也认认真真地和女孩分享着自己的心得。 　　比起那些空泛的技巧，祁昱的办法显然更适合钟杳这个体验派，她霎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明白了，谢谢你祁昱！”她想抓住此时“拨云见日”般的喜悦，匆匆道谢便蹬蹬跑到摄影师身边说起了什么。 　　须臾，摄影棚的工作人员们，便见少女仿佛解除封印，光芒始绽。 　　钟杳的第一本杂志封，摄影师不希望她被禁锢在娴静纯真的宋书词框架里，希望她能美得更鲜活。 　　同样是施展少女的绘画才艺，但今天舍弃了素描，转而使用更浓重亮丽的油画。聚光灯下，少女赤脚而坐，她突然灵感迸发，双眼一瞬不瞬地落在画板之上，蘸取油墨时都舍不得分心去看，只随意一蘸，仿佛取到任何颜色她都能自信驾驭。五彩的油画滴落在地板、衣服，以及她光滑的脚背上。而少女全不在乎，她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灵感之中，唇角带笑，眼里有光。 　　这是钟杳和摄影师探讨之后，她给自己编的小场景，当她代入其中时，也早就将杂志照和拍戏的区分通通抛诸脑后，她全情投入了场景的演绎之中。 　　这次，少女灵气四溢，连摄影师都怕出声惊扰了她的状态。 　　直到快门声全部落定，摄影师才难掩激动地夸赞：“完美！杳杳宝贝，你简直是为镜头而生！” 　　他说：“这次演绎太完美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拍你和祁昱的双人照了。” 　　应当是少女出彩的表现也刺激了摄影师的灵感，他们接下来还真没休息，立刻换装开始了双人刊拍摄。 　　钟杳和祁昱的默契，戏里戏外都早已远超普通搭档，所以他们的双人照拍摄，进度堪称飞速。 　　无论是室内或室外，两人的互动都自然无可挑剔，摄影师说拍他俩的时间，可能别的双人组都才刚磨合好。他们进度快，摄影师便格外宠爱他们，还特意带他们去摄影棚附近的北欧书吧多拍了一组备用。 　　即便如此，所有人今天都还是提前收工了。 　　离开前，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们都夸钟杳太美了，等杂志预售肯定会非常抢手。 　　而摄影师更是恋恋不舍地亲吻钟杳的手背道：“宝贝，我等着你大红大紫，杂志面世后带我一起飞升。” 　　钟杳被他们夸得天花乱坠，等和祁昱乘上同一辆车离开时，她问：“祁昱，你是不是从小都听这些甜言蜜语长大的？” 　　“差不多。”祁昱问，“做明星是不是挺开心？” 　　钟杳却说：“难怪你初中那么自恋。娱乐圈的人嘴真的都太甜了，再多呆一阵，我都害怕被洗脑，认为自己真的是绝世美人了。” 　　祁昱笑：“那我作证，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少女神采飞扬的时候，的确与绝世美人无异。 　　钟杳只当他哄自己开心，侧身从小包里拿出个礼物盒递给男孩：“祁昱，我的谢礼。” 　　祁昱微怔。 　　虽然他特意搭上了钟杳的保姆车，却没想过她应承过的礼物居然能立刻兑现。听她的口吻，她今天根本不知道要和他一起拍双人刊，所以只剩一种可能，这礼物她一直随身带着。 　　祁昱打开礼物盒，发现是一枚贝壳胸针。 　　他刚抬眼看向钟杳，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她说：“这是我录综艺时捡到的贝壳，景点有DIY店，我就顺便去做了个胸针。” 　　少女扬唇道：“祁昱，谢谢你那晚给我打视频，也谢谢你今天和我分享你的拍照心得。” 　　祁昱的耳边霎时全是心跳的声音，狭窄车室里，他怔怔看钟杳。 　　好半晌，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杳杳，等电影首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祁昱觉得，他已经没办法将喜欢藏到少女成年，亦或是她大红大紫不怕风浪之时了。 第64章 　　“等电影首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钟杳拍完杂志后的每一天，都在反复琢磨祁昱说的这句话。 　　他有什么秘密需要这样珍而重之的先预告，他又为什么突然要告诉自己他的秘密？ 　　很多次，钟杳都差点忍不住想给祁昱发消息，让他提前为自己答疑解惑。 　　但每每将消息编辑好后，她又没勇气发送，总担心祁昱的秘密还没套出来，她就先把自己的秘密败露了。 　　由于少年的这个秘密插曲，电影定档之后，本该更频繁互动的两人反而变得异常沉默。 　　为此，祁昱每天都在后悔。 　　因为每当他想联系她，都担心话题会绕不过自己作的这个死。 　　最后，是综艺《一路前进》帮了他们大忙。 　　综艺首播当天撞上两部大热电影定档，好好的热搜位置就被硬生生给压了下去，节目组为了保证最好的宣传效果，只好等《如果》和《暗恋》两部电影的热度消减后才开始宣传第一期综艺。 　　直到综艺第二期竞速录制前夕，节目组官微才发布了卫视精华版的宣传微博，以及剩余队伍的“特权卡”投票通道。 　　按照节目组赛制，人气最高的队伍可以在下一期竞速结束时，随机抽取一张有利于比赛的特权卡。 　　综艺投票通道一开，祁昱便找到了再和钟杳联系的借口！ 　　当然，他没有直接给钟杳发消息，而是先登录了八百年不用的微博，替她拉了个票。 　　“@祁昱：拉票，发小第一发九宫格自拍，浪哥第一发一张:D//@综艺一路前进：第一期投票通道[链接]……” 　　为免粉丝又莫名其妙去骂钟杳，他直接转发了综艺官微的微博，并且同时替钟杳和祁浪拉了票。当然，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总是偏心点，他给钟杳加注的福利要多点儿。 　　祁昱最近的三条微博全部都和钟杳有关，一条声明她的身份，一条和她联合宣传电影，现在又这样将祁浪当做“挂件”地替她拉票，粉丝们当然都被炸了出来。 　　——我哭，昱昱一个月没发微博了，上来之后不是和发小宣传电影，就是给发小拉票qwq 　　——哈哈哈哈哈我替浪哥回复：小昱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投了投了，哥哥您发小9票，浪哥1票，您看这投票分配可还行？ 　　——终遇cp今天发糖了吗？发了，九分甜！ 　　——CP粉自重，否则……nili杳杳1票也别想有。 　　不出他所料，伴随着微博被越来越多的粉丝看见，唯粉和CP粉又掐起架来。 　　而钟杳的消息便也随着这些风波而来。 　　少女截图来问他： 　　【祁昱，你这样给我拉票没问题吗？】 　　她不关心自己是否会被骂，反而担忧道：【你会不会掉粉？】 　　祁昱心里这几日的浮躁终于退散，他回： 　　【所以你不拿第一多对不起我。】 　　那端，钟杳对着手机翘起唇角，惹得旁边助理都问她，是不是刷到什么有意思的微博了，说她也想看一看。 　　她心虚的抱着手机往后仰，一边否认，一边回复少年： 　　【压力山大.jpg】 　　祁昱调侃说互联网“毁人不倦”，连她这样的小学霸都学会发表情包了，还叫她以后少上网多做题。 　　钟杳便学着班主任潘高峰的样子教导他，学习不可以太死板，现在已经不是靠题海取胜的时代了。 　　隔着一部手机，少年少女又恢复往日随意。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个首映礼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却并没被遗忘，而是成为了他们之后繁忙紧凑生活前进的动力。 　　然而，钟杳好不容易跨过这个秘密，很快却又迎来了新的秘密。 　　在《一路前进》第二期正式录制之前，综艺官微突然发布了一条新消息： 　　“@综艺一路前进：由于主持人@易丰被临时外派，歌手@周盼盼也因个人原因无法继续比赛，所以第二站将空降一队新嘉宾，让我们共同期待神秘嘉宾的降临[图片][图片]” 　　官微在宣布将有神秘嘉宾空降的同时，还放出了两张剪影，一男一女，且剪影指向性略为明显。 　　作为第一档直播综艺，又是靳川和钟杳父女首秀，节目关注度本就不低。而官微放出的剪影，又疑似最近跟钟杳死磕的符雨涵，霎时便又引发了新一轮吃瓜狂潮。 　　——哈？！这个剪影是符雨涵吧？！狗路真是一如既往的没节操，为了收视率啥修罗场都敢造哦！ 　　——隔壁吃瓜号已经对比过了，和涵姐相似度百分之99.99%！狗路真有你的！ 　　——不是，综艺发邀请那也得涵姐团队肯接啊，涵这是放着隔壁常驻MC不做，过来正面刚了？ 　　——符雨涵团队有点用力过猛哦，电影同天正面刚，但竞速综艺也要插一脚就真没必要。 　　——是真的，涵姐国民度和演技都在那，根本不用这么上头，这样总跟在大小姐屁股后面跟狗皮膏药似的图啥？ 　　——虽然符这样穷追不舍是有点掉价，但我迫不及待想看两位花正面厮杀了hhhhhh 　　虽然《一路前进》藏着掖着没公布神秘嘉宾究竟是谁，但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是符雨涵，大家都在期待着她和钟杳的修罗场，以至于连与符雨涵搭档的男嘉宾都无人问津。 　　伴随着直播越来越近，预约的观众数直线上升，这盛世最终还是如策划人所愿。 　　—— 　　第二期正式录制前依旧是清晨，这次恰是一个工作日，钟杳已有准备。 　　跟拍摄像来到家里时，她已经在自家花园从容背英语课文。 　　见女孩淡定如斯，跟拍忍不住问：“钟杳，大家都说今天要空降的神秘嘉宾可能是符雨涵，你不担心吗？” 　　钟杳微皱眉，跟拍老师还以为她生气了。 　　默了默，却听她说：“稍等，我这课文马上就能背下来了。” 　　话毕，钟杳看也不看课文，先自顾自地把书背完。 　　待她将书合上，才想起问跟拍：“不好意思，您刚才说说什么？” 　　跟拍：…… 　　后来，当这段预热花絮被播出去时，弹幕纷纷表示： 　　【哈哈哈哈杳大小姐真有你的，这是根本没把某涵放在心上的意思吧】 　　【不，看了学霸杳半夜一点学网课直播的我认为，她真的只是爱学习！】 　　【大小姐这么可可爱爱，为什么上一期那么多人骂她？】 　　不少人夸她，但多数人的目光还是聚焦在她和符雨涵的身上。 　　钟杳身边的人，似乎都特别在意这件事，登机前她手机里消息不断刷新，有朋友发来的有同学群@她的。 　　“杳杳！保护好自己，赢不赢无所谓，重要的是千万别受伤！” 　　“杳杳别怕，如果神秘嘉宾真是符雨涵，你就找姜姜和浪哥联盟吧，让她的团队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大小姐！” 　　“@钟杳，钟杳同学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你和雨涵都是咱学校之光，千万别因为网友伤了和气啊！” 　　大家谈论的话题，无一不是与符雨涵有关。 　　就连靳川也在飞机起飞后，突然说：“我问过节目组了，新嘉宾就是符家小孩，你紧不紧张？” 　　钟杳默了默，反问：“我应该紧张吗？” 　　靳川一本正经问：“你不怕符家姑娘打你一顿啊？” 　　钟杳微微笑：“那我爸爸会保护我吗？” 　　靳川低笑颔首：“行，如果她打你我第一个挡在你前面。” 　　“笨啊，你不会拉着我躲开吗？”她调侃道。 　　靳川却收起玩笑语气，颇有些认真的回：“虽然我家姑娘凭本事拿到的剧本，但截胡了别人也是事实，如果她硬要打两下出出气才能公平竞争，那我挨两下也挺值。” 　　钟杳也同样正色道：“可是，搞恶意竞争和做错事的是他们，你不该挨打。” 　　靳川颔首表示赞同，但他说：“一再挑起事端的人的确是他们，但你不要真的被他们拉进旋涡，娱乐圈浮浮沉沉太正常，我们正当防卫稳步前进就足够了。杳杳，凡事都不必极端，就算我们这次输了也没关系，努力下次赢回来就行。” 　　闻言，钟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半真半假地说：“太好了，我看你们都这么紧张，还以为我必须要和符雨涵打个头破血流。” 　　小姑娘心态比靳川想的还稳，他便笑笑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拍拍她肩膀说：“不怕，就算真打起来也有爸爸在前面。” 　　—— 　　飞机飞行了小半天，终于在新加坡樟宜机场落地。 　　彼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五组嘉宾如约抵达最负盛名的帆船酒店，他们第二站的竞速将从这里开始。 　　不过，在竞速正式开始前，主持人Mr王对着镜头说：“现在，我将替大家揭晓空降本站的神秘嘉宾，他们就是——” 　　镜头切换，弹幕层层叠叠看不清人影，于万众瞩目中，一男一女牵手走进镜头。 　　“符雨涵，江子舟！”主持人说，“欢迎他们！” 　　符雨涵最近无人不知，而江子舟作为和她搭档电影的男主角，也算是乘上东风刷了一波脸。 　　两位神秘嘉宾并不真的神秘，但四组嘉宾都配合鼓掌，而镜头却单单扫向了父女组的钟杳，弹幕疯狂刷新： 　　【《暗恋》剧组的宣发太快了吧，男女主这么快就同框了！狗路什么时候安排昱哥做飞行嘉宾？】 　　【笑死，立刻给杳大小姐镜头，节目组修罗之心观众皆知！】 　　【大小姐表情管理过关，赶紧开始竞速，我要看妹妹们扯头花[狗头]】 　　基本上，观众和节目组邀请“宇宙cp”的初衷一样，都只想看符雨涵和钟杳的修罗场。 　　而符雨涵接这个综艺的初衷，大家也没猜错，她的确是为了和钟杳同台对打。 　　这样贸然前来的确是有些着急了，符雨涵本应等到电影首映，双方票房成绩出炉，甚至是年底奖项争夺时再这样真正意义地正面刚。 　　但摄影棚之耻令她耿耿于怀，她不想再等下去，她想要从各方面去碾压钟杳。 　　所以，符雨涵很轻易地就接住了《一路前进》抛来的橄榄枝。 　　《一路前进》从前身综艺《在路上》开始，便热衷搞事，否则也不会被观众们戏称为“狗路”了。 　　这次将腥风血雨的两位小小花同时请上节目，那么第二站的任务又岂能不硬核，本站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全组对抗”任务！ 　　主持人说：“因为有新嘉宾的加入，在帆船酒店的花园将有惊喜等着所有队伍。” 　　当钟杳他们抵达花园，发现里面立着一块题板，上面一共写着十个问题。而在题板对面，是一前一后两排答题区，而第二排的上空整整齐齐悬挂着五个红色水桶，里面的水满当当的，仿佛随时都要倾斜下来。 　　“默契考验任务！在该环节，将按照上一期抵达终点站的顺序，依次挑选题板上的问题。五组嘉宾在不能与队友沟通前提下写出自己的答案，若队员间的答案不统一，则有一人将接受冰水惩罚。小提示，正确率高的队伍，将在下一个任务拥有优势。” 　　主持人宣布完规则后又道：“现在，请各组挑选出一个队员站上惩罚台作答。” 　　这种默契问答游戏，在竞速综艺中堪称小儿科，新加坡四季如夏，炎热的天气被冲几桶冰水也并不难忍受。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根本就是节目组为了看明星间互挖秘密，而特意设置的环节。 　　除了都是妹子的女团组，其他几组的男嘉宾都陆陆续续站上惩罚台，然而—— 　　宇宙cp这组，符雨涵却对江子舟说：“我上惩罚台，江奈我看好你，不要再让苏一禾受伤！” 　　江奈和苏一禾是电影《暗恋这件小事》的男女主名字，她这样讲不少观众夸她俏皮可爱，不过她上台后特意看一眼父女组，又颇有一种下战书的感觉。 　　钟杳&靳川：…… 　　“爸爸，我上惩罚台吧。”钟杳主动道。 　　但其实这与符雨涵的故作刺激无关，她原本就打算自己上惩罚台，毕竟梁启明和祁浪那组也是后辈祁浪上去的。她觉得和爸爸一起比赛，当然是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该多吃点苦。 　　“站住。”靳川却挡住她去路，淡淡说，“你可是祖国未来的小树苗，被浇坏了怎么办？” 　　钟杳：“小树苗多浇点水才能更茁壮成长，爸爸，你留在第一排和梁叔叔一较高下。祁浪哥哥不怕被浇，我也不怕。” 　　等着看她和符雨涵热闹的弹幕都被她逗乐，直言：【哈哈哈哈大小姐真是个小机灵鬼，都知道拿爸爸和他的死对头来转移自己身上的修罗场视线了哈哈哈】 　　小姑娘提梁启明，靳川便更以为她是被符雨涵给“激将”成功了。于是将女儿摁住，自己先果断站上了惩罚台，然后他才说：“忘记在医院说什么了？过去妈妈保护你，现在该爸爸保护你了，杳杳，让他们看看我们父女的厉害。” 　　【嘤呜呜嘤，影帝爸爸力max！】 　　【我咋突然觉得大家骂错了，我看这个父女综艺根本是影帝借女儿吸粉！！！】 　　【哇，父女组冲！浇隔壁某涵个透心凉！】 　　由于父女互动太有爱，弹幕突然跟靳川本人一样自信，全都期待着父女组吊打符雨涵和江子舟这对宇宙cp。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第一题由锦鲤组出，他们完全尊重竞技精神，挑了一个最难的题目：“对方的初吻对象是谁？” 　　这个题目选得相当有技巧性，全场五队嘉宾，除了他们外别的都是明星组。而初吻这种事，于明星而言是大料，倘若他们不想暴露，那就难免答案不统一。 　　果不其然，祁浪作为爱豆当然不可能去谈什么初吻，直接写了“秘密”甘愿受罚；而女团妹子一个说没谈过恋爱，一个随便乱猜了个，同样失败。唯有符雨涵和江子舟默契地写了“还没初吻”，而幸免于难。 　　至于父女组，关于靳川的初吻，他们的答案倒十分统一，都写了钟杳的妈妈。却没想到，他们败在了钟杳初吻这关，对于女儿初吻，靳川写了“还没吻”，而钟杳实诚地写了“祁昱”。 　　镜头给力地第一时间怼到了靳川脸上，老父亲不可思议看向女儿，脸上表情相当精彩。 　　【？？？？？？】 　　弹幕满屏问号唰唰飘过，无数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沃日！这是公开恋情了吗？？？啊？？？？】 　　【我他妈这么快就搞到真的了？？此时此刻，我也老父亲震撼.jpg】 　　【大小姐！！！你突然公开问过发小了吗？？？？】 　　事实上，钟杳也发现了，当主持人念出“祁昱”的名字后，整个花园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她回头，一桶冰冷的水将神色复杂的靳川浇了个透。 　　而与此同时，符雨涵在旁边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哇哦，杳杳，难道同学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早恋还被校领导请办公室教育啦？” 　　她完全是幸灾乐祸吃瓜般看向镜头道：“祁昱同学，要是杳杳错失清北，我看校长不会轻易放过你哦。” 　　钟杳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大家都误会了什么。 　　“不是！”她的脸不可控制地飞红发烫，“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和祁昱早恋！写初吻是他是因为电影中有吻戏，那我觉得，吻戏应该也算是初吻了吧？” 　　顿了顿，钟杳说：“啊，对不起，是我不够严谨。严格的来说，我的初吻是和余燃，我可以修改答案吗……” 　　隔着女团姐妹，祁浪探头回：“可以，川哥再淋一次我们就允许你改余燃。” 　　他对镜头说：“我相信昱昱也会理解的！” 　　少女急急的一通解释，再加上祁浪的调侃，在场嘉宾纷纷笑起来，都一脸原来如此的了悟表情。 　　梁启明最后缓和气氛道：“老靳，你可以放心了，孩子乖着呢。我看不止粉丝不允许她早恋，全校领导都会替你紧紧盯着。” 　　靳川睨他一眼，仿佛在说，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几个老熟人之间的互动太有趣，观众的注意力就也被转移，开始探讨起影帝和偶像们的日常来。 　　结果，却听符雨涵又惊讶地问：“所以《如果你知道》讲暗恋的，但余燃和宋书词居然有吻戏吗？那是不是校园组cp也是HE结局？杳杳，我很期待你的这部处女作呢，可以再多剧透一点么？” 　　女孩笑眯眯说出这样一番话，若非她是原定女主，谁都会觉得她是在真心期待。 　　然而，符雨涵和钟杳的关系摆在这，你很难不去想，她这是在指责钟杳剧透，并且明捧暗踩地告诉钟杳我们走着瞧。 　　毫无掩饰，充满攻击力。 　　对方的敌意表现得如此明显，钟杳当然也感受到了。 　　刚刚她内涵自己和祁昱早恋被谈话就算了，毕竟是她自己失误在先，但如此穷追不舍，她也不禁皱了皱眉。 　　想到拍戏过程中，徐风和祁昱对自己不断的肯定，钟杳自信一笑：“我也很期待雨涵的新作，能和你这位前辈同档切磋我很开心，我只是个小新人，就怕到时的结果要让雨涵失望了哦。” 　　钟杳竟是也没有回避，直接说到时会令符雨涵失望。 　　而怎样的结果才会令符雨涵失望呢？当然是她这个小新人表现出色，届时演技和口碑并不比符雨涵这个05花之光差，符雨涵才会失望。 　　这基本也是在正面回击了！ 　　弹幕霎时沸腾，恨不能她们当场打起来。 　　当然，打是打不起来了，因为在默契考验这个环节，纯粹是宇宙cp组殴打父女组。 　　整个游戏全程，符雨涵一滴水未沾，倒是靳川每答一提都被淋个透心凉，堪称全程翻车。 　　一开始别的嘉宾还选“对方的心事会找谁诉说”这种题目，到后来看父女组每轮都翻车，心疼被淋到发抖的靳川，直接改问“对方最喜欢的一首歌”，以及“对方最喜欢的食物”这种简单的问题。 　　然而连好朋友都能随口答对的问题，父女组却连连失误。 　　别说对方最喜欢的一首歌，钟杳和靳川甚至都不清楚对方究竟喜不喜欢听歌，而对方最喜欢的食物，钟杳答自己喜欢长寿面对方喜欢牛排，靳川写了饺子和奶茶。 　　起初，父女俩还彼此调侃几句，到最后双双陷入了沉默。 　　因为钟杳和靳川突然意识到，他们相处三年，却似乎依旧对彼此的喜好一无所知。 　　钟杳刚到北京时的确很不开心，可她一直都有可以诉说心事的孙十五，后来还有祁昱他们，可靳川说他没有诉说心事的对象。她想，成年人也应该会有很多烦恼吧，原来他都是一个人在承担吗？ 　　而靳川也在反省。女儿来北京三年，他以为尽可能回家陪伴她就可以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小孩所知甚少，连她最喜欢的食物都不知道。 　　父女组的沉默，与他们身边的欢呼庆祝的宇宙cp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这轮比赛结束，符雨涵和江子舟这组，与锦鲤组的夫妻俩都是一题未错，两队并列第一。而女团组第三名，梁启明和祁浪第四，钟杳和靳川爆冷门垫底。 　　一时之间弹幕大呼【宇宙cp牛逼】，而前面高呼父女组赛高的观众，霎时陷入寂静之中。 　　默契问答之后，天色已晚。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今日就只有个热身，等会应该就是晚餐和嘉宾日常直播，正式竞速估计得留到明天。 　　却不料—— 　　节目组的丧心病狂程度超乎想象。 　　原来默契问答之所以被称为热身，是因为接下来还有第二轮的“对抗”任务：水上相扑。 　　新加坡帆船酒店的无边游泳池闻名遐迩，节目组在游泳池内设置浮板，嘉宾们将按照刚才的排名依次站上浮板赤膊对抗，想办法摘掉对手身上的腰带或帽子或护膝等物件。 　　两两对抗，谁先摘掉对手身上的携带物，便算谁获胜。 　　而主持人所说的优势的确存在，默契问答名次靠前的拥有佩戴物件的优先选择权。 　　诸如护膝这种比较小的物件，肯定要比帽子和腰带难摘，这意味着上一轮名次越靠后，在赤膊中将越不利。 　　首先竞赛的，是并列第一的符雨涵组和锦鲤组。 　　宇宙组两个年轻人，发挥了谦让的优良传统，先让锦鲤姐姐和她丈夫选了。 　　锦鲤组选了护膝，金发蓝眼的怀特将其缠在腿上；而宇宙组选了腰带，绑在江子舟的腰上。 　　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体积小，又需要嘉宾费劲弯腰去摘的护膝更占优势，锦鲤组一骑绝尘地拿到新的线索卡。 　　之后，梁启明和祁浪两个男人体力上优势明显，竟也反超。紧接着女团两个妹子，符雨涵说不想胜之不武，改将腰带绑在自己身上，放水让两个女团妹子过了。 　　因此—— 　　排名最后的父女组，居然就这样和排名第一的宇宙组给正面对上了。 　　节目组甚至给他们两组放了战歌，观众们都惊呆了： 　　【卧槽？！狗路真的不做人，居然还真安排两个05花赤膊对打？？？】 　　【宇宙cp第一名不选护腕，倒是选个好撕的腰带，我看符雨涵就是故意的吧！！！】 　　【我的妈，我也觉得涵姐就是故意一路输的！她就是想手刃资源咖仇人！】 　　【干！我竟觉得涵姐上头的样子有点帅？】 　　谁何曾见过优雅漂亮的妹纸赤膊打架？ 　　伴随着两个姑娘走上泳池中央的浮板上，弹幕全都在疯狂尖叫。 　　而与此同时，符雨涵扬唇说：“钟杳，最后的战斗了，我可不会因为室友一场而手下留情哦。” 第65章 　　谁都知道，在钟杳星二代的身份公布前，就已经有人扒过她和符雨涵的室友内斗了。 　　甚至，先前符雨涵本人都亲自下场内涵过此事。 　　此时此刻，她一句“我可不会因为室友一场而手下留情哦”成功点燃弹幕，一时之间直播间热度飞升。 　　符雨涵这件事做得的确不光彩，但钟杳目前的粉丝数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唯有靳川的粉丝怒骂几句： 　　【说什么某涵05花之光，就这点气量，emmmm也不过如此吧。】 　　【雨滴真的闭眼吹，一个女孩子大可不必亲自下场撕成这样，还吹她帅？呃，尴尬。】 　　【符雨涵做得太难看，其实有、败路人好感】 　　然而，直播间到底是路人观众占比更大，人们再吃瓜时根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所以弹幕大部分还是在刷：【如果涵姐和杳大小姐真打起来，本年年度娱乐新闻非这莫属了吧！】 　　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响，才令讨论停止，将所有人的注意抓到比赛之上，大家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和父亲一起冲向浮板上的钟杳，一颗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其实她能感受到节目组的用意，也知道可能此刻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和符雨涵的笑话。钟杳不喜欢符雨涵，但她却也不想真的和她打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可这个水上相扑，是综艺的竞技项目之一，好像放弃又不合适。 　　钟杳下意识偏头去看靳川，她发现，爸爸面沉如水，似乎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然而—— 　　下一秒，却见男人突然勾唇轻笑的一声，猛地向前发起进攻，竟是直直朝着符雨涵去了！ 　　符雨涵像是被他吓着了，惊叫着立刻护住腰带蹲在了浮板上。 　　而观众们则跟随钟杳瞪大了眼睛，都不敢相信，鼎鼎大名的影帝居然真的要这样为女儿出头吗？这样去扯未成年女孩的腰带，恐怕不太好看吧？！ 　　但这个怀疑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紧接着，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靳川并没有攻击符雨涵。 　　相反，他在佯装攻击之时，主动摘下了被迫分配到的帽子，并将其扔到了符雨涵的手上。 　　“哎呀。”靳川假到不能再假的说，“我们好像不小心输了。” 　　他笑吟吟看向女儿道：“小萝卜头，你不会怪我让你错过了一场约架吧？” 　　钟杳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爸爸的用意。 　　靳川当然不想让她正去和人打架那么难看，但也不想让她来弃权，所以想了个这样的办法。 　　方才被符雨涵挑起的那些情绪，霎时便尽数消散。 　　钟杳笑着说：“没关系的爸爸，我们都是优雅的姑娘，不一定非得通过打架这种鲁莽的方式一决高下。” 　　女儿会意，靳川也会心一笑，重新回到她身边意有所指的说：“还是我家姑娘通透。” 　　然后他主动向裁判举手示意：“裁判，我们输了，是现在罚时还是明天罚？” 　　父女俩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止费尽心机想要干架的符雨涵石化般立在原地，就连裁判一时都有些反应不及。 　　直到靳川开口，裁判才回神宣布：“恭喜符雨涵、江子舟通关，靳川、钟杳，你们明早出发前将先罚时15分钟。” 　　符雨涵如愿赢了，可她却仍捧着靳川主动让出来的帽子，神色复杂地蹲在原地发呆。 　　这种仿佛赏赐般的胜利，并没有让她开心，反而愈发令她如鲠在喉。 　　屏幕前的观众也渐渐回神，父女组这期还是在一直输，而弹幕却全在夸他们： 　　【影帝可以的，情商还是在线，这种对抗他使力不对不使力也不是，还不如优雅又不失风度的输掉】 　　【一语惊醒梦中人，纵观所有花从来都是比红毯艳压，怎么到了某涵这儿就要野蛮赤膊了[狗头]】 　　【杳大小姐的回怼也很优秀，虽然疯狂想吃瓜，但好好两个花打起来确实duck不必，期待大小姐在别的地方一较高下[赞][赞]】 　　【这样一比真是高下立现，我认为杳大小姐赢了，而且赢得漂亮！】 　　当晚，关闭摄像机之后。 　　符雨涵看见这些评论时气得脸都白了，她陷在妒忌的旋涡，不明白自己正面刚怎么就赢得不优雅了？ 　　她感到，自从遇见了钟杳，好像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十五岁的符雨涵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曾经只要努力就会有成果，而这次她拼了命地用力往上，却始终越是往下坠落。 　　—— 　　符雨涵的空降，虽没让钟杳也失去理智跟她赤膊对抗，却到底还是令其生活造成了小小的动荡。 　　这天，结束了一天的竞速，钟杳本来按照原定计划在不动如山的学习。 　　她起身喝水的空档瞄了眼手机，结果就发现，手机里的新消息又狂轰乱炸地飞进来了。 　　钟杳随便看了几条才知道，因为《一路前进》今天的默契问答，她和祁昱又上热搜了。#祁昱钟杳初吻#的词条挂着老高，惹得朋友同学们又纷纷发来贺电。 　　孙十五：杳杳！你居然和祁昱拍了吻戏吗？？？那你们在一起没有？你不会已经表白了吧？！ 　　唐一鸣：你和昱哥该不会剧组公费恋爱了吧？！ 　　宋拾：杳杳！你败在祁昱的糖衣炮弹之下了吗？ 　　老师们：钟杳同学，拍戏也要记得学习，期末考试还是得回学校测验下学习成绩究竟有没有退步啊！ 　　同学们：钟杳！你什么时候和祁昱回学校宣发电影？！ 　　因为一个吻戏，好像全世界都觉得她和祁昱又早恋了，信息和截图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涌现，钟杳不禁看愣了神。 　　说的人多了，CP粉的言论看得多了，她的心里不禁也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她开始想，其实在少年心里，自己是否也是有点特别的呢？ 　　仿佛心有灵犀般，钟杳的思绪刚起，掌心手机里，少年的语音通话就来了。 　　她原本就已经有些分心，干脆便趁着这个机会走出了拍摄范围，偷偷到酒店的露台上接通了祁昱的语音。 　　“祁昱，有什么事吗？”她问。 　　那端，少年说：“没，就是在直播间突然发现你走神了，怎么突然不继续学习了？” 　　钟杳却问：“祁昱，你怎么每期直播都看，你不用工作吗？” 　　仿佛暗藏的心思被戳破般，祁昱瞬时不知如何作答。 　　好半晌，他才心虚地说：“我发小的直播，我能不支持吗？” 　　怕女孩再追问，他立刻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因为你今天不小心剧透了有吻戏，电影宣发那边正在加班加点重新剪新的预告，说一定要蹭上咱们今晚初吻这个免费的热度……” 　　听祁昱这样和她讨论起他们拍戏的初吻，当初片场的场景克制不住地在钟杳脑中涌现，她抿住唇不语，双颊绯红微烫。 　　语音那边突然静得连风声都能听见，少年说着说着，终于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话题，怎么越聊越暧昧了呢？！ 　　祁昱暗自骂自己几句，琢磨着又该找什么新的话题，先将这怪异的沉默打破。 　　“祁昱，”钟杳突然出声，“那个初吻应该算是宋书词和余燃的，对吧？”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仿若当初做梦时的余燃。 　　“应该。”而祁昱不知是口是心非，或另有打算，顿了顿，转而肯定道，“嗯，那是属于宋书词和余燃的吻。” 　　如果是他们，或许初吻不应当是那样卑微而小心翼翼。 　　钟杳却以为，这个闪闪发光的少年，或许就只是本着敬业的工作态度。 　　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将那些暗藏的小心思拿来胡乱代入。 　　“抱歉啊，”她说，“好像给你和宣发组都添麻烦了。” 　　祁昱立刻反驳：“这算是什么麻烦？省了一笔上热搜的宣发费，剧组那边高兴还来不及，你不要多想。” 　　顿了顿，他终于想起可以用什么转移话题。 　　“钟杳，”祁昱说，“今晚你和靳叔叔在泳池真的很机智。节目组要搞事，你们随便玩玩就行，不要被疯子欺负。” 　　绕来绕去，其实还是关心她的吧？ 　　钟杳笑着回：“有我爸爸在，怎么会被欺负？” 　　“谁欺负你了？” 　　几乎是在钟杳话落音的同时，身后突然就传来了靳川的声音。 　　“爸爸？！”她腾地起身，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机藏到了身后去，颇有一种悄悄和男同学煲电话粥结果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 　　靳川笑问：“不写作业，在这儿偷偷和谁打电话呢？” 　　“没，”钟杳灵机一动，说，“就祁昱告诉我剧组要出新预告的事。” 　　“祁家小霸王啊。”靳川突然朝她伸手，“能让爸爸和他说两句吗？” 　　“啊？”钟杳有些为难，“你要说什么？” 　　靳川扬眉：“不方便？” 　　“哪有！”钟杳一点经不起激，立刻就把手机递上去了，“你说吧。” 　　靳川便接过手机说：“祁昱同学，是我。” 　　“嗯？”少年微愣，没用地小小地结巴了一下，“靳、靳叔叔好。” 　　靳川忍住笑意，调侃道：“祁昱同学，就算是天王的儿子，也不能耽误我家姑娘走花路，明白？” 　　祁昱一愣，感觉如遭暴击。 　　“爸爸！”而钟杳短暂地懵了懵，一把夺过手机，耳尖发热地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朋友之间正常聊天！” 　　“抱歉抱歉。”靳川收起逗她的心思，“我跟你们开玩笑呢，其实是爸爸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可以占用一点你和朋友聊天的时间吗？” 　　钟杳悄悄呼出一口气，先同祁昱道了别，然后才和爸爸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下。 　　这是父女俩第二次肩并肩地坐在外面，夜空月色皎洁，靳川突然想起了小姑娘来北京的第一个中秋节。 　　那时，她是那样的委屈隐忍，所以他现在不能再让她继续委屈了。 　　“杳杳，”他问，“我们要不要退出这个综艺？” 　　“啊？”钟杳侧头看他，微微讶异。 　　靳川稍稍侧身与女儿面对面：“还记得签约那天我说过的话吧？这个班底虽然造星能力强，但总喜欢弄些有的没的，符家姑娘突然加入，我估计今晚这种状况未来可能还会有。如果竞速变了质，那我们也没有再留的意义。” 　　符雨涵加入综艺或许有团队操作，但她今天泳池相扑做到那样，靳川感到这小姑娘可能钻了牛角尖。 　　她这样挑事端，他完全可以当众教育她，替自己女儿主持公道。 　　但小姑娘之间的争斗，他一个大男人又是长辈，当众让符雨涵难堪也未必好看。符家的小孩，当然还是该由她自家的家长来管教。 　　不过，靳川也不想放任她来骚扰女儿，思来想去罢工不陪他们玩倒是个办法。 　　“可是，”钟杳反问，“这样不是很不负责任吗？我们要在旅途上半途而废吗？” 　　靳川却告诉她：“是节目组违约搞事在先，如果你不高兴了，我们随时退出。爸爸都会处理，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的感觉。” 　　末了，他还补充：“当然，爸爸很喜欢和你的旅行和合作，就算脱离综艺，我们自己未来也可以规划更开心的旅行。” 　　钟杳陷入了沉思。 　　诚然，符雨涵的加入令节目有些变质，就连竞速项目也充满了火药味。 　　可是这档综艺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 　　她喜欢锦鲤姐姐和怀特先生，带点儿人情味的竞速；祁浪虽然骚操作多，但有他在的地方总有欢乐，他今天默契问答的时候还替自己解围；更重要的是，这个直播让她更快的发现了自己的一些缺点，也令他们父女意识到一些被忽视的缺失。 　　扪心自问，如果没有符雨涵的话，即便她最后没能讨观众喜欢，她都还是想继续“一路前进”的。 　　“唔，”钟杳沉吟片刻，侧头说，“爸爸，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下，我们先有始有终地走完这一站可以吗？” 　　如果明天的竞速还是像今天这样刻意，那时再考虑退出的问题也不迟。 　　靳川无声微笑，女儿的选择也算是意料之中。 　　他发现，小姑娘性格如此，虽敏感却总是更愿意记住别人的好。就像对祁昱和对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最初定然是有千百般不好，但在后来的相处中，钟杳更在意他们好的一面选择接纳他们。如今，这个综艺虽开始有骚操作，但只要有她喜欢的部分，还没坏到难以忍受她都不会放弃。 　　其实，靳川虽极讨厌节目组这期刻意创造话题，却也不可否认，在这两期节目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收获。 　　他并不催促女儿做决定，伸手揉揉她脑袋说：“你考虑多久都行，我也只是怕我家小萝卜头受委屈。” 　　钟杳仰头，一双乌黑纯净的眼睛微微弯起：“还是那句话，有我的影帝爸爸在，怎么会受委屈。” 　　—— 　　饶是钟杳十分乐天地告诉靳川没关系，他这晚还是拨通了综艺制片的电话。 　　没等制片开口，他就冷漠质问：“方总，今天的情况没人和我解释吗？当初的补充协议都是白给？” 　　当初，为防节目组搞事，靳川早就和佘芮在合约中签署过“拒绝恶意营销、恶意剪辑”诸如之类的条款。 　　符雨涵空降没问题，但今晚接二连三的对抗比赛就大有问题。 　　靳川白天在泳池就想发脾气，但一来直播录着闹起来掉价，二来他也得为没有粉丝基础的女儿考虑，以免让人看她笑话。 　　他当时忍了，却并不意味着这事就这样算了，该算的账还是得和节目组算。 　　“川哥，你可能是误会了。”制片解释说，“易丰和盼盼确实是突发情况来不了，雨涵和子舟的电影定档了刚好开始跑宣传，就真是巧合！” 　　靳川哼笑：“竞速任务改成娱乐综艺的默契问答，任务类型全部变成对抗，这些也是巧合？如果是，我建议方总尽快换个任务策划。” 　　节目组炒话题的昭昭之心，别说靳川这个当事人了，是个观众都能看出来。 　　制片也被问得有些尴尬，只好打着哈哈讲：“今晚这个是失误是失误，我已经在和游戏策划沟通了，确实做得有些过头了。放心放心，川哥，后面会尽快调整成正常竞速。” 　　靳川懒得和他在这儿打太极，直接说：“符雨涵可以来打擂，但给我公平公正公开正常竞速，否则这节目有她没我。我这人事情多，离开了正好腾位置给你们尽情炒作。” 　　说罢，他直接挂掉了电话，态度之决绝。 　　电话那端，制片手机一摔，被气得不轻。 　　这年头出钱的才是大爷，哪有演员这样威胁制片的？靳川还不是仗着这两年实绩够硬！ 　　不过，制片气归气，却也清楚，《一路前进》开播至今话题度最高的的确是靳川父女。观众夸也好，骂也罢，总归还是为了他俩的首秀来看节目了。 　　邀请符雨涵和江子舟前来，最终目的也还是为何拉钟杳炒话题，如果把父女组给气得退出了，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于是，制片被靳川讽刺一通，最终还是得保持微笑给总导演和策划打电话商议此事。 　　—— 　　翌日清晨，在成人嘉宾们都在赖床时，两位水火不容的高中少女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酒店自助餐厅。 　　钟杳上期直播学习的热度颇高，也是因为学习自律，才开始慢慢拉了一波好感。 　　于是，这天符雨涵定了很早的闹钟，每隔五分钟响一次那种。就为了赶在钟杳的前面，提前进入学习状态。 　　钟杳对此倒不怎么在意，比起先去餐厅秀学习，她更在意好的睡眠质量以及高效率的学习节奏。 　　所以符雨涵如愿抢在了她前面开始直播学习，一开始，的确是不少人夸： 　　【涵姐其实也挺拼的，她比钟杳红，工作比钟杳更多，可她比钟杳还起得更早学习诶】 　　【涵姐正面刚虽然铁憨憨，但她真是05花里最拼的了，涵姐稳住啊。】 　　不过，渐渐地，随着学习时长的增加，两个女孩儿的学习状态开始拉开差距。 　　起初，符雨涵还只是因为睡眠不足打两个呵欠，但书本上的知识越来越陌生，睡意如潮水涌来，而她像柔弱小树苗般难以抵挡。 　　约莫一小时后，符雨涵开始对着书本脑袋一点一点，双眼也根本不受控制的半睁半眯。 　　而反观钟杳，她正精力充沛地和家教视频听课，旁边听天书的跟拍摄像佩服不已，还特意给了她一个笔记本的特写。 　　对比太过惨烈，弹幕讨论得不亦乐乎： 　　【太惨了，我仿佛看到了天才与庸才的学习日常】 　　【涵姐输得一塌糊涂啊，这效率起得再早都是白搭吧233333】 　　【钟杳的字写得也太好看了！杳大小姐别陪狗路完了，开个学习直播我能看一整天！】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一对比，我竟觉得符雨涵看起来好费劲好笨重啊……】 　　【其实钟杳的电影预告就美得轻盈灵动，相比之下我居然觉得她就是天赋技能被点满的小仙女，而涵姐是笨拙追赶的凡人罢辽】 　　昏昏欲睡的符雨涵不知道，她越费劲地想要向大家证明，自己实力比钟杳强，却适得其反了。 　　她在不擅长的领域强求竞争，最后却反而衬出了钟杳的优点。 　　当符雨涵睡醒时，已经是这天竞速开始之时，她只能满怀着懊恼的情绪出发竞赛。 　　不知是否靳川昨晚的威胁发挥效用，《一路前进》今天的第一项任务，又变回熟悉的“信息卡”搜索。 　　按照昨晚水上相扑的名次，嘉宾们每隔3分钟被带进一间酒店客房，他们需要凭借智慧，找到藏匿在房间内的任务卡，以及开门的钥匙。 　　经典的“逃出房间”游戏，有人头大，也有人振奋。 　　被罚时十五分钟滞留在酒店大厅的父女组便是振奋那一个，靳川笑道：“小萝卜头，爸爸是不是可以休息，等着你带我逃出生天就行了？” 　　好不容易碰见个不用拼体力和食量的任务，钟杳也跃跃欲试：“那不行，这是合作任务，你什么都不做会脱粉的。到时候你的粉丝全部祖传给我，你怎么办？” 　　观众被父女逗乐，也都想看看钟杳的学霸人设究竟是真是假，一时间弹幕比被罚时的父女组本人还着急。 　　终于，父女组也被关进了酒店客房！ 　　托唐一鸣的福，钟杳初中的时候没少玩密室逃脱手游，她刚进房间就指挥：“爸爸，我们先拉一遍房间所有柜门抽屉，如果有拉不开的，就再翻沙发、地毯和床单甚至床垫。” 　　果不其然，床头柜和衣柜的抽屉被各锁了一个。 　　父女俩有条不紊地毯式搜索，最后在床垫底下发现了一把钥匙，打开床头柜收获一把螺丝刀。 　　应该还差一把钥匙，钟杳一点儿不急，有条不紊说：“爸爸，再找下杯垫、灯罩，或者窗帘边角之类的地方。” 　　不多时，他们又在台灯的灯罩内部顶端找到一把钥匙，打开衣柜里的抽屉，得到一个挖出许多圆圈小洞的长方形卡片。 　　“这是什么玩意儿？”靳川问，“这不会是线索卡吧？” 　　钟杳沉吟片刻，猜测道：“可能是解密的卡片，我小时候看一部探险书，里面就有那种解密卡，放在模糊的区域能看见答案。” 　　“那这个螺丝刀呢？”靳川又问。 　　钟杳开始仔细扫视房内，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桌上突兀的地球仪上：“爸爸，来，你试试拆开这个地球仪。” 　　靳川捣鼓半天，咔嚓一声，地球仪还真被打开了！ 　　内里有一张语句完全不通顺的字条，以及两道奇怪的算术题目：“E H*A-L/D”以及“G-I/C D”。 　　靳川登时笑了：“这什么摩斯密码？我看隔壁老梁和小浪今晚都出不去了。” 　　而几乎是他话落音的同时，就听小姑娘说：“我算出来了，10和9，应该是保险柜的密码。爸爸，你去试一试1，0，9的排列组合开保险箱，我研究下这个字条和解密卡。” 　　【？？？？？？怎么就得出10和9了？？！！】 　　靳川此刻的心情与这条弹幕无异，但他还是先听女儿的去试着开保险柜，刚输入109，柜子就啪一下开了，一把金灿灿的钥匙躺于柜中。 　　同一时刻，镜头中，钟杳在字条上迅速移动解密卡激动起身：“我知道了，这纸条就是线索卡，你看，圆圈里是鱼尾狮公园。” 　　靳川将钥匙插入孔内，客房的门居然真的瞬时开了。 　　弹幕被钟杳的才思敏捷炸开一片： 　　【卧槽！钟杳牛逼！】 　　【我仿佛看到了学霸头顶的智慧光环，杳大小姐在擅长的任务真的宛如神仙！】 　　【要不是昨晚修罗场，以及杳学霸全程直播学习，我也要以为提前看过剧本了哈哈哈】 　　【呵呵呵，隔壁涵姐还在对着保险柜犯难呢，我咋觉得符雨涵不是来打脸，是来主动送人头的？】 　　【真的，要不是涵姐和大小姐撕得腥风血雨，我都要以为她是来替钟杳吸粉的了！】 　　靳川知道女儿很聪明，却还是和众人一样感到不可思议，一边奔跑一边问：“那个10和9怎么算出来的？” 　　“很简单的，”钟杳回，“就是把字母对应字母表上的顺序，用那个数字加减乘除。爸爸我们快一点，别的组应该很快也会想到。” 　　然而—— 　　镜头切换到另外四组，每组的情况都各有各的惨烈。 　　祁浪平常玩的都是英雄联盟啊，吃鸡之类的游戏，看见密室逃脱这种就头大。但他敏锐度还是够的，酒店客房怎么会有地球仪，两个男的一合计，直接把地球仪给摔了。 　　影帝偶像组获得解密纸条，以及两道奇怪的数学题。 　　祁浪听英语网课都能直接睡着，此刻看着ABCD的加减法，直接蒙住眼睛把纸条塞给梁启明：“明哥，救命，我晕字了！” 　　而他们隔壁，从初中就开始做练习生的两位女团妹子，也不遑多让，对着英文算术流下了学渣的眼泪。 　　包括与钟杳同级，保持在桃李成绩中游的符雨涵，最后也饶了一大圈才想到字母表上。 　　就连综合实力最强的锦鲤夫妻，因为没怎么接触过密室逃脱，也还在对着撬不开的地球仪犯难。 　　当其余四组都还困在酒店时，父女组已经一马当先抵达鱼尾狮公园。 　　他们将完成新的任务：劳动还是才艺？ 　　靳川几乎不假思索：“才艺。” 　　接着他们便被带到新加坡的街头，地上摆着吉他、水袖、话筒、杂耍球……甚至是戏服。 　　钟杳他们需要从中选取一至两件行头，靠自己的才艺赚到100块交给裁判，此外，他们还需要赚取前往下一站的捷运钱。 　　“要选戏服吗？我们现场表演赚钱。”这是靳川的第一反应。 　　他琢磨着跟女儿现场来场对手戏，跟女儿现场来一场对手戏，让那些骂小姑娘的观众看看她的天赋。 　　却听钟杳冷静分析：“爸爸，咱们选纸和笔吧？我来画画，你去拉客人，画素描来钱快。演戏是挺有意思，但得自己编排剧本，街头也没有灯光妆发，大家没办法代入会觉得尴尬的。” 　　靳川想想也是，当机立断：“行，我就告诉游客你画素描人像对吗？” 　　钟杳就已经在找适合绘画的支撑点，最后她发现没有画板画素描的难度有点高，便立刻改口：“不，爸爸，我画Q版头像吧。速写比较快，我们收便宜点，薄利多销。” 　　须臾，直播间的观众，便见曾经他们口中的“废物星二代”以墙为支撑点，三五分钟就能画出突出路人特点的Q版头像来。 　　一开始，观望的路人居多。但渐渐地，聚集的游客多了，又看见了还不错的成品，价格也便宜，下单的人便越来越多。 　　新加坡本就有不少华人，钟杳的电影还没上映，他们或许不关注网络八卦不知道她，可认识靳川的华人游客却越汇越多。 　　大明星女儿画的漫画，一幅才20块，顺便还能跟靳川合影，多划算啊！ 　　到最后，父女组竟是直接爆单了。 　　原本，他们不到半小时就赚够了一百块，但大家太热情，别的组又都没来，钟杳便决定多抽出15分钟来画。 　　父女组凑够捷运钱后，还替三个幸运的游客各免费画了一幅。 　　而直到他们开始在本站任务收尾，综合实力max的锦鲤组才姗姗来迟，而紧随其后的是符雨涵和江子舟。 　　彼时，钟杳正放下纸笔，符雨涵一眼看见地上的戏服便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认为自己已经无需再等到电影上映，现在就可以靠才艺碾压钟杳。 　　符雨涵选择了穿戏服唱黄梅戏，因为她曾为了一部电视剧，下苦工学过。 　　然而—— 　　钟杳一语成谶。 　　街头唱戏，没有剧本的支撑，没有音乐的衬托，再加上搭档江子舟压根不会唱戏，宇宙cp组所呈现的效果极差。 　　最开始，游客们都是像看“街头胸口碎大石”般，看会儿热闹就走了。 　　但符雨涵出道早，国民度到底还是很不错，不多时，便有华人游客询问，能不能合影然后付费看唱戏。 　　这与符雨涵所预计的，让游客被自己的表演所打动的结果，相差甚远。可这又是在竞速中，眼见着距离钟杳和靳川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隔壁锦鲤也挥着双节棍完成离开，她的内心越发焦躁。 　　她勉强同意了，心里的失落感却掩盖不住。 　　与靳川钟杳父女的热情相比，国民小女儿符雨涵的脸色堪称冷漠不情愿。 　　大明星不乐意拍照，游客们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最后——宇宙cp在演戏赚钱上滑铁卢了。 　　无论是才艺展现，计谋策略，以及心态平衡，两位小小花的对比都太多鲜明，观众一时议论纷纷： 　　【哇塞，钟杳的绘画功底好强，能在这么短时间画好速写漫版头像已经很牛了，她还真突出了游客特点，观察力max】 　　【这一期杳大小姐表现也太好了吧，我也要路人转粉了！】 　　【而且她不仅表现好，还说中了选戏服的地狱场面，符雨涵的好胜心太强，输得明明白白】 　　【符雨涵是不是心态崩了啊？从她发微博内涵钟杳，她后面的一系列操作都像被下了降头……】 　　符雨涵的口碑直线式下降，越来越多的观众说她空降主动送人头，最后连她的粉丝都忍不住开麦骂： 　　【你妈的！符雨涵你赶紧被淘汰了回去演戏吧！何必自降身份过来和花瓶比街头卖艺？】 　　【符雨涵你没有心吗？从扶贫和糊咖演电影处女作就他妈在气雨滴，现在又跑来综艺丢人现眼好玩吗？】 　　【孙高卓死了！不好好给雨涵接戏，一天天都在搞些什么？我做粉丝天天撕逼，结果就换来这个？】 　　【脱粉雨滴转粉杳家了，受不了丑逼还头铁，与其天天帮扶贫涵撕逼，不如粉学霸小仙女。】 　　符雨涵自从错失《如果你知道》之后，便在不断主动挑事。 　　起初，粉丝心疼她被截图，钟杳那时的确也没有姓名，雨滴们还护着她天天替她撕逼。但伴随着钟杳身份的曝光，《如果》的定妆照和预告发布，钟杳又在综艺上不卑不亢的一点点展露优点打脸符雨涵，恨铁不成钢的雨滴们便开始痛骂和脱粉。 　　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一切爆发的背后都有无数个失望的瞬间。 　　在符雨涵被粉丝痛骂之时，钟杳却在本站的终点站收获了意外之喜。 　　今天的任务全部撞在她的天赋技能上，父女俩一路畅通无阻，竟成为了第一个抵达终点站滨海湾花园的嘉宾！ 　　远远地，钟杳就看见了主持人Mr王的身影，以及—— 　　一排举着粽子的人！ 　　钟杳猛地驻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打了个嗝，然后她躲到靳川身后怕怕地问：“爸爸，节目组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又让我们吃粽子？吃完才能算第一个到达终点站的那种……” 　　“杳杳！恭喜你！”那排人见到她很是激动地挥舞手中的粽子，“杳杳快冲，离终点只差最后一步了！” 　　在三亚吃粽子的阴影浮上心头，钟杳半真半假地和靳川商量：“爸爸，如果实在要吃很多粽子，我们退赛也不是不行。” 　　眼见着举着粽子的女孩儿们朝她这边奔跑过来，小姑娘往后一退缩，有点拔腿逃跑的意味。 　　靳川却一把拉住她：“先别躲，你再仔细看看。” 　　钟杳驻足。 　　却见女孩子们越跑越近，而她们手中的粽子也愈发清晰，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都是布偶的小粽子！ 　　“杳杳，你怎么不过去啊？”一个戴着蝴蝶结发箍的女孩说，“大家都在终点等着替你庆祝呢！” 　　钟杳迷茫反问：“原来不是节目组又安排吃粽子啊？” 　　女孩笑倒：“哈哈哈，杳杳你太可爱啦，我们是你的粉丝小粽子呀！这是后援会组织的第一次综艺应援活动，杳杳快冲，你是第一名！” 　　【天啦，杳大小姐巨可爱！我也想加入后援会做小粽子！】 　　【笑死我了，被弹幕骂到狗血淋头都不退赛，但因为害怕吃粽子怕到想退赛，可爱到爆哈哈哈】 　　【本人直接黑转粉，真把我看乐了】 　　【还愣着干嘛呀！杳杳快冲啊，后面锦鲤组马上到了啊啊啊！】 　　弹幕和现场粉丝全部都高呼：“杳杳快冲！杳杳第一！” 　　钟杳被骂那么久，第一次见到活的粉丝，还是在综艺现场，整个人幸福到有些发懵。 　　最后是靳川牵着她奔向了终点。 　　在主持人宣布父女组获得冠军，钟杳被巨大幸福感围绕时，靳川在她耳边说：“恭喜你有粉丝了，我们小萝卜头要蜕变成大明星了。” 第66章 　　钟杳人生中第一次有粉丝的概念，是刚转学到北京时，一大批“鱼姐姐”到桃李中学的门口等祁昱。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明星的粉丝不止出现在网上，他们还会主动去到偶像的身边支持他、鼓励他。 　　曾经，钟杳为少年被万千粉丝簇拥的场面所震撼，未曾料想，现在她也拥有了不远万里前来支持的活粉！ 　　虽然远远比不上鱼姐姐的数量，只是十来个人，但她还是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幸福感。 　　父女组竞速拿了第一名，但他们却没有立刻离开终点站。 　　钟杳走进粉丝堆里坐下说：“真的非常谢谢你们，但是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毕竟这里是国外，比起接机和送机活动应该更耗费精力和财力，而她一周以前还在被观众追着骂。 　　而粉丝们七嘴八舌的告诉她： 　　“杳杳，我们是特意来给你鼓劲的呀。” 　　“是啊杳杳，你特别特别好，不要在意那些骂声也不要感到害怕，以后我们小粽子会保护你的！” 　　“杳杳，这个粽子是我们的应援物，放心只是玩偶不会让你吃，可以送给你吗？” 　　“还有伞，新加坡太阳好大，杳杳要注意防晒防暑哦。” 　　因为这是钟杳第一次有活粉出现，节目组也觉得有趣，便仍旧将镜头对准了钟杳。 　　所以还有粉丝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杳杳，狗路把符雨涵请来搞事我们都很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你好好加油，但安全第一啊，我们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钟杳听了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忽然之间，她感到特别庆幸，庆幸自己昨晚并没有冲动退赛。 　　坚持总会有回报，而她很幸运，回报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少女接过粉丝们送的小粽子和遮阳伞，很感性地抱住了姑娘们：“谢谢你们，你们都太好啦。” 　　女孩儿们心疼钟杳，钟杳也心疼她们，竞速结束前一直陪她们聊天，还特意叫助理去给粉丝们买了水。 　　直播间内，见证了钟杳和粉丝互动的观众，不少都发出羡慕的声音： 　　【杳杳也太温柔太甜了，还特意给粉丝们买了水，神仙爱豆！】 　　【而且她还很绅士地把伞往旁边妹子那偏，明明是需要人疼的小姑娘，却总会为别人考虑qwq】 　　【杳大小姐好暖，对粉丝像对朋友一样，我的爱豆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温柔ORZ】 　　【呜呜呜粉小爱豆真的好快乐，我也要来养成爱豆杳！】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钟杳终于有粉丝了，连带着后来锦鲤组和女团组抵达终点，都没什么观众讨论。 　　直到祁浪和梁启明两个人也气喘吁吁来到滨海湾花园，只剩下符雨涵和江子舟这对宇宙cp还不见踪影，众人的目光才总算回到竞速上。 　　弹幕都在猜测，符雨涵这次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搞事不成反而被一轮游。 　　当然，符雨涵毕竟是新任的“国民女儿”，粉丝基础到底还是在。也有不少人阴谋论，说这都是节目组剧本，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影帝私生女铺路罢辽。 　　被骂了两天的狗路却打了所有人的脸。 　　宇宙cp的确是最后一组抵达的，彼时，符雨涵的脸红一阵白一站，可堪精彩。 　　再加上主持人说：“符雨涵、江子舟，你们是最后一组到站的，我要很遗憾地宣布——” 　　符雨涵的脸刷一下白了，眼里全是不甘。 　　却听Mr王继续到：“虽然你们是最后到达的，但梁启明和祁浪的罚时还没有结束，所以你们是倒数第二名！” 　　弹幕一片【？？？？】刷过去，综艺突然回放镜头。 　　原来，在梁启明和祁浪抵达终点后，直播镜头立刻切掉了，观众们方才有一段内容没看见。影帝偶像组因为暴力破坏客房逃脱环节里的地球仪，被判定犯规，需要被罚时三十分钟。 　　比起最近争议不断的符雨涵，自然是幽默风趣的偶像祁浪更受欢迎，影帝偶像组面临被淘汰的局面，观众顿时鬼哭狼嚎。 　　幸运地—— 　　在上一期结束后的人气投票中，祁浪和梁启明的人气一骑绝尘，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他们拥有了一次随机抽选特权卡的权利，而祁浪超欧的凑到了“豁免权”，能够豁免一次淘汰。 　　在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之后，观众大呼：【我走过的最长的路，就是狗路的套路！】 　　第二期综艺完美收官，节目组在被靳川敲打过后，游戏策划恢复正常，而钟杳也收获了暖心的粉丝。 　　因此，虽然符雨涵和江子舟仍在队伍中，父女俩也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在回国的飞机上，钟杳还拆开了一份意外惊喜。 　　是一封信。 　　“致我最亲爱的杳杳： 　　杳杳，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已经通过《一路前进》的第二个终点啦。 　　你一定也见到终点站的小粽子们了，她们都是真心喜欢你的人，通过了本资深粉丝层层筛选才进后援会的粽子们！ 　　以后会有更多的小粽子站在你的身后，和我、和贺伶俐，和众多关心你在意你的朋友们一样，做你最坚实的后盾，保护你走花路。 　　所以杳杳呀，你千万不要在意网络键盘侠和黑子们的话，你最好了，大家都会知道[亲亲] 　　得知粽子们要来现场应援，我真恨不能长了翅膀，和大家一起飞过来。这是你的第一次线下应援，我怎么可以不在？所以，我让这封信代替我来为你打call啦~ 　　杳杳，无论未来如何，我都将永远做你的粉丝，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姐妹。 　　杳杳，冲鸭！ 　　——最最最爱你的十五” 　　高空万里之上，钟杳霎时便红了眼，金豆豆一滴滴的往信封上砸。 　　旁边，靳川被她吓一跳，腾地端坐问：“怎么哭了？” 　　钟杳笑着抹泪：“没，就是发现，原来收到粉丝的来信真的会这样感动。” 　　—— 　　有了小粽子们的支持，钟杳再兼顾学习和工作时，也觉得似乎没那么辛苦了。 　　她断断续续又拍了一些杂志照，时不时还有一些媒体和杂志的专访。 　　钟杳以为广告拍摄也将接踵而至，还特意提前研究了下广告拍摄的技巧，结果——佘芮却告诉她：广告暂时不接，她的第一个代言不可以太廉价。 　　佘芮还告诉她，不希望电影上映后她空窗太久，所以最近在替她洽谈一个新戏。 　　一旦谈成，届时她得学习、综艺、路演以及进组拍戏同时进行，可能将迎来她高中最忙碌的时刻。 　　与此同时，电影《如果你知道》的新预告发了。 　　这次的预告比上次长了一倍，从校园到成人到暮年，每个单元都混剪了小剧情。老戏骨的暮年组，是从老年大学的重逢快闪到墓园的释然吻别；成人组的是从回忆杀的分手，快闪到终于步入婚姻殿堂幸福拥吻；少年组的结尾处也是一个吻，但却隐隐透着股晦涩感。 　　“你怎么总在受伤？” 　　“坏学生就是我这样。” 　　少年组的开始，是宋书词在树影重重下写生遭遇刚打过架的余燃；紧接着是两人在天安门下，宋书词说她未来想做一名医生；之后画面突然快闪到灰暗的医院，宋书词隔着电话对破败小屋里的余燃说： 　　“余燃，不管人生有多灰暗你都要往光的方向走。” 　　再到最后，细雪纷飞的公交站台，余燃低头吻住宋书词，定格，画面转黑后是余燃的自白： 　　“只要是想记住的东西，无论怎样都会记得。” 　　短短的一段新预告，成功吊起观众的心，毕竟这个走向有浓浓的虐心感！ 　　这天，钟杳和祁昱终于第一次公开“合体”，接受有关电影的直播专访。 　　主持人开口第一个问题就是：“请问钟杳，电影《如果你知道》的少年单元是悲剧吗？” 　　钟杳也不是第一次被采访，知道主持人想套剧透，正想开口把话题带过去。 　　却见祁昱举起话筒说：“怎么，我的咖位下降这么快，电影还没上映就已经要排到最亮眼新人后面去了吗？” 　　紧接着，他又道：“休想套剧情，是悲剧还是喜剧，七夕节锁定电影《如果你知道》。” 　　【燃哥实力护妻！】 　　【明明是昱哥实力护理想型发小hhhhhh】 　　【昱昱：不，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打广告机器。】 　　祁昱明显的维护言语，成功唤醒直播间的观众。 　　钟杳微微笑，拿着话筒回：“余燃，我现在已经不是会被套剧情的小白了，我可是有小粽子应援的大明星！” 　　祁昱扬眉：“毕竟宋书词的绘画技艺超群，咱们连道具都省了，谁能不爱。” 　　说着，他甚至看向主持人，主动引导话题：“昨天热搜不都在讨论她综艺上的速写头像吗，我爆个料，电影里所有的画都是她本人亲自画的。” 　　主持人：……虽然的确是个料，但这并不是我想问的啊？！！ 　　弹幕疯狂【哈哈哈哈】，表示祁昱的采访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主持人崩溃。 　　钟杳也隐隐感到进展似乎不太对劲，拿手肘轻轻碰了下祁昱说：“余燃，你已经改邪归正了，不可以欺负主持人。” 　　然后她对主持人说：“姐姐，我盯着余燃了，你继续问你想问的问题。” 　　祁昱便抬手在嘴边做了个闭麦的动作。 　　“我们书词真的很温柔。” 　　而主持人笑着夸赞钟杳一句，恩将仇报问：“那么为了公平对待，这个问题就一起问二位了，请问两位得知有吻戏，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钟杳：…… 　　她默了默，看向祁昱道：“余燃，不然你还是继续欺负主持人吧，我看做个坏学生也挺好的。” 　　【哈哈哈哈被大小姐笑死，杳大小姐的采访还挺有意思，粉了粉了】 　　【钟杳最近是真的有点儿可爱，上期综艺被粽子吓到也超萌】 　　【她和祁昱互相叫电影里的角色名也好有爱，瞬间get了终遇cp的精髓，并随时准备入股】 　　【主持人太坏了，但我也想知道答案[狗头]】 　　在观众被钟杳的风趣幽默逗乐的同时，祁昱先回答了主持人的问题。 　　少年收起了方才的散漫，一本正经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情，就是正常工作而已，做演员迟早要面对的事，就还好。” 　　诚然，祁昱喜欢钟杳，和她拍吻戏他根本就非常紧张和在意。 　　但他清晨的知道，越是这样暧昧的问题和氛围，才越要回答得正式和官方，否则会特别不尊重女演员。 　　钟杳却有些意外。 　　她虽然对娱乐圈接触得越来越多，但目前到底也只拍过一部戏，还处于靠本能拍摄的阶段。 　　她没有祁昱这样高的觉悟，听对方这样说，心间竟泛起一丝丝的失落。 　　当然，钟杳没有表现出来，她只微笑着道：“我赞同余燃刚才的所有观点。” 　　…… 　　两个小演员理智又聪慧，这一场采访到底是没能被套出什么暧昧的话题，但他们的机智，尤其是钟杳的表现仍获得了一致好评。 　　——今天的双人专访钟杳表现很出彩啊，谁一开始造谣说她进娱乐圈翻车？我觉得钟杳还挺游刃有余，我太喜欢她身上散发的从容气质了！ 　　——臣附议！杳杳今天真是风趣又机智，我不认为学霸是她的人设，这完全是个人能力优秀。 　　——而且和隔壁宇宙cp相比，鱼池cp的营业更恰到好处，隔壁一点都不校园青春，我太喜欢这对发小互称对方角色名开玩笑了。 　　——还有钟杳新预告里的台词听起来也很好！符雨涵可是演了多少部电视剧才有这台词，她可是新人新作，感觉她的起点已经是符雨涵所无法比拟的了。 　　——涵姐这局确实很悬，但如果兔区爆符雨涵要演《梦想纪念册》是真的，那杳大小姐可有得追了！ 　　——那倒是，涵姐《梦想纪念册》爆了，对手应该就是95花夏敏敏那波人了，杳姐只有拿个影后才可继续碾压:D 　　——难怪这次《暗恋》那边没发新预告刚，涵姐这是终于醒悟要向前看了吗？ 　　——不一定吧？《梦想纪念册》是破镜重圆小言，符雨涵年龄还是太小了，听说焦思琪导演打算让她演女主小时候，夏敏敏演女主成人阶段。 　　——又不是电影，以符雨涵的电视剧实绩怎么可能在小言剧里给夏敏敏做配，她们俩一个制霸05花，一个制霸95花好吧？ 　　不得不说，符雨涵团队将她和钟杳捆绑得相当成功，评论原本还在夸钟杳和祁昱的采访和电影，转头风向就飘到了符雨涵的新剧资源上。 　　事实上，评论区所说的《梦想纪念册》这部新剧，的确称得上本年度最好的电视剧资源。 　　该剧也是根据小说改编，在此之前，原作者的另外两部系列作品均成功上星，并同时收获了收视率和口碑。尤其是这两年，所有小生小花齐齐跑去演大男主戏，结果扑得一塌糊涂，而这期间又正好没有一部现代偶像剧爆红。 　　在这样的行业现状下，曾经连续制霸收视的小甜剧，自然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好饼”。 　　一来该作者的其他改编作品已有佳绩，二来焦思琪导演曾经的电视剧也捧红过一个大爆小生和小花，双剑合并极有可能是冬季顶流预定。因此，人人都看好《梦想纪念册》这部都市爱情剧。 　　前后两任国民女儿夏敏敏和符雨涵都在竞争倒也并不奇怪。 　　她们两人一个是95花，一个是05花，又恰好是破镜重圆同时有校园和都市的剧情，吃瓜群众们便做起了俩国民女儿的合作的梦。 　　而就在网络热议此事之时，佘芮找到钟杳，告诉她：“新戏太多家竞争，需要她自己去试镜争取。” 　　钟杳微怔，原本只是试探着问：“不会是《梦想纪念册》吧？” 　　“聪明！”佘芮却给出肯定答案，“不错，都学会关注影视资源的风向了。” 　　资源是好资源，但钟杳不确定地反问：“佘芮阿姨，我又要去截胡别人吗？” 　　上次截胡符雨涵就已经被她疯狂追逐对刚，要是这次同时截走05花和95花的好饼，那未来还不知得怎样腥风血雨…… 　　佘芮一眼看透小姑娘的心思。 　　她勾唇，伸手轻轻捏钟杳的脸：“怕什么？只要是凭本事截的胡就根本不必怕，腥风血雨才有大红的命，杳杳，去打动焦思琪导演，争取做个国民女儿的杀手。” 　　—— 　　试镜这天，钟杳早早地来到了现场，偌大的剧场内前几排居然都坐满了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好资源的激烈争夺。 　　当然，她毫不意外地在试镜剧场碰见了符雨涵，以及上一个国民女儿夏敏敏。 　　三个女孩视线在空中交汇碰撞，周围别的试镜演员都些微骚动，若为导演和主创这些面试官在，现场恐怕会立刻沸腾起来。 　　这是钟杳的第一次正式试镜，她报道后，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交谈，就静静地坐在人群最后一排先观看其他人的表演。 　　三位主创和焦思琪导演都坐在舞台之上，以便能够近距离观看演员的表演，而与此同时，别的试镜竞争者也都全在观众席看着。 　　这样的公开试镜，显然更有挑战力，这需要演员更加放得开，心理素质也需得更强。 　　一开始面的是配角，伴随着一个个陌生或熟悉的面孔走上舞台，从面试官们手中拿到试镜片段演绎，现场的氛围变得越来越紧张。 　　因为大家发现，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也有一大票的演员在竞争。 　　试镜更多的讲究即兴，可哪怕是演员的一个表情不对，观看的人便会轻易出戏。这意味着，哪怕你只是犯一个小小的错误，也不可能逃过面试官的眼睛。 　　钟杳因为面试的是主角，被排在压轴的最后。 　　而她便坐在台下，看见试镜演员们络绎不绝地上去，有人自信谢幕，但更多的人灰败退场。 　　精力高度集中之时，时间便转瞬即过。 　　钟杳感觉自己刚揣摩出试镜的感觉，符雨涵便被叫上台了。 　　女孩鞠躬问好后，导演惯例给她随手指了一段戏。 　　钟杳他们坐在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戏，只见符雨涵先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她眼里的情绪竟挣扎而不舍。 　　可她又面色冷漠，语气决绝：“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现在上大学了，长大了，就不喜欢打游戏的男生了。” 　　“你现在是职业选手了？那又如何呢，本质还是打游戏。” 　　“苦衷？没有苦衷，人生又不是电视剧，大多数人的初恋本来就是败给时间和距离，纪驰，我不喜欢你了。” 　　“我走了，不会回头。” 　　符雨涵转身的时候甚至还在笑，仿佛终于摆脱了一桩大麻烦，但她的步伐从轻快变成疾驰。等跑到舞台角落时，她突然蹲下，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她想克制，却终于还是克制不住，蹲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又透着委屈。 　　原来，分手时不过故作轻松，她的心其实早就碎裂不堪。 　　台下停留继续观摩的试镜演员们，这才恍然，原来导演给符雨涵指定的是分手戏。 　　而她的表演无疑是出彩的，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好厉害，她情绪转换也太自然了。” 　　“而且时间很短，感觉完全信手拈来！” 　　“哭戏也特别自然特别好。” 　　钟杳抬眼看向面试官，焦思琪导演和两位主创都满意地点了头。 　　她抿了抿唇，也不得不承认，符雨涵的性格虽然不好，但演技的确不俗，或许这就是她能一直走到今天的原因。 　　符雨涵之后紧接着便是夏敏敏。 　　夏敏敏小学便开始演戏，是货真价实的童星，观众缘比符雨涵更好，外形也更胜一筹，大家对她的期待甚至比符雨涵更高。 　　她今年虽然已经超过25岁，但对面试官们鞠躬笑起来时，竟比符雨涵一个高中生更甜。 　　底下的演员们都将身体坐得更直，迫不及待想看夏敏敏的演绎。 　　只见她拖了一把椅子坐下，表情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耐。 　　女孩拿起电话，语气也颇不满：“好烦哦，我姨姨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居然迟到，曼曼，你来接我嘛。” 　　她嫌弃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又说：“我今天特意弄了个杀马特发型，气走相亲对象后，我觉着我会没有勇气走出咖啡厅的，来嘛~你来嘛~” 　　夏敏敏原本正撒着娇，却突然声音一顿，旋即才震惊抬头。 　　仿佛她刚才只是听见什么声音，就已经被震撼到，而此时此刻，她看清来者，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纪驰？” 　　原来，她吐槽的相亲对象竟就是曾经的初恋对象。 　　刹那，夏敏敏想起自己杀马特的造型，脸色刷的一白，竟是一下蹲到了地上，拿咖啡桌的桌布盖住了头。 　　“纪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苏想想。”女孩闷声闷气的声音从桌下传来。 　　表演至此结束，台下观看的演员们都被她逗笑了： 　　“敏敏也太可爱了吧！我记得原著不是这样的，她居然自我发挥！” 　　“可是这个发挥好符合人设啊，呆呆萌萌。” 　　“敏敏和雨涵都表演得真好，不然涵涵就屈尊演一下学生时代的苏想想吧，我不想竞争了，我只想看她们俩演qwq” 　　试镜演员们的私语，再加上舞台上焦思琪导演的笑声，昭示着夏敏敏的成功。 　　钟杳在台下也佩服不已，她认为夏敏敏要更胜符雨涵一筹，因为她方才不仅情绪转换可爱，无实物表演也相当精彩。 　　“下一个，钟杳。” 　　这时，台上终于叫她的名字。 　　钟杳并非最后一个，只是运气不好，刚好被排在了夏敏敏后面。 　　她前面两位演员，一悲一喜都演绎得相当出彩，她这时上去试镜，其实有些吃亏。 　　因为她要拿下这个角色，肯定不可能只是不出错，恐怕得做到令人惊艳的地步才行。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尽力去做。 　　钟杳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微微鞠躬：“各位老师好，我是钟杳。” 　　导演焦思琪抬眸看这个影帝之女一眼，她的确继承了靳川的美貌，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是娴静平淡的，与她想要的可爱灵动相去甚远。 　　但到底是位星二代，她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也得给她一次机会。 　　符雨涵和夏敏敏方才的表演焦思琪十分满意，所以她随意给钟杳指了段醉酒的戏，想教她知难而退。 第67章 （一更） 　　焦思琪导演给钟杳指的，是男女主成年重逢后的一场醉酒戏。 　　从夏敏敏的表演便可窥见女主苏想想的性格，她是灵动却又可爱的，和男主纪驰的这场醉酒戏，两人还没有复合，那种克制而暧昧的度其实很难把握。 　　况且，现在的钟杳才十六岁，让她演绎成年女人醉酒勾人的样子，难度只增不减。 　　底下观摩的其他试镜演员都不禁叹气： 　　“钟杳好惨，被排在两位大佬后面，还要小孩扮大人……” 　　“醉酒这场超难，我来之前就一直祈祷千万别抽到这场试镜，感觉钟杳要现场翻车。” 　　“对，她本人太漂亮了，醉酒很容易只剩欲，但苏想想可不是那一挂的。” 　　闻言，刚试完镜的符雨涵和夏敏敏也不禁微微勾唇，毕竟马上就要少一个星二代对手，谁不高兴呢？ 　　现场的所有人都不看好钟杳，因为这个试镜片段，于漂亮又清纯的她而言，难度可堪地狱级别。 　　但她本人觉得，这同时也是个大好的机会。 　　她现在的作品只有《如果你知道》，甚至都没有上映，大家只看过她预告里清丽动人的清纯模样。所以她若要将这个醉酒片段演到惊艳，或许根本不必达到或超过100分的水平，很可能她只需要打破大家对她的刻板印象，看到她所塑造的苏想想与宋书词的反差，便能成功。 　　思及此，钟杳心中的紧张感反而消减几分。 　　她平静地问：“各位老师，请问我能邀请现场的一位演员上台吗？就只需要站在这儿充当一下男主角，不会真的搭戏，还是我自己表演。” 　　钟杳要求找人“搭戏”，其实就已经比夏敏敏的无实物表演略逊一筹。 　　焦思琪便更觉这位星二代也不过如此，她扬眉回首：“敏敏，你愿意上来客串下纪驰吗？” 　　夏敏敏自然满口同意。 　　周围的演员们都些微骚动，这个钟杳怎么回事，已经是地狱级别了，还把最大的竞争对手搞上台给自己增加压力！ 　　“谢谢导演，谢谢敏敏姐，那我开始了。” 　　对大家的震惊，钟杳全不在意，她礼貌道谢，也学着大家那样闭眼深呼吸调整状态。 　　再睁眼，方才娴静的少女摇身一变，双眸迷惘又透着难过。 　　钟杳虽才十六岁，青春少女却不幼，不像别的少女明星看着总像是童星小孩子。此时此刻，她眼神表情流转，再配上一张明艳漂亮的脸，倒真透着股买醉的落寞。 　　她身若无力，脚步似走在云端上班发飘，左脚绊右脚，为了不跌倒她拉住了眼前的人。 　　女人抬头，见到昔日日思夜想的初恋，先是愣了瞬，旋即弯起一双狐狸眼，灿烂笑容透着几分傻气。 　　这与钟杳本身所散发的聪慧娴静气质天差地别，现场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瞬间迸发的演技与灵气，所有人脸色微变，就连导演焦思琪也正色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却见女人双手揪住夏敏敏的衣摆，身体微微前躬，下巴抵在她胸膛，仰起头拿一双醉醺迷蒙的双眼看她。 　　“纪——驰！”她眼尾微垂，嘴唇微嘟，似抱怨似撒娇，“你回来啦，这次是不是不走了？” 　　初恋只沉默复杂看她，没有说话。 　　苏想想乌黑的目转两圈，仿佛在思考什么，须臾她又软软地说：“不行，万一你又很快走掉怎么办？纪驰，”她拉拉他的手，娇憨摇着他撒娇，“你再教我玩一次游戏好不好，我现在没那么笨啦。” 　　二十五六的女人，喝醉后碰见初恋情人，仿佛又变成昔日那个耍赖的小女孩。 　　她转个身，背对着初恋，双手傻气抬起，像在模拟玩游戏的状态。 　　“纪驰，你看，我现在鼠标走位很厉害的，”她握住身后人的左手，放空中一放说，“还是你来摁鼠标，看我们双剑合并~” 　　少女的脸颊竟微微泛红，她半靠在夏敏敏的怀里，她的碎发擦过下巴，发香和酒香交缠，夏敏敏一瞬间竟真有些代入男主角纪驰的心情。 　　耿耿于怀难以忘记的初恋女友软在怀里，握着他的手，重现他多年来一遍遍想过的，曾经在网吧不耐烦教逃课少女玩游戏的场景。 　　他怔怔出神，少女后脑勺贴在他胸膛，仰起头看自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几分恳求。十年过去，二十六岁的她，此刻是如此娇憨可爱又勾人。 　　钟杳本身其实是明艳的长相，只不过平常她本人比较安静，又刚饰演了宋书词，才会让人觉得她娴静清纯。 　　此时此刻，她像小狐狸又似小猫咪般窝在夏敏敏怀里，居然让夏敏敏一个女的也脸红了！ 　　钟杳望见上任国民女儿愣了神，红了脸，扬唇一笑，从她怀里起身。 　　少女又恢复娴静模样，她微微鞠躬，声音如春风拂过：“谢谢各位老师，我的表演结束了。” 　　底下的私语声比今天任何时候都大： 　　“我靠……夏敏敏刚才是脸红了对吧？钟杳，怎么这么厉害？” 　　“我都看傻了，焦思琪导演现在该怎么选？” 　　“钟杳居然这样深藏不露，我完全理解徐风为什么选她了，连夏敏敏和她比都有些逊色了吧？？” 　　而台上，原本对她毫无期待的焦思琪眼中更是惊艳之色难掩。 　　她没有立刻叫下一个人上台，而是看向钟杳，言语间全是赞赏：“钟杳是吧，真不愧是靳川的女儿。” 　　—— 　　钟杳试镜结束之后，恰好又是综艺《一路前进》发布新一期投票通道之时。 　　与上期一样，节目组这次又搞大事了。 　　“@综艺一路前进：由于梁老师@梁启明下期临时有事，下期#一路前进#将由@祁昱代替梁老师，加盟祁浪组成‘双祁’偶像组！敬请期待新组合的表演~同时，也请大家为自己喜欢的组投票哦[链接]” 　　继隔壁《暗恋》剧组合体宣发后，《如果》剧组的宣发也渐渐开始了。 　　对此，钟杳一点都不意外。 　　最初节目组还问过，要不要让祁昱直接代替靳川，和她组成终遇cp，更直接地和符雨涵江子舟这对宇宙cp打擂。 　　但钟杳拒绝了，上这档综艺的初衷是爸爸，她并没忘记。真正的路演尚未开始，她当然想和祁昱组队向前，但不必这样着急。 　　于是，祁昱便暂时替代了梁启明影帝，和祁浪组成了双祁组。 　　两位好朋友的cp粉并不比钟杳少，尤其伴随着五月下旬来临，祁昱的生日应援开始，此消息一公布便被鱼姐姐们激情转发。 　　——我靠？？？这是什么世纪同框，我以为按狗路的套路，会直接把靳川换成祁昱？ 　　——票已投！恭喜昱昱的十七岁要在竞速中度过啦，昱昱冲，冠军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期待少年祁昱在浪漫之都巴黎的十七岁竞速[心] 　　——期待祁昱《一路前进》，鱼姐姐们在巴黎终点等你~ 　　当然，除了做“生日控评”的鱼姐姐们，更多的都是cp粉们的狂欢： 　　——狗路今天做人了！天了噜，只要我活得够久，就能够等到我的cp同台！（没错我说的就是双祁 　　——心疼杳杳哈哈哈，别的剧组cp宣传都是做队友，而她却要看着cp和情敌组队233333 　　——怎么还不开播，着急！双祁cp，终遇cp，宇宙cp，狗路简直是cp界的登记所[狗头] 　　——哈哈哈狗路会玩儿，让我们拭目以待，在面对理想型发小和发小爸爸，双祁党会不会放水:) 　　《一路前进》新一期尚未开播，其热度便已爆表。 　　当然，《如果你知道》还没上映，钟杳和祁昱的cp目前式微。其中大部分的流量都来自于祁昱，以及祁昱和祁浪的cp粉。 　　祁昱虽然加盟，但本身还是想替钟杳拉拉票，却不料，当他点开投票链接一看，他和祁浪的排名早已一骑绝尘…… 　　他想到上次欲盖弥彰的拉票，不仅没有让钟杳父女得第一，反而还让祁浪好运的继续留下，以至于他这次做飞行嘉宾都无法和钟杳同组，他便顿觉痛心疾首。 　　面对投票界面，祁昱叹了叹气，最终放弃了要再给父女组拉票的想法。 　　5月21日这天，万众瞩目的《一路前进》新一期正式开播。 　　照例在嘉宾准备期间先放花絮预热，不同于以往，今天直播间从开播起就满屏的粉红色弹幕，不明所以的路人进来都一脸懵逼的问：【怎么了？？这期是有谁公开恋情了吗，宇宙cp公开了？】 　　而与此同时，镜头抖动，从锦鲤夫妻组切换到了双祁组。 　　因为要合作祁浪和祁昱提前订了同一间酒店汇合，清晨，祁浪举着摄像机悄悄走进祁昱的房间。 　　他坏笑着弯腰在祁昱耳边大喊一声：“小昱昱！我带你发小来进行叫醒服务了！” 　　原本半裸睡着的祁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然后条件反射拉起被单裹住自己上半身。 　　霎时，整个房间都回荡着祁浪魔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唯粉鱼姐姐可以放心了，我看终遇cp还是挺纯洁的。” 　　“祁！浪！你大爷的！”祁昱明白过来自己被戏弄了，裹着被子跳下床去踢祁浪。 　　弹幕跟着祁浪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是的，双祁cp今天正式公开了，今晚就同床共枕[doge]】 　　【梁影帝别回来了，双祁就算不竞速，他们的日常也能让我看一年！】 　　【终遇cp是浪哥亲口承认的情敌cp，宇宙cp是哪里来的野鸡给自己加戏？某涵还是好好舔《梦想纪念册》的饼，大家独自美丽OK？】 　　【双祁别得意，等正式竞速，就绝对是我们终遇cp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天下了！】 　　由于符雨涵上一期表现并不出彩，甚至是过分上头，同时她和江子舟的营业也并不自然，只有默契问答非常刻意的粉红。这期对上真正的流量粉，便被骂得异常难听。 　　当然，诚如弹幕所言，正式开播竞速后，符雨涵和江子舟这对营业cp几乎已经没有姓名。 　　五组嘉宾于巴黎协和广场集结，从主持人热烈欢迎祁昱的加入，一贯张扬不羁的祁昱对着影帝乖乖喊“靳叔叔”时，观众的注意力就已经全在父女组和双祁组身上了。 　　节目组总是知道该怎样戳中观众的心，今天的第一个任务是选择任务：婚纱照或同心锁。 　　选择婚纱照的队伍，将前往蒙马特高地指定地点，自主寻找路人替两人拍摄指定角度和指定姿势的婚纱照；而选择同心锁的队伍，要找到塞纳河之上的艺术桥，之后队员将被绑在一起，再从挂满许愿锁的桥上，找到并打开节目组设置的任务锁。 　　这种显然是为了cp发糖才设置的任务，终于没有再换来观众的骂声，反而一片cp粉发送彩色弹幕夸赞节目组。 　　锦鲤组和女团组都选择了婚纱照，钟杳当然不可能和爸爸拍婚纱照，只能选择开锁。而祁浪和祁昱两个人cp粉已经比终遇cp粉都多了，自然不可能再故意卖腐，也选择了开锁。 　　最后只剩下符雨涵和江子舟，他们从上期空降就显然是为了营业而来，观众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要去拍婚纱。 　　无数人都在期待双祁cp和终遇cp的单独修罗场，并拭目以待，双祁cp是否将对父女组放水。万万没想到——符雨涵和江子舟做了跟屁虫，竟一反常态的也选择了去大海捞针的开锁。 　　其实，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同框宣传，祁昱和钟杳并没打算像宇宙cp那样直白营业。两个小孩早就在出发之前，偷偷私联约定，在综艺上就正常竞速，公平竞争。 　　而祁浪也并非开玩笑不分场合的人，靳川全程都参与在比赛中呢，他当然也不可能公然去开影帝女儿和朋友的玩笑。 　　所以，父女组和双祁组在比赛时，不仅没有眉来眼去相互放水，反而彼此放话说： 　　钟杳：“余燃，浪哥，我们父女天下无敌，别幻想我们会放水哦。” 　　祁昱：“比赛当中无友情，宋书词，就算你被隔壁宇宙cp超过，我和浪哥也不会手下留情。” 　　祁浪听完都面露惊讶，正想开口说什么，结果被祁昱不放心地一把捂住嘴：“浪哥别废话，时间就是名次。” 　　然后他就暗戳戳拉着祁浪跑最远的桥那头，慢慢开锁。 　　开锁的时候，祁浪一边白他一边说悄悄话：“昱昱，不愧是顶流中演技最好的，说好不放水，你拉我来这么远干嘛？” 　　祁昱笑，悄声回：“浪哥，今晚我过生日，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你替我掩护。” 　　祁浪一脸八卦：“弟弟，虽然不知道你想干嘛，但哥有必要提醒你，你今晚十七岁不是十八岁，敢早恋粉丝杀了你。” 　　钟杳全然不知两个男生在商议着些什么，她倒是真的在认真比赛，一个个锁眼快速试着，开累了就换爸爸继续开。 　　而符雨涵和江子舟，估计是怕被祁昱和祁浪的粉丝骂，全程都在她对面紧紧跟着。 　　这样一幅场面，与观众所想的修罗场相差甚远，气得弹幕开麦大骂： 　　【符雨涵怎么回事……她功利心太强了吧，如果真为了赢，就该去更简单的婚纱照任务啊……】 　　【真的气死我了！我感觉有宇宙组在，父女组和双祁组都在故意避嫌了！】 　　【垃圾宇宙组！要营业就好好营业啊，这样强行把别的营业组分开算什么事[白眼]】 　　【我这暴脾气！本来是涵粉的，但阻拦我双祁cp和终遇cp的必糊！脱粉入杳籍了！】 　　对此，艺术桥上的三组都一无所知，他们各怀心思专心地开着锁。 　　虽说节目组各种骚操作，但在设置任务这件事上，他们倒是一如既往的丧心病狂。 　　原本分开从艺术桥不同的两端开锁的父女组和双祁组，最后都在桥中央会和了，却仍旧没有一组找到属于他们钥匙的那把锁。 　　“裁判！”祁浪起身佯装抬手将钥匙扔进河去，然后崩溃对镜头说，“我现在拉昱昱去拍婚纱还来得及吗？” 　　现场所有人忍不住抬头去看他，而正是此时—— 　　半蹲着的祁昱，突然塞了一张纸条到身边女孩的掌心。 　　钟杳心一跳，赶紧攥紧了拳头，藏住小纸条。 　　她不可思议看向祁昱，很想问他干嘛在直播中给她传纸条，万一被靳川、被符雨涵、被镜头拍到怎么办？！ 第68章 （二更） 　　因为祁昱突如其来的纸条，钟杳后来做任务时， 第一次向靳川示了弱。 　　她将钥匙递给靳川，眼巴巴的说：“爸爸，我有点开不动了，后面一半可以都交给你吗？下个任务我一定做。” 　　少女满是心虚，一个手的拳头还不自然地握起，靳川想不发现异常都难。 　　但谁让这是自己的女儿呢？ 　　所以他还是摸摸她头说：“没关系，累了就休息，反正隔壁的对手已经在放弃的边缘徘徊，爸爸一个人完全够打败他们了。” 　　祁昱微微扬唇，握拳假装锤祁浪：“听见了吗浪哥，影帝都还在坚持，你凭什么放弃？” 　　“科科，”祁浪反问，“昱弟弟，解释一下什么叫‘影帝都还在坚持’，你在看不起谁的实力？” 　　祁昱：？？？ 　　“影帝这么厉害都在继续，我们这样的菜鸟当然不能放弃！” 　　正在祁昱找补之时，靳川突然起身，对着镜头扬一扬手中的锁和钥匙：“小祁，你们再多吵两句，我怀疑终点站粉丝准备的生日蛋糕要被我们切了。” 　　话毕，他牵着小姑娘快速地去找裁判判定了。 　　塞纳河之上，剩下的两组年轻人不再分神，继续弯腰找锁，而观众们也才发现祁浪就是偏偏他们，手里的钥匙根本就没扔。 　　双祁组刚才的掩护打得非常成功，没有人发现直播中，祁昱胆大到给钟杳偷偷塞了小纸条。 　　至于直播间的观众，他们要么正在为钟杳让爸爸一个人做任务，究竟是她娇气，还是爸爸宠女儿应该的这件事而争论；要么在讨论祁昱的加入，是不是让祁浪更飘了，分分钟都在讲骚话，还假装要扔钥匙让弟弟哄他。 　　连符雨涵和江子舟都没人讨论，自然也无人察觉到两个小孩之间的小动作。 　　但钟杳自己并不知道，因为靳川迅速通关，她根本就没有时间看纸条，也没找到机会将纸条藏起来。 　　就这样一路提心吊胆地来到了新任务点，她才终于解脱了！ 　　来到欧洲怎么能不尝一尝欧式的小点心？他们新的任务，便是要在专业点心师的指导下，完成一套巴黎热门小点心。 　　这不仅是钟杳的拿手好戏，更重要的是，钟杳在换厨师服的时候，终于有空看纸条和藏纸条了！ 　　须臾，细心的观众们便发现：方才一路愁眉苦脸的小姑娘，突然便笑得像蜜一样甜。 　　钟杳学习能力强，平常对厨艺也有些研究，再加上又极擅手工，做起点心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因此，观众们倒也不知道她为何而开心，只当她是为自己的速度而开心。 　　直到—— 　　双祁组历经艰辛终于抵达点心店，别的组都已经学习到一半，而飞速完成任务的父女组却一直徘徊在店内。 　　待双祁组出现，钟杳冲上去偷偷告诉他们：“待会做点心时，一定要注意巧克力的融化，以及面粉的均匀啊。没有小气泡出来的形状才会好看，加油一次性通过。” 　　观众这才发现：她迟迟不走，竟是为了告诉双祁组小窍门？？？ 　　“你完成了？”祁浪问出所有观众的疑问，“那你为什么特意告诉我们这个？” 　　却见少女眨眨眼：“送给祁昱的生日礼物，加油，酒店见。” 　　此时，观众才发觉，钟杳的状态不对劲啊！ 　　【哇塞，大小姐就这么主动承认是在等祁昱了吗？！终遇cp也太甜了，那种暗戳戳的暧昧甜！】 　　【钟杳蛮好的，应该是不想让朋友最后一名。祁昱做飞行嘉宾，还是生日前后，要是得最后一名也太惨了】 　　【对，而且刚才锦鲤问她，她也没有藏着掖着，很大方的就回答了】 　　【不是，虽然杳杳今天是又超厉害，但没人觉得她和祁昱之间像是在对什么暗号吗？】 　　发弹幕的观众们很是敏锐，可任他们怎么猜，也不可能猜到两个小朋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浪漫的化学反应。 　　钟杳的激励显然很管用，祁昱仿佛从她的眼里读到什么，也恨不能立刻结束今天的任务。 　　双祁组奋力往前追，虽然没能追上锦鲤组，但最后竟也神奇地超过了宇宙组，甚至是女团组。 　　这天一共就只有这两个任务，父女组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第一天翻身做的第一名，而符雨涵江子舟二人，因为符雨涵的小心思垫了底。 　　当所有嘉宾们找到酒店线索时，恰是傍晚时分。 　　巴黎的夕阳很美，透过酒店的房间能直接看见浪漫的埃菲尔铁塔，钟杳就坐在窗边，争分夺秒的写作业。 　　直播间的观众都只看见她效率最高时有多可怕，弹幕都惊讶于她半个小时就能写完一套题，没有人知道，她这样拼都是为了即将降临的午夜。 　　—— 　　是夜，约莫十一点左右，直播间所有嘉宾的镜头居然都陆续提前关闭，甚至连大学霸钟杳的学习直播画面都闭掉了。 　　而午夜之后便是祁昱的十七岁生日了，一股浓浓的仪式感从布满“雪花”的直播间传来。 　　通常，明星在剧组或其他工作场合过生日，都是会在零点迎来惊喜。 　　直播间关得这样蹊跷，粉丝们都猜，节目组已经开始给祁昱准备生日惊喜了。无数的人在直播间询问，等会儿会否会有惊喜直播。 　　但事实上，连嘉宾们都不知道节目组究竟打算搞什么样的惊喜。 　　约莫晚上九点，符雨涵就已经关闭了直播。 　　一来，她的学习直播完全无法与钟杳相比，继续模仿也只是东施效颦没必要；二来，从上期开始不断掉粉的她，很想要知道自己这期的风评如何。 　　符雨涵早早地躺床上看起直播间回放，然而，结果却是令她失望的。 　　她这一期分明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在选任务时，小小的藏了一点功利心而已，居然就被观众恶意揣测。她在选开锁任务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妨碍父女组和双祁组。只不过谁都知道这期的重点会是他们两组的修罗，如果想要更多镜头，当然得紧随他们其后。 　　符雨涵从没想过要成为终遇cp或者双祁cp的阻碍，事实上，她恨不能他们的cp都是真的。娱乐圈里谁这么早恋爱，谁就是找死，她巴不得他们自毁前程！ 　　看着弹幕上的辱骂，她其实都还算平静，可她独独被那条“某涵还是好好舔《梦想纪念册》的饼”给膈应到了。 　　这部剧同样也是她所极力争取的，但钟杳却又横插一脚。 　　本来有95花夏敏敏前辈竞争就已经很困难，现在钟杳的试镜又那样惊艳，符雨涵根本又半点把握都没有。 　　叩叩叩—— 　　女孩正痛苦扼腕之时，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符雨涵不耐烦回应。 　　门外沉默一声，然后就听总导演谢蜀阳的声音响起：“雨涵，是我。方便出来下吗？咱们正在给祁昱做惊喜直播。” 　　符雨涵脸刷的一下白了，她迅速收拾好自己出去，发现外面果不其然已经架着摄像机在直播，而她刚才所有的不耐烦都尽收镜头之中。 　　她心里气得要死，却还是要装作高兴的样子，表示自己一直在等着节目组召集给祁昱庆生。 　　【额，符雨涵太假了吧……她刚才明明那么不耐烦。】 　　伴随着弹幕的吐槽，摄制组带着他们又去敲开了锦鲤组、女团组的房门，嘉宾们一个个的都拿着礼物出来了。 　　然而—— 　　节目组的惊喜没搞成，倒是被嘉宾的“惊喜”给惊着了。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敲父女组的房门时，却发现，不仅钟杳的房间无人应答，就连靳川的房门也敲不开。 　　眼看着零点逼近，节目组突然害怕去敲祁昱和祁浪的房间了，他们唯恐敲开房门后，会发现就钟杳和祁昱两人在房间的场面。 　　万一这样的大料就这样被他们的惊喜生日派对给曝光，未免也太戏剧性和不负责任！ 　　于是，镜头之外，工作人员们开始疯狂联系祁昱、祁浪以及靳川和钟杳。 　　片刻后，他们得到了确切答案：这四个人一起出去过生日了，原因是祁昱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庆生。 　　眼看着直直播间内上百万的鱼姐姐涌进来，等着要看爱豆零点吹蜡烛，节目组的导演崩溃了。 　　他们到底该怎么告诉粉丝们，祁昱不想要我们的惊喜，所以提前和他的朋们跑啦？！ 　　《一路前进》的策划们，自做综艺以来就热爱搞骚操作做话题博关注，如今，他们终于得到报应了…… 　　在节目组和万千粉丝泪崩之时，小寿星本人正和他喜欢的女孩，并肩站在白天做任务的塞纳河艺术桥桥畔。 　　而至于靳川和祁浪却并不在此处，两个年轻人白天偷偷约定晚上要见面，为了不让微博再次瘫痪，两位成年朋友只好各自走进了巴黎的夜色中，替他们打掩护。 　　是的，白天在艺术桥上，祁昱偷偷给钟杳塞纸条，便是约她晚上单独庆生。 　　而这才是少女在点心店甜蜜微笑的原因，只要想到晚上能见到他，她从白天便开始感到高兴。 　　这塞纳河之上的锁桥，是钟杳选择的会面地点。 　　波光粼粼的河岸，灯火倒映，远处埃菲尔铁塔闪耀着浪漫光辉。 　　铛——铛——铛—— 　　伴随着古老沉重的钟声，钟杳点亮小蛋糕上的蜡烛，光影交错中她扬唇笑：“祁昱，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 　　“这是你白天在点心店做的？”祁昱认出了蛋糕盒上的logo。 　　他感到些许惊讶：“不会全国的观众都看见你给我做蛋糕了吧？” 　　这样等会的热搜可就更热闹了。 　　钟杳却摇摇头：“没有，我买通了摄像哥哥，我做蛋糕的时候，导播切了其他组做任务的画面。” 　　她乌目亮晶晶的：“祁昱，别人不会知道我偷偷给你准备了惊喜。” 　　祁昱反问：“就像别人不知道我给你传了小纸条吗？” 　　钟杳轻轻抿唇：“祁昱，我爸爸知道我来见你了。” 　　祁昱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钟杳的心跳不知为何，怦怦地加速起来。 　　飘摇的烛光之中，祁昱说：“他们可能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小蛋糕上蜡烛灼热的温度仿佛被带进风里，钟杳突然觉得有点热，她压住狂跳的心说：“不会的，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我问心有愧。” 　　少年一句话，令她心跳漏掉一拍。 　　周遭的温度似乎更高了些，钟杳的脸都开始发烫。 　　她有些不可置信，又有点傻气地反问：“你说什么？” 　　祁昱告诉她：“钟杳，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那场吻戏，也是我的初吻。” 　　顿了顿，他又说：“但那个吻的确是属于余燃和宋书词的，现在这个才属于我们。” 　　钟杳脑子一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眼前的光忽然被遮挡，取而代之的，是少年近得过分的眉眼与微灼的鼻息。 　　唇上仿佛停落一只轻盈蜻蜓，一触即离。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阿江的浪漫都是这么隐晦[狗头]，所以上次戏中戏还有疑问的宝贝，现在应该是明白了吧:D 　　各位久等，这章留言前50也发红包哈=3= 　　—— 　　【标注】“可是我问心有愧”，改自金庸先生《倚天屠龙记》，周芷若：“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这个梗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但还是标注一下~ 第69章 　　钟杳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 　　大脑放空思维停滞，只感到心尖微麻，温度陡升，仿佛连这塞纳河上的夜风也变得微灼。 　　少年停留的时刻，其实还比不上戏中吻戏，可她觉得，这一刻似乎更真实生动。 　　她不再是爱不可得的宋书词，而祁昱也不再是爱得卑微的余燃，他们就只是真实的自己。 　　她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他眼里有光，羽睫微颤，呼吸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曾遥远不可触碰的那颗星，此刻近在眼前，伸手可摘。 　　幸福裹挟着震撼劈头落下，砸得钟杳一懵，她手上一松，生日小蛋糕直直往下坠，风吹得唯一的一根蜡烛颤颤巍巍。 　　祁昱眼疾手快，将小蛋糕捞了起来，表面的巧克力熔浆黏在指尖，而蜡烛恰好戳在他掌心，熄灭了。 　　“祁昱！”钟杳如梦初醒，一把握住他的手急急问，“你没事吧？有没有被蜡烛烫伤？” 　　少年任她握住自己的手，对着她笑：“钟杳，我刚才许了生日愿望。”顿了顿，他又说，“只有你能实现的愿望。” 　　祁昱映着光的眼似要将她看透，教她有些不敢直视他。 　　“是什么愿望？”钟杳目光下垂，看见自己还握着他的手，想要松开。 　　祁昱却反握住她的手，郑重道：“钟杳，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我知道现在不是很好的时机，我不奢望你犯错和我早恋，但是我想许愿，等你考上北大，等你大放光彩的时候，可以第一个考虑我。” 　　他说：“钟杳，在那之前，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优秀。钟杳，请让我保护你长大。” 　　少年的一字一句，像一颗颗柔软棉花糖落在钟杳的心上，砸得心跳一下比一下快，却又释放出绵绵的甜蜜。 　　她不敢相信，曾在梦里才敢幻想的场景，居然会这样猝不及防的上演。 　　其实，钟杳就像余燃一样。从不敢想，有朝一日自己偷偷喜欢的人，会主动开口说“我喜欢你”。 　　她整个懵了，只呆呆看着祁昱，连回答都忘了。 　　而少女的沉默，却让祁昱心里越来越没底。 　　他原本是想要在首映礼上才表白，届时这学期已然结束，综艺录制也将到尾声，少女的学业和事业在这个阶段的成果应当明了。那么，他的表白和喜欢才不会成为负担，而且，在他们的电影首映当天，或许她将更易心软而不至于决绝拒绝自己。 　　祁昱什么都计划好了，可今夜的一切都发生得太不受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钟杳的成长与优秀，当他们越靠越近，她给的每一次温暖，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在偷偷幽会的今夜，他彻底投降了。 　　“钟杳，”祁昱愈发不自信，已经开始往更低的方向妥协，“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可以重新许愿。” 　　他说：“就许你在夏令营结束那晚的愿望。” 　　永远做朋友。 　　却见少女突然扬起唇笑了，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最后笑道眼里都泛出泪光。 　　祁昱些微仓惶：“别哭啊，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亲你。钟杳，你别哭，你骂我两句，或者打我两巴掌都行。” 　　他最怕她哭，这总让他想起初识那年，他自己做过的混账荒唐事。 　　祁昱甚至都握起她的手，要主动往自己脸上扇了。 　　下一瞬—— 　　钟杳却顺势将他抱住，扑个满怀。 　　她说：“不用重新许愿。祁昱，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以为我这辈子也追不上你了。” 　　—— 　　祁昱生日这晚，世界注定热闹非凡。 　　在两个少年人都梦想成真时，微博上仿佛替他们庆祝般热闹。 　　最初，是《一路前进》节目组替祁昱筹划零点生日惊喜，一扇扇去敲开嘉宾们的房门。惊喜直播悄然开启，万千粉丝都等着敲开祁昱的房门，惊喜地和他说一句“十七岁生日快乐”。 　　却不料，节目组当众翻车。 　　凌晨十二点整，不仅祁昱的房门没能敲开，靳川、钟杳和祁浪三人也并未出现在直播镜头之中。 　　弹幕霎时炸成一片： 　　【卧槽，这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出去庆生了吗？？！！】 　　【怎么个一家人？双祁cp＋影帝爸爸＋情敌理想型发小？我甚至认为祁昱和大小姐才是主角！！！】 　　【狗屁！双祁才是真的，父女组不过是幌子罢了！妈妈，我搞到真的了！！】 　　【我咋觉得杳大小姐点心店高兴的原因破案了？他们肯定早就约好了吧！】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偷偷溜走庆生的祁昱牛逼，还是不和嘉宾商量就敢搞惊喜的节目组牛逼了哈哈哈】 　　【狗路这是阴差阳错地替祁昱和钟杳官宣了吗？！这是什么神仙cp，神仙官宣方式！】 　　【终遇cp自重！如果是俩小孩儿早恋，影帝怎么可能同时消失！这明显是哥哥和弟弟的特殊庆生幽会！】 　　双方cp粉在直播间撕得轰轰烈烈，唯有与偶像擦肩而过的鱼姐姐们，迅速地赶到了微博上去控评。 　　在大家议论纷纷，猜测祁昱究竟是偷偷溜出去和谁庆生时，少年在凌晨十二点半之后更新了一条微博： 　　“@祁昱：你好，十七岁，十八岁，快点来！ 　　[图片][图片]” 　　他更新的两张图片，一张是他和钟杳、祁浪、靳川四个人一起切蛋糕的照片，一张是个金红相间的话筒模型。 　　鱼姐姐们受够了几家cp狂舞，团结一致地在微博各处统一控评： 　　——恭喜少年祁昱十七岁生日快乐，新的一岁，朋友和粉丝与你同在[心] 　　——十七岁的昱昱又要更换新话筒啦，话筒在变，时光在变，鱼姐姐们对你的爱不变=33= 　　——小孩喜静低调，所以只约上好朋友们共同跨向十七岁罢了，谢谢节目组和各位嘉宾朋友们的惊喜[鞠躬] 　　——昱昱十七岁生日快乐，期待电影《如果你知道》~ 　　——感谢大家祝福，小孩十七岁生日，未成年，各位cp粉自重。 　　…… 　　在强大的鱼姐姐的控评之下，各个热搜都慢慢降下去，只剩下#祁昱十七岁生日快乐#这个词条高悬。 　　当然，这只是网络上的表现，一切能朝着正轨发展，功劳最大的还是靳川和祁浪。 　　大半夜的，靳川当然不会允许两个小朋友单独在外面呆太久，几乎是在热搜嗖嗖往上窜的同时，他就将三个小孩都召唤到了慢摇吧里切蛋糕。 　　而祁浪很有良心得先等到两个小屁孩会和，然后才带着他们去跟影帝会和。 　　彼时，钟杳和祁昱已经浪漫而克制地约定好未来，也并不拖拉。 　　四个人兜了个大圈子，最后于慢摇吧汇聚，并拍下一张平定人心的合照。 　　但相互表露心迹的两人，并没有着急在一起。 　　钟杳记得自己定下的目标，记得自己向家长和老师们许下的承诺，也记得曾经拒绝倪子墨时的理由。 　　她才十六岁，祁昱才十七岁，他们都不该为了谈恋爱而忘记身为学生的身份与责任。 　　而且，钟杳还藏有私心。 　　她还没有站到和少年相同的高度，她不想此时和他在一起，成为他的负累。 　　同样地，祁昱也深深地记得老师和家长们的谆谆教诲，他不能做少女花路上的绊脚石。 　　她的未来天高海阔，不该在这时行差踏错。 　　他只想实现今年的生日愿望：保护她慢慢长大，待她大放光彩时，他会再去问她要一遍答案。 　　—— 　　相互考虑的两个小孩，唯恐成为对方发光发热的阻碍，在第二天继续竞速时简直避嫌到了极点。 　　于是观众们便看见这样一幅光景： 　　曾满口发小叫着钟杳的祁昱，早晨在餐厅见到女孩时只微微点头便再无别话，甚至在自助台拿早餐时都尽量相隔到最远；出发找今日第一站的线索卡时，两个相邻的队伍，昨晚还四人齐聚替祁昱庆生，今天居然一句话都没讲！更绝的是，昨天互帮互助，互相调侃的两队，今天在镜头前居然都根本都没主动提过对方！ 　　在制作婚礼请柬的任务时，双祁组两个男的笨手笨脚，不去求助速度超快的父女组，反倒跑去满是粉红泡泡的锦鲤夫妇组做灯泡。 　　惹得锦鲤姜好都忍不住调侃：“两位弟弟，我们好不容易加快点速度，不如你们去问问杳杳他们。如果是你们去开口，杳杳肯定帮忙！他们这期太厉害了，两位弟弟就当是造福大家了。” 　　结果就见祁昱一把拽走祁浪：“不了不了，反正我只是飞行嘉宾，节目组要淘汰我倒也没意见。” 　　祁浪&观众：？？？ 　　在大家震撼之时，初中就极擅手工的钟杳，已经第一个跑去找裁判验证通过。 　　昨天还特意在点心店等祁昱的少女，今天只说了句：“加油啊，否则鱼姐姐们准备的生日蛋糕真要被我和爸爸给切了。” 　　然后她就真的什么提示也没留下，拉着靳川便走了。 　　而最后一个任务，简直是又撞在了学霸钟杳的手中。 　　节目组在莎士比亚书店，设置了寻找任务，要让嘉宾们在念台词的路人当中，听出出自于莎士比亚书中的名句，然后写在纸上交给裁判判定。 　　作为一名高中学霸，钟杳怎么可能没读过莎士比亚？ 　　因此，即便节目组丧心病狂地让路人都念的英文，还要求嘉宾们在纸上也写英文，钟杳也还是迅速地听出了正确答案。 　　少女急匆匆地就要去完成任务，却被靳川一把揪住。 　　靳川瞄一眼跟拍摄像，淡淡说：“商量点战术，能先切了吗？” 　　然后镜头就真切了。 　　他还是拉着女儿到旁边远离跟拍的地方问：“杳杳，你和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和祁家的小子早恋了？” 　　钟杳先是一愣，旋即激动地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靳川半信半疑看着小姑娘，顿了顿又道：“杳杳，虽然早恋不对，但爸爸也不会因此骂你。青春期的萌动很正常，但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多体会人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再考虑谈恋爱的事，好吗？” 　　钟杳今天早上就很不对劲，祁昱那小子也不聪明，两个小孩简直将“欲盖弥彰”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昨晚才开始的。祁昱刚满十七岁，特意约小姑娘去跨零点，他真的很难不去怀疑。 　　“真的真的没有！”然而钟杳比他的语气更坚定，“我用北大和电影的票房起誓，我真的没有早恋。” 　　虽然，她和祁昱差不多算是相互表了白，但他们真的很正直！ 　　“真的？”靳川最后一次怀疑，“你这个誓言的分量有多重，你明白吧？” 　　钟杳郑重点头：“我知道的。” 　　靳川微微松一口气，但他紧接着问：“那你天和祁昱是怎么回事？你躲我，我躲你的，怕大家不怀疑你们在早恋吗？” 　　“啊？”钟杳十分心虚，“我们怎么了？” 　　靳川：“没怎么，就是像早恋的小孩子为了不被发现，故意分开走在马路的两边。” 　　钟杳：……她和祁昱真的表现得这么过头吗？ 　　“不和爸爸说说是怎么回事？”靳川循循善诱，总算才绕到了正题上。 　　钟杳总不可能告诉爸爸，说她和祁昱互相表白，约定了未来，怕大家看出不对劲所以故意保持距离。 　　于是，她只好低头，不去看爸爸的眼睛，半真半假的说：“确实怕大家误会，网上的终遇cp粉昨晚好像有点激动。” 　　当一个人问心有愧时，从前那些不在意的言语，突然也变得格外在意。 　　两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傻小孩，都在回房间后忍不住看了网友们的留言，继而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昨晚的微博倒真挺热闹，靳川见女儿又似乎有些丧气地垂头，便不再多疑。 　　他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问心无愧就好，昨天都送了朋友生日礼物，今天是不是也该送一点？” 　　钟杳：…… 　　她感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直视“问心无愧”四个字了。 　　她抿唇看向爸爸，突然觉得早恋真的很不好，她都还没有恋爱呢，就已经开始欲盖弥彰和撒谎。 　　“别担心。”靳川以为她还在为此事担忧，揉揉她小脑袋说，“别说没恋爱，就算恋爱了那也是对方修来的福气才能遇见我们家姑娘，不要管网上的人怎么说。” 　　他转移话题道：“等会儿咱们选一条难一点的莎士比亚名句，简单的留给你的小伙伴行吗？” 　　钟杳刚才在书店逛一圈，的确听出了好几句正确答案，严格来说，靳川的建议倒也不完全算放水。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于是，镜头再切回父女组时。 　　少女已经不复先前的刻意，她又能直白地对着镜头说：“刚才我听出好几句，罗密欧的大家都知道，但那句不一定能写对单词。本来我打算写《麦克白》里面那句‘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但这句我拍戏的时候和祁昱讨论过，他一会儿可以写。这句不算普遍，应该只有我和他知道。” 　　最后，钟杳选了《哈姆雷特》里的“决心不过是记忆的奴隶它会根据你的记忆随意更改”这句，向裁判交上了一份漂亮的英文答卷。 　　而不出她所料，被婚礼请柬制作任务难倒的双祁组，在这个丧心病狂的英文名句寻找任务中后来居上。 　　并且，祁昱还对着镜头会心一笑：“这句和电影预告里那句台词很像，钟杳以前和我讨论过，她肯定是特意留给我的。” 　　说完，他担心太暧昧，又补充一句：“我发小真的够义气，终点站，哥哥来了！” 　　两人极力避嫌，却又默契十足，观众纷纷为此绝倒： 　　【终遇cp的糖总是这么清新自然，两位什么时候毕业谈恋爱？】 　　【cp粉都收敛点吧，他们今天应该是故意在避嫌了，明明是电影宣传期，两个小孩都被逼成什么样了……】 　　【呜呜呜青梅竹马就是这点妙呀，就算我不和你见面不和你沟通，但还是能默契猜到彼此的想法！】 　　【说真的，本鱼姐姐都快粉上钟杳了，她这一手英文书法未免也太好看，做手工的样子简直宋书词本人！】 　　【同鱼姐姐，钟杳本人是很优秀，但拒绝组cp。】 　　【是，钟杳优点很多，但和祁昱只是朋友加电影cp罢辽，拉郎还是免了吧。】 　　弹幕上，cp粉们嚎叫一句，鱼姐姐就要出来控评一句。 　　虽然唯粉和cp粉势不两立，但钟杳在综艺上表现得的确越来越出色，同时她在新的电影预告中更是拉好感，所以两拨粉丝即便明里暗里互怼，却都默契承认了少女的优秀。 　　在祁昱做飞行嘉宾这期，钟杳有如神助，一路和靳川过关斩将，第一个抵达本期终点站埃菲尔铁塔，蝉联冠军！ 　　只不过，这次在铁塔之下，等待她和爸爸的，不再是她的小粽子，而是高举红色应援牌的鱼姐姐们。 　　今天是祁昱的十七岁生日，鱼姐姐们没有在巴黎的零点等到祁昱的身影，所以真如大家调侃祁昱的那般，备好了生日蛋糕在终点站等他们的少年。 　　祁昱的人气比钟杳高太多，现场的鱼姐姐是上期小粽子们的很多倍，远远地看过去很是壮观，不少旅行的游客都不禁拿手机记录下这个场面。 　　终于，在锦鲤夫妇抵达后，双祁组于第三名来到埃菲尔铁塔之下。 　　“恭喜飞行嘉宾祁昱圆满走完浪漫巴黎站！”粉丝们挥舞着手中的应援牌，齐声祝福他，“祁昱，十七岁生日快乐！鱼姐姐永远爱你！” 　　少年还在酷酷地朝粉丝们挥手，旁边一早为粉丝们动容的钟杳忍不住了。 　　她走到祁昱身边，推他向前：“还愣着干嘛，快去切蛋糕呀，鱼姐姐们都等着你呢。” 　　祁昱侧头看钟杳。 　　她也丝毫不觉有异，对着镜头直言：“粉丝们都是最珍贵的礼物，要珍惜。” 　　女孩这番话也不知是说给祁昱听的，还是单纯感慨，但祁昱的确是立刻走到了鱼姐姐们中间，切下蛋糕并主动分给他们一起吃。 　　屏幕前的追星女孩们大为感动，都嘤嘤夸赞起钟杳来： 　　【嘤呜呜嘤，大小姐好好哦，现在多少人都知道薅粉丝羊毛，只有她说粉丝是最珍贵的礼物qwq】 　　【我们杳杳超温柔，上次新加坡应援我去了，她对粉丝真的就像对朋友一样！】 　　【我这个鱼姐姐都感动了，昱昱平常真的都是酷弟弟，呜呜呜谢谢杳杳，我姐妹吃到爱豆亲手切的蛋糕就等于我吃到了，我一点都不酸，一点都不！】 　　【大小姐对鱼姐姐们太好了叭！我怀疑她根本不是cp，是鱼姐姐本人吧？！】 　　【粉什么酷弟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杳杳的小粽子了！】 　　…… 　　在《一路前进》的第三站，祁昱做飞行嘉宾和钟杳宣传电影这期，钟杳不仅没有遭到唯粉们的围攻，反而收获了更多的好评和粉丝。 　　其实，钟杳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位鱼姐姐，但她的确从初二那年开始，就已经和众多鱼姐姐一样开始仰望这个光芒万丈的少年。 　　做粉丝究竟有多辛苦，钟杳不知道。但当她看见鱼姐姐们蹲守惊喜直播，在终点站备下蛋糕，甚至还给其他嘉宾送了应援礼物，她被感动了。 　　她体会过有粉丝等在终点的幸福，她认为，祁昱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他心里一定也是高兴的。 　　而少年高兴，钟杳就会开心。 　　所以她乐得有这么多粉丝和她一起爱他。 　　《一路前进》的巴黎站，在符雨涵和江子舟垫底抵达铁塔，在祁浪和祁昱这组人气嘉宾凑到复活特权卡，在所有嘉宾一起分享蛋糕的欢声笑语中正式收官。 　　这样浪漫的城市，这样浪漫的日子，自然又是一次非淘汰站。 　　本期的第二天，大家的关注点便都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年身上，连宇宙组得了最后一名都无人讨论。 　　时至今日，符雨涵开始明白，有些人的镜头即使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够抢得到。 　　但符雨涵所没料到的是，在本期综艺收官的第二天，她还是和钟杳，以及双祁组中的一员同时“上镜”了。 　　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热搜里面，然而她并不觉得开心，只感受到命运的戏弄。 　　是电视剧《梦想纪念册》官微官宣了男女主人选： 　　“@梦想纪念册官微：我的梦想加上你，人生从此才算真正完整。欢迎纪驰@祁浪，苏想想@钟杳，加入#梦想纪念册#。” 第70章 　　《梦想纪念册》这个资源，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在八组、兔区等论坛被人频频提及。 　　不仅仅是IP本身具有巨大潜力，更因为导演焦思琪本身就是拍都市爱情起家的。前两年她所执导的狗血悬浮剧可谓紧紧抓住了电视机前的观众，在网播盛行的今天，竟也在后半段创下了收视率破2的佳绩。 　　《梦想纪念册》原作小说中间的分手戏码就颇有点狗血，这根本就是撞在了焦思琪导演手中，虽说重逢后的小甜饼剧情可能也被魔改，但自古狗血得人心，能制霸收视率爆红2023谁又会介意呢？ 　　然而—— 　　这块被95花顶流和05花顶流炒得香气四溢的饼，一朝官宣却与两位国民女儿都无关，反而落入一度腥风血雨的钟杳手中，舆论风向当如何便也不言而喻。 　　——Excuse me？？？官宣了大小姐？！她是只演校园时代，还是全剧主演？？？ 　　——大小姐美是美，但没有苏想想的活泼灵动劲吧？我宁愿要演技整容的涵姐！！！ 　　——如果是考虑到要和夏敏敏的颜值吻合，校园时代用钟杳也不是不行，大小姐在《如果》的预告里表现力还是不错的，实在不行大不了多删减点校园剧情呗 　　——无论如何，涵姐这块饼是飞了……资本时代好残酷，星二代败给星二代，只恨涵姐的敏言格格妈妈息影太早！ 　　网友们在看到官宣微博时，倒也没有立刻开骂，而是先陷入了震惊的情绪。 　　但钟杳在05花中横空出世，出道便是大导徐风的电影，她能抢走符雨涵的资源倒也不奇怪。不过夏敏敏就不一样了，她红得比符雨涵要久，根基和自身硬件条件也要比符雨涵好很多，大家还是不太敢相信钟杳能从夏敏敏手中抢走资源。 　　况且，《梦想纪念册》的女主苏想想到底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成年人，钟杳美则美矣扮大人终究有些违和。因此，大家都在猜她是不是要扮演校园时期的苏想想，毕竟钟杳刚出道演了校园电影片段，再来电视剧中加深校园女神的人设也不是不可能。 　　大部分的路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女主之争上，祁浪这个流量男主，除了粉丝以外竟一时无人讨论。 　　网上众说纷纭，许多人都盼着剧方再宣布夏敏敏的加盟，然而—— 　　他们没等到新的主角官宣微博，倒是等来了《梦想纪念册》的开机发布会。 　　六月初，《梦想纪念册》全员选定，正式召开开机发布会。 　　发布会现场，众望所归的夏敏敏并没有出现，唯有热议不断的钟杳立在偶像祁浪身边。 　　导演焦思琪现场力挺钟杳：“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出于对剧的连贯性和整体质量考虑，剧里女主的少年与成年时代都将由钟杳一个人扮演。雨涵和敏敏是不错，但那是在遇到钟杳之前。我相信，等《梦想纪念册》开播，大家会和我一样惊喜。” 　　此言一出，才算是真正地炸出水花一片： 　　——震撼我全家。本来男主祁浪的演技就够平庸了，导演也是狗血型选手，现在女主还是个没有cp感的未成年小孩，什么样的惊天好饼都会变糊吧？ 　　——我杳杳牛逼！《如果》官宣她的时候，你们骂花瓶骂得少了吗？后来还不是为预告而真香！我杳电影都能演，电视剧这饼再好能比得上徐风的电影吗？黑子都够了！ 　　——非黑非踩，但电影咖演电视剧未必就能维持，这两年电影咖下凡拍剧翻车的大佬还少吗？nili杳还只是电影新人，演电视剧还真不一定能赢两位国民女儿。 　　——是真的，杳大小姐很美，电影预告里台词演技也在线，但别忘了电影里有一个最会拍女人的徐风的功劳。没了电影大导指导，你杳很悬。 　　——其实电视剧演技及格就行了，但我真的没法脑补十六七岁和二十六七岁的男人演破镜重圆的情侣，杳气质太静太仙，苏想想真不适合她[笑哭] 　　——我还指望敏敏带带浪哥呢，浪哥的演技真就那样……我都怀疑焦思琪说为了剧的连贯性，是怕校园太违和成人部分夏敏敏来演的话会对比太惨烈，为了不让影帝之女没面子才干脆全用钟杳了（。 　　…… 　　夏敏敏曾和祁浪也在综艺中有过多次合作，两人算是自带cp粉，所以才会那么多人期待她和祁浪合作这部剧。 　　如今，网友梦碎2022年，口中自然没有什么好话。 　　但与钟杳上次截胡符雨涵时相比，这次大部分人的语气都没什么太重的戾气，相反，人人都在有理有据地论证钟杳不行。 　　因为太过言之凿凿，又不是随便开麦乱喷，网络上竟一边倒地不看好钟杳，认为《梦想纪念册》从好饼变成了毒饼。 　　这些言论看得孙十五和贺伶俐这俩头号粉丝头疼，两人纷纷给钟杳发来消息： 　　【杳杳，别管网上的差评，我正在和后援会沟通控评的事，给我们点时间会把差评都压下去的！】 　　【杳杳，《梦想纪念册》不是做了公开试镜吗？能不能把试镜视频甩出来打脸，堵上这些泼冷水的臭嘴！】 　　对此，钟杳倒十分乐观： 　　【不用为了我特意去控评，我这次国民女儿两连杀，别人会有怨气很正常的。】 　　【就像佘芮阿姨说的：所有差评都在射程范围内，只要我实力够，现在骂得越凶剧播了后就会越香！】 　　【你们不要整天泡在网上，要好好学习，期末考试后我要抽查你们的！】 　　再恶毒的评价她也不是没收到过，的确不必为了这些一时的差评而消耗情绪。 　　况且，钟杳参加试镜时，亲眼见证过符雨涵和夏敏敏的实力。她们的表现的确也很令人服气，而钟杳现在还没有真正的作品问世，她认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电影上映，等电视剧杀青开播。 　　届时，她要么被贬低尘埃，要么一飞冲天。 　　而至于朋友们提起的试镜录影，佘芮作为她的经纪人也早就与她讨论过此事。 　　放出录影或许是能扭转部分人的观感，但到底不是正片，效果难免大打折扣。并且，网友确实也没信口开河，电视剧和电影的表演方式的确不同，钟杳目前发挥不错，却不代表正式开拍后还能维持水平。 　　这种可能打自己脸的事没必要做，不如先让大家一吐为快，届时真香了再放出试镜录影锦上添花。 　　只不过，钟杳本人能淡定处之的事，有些人却不能忍。 　　祁昱看见《梦想纪念册》官宣的男主是祁浪时，就已经眼前一黑，再看见网友们对他喜欢的女孩冷嘲热讽便更忍无可忍。 　　当然，他也不能直接开麦和网友对骂。 　　于是，在《梦想纪念册》官宣当天，鱼姐姐们便在超级星饭团上看见他们的宝贝昱昱又上线了。 　　祁昱不能骂网友，却可以帮忙转移点视线。 　　他登录微博，忍着强烈的酸意，转发了祁浪官宣的微博来互动。 　　“@祁昱：我的两个cp抛弃我组cp了。浪哥，要是宋书词都救不了你，我看不起你:)//@祁浪：苏想想，我回来了。//@钟杳：纪驰，好久不见。//@梦想纪念册官微：我的梦想加上你……” 　　少年放下节操，第一次承认了祁浪是他cp，对于cp粉来说无异于过年了。 　　而同时，终遇cp也不甘落后，拿着放大镜在他的微博后半段做阅读理解。什么叫“宋书词都救不了你”？当然是说钟杳饰演宋书词的演技咯，他这根本是明面上调侃祁浪，暗地里夸钟杳演技好，在帮发小说话啊！ 　　——哈哈哈哈昱昱实惨，两大cp同时拆伙，情敌们重新组cp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祁昱牛逼！本来我也觉得祁浪和钟杳没cp感的，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看两个情敌同台飙戏嘎嘎！ 　　——有入浪哥和杳妹股的吗？cp名我都想好了，就用电视剧男女主名字，叫吃香cp！ 　　——昱昱不哭，来鱼姐姐怀里！鱼姐姐X昱，永不拆伙！ 　　一条微博引得两家cp粉一起来嗑，微博的热点自然而然地也就转移了，一个名为#昱昱不哭#的词条在热搜上越爬越高，吃瓜群众都发出了快乐的声音。 　　而祁浪本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给祁昱发去消息： 　　【昱弟弟，你也不用太羡慕哥哥可以和杳妹妹搭戏，也就是一起在剧组呆几个月而已，肯定比不上你们几年发小情嘛】 　　【哦，对不起，忘了我还会同时和杳妹妹一起《一路前进》】 　　【哎，可能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发小难相逢吧:D】 　　祁昱在车上气得直蹬腿，祁浪根本就是知道他喜欢钟杳，故意来炫耀的！ 　　偏偏，他中间也不能断档太久，最近也要进组拍一个古装大剧。祁昱就是想让大佬父母让他带资进组，那也都排不出时间，恐怕连探班的时间都得费劲挤一挤才行。 　　祁昱又气又醋，直接回复：【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请先添加好友再发送消息。】 　　然后他上微博看一眼动向，网友的确是没空泼钟杳冷水了，但是——他们都通通跑去嗑吃香cp了。 　　祁昱眼前一黑，想立刻删除自己的互动视频。 　　恰是此时，手机画面一抖，他喜欢的女孩给他打来了视频通话。 　　秒接，女孩干净漂亮的眉眼跃入眼帘，祁昱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霎时退散。 　　他轻声问：“这么晚还不睡，发生什么事了？” 　　钟杳原本在写作业，是熬夜的贺伶俐给她发来微博截图，令她看见了少年的转发。 　　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祁昱的意图，他肯定是想帮自己说话，又担心太直白适得其反才用这样委婉的方式。 　　“没有，”钟杳看向视频那端的少年说，“总有人提到你，我有点没办法专心写作业，就决定先见你一面。” 　　“嗯？”祁昱问，“你进组了吗？是不是浪哥吐槽我影响你了？” 　　说着他翻起微信道：“别怕，我去帮你骂他。” 　　钟杳想到他微博的互动内容，没忍住笑意：“不是。祁昱，你在干嘛？” 　　祁昱想起唐一鸣曾说过的一句话，现在的“你在干嘛”就等于“我想你了”。 　　他嘴角微翘，回：“在想你，以及，到底该怎么凭超级星二代的身份混进《梦想纪念册》剧组。” 　　钟杳的脸微微热，她定定看向屏幕中少年的眼睛。 　　半晌，她说：“祁昱，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努力站到你身边来，你也不要为了网上那些话生气。” 　　祁昱才明白，女孩应当是为了他的微博特意打视频过来的。 　　他颔首：“嗯，我等着你的小粽子在某天呐喊‘祁昱，离我家杳杳远一点，不要捆绑，独自美丽’。” 　　钟杳被他逗笑，双眼弯成月牙。 　　少年就静静看着，心都被她笑软了，那些飞来陈醋也早被抛诸脑后。 　　到最后，他都不禁跟她扬唇。 　　而少女这时才对他说：“祁昱，你为我说话我都看到了，不要着急，我们一起长大啊。” 　　—— 　　电视剧官宣后，钟杳还没进组，生活就已经变得愈发忙碌。 　　佘芮替她拿下了第一支广告，钟杳一边拍摄广告大片，一边熟悉电视剧剧本，同时还要兼顾学习，以及直播综艺录制。 　　她每天睡眠严重不足，眼底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新一期综艺录制前，靳川见小姑娘一大早就打着呵欠在书房刷数学题，有些于心不忍。 　　他端着咖啡坐到女儿面前说：“杳杳，当工作太多，我们可以酌情删减。” 　　新戏不可能舍弃，刚起步的广告不能舍弃，学习更不可能放弃，唯一能被酌情丢掉的当然只剩一个。 　　钟杳睡眼惺忪地抬头问：“你想建议我综艺退赛吗？” 　　靳川：“你怎么看？” 　　钟杳不假思索摇头：“当然不能做逃兵，我再努努力。” 　　她突然想起，靳川刚拿了国际影帝那年，他居然有半个月都没有离开北京，有大半的时间还能坚持回家。可他那时分明应该被路演、代言以及各种商演活动所淹没才对，但他没有，他腾出了时间回家陪自己。 　　家长抽时间陪小孩，任谁都会觉得是天经地义，曾经的钟杳也是。 　　可当她知道了爸爸和妈妈的故事，当她现在身在娱乐圈，每天也被各种通告所淹没，她才知道靳川那时也已经尽力在对自己好了。 　　那时，她这个陌生的女儿突如其来，肯定打得他措手不及，可他却没有选择将她推开。靳川完全可以让她住校，或随便请个人照顾她，可是他也没有。 　　思及此，钟杳又突然对靳川说了句：“爸爸，谢谢你啊。” 　　女儿道谢靳川可以理解，但她语气这样郑重，还是令他微微一顿。 　　“跟我还客气？”他揉一把小姑娘脑袋，将咖啡杯撤走道，“算了，高中小萝卜头也不能喝咖啡，你困了就再睡会儿，爸爸替你把跟拍摄像拦在楼下。” 　　钟杳微微一笑，没有当真，还是继续做题来唤醒精神。 　　而靳川自然也没真的将跟拍拒之门外，一切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或许是最近睡眠严重不足，钟杳尚未完全适应，整个拍摄过程还是呵欠不断。 　　最后她也不做题目了，抬头说：“算了，摄像哥哥我们出发吧，我在车上睡会儿，等到了机场再写作业也不迟。” 　　当这段画面播出，弹幕刚刷【看来年轻人也不是铁做的！】，下一秒—— 　　就见镜头突然抖动，抱着书下楼的钟杳脚下一滑，直接往楼梯下滚了半段！ 　　“杳杳！”二楼，靳川将行李箱一扔，焦急跑到女儿身边问，“摔倒哪没有？” 　　钟杳整个人都痛懵了，同时也霎时清醒，她抱着腿摇头：“不知道，好像只有腿特别痛……” 　　“别拍了，我们先去医院。”靳川抱起女儿就往电梯里走，顿了顿又回头对跟拍说，“麻烦帮我拿下行李，证件都在里面。” 　　这是父女组的预热片段的最后一个镜头，观众都懵了，弹幕唰唰轰炸： 　　【卧槽？？？杳杳没事吧？这对父女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千万别有事啊！虽然我不看好大小姐，但出事真的没必要！】 　　【我靠，该不是俩国民女儿作法了？在自己家楼梯都能摔……】 　　【前面的弹幕是傻逼吧？这种事能别抖机灵吗？谁都不想钟杳出事谢谢。】 　　【呜呜呜狗路快点把画面给我切回来，担心死我了！】 　　幸运地—— 　　钟杳虽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但她当时已经快走到一楼，并不算太高，所以并无大碍，只是摔伤了腿。 　　观众们约莫讨论了半小时，镜头终于切到了直播现场。 　　嘉宾们这一站来到了热情似火的西班牙马德里，梁祁组、锦鲤组、宇宙组、女团组都活力四射，唯有父女组这边钟杳的腿上被打了厚厚的石膏，被迫文静。 　　主持人Mr.王夸赞道：“我们的小嘉宾钟杳很坚韧，虽然摔伤了腿也还是坚持来到了本站，让我一起期待负伤前行的父女组在本站能否逆袭！” 　　节目组话刚落音，弹幕上为父女组打call的观众便数不胜数。 　　然而，这到底是一个竞速的节目，鸡血归鸡血，遇见任务时也还是不服不行。 　　来到西班牙怎么能不斗牛，今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地狱级别的：嘉宾们需要和队友去到斗牛场合作，一人引牛，一人去搭建一扇拱门，然后将牛引导穿过拱门即算过关。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项体力任务，还考验选手的速度、冷静与技巧。 　　虽说牛角已经通过处理，并不尖锐，斗牛场里也会有一名职业斗牛士陪伴，但任何事都有万一，谁若被一头狂奔的牛撞到肯定够呛。 　　钟杳的腿根本不能奔跑，她可以去搭建拱门，但若靳川没能成功将牛引开，斗牛士也没能控制住牛，她将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 　　最后，即便在他们前面，连女团的两个姑娘都克服恐惧，在斗牛士的帮助之下完成了任务，靳川却始终无法松口。 　　他不能让女儿去冒险。 　　他终于懂得了，钟杳在滑索之下的心情。 　　人都有软肋，除非这个人真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对不起，杳杳。”靳川在罚时时向小姑娘道歉，“这次换爸爸拖你后腿了。” 　　钟杳却若有所思，片刻后，她问：“所以，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感同身受呢？” 　　小姑娘突然思索起这样哲学的问题，靳川也不禁沉吟。 　　须臾，他回：“大多数时候，只有当我变成了你，才能够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我们可以理解万岁。” 　　钟杳突然就笑了：“所以爸爸不用道歉，你对我感同身受，我也能够理解你的难处了。” 　　弹幕些许惊讶：【虽然这和说好的热血画面不一样，但我真的好爱看父女肉麻谈心哦，影帝和杳杳下次上一档谈话节目吧！】 　　观众一语成谶。 　　父女俩的马德里之旅的确不够热血，因为后面的任务对他们也不够友好，不是跳最炫小苹果广场舞，就是要穿越大街小巷地运送三明治。 　　唯有一项学习西语歌曲并演唱的任务，撞在了父女组两位演员天赋点上，让观众们见识了他们可怕的记词能力和模仿能力。 　　节目组的任务都是直播前就定好了的，所以不存在故意为难父女组，或给他们放水的意思。 　　钟杳打了石膏的腿，最终还是成为了他们竞速的负累，毫无疑问，第二天在马德里王宫前，父女组做了最后一组。 　　而钟杳的人气虽然在稳步上升，可比起人气偶像祁浪还是弱了些，再加上最近《梦想纪念册》的官宣脱了点后腿，父女组也没有在网络投票中获得特权卡抽取权利。 　　很遗憾，本站是淘汰赛段，他们被淘汰了。 　　钟杳不想做逃兵，却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的疏忽之下。 　　父女组猝不及防被淘汰，从前对他们诟病颇多的弹幕，霎时哭倒一片： 　　【哭了！狗路杀我，说好的剧本呢？怎么这一站就成了淘汰赛段？】 　　【虽然看到杳杳腿摔伤的那刻，我就知道了结局，但真的被淘汰我还是好难过qwq】 　　【我一开始最不喜欢父女组，现在已经是最舍不得父女组了QAQ】 　　【杳杳这期唱歌也太绝了，父女组什么时候一起合作演戏吧，我们电影院见啊呜呜呜】 　　【诶，其实还是因为杳杳摔伤了腿吧，不然父女组拿冠军我都信！】 　　所有人都认为钟杳只是摔伤了腿才会被淘汰，因为留下遗憾，所以才更舍不得。 　　在分别的时候，锦鲤组的姜好也比较感性，这一路走来他们两组交流也不少，她抱住钟杳眼睛都有些红：“怎么就发生了意外，杳杳，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交流心得。” 　　钟杳却微笑安慰她：“没关系的锦鲤姐姐，我猜弹幕现在一定很多人心疼我，说喜欢我。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场，其实也挺幸运。” 　　正在吹各种彩虹屁的弹幕：？？？感觉智商受到了学霸的摩擦！ 　　可是好像更喜欢这个直白的女孩子了呢……！ 　　—— 　　因为钟杳摔伤了腿，她和靳川的综艺首秀便不得不结束。 　　其实，梁启明和祁浪的手里还有一张复活卡，作为即将合作的男主角，祁浪私底下有问过她想不想被复活回去继续竞速。 　　钟杳认真思考之后，拒绝了。 　　这四期综艺节目前前后后也差不多有一个来月，她期间已经体会良多，人生有舍有得，没必要将每一样都抓得那样紧。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腿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继续竞速很可能会影响恢复。与综艺相比，钟杳更重视接的新剧，一如当初靳川当初在梦想和她之中，选择了她。 　　钟杳被淘汰后也不过多纠结，她选择向前看，趁着养腿伤的时候在家追上学习进度和研究剧本。 　　约莫半个月后，钟杳的腿能行动自如，她打算正式进组了。 　　离开之前，靳川敲响了书房的门。 　　他问：“杳杳，第一次拍电视剧，紧张吗？” 　　钟杳诚实点头：“大家都说拍电影和拍电视剧不一样，我有一点紧张。”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说电影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那制作周期更短的电视剧就是流水线上的产品。 　　靳川走到女儿身边问：“需要爸爸和你对一段试试吗？” 　　他随手拿起剧本，指向上面女主被父母问话的片段说：“就这段。” 　　钟杳垂目一看，是高中时期，女主苏想想总偷偷跟去网吧看纪驰玩游戏，结果被老师逮个正着后的戏。 　　她早在拍电影时，就曾想和爸爸探讨切磋，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当然不会拒绝：“行，那就麻烦爸爸。”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几乎是一瞬间，靳川便入戏了。 　　他变成了被老师请去学校的苏父，质问的语气严厉，却因为溺爱女儿有些色厉内荏。 　　钟杳也迅速代入被抓包的小苏想想。 　　她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手指不停搅动，低声说：“爸爸，我错了，我不应该逃课……” 　　啪—— 　　苏爸爸重重拍一下桌子，苏想想被惊得肩膀一耸，她从没见爸爸这么生气过。 　　却听爸爸紧接着说：“这是逃课的事吗？你怎么能成天跟在一个打游戏的坏男生后面？爸爸都是怎么教你的？” 　　提到纪驰，苏想想虽害怕发脾气的爸爸，却还是抬起了头。 　　她抿紧了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开口替纪驰辩驳：“爸爸，纪驰不是坏男生。他打游戏很厉害的，比赛还拿了奖，他是冠军。” 　　“你！”苏爸爸气得眼晕，“想想，你是不是要气死爸爸，我都跟你这样发脾气了，你居然还替那个臭东西说话？你都没替你自己辩驳！” 　　苏想想：…… 　　她仰头仔细盯着爸爸，眼睛忽溜忽溜的转。 　　片刻，她伸手揪住爸爸的衣袖，轻轻摇了两下，试探着问：“爸爸，你是不是……已经没有生想想的气了？” 　　靳川一笑，伸手轻轻弹小姑娘脑门：“杳杳，你要是为了臭男生这样和爸爸说话，我会气得揍人。” 　　钟杳：“……爸爸，你出戏了。” 　　“是啊。”靳川看她，目光温柔又期待，他夸赞道，“我们杳杳太厉害了，连国际影帝都败在你手里，接下来就看你去电视剧里大杀四方了。” 第71章 　　六月中下旬，钟杳正式进组，去到了上海这座城市。 　　只可惜，她并没有空间时间游览景点，先前她养腿伤时，剧组就已经开拍，只是先将她的镜头都往后排了。 　　别说顺道看看风景了，钟杳进组后连和祁浪围读剧本熟悉的时间都没有，当天就被安排到片场试装开拍。 　　剧组最近都在电竞俱乐部取景，所以拍的都是成人阶段的戏，这意味着她没有太多时间调整，一上来就得找准饰演成年女性的感觉。 　　“钟杳素颜真的好美，苏想想会不会直接被她演成小仙女儿啊？” 　　“我很好奇，她这样的大美人，要怎么扮可爱……” 　　“而且钟杳好高冷哦，进组后除了问好，基本一句话都没说，化妆的时候全程闭眼，苏想想可是亲和力max。” 　　意料之中地，从钟杳开始上妆时，剧组就断断续续有人议论她。 　　但与她上次在电影《如果》的剧组相比，这些话堪称温柔，钟杳全当做耳旁风，只闭眼专心酝酿等会的第一场戏。 　　这场戏发生在苏想想与纪驰相亲重逢后。 　　伴随着电竞行业被越来越多人认可，苏想想作为一名电台主播，被领导派去电竞俱乐部做采访，为电台节目收集素材。 　　久别重逢，耿耿于怀的一对男女，这场戏应当是张力十足的。 　　对此，祁浪显得比钟杳更紧张。 　　他流量进组，内定男演员，并没参加试镜。原本也以为夏敏敏是内定女主，他和夏敏敏年龄相仿，又曾合作过所以并没花太多功夫。 　　然而，祁浪怎么也没想到，钟杳这个小妹妹，居然能够一举挤掉夏敏敏。当然，他作为一个偶像派，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人小妹妹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紧张啊！ 　　前不久还在给俩小朋友打掩护约会，现在就要和弟弟的小女朋友演久别重逢的情侣，祁浪这个半吊子演员恐怕比钟杳更紧张。 　　尤其，当祁浪见小姑娘扎个可可爱爱的丸子头，穿一身运动服走出来时，他的心都提起半截。 　　但他到底是做哥哥的人，还是主动走过去，笑眯眯问：“杳妹妹，你紧张吗，需不需要咱们先聊聊这场戏？” 　　钟杳神色淡然，对他微微一笑：“还好。”顿了顿，“但祁浪哥你紧张的话，我也可以先陪你聊聊。” 　　祁浪：……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人家小姑娘都不怕，那他还有什么怂的借口？ 　　“没有的事，”他宽慰她说，“拍电视剧其实比拍电影轻松多了，杳妹妹你也放轻松，咱们小荧幕容错率高。” 　　钟杳轻轻嗯一声，便再无别话。 　　这是她的个人习惯，碰见不擅长的片段时，就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琢磨会儿。 　　而这便衬得她愈发安静，与剧中活泼可爱的苏想想相去甚远。 　　终于，各部门就位，导演焦思琪宣布正式开始。 　　“Action”伴随着场记板的声音同时落下，演员们进入状态。 　　苏想想奉命前来采访，却不料，刚进训练室便和纪驰撞个正着。 　　镜头之下，钟杳先是一怔，眼里似惊讶似紧张。 　　但只一瞬，她便调整好心情，对着室内的队员们粲然一笑：“大家好，我是东方电台的苏想想，很高兴今天能来‘Dream俱乐部’采访。” 　　方才气质如兰的少女，此刻笑起来唇红齿白，乌黑眼里落进的灯光似阳光般温暖。 　　钟杳虽扎着丸子头穿运动服，但身姿挺拔，与电竞俱乐部里年轻的队员们相比，她似乎也没那么像个小孩子。 　　而且，她从进组时太过于安静，此刻灿笑起来便会形成更大的反差。 　　片场的人纷纷讶异，怎么会有人笑起来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电竞俱乐部里常年都是男性出没，难得来这么一个漂亮姐姐，队员们都有些骚动。 　　“想想姐，这是我们俱乐部的荣幸！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每晚零点的传统就是收听你的电台节目！” 　　苏想想一顿，目光不看小队员却投向抄手站着的纪驰身上。 　　她微抿唇，目光灼灼地问男人：“是么？” 　　方才些微失神的纪驰回过神，声音却比陌生人更冷漠：“要采访可以，去会客室。给你十分钟时间，如果打扰到我队员直接拉黑处理。” 　　苏想想心中微刺，眼神颇有些受伤。 　　但她却仍旧扬唇在笑，笑容甚至比刚才更灿烂，双眼都弯成小月牙：“好的纪先生，麻烦您带路，会尽快结束采访。”末了，她对着小队员们挥手，“抱歉，打扰大家训练啦。” 　　真是好一个强颜欢笑！ 　　而且，钟杳的美貌在此时反而成了优点，哪怕她情绪再幽怨一点，大家也只觉得是美人在隐忍而不会感到她做作。 　　这便是美人的特权。 　　片场旁的围观人员看了，都想按住纪驰的脑袋告诉他：别对想想这么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纪驰手底下的电竞队员便是如此，纷纷控诉道：“老大，对女孩子不可以那么凶！你每晚都和我们听想想姐的电台，就不能稍微有点儿感情吗？” 　　“卡！” 　　焦思琪突然叫停，却不是对准钟杳，而是挑出了祁浪的毛病：“这里纪驰的表现太奇怪了，虽然是电视剧，但也不能这么平。纪驰误会苏想想很深，这里他没觉得苏想想是强颜欢笑，你脸上可以冷漠，眼睛里却要讽刺纠结地想‘我和她岂止是有点感情’。” 　　祁浪：…… 　　他听着“眼睛里讽刺纠结地想”这句话，头都要大了，这他妈比饰演小说里的“瞳孔地震”还要难吧！ 　　但他还是笑着鞠躬：“sorrysorry，对不住大家，我调整下，再来一遍。” 　　片场的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有些不可置信。 　　十六岁的钟杳演起二十六岁的苏想想，他们刚才居然没觉得违和？而且，她的打扮根本就不成人化，就是简单的运动服丸子头，但举手投足间还真有种职场阳光girl的感觉。 　　还有，刚才全场都在看她，祁浪根本就变成背景板了吧？被她衬得像块木头一样，祁浪这是没接住她的戏啊！ 　　正是大家惊讶之时，祁浪走到钟杳身边，夸出了片场工作人员们想夸的话：“杳妹妹，你可以啊！刚才你那两个笑容很苏想想嘛，你笑起来明明那么可可爱爱，平常也该多笑笑。” 　　却见少女又恢复娴静模样，她冷静说：“祁浪哥，其实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和让我去会客室的语气也有点不对。纪驰比女主所想的更爱她，你虽然恨她背弃承诺，但你每晚听她的电台，更多的还是爱而不得的不甘心。” 　　祁浪：？ 　　他颇有些震撼地问：“杳妹妹，你不会把我的剧本也顺便研究了吧？” 　　钟杳点头：“感情戏的部分都看了，因为我怕自己抓错了情绪。祁浪哥，加油啊，你不入戏的话，我担心暧昧的片段我们拍起来会有些困难。” 　　少女一语成谶。 　　祁浪好不容易过了训练室偶遇的片段，却又在会客室男女主独处的场景卡住。 　　久别重逢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是有些暧昧的。 　　纪驰步步紧逼，将苏想想逼得贴在墙壁上，捏着她的下巴质问：“不是说不喜欢打游戏的人，现在又是在做什么？究竟是不喜欢打游戏的人，还是不喜欢打游戏的穷人，嗯？” 　　苏想想并不解释，只强作镇定地回：“这是工作。” 　　纪驰讽刺她：“现在是工作，那以前呢，一时兴起？” 　　男人将从前所有的感情都否定，苏想想气笑了：“彼此彼此，以前你三心二意，现在又何必假深情？天天收听我的节目，作为俱乐部的教练会不知道今天来的人是我吗，你就那么喜欢当众给我难堪？” 　　整个对峙的过程，两人都靠得极近，几乎快要贴在一块儿。 　　他们口中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却又都口是心非的期待着些什么。 　　原本张力十足的话，却因为祁浪的紧张一次次地被打断： 　　“Cut！浪浪，你捏下巴捏得苏一点，这是破镜重圆的恋人，不是虐恋情深的悲剧！别太用力，主要是渲染两人之间那种chemistry。” 　　“停！祁浪，讽刺的时候，纪驰其实还是耿耿于怀当初可笑的分手理由，也不是真的就全是气愤。” 　　“祁浪，苏想想提到你天天听她节目，你的情绪已经到顶点了。要不是外面有人打断，你可能就有一种被冲昏头脑，想吻她的冲动了，情绪别这么平。” 　　…… 　　整段暧昧戏，因为钟杳表演得太真情实感太出彩，心中有壁演技平庸的祁浪完全没接住。这便显得苏想想情感充沛张力十足，而镜头中的纪驰却像块情感缺失的木头。 　　于是，片场便不断回响着导演纠正祁浪的声音。 　　这一声声落下，都是对钟杳演技的肯定，同时，这一声声落下也将祁浪的心砸了个稀巴烂。 　　他再也不敢偷一点点懒，唯恐成为钟杳，成为整部剧的负累。 　　而事实上，电视剧的要求本不该那样高，观众大多还是代入女主的视角，钟杳表演得好如果要将就也不是不可。但男女主断层太大，导演焦思琪在监视器前怎么看怎么别扭，她觉得将就也太浪费少女的演技。 　　现今，大多数剧粗制滥造，如果能咬牙做一部精良小言情，制作费不会比正剧开销大，但口碑却未必会输给正剧。毕竟，言情剧有刚需，大多数人还是爱看都市爱情的。 　　焦思琪定下目标后，对祁浪的要求便愈发严格。 　　当然也不可能像电影那样一个个镜头的磨，可至少也得做到六七十分才行，等钟杳多带带祁浪，最后能摸到八十分的水准也未尝不可。 　　—— 　　钟杳不仅是演技好，台词也非常不错。 　　她记忆力可怖，除了自己的台词，连祁浪的台词也记了七七八八，就为了在对戏时提醒他。不仅如此，她台词念得非常自然，与平常生活说话无异，你完全不会产生她在念台本的感觉。 　　若非钟杳太年轻，对于二十六岁的苏想想来说声线略显稚嫩，焦思琪都想让她全剧都用原声。 　　尤其是还有演技惨烈的祁浪与之相对比，几乎是在少女进组后的第一场戏后，剧组的人便对她心服口服了。 　　小姑娘平常话不多，但为人礼貌温柔，基本见过一面的人都会微笑着问好。空闲的时间也不闹腾，除了看剧本就是写作业，简直就是乖宝宝典范。 　　渐渐地，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越来越喜欢钟杳。 　　于是，她十七岁生日这天，完全淹没在了礼物盒之中，剧组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全部都送了她生日礼物！ 　　凌晨的时候，焦思琪导演骗她说赶进度今天要拍大夜，应该通宵都不能睡。 　　钟杳不疑有他，结果—— 　　零点整，正和她在操场拍戏的祁浪忽然带头高呼：“杳妹妹，十七岁生日快乐！” 　　旋即，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齐声祝福她：“钟杳，生日快乐！” 　　她正傻笑着道谢，却见人群渐渐散开，靳川和祁昱居然从天而降，一起推着蛋糕朝她走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剧组的大家替她唱着生日歌，而她爱的两个人，恰好将蛋糕推到她身边。 　　摇曳烛光中，他们对她温柔笑：“杳杳，十七岁生日快乐。” 　　他们白天故意都没有联系钟杳，而焦思琪又说今晚拍大夜，给她一种只能在剧组孤独庆生的感觉，结果又都结伴在零点出现。 　　最最老套的惊喜，玩了一年又一年，可还是令钟杳觉得心里像灌了蜜。 　　“你们真的好没创意，年年都这样不腻呀？”她口上吐槽着他们，可嘴角的笑意却怎样都掩不住。 　　靳川揽着她肩膀说：“是挺俗气，但成为套路的惊喜总有它的道理，杳杳，爸爸祝你今后都能收到这种俗气的惊喜。” 　　然后男人对众人道：“感谢大家对我家小姑娘的照顾，今晚的夜宵我请客，大家请随意。” 　　在大家高呼万岁的时候，祁昱站到钟杳身边，悄悄摸一下她掌心说：“杳杳，快许愿吹蜡烛。” 　　话毕，他开玩笑说：“大家静静，苏想想要向上帝许愿了。” 　　这是《梦想纪念册》中苏想想小时候干过的事，大家先安静下来，等小姑娘许完愿吹灭蜡烛，然后才有人调侃： 　　“祁昱，我们女主角的戏，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钟杳心猛地一跳，却听祁浪说：“害，祁昱你就知道坑我，这下我接不住杳妹妹的戏，找你取经的事可不就暴露了。” 　　钟杳和祁昱是好朋友，两人前不久又刚合作过，祁浪和祁昱的关系也是众人皆知，他找祁昱聊戏倒也说得通。 　　他此话一出，就听剧组有人说：“啊？那祁昱今天该不是来探班浪哥的吧……？” 　　祁昱瞄一眼紧张的钟杳，反而说了真话：“当然是来给我发小庆生，顺道看看你们浪哥。” 　　真真假假，大家反而不会怀疑，又热热闹闹地将话题转回到钟杳身上。 　　“杳杳许了什么愿？” 　　“杳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杳杳你多吃点蛋糕，你真的太瘦了！” 　　关切的言语环绕着钟杳，甜蜜的蛋糕被抹在她的脸蛋，手机里的祝福宛如过年般热闹。 　　而少女的视线，却一直偷偷地飘向少年的方向。 　　夜宵终于结束，在剧组忙碌近一个月的大家都多喝了点，钟杳还是小孩子，敬来的生日酒都是爸爸替她喝了。 　　凌晨两三点，大家都睡沉了，少女却偷偷从酒店房门溜了出来。 　　祁昱就在楼下等着她，两人对视一笑，一人蹬上了一辆自行车。 　　他们辗转来到了深夜的外滩，对岸便是霓虹闪烁的东方明珠，而东方明珠的几栋高楼之上是少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栋楼的楼面灯光流转汇成“钟杳十七岁生日快乐”九个字，一栋在滚动播放她的照片，而另一栋上则是炸开的霓虹烟花。 　　“杳杳，”祁昱双手撑在栏杆上看向她，“现在你见到上海的夜景了。” 　　他说：“外滩是上海的灵魂，整个上海的夜晚都在祝你生日快乐。” 　　外滩对岸的这些楼，常常会有粉丝买来给偶像应援，有时也会打广告宣传一些东西。 　　钟杳现在的粉丝基数还很小，应援也做得相对简单，但祁昱想让他的女孩拥有最好的。而且，她进组前就说想看看上海的风景，这是一举两得。 　　钟杳对各种应援都还不是特别懂，她只知道，她说没时间看一看这座经过的城市，少年就将风景送到了她眼前。 　　她望着前方荧幕上炸开的烟花，轻声说：“祁昱，我以前畏惧长大，觉得长大很不快乐。可是现在，我好像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长大了。” 　　祁昱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向外滩对岸的东方明珠。 　　他像在承诺：“不会的，杳杳，你人生的不快乐都留在了过去，以后一定全是甜。” 　　少年少女默契安静地看向前方，仿佛那里真的正在上演一场绚烂的烟火表演。 　　不知何时，两人的手都垂了下去。他们慢慢越靠越近，手背相触的一瞬微抖了抖，顿了顿，然后少年的手握住了少女的。 　　十指紧扣，有人的唇角漾出了无法掩藏的笑。 　　初夏的风将钟杳送向十七岁，而她的十七岁是泡在糖蜜罐儿里的十七岁。 　　—— 　　生日一过，七月将近，钟杳即将迎来期末考试。 　　她这个学期几乎都没怎么去学校，再回学校时，桃李果真成立了她的粉丝后援会。 　　这一次，来学校围堵钟杳的，除了一些媒体外，还有她的小粽子们。 　　但小粽子们可比媒体要温柔得多，他们替她拦住记者，举着横幅叫她期末考试加油，仿佛送孩子参加高考的家长般操心。 　　钟杳的“学霸人设”深入人心，因此她的这次期末考试可谓是万众瞩目。 　　每科的监考老师都要站在她旁边看她答题，一副恨不能当场批改卷子的模样，而每天考完媒体记者都要举着话题问她：“钟杳，请问你今天考得怎么样，有信心继续留在超前班吗？” 　　钟杳哭笑不得，原本打算缄口不言的她，最后在第二天傍晚说：“别这样，不然大家还以为我今年参加高考了，正在纠结上清华还是北大呢……” 　　结果当晚#钟杳清华北大#就上了热搜，视频放出后笑倒了一众人。 　　以至于，后来她的期末考成绩，还真有些高考结束等查分的意味。 　　一周之后，根本不必等媒体去挖，钟杳的期末成绩便被公开。 　　语数外近乎满分，只有语文作文扣了几分。而选考的三门，不是她最擅长的记忆科目，而是更容易拿满分的理综。物化生，只有物理的附加题目有些偏奥数难度，钟杳丢了10分。 　　总分750，钟杳考了735分，全班第二，全年级第二。当然，第一名是水平和倪子墨小天才相当的虞红豆，虞红豆拿了满分。 　　——转发这个钟杳，本年度所有的考试都能名列前茅！ 　　——我太可笑，亏我还以为大小姐综艺直播学习是在作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跪拜学神！ 　　——卧槽？？？桃李高中期末考735分，杳姐有这样的成绩，演技好不好的又有什么关系？娱乐圈不过是她的才艺班罢辽 　　——杳杳瑞思拜！！！做小粽子真是太幸福了，居然还能感受学术打脸的快乐，距离七夕只有不到半个月了，坐等杳杳演技票房打脸！ 　　那些曾不看好钟杳的人霎时都闭了嘴，《如果你知道》上映前夕，被电视剧影响口碑的钟杳，反倒是因为期末成绩吸了一波粉丝。 　　钟杳的学神身份石锤之后，连带着她在剧组的人缘都更好了。 　　今天灯光师给她带一斤草莓，拜托她分享下学习经验；明天场记姐姐给她投喂块小蛋糕，说她学习太辛苦需要犒劳；后天副导演把儿子的小学奥数题拿过来请教她，顺便塞给她一盒进口巧克力。 　　在这样高密集的零食投喂之下，小姑娘的脸都稍稍圆了一点。 　　最后，第一个无法忍受的人是导演。 　　焦思琪拿着小蜜蜂喇叭对全剧组的人吼：“你们不准喂胖我的女主角！上镜胖十斤，钟杳你以前那样就很好，可爱不一定要圆圆脸，未成年明星也得给我严格保持身材！” 　　顿了顿，她还语重心长地对钟杳本人说：“杳杳啊，你的电影可是马上要上映了，难道你要胖胖的去路演吗？” 　　钟杳这才恍然，原来很快就要到八月的七夕节了。 　　几乎就是在焦思琪忠告的第二天，作为电影单元女主角之一，钟杳便开始跟随剧组天南海北的跑路演。 　　有那么一周，她几乎每天都能和祁昱见面。 　　从长沙的综艺，到北京的自媒体大楼，再到成都的电影院……钟杳感觉像是和祁昱来了场别开生面的暑期旅行。 　　她也终于体会到一天坐两三趟飞机的感受，那种累甚至比她通宵拍戏还狠，忙得脸上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又迅速消减下去。 　　暑假档的影片厮杀向来激烈，在《如果你知道》开始路演的同时，隔壁《暗恋这件小事》也早已开始路演。 　　这两部同题材，从去年刚到今年的电影，自然是博得关注最多的影片。 　　其实，从《暗恋》充满商业气息的预告放出后，拥有大导保证和老戏骨、流量加持的《如果》，原本是很有信心对打的。 　　然而，《暗恋这件小事》的电影发行方又搞骚操作了：他们在工作日黄金档搞了大规模超前点映。 　　暑假流量虽然比平常大，但放假的到底只有学生群体，占比更多的上班族也都只有下班和周末才能去电影院观影。 　　而工作日的黄金档，则是指下班后晚上时间段，基本上各电影工作日票房都出在这个阶段。因此，该时间段的影院排片相当重要。 　　通常，电影点映要么在工作日白天，要么在凌晨场次。 　　但《暗恋这件小事》的发行方特别牛，不仅提前大规模点映，而且还专挑黄金档。 　　而近几年的确有多部电影，通过这种“提前大规模点映口碑发酵”的方式逆袭。只要好的口碑传出去，在电影正式上映时必定上座率爆棚，随之而来的便是高排片率，最后都是一路走高，坐收口碑与票房。 　　但走这种路子的没有爱情片，通常都是些探讨更深话题，或者传统文化相关的片子。 　　《暗恋这件小事》走这么一步，成功引起所有人的好奇，点映的票房竟也越走越高。 　　没两天，网上许多知名的影评人都对该片做出了好评： 　　“原本是冲着《暗恋这件小事》牛逼的发行方去的点映，没想到会收获意外惊喜，很多年没看到处理这么细腻自然的爱情片了。国民女儿符雨涵的大荧幕处女作，表现力很让我惊艳，真真将‘感同身受’四个字演绎到极致。要不是签了保密协议，我真的想剧透800字。” 　　“《暗恋这件小事》谁不曾经历？我旁边的观众都在笑，只有我哭得稀里哗啦。用开心的方式把酸涩讲出来，这部片子真是今年的意外之喜[心]” 　　“我是被朋友拉去看的《暗恋这件小事》，因为看预告就是个无聊的商业爆米花儿片。我是真没想到一个爱情片能让人这么上头，看完后拉着我朋友聊了小半宿我的初恋[笑哭]（ps：我认为国民女儿涵这局稳了！” 　　…… 　　就连以挑剔出名的著名影评人管志泽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管志泽：我从来不爱看小情小爱的片子，这次买《暗恋这件小事》的票，本来是为了七夕支持徐导，届时能对两部片子给出更公正的评价。现在，用时下最流行的话来形容大约就是‘真香’二字。《暗恋》选题很小，但潜力无限，徐导和影帝的女儿可要加油了。” 　　影评人的意见直接影响点映口碑，而管志泽作为职业影评人，十部九骂，这次居然暗戳戳夸了《暗恋这件小事》，大众一时便更好奇。 　　电影点映票房持续走高，最后竟直朝着破亿去了！ 　　对手骚操作不断，而《如果你知道》这边却岿然不动，颇有一种“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架势。 　　连粉丝都着急得在官微下开麦： 　　——大哥，对手已经抢跑八百米了，您倒是动一下啊！ 　　——在？隔壁超前点映破亿了，提档了解下？ 　　——啊啊啊啊我同学全部买了七夕《暗恋》的票，我都替杳杳妹妹着急，这是妹妹的处女作，怎么能输在发行上qwq 　　——算了，官博比和尚还佛，姐妹们不如先去买一下预售票吧[捂脸哭] 　　但其实突然提档也并非良策，宣发尚不到位，突然提档大家未必能反应过来。而且后续口碑不好，再怎么也救不回来，只会得不偿失。 　　人家已经超前点映了，就算你也跟着把点映场次提前，那也总是慢人一步，意义不大。 　　正因如此，大家便更替《如果你知道》片方着急。 　　终于，在七夕前夕，《如果》官方发声了： 　　“@电影如果你知道：#如果你知道预售票房破亿#，各位久等，今晚首映礼见[心]” 　　原来，在大家聚焦隔壁“点映大战”的时候，《如果你知道》片方竟在闷声发大财。 　　你点映票房近亿又怎样？我预售票房就能打过。 　　真正的战争，要到首映才算打响，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第72章 　　《如果你知道》的首映礼在七夕节前三天，片方与隔壁《暗恋这件小事》一样，也邀请了业内知名影评人、微博营销大号等能迅速传递口碑的名人们前来观影。 　　当然，还有剧组主创，以及部分工作人员也都邀请在列，同时还有抢到首映电影票的幸运观众们。 　　暑假档，甚至是本年度目前最受期待的电影，即将接受大众们的检阅。 　　钟杳作为主演之一，当然也位列首映礼之中。 　　这是她个人所出演的第一部电影，虽说只是单元女主，而非唯一女主，《如果你知道》这部电影在她人生中却也有着非凡的意义。 　　因为这部影片，她踏入了全新的领域，她靠近了她所爱的人们。 　　在拍摄期间，钟杳与爸爸产生了更微妙的联系，她解开了和爸爸的心结；同时，她也和她喜欢的男孩，留下了最珍贵的记忆。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部电影能够一飞冲天。 　　前往首映礼的路上，靳川应当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笑着宽慰她：“小萝卜头，你要相信徐导的眼光和爸爸的话，首映礼而已，不会比你考试难。” 　　“唔。”钟杳望向窗外，仍旧有些如坐针毡。 　　此时此刻，她也不要面子地在爸爸面前强装镇定了，直言：“拍戏的时候很散嘛，没有看到正片之前就像刚转学的第一场考试结束，谁都不知道能得几分的。” 　　一部单元式的电影，还是以感情为主题。 　　就算钟杳个人的演技过关，可与他人对比起来又如何，电影呈现的整体效果又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所以，她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与父女同行的，还有经纪人佘芮。 　　闻言，她从车前座回过头来道：“放轻松，杳杳。你的能力没人比我更清楚，桃李中学的期末考试你能搞定，这次的电影票房同样不在话下！” 　　毕竟他们预售就一个亿呢，这水平也就比春节档的热门影片弱点儿。 　　一路上，靳川和佘芮都没少宽慰钟杳。 　　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了来自亲朋好友们的关心： 　　【杳杳，首映礼加油！保10亿争20亿，本头号粉丝和贺伶俐同学看好你！】 　　【杳杳，看，后援会的小粽子们都准备好十版彩虹屁了，一切只等首映结束！】 　　【钟杳同学冲鸭，争取和祁昱同学创票房奇迹，成为咱们桃李之光！】 　　…… 　　就连根本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孙六娘都给她发来消息： 　　【杳杳，放平心态啊，咱姑娘的第一部戏，结果怎么样都算是胜利！】 　　如潮的信息提醒着钟杳，究竟有多少人都关注着这部电影，这意味着，是好是坏根本无法藏拙，大家都密切盯着呢！ 　　大家鼓劲的话，非但没能让她放宽心，反而激得她愈发紧张！ 　　终于，所有主创抵达影院，声势浩大的首映礼正式于北京拉开帷幕。 　　在隆重的首映礼上，别的女演员都在争奇斗艳，身上的礼服裙都闪闪发光，唯有钟杳依旧衬衣短袖加百褶裙。少女青春动人的模样，在一片“艳压通稿”中杀出一条奇路，令人感叹时光对少年人的偏爱。 　　首映礼的主持人是位名嘴，能在采访环节，将翘首以盼的点映观众们带得欢笑连连，便可窥见其不俗的功力。 　　钟杳一心盼着看电影正片，其实整个采访环节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要主持人不cue她，她的存在感就仿佛降到了零。 　　——杳大小姐今天好紧张的样子，她上个月期末考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吧？ 　　——隔壁《暗恋》好评如潮，大小姐和涵姐捆绑出镜这么多次，要是电影一朝败北，那以后肯定都抬不起头了，不紧张才不奇怪吧？ 　　——杳杳这样搞得本粽子也怪紧张的，《如果》可一定要赢啊！ 　　采访视频上传网络后，钟杳的紧张更是透出屏幕，惹得网友们又津津乐道起来。 　　少女的心思是那样单纯易于看透。 　　于是，在采访结束，钟杳一行主创也于影厅前排落座时，坐在钟杳身边的男主角祁昱突然递过来一个盒子。 　　“首映礼物，快打开看看。”他说。 　　钟杳狐疑看他一眼，没有耽误，赶在影厅熄灯前拆开。 　　是一个水晶球，金色底座，内里一朵娇艳的红玫瑰盛放，轻轻摇晃，金色的小星星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她侧头再度看向祁昱，刚要问他为什么送自己这个。 　　就听少年说：“钟杳，别担心。你的未来会鲜花与掌声相伴，你会星途璀璨。” 　　“谢谢你。” 　　少女的道谢声刚落音，厅内灯光逐渐转暗，直至完全熄灭。 　　电影正式开始放映了。 　　祁昱偷偷握一下她的手，然后将视线投向大荧幕，同所有人一起检阅成果。 　　—— 　　管志泽观影几十年，国内几代导演的片子，无一没有经历过他的审阅。 　　他眼光毒辣，在观影界“位高权重”，又以嘴毒出名。基本上，被他批判的电影，最后果真都成绩平平；而他夸赞过的影片，大多也成绩斐然。 　　而正因如此，大家才更信任他的评价。 　　可是，管志泽清白几十年，这次却作了假。 　　他儿子对赌失败，资金链断裂，而他为了钱，替《暗恋这件小事》写了违心的影评。 　　管志泽向来对商业言情电影不感冒，若非是徐风这次新作和《暗恋》形成对峙，他或许根本都不会多分一分眼色给《暗恋》这部电影，更遑论是写影评夸赞了。 　　本来，他对徐风的这不新片也不看好。过于文艺的片名，启用话题新人和流量明星，发行又比不上隔壁《暗恋》，主题还是爱情，根本就是冲着扑街去的。 　　管志泽预估5亿票房，那都也是看在祁昱、席云洲这二位流量的粉丝基础上。 　　没想到，当今时代变幻莫测。 　　《如果你知道》片方靠着明星粉丝，以及徐风的个人口碑，在预售就创下了1亿佳绩。 　　所以，原本兴致缺缺的管志泽，在收了《暗恋》片方的钱后见《如果》势头也行后，还是受邀来到了首映观影。 　　男人是怀着挑剔，以及拉踩的心理将视线投向大荧幕的。 　　黑暗之中，影厅先是传来一阵风声，然后眼前的大屏幕渐渐被日光点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欢声笑语的高中校园，镜头流转，是学校的艺术节长廊。一位少年正从展览绳上，将一张张素描画取下，整整齐齐放在手边的桌上。 　　却不料，大风刮过，桌上的画纸被吹得纷纷扬扬。 　　少年轻呼一声，伸手去抓。画纸于空中轻盈盘旋，有的被少年抓住，有的飘落在地上。镜头扫过这些飞扬的画，画上都是同一个男孩，面容冷峻带着伤痕，眉似刀刻，目光却违和的温柔。 　　少年捡起了所有的画纸，除了那飘落在穿白衬衣短百褶裙的短发少女手中的那一张。 　　“同学，你的画。”女孩微笑着说，“这画真好看，上面的人也好看，请问是同学你认识的人吗？” 　　“谢谢。”宋念刚想说画上的男孩是他姐姐曾喜欢的人，却不料，目光一顿。 　　原来这张画纸上是两个人，那是宋书词和余燃初次见面的画面。 　　宋念接过画纸，轻轻一笑：“这是我姐姐，和她喜欢的男孩。” 　　风吹得画纸呼呼作响，吹动少女的百褶裙角，吹得树叶飘扬翻卷。 　　镜头越拉越高，划过空中纷扬的叶，划过飞鸟，落在白云之上。而晧空之中，“如果你知道”五个字慢慢浮现，定格荧幕中央。 　　如风如云，轻盈而不可触。 　　主题曲适时响起，电影正式拉开帷幕。 　　管志泽精神一震，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电影铺叙的风格透着浓浓的“徐导风”，这样的风格与基调，哪里像粗制滥造的商业爆米花电影，告诉他这是一部文艺片他都信。 　　同样是讲校园爱情，隔壁《暗恋这件小事》的开头是女主主动递情书，十年前就被人拍过的俗套剧情，无聊得管志泽连评价都觉得浪费时间。 　　但徐风不愧是徐风，短短几个镜头便勾出遐想感，即便后面仍是乏味的校园爱情故事，那也已经在开头更胜《暗恋》一筹。 　　而与管志泽同样震惊的，还有本单元的女主角钟杳本人。 　　当初看剧本，她只看了自己和祁昱的对手戏部分，对于这些额外的场外部分，她并不知晓。 　　钟杳不敢相信，徐风居然对宋书词这样狠。 　　他让宋书词为余燃造一个梦，让她救赎了别人，让她永远的离开还不够，他竟还给宋书词安排了弟弟。这意味着，宋书词死后，不止余燃是否记得她是个未知数，连她的家人也不一定了。 　　她的父母有了新的孩子，宋念现在还能靠画纸记得姐姐，可十年后，二十年后，更多年后呢？ 　　活着的人会走出悲痛，还拥有无限的可能，可宋书词却永远的死了。 　　钟杳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不知道，她所饰演的宋书词，赚取的并非她一个人的眼泪。 　　伴随着镜头流转，被大加赞赏的，宋书词和余燃的走廊一眼万年，以更生动的方式呈现在观众眼前。 　　少女那回眸一笑经大荧幕放大，明艳摄动人心，不仅夺走了少年余燃的心，更夺走了观影者的心。 　　大荧幕是最残忍的。 　　它会放大演员们的缺陷，令不完美的更不完美。 　　可大荧幕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又格外宠爱。 　　总有那么些人是天生的电影脸，是电影界的宠儿，大荧幕会让美人更美。 　　显然，钟杳便是后者。 　　当观众看见，宋书词从同学们口中听到无数有关余燃的离奇传说后，还在斑驳树影下对余燃干净纯真的笑时。 　　少女仿若纤尘不染的仙女。 　　所有观众都只剩一个想法：怎么会有人能笑得明艳又能笑得纯真温软？ 　　不过，电影才刚开了个头，钟杳的发挥尚且有限。 　　大多数人都和管志泽的感受一样，认为影帝之女至少继承了她爸爸的电影脸，演起大美人来还是挺得心应手的。 　　平心而论，且不说钟杳的演技是否精湛，但她的气质的确是将宋书词这个仙女一样的角色演活了，换了有演技却美貌不足的符雨涵来，未必就能比钟杳好。 　　管志泽想，《如果我知道》虽然在导演的运镜和审美下更胜一筹，但也仅此而已了吧？说到底，和《暗恋》相比，也不过是用心的商业片，和流水线上的商业片的对比而已。 　　至于这位空灵的影帝之女，演技应该还是有的，但很难说，是她自身的天赋，还是徐风导演亦或是她爸爸的功劳。 　　管志泽的心中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钱收得也不算太违心。 　　虽说隔壁《暗恋》平庸且烂尾，但《暗恋》的导演寂寂无名，而不像徐风被誉为最会拍女人的导演。徐风是有自己风格和口碑的大导，如果这部剧只有这样而已，那么拉踩他也并不为过。 　　同一时刻。 　　角落里特意买了票来观影的符雨涵本人，想法与影评人管志泽如出一辙。 　　她认为，《如果你知道》这部片子，不过是在徐风的手底下将画面变得更美了而已。钟杳也只是乘上了大导和她影帝爸爸的风，美人演美人本就容易许多，她认为钟杳的演技也不过如此。 　　符雨涵甚至认为，徐风这次会遭遇滑铁卢。 　　比起一部透着文艺风悲剧色彩的爱情片，如果她是观众，一定更愿意在七夕买更轻松愉快的《暗恋》。哪怕她最后的表演有瑕疵，也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他们的发行方更厉害，买通了后续发酵的口碑。 　　然而—— 　　伴随着剧情的推进，钟杳和徐风狠狠地打了这些人的脸。 　　慢慢地，观众们发现宋书词这个角色，并非是一个单薄的美人角色。 　　她身患绝症，每次都在医院里疼得掉眼泪，可是她会笑着安慰父母，会笑着对余燃说“不要受伤”。 　　而余燃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刺头。 　　他的爸爸是入狱的经济犯，母亲神志不清，每天都对他施加着暴力。 　　余燃生活在地狱里，可他灰暗的世界照进一束名为宋书词的光。 　　观众的心被他们紧紧揪住，联想到片头的素描画，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原本还因略为文艺的开头而感到乏味的人们，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续的发展，他们想，这是两个青春正好的人，导演应该会手下留情吧？ 　　然后观众们看见，两个被苦痛折磨的少年人，都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心中暗自喜欢的那个人看。 　　他们一起打扫卫生，一起乘公交，一起去旭日东升的天安门广场写生……少年少女之间暧昧又克制，张力十足，真真是将青春时期的爱恋演绎到极致。 　　比起《暗恋这件小事》一开篇就违背主题表白的镜头，《如果你知道》中，爱不宣之于口的余燃和宋书词的小暧昧显然更细腻和打动人。 　　因为大多数人的青春爱慕，本就因各种条条框框，而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啊！ 　　管志泽这个不爱看小情小爱的人，竟也被徐风的镜头，被少年少女的自然演绎给打动。 　　他眼睛越看越亮，心想，真是好一个徐风，好一对青梅竹马！ 　　他已经投入到开始主动猜测剧情，徐风夹带私货，在校园爱情里讲家暴、讲救赎、讲一碰就可能碎的青春期爱慕，他不信这个故事就会这样平淡结束。 　　他等着徐风发刀子。 　　果真—— 　　故事基调从余燃失约故宫，宋书词每天去公交站台等待开始，急速下坠。 　　原来，吻戏是假。 　　一切不过是少年的黄粱一梦。 　　余燃连做梦，都不敢相信，宋书词会爱上他这种深渊之中的少年。他梦见宋书词吻了他，紧接着就梦见宋书词打了他。 　　梦醒之后，精神失常家暴的母亲还在，破败的小屋也在。 　　梦醒之后，少年仍身在深渊，而他爱的女孩也已病入膏肓。 　　被病痛缠身的宋书词在说出她的医生梦之后，从此便从少年余燃的生活中消失。 　　他们最后的联系，是回光返照的少女通过电话向他道别。 　　青春期的爱纯粹，少女的爱是成全与奉献。 　　宋书词来北京不过是为离开人世前看一场雪，她从遇见余燃那刻，便已知晓结局。 　　所以，她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为这个堕进深渊的少年编造了一个医生梦。 　　宋书词不奢求余燃能记得自己，她只要他一往无前，从黑暗走向光明。 　　“余燃，不管人生有多灰暗你都要往光的方向走，余燃，你可以替我完成做医生的梦想吗？”灰暗的医院之中，宋书词说完这句话便垂下了握住电话的手。 　　少女眼角坠着泪，嘴角却又挂着笑。 　　而大雪纷飞的北京另一端，余燃立在破坏的屋檐之下，望着皎皎月光说了个“好”字。 　　只可惜，宋书词再也听不见了。 　　钟杳补拍这场戏的时候，靳川还昏迷在医院之中，她跟着宋书词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 　　此时此刻，看着整个故事被更完整的呈现，看见大荧幕上的宋书词永远闭上眼睛，钟杳的眼泪再一次泛滥。 　　同一时刻，影院的各个角落都传来或高或低的压抑啜泣声。 　　被感动被扎心的人，远不止钟杳一个人，在场的观众与受邀请前来的业内观影人，无一不被少女精湛的演绎给打动。 　　当角落里的符雨涵浑身冰凉，面若土色之时，前排，管志泽却已然看得心潮澎湃。 　　他要收回自己先前所有的话，不，他庆幸自己先前所有的想法都尚未发表，他开始后悔收了《暗恋》片方的钱昧着良心发夸赞影评。 　　恕他直言，光是《如果你知道》的校园单元，就已经能吊打《暗恋这件小事》。 　　从校园单元的立意，两个年轻演员的演绎，再到导演的运镜和讲述故事的方法，根本就是全方位秒杀《暗恋这件小事》！ 　　管志泽太爱钟杳最后那场戏对宋书词的诠释，那种遗憾，却又甘愿奉献，笑着闭眼的心情，别说符雨涵就算换做老辣的演员，都未必能有钟杳的那种浑然天成感。 　　他再不会觉得钟杳只是个沾了父辈光的无能小辈，他理解了徐风的选择，这的确是个灵气四溢的漂亮小姑娘，她的未来绝不是符雨涵所能相比的！ 　　管志泽预言，就算是后面两个单元是烂片水准，也一定会有许多人跟他一样，为了这第一个故事就能踏进电影院！ 　　他甚至已经萌生了“反水”的想法，他虽然收了《暗恋》片方的钱，可他并不想再抹黑《如果你知道》这部剧，和钟杳这个灵动的姑娘。 　　可徐风注定是不会令人失望的。 　　第二个单元，他让清冷的国民女神白歆饰演了一位离异女性，这是一个离异女性兼顾孩子再就业的故事。 　　在面临丧偶式育儿，妈宝丈夫不仅不能分担家务，反而还要嫌弃妻子蓬头垢面，不再浪漫时，女主角带着女儿愤然离婚。 　　当下，许多片子在描绘离异女性再就业时，始终都逃不出“霸总怪圈”。许多导演和编剧，总是套着壳子，依旧让女人在男人的一次次伸出援手后才能闯入新天地。 　　但徐风就不。 　　他让席云洲所饰演的男主角做女主的对手，最令观众咬牙切齿的一场戏，男主在项目竞争中，抓住单亲妈妈女主兼顾带女儿从精力上就不行的弱点攻击她，从而取胜。 　　观众无一不在心里痛骂男主角。 　　可当故事推进，大家发现男主角也是个狠人。 　　他是独子，双亲都瘫痪在医院，每天白天在公司做社畜，晚上还得去医院照顾双亲。大医院每天昂贵的医药费压着他，女主不能输掉那个项目，他又何尝能输？ 　　而女主也是某天带着发烧的女儿来到医院，才发现男主的境况。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男主赢得不漂亮，但女主输得也不冤枉，因为男主每天被分散的精力并不比她少，他是真的在拼了命做项目。 　　这场戏是他们的转折。 　　男人告诉她：“凡从职场中厮杀出来的女性，没有一个是需要人同情的菟丝花。你的女儿是你的弱点，但她若是没能击垮你，终将使你更强大。” 　　两人亦师亦友亦敌，从欢喜冤家走向婚姻殿堂，无论是职场竞争还是感情推进都相当有张力。 　　徐风的胆子很大。 　　基调最沉闷的“老无所依”主题，被他放到了最后一个单元。 　　两位历尽风霜的老人，因为一位故友病重，时隔几十年在医院重逢。 　　彼时，他们年近八十彼此都早已有儿孙承欢膝下，可是再见到对方，年轻时的那些记忆还是逐渐涌上心头。 　　他们是在知青下乡时认识的，后来，因为政策因为误会，才会阴差阳错的错过和分别。 　　没想到，再见面，却已是耄耋之年。 　　两位老人的故事并不轰轰烈烈，只有些厚重的年代感，徐风对他们的旧事着墨不多。 　　最后一个单元，描述得最详细的，反而是将他们相聚在一起的故人的病逝过程。 　　两位老人并没私底下见面，有关于他们的所有，都是在故人的每一次病变，他们医院相逢而慢慢揭开的。 　　透过镜头，观众看见错过就是错过的无奈，却也看到步入老年后饱受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的悲凉。 　　身体机能退化，各种器官衰竭，双手发颤连筷子都拿不稳，四肢无力无法下床连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 　　同时，因衰败带来的疼痛，连医学都无法缓解。 　　久病床前无孝子。 　　到最后，要像一个小孩般哭闹来引起亲人的注意，因为药吃得太多太繁杂，连一颗止痛药都要苦苦哀求后才能获得。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只能慢慢在煎熬和折磨之中熬到闭眼。 　　伴随着故人病情的每一次加重，两位老人主角的心结都解开一点。 　　都到生命的尽头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 　　电影的最后，故人病逝。 　　葬礼上，墓碑前，后人失声痛哭，也不知是为他的离开而难过，还是为他的终于解脱而嚎哭。 　　纷纷扬扬的白色纸钱飘了漫天，风依旧很轻，天也很蓝，一如影片开头画纸飞舞盘旋的时刻。 　　两位耄耋之年的老者，于葬礼上，于飘洒的白纸中，含泪对视。 　　明媚的青春，战歌般的壮年，如笼中困兽的暮年。 　　你遇见一个人，从此一生都被改变。 　　至此，《如果你知道》全片放映完毕。 　　然而影厅内，竟无一人起身离开，观众或拿着纸巾抹泪，或对着荧幕回味着什么。 　　符雨涵身边的女孩儿神色激动，摸出手机在微博上慷慨激昂地编辑着些什么，一下又一下，力道重得连旁边的符雨涵都无法忽视。 　　她脸色灰败地坐在椅子里，脑袋一片空荡，心情犹如电影片尾葬礼上含泪对视的老戏骨。 　　而影评人管志泽完全忘了自己要挑刺和拉踩的初衷，他已经在为影评打腹稿，想好要怎么剖析徐风这部新作，以及怎样破口大骂这片子的发行。 　　主题这样鲜活又刻骨铭心的一部电影，宣发究竟是被下了什么降头，才会往商业爱情片上宣传？！ 　　首映礼结束时，每位观影者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如果你知道》这部电影，绝不是《暗恋这件小事》所能比拟的，它在上映后的潜力或许将超乎人们的想象。 第73章 　　电影《如果你知道》首映结束后，静静观望的人们便迫不及待地在网上搜索起影评。 　　在隔壁《暗恋这件小事》口碑持续走高的前提下，大家本以为会看到诸如势均力敌，甚至是拉踩《如果》的评价。 　　意料之外地——这次网络影评异常温柔，对最容易被骂的这两部商业爱情片，竟都格外看好。 　　“徐风不愧为徐风，如果说《暗恋》真像营销号说的可以打90分，那我要给《如果》打900分。我觉得我匮乏的语言不足以夸出徐导这部新作，别被隔壁捆绑宣传的那部给误导了，爱情只是《如果你知道》最浅显的一个主题！里面人人是灵魂，影帝女儿格外让人惊艳，我认为是本年度最佳了！！！” 　　“鬼知道我一个涵姐的水滴粉，在电影院哭得有多惨qwq本来我是想看了电影，以便全方面拉踩大小姐的，结果我我我我……我他妈的被钟杳给圈粉了！！！涵姐对不起，是杳杳真的太绝了！！！” 　　“不能剧透我真的太难受了，三个故事，救赎与被救赎，衰败与新生，徐导夹带私货的能力我服。国民女神突破不小，超级星二代祁昱演技见涨，最大的惊喜是新人钟杳。信我，只要你看完电影，就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徐风选择她，钟杳的宋书词根本不可替代。” 　　“《如果你知道》也太好哭了，不管你今年多大，是学生还是上班族，甚至是步入中老年也好，你完全能在电影里看到你自己。已经买好上映的票要二刷了，我只能说，这么好的故事，完全值回票价！” 　　…… 　　以上，都是首映之后在微博广场实时搜索“电影《如果你知道》”，而刷出的普通观众的评价。 　　有关该部电影的评价，竟也奇迹般的全是好评，甚至口碑看起来比《暗恋》更高。 　　不仅如此，前两天狂吹《暗恋这件小事》，扬言徐风和影帝女儿要翻车的影评人、营销号们，竟也纷纷有一种反水的意味。 　　其中以“毒嘴”管志泽为代表。 　　前两天还在对《暗恋》真香，暗示徐风和钟杳需要努力的人，今晚竟在微博对《如果你知道》大加赞赏。 　　“@管志泽：现在年轻人造词很精髓，我这个老爷爷又真香了。 　　首先《如果你知道》整部电影的立意早就超越了肤浅的小情小爱：甜蜜校园单元里讲家暴阴影下被救赎的少年；火花四射的都市篇暗暗讨论，女性的社会地位，离异女性真正的职场困境；令人唏嘘的暮年里，披着年代爱情探讨生命的衰败与无奈。每一处都直击我心。 　　徐风还是大家所认识的徐风，夹带的私货很多，但抽丝剥茧一点都不显得凌乱。 　　两位老戏骨自不必多言，白歆和席云洲在徐风的调教下，已经发挥到极致。这里想重点夸一下新人演员钟杳，我看到的不是影帝之女，也不是乘上大导佳片的花瓶，钟杳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是个灵气四溢，演技浑然天成的姑娘。 　　…… 　　这条内容可能已经剧透了太多主题，但《如果》实在是我今年心头爱，发行方和宣发简直令我痛心疾首，不得不剧透了！ 　　老徐，如果觉得我违背合约剧透了要找我麻烦，尽管来！你这次的宣发着实该骂！” 　　收了《暗恋》宣发“口碑钱”的管志泽，因为太喜欢这片子，太看好钟杳，最终还是反水写了小作文来夸《如果你知道》这部电影。 　　他实在不忍心这样的好片子，最后竟败在商业烂片的营销下，所以冒着违约的风险也要开麦。 　　当然，管志泽毕竟收过《暗恋》片方的钱，到底也保留了最后的温柔，没有在夸《如果》的时候拉踩《暗恋》。 　　事实上，《暗恋》发行方搞大规模超前黄金档点映，还花钱四处买好的影评，本就是不光彩的作弊。因此，即便部分影评人和营销号反水，最后还是夸了对家，他们作为理亏的一方，其实也并不敢真的去追究。 　　毕竟，万一闹翻了脸，导致买好评这件事曝光出去，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 　　《如果你知道》经过短短几场点映，口碑也越走越高，七夕当天，电影终于上映。 　　然而，因为《暗恋这件小事》的发行和宣传更到位，所以当天影院的排片率，《暗恋》超40%，而《如果》的排片率还不到30%。 　　电影院的排片率对票房影响极大，通常排片率更高的电影，时段和场次都更好。 　　如此，票房自然比别的电影更易走高。 　　但到底是正式上映的第一天，即使《如果》的排片不如《暗恋》，却也是每场满座。 　　不谈粉丝对爱豆的支持，就连曾明恋祁昱的沈青青，曾诬陷钟杳偷钱的谭笑，她们这样的死敌也都在七夕当天买了电影票去看《如果你知道》。 　　她们都恨钟杳，从小仗着美貌吸引别人的目光，享受别人的优待。 　　当初靳川和祁昱联合声明，表明钟杳竟是影帝的女儿时，沈青青和谭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沈青青想到钟杳刚转学时，曾讽刺她是小镇女孩，竟有种自己被耍的感觉。 　　祁昱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相看，才会护着她。 　　只有她一个人，一直被蒙在鼓里，活像一个跳梁小丑。 　　她倒要看看，这个变凤凰的麻雀，演技究竟是不是被吹出来的！ 　　而谭笑很不服气，明明都是一个小镇的女孩，凭什么，凭什么钟杳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切？！ 　　当初抢走她喜欢男孩的爱，现在又轻易变成影帝的女儿，享尽赞誉。 　　可钟杳当初也不过是个小镇女孩，她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真的能演好电影，演技还被吹得那样神乎其神吗？ 　　两个讨厌钟杳的女孩，都不相信小镇出身，还在念高中的钟杳，能赢得过以演技出名的符雨涵。 　　所以她们来到了电影院，想要亲眼近距离地看钟杳出糗，宣传滤镜碎裂。 　　然而—— 　　当钟杳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被拉近放大，当她所饰演的宋书词对余燃笑、对父母笑，当她在医院化疗时隐忍泪水……沈青青和谭笑的情绪却忍不住被她所牵动。 　　尤其是当鱼池cp在剧中发糖，看昔日痞气的少年规规矩矩穿上校服做扫除，看少年少女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不可避免地暧昧触碰，看他们在红旗下聊梦想，她们心里有个小人竟有些忍不住喊甜。 　　在最后宋书词于医院里，轻柔的告诉余燃要走向光，看她含泪微笑诀别，沈青青和谭笑已经完全忘记了仇恨。这一刻，在她们眼前的不是钟杳，而是宋书词本人。 　　她们和影院的所有普通观众一样，被钟杳演绎的宋书词牵动情绪，一边心疼宋书词一边拿纸去擦拭决堤的眼泪。 　　沈青青和谭笑讨厌钟杳，但看完电影，她们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钟杳不如符雨涵。 　　从七夕节电影上映这天起，无数人的心历路程都和这两个女孩一样，从不看好钟杳到被她的宋书词所折服，从对电影《如果你知道》半信半疑到狂吹彩虹屁。 　　一切都不过一部影片的时间。 　　“呜呜呜呜我在电影院哭得好惨，从今以后宋书词就是我的白月光了！我好爱她，好爱钟杳，虽然后面两个单元探讨的话题更有深度，但校园篇太杀我！” 　　“其实《如果》的开头是有些过分文艺，但整部片子看完，最后的纸钱和开篇的画纸呼应完全弥补了这点小瑕疵。徐导的水平太在线了，网上说烂的话题在荧幕上举重若轻地讲出来，像一碗浓而不腻的鸡汤。管志泽老师没骂错，这么好的片子宣发怎么就和隔壁那种商业烂尾片捆绑到一起了？” 　　“冲徐风买的预售票，本来担心浪费时间浪费钱，但徐导真有你的！老戏骨和国民女神的表演都在射程范围内，但影帝之女是真让我眼前一亮。前段时间网上天天是她，一会儿捆绑室友，一会综艺炒学霸人设，本来观感不好，但看了她的宋书词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了！这姑娘太灵了，医院决绝那场戏愣是给我一大老爷们儿整哭了……” 　　“片子的主题和质量出自徐风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我只想替演宋书词的妹子吹吹彩虹屁，大荧幕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浑然天成的演技了！我都怀疑，要不是电话诀别，祁昱根本都接不住她的戏！大家也别说什么她爸爸是影帝了，现在多少星二代父母拿过影帝影后，是大导的也不少，可没有哪个星二代做到钟杳这么好！” 　　“我懂看点映的人憋得多辛苦了qwq，书词真是好让人心疼一姑娘。余燃做了医生还会记得宋书词吗？弟弟宋念在多年后，还会依旧记得他的姐姐，和姐姐喜欢的男孩吗？嘤呜呜嘤，我在电影院哭得像个傻乎乎的孩子，冲着这些眼泪和书词我也必须要做一名小粽子！杳杳你狠！你赔我眼泪！” 　　…… 　　上映一周，电影《如果你知道》大获好评。 　　首周票房超8亿，排片率从最初的不到30%，一路逆袭到超过40%。而搞骚操作的《暗恋这件小事》，高开低走，首周的票房竟只有《如果》的一半，以至于后面被《如果》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这样惨烈的对比，难免引起吃瓜群众的好奇，在观看两部影片的同时，便有好事者开始深挖起来。 　　两天后，知名娱乐圈八卦号“扒祖”爆出了大料： 　　“@扒祖：某高开低走商业片先买点映好评，再锁场‘幽灵场’和‘退票’双管齐下，结果还是被口碑炸裂的某片吊打。 　　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图片][图片]” 　　所谓“幽灵场”是指，影院午夜场或早场仍场场爆满，以及，在网络售票平台看是满场，结果人到影院却发现影厅空无一人。 　　曾有一段时间，粉丝或片方为了支持自家的电影，维持排片率，常常会有这样的操作。因为如此，电影票有人买，能维持上座才能继续拥有较高的排片率。 　　这种做法已经不新鲜，但却仍旧为人所诟病，常常被打为恶意竞争行列。 　　暑假档同台对打，结果还高开低走的片子能有几部？八卦号这个码打了等于没打，人人都能猜到他在说《暗恋》和《如果》两部片子。 　　而最近《如果你知道》的热度持续发酵，在豆瓣的评分一度逼近9分，究竟是谁口碑炸裂，又是谁恶意营销搞小动作不言而喻。 　　八卦号此行无异于对《暗恋这件小事》全组进行公开处刑。 　　并且，扒祖也不是随口造谣，还贴了几张图片佐证。 　　一张是微信截图，上面是一段对话： 　　【我靠！我后悔收钱了，徐风牛逼这几个字我在微信群里都说倦了！还有演宋书词那妹子简直是撞我苏点上了，不知道甩隔壁的某人几条街！】 　　【哈？？？你妈的，你居然真的收了商业片的营销钱？！你脏了！！！老爷爷地铁看手机.jpg】 　　【宋书词我新任女神，钟杳十八岁以后我就是她老公粉！隔壁那烂尾片什么玩意儿！！！现在就是后悔.jpg】 　　【害！徐风就是被我们这些自来水给惯的，他的发行方要是有隔壁一半积极，电影能被隔壁垃圾捆绑上？？早在点映就吊打隔壁了好伐？】 　　虽然里面并没提及片名，但很明显，这是一个收了《暗恋》营销钱的人，因为太喜欢《如果》而在微信里和朋友吐槽表示后悔。 　　一张是搜索《暗恋这件小事》的一些路吐槽微博拼图，不同城市不同时段都有路人观众吐槽，网购电影票时以为这电影火爆，结果到了电影院发现根本没几个人…… 　　而最后一张，则是电影售票平台的大量异常退票图。 　　这样的操作也并不新鲜，通常是片方为了低成本增加票房和排片率的策略。提前网购电影票，然后在放映当天退票，如此既增加了票房总额，也因提前售票锁定了排片量。而片方顶多支付一点手续费，有的平台有优惠政策，甚至只要赶在当天放映前退票连手续费也不用负担。 　　不是什么光彩的营销策略，却能用虚假繁荣刺激路人买票入场，和“幽灵场”的原理相同。 　　这些操作若是成功了，电影口碑炸裂，票房一路高歌猛进倒不容易引起怀疑；可一旦电影质量不过关，被大众发现了挂出来，便难以洗白。 　　甚至，遭受反噬。 　　在营销号“扒祖”抛出引子之后，越来越多的恶意营销“受害者”站了出来： 　　——这种操作真的太垃圾了！我就是这么被骗进电影院的，一开始我看微博全在夸《暗恋》，我还以为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真相了。我一开始还纳闷呢，就一普通商业爱情片，女主后半段演技直线下滑，我都没看完就走了，怎么会全在吹，原来都是花钱买的水军啊。 　　——呕，难怪这种烂片排片率一开始比《如果》高那么多，我看过了，真的不配。 　　——符雨涵输得太难看了吧，点映刷了1亿，幽灵场＋退票注水票房，结果现在都还没过4亿…… 　　——撞档如撞衫，谁丑谁尴尬，以后再有人想学丑涵可千万要谨慎啊！:D 　　——又想锁场搞票房又不舍得花钱，结果现场翻车233333 　　——真·扶不起的烂片阿斗，烂到粉丝都不努力了吗？现在别家可都是实打实的掏钱锁场取票，然后现场赠票看的，涵姐的雨滴妹妹们不行啊！ 　　——恕我直言，两部片子一个是幼稚园水平，另一个是能拿奖的级别。怪只怪《如果》的宣发太垃圾，别管烂片怎么翻车的了，如果你看了《如果你知道》，那我们就是朋友！ 　　——心疼被骗进电影院的大家，更心疼被恶意竞争的《如果》。不如来康康我们杳杳演的书词妹妹洗洗眼睛吧，大美人，演技全程在线噢！ 　　…… 　　《暗恋这件小事》被扒后遭到反噬，不仅票房凝固口碑跌到谷底，还让大家更心疼《如果你知道》，又为其口碑和票房添砖加瓦了。 　　而在电影《如果》的众多好评之中，除了导演徐风和电影本身，被提及次数最多的便是钟杳，以及她所饰演的宋书词。 　　钟杳在个平台的指数迅速攀升，微博粉丝数疯涨翻了倍，微博超话也正式开通。 　　她本人在电影上映期间，于全国各地跑路演宣传时，更是直观地感受到了越来越多人对自己的喜爱。 　　每一站，都有影迷告诉钟杳，他们如何心疼宋书词为她落泪；每一站，都有比直播综艺时更多的粉丝风雨无阻地来现场排队，只为得到她一张签名。 　　夸赞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她好像终于体会到做明星的心潮澎湃。 　　钟杳心中的石头稳稳落下，然后她才在欣喜之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诚然，从在横店第一次和爸爸试戏起，就不断有人夸赞钟杳演戏有天赋，但大家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也还是太夸张了点吧？ 　　在一次路演结束后，钟杳试探着问佘芮：“佘芮阿姨，听说有些刚出道的艺人出行活动，为了不冷场丢脸，会自己雇粉丝过来助阵，这是真的吗？” 　　这是怀疑她的粉丝都是雇来的？ 　　小姑娘很少这样不自信，佘芮失笑，伸手拍拍她的肩：“杳杳，自信一点。这点粉丝才哪儿跟哪儿，等将来你提名了奖项，你的电视剧播了，你的粉丝和应援会超越祁昱也说不定。” 　　佘芮眼睛都在发亮，她说：“我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 　　在电影上映期间，钟杳收到的礼物比她今年过生日时还要多。 　　首映那天，祁昱送她玫瑰水晶球；上映这天，靳川送了她一樽定制的奖杯模型，奖杯仿造金枝奖，上面刻着“最佳女主角”。 　　当时，钟杳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爸爸，你对我是不是过分自信了？电影才刚上映呢，万一我是里面表现得最平凡的呢？” 　　事实上，首映看过成片后，靳川便对女儿相当有信心。 　　这是三个单元的故事，年底奖项就算报名也不可能拿影后，但他笃定，他家姑娘一定是今年新人中最闪耀的那颗星。 　　可靳川并不直白的夸，他告诉女儿：“这是你人生中的一次挑战，你圆满的完成了它，电影就是你这次的答卷，成绩好与坏都不重要。杳杳，你永远是你人生的唯一最佳女主角。” 　　他说：“爸爸送你这个奖杯，只是想告诉你，勇于挑战就已经是胜利。” 　　而后，钟杳却仍旧交了一份惊艳所有人的答卷。 　　电影《如果你知道》的官微，陆续发布了票房破10亿，13亿，15亿……直至破20亿的海报。 　　钟杳作为单元女主所饰演的第一部电影，便取得了破20亿的好成绩。 　　伴随着官微每发布一张票房喜报，她便能多收到额外的礼物。 　　孙十五送她，他们市一中后援会周末包场满场的观影视频，录影里有每一位“小粽子”对她的祝贺；贺伶俐送她一套可爱的招财猫手办，祝福电影票房再创新高；宋拾送她一柄剑，祝她剑指暑假档票房冠军；而唐一鸣简单粗暴，电影官微每发一张海报，就定一个蛋糕让她请路演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一起庆祝。 　　整个八月，钟杳飞行在全国各地路演，接受着全国粉丝的礼物，被无数句夸赞与祝福的话语环绕。 　　钟杳的微博粉丝数突破三百万时，奔忙于《梦想纪念册》剧组和《如果你知道》路演的她，更新了第一条非广告动态： 　　“@钟杳：去年冬日，今朝夏天，感谢遇见宋书词，感谢遇见三百万中的每一个你们。 　　不管人生有多灰暗都要往光的方向走，你们就是我的光[心]” 　　顺便，她还听从佘芮的建议，附上了一张未曝光的剧组日常照。 　　是她刚进组时，坐在窗边研读剧本的侧颜照，阳光恰好打在剧本上，明暗交织。 　　电影尚未下映，粉丝正是鸡血的时候，霎时，底下便一片粉丝打call： 　　——是剧外的宋书词！！！我的天，这文案和带阳光的图片杀我，求告知演员剧本里有写后来的余燃吗？ 　　——同想知道余燃后续！他要是敢忘了我们书词，我杀了他【不是 　　——你骗我的眼泪，是一张照片就能安慰的吗？起码要凑个九宫格才行！ 　　——嗷嗷嗷我的杳杳怎么能美成这样！杳妹加油，期待新剧《梦想纪念册》~ 　　——漂亮妹妹我看好你，能把宋书词演绎得这样妙的女孩子，一定也能完美演绎苏想想=33= 　　本来评论的关注点比较分散，有人关注电影剧情，有人吹嘘她的美貌，也有人开始期待她的电视剧新作。 　　结果祁浪转发了这条微博： 　　“@祁浪：想想，忘了他，跟我走吧，我打游戏贼溜！//@钟杳：去年冬日……” 　　霎时，评论的风向一下就歪了： 　　——哈哈哈哈余燃拿着十米长刀还有三秒抵达战场！！！ 　　——电竞狗纪驰走开！我们鱼池cp就算be了，也容不下你这个第三者！ 　　——啊，鱼池cp悲得太彻底，让吃香cp治愈下我也不错（。 　　——我不同意！杳杳能不能别演这个电视剧了，我不想看宋书词和别人谈恋爱，我的燃哥啊qwq 　　——我代表全小区同意！书词这么好，值得一个愿意等候十年的纪驰的呵护（？） 　　祁浪这个抖机灵转发，本意只是调侃加暗戳戳联动为他和钟杳的新剧打广告，却没想到cp党们居然吵了起来。 　　粉丝们争论不休，而恰是此时，祁昱也更新了微博： 　　“@祁昱：新歌名字已定——《永远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昱昱：想拆我cp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 　　【注】1.有关“幽灵场”和退票的定义，来自网络；2.这些骚操作全为剧情服务，不映射现实娱乐圈任何！勿代入，勿考据，勿细究！3.架空，各种架！（看见我的求生欲了吗？） 第74章 　　最令人念念不忘的，永远是悲剧。 　　诚然，现今大多数人生活压力大，平常都爱看点甜文甜剧治愈自己。看小甜饼的当下，大家嗷嗷喊着甜，可转头就又投入了别的cp中，轻易地便淡忘掉先前的小甜饼。 　　但悲剧不同，观众会和痛失所爱的主角们同样耿耿于怀，以至于多年以后再提起也还是意难平。 　　“得不到的才会永远骚动。” 　　鱼池cp在电影里悲得彻彻底底，所以剧外的cp粉才格外浩荡和真情实感，粉鱼池cp的人数都已经超过终遇cp本身了。 　　宋书词就像余燃世界降下的一场初雪，干净、美丽，洗涤掉那些灰败的一切，所以才令余燃令观众都耿耿难以忘怀。 　　因此，祁昱的新微博一发，说鱼池cp们过年了也毫不为过！ 　　——永远记得！！！妈妈呀，我搞的cp也过于绝美（超大声尖叫）！！！ 　　——燃哥痛击我心！因为我发现如果余燃记得，那么余燃耿耿一生，余燃忘了，宋书词人间不值得！ 　　——饶了我吧！我回到鱼池里还不行吗？隔壁吃香浪太大，是姐妹的都给我冲浪回鱼池！ 　　——昱昱真是越来越会了，这是在声东击西的维护自己的cp吗:D 　　…… 　　祁昱的这条微博底下，一片cp粉土拨鼠尖叫，甚至还把#余燃永远记得#刷上了微博热门。 　　电影《如果你知道》眼看要下映了，又因为主角们的互动发挥一波余热，票房依旧在蹭蹭往上继续涨。 　　钟杳看得目瞪口呆，正思忖祁昱总这样和她在微博上隔空互动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他们俩本身就有cp粉了。而贺伶俐告诉她，大多数粉丝都与cp粉势不两立的，照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受影响？ 　　她正琢磨着朋友们科普的“粉圈文化”，祁昱的视频便闪了过来。 　　钟杳微顿，第一反应竟不是接起来，而是跑到玄关先照了照镜子。确定头发没乱后，她才又蹬蹬坐回床上接通了视频。 　　“我还以为你睡了。”视频甫一接通，少年微哑的声音便从那端传来。 　　钟杳见他一脸倦容，问：“祁昱，你又感冒了吗？” 　　“没，今天商演唱歌了，所以这会儿声音有点哑。”祁昱顿了顿，说，“杳杳，恭喜你粉丝破三百万了。” 　　钟杳嘟哝：“都才只有你工作室微博的粉丝零头多呢。” 　　祁昱笑：“学霸，那你不能光横向比。我出生就出道了，我们杳杳才进圈不到一年，赶超我指日可待。” 　　她第一次听他说“我们杳杳”这四个字，不知怎的，心上像被羽毛挠了挠。 　　朋友们分明都爱对她这样说，可话从少年口中说出来，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肉麻兮兮的，又让人想抿起唇笑。 　　“祁昱，你今晚干嘛又和祁浪哥唱对台戏。”她说，“十五和贺伶俐告诉我，你应该离粉丝远一点，不要总关注他们关注的cp，不然你会掉粉的。” 　　少年低声哼笑：“那你离那两个小粽子这么近，就不怕掉粉？” 　　钟杳沉吟，只能道：“这不一样，你是在混淆概念，她们是小粽子，但她们更是朋友。” 　　再说了，她也不太关注网上的人怎么说，不像祁昱对一些cp都了解得很。 　　“不是因为粉丝。”却听祁昱突然说，“我的微博更新不是因为粉丝如何，是因为你。” 　　而他会去关注那些所谓的cp，当然更是因为她。 　　他告诉她：“钟杳，不要再为宋书词哭，余燃会永远记得宋书词。他们的故事已经有了结局，你会拥有属于你自己的故事。” 　　钟杳猛地一怔。 　　她想起来，自己的确是为了宋书词和余燃掉了太多眼泪，比观众掉的更多。 　　看剧本的时候哭，拍吻戏的时候哭，医院诀别的时候哭，电影首映那天看见宋念又在哭。可她明明初三之后，就很少哭了。 　　原来，祁昱的“永远记得”，不是为了说给cp粉听，也不是为了和祁浪唱对台戏，而是说给她的。 　　钟杳看着四方小屏幕上的少年，沉默良久才说：“我知道了。祁昱，你不用担心，后来我有在调整表演方式了。我会在入戏的前提下，琢磨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技巧派。” 　　她最初拍《如果你知道》时，演戏没有任何的技巧，全凭本能、完全地沉浸式演出。效果卓越，却也容易代入太深久久走不出来，所以她常常会为了宋书词和余燃哭。 　　若非当时一直有祁昱在陪伴她、开解钟杳，她很可能陷入其中，再次坠入抑郁的深渊之中。 　　徐风作为导演看在眼里，他虽然没有直接找小姑娘沟通，但找靳川聊过，提醒过他可以稍稍引导女儿。 　　所以，后来和靳川关系破冰后，父女俩虽然没有拿着剧本来讨论，却也交流过演戏的技巧。就像当初拍杂志照，祁昱告诉她“编小故事”的技巧那般。 　　也是因此，钟杳后来试镜《梦想纪念册》，演起成年女性醉酒的戏也能毫不违和。她不希望自己只能演曾经历过的东西，她和所有演员一样，想要尝试各种不同的角色。 　　只是钟杳没想到，不知道她在尝试改变的祁昱，竟一直替她记得那些细枝末节。 　　“祁昱，”她顿了顿，又告诉他，“我也会永远记得。” 　　记得在她的故事里，也有那样一个人，始终挂念着自己。 　　视频中，少女满是郑重，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正经，仿佛宣誓一般。 　　祁昱扬唇，不正经道：“当然，我特意发微博，确实也是要告诉大家不要站错cp。” 　　他说：“杳杳，不要被隔壁剧组的糖衣炮弹迷了眼。” 　　“什么啊，”钟杳好笑道，“祁浪哥就只是为了宣传我们的电视剧，他说不能让电视剧步电影宣发的后尘。” 　　祁昱说话酸溜溜：“你看，连‘我们的电视剧’这样的话都用上了。” 　　钟杳一时更好笑，想问他怎么表完白之后就开始吃醋，可是脸皮薄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只好说：“很正常啊，这个月路演，我不也常说我们的电影吗？” 　　祁昱顺着她的话题问：“杳杳，剧组的庆功会你去不去？” 　　钟杳：“不去，我应该会留在上海拍戏。” 　　她八月份跑电影路演请假太多次，拍摄进度落下不少，届时庆功会电影都下映了，她不想再因此请假耽误这边进度。 　　祁昱沉吟片刻道：“开学后约唐一鸣和宋拾见一面行不行？杳杳，我也想见你一面。” 　　钟杳怔忪：“可我们明明整个八月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 　　祁昱说：“现在的我们不一样了，可以稍微贪心点。” 　　—— 　　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如果你知道》上映时间超过一个月，票房累计超25亿。 　　错过了剧组庆功宴的钟杳和祁昱，悄悄约在了唐一鸣家里，再加上宋拾，四个人私底下办了个小型庆功聚会。 　　自从宋拾和钟杳都正式出道后，他们四个人连新年都只是通过视频联系，像现在这般躺在草坪上聊天，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昱哥，钟杳，”唐一鸣忽然提议，“今儿不是搞庆功吗，咱们要不偷偷喝点酒？” 　　祁昱睨他一眼：“唐医生，你16岁就要酗酒，你未来患者知道吗？无人生还里，酗酒医生的下场你忘了？” 　　酒这种东西，在各种宴会上太容易得到，国内对未成年喝酒又没严格管控，青春期叛逆的小孩偷喝点酒再正常不过。 　　祁昱也在after party上见少年明星喝过酒，这种事都是开了第一次口子后，再想拒绝便难了。 　　所以，他这个“老大”虽常常不着边，但该贯彻的原则倒贯彻得严苛。 　　他说：“都还是未成年小屁孩，以后在外面意志力都坚强点。” 　　这样浅显的道理，祁昱认为朋友们都能懂。 　　却没想到—— 　　第一个反对他的人竟是钟杳。 　　女孩难得地站在了唐一鸣那边，她说：“是，我们未成年人任何场合都不应该喝酒，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能有‘第一次’。但是，咱们几个什么关系呀，今天庆功和一点点果酒应该没关系吧？” 　　想当初，钟杳可是会说“妈妈让她不要太晚出门玩”这种话的乖宝宝，如今做了大明星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呢？ 　　祁昱不禁侧头看她一眼。 　　却见少女的黑眸时不时地就飘向宋拾那边，暗示他也看看宋拾。 　　是了，她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宋拾不高兴。 　　祁昱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搞四人聚会，是上了高中后就沉迷学习的唐一鸣，突然肉麻兮兮地发消息说想他了，他便猜到可能是他们这对冤家的谁又碰见了什么事。 　　就像初中那年，深更半夜了，非要拉他去电影院，结果就是为了找宋拾聊天。 　　从今天见面起，宋拾就笑得有些勉强，唐一鸣应该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才给祁昱发消息。 　　钟杳心细，也很快发现了宋拾的不对劲。 　　所以，她紧接着又跑到宋拾身边坐下，拉拉女孩的手说：“石头，我还一次酒都没喝过，有点好奇。你想不想喝，我们投票决定怎么样？” 　　“我赞成！”唐一鸣立刻举起两只手，“石头，你也想喝，我帮你举了！” 　　宋拾瞪他，突然笑了：“行，那就只能破例这一次哈，但你们得保证在外面不会跟任何人喝酒！杳杳，尤其是你，你这样的小仙女要是喝了酒，分分钟被人拐走！” 　　然后，拉罐被开启，钟杳尝到了酒的涩味。 　　有点刺，不好喝。 　　但她还是主动与宋拾碰杯：“干杯，为了我们的友谊。” 　　几个人碰得很用力，拉罐里的酒都往外溢。 　　三个人都只轻轻呷了一小口，唯有宋拾，咕咚咕咚地往喉中灌。 　　最后不出所料，钟杳、祁昱和唐一鸣都清醒着，只有宋拾一个人喝上了头。 　　酒意上头，平常那些压在心底的话，就也能一股脑地说出口了。 　　“唐老鸭，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难过……” 　　“我最近总是在想，我爸爸可能是对的，女孩子做打星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我辛辛苦苦拍了半个月的戏，最后电影上映，剪得就只剩几个镜头了，我好生气，气炸了都！可是我什么都不敢说呜呜呜……” 　　“唐老鸭，你说，是不是只有杳杳这样的小仙女才更适合娱乐圈？我好羡慕杳杳哦。” 　　…… 　　宋拾抱着唐一鸣，一边说一边哭得一塌糊涂。 　　唐一鸣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又悄声和钟杳解释：“杳杳，石头她就是单纯羡慕你，没有别的意思。” 　　钟杳：“我知道。” 　　能将自己第一次进组的道具剑送给她做电影上映礼物的女孩，怎么会心怀恶意。 　　钟杳握住宋拾的手，去帮她擦眼泪。 　　然后她抱住宋拾，对她说：“石头，还记得祁昱十五岁生日那天我说过什么吗？你特比特别好，天底下并不是只有留长发性格温柔这一种女孩子，娱乐圈也不止。你的打戏这样好，你那么敬业，只要坚持只要不放弃，终有一天能够放光辉。” 　　钟杳告诉朋友：“石头，我以前也只是一个自卑敏感的小镇女孩，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有你们一路陪伴。好朋友又不是家长，不用报喜不报忧，你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请一定告诉我们好吗？” 　　宋拾向来最害怕女孩子哭，可这一夜，她靠在钟杳的肩上哭得比任何人都大声。 　　这夜，钟杳没有离开。 　　她像初二住在唐一鸣隔壁，宋拾过来陪伴自己那样，陪着宋拾一起睡觉。 　　宋拾哭得唐一鸣心碎，也哭得钟杳心疼。 　　明明夏令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能用击剑将沈嚣那种顽劣少年，打得落花流水的飒爽女孩。 　　钟杳记得，她每次都兴奋地告诉自己，吊威压有多么快乐，舞剑有多爽快。她那么拼命，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她起身，给祁浪发去了一条消息： 　　【祁浪哥，你和梁叔叔不是还有张复活卡，想要在最后一期给我和爸爸用吗？我还挺想回来竞速最后一期的，但我想跟一个朋友一起，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一路前进》因为直播收视很不错，后来节目组直播一期，放一期卫视精华版，断断续续的竟也横跨了整个暑假。 　　电影《如果你知道》刚下映不久，广受好评，节目组一直在游说她和靳川回去跑决赛。 　　因为符雨涵和江子舟那组一直没被淘汰，八月他们两边的电影上映又撕得轰轰烈烈，她本打算就将恩怨留在过去，不再回去给节目组炒话题的机会。 　　可是，钟杳现在改变主意了，她想要和宋拾一起参加看看。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又有没有用，但她想要试一试，哪怕能帮助到朋友一点点也好。 　　在钟杳筹划着要和宋拾合作时，另一个人也在计划拉她合作。 　　翌日清晨，在宋拾和唐一鸣双双去学校后，祁昱久违地坐在阳台上弹起吉他给钟杳听。 　　弦声清脆悠扬，总算稍稍抚慰昨夜那沉重的心情。 　　而这样的吉他声，下次再听见也不知会是何时，钟杳听得有些沉醉。 　　蓦地，乐声停止，祁昱突然抬头问她：“杳杳，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录新歌的MV？” 　　—— 　　面对喜欢少年的邀约，钟杳当然心动。 　　但工作上的事，她还是记得要和经纪人沟通，毕竟她的档期，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钟杳很期待和祁昱的新一次合作，尤其是，他的新歌歌名还叫《永远记得》。 　　所以她在见到佘芮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对方。 　　祁昱是当下最红的少年明星，堪称顶流，他们上一次合作的作品还成绩斐然，钟杳以为佘芮根本不会太忧郁。 　　万万没想到，佘芮竟一口回绝了。 　　“宝贝，”佘芮轻轻捏捏她的小脸问，“知道大家为什么对宋书词念念不忘，都说她从此是心头白月光吗？” 　　钟杳：“因为她真的太好太好了？” 　　“No！”佘芮直白告诉她，“那只是其中一个小原因，最重要的是，电影里宋书词死了才会成为绝唱白月光。祁昱作为余燃扮演者，要创作一首《永远记得》完全没问题，只会将停留在记忆中的宋书词捧得更高。但你绝不能再和他一起拍这歌的MV，且不说这是对徐导作品的不尊重，这也不利于你未来的发展。” 　　佘芮顿了顿，和她讲明道理：“《如果你知道》肯定要报名今年金枝奖的，杳杳，我认为你被提名最佳女配的机会很大。出道第一部作品票房25亿，金枝奖最佳女配提名，这是非常高的起点，绝不能被区区cp绊住脚步。祁昱不行，谁都不行，我希望以后你被人提起时，大家想到的不是靳川不是祁昱，而是你的作品和你精彩绝伦的表现。” 　　从见到佘芮的第一面起，钟杳就发现她有这样一种魔力，她总是杀伐果决的，未来经她描述好像都是一片光明坦荡。 　　她规划的未来太令人期待，以至于钟杳几乎立刻便被说服，乖觉地点头：“好，我听佘芮阿姨的。” 　　“乖~”佘芮这才笑眯眯对她说，“比起和祁昱拍MV，这个月你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九月中旬，欧洲几个著名的时装周拉开帷幕。 　　时尚圈和娱乐圈的交集一直很多，现今，时尚资源向来是各家明星的必争之地。 　　不仅仅是代言和广告大片，去哪个品牌的秀场看秀，又是怎样的穿着打扮，都得斟酌搞竞争。无论男明星女明星，人人都在搞“艳压”。 　　什么机场图，精修图，秀场生图，路人镜头下的动图，排场堪比选美比赛现场。 　　而佘芮口中的“更重要的工作”，便是指九月的这次时装周之行。 　　钟杳继拍过广告大片后，也要参加人生中的第一场时装周了，而且，不仅仅是看秀这样简单。 　　她还身肩一项特殊的任务——走秀。 　　当别的明星们还是满世界发机场图时，钟杳这颗娱乐圈的新星已经提前抵达巴黎，为她的新工作做准备。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一次全新的挑战，她特意提前几天前来，预备向品牌和其他的模特取经。 　　邀请钟杳的品牌是高奢品牌，一方面是因为她人气颇高；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这个蓝血高奢品牌和靳川合作多次。 　　女儿的第一次秀场行，靳川当然要让她光彩夺目。 　　在他和佘芮的努力之下，他们替钟杳拿到了蓝血品牌走秀的机会。 　　钟杳心知这样珍贵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和她拍电影一样，成了一鸣惊人，败了就得躺平接受嘲讽。 　　所以她自己也非常重视，和超模姐姐们努力学习着。 　　少女完全没有关心别的明星动态，所以也不知道，在热闹的时装周，她又被大家拉出来热议了。 　　信息时代，明星的行程早已不再是秘密。 　　钟杳和品牌方虽然还没发走秀通稿，可她前往巴黎的行程却已暴露。在微博上各家花们开始发机场图，巴黎精修搭配图时，可钟杳的微博还一片平静时，她难免被网友们提及。 　　——确定杳大小姐也去巴黎时装周了吗？隔壁涵姐、敏敏女鹅都发图了，大小姐的团队怎么肥事！ 　　——涵涵这次表现力不错诶，像是沉淀后成熟了，整个人的气质改变很多，至少别的05花无人艳压。 　　——是，而且涵姐被D家邀请过去的，会不会因祸得福，要做D家的代言或者大使了？ 　　——D家和靳川合作很多啊，我赌大小姐也是D家 　　——明天就开秀了，杳大小姐这边还不出图吗？她刚出道第一年，不会根本就没时尚资源吧？ 　　——开什么玩笑？钟杳的经纪人好歹是佘芮，电影票房都25亿了，连个秀场看秀的资格都没搞到，我看佘芮退休算了！ 　　…… 　　网上众说纷纭，然而钟杳这边却依旧保持一贯风格，沉默。 　　倒不是佘芮非要营造这种“打脸”的效果，这毕竟也是钟杳第一次走秀，她也不知道钟杳表现力如何。 　　因为钟杳也不是第一个为高奢品牌走秀的明星，那些走秀的明星中也不乏一些演技好的，但国外时尚圈审美和国内娱乐圈审美本就存在差异，明星和超模之间的壁也不薄，翻车的走秀明星多了去了。 　　佘芮不想替钟杳造话题，是不想关注的人过多给小孩太大压力，反正炒不炒话题，只要钟杳从D家的T台上走出来，就势必不缺热点。 　　而无论她表现好坏，这都注定是她履历中漂亮的一笔，所以不如顺其自然。 　　网上的人要猜忌就随便猜，一切只等D家高定秀正式开始。 　　对此，同样被D家邀请的符雨涵，却无法做到平心对待。 　　上个月电影上映后，她大受打击，败得彻彻底底。但要说她完全心服口服，那也绝不可能。 　　在符雨涵心中，宋书词这个白月光角色，原本是属于她的。 　　钟杳固然有演技，可也很难说达到现在的高度，没有角色本身设定的加成。 　　一切都不过是时运弄人。 　　符雨涵不那么服气，却也学聪明了，她没有再和对方正面刚。 　　《暗恋这件小事》的后半段的确有瑕疵，因为拍那段戏时，钟杳是靳川女儿这件事恰好被曝出来，她方寸大乱影响了自己的演技发挥。 　　吃一堑长一智，符雨涵决定暂时不跟钟杳硬碰硬了。 　　她有更好的国民基础，电影败了，在电视剧这块却仍有优势。所以整个八月，无论网上如何拉踩《暗恋》，她和她的团队都一声不吭。 　　符雨涵接了新的电视剧，也按部就班地来到了巴黎时装周。 　　她心态改变后，整个人的面貌也改变了，果不其然，有着良好国民基础的她，很容易就得到了网友的好评。 　　符雨涵无法否认，在网上的大家都夸自己，而不看好钟杳时，她的心里是窃喜的。 　　D家高定秀当天，她早早地进场，在秀场内左顾右盼。 　　很好，里面根本就没有钟杳的影子。 　　当秀场开始奏乐时，符雨涵的嘴角忍不住挂上了笑意。 　　她确定钟杳没来D家的秀场了，她已经在构思，等高定秀结束后要怎样营销自己的秀场照，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了！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视作头号大敌的钟杳，已经在秀场后台换好了妆。 　　嘈杂的后台，少女闭眼深呼吸，只待上场再一次惊艳时光。 第75章 　　D家今年的主题是森林迷宫，前来现场看秀的嘉宾们，许多都在自己的装扮上花了小心思。 　　比如符雨涵就特意烫了小卷发，穿上了欧式的大裙摆礼服，发带扎得可爱，倒也有几分爱丽丝的意味。 　　整个秀场被装点成神秘森林的模样，伴随着古典乐声如清泉涌出，时装秀终于开始。 　　看起来D家今年的确很重视中国市场，今年不仅邀请了钟杳来做秀场彩蛋，还安排了中国超模苏酥开场。 　　少女一袭抹胸白裙，头发编个麻花辫用发带随意束起，她手上拿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硬壳书，竟恰好和符雨涵选择的主题一样，都是爱丽丝！ 　　台下，符雨涵一呆。 　　她的造型师时尚嗅觉的确敏锐，最完美地切合了D家今年的时装秀主题。 　　可当她看着台上灵动娇俏的国模演绎的爱丽丝，再看看着自己这个用力可爱版的，一时竟不该高兴还是担忧。 　　对比太惨烈。 　　但对方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超模，对比惨烈也实属正常，所以符雨涵内心虽有些尴尬担忧，面上却仍是镇定的。 　　秀场内随处都是摄像机，她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崩，表情一定要管控好！ 　　和超模撞造型，可能会被嘲，但明星毕竟是业余的，大家多少也会对她这个十六岁的姑娘宽容些。 　　思及此，符雨涵心中更轻松几分，她甚至还在超模苏酥走到自己身边时，可爱地提起裙摆朝她行礼。 　　很是巧妙地化解了“撞衫”尴尬，秀场内都不少人对她露出会心的笑容。 　　——呵呵呵涵姐太非了，好不容易扮爱丽丝被小小夸一下，结果和开场超模撞衫…… 　　——我都替丑涵尴尬[笑哭] 　　——哎呀，但她提裙子向超模酥行礼好可爱，我get到涵涵了！ 　　——涵涵真的挺机灵，这次时装周的涵姐真是脱胎换骨 　　果不其然，当符雨涵现场行礼的视频被传出去后，口碑不降反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如果这场秀的插曲仅此而已，那么D家这场秀，在国内的新闻上，符雨涵将是绝对的主角。 　　然而，没有如果。 　　符雨涵也注定做不了这场秀的主角。 　　当她享受着秀场内嘉宾和媒体赞誉的笑容，正庆幸着自己的小机灵力挽狂澜时，秀场灯光渐暗，新篇章开启，所有的改变起于此处。 　　秀场灯光转暗又转亮，伴随着音乐的转调，新的主题拉开序幕。 　　万众瞩目之中，一名身穿浅绿仙女裙的少女自森林深处走来。她披着轻纱似的斗篷，掀开树帘出来时，垂着头面容被斗篷的帽子遮档，只见长裙曳地身姿娉婷，一双赤足雪白娇俏。 　　少女往前行走，树枝勾住斗篷，才露出她真颜。 　　头戴花环，乌黑长发如瀑般随意散落在白皙肌肤上，一束追光灯落在她身上，浅绿的纱裙面便如阳光照射下的钻石办闪烁起点点光芒。 　　少女被柔光笼罩，眼里也落进光，整个人看起来纯真又圣洁，宛如一只林间精灵。 　　至此，D家今年的主题更具体化。 　　娇俏灵动的爱丽丝开场，坠入兔子洞，穿越光怪陆离的茶会世界，来到森林深处，碰见了脱尘的林间仙女。 　　她们皆是凡人，唯有眼前的女孩如神明。 　　时装秀按部就班，大家已经很久没看见构思这样精妙，模特这样贴合的大秀，一时都有些看入了神。 　　看秀嘉宾和媒体们的脸上无一不是喟叹，唯有符雨涵一人，周身冰凉，如坠冰窖。 　　她怎么都想不到，被视作头号敌人的钟杳，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眼看着时装周就要完美收官，她居然会以“林间精灵”的身份空降D家T台之上。 　　钟杳自光影交错中走出来这一刻，符雨涵整个时装周的艳压通稿，都仿佛一场笑话。 　　就像先前竞争《梦想纪念册》，人人都在替她画饼，结果最后却始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符雨涵死死盯着T台之上的钟杳，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她好不甘心，她好不服气。 　　世界如此不公，她所拼尽全力追逐的，别人却伸手便可摘得。 　　钟杳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形象出场，此次时装周谁又能艳压得了她？！ 　　符雨涵心知她的确是达到了惊艳四座的效果，她可以想象届时又将是怎样的拉踩现场，但她却没料到——对手的底牌不止于此。 　　钟杳不仅走了D家的秀，而且还是闭场的领秀人。 　　T台上这样的领秀位置，通常都会留给诸如苏酥那样的超模，但今年将闭秀的领场位置给了钟杳。 　　意料之中地，在少女这段T台秀视频被流传出去后，#钟杳D家秀#，#钟杳林间仙女#这两个话题便迅速，从时装周的各种艳压通稿中杀出一条血路，登顶热搜。 　　——不愧是娱乐圈大小姐，第一个时尚资源就是D家闭场领秀，做杳大小姐的粉丝也太爽了！ 　　——秀场这个效果，太美了这三个字都说倦了，直接吹一句内娱神颜可以吗？ 　　——符雨涵怕不是要哭晕在巴黎，钟杳这颜再加个宋书词，我能嗑一辈子。 　　——哈哈哈哈哈泰好笑了，杳杳这个秀场视频一出来，热搜里的“艳压”话题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哈哈哈哈哈 　　——D家对大小姐好是真的，但她和超模苏酥站在一起也撑住了也是真的，我好服气！ 　　钟杳本身硬件条件够好，这种森系仙女秀有颜值撑着也不需要发挥太多，再加上她宋书词的空灵滤镜，网络一片好评。 　　颇有一种从当初全网黑到全网吹的架势。 　　偏偏，看了这个本届时装周最佳动态，也确实无从反驳。 　　别说符雨涵，就连夏敏敏她们也通通被艳压，十六岁少女的翻身仗注定失败。 　　不过，当初符雨涵疯狂捆绑钟杳，也并非没有成效。 　　符雨涵的团队没在这个时候再吭声，可媒体们却没有忘记她。 　　在D家秀场的后台，钟杳接受了几家媒体的采访。 　　其中一家就直接辛辣提问：“请问钟杳，大家都说你每次都能吊打符雨涵，对此，你怎么看？” 　　这种问题怎么说怎么错。 　　好脾气的钟杳直接黑了脸，她反问：“如果我现在对你提问，你同行的稿子每次都秒杀你，你怎么看，你要怎么回答？” 　　记者一愣。 　　却听女孩紧接着说：“做人善良点，可能你的采访稿就有更多人看了。” 　　钟杳没有做作的说不了解这件事，更没有拉踩符雨涵，而是直接针对记者提问的“博关注”本质怼了回去。 　　大家就觉得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小仙女，居然也会怼人？ 　　粉丝和路人们，都在夸她是真的聪慧，记者的辛辣问题不仅没有难倒她，反而还为她涨了一波粉。 　　—— 　　时装周结束之后，钟杳的人设似乎已经从学霸，一下子变成了仙女。 　　而正是这时，直播综艺《一路前进》宣布：梁祁组决定在总决赛使用复活特权卡，复活先前的父女组；但是，由于靳川最近撞了别的档期，所以他的位置由钟杳的好朋友宋拾代替。 　　宋拾的名字，在初中的时候，还常常被提起。 　　但伴随着她和唐一鸣越长越大，“唐宋cp”一个专心搞学业，一个坚持拍打戏，渐渐地再提起他们名字的人便少了。 　　娱乐圈更迭快到有人只红几个月便迅速坠落，宋拾幼儿园走红，后来又刻意避免上镜多年，再出道又做打星，她父亲又不想去刻意攀关系，她flop到今天这种状况倒也正常。 　　若非钟杳，宋拾恐怕也不可能触碰到《一路前进》收视这样好的综艺。 　　所以官微官宣此事之后，人们一开始还有些迷茫： 　　——宋拾？这谁啊，怎么都没听说过…… 　　——我晕，好不容易盼到杳杳再上综艺，不和影帝一起就算了，怎么还要带糊咖扶贫！ 　　——佘芮怎么回事，虽然大小姐最近是挺红的，但也才刚起步吧？电视剧还生死未卜呢，这就要消耗她人气给别的糊咖了？？？ 　　网络上的评价昭示着宋拾的“打星路”究竟有多坎坷，她明明比钟杳先红十年，她明明比钟杳更先去到剧组拍戏，可她现在在圈内却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直到评论里有人说了句“热评里的人年纪都不大吧，想当初亲子综艺刚火时，谁没嗑过唐宋cp!”，底下才渐渐有人回忆起宋拾究竟是谁。 　　——啊，你说唐宋cp我就知道了，他俩小时候真的超萌！ 　　——娱乐圈太残酷了吧，我记得他们初中那年还发过一次糖，结果现在大家都不记得宋拾是谁了…… 　　——我查了下，宋拾居然比钟杳还先出道，但妹妹好执着，全拍的古装打戏，难怪扑成这样[笑哭] 　　大家终于知道宋拾是谁后，又开始猜测，她和钟杳到底是什么关系。 　　钟杳这边这次带她一起上综艺，究竟是公司合作，还是出于私人原因？ 　　众人议论纷纷，倒是达到了钟杳的目的——她要大家看到宋拾。 　　宋拾的打戏钟杳见识过，后来她也进组拍电影，两人还讨论过关乎演技的问题。钟杳认为宋拾的水准在线，她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所以她想约上朋友，一起在综艺里露露脸，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她，或许她以后的机会也就多了。 　　本来，宋拾是不愿意的。 　　她一贯要强，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宋拾和钟杳粉丝的想法一样，认为钟杳现在的根基还不算稳，只是电影刚爆了，而且她还不是唯一女主角。倘若自己跟着她一起上综艺，会不会引起粉丝的逆反，又会不会分走本属于她的粉丝？ 　　她不想拖累朋友。 　　可钟杳却告诉她：“朋友之间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宋拾，初中的时候你陪伴我前行，现在，换我为你护航了。” 　　钟杳曾对宋拾说，能在北京认识她，是她的幸运。 　　但现在，宋拾却认为，钟杳这样的女孩子，即便不遇见自己也会有更好的人做朋友。事实上，能认识钟杳，是幸运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 　　《一路前进》总决赛开播前夕，钟杳特意约了宋拾来自己家住。 　　翌日清晨，节目组拍花絮的摄像如期而至，靳川出门参加商业活动，便只剩两个女孩在家里。 　　当姐妹花的临行花絮播放时，大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钟杳坐在书房，长发随意束起，喝着红茶写卷子；而短发的宋拾握着一柄道具剑，在花园舞剑，一招一式飒爽无限。 　　两人一静一动，一文一武，呆在一块儿竟也显得出奇地和谐。 　　这档直播综艺里喜欢钟杳的许多粉丝，是因为喜欢她和靳川的父女搭档，突然换成不熟悉的宋拾，他们原本感到有些兴致缺缺。 　　但花絮一播，两个女孩各有特色，弹幕不知是谁带头刷起：【完了，我竟觉得这个宋拾有点帅？！】 　　没想到，一呼百应。 　　立刻有许多人跟着说，现在的剧武打戏都是能省则省、粗制滥造，宋拾这武戏真碰见一个愿意好好拍的剧，绝对又美又飒！ 　　宋拾根本不知道，大家对帅气的小姐姐也这样没抵抗力。 　　在后来竞速真正开始，她都还是担心自己拖钟杳后腿，做任务时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偏偏，以前都勇于挑战的钟杳，这一期将能做的任务都交给了宋拾来做。 　　宋拾心里猜到，朋友可能是想给自己更多的镜头，所以她就更紧张了，做起任务来有些放不开。 　　骑马射箭的任务，明明是她的长项，可她居然在钟杳都射中两支后，却依旧一无所获。 　　就连观众也看出了她的紧张，有弹幕说：【泪目了，长大好残忍，想当初我石头妹妹在镜头下可都是一拳一个小朋友的，现在居然也会紧张！】 　　观众都看出的事，钟杳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 　　骑马射箭时，钟杳在旁边的马上喊：“石头，你马术和射箭要是输给我，唐老鸭会笑话你一整年的！” 　　在要攀岩解救“莴苣姑娘”的局艰难任务，若是没在规定时间内抵达顶峰，钟杳便要被泼番茄汁时。 　　她在顶峰对下面的宋拾喊：“石头，不着急，你肯定可以，因为你早就是我的骑士！” 　　在潜水任务时，女团队员对着镜头说很担心队友，符雨涵也说江子舟耳朵前段时间发炎刚好，怕他受不了水压。 　　只有钟杳镇定地等在岸上，跟拍过来问她，她很自信地说：“我知道石头可以，夏令营的时候我是游泳冠军，她是潜水冠军。” 　　…… 　　整个总决赛，只要是与运动竞技相关的，钟杳都交给宋拾来做，并且在旁边鼓励她。 　　她一点都没有忘记前来参加综艺最后一期的初衷。 　　当然，钟杳也不是完全没有发挥，那样过于刻意过于假。 　　在寻找线索卡，在如何快速指挥队友通过迷宫，以及在识别综艺先前所经过的所有国家的国旗时，她都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智囊的角色。 　　钟杳加上宋拾，捆绑意味太过明显，一开始大家都更看好梁启明和祁浪做冠军。毕竟他们是两个男性，又从第一期一直录制到最后一期，都有点儿内定冠军的意味了。 　　不曾料想—— 　　钟杳太聪明，而宋拾的体能并不输给男生，两个女孩儿双剑合并、相互鼓励，竟逆转了结局拿到总冠军！ 　　100万的梦想基金突然就砸在了两个姐妹花头上。 　　面对镜头的采访，宋拾说：“这个馅饼也太大了，昨晚我还在和杳杳说，万一带上我又得最后一名怎么办。幸不辱命，我觉得这100万是属于杳杳的，她真的特别特别好，这么忙还陪我来参加综艺。” 　　宋拾耿直得要命，这话基本就是承认了，钟杳就是为了她才会回到《一路前进》。 　　“胡说。”钟杳握住宋拾的手说，“要是没有你，我们怎么可能摘得冠军？我都是为了这100万，才不是想看我的骑士一路闯关。” 　　她怕宋拾再跟自己客气，用商量的语气转移话题：“石头，我们把这100万捐掉好不好？把她送给和我们一样，拥有大大梦想的小孩子们。” 　　宋拾和她相视一笑，亲密地抱着她说：“好，一切都听我的公主的！” 　　名利场内，最不乏的就是塑料姐妹情。 　　像钟杳和宋拾这样，一个根基不稳就想带朋友出镜，一个站在镜头前就耿直承认朋友都是为了给自己蹭热度才上节目的，还真没有。 　　因此，《一路前进》杀青收官之后，讨论度最高的居然不是节目本身，而是钟杳和宋拾的友情。 　　——钟杳竟真是特意为了宋拾才回综艺，她也太好了吧？！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在一档综艺里嗑百合cp？ 　　——耿直飒爽打星X天仙下凡大小姐，妙啊！而且她们还一起参加夏令营，青梅竹马我可以！ 　　——别了吧，我还蛮喜欢她们的友谊，看多了姐妹撕逼的，难得娱乐圈有一对真的好姐妹，搞百合真的duck不必。 　　…… 　　因为两个女孩所表现出的感情太真挚，cp界竟又涌出一股邪教，“拾粽cp”异军突起，颇有要发展壮大的意味。 　　也是因此，宋拾在这两天被提及的次数，比她先前两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大家恍然发觉，钟杳和祁昱、宋拾的关系都那么好，而祁昱和唐一鸣又是朋友，四舍五入，等同于他们四个的关系都很好啊！ 　　这样一想，那终遇cp、唐宋cp、拾粽cp和糖芋cp不都发糖了么？！ 　　cp宇宙应运而生，钟杳带宋拾上一次综艺，后续衍生的热点比她们想象的更多。 　　而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四人小分队，中心似乎不止再是祁昱一个人，钟杳也成为了连接他们的重要桥梁。 　　十月，宋拾接到了新的剧本，她有预感，这是她必须抓住的一个重要机会。 　　而同月下旬，钟杳也正式从《梦想纪念册》剧组杀青。 　　电视剧杀青通常都会买一波热搜，《梦想纪念册》也不例外。 　　整个十月都露面很少的钟杳，便再次进入公众的目光。 　　这时候，大家再提起钟杳，终于不再将她和符雨涵捆绑。 　　——虽说大小姐的演技我已经见识到了，但我还是莫名担心她演的电视剧是怎么回事？ 　　——正常的，去年某位影后下凡演电视剧都砸了呢，电影里导演其实占据了很重要的角色，电视剧太流水线作品了，真的很容易翻车…… 　　——杳大小姐有演技有资源有影帝爸爸，本来该是电影界冉冉升起的一颗紫薇星啊，真的不明白团队怎么想，硬要去演傻白甜剧，诶。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大小姐一直都活得很潇洒啦。全年级第一做得好好的，想拍戏就立刻拍；要走秀就马上安排蓝血品牌T台秀，闭幕领秀谁不慕？人气刚起来，该好好珍惜的时候，想带朋友上综艺就上……试问，天下谁人不慕杳？所以拍个电视剧玩玩什么的太正常不过。 　　——道理都懂，但钟杳走电影路子，应该很快就能拿奖飞升吧！玩归玩，但谁想漂亮履历被划歪一笔呢？本粽子真是愁死了呀。 　　如今，大家都承认钟杳的天赋，以及表达对她背景的艳羡。 　　虽然钟杳不再被拿来和同期的花比较，可大家却又开始担心，她的仙女滤镜和演技天赋于电视剧中碎裂。 　　尤其是11月初，网上开始传电影《如果你知道》已经报送金枝奖，钟杳被提名“最佳新人奖”的机会很大。 　　金枝奖是国内三金之一，含金量很高，是世界都承认的一个奖项。倘若真如传言那般，钟杳能凭第一部电影就摘得“最佳新人奖”，假以时日或许真将成为电影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也未可知。 　　一时间，更多的“粽粉”祈祷，他们杳杳小仙女的电影滤镜可千万不要在电视剧里碎掉！ 　　整个11月，人人都在议论影帝女儿的坦荡星途和玛丽苏人生。 　　大家都在预言，或许金枝电影节之后，钟杳要在05花，甚至是在电影界表现平平的95花中一飞冲天了。 　　哪怕她电视剧滤镜真碎了，只要下一部电影好好拍，翻身应该也是分分钟的事。 　　然而—— 　　在一片看好和艳羡声之中，一个名为《扒一扒紫薇星杳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的帖子，于八卦论坛悄然出现，并且热度越来越高。 　　点开帖子，主楼便是一个大料： 　　现实版娱乐圈灰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曾经搞偷窃的小镇姑娘，如今已经改头换面要冲击金枝奖了！ 第76章 　　小镇姑娘，再加个金枝奖，八卦区的帖子在挂谁不言而喻。 　　这个开扒紫薇星钟杳的八卦帖子，其实还不如某瓣造谣钟杳脚踏两只船的那个帖子证据充足。 　　当初“荡妇羞辱”时，帖子里又是横店试戏图片，又是剧组录音，能带歪节奏倒也不难理解。 　　然而，说她曾在小镇搞偷窃的楼主，甚至连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 　　楼主只在帖中写到： 　　“看最近娱乐圈紫薇星的仙女人设立得有点稳啊，楼主来这里爆个料吧，某仙女初中的时候都还在偷班费呢，当时云水中学很多人都知道。因为当时是教师节，大家想对老师表心意一人交了10块，一共520块，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本来520块钱都从某仙女的书包里搜出来了，不多不少，恰520块。但当时有个戴墨镜的漂亮女人突然来学校，说要接你们的仙女走，然后对班主任一顿疾言厉色，还给校长打了电话。最后莫名其妙就冒出了遗书，非说着钱是仙女她妈妈留给她的，还说是什么第一笔工资…… 　　老实说吧，我就是镇里的人。 　　最开始钟杳她和她妈妈来镇里时，听说是给人洗盘子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如果她第一笔工资就有520块，那干嘛不拿来用，要受这些苦？ 　　后来老师说会再调查，但也一直没公布结果，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还挺纳闷，学校干嘛这么偏袒钟杳，现在……emmmmmm，影帝之女，北京桃李之光，娱乐圈小仙女，害，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罢辽。 　　我押五包辣条，金枝奖绝对落入仙女怀中[狗头]” 　　整个帖子完全是从楼主主观角度阐述，并无任何证据佐证，但奇怪的是，后面的跟帖居然清一色的在附和嘲讽。 　　“哇哦，初中了都还在偷钱，那其实她截胡室友电影的事儿，就根本不算什么了吧。” 　　“哈？？？我看她气质挺不错，还以为她家教一直很好呢，突然有点幻灭……” 　　“附议楼主！！！我和钟杳一个班的，当时来接她的女人真的好刚，把我们班主任都说懵了！后来我混粉圈后终于知道了，来接钟杳的人就是佘芮，小镇老师哪里是金牌经纪的对手！” 　　“这样一看，灰姑娘的团队真牛逼啊。先在圈外把气质养好，然后找准机会出道上位，这才多久，乡村女孩就摇身变成小仙女了。” 　　“我不是云水的，但这事我也知道！我一朋友告诉我的，后来钟杳红了我和朋友说，她们还说我少信黑料……但我知道这事的时候，钟杳根本都还没出道。” 　　似乎楼主随口一说，便炸出了许许多多的知情者，颇有些一呼百应的意味。 　　并且，不知是树大招风，或是对家积怨已久，曾与钟杳不断捆绑的符雨涵又再一次在帖中被提及。 　　“我甚至有点心疼符雨涵了。一直觉得她挺惨的，完全是钟杳上位的垫脚石，从被截胡电影开始，她就一直在被钟的团队拉踩。” 　　“谁说不是呢？暑假电影上映的时候，《如果》那边一直卖惨说宣发不给力，排片率低，但微博豆瓣人均自来水？究竟是什么惊世杰作，才能人人争做自来水？到底谁家恶意营销、票房注水，恐怕只有偷窃贼心里才清楚咯。” 　　“大家这么一总结还真是，符雨涵一直有点被她家打成恶毒女配的感觉！论灰姑娘上位之路，我看这次金枝奖根本新人奖根本不用猜了吧？D家闭幕领秀都能搞到，区区一个新人奖又算什么:D” 　　“呵呵呵呵小时偷钱，长大买奖偷奖杯？” 　　…… 　　帖子八卦到后面，风向到底还是越来越歪。 　　从原本讨论钟杳偷钱，竟直指钟杳的团队给她买奖。 　　三人成虎，一个莫须有的帖子竟也渐渐发酵到其他平台，不少人真议论起钟杳的宋书词，究竟是角色本身设定增色多，还是她个人演技发挥得更多。 　　人们对于自己难以触碰的顶端天赋，总是喜欢持否定态度。 　　就好比许多的事，总有一些人认为自己身边没发生过，就等于不存在。 　　钟杳过于坦荡的星途，便是如此。 　　符雨涵滑动手机看着大家一句句“灰姑娘”、“盗窃贼”的叫着，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最近半年以来，始终都活在钟杳的阴影之下，人们每夸赞钟杳一句，就要狠狠地踩上自己一句。 　　她才不信钟杳的团队没买过水军！ 　　从去年冬天电影截胡，到今年时装周黯然失色，符雨涵心中积怨已久。 　　当然，这个帖子根本不是她发的。 　　她对钟杳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被青谊传媒的沈青谊当枪使，傻兮兮地去请水军可劲抹黑钟杳，最后却为沈青谊出了恶气恶心了靳川和佘芮那边。 　　符雨涵并不知道这次的帖子是哪位英雄好汉发的，但她对里面的内容深信不疑。 　　钟杳本来就是个山沟沟里的麻雀，不过是天降好运，让她拥有了靳川做父亲，又被赐予一张好皮囊。倘若她公平竞争就算了，却要一次次地拉她做垫脚石，凭什么？！ 　　对于钟杳轻易地就可以得到最好的资源这件事，符雨涵到底是意难平的。 　　所以，她觉得钟杳这次被爆出黑料是个机会，她找到孙高卓说出来带节奏的提议。 　　孙高卓这次同意了。 　　正因如此，帖子后面的风向才会突然往她身上靠，而钟杳十拿九稳的新人奖，也一夕之间被捆绑上“买奖”的丑闻。 　　其实钟杳在《如果你知道》里的表现，业界内有目共睹，符雨涵想要与之在奖项上一较高下胜算很小。 　　但倘若就不作为，放任钟杳将奖杯收入囊中，那么诚如大家所说，钟杳就真的从05花、乃至95花之中脱颖而出了。 第一部戏票房口碑奖项三丰收，未来有好的电影资源，或许根本就不必靳川和佘芮费心运作，制作方便会主动偏向符雨涵。 　　这次的奖项之争是符雨涵的机会。 　　现在钟杳丑闻缠身，品德受到质疑的前提下，再放出买奖的风声，金枝奖上，符雨涵能与之一战取得胜利也未可知。 　　思及此，符雨涵放下手机，早早地便开始挑选起金枝电影节红毯的礼服来。 　　而同一时刻，还有另一个人和她同样开心。 　　是钟杳在云水镇的死敌，谭笑。 　　当初钟杳偷钱的事，最不能释怀的人就是她，论坛的帖子也正是她发的。 　　谭笑也不算真正说假话。 　　因为帖子里的一切，正是她心中所想。 　　她始终不相信，天底下会有那样巧的事，丢失的班费是520块，钟杳妈妈留给她的也是520块。 　　再加上后来，说会继续调查的老师，也并没有真正地给出结果，指明钱到底是被谁偷了。所以，谭笑便更认定了他们不过是袒护刚失去妈妈的钟杳罢了。 　　后来钟杳转学走了，谭笑也觉得再追究也没了意义，才便作罢。 　　但她没想到，钟杳再回云水镇时，摇身一变，比以前更美更有气质了。再之后，她突然成了大明星靳川的女儿，自己竟也做了大明星。 　　而谭笑自己，为了她在电影院哭得稀里哗啦不说，从此还要听各种同学家长花式夸钟杳。 　　昔日天天在一起的小镇姑娘，突然就将自己甩出好远一截，摇身变成高不可攀的公主。 　　谭笑一直在不服。 　　因为在她心里，钟杳不过是个偷班费的小偷！ 　　终于，在钟杳穿上仙女裙，满世界营销仙女人设时，谭笑忍无可忍。 　　她发了爆料的帖子。 　　起初谭笑也有些担忧，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是针对曾经熟悉的人，而钟杳现在又是大明星。 　　她担心钟杳的粉丝会杀过来和自己论战，担心她的团队会来找自己私聊。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反，谭笑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前来附和自己！ 　　她愈发相信，钟杳并没有那么好，只不过她靠外表和团队蒙蔽了大家的眼睛！ 　　甚至，在后来符雨涵的团队下场后，不知情的谭笑还认为，自己这还顺便帮别的明星洗刷冤屈了呢！ 　　直到—— 　　金枝电影节开幕前夕，一张律师函寄到了云水中学，被班主任亲自交到谭笑手里。 　　班主任严肃地问她：“谭笑，这封律师函是直接寄到校长办公室的，你到底有没有在网上做过抹黑同学的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岁，在网上随便造谣是可以上法院直接起诉你的。” 　　谭笑看着律师函上鲜红的公章，慌了。 　　云水镇偏远落后，很多小孩上学的年纪都很晚，她的确是刚满了十八岁不久，已经达到了承担罪责的条件。 　　但她的脑袋已经有点一根筋，她坚信自己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谭笑还是梗着脖子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钟杳她初中的时候就是偷我们班的班费了，不信你去问初中部的张老师，当初就是她们故意要包庇钟杳，我不过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谭笑！”班主任气得拍桌子，“所以你确实去网上发帖了对不对？学校怎么可能包庇偷窃的学生，我看你是着了魔了！钟杳那边愿意先寄律师函过来，就是还愿意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否则直接上法院起诉你诽谤，你这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个污点过了！” 　　镇里孙家的姑娘考去市里的重点高中后，谭笑就成了云水高中的第一名，虽说可能比不上大城市的尖子生，但好歹也是他们这届最好的苗子。 　　班主任当然不想她因为这种事走歪，失望又严厉地说：“这件事学校已经通知你的家长了，老师建议你想清楚，不要被嫉妒蒙蔽了眼睛。关于你说的班费的事，学校也已经在重新核实，如果你误会人家钟杳同学了，千万要好好道歉明白吗？！” 　　谭笑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她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怎样的错误。 　　—— 　　靳川得知女儿这个所谓的“黑料”时，其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当初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女儿。 　　他当然不是怀疑钟杳真偷了班费，小姑娘初中时倔强到，连打车的钱都不肯让他付，又怎么可能做出偷窃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那个帖子上说，最后那520块钱被当众搜了出来，连她同学都知道那钱是钟晚留下的遗物。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初中小姑娘刚失去妈妈，却还要被别人诬陷她偷班费，还遭到了当众“搜身”的折辱，她甚至还要撕开痛失亲人的伤疤来替自己澄清。 　　而他这个做父亲的那时还不知道在哪，若非突然有人黑小姑娘，可能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靳川突然非常后悔，后悔那时没赶回来亲自去接她，后悔错失了她的整个童年，让她遭受这样多的苦难。 　　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错过的东西，或许根本就无法弥补。 　　靳川沉思良久，最终决定将此事直接绕过钟杳。 　　他找到佘芮沟通此事时，对方其实已经开始在处理，发帖人的IP，和相关信息也已经在和论坛那边沟通索要。 　　不多时，佘芮便告诉他：“发帖人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看照片我有点印象，应该就是当初笃定钟杳偷钱那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满十八岁了？”靳川问。 　　佘芮：“嗯，乡镇小孩上学晚，上个月刚满的。” 　　靳川微眯了眯眼：“行，初二到高二，既然她父母不作为，就让社会教他们的女儿做人。既然满十八岁了，就直接搜集证据起诉吧，造谣诽谤早就能被法律制裁了。” 　　从小姑娘出道开始，就不断有人编料造谣，若不杀鸡儆猴，他们还真当他靳川的女儿好欺负了！ 　　靳川这时是真有些怒火滔天，想要直接给谭笑寄一张法院传票过去的。 　　但最后，被佘芮给拦了下来。 　　倒不是佘芮要做圣母，替钟杳和靳川原谅造谣的谭笑，而是起诉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他们固然有把握打赢这场官司，但闹到起诉的地步，总得等判决书下来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战线拉得越长，“钟杳偷窃”的坏印象就会留在大众脑中越久，期间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借此去攻击她抹黑她。等胜诉之日到来，人们却未必还在关注这件事，甚至，时间一久或许不少人都已经笃定钟杳就是偷钱了，根本没耐心看正义的结果。 　　很无力，却很现实。 　　比起美名，人们总是将丑闻记得更清楚。 　　要摆脱丑闻，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第一时间就澄清，扫除人们脑中的坏印象，而这也正是危机公关所存在的意义。 　　权衡之下，为了不让钟杳再遭受无妄的攻击，也为了让造谣之人付出代价，他们最后先寄了律师函到学校。 　　对于一名高二的学生，律师函已经足够有震慑力。 　　而且，特意寄到校长室，一来能让那边重视这个事情，早日还钟杳清白，二来也能让谭笑也尝尝被别人评头论足的滋味。 　　到底是故乡的昔日同窗，用律师函代替突然的法院传票，还顺便预防了，会有人指责钟杳这个受害人得理不饶人，对待同学太狠毒，这类情况的发生。 　　不出所料，当初草草了结的“班费失窃案”，如今律师函寄出后一天便有了结果。 　　在钟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心全意在准备着金枝电影节红毯，以及万一得奖将要说的得奖感言时，远在云水镇的死对头谭笑，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教训。 　　闭塞小镇内没有什么秘密能被隐藏。 　　谭笑收到钟杳团队寄来的律师函一事，当晚便在云水镇不胫而走，而第二天，云水高中便张贴了对谭笑的处罚公告。 　　不出一个上午，全小镇的人便都知道：谭家的谭笑因为嫉妒钟杳，偷偷在网上发帖抹黑人家被寄了律师函警告，而且，学校那边查清是造谣后，立刻给谭笑记了大过处理，要谭笑吸取教训并向钟杳道歉。 　　谭笑被她爸爸拿竹条追着打了半个小镇远不说，从处罚公告出来这天，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 　　“看不出来谭笑居然是这种人，她算哪根狗尾巴草啊，居然还去造谣人家钟杳！” 　　“怎么看不出来！谭笑一直都挺刻薄的，当初钟杳妈妈刚去世，她就能诬陷人家偷班费！太恶毒了，我要是钟杳就直接告她了，诶，杳杳还是太善良了！” 　　“发了律师函还不是告她吗？” 　　“律师函只是警告，我看抖音上有人说，如果钟杳那边狠一点，可以直接搜集证据起诉，叫谭笑吃官司的！” 　　“谭笑也太恶心了吧，以前在镇里就针对钟杳，现在钟杳好不容易过得好点了，她又去造谣人家，真是可恶至极！” 　　“我看谭笑自己就是只丑陋的麻雀，还好意思说人钟杳？她当初打赌输了还欠钟杳几句她是傲慢的猪呢！希望这次公开道歉钟杳让她一并兑现了，到时候我肯定去围观，真是大快人心！” 　　…… 　　谭笑根本都还没公开道歉，就已经先行被全小镇的同学们孤立，就连走在路上，周围的大人们也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三天，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谭笑哭着给孙十五打电话，求她帮忙联系钟杳，说自己错了想要认错，求钟杳放过自己。 　　然而，孙十五并没有理会谭笑。 　　今晚就是金枝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了，她已经忍了这么多天，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朋友的好心情。 　　是的，孙十五和贺伶俐，包括祁昱唐一鸣这群朋友，一直都忍着没有告诉钟杳黑料帖的事。 　　这件事给靳川的震动太大，他特意告诉佘芮，不要再让女儿看见那些污言秽语。 　　她这样好的小姑娘，世界应该是光明而美好的，那些灰暗的东西从此交由他们来驱散即可。 　　一群小孩都互相认识，只要交代了其中一人，之后的事便不必担心。 　　谭笑的黑料贴本来就发生在金枝电影节前几天，佘芮他们迅速调查出结果后，却也没有着急立刻澄清。 　　他们无法等一个诉讼周期那么久，但稍微多等两天，等到电影节开幕却不成问题。 　　谭笑造谣的事能被查出来，符雨涵团队下场的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既然符雨涵的团队想在电影节出风头，那便如他们所愿。 　　佘芮早已和云水中学的校方谈妥，要在金枝电影节当天，让谭笑当众道歉，向所有人澄清有关“钟杳偷窃班费”事宜。 　　当然，同一个帖子里造谣他们买奖的事，也要在同一天解决。 　　—— 　　金枝电影节颁奖当天。 　　符雨涵身着粉色大裙摆礼服来到红毯现场候场，裙摆上超大蝴蝶结的流苏摇曳，她像是被裹挟其中的礼物。 　　钟杳盗窃的事，她的团队居然至今都没有澄清，唯有一些她的脑残粉在帖子和微博上蹿下跳，然后很快阵亡在水军的威力之下。 　　符雨涵想到这个就心情愉悦，她扫视红毯候场周围，压根就没有钟杳的身影，甚至连和她演cp的祁昱都没看到。 　　她勾唇，心想，钟杳该不会直接落跑红毯了吧？ 　　符雨涵越想越开心，认为今晚真像是上帝赐予自己的礼物。 　　她提着裙子，优雅地站在男伴江子舟身边，两只耳朵竖起听着红毯主持人什么时候才会叫自己的名字。 　　然而，她等了又等，好多不知名的剧组都从红毯走过去了，却还一直没念到她的名字。 　　符雨涵甚至在想，该不会孙高卓真搞定了主办方，把新人奖给弄到自己名下了，所以主办方要自己红毯压轴吧？ 　　她正做着白日梦，助理突然匆匆走到她身旁耳语几句。 　　霎时，符雨涵面如土色。 　　“什么？！”她先是不可置信地惊叫出声，然后才焦急又难堪地问，“什么叫取消我的红毯和入场了？” 　　然而，助理还没来得及同她解释。 　　就听前方主持人宣布：“欢迎《如果你知道》剧组，欢迎！” 　　钟杳最近的黑料闹得沸沸扬扬，此话一出，现场所有媒体都将镜头怼向了红毯入场处。 　　万众瞩目之中，只见少女刚从黑色轿车上下来。 　　虽然这几天黑料满天飞，但当镜头怼过来时，她却似乎并未受任何影响。 　　少女头戴小皇冠，一袭蓝色露肩公主裙，目视前方从容优雅地笑。 　　而在她身后一步，靳川和祁昱几乎是同时默契弯腰，俯身替她轻轻提了下礼服裙摆。 　　千万人关注的镜头之下，钟杳像一位真正公主，而她身后则是两位西装笔挺的英俊提裙官。 　　画面太美太苏，直击所有观众心房。 　　一时间，公主和她的提裙官们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而角落里被剔除出局的符雨涵根本无人问津。 第77章 　　金枝电影节全程直播，许多人等着看钟杳，其实是想看她的笑话。 　　人们总爱去臆测那些从苦日子挣脱出来的女孩，非得说她们骨子里的穷苦和自卑无法摆脱，说她们即便穿上了公主的华服也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公主。 　　诚然，或许那样的女孩真的存在，但钟杳绝不是。 　　直播镜头中，前来围观的千万观众，在清一色的粉、黑礼服裙中，突然看见了清新的一抹蓝。 　　是他们等候已久的钟杳终于登场。 　　一袭蓝色露肩公主裙衬得少女高贵优雅，她的皇冠和钻石项链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而她身后一步，两位西装笔挺的英俊提裙官更是托出她的娇矜。 　　红毯压轴，影帝和顶流同时为她提裙，此时此刻，谁能不被这梦幻玛丽苏的场面打动？ 　　——啊啊啊啊啊啊太苏了太苏了太苏了！这什么娱乐圈玛丽苏小公主？！ 　　——卧槽！娱乐圈那么多提裙子的动图，我宣布杳公主今天艳压所有！这样的公主，谁他妈造谣她偷窃？我不信！！！ 　　——灰姑娘有什么好嘲的？人灰姑娘的出生本来就是贵族！靳川没结婚没别的孩子，钟杳本来就是他唯一的千金啊！ 　　——妈耶，这红毯待遇谁能不服[抱拳]，那黑贴别的不提，有句话真说到我心坎了：天下谁人不慕杳？！ 　　——杳杳给我冲！拿新人奖电视剧大红大紫然后冲最年轻影后，看够了平凡女孩逆袭，我要看公主一飞冲天！ 　　网络评论、直播平台弹幕，无一不被钟杳的红毯场面所折服。 　　尤其是当靳川替她将裙摆铺开，而少女挽住祁昱的手，踏上红毯那刻，甚至有cp粉冒死跳出来说： 　　“请问，这和婚礼上父亲将女儿的手交给她丈夫有什么区别？！红毯＋国内几乎所有媒体，我哪是来看颁奖直播的？我根本就是到了我cp的结婚现场！！！” 　　cp粉们“齐贺新年”，而现场，两位正主本人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这是钟杳第一次走红毯，万众瞩目，众星云集。 　　电影节分明有太多太多大腕明星，就连他们剧组也并非她一个人，红毯前方还有范正初前辈，和白歆前辈他们。可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感到整个红毯两侧的人，都在激动看向自己。 　　“钟杳，左边，看左边！” 　　“祁昱杳杳，右边右边，快看看我们这边！” 　　“杳杳，侧头看看我们十点钟方向，看我们！” 　　…… 　　她着公主裙挽住西装笔挺的祁昱，红毯刺目绵软，两侧摩肩擦踵的媒体记者不停呼喊着他们的名字，钟杳脑中莫名闪过了曾见过的婚礼现场。 　　尤其是，她回头一望，还望见了特意来送自己走红毯的爸爸靳川。 　　红毯铺地，身边挽的是心上人，身后站着爱她的亲人。 　　刹那，钟杳竟产生一种错觉：如果她将来有幸能与身边的人步入婚姻殿堂，那场面应当与此刻非常相似。 　　思及此，她脸上一红，暗槽自己不知羞，年纪轻轻就想那些事！ 　　少女脸上突然飞红，祁昱还以为她紧张，侧头调侃她说：“杳杳，稳住。否则你紧张走丢了鞋，我替你捡水晶鞋的场面再被拍下来，今晚咱们的热搜又下不了了。” 　　钟杳才又想起，今天有太多的人生第一次。 　　为了衬裙子，她今天还第一次穿了高跟鞋，银白色闪亮亮的一双，是祁昱的妈妈萧曼如送给她的。 　　这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 　　钟杳的心情不知怎么有些微妙，她别过头去不看少年：“才没有。我就是，第一次走红毯觉得有点开心。” 　　祁昱笑：“行，我乐意为公主殿下的开心买单。” 　　钟杳便又忍不住看向他：“为什么要你买单？” 　　祁昱看了看红毯两侧的媒体，扬眉：“信不信马上就有热搜说我俩红毯有爱互动，祁昱不知道说了什么，钟杳笑得满脸通红？” 　　钟杳：…… 　　她也不知道祁昱是故意逗自己，还是真对媒体记者了如指掌，但她还是忍不住笑得更灿烂。 　　不出所料，红毯刚结束，热搜中部就挂着话题：#鱼池cp红毯互动，祁昱笑到钟杳脸红#。 　　cp粉们不仅满是粉红泡泡地尖叫“圆梦2022”、“鱼池/终遇cp是真的”，还像一个侦探那样，将视频和动图拿来反复研究，试图研读出两人的唇语，分析出他们究竟在聊些什么有趣的话。 　　钟杳和祁昱出现在红毯后，热门话题许久都停留在两人身上。 　　直到红毯彻底结束，大家才慢慢反应过来——不对吧，不是说符雨涵也凭《暗恋这件小事》提名了新人奖吗，怎么没有在红毯上看见她？！ 　　虽说并非每个女演员都会走红毯，但符雨涵的团队可是在两天前，就已经在微博公开发过她选礼服的侧颜照，明明白白地说过宇宙cp会在红毯撒糖。 　　然而，在颁奖礼的今夜，人们翻来覆去看红毯视频，愣是没有找到符雨涵的身影！ 　　从这一刻，符雨涵团队想要的关注度，以另一种方式光束袭来。 　　演员突然从红毯中除名，而且还没有任何声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往常也不是没有因为交通堵塞，这样那样的突发状况，无法如期抵达红毯现场，但工作室通常都会立刻出声明通知。 　　像符雨涵这种莫名其妙消失的，还真没有。 　　霎时间，人们都好奇地想要知道真相，越发积极地关注起符雨涵的金枝电影节相关。 　　奇怪的是，当媒体们陆续进入内场后，却仍没有哪家发出符雨涵的现场图。 　　大家扒着扒着，竟扒出了大料！ 　　先是有人发出了符雨涵站在红毯候场角落的图，她站的位置很偏，看得出来，起初她身边的明星还很多，渐渐地，她周围几乎没人了。 　　而其中最为残酷的一张是，钟杳一袭公主裙身后两位提裙官闪亮登场，而照片角落无意间将符雨涵也框入其中。 　　这才是真正的公主与灰姑娘的对比。 　　在惨烈的候场照被扒出来后，立刻又有人爆料：符雨涵本来确实要走红毯，但因为《暗恋这件小事》被主办方除名后一直在协商，两边交战没来得及通知符雨涵。 　　所以符雨涵白白等了一个小时，最后被通知取消她的红毯。 　　这个劲爆的消息，加上符雨涵黯然离场的照片，登时引爆热搜。 　　——我靠？这什么骚操作，虽然我不喜欢涵姐，但她今天也太惨了吧…… 　　——居然还有临时取消红毯这种骚操作吗？？？涵涵最近也太背了，被艳压就算了，现在都直接成背景板了。 　　——和杳公主一比，我看涵涵才像可怜兮兮的灰姑娘，我怜爱了_(:з」∠)_ 　　——不是吧？大小姐家也过于霸道了？宋书词哪怕买奖我也服气的，但犯不上这样欺负人啊，心疼涵涵。 　　网络议论纷纷，符雨涵的团队很聪明，的确带得一手好节奏。 　　事到如今，都还在卖惨拉踩钟杳。 　　然而，这一次，钟杳那边不再沉默。 　　也因为符雨涵这边爆炸的热度，他们连买热搜的钱都省了。 　　首先是钟杳的工作室挂出了一条起诉通知： 　　“@钟杳工作室：鉴于@黑马娱乐旗下艺人@符雨涵工作室@符雨涵，联合水军在网络各地散布对钟杳女士的不实言论，已对其生活和工作造成巨大伤害，现已对贵司艺人团队提起诉讼。相关证据已递交法院，将在庭审胜诉后公布，望贵司和监护人尽到该有的教育任务，不以恶小而为之，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 　　因为直接带了“符雨涵”的大名，刚好微博上此时又全是心疼她被钟杳打压的讨论，工作室的这条微博热度像坐了火箭般往上窜。 　　在大家还不明所以，一串“？？？”表示迷茫震惊之时，金枝电影节又紧随其后发布了一则通知。 　　“@金枝电影节官微：金枝奖一贯秉承公开透明公正的原则，所有的奖项均是以电影本身的质量，以及演员们演技的精湛程度而颁发。然而，最近有人在网络散布有关金枝奖的不实言论，甚至妄图买通评奖委员。金枝官方已作出严肃处理，望各位引以为戒，专注作品。” 　　两方前后发布声明，钟杳那边更是直接点名道姓，电影节今日的疑点都被串了起来，令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从钟杳被传“买奖”，到符雨涵突然被取消红毯，电影《暗恋这件小事》被除名，一切不言而喻。 　　“买奖”是真，只不过买奖的另有其人罢了。 　　——这啥魔幻现实主义剧情反转？？？ 　　——我懵了，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打击，符雨涵在《暗恋》里的表现从钟杳手里买奖……这图啥？ 　　——害，先前论坛里节奏带得那么凶残，把钟杳名声搞臭了，涵姐再登基大家未必不能接受噻。 　　这一系列的事件反转太快，吃瓜网友们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家抱着瓜都正傻眼呢，却没料到，还有新的瓜。 　　在钟杳的工作室和电影节官方对符雨涵进行公开处刑后，靳川、佘芮、云水中学校方，以及发帖造谣的谭笑又联合进行了澄清。 　　最先发声的，是拥有最多微博粉丝数的靳川。 　　“@靳川：杳杳手中的520块钱，的确是十几年前我送给初恋晚晚，也就是杳杳妈妈的。 　　那是我19岁的第一笔工资，同学告诉我剧组赚钱，我在剧组趴活一个月赚的。那时趴活的照片早在我昏迷之时，就被有心人士扒过，此处不再赘述。 　　19岁那年我父母双亡，是晚晚一直陪在我身边，送给她第一个月工资时，我还写了一封信。此次也已从她遗物中找到，附在此说明后。 　　我曾许诺要给晚晚最幸福光明的未来，所以这520块钱被我兑换了第四版人民币的每一种币种，有零有整，早已过了兑换期，不可能是全国任何班级的班费。 　　未曾料想，曾经肉麻的举动，在杳杳初二刚痛失母亲那年，也成了她洗刷冤屈的证据。 　　此事我经纪人@佘芮当时在场，并留有录音做证，随后她将放出。 　　有关我女儿的往事，似乎挺多人挺好奇的。 　　那么，我今日在此最后声明：是晚晚为了我负重前行，没有任何狗血。晚晚很好，她也将杳杳教得很好，她们母女从未干过任何失德的事。或许她们生活中唯一的不幸，是遇见我这样一个失职的恋人与父亲。 　　我爱他们，她们都是我此生骄傲。 　　若谁抹黑诬陷伤害她们，绝不姑息。 　　[图片][图片]” 　　声明之后，是520块钱的照片，是他写给钟晚的信件图片，是他找昔日同学、导演再复述19岁那年刚入行的对话截图，是他给谭笑发的律师函，是他联系符雨涵母亲汤子蕙的记录。 　　他从方方面面在替小姑娘澄清，他告诉所有人：她才不是什么偷窃贼，她是他的宝贝女儿。 　　靳川红得早，入驻微博的时间也早，他的微博粉丝数近亿，此条声明一经发出便被大量转发。 　　在大料不断的今晚，澄清声明的热度蹭蹭往上飞升。 　　与此同时，佘芮放出了当初接钟杳时，在云水中学阳台上整场“班费闹剧”的录音。 　　她是个金牌经纪人，那时，艺人兼朋友的靳川突然冒出个女儿，她不得不谨慎。 　　事实证明，她的谨慎是正确的。 　　佘芮公布了录音，同时表明，这段录音当时也主动告知过，就为了防止以后有人借此生事。 　　顺理成章地，当初云水初中的班主任张老师，也替钟杳站出来澄清。 　　“钟杳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咱们镇里的第一名，我也不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所以后来这件事其实有跟进调查，结果查出来是班里一个留守儿童做的，他奶奶生了病，远在外面的父母又不管，最后他才偷拿了班费想给奶奶治病。诶，那小孩也是个可怜人。当时钟杳已经转学离开，又证实了班费与钟杳无关，我想着或许将这件事就此揭过就好，没想到……诶，当时走访调查都有记录，初中部也让那小孩写了检讨，给他记了过做惩罚，只是没有公开而已。” 　　以上，是张老师的电话录音。 　　佘芮一并放上，并且附上了当时的检讨书和记过处理文件。当初的小男孩如今也已经长成高中生，钟杳已经替他背过一次锅，这次他勇敢地站了出来。 　　因此，检讨书和记过处理上的姓名都全部真实公开。 　　最后发出来的才是云水中学对谭笑造谣的处理，以及谭笑的致歉。 　　谭笑在学校遭受了无数的攻击后，心态尽数崩溃。她不仅在道歉声明中承认了自己误会钟杳的事，还真将初二那次寒假打赌食言的事也说了，在道歉声明里承认了自己是一头傲慢的猪。甚至连当初小学，因为嫉妒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钟杳，所以推倒钟杳令其受伤的事，她也都一一交代了。 　　至此，整个黑贴的来龙去脉，几乎是事无巨细地通通都澄清了。 　　他们澄清的证据这样齐全，态度如此强硬，任谁都能够看出靳川和佘芮对待此事的郑重。 　　先前那样多的莫须有指控，为何他们独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这样不容置喙？ 　　出于好奇，大家便往回多扒了扒，然后吃瓜的人懂了——不仅仅是这涉及原则性品行问题，更因为钟杳第一次被诬陷偷班费时，她的妈妈才刚刚去世。 　　吃瓜群众受到的震惊程度不亚于靳川，这得多大的恶意，才能在那时候去搜人书包啊？！ 　　霎时，大家都炸了： 　　——气死我了，怎么就只是给谭笑记大过？在人失去妈妈时诬陷一次，又在别人红了后又造谣一次，这么恶毒的人早点开除好吧。 　　——建议这种人先别去学校了，在家让父母先教教如何做人更重要，真是恶心得骂她我都嫌脏了我的嘴。 　　——哭了，好心疼我杳杳！这都遇到的些什么垃圾狗皮膏药，逃到北京了都甩不掉！ 　　——符雨涵的团队好毒，今天买奖失败被剔除红毯了居然都还敢引导风向卖惨，我看真正的白莲花分明姓符！ 　　——呜呜呜影帝真的好宠，做得好漂亮，直接找了符雨涵的妈妈！看截图汤子蕙确实只会做女神，不会做妈妈啊，居然说她在让女儿自我反省，没想到一错再错……拜托，符雨涵才16岁，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自我反省！ 　　——我就说那帖子里明明很多粽子替杳杳说话，怎么没几分钟就全被压下去了，原来是有水军在搞鬼！子女的教养就是父母的教养，杳杳和影帝对比符雨涵母女真是高下立现，不枉我从水滴脱粉做粽粉！ 　　——算了，这种人不值得我们分太多眼神！把澄清顶上热搜，然后咱们看杳杳参加电影节冲金枝奖去！ 　　…… 　　从谩骂到决定不再给眼神的整个期间，谭笑的致歉微博其实已然被辱骂几万条。 　　而符雨涵那里，也如她和她的团队所愿，在今晚上了最多的热搜。只不过，与他们所想象的拿奖剧本不一样，热搜全是骂他们买奖、买水军造谣同行的。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连带着符雨涵当初买水军造谣“钟杳脚踏两只船”的痕迹，也在佘芮那边放出证据前，被人在这夜给扒了个干净。 　　原本好好努力还能与钟杳有一战之力的符雨涵，在今夜过后，恐怕再无翻身之力。 　　汤子蕙见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失职。 　　她认为，女儿现在需要的，根本不是重回娱乐圈，而是要怎样先找回一个正常的心理状态。 　　—— 　　靳川和佘芮挑了关注度最高的夜晚，快刀斩乱麻，让一切尘埃落地。 　　在钟杳参加人生中第一个电影节的这夜，她的骑士们为她肃清了过往所有灰暗，他们只愿她未来全是光明。 　　他们让最多的人知道了小姑娘是被冤枉的，然后和那些理解她、心疼她的人，一起静静等待着颁奖典礼的开始。 　　驱散了那些莫须有的污蔑，大家对钟杳的表现有目共睹，所有人都盼着传言成真，好令这个好女孩开启又一次的人生新篇章。 　　钟杳身后的这些骑士们，自以为做得不露痕迹，不会被她发现。 　　可他们忘了小姑娘有多聪明。 　　事实上，钟杳从几天前就开始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佘芮和靳川都在刻意地严格地控制她使用手机的频次。 　　而且，她还发现朋友们也都有点怪怪的。 　　换了往常，孙十五和贺伶俐他们，早就在红毯之前打鸡血的发来消息了。可这次，他们所有的人语气都非常克制，甚至还带了些安慰意味。 　　每一位朋友都在告诉她，杳杳你一定会大红，你一定会成功，你一定会被更多的人爱。 　　多次重复，太过用力，很难不让人怀疑。 　　但他们不愿意说，钟杳想了想也没主动问，这次的电影节她还挺紧张的，除了她还有两位演文艺片的新人也提名了新人奖，她并没有十足的拿奖把握。 　　所以，她打算在电影节之后再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所愿。 　　在颁奖典礼的内场，夏敏敏很巧地坐在了钟杳的前面。 　　场内不少媒体都蠢蠢欲动，一副要在典礼结束后来采访二位的架势。 　　有符雨涵的纠缠在先，钟杳以为夏敏敏也不会喜欢自己。 　　没想到，在颁奖典礼前，夏敏敏突然回身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说：“杳杳，难怪你戏演得那么好，你的人生经验比我丰富多了。呜呜呜，杳杳，你将来一定会走特别特别美的花路！” 　　钟杳：……？ 　　这是发生了什么？夏敏敏为何突然这样自来熟？ 　　她愣了好一瞬，然后才茫然地回：“啊？虽然不知道敏敏姐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谢谢你。敏敏姐你也很棒，真的，你试镜那段我都被可爱到了！但我可能是运气比较好，那段时间刚好和爸爸讨论了演技，受益良多，试镜的时候小小的爆发了一下。” 　　女孩居然在一本正经地和自己分析她被导演录用的原因！ 　　夏敏敏才是真的被她可爱到，她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杳杳，我那天都被你撩得脸红了，完全心服口服啦。你今天就是公主本主，还这么可爱，难怪影帝他们都拼了命地宠你，连我都想宠你了！” 　　钟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默了默，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唔，敏敏姐，可是你为什么今晚和我说这些呢？” 　　“你……”夏敏敏萌生出一个巨大的猜测，“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钟杳霎时更迷茫：“知道什么？敏敏姐，你能告诉我吗？我现在很想知道，我爸爸他们，最近确实怪怪的。” 　　夏敏敏却盯了一眼她身边的祁昱。 　　钟杳也跟着她看过去，只见方才还微微摇头的祁昱，突然顿住，又一本正经地说：“颁奖典礼马上开始了，先别聊天了，否则镜头拍到你，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在现场开小差，跟上课被老师逮住一个道理。” 　　钟杳若有所思，然后侧过头去对夏敏敏说：“没关系敏敏姐，不用理他，我们尖子生上课不怕被老师逮住。” 　　祁昱：…… 　　夏敏敏扑哧笑出了声，她对祁昱说：“昱昱弟弟，网上闹得这样大，她迟早会知道啦。” 　　话毕，她将自己的手机从手包里拿出来，递给了钟杳。 　　钟杳便看见了她所在乎的人们，如今究竟在怎样地保护着她。 　　夏敏敏替她点开的，是一个总结帖。 　　钟杳看见了谭笑发的黑贴，但她却并没有看见那些水军是怎样抹黑自己的，她只看到不知是粉丝还是她的朋友们在帖子里替她奋力辩驳： 　　“我也是杳杳同学，她人超好的，从来都乐于助人，不可能偷钱！造谣的biss！” 　　“钟杳随便画一幅画就赚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偷那么点钱……这黑得尴尬。” 　　“楼里的黑子和水军，摸着你们的良心说，难道钟杳的宋书词演得不好？哦，我忘了，你们这种造谣的狗怎么可能会有良心。” 　　“我们杳杳100万都随便捐掉的好吧，怎么可能是你说的当初偷钱，现在自卑？下次要黑人还是专业点吧。” 　　“略略略我们杳杳就是小公主，可把某些人嫉妒坏了，见不得人家拿奖机会更大，就开始造谣哦！” 　　…… 　　这样的话应当不多，很快就被淹没下去了，但这个营销号总结，每天都还是有人坚持去澄清。 　　钟杳想起了初中那次，祁昱为了帮她画黑板报被检讨，被营销号抹黑。 　　她那时也是这样，急切地冲到评论区去，替他解释，告诉大家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她也拥有了好多愿意替自己冲锋陷阵与人辩驳的傻瓜蛋们了。 　　并且，钟杳发现，她所拥有的远不止于此。 　　她紧接着又看见了靳川的声明，佘芮那边的澄清证据，祁昱、宋拾、唐一鸣等一众朋友的力挺……以及那些曾替她在帖子里奋战却被打压的粉丝们，诉说着自己没有信错人，说她值得被这样放在心上对待。 　　钟杳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他们这些天一直瞒着自己的事。 　　他们将那些污秽的东西都挡在身后，在她全然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替她踏平了荆棘。 　　靳川和祁昱都曾许诺，要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护她，他们做到了，而且践行到惹人鼻酸的程度。 　　这次的黑贴事件弯弯绕绕，牵扯出的人与事太多，饶是钟杳的阅读速度够快也都看了好半天。 　　当她终于看完事件的始末时，台上的颁奖典礼早已开始。 　　钟杳泪眼盈盈地看向祁昱，又抬头看向第一排的特邀嘉宾靳川，差点没当场落泪。 　　“你们呀……”她刚对祁昱说了这么一句，台上—— 　　大荧幕开始快速切换几位提名者的照片，场内的音乐不知何时也急促起来，而特邀颁奖嘉宾影后萧曼如恰好含笑宣布： 　　“最佳新人演员——钟杳《如果你知道》，恭喜！” 　　钟杳的话霎时都梗在喉咙。 　　台上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她在《如果你知道》中，所饰演的宋书词的片段。 　　全场掌声雷动，在追光灯打过来前，身边的少年悄悄地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 　　他对她说：“别哭杳杳，现在是属于你的时刻。” 　　然后，全场最亮的一束光落在少女身上。 　　身旁的少年对她笑，一双温柔含情的眼仿佛在告诉她：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 第78章 　　颁奖典礼现场的掌声愈发热烈，光束之中，钟杳只匆匆看一眼祁昱，便提着裙子起身了。 　　而她身后，祁昱仍不忘蹲身替她理理裙摆，轻声叮嘱：“楼梯多，你走慢点。”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钟杳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于她，她无法过多逗留，便只胡乱点点头，便迎着掌声与光往台上走去。 　　不成想，走到第二排走廊旁时，爸爸靳川突然伸手拦了她一下。 　　他说：“杳杳，手机让爸爸暂时帮你拿一下吗？” 　　钟杳这才发现，原来她激动到，连夏敏敏的手机都还没来得及还给她。 　　“啊，”她不好意思地扶额，“这个是敏敏姐的，麻烦爸爸帮我还给姐姐。” 　　话毕，钟杳感到场内大家已经等她好久，她便加快了速度继续往前。 　　同影后萧曼如一同颁奖的席云洲，也就是《如果你知道》成人篇的男主扮演者，见钟杳提着裙子上台，很绅士地到楼梯边朝她伸出了手，稍稍扶了她一下。 　　钟杳一路来到舞台中央，金枝奖的奖杯已经被工作人员送到萧曼如手中。 　　满贯影后将奖杯递交到少女手里道：“恭喜我们的最佳新人演员钟杳，好好加油，未来可期。” 　　“谢谢，”钟杳接过奖杯，话到喉咙还是转了弯，“谢谢萧老师。” 　　萧曼如觉得小姑娘可能有点紧张。 　　于是她调侃说：“哇，前几天见面还喊我曼如阿姨，现在拿奖了就喊萧老师，当心明天媒体挂你。” 　　满场哄笑。 　　钟杳也不好意思笑道：“谢谢曼如阿姨，也谢谢云洲哥。” 　　“开个玩笑啦，当年我拿新人奖的时候比你还紧张。”萧曼如对着话筒，是安慰她也是看好她地说，“珍惜现在的心情，否则过两年拿奖拿到手软，就只剩麻木的快乐了。” 　　萧曼如的幽默又逗得满场笑。 　　而她正是在此时张开怀抱抱住了钟杳，悄悄对她说：“本来这个奖主办方要安排你爸爸来颁的，但他说不想抢走你的风头，杳杳，恭喜你。” 　　钟杳一怔，立刻想通了爸爸的用意。 　　本来关于她的演技，一直以来都众说纷纭，许多人都认为她是运气好得了影帝爸爸和名导徐风的指导。 　　如果是爸爸来给她颁这个新人奖，难免又有人要将他们父女捆绑讨论。 　　靳川希望大家能看到的是她本人，安排萧曼如这个大满贯影后来颁奖，话题或许就往两代影后的传承的方向走了。 　　这夜的惊喜未免太多，多到她都反应不及。 　　在钟杳怔忪时，旁边，席云洲也对着话筒说：“好了曼如姐，我们就把接下来的时间交给钟杳妹妹。” 　　偌大的舞台登时便只剩下手捧奖杯的钟杳。 　　她握着奖杯，站在台上看着满场的明星嘉宾终于开了口：“能拿到这个奖，是我荣幸。不瞒大家，我是个考试前要把书看至少三遍的人，所以确定提名后，我还是偷偷先准备了致谢词，想着这第一次登台总不能太丢脸。可是——” 　　钟杳的眼扫过台下的靳川、祁昱以及《如果你知道》剧组的一些人，眼泪突然没忍住滴落。 　　她的声音也些许哽咽：“可是梦寐的一刻终于到来，我的脑子却全空了。很多人都说，我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有个好爸爸。 　　是的，能拿到今天这个奖杯，的确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爱我的爸爸。若不是想更了解爸爸，我不会拍戏更不会进入娱乐圈；若没有一个影帝爸爸，或许我身上也不会流淌会演戏的血；若没有和爸爸的和解，或许也不会有骗掉大家眼泪的宋书词。一路走来，我的荣耀本就与我的爸爸息息相关，我为此感到骄傲，谢谢爸爸。 　　当然，我应该感谢的人还有好多好多。比如在横店邀请我的徐风导演，和我搭戏带我走出‘体验派’怪圈的祁昱，帮助我完成作品的整个《如果你知道》剧组的主创和工作人员们，以及金枝电影节的组委们的肯定。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这样好的作品，也不会有此刻站在台上的我。 　　最后，我还要特别鸣谢，保护我支持我的所有的朋友们。 　　感谢大家，感谢今夜，能遇见你们，是我荣幸，是我幸运。” 　　—— 　　在金枝电影节这样的盛会之中，一个小小的新人奖其实通常并非焦点，人们关注更多的当然是影帝、影后之争，或者是最佳导演之类的热门奖项。 　　但在流量时代，明星本人的话题度够高，便也能从中杀出一条路来。 　　钟杳便是。 　　今夜，从符雨涵错失红毯之后，热点话题便有一半都在她身上。 　　后来，还是佘芮担心在这样的电影盛事之时，若她的八卦抢占太多关注恐怕会引起新任影帝影后等各家的不满，主动找人降了些热搜。 　　毕竟，电影颁奖典礼之夜，主角当然得和电影本身相关。 　　最后热搜上与钟杳相关的便只剩下两个：#钟杳最佳新演员#，#钟杳澄清#。 　　不过即便如此，却并不影响颁奖礼现场媒体记者们，对钟杳的好奇。 　　在她拿奖后，多家媒体都等着采访她。 　　钟杳刚和靳川、祁昱他们在私底下平复好心情，就立刻被一众媒体围住。 　　她终于也体会了娱乐TV里，那种手捧一大堆话筒，被记者包围在中间的场面。 　　现场太吵，一开始钟杳都不太听得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从哪一刻起，记者们之间突然有了默契，开始陆续问一些电影和奖项的问题。 　　几乎都是她在致谢词时讲过的问题，她应对得还算轻松。 　　直到—— 　　东方媒体的记者问她：“杳杳，网友们都很好奇，你上台后耳环突然少了一个，是弄丢了还是故意摘掉一个的？” 　　“啊？”钟杳下意识地抬手摸右耳，面色突变，她轻呼，“难怪我觉得这边耳朵突然不痛了，原来是耳夹掉了么？！” 　　她的裙子配饰全部是借的，这也是她入行后才知道的规则，此刻弄丢了一只耳环所以有些微慌张。 　　却见不少记者被她真实的反应逗笑，继续往她心上插刀问：“那请问钟杳，听说这一只耳环要五十几万，是真的吗？这是品牌方借的还是送的，你是不是将和Peach家有合作呢？” 　　“哈？！”钟杳惊讶得瞪圆了眼，她自动忽略记者的后半段话，诧异反问，“你的意思是，我这一对耳环居然价值百万吗？” 　　她就有点着急地将话筒递还给大家，一边递一边说：“抱歉啊大家，我得赶紧问问造型师，否则我的存款将损失惨重。” 　　话毕，少女便提着裙子一溜烟地跑走了。 　　钟杳情绪真实，又是一本正经的口吻，在场的媒体记者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着急，亦或只是想找个借口开溜。 　　但无论如何，当这段采访视频后来被放出后，大家还是被她的反应给可爱到。 　　——哈哈哈哈合理怀疑杳杳只是想开溜，真是可可爱爱！ 　　——还赶紧问造型师23333太好笑了，公主你知道身上的裙子也七位数保底吗，跑那么快，水晶鞋跑掉又要多赔怎么办？！ 　　——噗，杳杳：那我存款真告罄啦，只能让爸爸帮我赔！ 　　——呜呜呜也太可爱，十七岁的漂亮妹妹真是国家的宝藏，妹妹来我怀里，姐姐帮你赔耳环钱！ 　　网友们纷纷在该话题下留言，夸赞钟杳的可爱，甚至扬言想替她赔耳环钱。 　　但如今的钟杳，受到的宠爱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多。 　　就在“丢耳环事件”的第二天，顶级珠宝品牌“Peach”便发布了一则广告大片，官宣钟杳成为了他们“少女系列”的中国代言人。 　　Peach的少女系列闻名世界，品牌的宣传语便是：“女孩的第一件珠宝，一定是最美的，如水蜜桃般纯诱动人。” 　　该品牌的珠宝不仅是少女们所梦寐的，更确切地说，是大多数女人都想拥有的。 　　它红到有一句话广为流传：女人的一生一定要拥有一件Peach的珠宝。 　　而钟杳此次在金枝电影节红毯所佩戴的珠宝，全部都是来自于Peach，那对耳夹式耳环更是闻名遐迩。 　　因为许多女孩没有勇气打耳洞，却又想要佩戴漂亮的耳环，所以Peach今年也特意出了一款耳夹式耳环，取名“摘星”。 　　这是Peach唯一一款，耳环与耳夹并存的耳饰，无论有无耳洞都可佩戴。取名“摘星”，意寓每个女孩都能摘得心中的那颗星。 　　在此之前，该品牌并无中国代言人，都是闻名全球的超模代言。此次突然官宣钟杳，哪怕只代言中国片区，也依旧引起了轰动。 　　而钟杳为Peach所拍摄的广告大片，自然也被无数人点开观赏。 　　这是一个兼具故事性和美感的广告。 　　前半段，是欧洲的一个小超模二代，金发蓝眼，穿着欧式宫廷繁复的小裙子。小姑娘总是趁着妈妈离开之后，提着裙子颠颠跑到梳妆台前，搭着小凳子赤脚踩上去，然后偷偷打开妈妈的珠宝盒。 　　项链、戒指、手链……珍珠发夹，往自己小小的身上戴上好几圈，镜子里，蓝眼睛的小姑娘笑得天真又可爱。可突然，她的嘴角耷拉下去，眉眼也染上愁色。 　　她摸摸肉乎乎的耳垂，对着一匣子耳环犯了难，她没有耳洞呀。 　　镜中，小姑娘托腮转头看向窗外，镜面只倒映出她的金色小卷发，以及那肉乎乎没有耳洞的耳垂。 　　时光流转，镜头切换。 　　一晃，金发小姑娘长大了，但她还是赤着脚在房间里跑。镜头从她的脚踝慢慢往上拉，渐渐地，一袭纯白仙女裙的少女映入眼帘。 　　还是镜子前，梳妆台却从红木换成欧式白桌，这是少女自己的闺房。 　　钟杳也是金色卷发的造型，应该是戴上了美瞳，瞳色也是蓝色。她嘴角噙着微微的笑，仍旧在为自己戴首饰，却不如小时候的莽撞。 　　可少女依旧是天真的，镜中的她笑得羞涩娇俏，又暗含几分期盼，仿佛将要赴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她郑重地替自己戴上钻石项链，又从珠宝盒里精心挑选了好几款耳饰，比来比去，最后还是挑选了Peach的“摘星”。 　　昔日的小姑娘长成了娉婷少女，可她却依旧没有耳洞。 　　但这一次，她不再愁眉不展，因为“摘星”能够满足所有少女的幻想。 　　少女如愿以偿地将自己打扮成心中模样，镜中，她扬唇轻轻地笑，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 　　镜头随灯光变换，娇俏的少女来到宴会厅，水晶镜面的天花板之上，倒映出她曼妙的舞姿。而与她共舞的少年看入了神，直到她拎着裙子道别离开，他才回过神来。 　　少女早已消失在人潮之中，少年找寻无果，最后在他们共舞的地方找到一只耳环。 　　至此，广告结束，广告词起：“Peach摘星，邂逅一切的可能。” 　　简单明了的剧情，经典的公主与王子邂逅主题，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立意，俊男美女却足够养眼和少女心。 　　在爱情剧极度匮乏的当下，这支广告依旧获得了不少赞赏。 　　——果然爱情故事还是得要颜撑住，钟杳的金发蓝眼造型也太美了，她这个妆好像混血大美女！ 　　——我之前一直get不到peach的摘星系列怎么那么贵，被钟杳这么一戴，我懂了…… 　　——嗷嗷嗷什么时候出下集啊，我看个广告竟看出了迪士尼动画的澎湃感是怎么回事？！ 　　当然，更多的人是在讨论，钟杳与Peach珠宝的合作。 　　——这波营销广告绝了，先在电影节上弄丢耳环，细心的吃瓜网友发现后顺便放出广告大片官宣[佩服] 　　——哈哈哈我信了杳杳的演技，如果她在电影节是演的，那她真的演技超自然啊！ 　　——杳大小姐从今天开始就要改名杳公主了吧？她这各方面的资源，确实是公主级别的，哪个花和她比都是被吊打:D 　　——资源牛逼是真的，我等着看公主殿下的带货能力，如果带货能力OK，那就看电视剧能不能爆了。电视剧爆了我就来做杳殿的事业粉！ 　　…… 　　事实上，钟杳在电影节丢失耳环，和这支广告大片的确是巧合。 　　而能洽谈到这个代言资源，除了她本人的表现力以外，最大的功臣是她的经纪人佘芮。 　　这便是当初佘芮替钟杳谈下的第一个代言，顶级珠宝少女系列的代言，而且是在电影上映前谈下的，这说出去或许都没人敢相信。 　　但佘芮就是做到了。 　　不过，钟杳的事业运也的确不错。 　　因为她在电影节上弄丢耳环，根本就不是品牌的营销策划，也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造型师告诉她的话也是真，毕竟代言费已经付过了，这次出席活动的珠宝的确都是从品牌方借的。 　　按理说弄丢后是该赔的，但钟杳的带货能力竟出乎意料的不出，她的广告大片在全球放映后，几十万的东西销量竟嗖嗖地在往上涨。 　　最后，Peach那边直接将这对耳环免费送给了她！ 　　顶级珠宝说丢就丢，说送就送，有那么一瞬间，钟杳似乎也理解了为何那样多的人前赴后继地也要挤进娱乐圈。 　　这的确是一个充满物欲的怪圈，光鲜与阴暗并存，快速更迭与永恒闪耀并存，难免诱人。 　　而钟杳看着那剩下的一只单独耳环，倒没有被这些名利晃花眼，她只是在想，这次拿奖又同时官宣代言，自己是不是应当纪念一下？ 　　她从来都是个仪式感十足的矫情少女，她摩挲着自己的耳垂，脑袋里冒出个想法。 　　钟杳想，广告大片找她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放眼内娱，有几个女明星还没有耳洞呢。 　　其实也没有人反对她打耳洞，钟晚总是和靳川一样，都十分尊重她的想法与决定。只是，在小镇里，在学校里，大家总希望女孩子规规矩矩的，不要染烫不要打耳洞。 　　十七岁以前，钟杳虽然尝试了一些新事物，大多数时候却也是循规蹈矩的。十七岁的她，突然也好想要一对耳洞，再进一步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 　　可是，她真的好怕痛哦…… 　　钟杳往床上一躺，翻开通讯录，打算找一位朋友沟通下打耳洞的事宜，让朋友替自己打打气。 　　翻过宋拾，翻过贺伶俐，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好闺蜜孙十五的号码上。 　　十五的性格虽然也有些男孩子气，小时候上树下水的，可她却是少女心十足的。 　　从小热爱碎花小裙子，高中一考进市里的中学，便偷偷背着六姨去打了耳洞，一打还打了六个，一边耳朵三个！ 　　钟杳认为没有谁会比十五更有经验了！ 　　她给孙十五发消息： 　　【十五，我想要去打耳洞庆祝拿奖和代言，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夜已经深了，追星女孩孙十五写完作业后，正在给爱豆控评打榜，收到钟杳的消息她才停了下来。 　　一贯崇尚漂亮第一的孙十五却回： 　　【啊？怎么这么突然，你刚代言了耳夹款的珠宝，可以立刻跑去打耳洞吗？品牌方会不会闹？】 　　孙十五自从混了饭圈，就难免有些“粉圈思维”，她甚至担心黑子又要借此来作妖！ 　　但她不想让钟杳过于担心，所以就只提了品牌方。 　　钟杳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就立刻去找了佘芮核实。 　　没想到，佘芮比她想象中的更酷，直接告诉她：“随便，合同没有你不能打耳洞这条。找好的打耳洞医院或门店，没有心仪的我给你推荐，或者给你选都行。打完好好护理，不影响工作都随你便。” 　　钟杳便直接将这段话复述给了十五听。 　　却不料，孙十五今天仿佛患上了纠结症，还是不放心地回： 　　【嗯，打耳洞好看是非常好看！没有别的问题我当然是支持你打的啦！但现在是冬天，你又在北京，很冷又穿得厚，容易在脱衣服的时候挂着扯着，化脓了也好痛qwq】 　　【杳杳，你要不要等到明年春天再打，到时候你的电视剧也差不多该播了，仪式感也很有！】 　　孙十五自己的耳洞是在夏末秋初打的，她比较狠，一次性打六个，有俩都在耳骨上，痛得她一宿没睡着觉。 　　而且，她就是在一个小饰品店打的，可能技术也没有多好，她就挺害怕钟杳也和自己一样受那么多罪，才一直劝说她再稍微等等。 　　钟杳能看出朋友言语间的关心，她也知道当初孙十五打耳洞受了很多罪，所以她后来才一直犹犹豫豫也依旧没去打耳洞。 　　如今念头一起，又加上朋友的前车之鉴，她登时也纠结得不行。 　　最终，她还是回十五：【好吧，那我再想想】 　　末了还补充一句：【十五你快睡觉，不要再给你哥哥打榜了，否则我不帮你要签名了！】 　　自这天后，钟杳的心里便始终存着打耳洞的想法。 　　最纠结的时候，她甚至还试探着给祁昱发了消息，问他如果自己想打耳洞，他觉得怎么样。 　　意外地，祁昱居然也不支持她。 　　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打耳洞会痛，我私心肯定不想。不过，当然一切以你的想法为先，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少年说了一大串，钟杳读出了他的不愿意。 　　霎时，她感到愈发纠结，就这样拖拖拉拉地搁置着，转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12月24日，平安夜当晚，北京才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彼时，钟杳刚在家写完作业。 　　临近期末，她最近叫佘芮刻意减少了商业活动，以便腾出更多的时间学习。 　　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心里的想法却并不浪漫，她想，这两年全球变暖真是越来越严重，北京的初雪出现得比往年更晚了。 　　脑子里刚划过一个人的脸，那人便联系她了： 　　【来车库】 　　简单的三个字，令少女立刻抛下试卷，飞奔而去。 　　祁昱果真偷偷乘着车来她家车库了！ 　　钟杳上车，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祁昱却神秘兮兮地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然后，司机便开着车驶离了靳家。 　　虽然靳川不在，但钟杳还是很乖巧地告诉爸爸，她和朋友出去了。 　　反正今天是平安夜，和朋友聚聚理所当然，靳川果真便没有多问一句，只叫她注意安全。 　　车子绕着北京开了很久，最后居然在一家美容院门口停下了。 　　钟杳疑惑看向祁昱：“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她还以为，初雪加圣诞，祁昱要带她去过节日呢。 　　却见少年一笑，告诉她：“打耳洞会让你痛，我舍不得是真的。但是，我知道只要你决定了就迟早会去做，那我希望当你感到痛的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 　　他指向窗外的美容医院说：“这家店是我妈推荐的，她虽然人挺唠叨，但眼光还不错。” 　　然后，祁昱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又道：“打开看看。” 　　钟杳定定看他几眼，然后才结果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 　　他陪她来打耳洞，还送她珍珠耳环。 　　“谢谢”二字尚未说出口，少年突然靠近她，贴近她耳朵。 　　仿佛是不想让司机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说：“别人都说女孩子的珠宝盒里一定要有一副珍珠耳环，钟杳，圣诞快乐，初雪生日快乐。” 第79章 　　钟杳一共只打了两个耳洞，一边一个。 　　或许是她没动到耳骨，或许是祁昱找的医院不错，又或是喜欢的人就坐在她身边，除了耳钉枪落下那瞬间有点痛以外，钟杳便没多大感觉了。 　　突然有了耳洞，钟杳一晚上都有种焕然一新的错觉。 　　医生叮嘱她不要拿手去乱动，她便时不时地跑到梳妆镜前，歪着脑袋去看自己的耳垂和耳钉。 　　分明只是最最普通的耳钉款式，可钟杳就是觉得不一样，有种浓烈的自己又比从前成熟些的中二少女心态。 　　Peach摘星系列的老套广告大片，能俘获万千少女的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时此刻，刚刚拥有耳洞的钟杳，就活像个刚刚偷戴了妈妈耳环的幼稚小女孩。 　　甚至，就连第二天早餐时，少女都仍满怀新鲜感。 　　靳川坐在她对面，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好心情，特别明显，比她拿新人奖时还要高兴。 　　他颇有些好奇地问：“昨天和朋友去哪玩了，这么开心？” 　　“有这么明显吗？”她反问。 　　靳川不禁被她的快乐感染，微笑颔首：“非常。” 　　钟杳抿着唇笑，低头不去看爸爸：“秘密，不告诉你。” 　　但说完，她又产生一种矛盾的，希望爸爸发现自己打了耳洞，主动询问的心理。 　　就像是想炫耀，却又不想直说欲盖弥彰的掩藏，等着对方主动来夸那种奇奇怪怪的虚荣心。 　　事实上，靳川很快就发现了小姑娘的所谓秘密。 　　整个早餐阶段，她都不知道偏了几次头，故意露出耳朵，他就是想不发现都难。 　　靳川猜到了女儿的幼稚心理，所以他也存心不说，想等等看她究竟能憋住多久。 　　结果，早餐还没吃完，钟杳便忍不住问：“爸爸，你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他们父女破冰后，小姑娘的情绪便都写在脸上，从前最能藏事的小孩，现在好像一刻也不愿意等了。 　　靳川微微一笑：“让我看看，嗯，我家姑娘被小伙伴带坏了，还在上学就学会打耳洞了。” 　　“啊？”钟杳有些微紧张，“你会那么保守么？” 　　靳川从前都不怎么管她，什么都说尊重她的决定，她还以为他只会夸耳钉好看。 　　女儿稍一紧张，靳川便也立刻破功装不下去了。 　　“逗你的，很好看。”他果真立刻夸了，但沉吟一瞬，夸完还是很认真严肃的问，“跟你的小伙伴一起去的吗，有没有去好一点的地方穿？” 　　原来他和佘芮担心的是同一个问题。 　　钟杳便立刻开心了，有一点点心虚地说：“是朋友带我去的，很正规，开了喷的药，半个月后回去检查，一个月后换耳钉。” 　　女儿眼睛亮闪闪地跟他描绘穿耳的事，靳川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种微妙的成就与感慨。 　　他们从前聚在一起吃早餐的时间其实更多，但小姑娘从没有哪刻，这样主动积极热切地和他聊过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刚才的一个瞬间，靳川有了一种切实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他感到，自己好像更能适应父亲这个身份，也更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杳杳，”靳川忽然问她，“想不想和爸爸同台表演？” 　　钟杳一顿：“同台表演？是像上次的综艺，还是要一起拍戏？” 　　她忙完期末考试，寒假还真就空出来了，原本她是计划今年不进组在家过年的，但如果能和爸爸在一个剧组，好像也并没有关系。 　　靳川却解释：“不是，是春晚同台。就是除夕家家户户要看的春晚，现在开始报节目筛选了，今年想不想和爸爸去春晚现场过新年？” 　　“去！”钟杳不假思索，“当然要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靳川还是问她：“不多考虑会儿？不怕以后都和爸爸‘捆绑’啊？” 　　钟杳眨巴眼睛，说：“我颁奖典礼上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有影帝爸爸可以给我‘捆绑’，是我荣幸。” 　　父女俩相视一笑。 　　落地窗外的白雪被风吹得纷纷扬扬，屋内暖气袅袅上升。 　　这个圣诞节似乎格外温暖。 　　—— 　　一月，钟杳的生活加入了春晚排练，留给她冲刺期末的时间便又被压缩许多。 　　这个学期，她九月忙时装周，十月杀青，十一月金枝电影节，唯有十二月下旬学习的时间稍多点。 　　而高中的课程，越往后自然是越难的，钟杳的成绩不可避免地下滑了些。 　　当然，她下滑的弧度很小。 　　钟杳到底是超前学习的尖子生，能与她竞争的自然也是同等水平的尖子生，此次期末，她不过是从年级第二下滑到了年级第六。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班主任约谈了。 　　对于钟杳这样的特殊学生，潘高峰将那些苦口婆心的话偶读省了，直白问：“钟杳啊，你应该听说过清北的冬令营吧？” 　　清北的冬令营和钟杳参加的毕业夏令营全然不同，说是冬令营其实就是听学考试，如果在冬令营取得不菲成绩，便可直接保送清北。 　　倪子墨便是从冬令营保送北大的。 　　她点点头，反问：“可是潘老师，我们才高二，得等明年的冬令营吧？” 　　“是。”潘高峰道明叫她来的原因，“正因为还有一年时间，老师才找你来谈谈这个问题。钟杳，老师知道你在娱乐圈发展得也不错，但你这样的成绩上艺校还是太可惜了。如果高考不太稳当，老师建议你接下来一年，或者说今年后半年拼一拼，把清北冬令营的资格拿下。” 　　清北冬令营涉及保送资格，自然是全国学生都将竞争，每个学校的名额也就那么两三个。 　　钟杳成绩固然不错，可跌出年级前五甚至是前三，却都是极有可能错失机会。毕竟，他们这一届，天才虞红豆不仅常年第一，竞赛成绩还好看，肯定是稳拿名额的。 　　对于一名高中生来说，能直接保送清北，谁又想冒险去参加高考呢？ 　　钟杳才学兼备，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同时，维持如此优异的成绩实属难得。潘高峰认为，她应当还没打定主意走艺校，否则不会这样拼命兼顾学业。 　　所以，他提前将学生约了过来，想要给她一些建议。 　　钟杳也是曾想过北大冬令营的。 　　倪子墨就是这样迅速地实现了人生阶段目标，这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的一条捷径，需要更加奋力厮杀的一条捷径。 　　倘若她没有进入娱乐圈，是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冬令营名额的。 　　但如今，她的成绩起伏不定，能否得到这个机会，还真不一定。 　　可真的要就此放下娱乐圈那边吗？ 　　按照佘芮的说法，她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若要稳固人气，最好还是不要从大众眼前消失太久。无论将来如何，趁年轻又在圈内时多拍几部经典的戏，总归是没错的。 　　钟杳觉得潘老师和佘芮，各有各的理。 　　这是一个重大的抉择，她根本没办法立刻给出明确的答案。 　　所以，她先谢过了班主任，表示自己回家后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当晚，许久未见面的倪子墨突然说想约她写作业。 　　钟杳以为是潘高峰找了他做说客，想着也挺久没和他见面，便和他约在了祁昱他们常去的奶茶店。 　　倪子墨和虞红豆、贺伶俐他们都不一样，他提前步入大学，除了忙课业还跟着老师在做项目研究。自从钟杳进了娱乐圈，她与倪子墨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再次见面，钟杳发现，曾经的小小少年，居然一下子就比她还高了。奶里奶气的脸，如今也褪去稚气，或许是书读得多，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清隽。 　　钟杳在他对面坐下感叹道，“倪子墨，你变化好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别人都是十八大变，你才十五岁怎么就大变样了？” 　　倪子墨却立刻现了原型，一如既往地瞬间红了耳朵。 　　他笑出小虎牙：“大明星，我哪有你变化大呀！”顿了顿，像是仔细看她一眼，“你耳洞都打了！” 　　“小天才，”钟杳跟着他笑，“你不会是个小古板吧？” 　　然后，她直白地问：“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要替潘老师做说客？” 　　“怎么了？”倪子墨却意外地有些迷茫，“潘老师想让你做什么？” 　　钟杳微怔：“我以为你是来劝我趁早为冬令营做准备的呢，倪子墨，如果我想在娱乐圈多呆会儿，可能会错过冬令营你觉得可以么？” 　　她实在有些纠结，这样的事也不知该和谁讨论，就干脆告诉了最有经验的倪子墨。 　　按照小天才以往的性格，钟杳以为，他一定会告诉她：当然啦，北大是你的梦想，既然有机会提前实现为什么不抓住？ 　　但倪子墨今天却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沉吟片刻，居然告诉她：“当然可以，错过冬令营你还可以参加高考。桃李的冬令营名额有一个肯定是红豆的，另一个按你现在成绩的起伏，确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拿到。与其纠结浪费时间，你不如做好当下最想做的事，顺其自然就行啊。” 　　默了默，他甚至又问：“而且钟杳，你现在还想要考北大吗？” 　　钟杳怔忪，抬眼定定看着小少年。 　　她当然还是要考北大的，但她觉得倪子墨说这样的话很奇怪，因为上次通话，他都还在说他会一直在北大等她。 　　但此时此刻，钟杳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倪子墨，”她说，“你还在北大等我，我当然会来。” 　　却见少年眼神躲闪，似有些难为情地道：“钟杳，我知道你还是喜欢祁昱。如果你有别的计划，不用考虑我的！” 　　倪子墨本来还想说“我想开了”，但觉得太虚假，就忍住了。 　　钟杳感觉到，他一定有什么事想告诉自己，却不知如何开口。 　　所以，她像初中那年，将自己的秘密第一个告诉了他。 　　“倪子墨，”她突然说，“其实，我和祁昱已经互相表白了。” 　　“什么？！”倪子墨突然有些激动，“你、你不会早恋了吧？钟杳，如果你是因为早恋不考北大，那我是不会支持你的！” 　　倪子墨还是那个倪子墨。 　　钟杳扑哧笑了：“冷静冷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墨墨，我答应过你，要先考上北大等你再来问我一遍。” 　　她说：“我们就只是表了白而已。” 　　“唔，”倪子墨面露迷惘，“还可以这样吗？” 　　钟杳和他一样纯真地点点头：“可以的吧？这样等可以谈恋爱的时候，应该就不怕被别人插队了吧？” 　　倪子墨若有所思。 　　他终于还是对钟杳说出了口：“钟杳，那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如果不等你了，算不算食言？” 　　“你果真是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钟杳立刻追问，“我可以知道吗，我认不认识？” 　　霎时，倪子墨的脸比当初他想钟杳表白时还红。 　　“嘘，嘘，小声一点！”明明是在外面的奶茶店，倪子墨却也十分紧张，“你不怕外面粉丝听到你的声音吗？” 　　钟杳反而不开他玩笑了，真诚地说：“墨墨，我都向别人表白了，你当然也不算食言。你看，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像你现在这样害怕说出口。墨墨，恭喜你，你也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啦。” 　　“是么？”十五岁的倪子墨还很懵懂，他不确定地反问，“真正喜欢一个人会突然变得不自信吗？我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当初给钟杳递情书，说要在北大等她的时候，多勇敢，根本就不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 　　连说出她的名字，好像都很犹豫。 　　钟杳伸手轻轻捏一下他的脸：“会的，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会格外慎重。墨墨，你这么好，那个女孩子一定也会喜欢你。” 　　少女太过真诚，倪子墨眼睫毛扑簌，被她所蛊惑。 　　然后他把心底的秘密吐露了出来，他说： 　　“钟杳，我好像喜欢上红豆了。” 　　“从我们不小心亲到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 　　—— 　　钟杳的这个新年过得可谓相当充实精彩。 　　她解决了冬令营的难题，打算听取倪子墨的意见，做好当下最想做的事。她得知了倪子墨的小秘密，现在，她还将登上春晚的舞台！ 　　钟杳和靳川的才艺其实很有限，最厉害的都是演戏，但他们这对父女档因为综艺《一路前进》粉丝很多。 　　所以，他们挑战自己，上报了一个唱歌曲目。 　　其实父女俩这点很像，最怕的都是唱歌。 　　但靳川告诉钟杳，春晚舞台不容有错，几乎都会提前录好。为了保证零错误，上台后基本很少开全麦。 　　看了十几年春晚的钟杳，突然得知“假唱”内幕，整个世界观都不好了！ 　　还是爸爸安慰她：“也还是得好好练，万一今年就给全开麦了呢？春晚毕竟是全球性的联欢活动，这也是为了不出错。” 　　钟杳想想也是，渐渐地便也接受了。 　　无论是否全开麦，节目筛选的时候总要真唱，所以父女俩为了春晚同台，也还是拼了。 　　对于自己的歌喉，父女俩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没想到，另一对老熟人报了俩节目，被毙掉一个，剩下的一个倒是能和父女俩合并。四个人的歌唱节目改了演唱曲目，又经过了层层筛选，最后竟真成功通过了！ 　　2022年除夕这晚，钟杳又打开了一种新的过年方式。 　　她在春晚的现场拥有了席位，继现场观看大阅兵后，她又要现场观看春晚了！ 　　看了十几年春晚，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够真正地亲身参与到其中。想当初，她连大阅兵也只敢肖想十年之后。 　　登台春晚，是钟杳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梦。 　　其实入行后，也不是第一次登台表演了。 　　但候场时，她悄悄往外面看，听着外面被相声逗得满场笑，莫名地就有点紧张。 　　而正是此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走到她左右两边，同时问：“紧张吗？” 　　钟杳偏头看看靳川，又偏头看看祁昱，觉得有些好笑。 　　“打住，”她说，“你们再多问两句，我不紧张肯定也紧张了。” 　　是的，祁昱今年也来春晚了，他今年是跟妈妈萧曼如来的。 　　天王家很好笑，父母俩都说自己和儿子登台更多人看，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于是他们分别拉儿子报了一个节目。 　　本来祁昱还挺不乐意，和爸爸的节目被说没新意毙掉后，还舒了口气。 　　却没想到，会在筛选现场碰见钟杳和靳川。 　　之后，祁昱凭一己之力，撮合了两家人的节目合并。 　　下一个节目，便是父女俩和母子俩的歌曲合唱，《爸爸妈妈》。 　　虽然钟杳说着让两个男人安静，但他们却还是忍不住一人过来和她说了两句悄悄话。 　　靳川说：“不用怕，祁家小霸王虽然性格坏了点，但唱歌还行。等会就算我们出差错，爸爸觉得他也能救。” 　　他拍拍她的肩安慰：“就当小区文艺汇演。” 　　钟杳知道他是想宽慰自己，可她听到爸爸说“祁家小霸王”，还说他“性格坏了点”，她就不禁有些发愁。 　　而祁昱恍然未觉。 　　他紧随靳川其后，到她身边悄悄说：“杳杳，我好像明白你初二那年，为什么约十年后大阅兵相见了。” 　　钟杳猛地一愣。 　　一方面，她觉得祁昱可能误会了什么，自己当初的想法就真的很单纯！另一方面，她又暗自为他还记得曾经的约定而高兴着。 　　惊讶与窃喜交织，钟杳还来不及解释任何，前方主持人已经报幕完毕，终于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钟杳和靳川父女将登上春晚的消息就已经传出，祁昱今年搭档从天王爸爸换成了影后妈妈也不例外。 　　不少传出的节目单都写着，萧曼如、靳川、祁昱、钟杳歌曲《爸爸妈妈》，从半个月前，就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这个节目单我笑了，影帝影后昱昱杳杳合唱《爸爸妈妈》，请问是cp粉编的单子吗？ 　　——春晚节目单是否属实，只需看影帝影后两家是否合唱《爸爸妈妈》[狗头] 　　——这两家真能发糖发到这个地步，我除夕当晚直播吃电视屏幕！ 　　靳川和萧曼如曾合作过电影《千钧一发》，虽说萧影后早已结婚，江湖上却仍旧留存着一小撮影帝影后cp粉圈地自萌。 　　而祁昱和钟杳的cp势头自不必说，因此几乎没人相信这两家人会合唱。 　　然而，除夕当晚公布的节目单，居然和先前的爆料吻合了。 　　粉丝们在电视机前翘首以盼，晚十点二十四分，万众瞩目的节目终于开始了。 　　四个人全部身穿红色，被升降台渐渐托起，伴随着舞者的起舞，祁昱率先走出来。 　　少年唱：“我曾经很想知道，同样的话要说多少次才好……” 　　然后靳川和萧曼如两位长辈，站在中间合唱。 　　最后才是钟杳走到舞台的最左侧，与少年隔着彼此的父亲母亲，她唱：“爸爸妈妈总说经历的坎坷，是度过青春的快乐……” 　　四个人的身份歌曲很贴合，而歌曲与春节归家与父母团圆的主题，也很贴合。 　　单纯的春晚观众，只觉得温馨感动，而那些嗑cp的粉丝们都疯了。 　　——我的爸爸妈妈女儿女婿居然上春晚发糖，姐妹们过年好！ 　　——绝了，从今天开始，春晚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抱拳] 　　——各位这个电视机屏幕我吃得心甘情愿，唯愿我的爸爸妈妈女儿女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今夜，“今宵cp”和“终遇cp”世纪同框共狂欢，粉丝们纷纷感叹自己的cp生涯圆满了。 　　而春晚现场，钟杳与亲爱的人们合唱《爸爸妈妈》，被春晚的镜头扫到出现在六姨和各位朋友眼前，最后又坐在春晚现场与爸爸和爱的男孩共数新年倒计时。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这个春节注定不平凡。 　　钟杳在度过了神仙般的除夕夜后，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是佘芮在新年祝福短信中给她的惊喜： 　　【杳杳，新年快乐！《梦想纪念册》定档3月3日，新的一年，一飞冲天！】 第80章 　　三月三日或许是个黄道吉日，三部电视剧不多不少、分秒不差，竟通通定档了这天的黄金档！ 　　钟杳的星途一片坦荡，星运在内娱可谓无人不羡，可她作品定档的时机却似乎总有点寸。 　　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上映，与同题材电影撞得死死的；而这次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定档日期居然同时和两部作品撞得死死的。 　　如果说电影撞档是对家刻意而为之，那么此次电视剧实属点儿背。 　　初七上班之后，《梦想纪念册》、《不羡鸳鸯不羡仙》、《帝王恩》三部电视剧，几乎是同时在傍晚流量高峰期发布了定档三月三日的消息。 　　钟杳主演的《梦想纪念册》自不必说，原著和系列作品大获好评，是当初前后两任国民女儿都在争夺的好资源。从一年前便议论不断，如今又有影帝之女、电影界新星、05花紫薇星钟杳，以及流量偶像祁浪加盟，自然是万众瞩目。 　　然而，与其对打的两部电视剧其热度也不遑多让。 　　《不羡鸳鸯不羡仙》也是IP改变，而其女主的饰演者，正是在现偶试镜输给钟杳的前国民女儿，夏敏敏。 　　夏敏敏的团队比较聪明，不像符雨涵那样死脑筋，非要硬碰硬。在错失《梦想》的资源后，立刻便转战仙侠古偶《不羡仙》，而这也是两家“花粉”没有撕起来的原因。 　　现偶古偶都容易爆，相比现代偶像剧，古代戏因其发挥空间大，服化道更特别漂亮，反而更容易爆出现象级的荧幕经典。 　　夏敏敏转战古偶，既避免了正面和钟杳捆绑厮杀，又拥有了可以大爆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可谁能想到，她们俩居然把档期撞得死死的…… 　　两边官微同时官宣时，她们两边又有过正面竞争，而且又有符雨涵的例子在先，夏敏敏整个人都有些忧愁。 　　讲道理，她是个大颜控，钟杳演的宋书词骗了她几升眼泪，她早就暗戳戳地粉了这个妹妹。 　　她根本就不想和钟杳厮杀，更不想和她撕逼！ 　　幸而，同时定档三月三的还有电视剧《帝王恩》。 　　比起她们这两朵小花，《帝王恩》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腥风血雨，因为这部宫廷戏是95第一花沈心妍和95第一生席云洲，时隔五年后再度合作的作品。 　　这对曾在现实生活中谈过恋爱又分手得轰轰烈烈的怨侣，五年后再重聚，居然要在电视剧里演帝王与皇后的婚姻课题。 　　席云洲做流量的时候，连祁浪都还没有姓名，他的人气基础可想而知。而沈心妍是95花大爆第一人，当初和席云洲二度合作电影《爱情游戏》时，cp粉多得能比娱乐圈真正结婚的夫妻还多。 　　两人于大学暗恋，后来牵扯进席云洲的超模青梅苏酥，沈心妍被标“小三”忍痛分手，然后出国深造才让后面的花有出头机会。 　　当时席云洲连求婚的戒指都买了，星云cp可谓是悲得轰轰烈烈。 　　如今，令cp粉耿耿于怀的两人，居然要在剧里饰演帝王夫妻了。别说是粉丝本人了，就连好事的八卦营销号们也绝不会错过这场大戏好吧！ 　　这本是2023年度最受瞩目的三部电视剧，此前，三方都并未透露任何确切的定档新闻，全是营销号在胡乱猜测。 　　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正面厮杀至此！ 　　一时间，连网友们都懵逼了： 　　——Excuse me？各位这是闹哪样？是要逼死准备all的观众吗？！ 　　——哈？？？我没看过吧，全部定档三月三号晚八点？都给我清醒一点，你们是电视剧不是春节档电影啊喂！ 　　——又到了电视、电脑、iPad同时运行的时刻辽，届时谁美谁丑一目了然哦。 　　——是我疯了，还是娱乐圈疯了？现在电影电视剧都开始流行同档厮杀了么…… 　　——干！给粉丝留一条活路吧，撞这么惨烈，还有网播平台分流，收视率到底他妈的该怎么救？ 　　路人纷纷为撞档同一天而震惊，而粉丝们则在忧虑收视率的事情。 　　毕竟，电视剧不像电影，哪怕你同一天上映，但全片也就那么一两个小时，质量够硬一样可以逆袭。电视剧播放周期长，就跟追连载似的，中途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观众随时都可能弃剧 　　电影还可能几部作品同时丰收，电视剧别说同一天开播了，就是岔开十天半月，一般也都只会爆红一部戏。 　　此次三部戏撞档，可以预见，届时一定会有人扑得开播即巅峰。 　　网络众说纷纭，令已经上映过一部电影的钟杳不禁也紧张起来。 　　虽说电影《如果你知道》首战告捷，在之后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但电影的确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祁昱、席云洲、白歆，以及两位老戏骨和徐风导演，都为其增色不少。 　　但电视剧不一样。 　　《梦想纪念册》算是她担纲主演的第一部戏，男主角祁浪说实话是不能和电影阵容相比的，而她自己也挑战了同时饰演校园与成人部分。 　　校园部分钟杳并不担心，毕竟她自己就是学生，演起来只会非常自然。这是优点却也是缺点，因为校园部分越自然，便越会令成人部分的瑕疵无所遁形。 　　三月三日当天，钟杳在和祁浪跑了一个月的宣传后，推掉了当天所有的活动，特意躲回家和爸爸一起静候首播！ 　　突然和几位前辈一起打擂，她看起来比电影上映更紧张。 　　本来钟杳都已经紧张到无心学习了，没想到朋友们听说她在家等开播后，纷纷在大群里发消息说： 　　【唐老鸭：钟杳，今天正好周五，既然你放假不如咱们都来你家一起看首播？】 　　【石头：诶？这个提议不错，咱约到唐老鸭家里也行啊！】 　　【祁昱：我看行，顺便点个肯德基全家桶@唐老鸭】 　　钟杳看得心里一个咯噔，若是电视剧成片不错也就罢了，万一成片很差她岂不是要被公开处刑了？ 　　她正思索该如何不失优雅的拒绝，就见孙十五和贺伶俐两位追星少女，紧接着在大群咆哮： 　　【孙十五：不行！！！都给我在家/教室看，在家的电视都调到苹果台！】 　　【贺伶俐：附议！那都是活生生的收视率啊，三部电视剧撞档，你们网播也不要看，都给我打开电视！】 　　【孙十五：家里所有电视机都锁定苹果台，晚八点《梦想纪念册》！】 　　【贺伶俐：更正一下，如果是同时看卫视频道和网播可以，今晚八点你和苹果台有个约会！】 　　俩小粽子在群里你唱我和的，有点好笑也有点温馨。 　　钟杳瞬间想通了，都是最好的朋友，还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呢？ 　　她正准备让朋友们来家里，却见大家统一回复： 　　【收到，苹果台已打开。】 　　整整齐齐的四列，连潘达都说已经叫家里的亲朋好友都锁定苹果台了。 　　别墅内，靳川便见方才还一脸愁绪的女儿，不知怎的，突然就对着手机笑了出来。 　　他轻咳一声，提醒她：“杳杳，八点了。” 　　钟杳的心往上一提，目光投向正前方的电视。 　　八点整，广告结束，苹果卫视先放了电视剧的宣传照，旋即主题曲旋律响起，《梦想纪念册》正式开播！ 　　—— 　　在《梦想纪念册》开播的同一时刻，《帝王恩》也于小鹿视频首播。 　　是的，原本应该出现在番茄卫视黄金档的《帝王恩》，待遇一落千丈，最后沦为了网播剧。 　　但大家对于这个结果却并不意外。 　　其实早在春节之前，《帝王恩》就该开播了，却因为宫廷题材被限制，一直没拿到“上星”资格而一延再延。 　　所谓上星资格，便是能够登陆卫视频道的资格。虽说现在网络剧已成常态，却到底比不上“卫视＋网播”同步进行的流量来得快。 　　演员的剧能够上星，就已经是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认可，娱乐圈向来是“电影＞上星剧＞网络剧”的等级划分。 　　席云洲和沈心妍那是多少妈妈辈都熟知的演员，他俩当初在各卫视频道不断刷脸，合作的《一百分千金》重播到不少人都觉得他俩是一对。 　　当然，他们后来也的确在一起了，所以在拍《一百分千金》时才格外甜蜜，而各卫视频道也格外爱重播这部剧。 　　《帝王恩》的播放之路如此坎坷，连路人都有点心疼星云cp了，本来他们从前还叫过“幸运cp”，可现实来看他们似乎一路走来都不算幸运。 　　大家心生怜爱，《帝王恩》的网播便节节攀高。 　　这晚，作为青谊传媒的总裁，沈青谊也也点开了自家艺人席云洲的网播剧。 　　席云洲这两年俨然已经快成为他们青谊的一哥，先前他在徐风的电影里表现出色，《帝王恩》给出的片酬很高，整个团队的制作也很大。 　　本来是被人人看好的精良制作，结果一朝沦为网剧，沈青谊难免有些担忧。 　　更何况，这次同台对打的，还有她最痛恨的靳川家的女儿。 　　自从青青从桃李退学，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差了许多，医生还叫她密切关注女儿心理，以免患上抑郁症。 　　沈青谊知道是女儿理亏，可人总是护短的，她始终觉得女儿走到今天这步，钟杳也必须负起责任。 　　所以她明知道钟杳是靳川的女儿，还是故意误导符家姑娘，任其散布那些谣言，就是为了在父女公开前恶心恶心他们。 　　女儿当初退学时遭受了多少言语上的暴力，他靳川的女儿也必须给她受着！ 　　八点整，沈青谊直接跳过了片头，从正片开始看起。 　　她和许多人一样，对《帝王恩》这部高片酬、强强联手大制作，又有cp话题的电视剧抱有很高期待。 　　却不料—— 　　刚看了个开头，她就渐渐皱起了眉。 　　【哈？不是宫廷戏吗，这个阿宝色色调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好的投资过亿呢？连个打光师都请不起吗……愣是把两个二十七八的人搞成了四十岁[笑哭]】 　　【沈心妍到国外进修的什么，为何她演戏比以前还做作，感觉席云洲的戏全掉地上了ORZ】 　　【有毒吧这部剧，投资过亿结果连个外景都出不起？这么重要的围猎戏居然抠图？？？】 　　开始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弹幕上的所有吐槽，都与沈青谊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吻合。 　　撇开剧情不谈，《帝王恩》这部剧的服化道看起来太过粗制滥造，别说投资过亿了，除去片酬就算说低于千万级她都信。 　　也不怪观众吐槽，连沈青谊自己都怀疑制片方洗钱了。 　　沈青谊皱眉，心中虽觉不妙，却还是坚持看完了第一集。 　　之后，她眉头都快皱出沟壑了。 　　《帝王恩》不仅要讲帝王夫妻，还是从青梅竹马讲起。 第一集描述了当朝宰相之家，无长孙，便让女儿从小扮做男儿。却不料，宰相势力过大，皇帝心存忌惮，便故意将宰相之“子”招进宫里做太子的陪读。 　　顽劣太子因此与女扮男装的女主相识。 　　剧情是浮夸了些，但毕竟是架空背景，观众勉强忍了。 　　养在深宫中，从小就被灌输权利斗争的未来储君顽劣也算了，但他们念书的时候，分明就应该是小孩子啊，干嘛直接让席云洲和沈心妍来演？！ 　　二十七八的两位演员虽不算大龄，但来演古代学堂里的孩童未免太过夸张。 　　——席云洲怎么回事，《如果你知道》都飞升了，干嘛要来演《帝王恩》这种烂剧？ 　　——我看席云洲就是为了沈心妍才演《帝王恩》的吧[给跪][给跪] 　　——全剧就一个席云洲能看，死亡服化道，死亡调色打光，死亡演技再加上古代悬浮剧情，绝了。 　　——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上不了星了，平常都骂广电，今天我要说：广电对不起！！！ 第一集刚播完，《帝王恩》的网评便立刻一落千丈，不少人都猜测电影飞升的席云洲是为了追回前女友，才会加盟这部剧。 　　从第二集开始，该剧播放量骤降。 　　路人想换片子洗洗眼睛，而粉丝则打算暂时转移阵地，去隔壁打探敌情，看看竞争对手的质量如何。 　　—— 　　今晚有新片要上映的夏敏敏，却并没有看自己的片子《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来，这是她首次挑战仙侠古装片，她非常紧张；二来，她暗戳戳喜欢的妹妹的剧也播了，她想去为妹妹贡献一点收视率…… 　　因此，夏敏敏这晚收工回到酒店后，第一时间打开的是苹果卫视《梦想纪念册》。 　　她毕竟是同台和钟杳搭过戏，还被对方演到脸红的人，满怀期待，连打开iPad给自己增加个网播的事儿都忘了。 　　八点整，《梦想纪念册》正式开播。 　　定妆照里扎着可可爱爱丸子头的苏想想映入眼帘，十级颜控夏敏敏连片头都舍不得跳，全程含笑地看丸子头钟杳骑自行车飞奔，看丸子头钟杳围着红围巾在雪地里奔跑，看脸红彤彤的钟杳栽倒在男主的胸膛…… 　　夏敏敏光看个片头，便已姨母心泛滥。 　　可能是她颜控粉滤镜，她觉得根本不用再检验正片，光是片头里钟杳的苏想想就足够鲜活！ 　　夏敏敏正这样想着，屏幕画面一切，第一个镜头便是上班晚高峰，苏想想骑着自行车穿越人流。 　　昏黄夕阳之中，苏想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而伴随着女人的笑容，旁白响起： 　　“我叫苏想想，今年26岁，是东方电台的一名主播。别人都是早晨上班，傍晚下班，而我恰恰相反。我主持的节目在晚上，偶尔也替同事在凌晨顶班，所以我都是傍晚上班，清晨下班。” 　　“不过我挺喜欢逆流而上的感觉，因为曾有人告诉我，月色也能比阳光美。” 　　“我喜欢那个人，也喜欢上班时美得恰如其分的月色。” 　　不知是巧合，或是焦思琪导演刻意而为之。 　　电视剧《梦想纪念册》与电影《如果你知道》，钟杳所扮演的角色，都在笑，笑的时候都有光。 　　不过宋书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是若有若无的温柔克制；而苏想想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眼睛也完成小月牙。暖黄的夕阳也与冷白的晨光形成鲜明对比，夕阳单车上的苏想想，笑起来是温暖可爱的。 　　尤其是钟杳演这段戏时，刚好在期末考试取得全年级第二的优异成绩，化身全剧组的团宠，被投喂到胖了好几斤。 　　此刻再被液晶电视的屏幕拉宽一点，瓜子脸被拉成鹅蛋脸，圆圆的，不胖却可爱。 　　宋书词和苏想想都是笑，但两个角色的区别却十分鲜明。 　　同样是开头，与隔壁《帝王恩》相比，《梦想纪念册》也令人意外，却是令人意外满意。 　　车轱辘碾过马路，川流不息的街道带动镜头。 　　苏想想来到了公司食堂，她的人缘很好，同事们看见她都热情地与她问好。 　　只不过，聊起来的话题她却未必喜欢—— 　　“想想啊，明天白天有没有空呢？”苏想想的领头上司说，“鲜姐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呀。” 　　完了。 　　苏想想心想，新一轮的相亲轰炸又要来了！ 　　她还是弯着眼睛笑，顺便还先吃了口生煎压压惊，一边吃一边笑，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 　　“哎呀，我们想想看着就是乖囡。”上司鲜微坐到她身边说，“我看你就是太挑了，你这样儿的可爱小妞怎么可能没男朋友？听姐的，明天去见见那男孩儿，是个教练呢，你给姐个面子吧。” 　　苏想想咽下包子，一脸遗憾地说：“抱歉啊鲜姐，明天我妈和我爸一人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我早上补觉，下午俩人还等着见呢。谢谢鲜姐好意，但那位教练我就先不见了，万一我明天下午相中了呢，对吧？” 　　元气的苏想想脸上浮现一丝愁绪。 　　旁白适时响起：“如你所见，我生活中唯一的烦恼，就是过了25岁后便被周围的人安排相亲流水宴……” 　　顿了顿，苏想想叹气：“其实也不是排斥相亲，但好像，后来遇见的人都不如他。” 　　旁边，领导鲜微还在滔滔不绝，而苏想想却已经陷入了对少年纪驰的回忆之中。 　　她初见纪驰时，还没来上海，是在邻省的小城市里。 　　第一次见到纪驰，是去网吧找逃课追韩剧大结局的好朋友，结果，好朋友没找到，却看见了被一群人围着正玩游戏的少年纪驰。 　　他玩的是一款射击游戏，百发百中，指哪打哪，惊艳了年少的苏想想。 　　那会儿，苏想想才刚上初中，她听到网吧的男孩子们说：“纪驰，牛逼啊，你这技术完全可以打职业！” 　　至此，短暂的回忆杀结束。 　　苏想想被顶头上司磨得没辙，最终答应明天上班前见一见她说的这个教练，此时，她已经想好明天三场约会都要打扮成非主流去。 　　她的确是不太想恋爱。 　　镜头再一转，来到了男主纪驰这边。 　　祁浪的演技的确平庸，但这场戏，是他领着队员们在电竞赛场上厮杀。他穿着中国队服，坐在万千观众之后排兵布阵。 　　电竞赛场耍帅，这正是祁浪所擅长的，这场戏的气场和氛围弥补了他演技上的不足。 　　纪驰沉着冷静、临危不乱，在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之中，率领队伍取得胜利。 　　满场欢呼，而他这个幕后功臣，却推到一边接起了母亲的电话。 　　在比赛上不可一世的他，私底下也还是得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去相亲，因为他妈妈的身体这两年有些不太好。 　　剧情进展到此处，无论是男女主人设、境况，还是往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现代剧代入感本身就强，这部剧又是由极擅拍爱情片的焦思琪导演执导，打光甚至有些偏韩剧。 　　狗血的气息暂时没有，观众甚至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可大家却仍旧期盼着剧情再快一点，快一点让男女主在相亲现场重逢啊！ 第一集的末尾，大家的愿望实现了。 　　故意把自己搞成非主流爆炸头的苏想想，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台，刚才见的两个相亲对象太奇葩，她甚至想要翘班和朋友出去玩。 　　却不料—— 　　转过头居然看见了熟悉的一张脸。 　　纪驰变化挺大，眉眼却依旧是少年时那般冷清。 　　苏想想先是一呆，待想起自己现下的状况时，心中仓皇懊悔。她再见到纪驰，怎么能是现在这幅鬼样子？！ 　　她着急地左右张望，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后，她实在懵了——伸手将身边的窗帘一撩，掩耳盗铃般地将自己藏进了窗帘里。 　　橙红暮色之中，纪驰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被隆起的窗帘，轻声一笑。 　　片尾曲起，至此第一集结束。 　　屏幕前，夏敏敏心悦诚服。 　　她为苏想想与纪驰的重逢而高兴，也为钟杳的演技所折服。 　　这是她自己现场试过的一场戏，剧本没有写苏想想的肢体表现，所以她现场钻了桌子，拿桌布盖住自己。也很好笑，却没有钟杳张望后拿窗帘裹住自己来得灵动可爱。 　　即便这场戏是后来导演焦思琪设置的，钟杳的表演也完全不令人出戏。 　　苏想想的人设本就灵动可爱，她虽然已经二十六岁，却不必太过成熟妩媚，更像是刚入职场的元气少女。 　　钟杳演的苏想想，完全就是夏敏敏所想象的苏想想，而且，钟杳所饰演的学生时代，绝对比她更好。 第二集片头曲响起，夏敏敏不禁有些发愁。 　　她在想，自己的《不羡鸳鸯不羡仙》成片究竟怎么样呢，会不会被神仙杳杳公开处刑？ 　　如果她没有输太多，那么，古偶和现偶会不会分流呢？杳杳妹妹的苏想想演这么好，她会不会挡住妹妹进步的路？ 　　好像无论如何，粉丝们都很可能闹起来啊，若是闹起来了，下一次见面杳杳妹妹还会理自己吗？ 　　夏敏敏不知道，在她胡思乱想时，她心中的神仙杳杳正满心忐忑的坐在客厅。 　　钟杳也刚和爸爸看完《梦想纪念册》的第一集，她也说不上自己的表演，是好还是坏，不算自信地侧头问：“我的影帝爸爸，有什么建设性意见要提吗？” 　　事实上，靳川正打算夸她。 　　因为他发现女儿在角色上的可塑性，比他想象中的更强，她还那么小，却已经懂得区分不同性格的学生该怎么演。 　　但见女儿满是忐忑的样子，他收回了自己夸赞的话，转而说：“我建议你看看手机。” 　　嗯？ 　　钟杳不明所以，却还是低头去看，然后她看见了各个群里的嚎叫： 　　【啊啊啊啊杳杳你的苏想想也太可爱了吧，想捏！】 　　【想想！不对，杳杳！我宣布不用看其他两部剧了，你绝对的秒杀前国民女儿和星云cp！】 　　【@钟杳，你能不能秒杀其他两部片子我不知道，但你已经成功秒杀我！】 　　【杳杳！我预言，你将爆红2023！】 第81章 　　事实证明，钟杳的亲朋好友并非闭眼瞎吹。 　　在三部电视剧同台对打的当晚，《梦想纪念册》刚放了两集，便从几位95大佬中杀出一条路来。 　　人们在吐槽《帝王恩》和感叹夏敏敏不愧是国民女儿第一人，《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收视稳稳的之余，讨论最多的便是钟杳的新剧。 　　起初，微博、抖音之类的平台首页还全是吐槽《帝王恩》辣眼睛的，但渐渐地，不知是哪位营销号或网红起了头，夸赞《梦想纪念册》和钟杳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头。 　　“今天有人蹲杳公主的新剧了吗？太他妈可爱了，想找人讨论，急，在线等！” 　　“我靠！钟杳绝了，她怎么能把苏想想演得比原著还灵啊？别说纪驰了，要我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谈过恋爱，我也一记记十年！” 　　“隔壁沈心妍进没进修我不知道，但焦思琪导演一定去韩国进修过了吧？这还是那个拍狗血剧的焦导吗？！这柔光战术加上杳公主盛世美颜和浪浪这标准电竞颜，《梦想》何愁不爆！” 　　“钟杳的苏想想居然一点都不违和诶！我看见她的苏想想，总想起大花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明艳能可爱，年纪轻轻演起大人来灵动招人爱。敏敏虽好，但又少了钟杳身上的少女感，如果没看过钟杳版的苏想想我还能将就，但现在我不愿将就！” 　　“杳大小姐演电影时我就说过，她漂亮却不幼。现在这波05花都太幼了，总觉得还是小儿童，只能演女儿一演爱情剧就觉得是在和妹妹谈恋爱……但杳大小姐不是，她才是真正的美少女，而不是美幼女，看她和祁浪演的纪驰谈恋爱我毫无违和感！” 　　…… 　　从钟杳的演技，到导演的发挥和剧组打光等细节，甚至是钟杳的硬件条件，基本上整个《梦想纪念册》从头到脚都被大家拿来夸了。 　　那条讨论钟杳不“美幼女”的微博，甚至创造了开播当晚的第一个万转微博。 　　因为网友们翻出老剧里的大花们，她们演那些大爆古装剧现代剧时，很多也才十五六岁，甚至有位仙女十四岁就演民国爱情戏，却依旧能够完美代入。首先，她们的脸就美得像个大人，然后才是其本身的少女感动人。 　　而钟杳这波05花，要么是都市剧里给电视剧戏骨们演女儿，要么是符雨涵那种不算太美靠演技走高的，像钟杳这款梦回大花黄金时代的颜，先前还真没有。 　　——狂赞博主一万次，钟杳这种少女颜太撩人，我预感观众缘绝不会比夏敏敏弱的。 　　——是真的，应该是钟杳之前演的宋书词太深入人心，所以大家才觉得她演不了苏想想，其实杳公主的可塑性真的很强！ 　　——这颜值理论分析牛逼，杳殿有天赋有资源，就差流量了。按《梦想》这个势头，杳殿爆出来指日可待！ 　　——宋书词我戴上滤镜，苏想想我垂直入坑，今天开始入股杳殿，这资质做事业粉快乐飞起！ 　　那条微博的评论和转发，全是附议夸赞的，一时间，有关钟杳的讨论反而制霸了网络。 　　在三部电视剧同档厮杀的当晚，《梦想纪念册》一个上星电视剧，竟打败了网播剧《帝王恩》的网络播放量，创下了开播当晚网收破亿的好成绩。 　　当然，上星剧最重要的还是收视率。 　　钟杳因为出演电影走红，已经累积不少粉丝，但与电视剧出身率先斩获“国民女儿”称号的夏敏敏相比，却还是弱了点。 　　夏敏敏的国民基础比符雨涵还好，《不羡鸳鸯不羡仙》这部古代偶像剧，设定其实也挺讨人喜欢。 　　女主角是一只傲娇兔子仙，下凡历劫，在人间被一位年轻的教书先生所救。从养在身边的小兔子，到渐渐伤好幻化成人，缔结一段仙凡奇缘。 　　殊途恋，自古就是人们爱看的题材，再加上夏敏敏的国民度，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看见了基本不会换台。 　　《不羡仙》前两集夏敏敏的表现，虽不如《梦想》中钟杳给人的惊艳感，却也并未出错，因此收视成绩相当漂亮。 　　首播当晚，夏敏敏的《不羡仙》收视直接破1，而钟杳的《梦想》在创下网播佳绩后，收视之后0.87左右，距离破1还有一段距离。 　　完败《帝王恩》，却被《不羡仙》死死压住。 　　其实，在网播流行的当下，许多电视剧播到大结局很可能都无法收视率破1，对于新人钟杳而言，首播0.87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 　　但到底没有达到大爆的效果，还被曾经的手下败将夏敏敏新作压住，这就难免被黑子和对家粉拉踩。 　　“讲个笑话，一部上星剧收视率被别的上星剧力压，拿着网播量到处说爆:)” 　　“哈哈哈上星剧只看城市收视，连全国注水收视都看不上，网播量再多收视上不去都是垃圾，望周知[抱拳]” 　　“杳公主的粉脸好大，这还没爆呢，就开始改称呼叫杳殿了，尴尬……” 　　“一堆人还吹钟杳的苏想想，夏敏敏无法替代，我看现在焦思琪导演后悔死了吧，这年头除了大花，谁家还能做到首播收视率破1？” 　　不出夏敏敏所料，钟杳的剧虽然很好，不是网播剧都能力压网播的《帝王恩》，却因为首日收视被她压了一点点，就要被自家和别家的粉丝钉上耻辱柱。 　　可《梦想》只是个都市小甜饼，又不是什么众所周知的故事，目前受众更多的的确在网上，真正掌控收视率的妈妈辈们，现在大多都还不认识钟杳呢。 　　即便这样，《梦想》也创下0.87的好成绩，等过几天口碑真正起来了，谁输谁赢根本还不一定！ 　　被钟杳的苏想想萌化的夏敏敏，认为自己不过是占了出道早的优势，心里一时非常心疼她的神仙妹妹。 　　可她如果公开替杳杳妹妹站台，恐怕经纪人和《不羡仙》制片都会追杀她吧？思来想去，夏敏敏登录了小号，预备跟随钟杳的小粽子大部队，杀到战场上去。 　　“从来没吹大爆，只是网友们肯定杳杳的演技，才使用了夸张的手法。” 　　“有一说一，《不羡仙》是很好，但《梦想》的确也让人惊艳。小妹妹刚出道一年多，收视率输给前国民女儿实属正常！” 　　“钟杳电影出身，电视剧观众暂时不认识她有什么好奇怪的？年轻人爱看网播，《梦想》网播力压卖了几个亿的《帝王恩》怎么就不计入实绩了？” 　　“叫杳殿，是因为大家调侃她公主殿下啦，没有别的吹嘘的意思。杳杳的苏想想非常可，未来可期[心]” 　　夏敏敏也不知道彩虹屁究竟是不是这么吹的，毕竟她平常工作很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研究粉圈是如何控评的。 　　她只能从自己这个颜控粉加剧粉的角度出发，拿小号在热门微博下不停的替钟杳解释。 　　—— 　　在这场三足鼎立的战争之中，剧本悬浮场景粗制滥造的《帝王恩》很快便失了姓名，开播一周，整个网络全在讨论《梦想纪念册》和《不羡鸳鸯不羡仙》这两部剧。 　　起初，《不羡仙》这边的粉丝，和一些浑水摸鱼的黑子，还疯狂嘲讽说《梦想》这边表现平平，一部上星剧居然要沦落到和网播剧相比。 　　但渐渐地，伴随着剧情的推进，都市小甜饼的优势便显现出来了。 　　在苏想想被派去纪驰的俱乐部采访，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暧昧，再到苏想想在纪驰面前的醉酒戏，全剧无论是剧情进展，还是男女主之间的互动张力，无一不令观众嗷嗷叫。 　　“纪驰！亲苏想想啊！你别再光抱着她教她打游戏了，难道你还想再等十年吗？！” 　　“妈耶，焦思琪导演对不起，我多少年没在电视剧看到这么火花四射的撩人互动了！” 　　“本来沉迷《不羡仙》，但隔壁剧情好慢，偶然换台到《梦想》没想到垂直入坑……今晚醉酒戏后，我已经决定明天要拉我妈妈外婆姨妈我全家一起看苏想想！” 　　“社畜疲惫一天，最近的命都是甜蜜苏想想给的，都给我打开电视看，苏想想的收视率差你一份！” 　　“纪驰太撩了，杳殿真牛逼，居然能把祁浪这**都给带得这么撩？钟杳了不起！苏想想了不起[赞]” 　　钟杳总是有这样一种魔力。 　　她的演绎，总能一步步地将人打动，教人为她的角色沉迷，为她而倾倒。 　　仅一周，《梦想纪念册》的收视率迅速攀升，第二天破1，一周后竟追到1.5，完全与《不羡仙》持平了！ 　　第二周开始，《不羡仙》因为仙凡殊途，开始虐恋情深了。 　　而《梦想纪念册》，恰好播放到男主纪驰强势出击，在解开误会之前就先吻了苏想想。 　　一边开虐，另一边发糖，结局可想而知。 　　从这一集开始，《梦想》的收视率超过《不羡仙》，钟杳所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开始创造收视逆袭传奇。 　　最开始，夏敏敏的粉丝还辩驳，不过是因为他们开虐，才暂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可又过了一周，《不羡仙》虐恋结束也开始发糖后，其降低的收视率却并没有回升。反而是隔壁《梦想》的收视节节攀高，稳定在了1.7左右。 　　1.7的收视基本已经是近几年大爆剧的顶峰，去年爆红的古装剧巅峰收视率才1.6，前年大爆的都市家庭剧一年占据最多热搜，其平均收视也只有1.7。 　　钟杳和祁浪的《梦想练习册》除了首播没破1以外，之后都是步步高升，而今剧集刚播一半便打破了前两年的收视记录，或许在大结局之前，这部剧的收视能破2也未可知。 　　网播时代，能拥有一部收视率破2的上星剧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是讨论这部剧的人越来越多。 　　不仅仅是粉丝、黑子和对家，更多圈子外的普通观众也开始频繁地提起《梦想纪念册》，年轻的观众在抖音、微博等平台为苏想想和纪驰的爱情而尖叫，妈妈辈的人在朋友圈分享苏想想相亲、工作以及乐观生活的鸡汤文章。 　　就连你逛个超市，热卖的零食大礼包旁边都是钟杳的人形立牌，上书“苏想想同款零食，让你的生活美滋滋”。 　　线上，剧粉们彩虹屁不断： 　　“如果你看了《梦想纪念册》，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在？又美又甜苏想想了解下？十年守候电竞男神纪驰，破镜重圆，绝美爱情康一康？” 　　“因为看了《梦想纪念册》突然喜欢可爱甜美系，最近相亲对象一个也提不起兴趣，苏想想，你欠我的拿什么来还？” 　　“人间理想纪驰，治愈天使苏想想，你们值得[心]” 　　线下，跳广场舞的妈妈们交谈都是： 　　“哎，你最近看那个苏想想了吗？好想要一个苏想想这样的女儿哦，真是乖巧又惹人爱。” 　　“我在看敏敏那个兔子仙，但我家孙女天天抱着iPad，又是想想又是杳杳的，应该就是你说那个吧？” 　　“那个电视剧不是宣传打游戏的吗？我家大孙子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儿了，现在天天跟我抢遥控器，说要看他女神。” 　　线上线下热议不断，而钟杳本人最近的档期也满到只能在交通工具上补觉，她怀疑自己回去参加期中考试能跌出年级前50。 　　因为《梦想》太火，她又要上电视节目，又要忙着拍代言广告，早上还在成都，下午就又飞了长沙，可谓忙到脚不沾地。 　　毫无疑问，《梦想纪念册》爆了，钟杳也跟着爆红。 　　她的微博粉丝数在疯狂上涨，几乎每天都是二三十万地在飙升。她微博发得很少，除了宣传很少发原创，但即便是这样，她的评论数也至少有两三万了。 　　钟杳去往一些知名度高的节目做客时，甚至也能看到颇具规模的应援了。 　　一切名利来得比电影上映时还要快，钟杳才知道先前的自己多没见识。她最近才是每天如活在梦中一般，走路都有些发飘，也不知是因为爆红到全网人均“粽粉”，或是最近睡眠实在不足的缘故。 　　这天，钟杳和祁浪受邀去新浪的总部做直播，她在车里远远地便能看见小粽子们扯着横幅，举着布标等在那。 　　钟杳心中暖融融的，她对保镖说：“刘叔叔，等会儿我就从正门进吧。” 　　很多明星红起来之后，都会离粉丝更远，毕竟有很多“三月粉”或者专门拍图片的“代拍”会怼到脸上来，令你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他们为了避免拥堵和被追逐，通常都会选择直接远离所有粉丝。 　　但钟杳不是。 　　她看见应援的小粽子们，总爱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忙的时候和离得近的粽子聊两句，收下礼物和卡片，忙的时候就和粉丝们挥挥手，问个好。 　　所以保镖根本也不劝，只是点了点头。 　　新浪“扫楼”的活动似乎备受期待，来的小粽子比以往都多，今天突然又落起小雨，很多姑娘们连个雨衣也没有。 　　钟杳本就感性，看得有些眼酸。 　　她将伞从保镖的手中接过，抬手替离自己最近的姑娘们撑着说：“下雨了，你们躲着点儿雨早点回家啊，大家能支持我的作品我就很感谢了。” 　　她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反而老气横秋地提醒她们：“四月份是感冒易发期，淋了雨要注意驱寒，别感冒哦。” 　　天底下哪有粉丝不想被爱豆关心的呢？ 　　钟杳此举不仅让在场的粽子们都更死心塌地，话题#钟杳叫你早点回家#更是空降热搜，又替她固了一波粉。 　　惹得在后台和她对稿子的祁浪都打趣道：“杳杳妹妹，再这样下去，全网都成小粽子了，我这个男主角就更查无此人了。” 　　事实上，祁浪也没胡乱调侃。 　　《梦想纪念册》这种都市小甜剧爆了后，按理说应该是深情高岭之花男主更吸粉，但他们这部剧爆红的愣是成了女主钟杳。 　　戏内，更多的人都在讨论苏想想的治愈与可爱，提起他这个男主除了一句深情，就是“纪驰好幸运可以遇到想想这样的小天使”。而戏外，大家也基本在讲钟杳的演技，以及电视剧爆红后她的光明星途。至于戏外的祁浪，除了粉丝在尖叫“浪浪也可以这么苏”以外，被提及最多的，是网友们感慨钟杳不仅自己戏好，还将祁浪也带得演技飙升。 　　祁浪当然也吸了一波粉丝，但他本身就是流量偶像出身，人气基础大涨粉空间少，所以比起钟杳的一夜爆红自然逊色许多。 　　而且，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剧中，的确是钟杳在带着他前行。 　　钟杳和祁浪上过综艺，又一起进组拍戏，这两个月又一起跑宣传，彼此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从来。哪怕说他们现在的熟悉程度，已经超过祁浪和祁昱之间的，那也不算为过。 　　面对祁浪的调侃，钟杳不甚在意，直接回：“祁浪哥，与其担心我圈粉更多的事，你不如想想等会的采访问题怎么答，答不好会掉粉的哦。” 　　祁浪：…… 　　这妹妹真是被祁昱他们带坏了！ 　　想当初她被提问和祁昱的荧幕初吻时还会脸红，现在呢，都已经能调侃他有关吻戏的的问题了！ 　　是的，钟杳口中“回答不好会掉粉”的问题，正是与吻戏相关。 　　《梦想纪念册》讲述的是成年人破镜重圆的故事，校园回忆杀部分就算了，但都市重逢篇难免会涉及吻戏。钟杳是未成年人没错，但总不能因为她，就将一部都市恋爱剧删到一个吻戏镜头都没有吧？ 　　从这部剧男主纪驰吻了苏想想，收视逆袭开始，网络上便不断有人讨论：未成年人可以和成年人拍吻戏吗？ 　　钟杳毕竟才十七岁，剧方没想过拿这个来营销话题，所以第一时间便发出解释：本剧中男女主的所有吻戏，皆为借位。 　　至于别的亲密戏，上头本就有标准卡着呢，最大程度也就醉酒戏那种怀抱程度了。 　　总体来说，《梦想纪念册》中，焦思琪一改往日狂撒狗血的作风，尝试了更克制更细腻的拍法。 　　然而，对于这种暧昧戏，即便官方澄清了，只要正主没发言，大家就还是满怀着一腔八卦之情。 　　电视剧不撒狗血了，观众们就自己脑补狗血。 　　电视剧太火，不少无良媒体以《影帝女儿十七岁拍激吻戏……》这种垃圾标题来博眼球，把读者骗进来又不解释清楚，还是给钟杳带来不少烦恼。 　　因此趁着这次直播，她和祁浪打算干脆本人正面回应一次。 　　—— 　　正午12点，“扫楼”直播正式开始。 　　无数人蹲守着最近这炙手可热的二位明星，这其中，也包括一个祁昱。 　　祁昱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往年的生日会他都嫌麻烦逃了，但今年意义特殊，他必须举办生日会。 　　因此，他最近也不比爆红的钟杳的闲，又要忙拍戏，又要筹备生日会，还要写新歌。 　　他和钟杳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他知道她最近一定很累，有时候想她了也不像从前那样随时视频联系，都只如此刻，透过屏幕看上她一眼。 　　但祁昱今天点开的时机很不凑巧。 　　他因为工作错过了前面钟杳和祁浪的互动环节，一点开就是两人的答疑解惑采访。 　　直播中，主持人问祁浪：“一位名为‘浪味仙小粽子’的网友问，你和钟杳拍吻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有特别紧张吗？” 　　屏幕前の祁昱：……不想听也不想理解，下一题。 　　他刚给出了心中的标答，却见屏幕前祁浪笑了：“你们这些人啊，我们几千场戏，就记得一场吻戏了？还能有什么心情，这是未成年小妹妹，所有的吻戏都是借位，喏就这样——” 　　男人说着双手交叉，两根大拇指并列，然后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嘬了一下说：“就亲自己大拇指的感觉，好奇的网友都可以试试，我描述的心情也不一定对是吧？” 　　祁浪的幽默将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成功逗笑，暧昧气氛烟消云散，连网友都不禁吐槽： 　　“要命！现在我再看纪驰和苏想想的吻戏，我脑子里都全是‘亲自己大拇指的感觉’这句话……浪浪你赔我撩人小甜饼！” 　　之后，钟杳也现场说，拍亲密戏前，她都会前和祁浪沟通，提前找好站位什么的。而且，剧组现场大几十号人，他们就只是在完成本职工作。剧里的纪驰和苏想想是很甜蜜的恋人，但她和祁浪只是朋友，希望粉丝们投入角色不要代入真人。 　　但他们还是太不了解cp粉了，未成年又怎么样？现在不行得克制，但我们可以等妹妹满十八岁呀！ 　　采访过后，大家是不再聊吻戏了，反而开始刷年龄差的萌点。 　　吃香cp的超话，当晚便开始有大佬剪刀手剪辑cp视频，名为《我等你长大》，文案则是“吃香cp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这个cp视频，素材都来自于《梦想纪念册》以及综艺《一路前进》，剪辑了年龄差，大9岁的养成等待向。 　　乘上了电视剧的热度，这个cp视频居然火速出圈了，吃香cp的大旗一时舞得比终遇cp还高。 　　祁昱忙于工作，本来没看见这个视频，没想到唐一鸣贴心地私发了给他。 　　少年早就从吃香cp进组那刻，就闷了半瓶醋，白天直播公然聊吻戏就算了，现在的cp剪辑视频居然敢叫《我等你长大》？还等少女长到十八岁？！ 　　祁昱无法淡定了。 　　也不管是深夜时分，直接拨通了钟杳的电话。 　　彼时，钟杳正在家里挑灯夜读写作业。 　　新浪的总部大楼就在北京，她傍晚的活动也在北京，结束后便直接回家住了。或许是这段时间熬夜太多，钟杳在家久久无法入睡，便索性爬起来学习了。 　　没想到，都凌晨三点了，祁昱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祁昱，”她接起来，放下笔杆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少年出奇的直白，他说，“没有别的事，就是突然很想你。” 　　钟杳一怔。 　　却听祁昱又问：“钟杳，你离开北京了吗？我能不能来见你一面？” 　　钟杳的心正在一点点软化，意志力也在瓦解。 　　她沉默一瞬，回：“好，我在家里。” 　　祁昱：“等着我。” 　　这一晚，注定更加难眠。 　　北京很大，等祁昱从工作室赶过来时，天都快蒙蒙亮。 　　钟杳轻手轻脚地下楼，唯恐吵醒了爸爸，她替祁昱开了车库的门，看着少年骑着机车进来。 　　她微微一愣，问他：“怎么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骑车了么，很危险的。” 　　祁昱将机车停在她面前，有一刹那，钟杳想起初见那个桀骜白发少年的时刻。 　　却见，少年一如往昔，从机车上下来，一句话不说先一把抱住了她。 　　“钟杳，我好想你。”他说。 　　钟杳怔忪。 　　她不再问祁昱怎么了，只伸手环住祁昱的腰，轻声回：“我也是。” 　　然后就听少年酸溜溜的说：“是吗？你天南海北和纪驰宣传，还能抽得出空想我？” 　　钟杳忽的轻声一笑。 　　她明白了。 　　这个人肯定是看今天中午的直播了。 　　上次电影首映，祁浪和她在微博互动，他就故意发微博说新歌名字叫《永远记得》。现在，他居然想了一天，还跨越北京跑来见她一面。 　　“祁昱，”钟杳说，“那我以后和别的男演员拍戏怎么办，你不打算睡觉了吗？” 　　祁昱松开她：“总不会每部戏都有吻戏。”也不会出个名为《我等你长大》的剪辑视频来扎他的心。 　　钟杳忍着笑意：“你直播有看完吗？采访里明明说了，都是借位。祁昱，我才十七岁，不和别人拍吻戏。” 　　“别人”这明显带有区分意味的两个字，熨帖了祁昱的心。 　　他悄悄握住少女的手，明知故问：“借位是怎样借？” 　　钟杳正欲正经地跟他解释，祁昱却将她的手抬到了唇边。 　　少年吻一下她掌心，低声问：“这样吗？” 第82章 　　少年的唇落在掌心，鼻息撩过，痒酥酥的。 　　这一刻，钟杳觉得自己完了，他这么“小心眼儿”可她却半点脾气也没有。 　　她甚至还有点想去哄他。 　　“祁昱，”钟杳傻乎乎的说，“如果你很介意，我以后亲密戏可以用替身，成年后也可以。” 　　这一点都不专业，可能还会影响未来的征途。 　　可是十七岁的钟杳，这刻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心上人的感觉。 　　祁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女孩，他光芒万丈，锋芒难掩的女孩。 　　他很想自私的说好，可是他心软了。 　　“杳杳，未来还太长太远，我们只看现在。”他说，“你不用管我，尽管去征服你的星辰大海。” 　　钟杳在他眼前笑开。 　　然后凑近他，在他唇角轻轻一触，祁昱只感发香更浓，心跳愈快。 　　女孩扑簌的眼睫近在咫尺，她告诉他：“祁昱，别担心。我的初吻是你， 第二次亲吻是你， 第三次，未来的每一次心动亲吻，都会是你。” 　　她说：“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你不用吃醋。” 　　这一瞬，祁昱在想，十八岁是这样近，又那么远。 　　他握住钟杳的手，突然问：“杳杳，我十八岁生日会，你来做特邀嘉宾好不好？” 　　嗯？ 　　钟杳却反问：“我可以吗？” 　　祁昱说：“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钟杳便没辙了，点头说了好。 　　—— 　　这次凌晨的悄悄会面之后，钟杳和祁昱又再难见上面。 　　一方面，祁昱的生日会越来越近，他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而令一方面，伴随着电视剧《梦想纪念册》剧情的推进，苏想想和纪驰的关系终于彻底破冰了。 　　那是一个雨夜，苏想想的电台职业受挫，从小顺风顺水的她被同事陷害。 　　而刚和她大吵一架的纪驰，去而复返，撑伞在苏想想家楼下，等到了狼狈的她。 　　纪驰没有像狗血言情男主那样，口是心非的讽刺苏想想，而是自嘲说：“苏想想，我就是贱，听不得你一点过得不好。你没有心，但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苏想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面对这样的纪驰，苏想想崩住的弦终于断了。 　　平日里总是笑眼弯弯的女人，哭得泣不成声，而纪驰就等在她的身边，一如过去等候的那十年。 　　他立在雨中，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一直替她举着伞、遮着雨。 　　雨滴落在伞面，又飞溅到地上。 　　苏想想终于道出当年实情：“纪驰，你走吧，是我配不上你。我因为爸爸生病，就答应要和你分手，是我背叛了你……” 　　原来，苏想想高中那年，她最敬重的父亲病了。 　　最疼爱她的爸爸，担心她，不允许她早恋，硬要她答应分手，否则就不治疗。 　　在纪驰和爸爸之间，苏想想选择了爸爸，所以有了十年的分别。 　　很老套很狗血的剧情，但原著就是这样写的。 　　但焦思琪在细节上把控很好，老套的解开误会情节，在她的掌镜之下，钟杳和祁浪都演技爆发，用最狗血的剧情骗最多的眼泪。 　　按照规定，影视剧的早恋本就不该成功，所以这段剧情播出后，倒也没有收获什么骂名。 　　并且，这段有点虐的剧情，因为拍得不错，紧接着又是男女主彻底破冰，终于破镜重圆在一起的剧情，收视率不降反升。 　　伴随着祁浪所饰演的纪驰的“我就是贱.gif”表情包被万转，《梦想纪念册》的收视率直冲1.9。事实再一次证明，掌控电视机的妈妈们爱狗血，当然，也爱甜甜蜜蜜恋爱戏。 　　纪驰和苏想想破冰之后，剧情便是苏想想事业主线，加上她和纪驰的甜蜜日常。没有狗血了，都是小甜饼，但收视率也一直维持在1.9的佳绩之上。 　　伴随着大结局倒数，人人都在暗自等待，想要看看《梦想》在结局时能不能破2创近三年的收视神话。 　　话题度越来越高，颇有铺天盖地之势，就连《不羡鸳鸯不羡仙》那边的观众都忍不住联动。 　　因为在吃香cp发糖不断之时，隔壁《不羡仙》二度开虐，剧中凡人男主失忆，兔儿仙女主就要眼睁睁看着夫君和别的女人大婚了。 　　于是，便有观众吐槽：吃香cp天天卿卿我我，发的糖都快堆积成山，隔壁兔儿仙都馋哭了qaq 　　段子简短又有趣，很快便被疯狂转载，令更多的观众和路人们看见。 　　本来只是《不羡仙》观众自嘲，但被这么大面积转发后，不羡仙的收视和网播居然也小幅度回升了。 　　这样一来，《梦想》的各方粉丝当然就按捺不住了。 　　当初我们起势之前，你们“敏粉”开麦diss我们吹杳殿，如今我们飞升了，热度也是你们这手下败将能蹭的？ 　　娱乐圈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扬眉吐气的小粽子们也开麦嘲讽了。 　　“嗨呀，我们首播都没破1的小破剧，哪敢和隔壁与大花媲美的国民女儿的剧呢？不敢当不敢当。” 　　“我们小破剧只能力压网络剧，没想过和谁比较，求隔壁大佬放过哦。” 　　“之前聊剧情被喷吹牛，现在隔壁倒是比我们更热衷联动剧情吼，到底是为什么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问。” 　　“小破剧有春天不容易，国民女儿粉求放过，别捆绑别带我们炒作[拜托][拜托]” 　　钟杳为人温柔，小粽子们内涵起来也不说什么脏字眼，就一顿阴阳怪气恶心对家，气得《不羡仙》那边连口都还不上。 　　毕竟照《梦想》这快破2的势头，谁去主动捆绑就必须得做好被嘲讽“蹭热度”的准备，更何况，在男主都要和女配大婚剧情时收视率上升本就很奇怪，粉丝真的很难说没蹭到《梦想》的热度…… 　　粉丝不能骂回去，于是便转而跑去安慰主演了。 　　夏敏敏是已一己之力在扛《不羡仙》的收视率，所以大部分粉丝都涌到她那去私信、评论安慰，纷纷告诉她，不要被对家那些喷子给影响到了，好好做新作品。 　　然而—— 　　正是双方恩怨白热化之时，夏敏敏掉马了。 　　夏敏敏本来就吃钟杳的颜值，宋书词让骗她多少眼泪，她就有多喜欢钟杳。 　　如今又被苏想想迷得神魂颠倒，而她自己的剧也没出啥大问题，伴随着开虐发糖的剧情，收视起起伏伏实属正常，通通都在她能力射程内。 　　因此，夏敏敏除了上微博转宣发广告以外，其余的空闲时间基本都在拿小号刷对家的甜蜜剧。 　　今天转发醉酒戏嗷嗷喊：“杳杳赛高，想想夺我命！！！” 　　明天对着电竞俱乐部的暧昧戏嘶吼：“纪驰你等什么？等了十年还没等够吗？给我亲啊，快点亲！” 　　后天为雨中解开心结的拥吻戏而哭泣：“呜呜呜呜呜终于！想想值得，纪驰值得，吃香cp值得！” 　　而最近吃香cp天天发糖，夏敏敏便天天在小号尖叫甜蜜，结果—— 　　一不小心切错号，把她的少女心观剧现状发到了大号微博之上。 　　“@夏敏敏：嘤呜呜嘤！今天吃香cp发糖了吗？发啦，俱乐部所有队员面前，纪队抱着想想夫人，手把手教打游戏啦！嗷嗷呜呜呜，给我原地结婚，民政局我给你们搬过来了！！！” 　　最先看到微博的，自然是夏敏敏的粉丝们。 　　敏粉在外面冲锋陷阵，对内还来安慰她，结果呢？！妈的正主居然在追他们狂骂的对家剧！ 　　寂静，起初的评论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是被震撼的粉丝打出一片“？？？”。 　　——姐，被盗号了？ 　　——什么鬼？别告诉我一片痴情被错付！ 　　——妈的，你这啥玩意儿？我们辛辛苦苦挡在前面，你不开麦就算了，还在背后为对家打call？ 　　——你嫌我们不够丢人是吗？脱粉了，好自为之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见了什么，粉丝撕得轰轰烈烈，正主却在疯狂追对家的剧233333 　　——我替“维他命”说了：《不羡仙》不值得！女鹅不值得！ 　　——国民女儿牛逼，我甚至怀疑“维他命”每骂一句，你们姐姐都微信向杳殿道歉一句[狗头] 　　——xswl，这不是追剧的我吗？夏敏敏还挺可爱的，明星也有追剧和打call的权利嘛！ 　　待夏敏敏和她的团队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评论区已然沦陷，即便后来迅速删除微博，也已为时已晚，因为这条微博早就被各营销号和吃瓜路人截图。 　　整晚，骂夏敏敏的有，夸她可爱的也不少。 　　明星追星追剧打call无罪，但像她这样暴露出来，被粉丝看到难免还是伤粉丝的心。所以，夏敏敏一夜之间还是掉了不少粉。 　　对此，夏敏敏自己是最崩溃的。 　　这样的事，她想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真跟粉丝说，她是钟杳的颜粉加剧粉了吗？但要否认的话，微博截图又铁证如山，总不能真说是《梦想》的粉丝盗她微博号了…… 　　沉默是最好的公关，最后，夏敏敏的团队只好选择沉默。 　　人人都在看夏敏敏的笑话，然而，转机正是发生在此时。 　　话题重心的另一位主角，钟杳，她公开转发了夏敏敏的置顶《不羡鸳鸯不羡仙》宣发微博。 　　“@钟杳：敏敏姐的《不羡鸳鸯不羡仙》也特别好看，兔儿仙宝贝不哭，凡人有后悔追妻火葬场的一天！小粽子们也看看我们兔儿仙吧，良性竞争，共同发展[心][心]//@夏敏敏：兔儿仙与你相约……” 　　钟杳出道以来，虽腥风血雨，但她却从未主动为任何事情发声，都是身边人迅速就替她解决了。 　　这次的事，她是“得利者”，其实根本无需发声，只要安心等电视剧结局并看对手笑话就行。但钟杳想到金枝奖颁奖典礼那天，夏敏敏和善的目光和举动，感觉这位姐姐可能是真的喜欢自己。 　　而且，她们俩的剧竞争这么久，其实也没有闹到先前她和符雨涵那样难看，夏敏敏的确是位可敬的对手。 　　思虑良久，钟杳才决定要为这位姐姐发声。 　　当然，这是一件大事，她在做之前还是先请示了佘芮。作为经纪人，佘芮替她拟了文案，然后才让她自己上线转发夏敏敏的微博。 　　钟杳此举，再次震撼围观人群，网络又开始众说纷纭： 　　——卧槽？国民女儿没发声，杳殿倒是先发声了，也为对家宣传？？？ 　　——该不会是双剧联动营销吧？夏敏敏先掉马暴露粉丝属性，然后妹妹公开站台宠粉？ 　　——开发营销新思路[狗头] 　　——是杳妹妹人好吧，《梦想》收视率这几天都稳定到1.9了，眼看大结局就要破2，有什么好联合对家营销的？ 　　——对的，这样营销占便宜的根本是《不羡仙》，妹妹确实是个好妹妹！ 　　有人说营销，有人夸钟杳人好宠粉，然后《梦想纪念册》官微告诉他们：不是。 　　在这个风口浪尖，钟杳先前被积压的电视剧试镜片段，终于找到机会放了。 　　“@梦想纪念册官微：大结局前送福利，来看看姐姐妹妹互飙演技[视频链接]” 　　昔日钟杳在试镜舞台上，揪住夏敏敏衣角，似微醺似撒娇地叫她不要走的片段；钟杳下巴抵在夏敏敏锁骨，钟杳背倚在夏敏敏怀中，娇憨可爱勾得女人都脸红的片段……通通以视频的形式，呈现在万千网友眼前。 　　——卧槽！我反复去世！这什么绝美姐姐和妹妹的爱情开端？！ 　　——原来这场醉酒戏，杳殿居然是和敏敏一起试镜的，祁浪出来挨打，你表现得还没有漂亮姐姐好！ 　　——我好了，我也懂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联合营销，这就是年下天才演员妹妹X甜软国民女儿姐姐的神仙爱情！ 　　——好绝！我竟觉得钟杳和夏敏敏演这段更带感，靠，我看最大赢家根本不是两个妹妹，是祁浪吧？！ 　　——难怪夏敏敏就地成粉，这妹妹谁顶得住，百合赛高！ 　　佘芮当初料想得没错，试镜片段在剧成功后放送，锦上添花的效果更好。 　　趁着夏敏敏掉马的空档发出来，一时之间“要命cp”这个邪教异军突起，热度一度秒杀吃香cp和终遇cp。 　　而当众人高呼“要命cp”无人能逃之时，钟杳主动从祁浪那要来了夏敏敏的微信，感谢她对自己作品的支持，以及上次告诉她“黑料帖”的事。 　　添加好友成功那刻，夏敏敏终于明白了所有粉丝的心情，也终于懂了爱豆宠粉有多幸福！ 　　她当天唇角一直在疯狂上扬，甚至还发朋友圈抒发了自己的激动之情，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最后又在钟杳的点赞之下炸了。 　　在夏敏敏迅速追星成功之时，《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收视率也再度回升一些，重新突破1.5。当然，她的成绩还是比不上钟杳的《梦想纪念册》。 　　言情都市比仙侠剧更短，没多久，《梦想》播送大结局，迎来了收视新高。 　　大结局播放当天，苹果台连黄金档前广告的收视率都暴涨了，人们仿佛唯恐卫视频道提前放送而自己错过任何剧情。 　　成千上万户家庭蹲守电视机前，就连符家，女主人汤子蕙也都将电视调至了苹果卫视。 　　女儿符雨涵在与钟杳的那场竞争中全然落败，女儿心态失衡，被汤子蕙带回家中闭门思过。 　　而在这段时间，汤子蕙亲自去看了钟杳的所有作品，综艺、电影、电视剧一个不落，甚至连她的广告大片都补了。 　　这的确是一个格外灵动的女孩子，她这样的女孩放在哪个时代，都将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并非是女儿运气不好，而是她选错了路，比如夏敏敏那个姑娘就很聪明，她选择和钟杳做朋友。 　　《梦想纪念册》大结局当天，汤子蕙不再纵容女儿逃避，她恳请女儿：“雨涵，就当你陪妈妈看个大结局行吗？这些年你在圈内，咱们母女俩已经很久没一起看电视剧了。” 　　她引导女儿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咱们一起来了解你的敌人行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符雨涵的心魔是钟杳，汤子蕙认为要彻底解开心结，还是得让女儿意识到，输给钟杳并不冤枉。 　　本以为还得费一番力气才能劝服女儿，却不料，符雨涵只沉默一瞬便同意了。 　　或许连符雨涵自己都没发现，她对钟杳已经有一种执念。 　　她讨厌钟杳，觉得对方赢得不光彩，可她同时却又极度渴望去清醒的看一看，这个女孩究竟有多好有多了不起。 　　符雨涵截断网络这段时间，那种想要一窥究竟的感觉，变得愈发浓烈。 　　她才发现，今晚其实是她这一两年以来，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去看钟杳的作品。 　　八点整，汤子蕙搂着女儿的肩膀，坐在沙发上静候《梦想纪念册》大结局。 　　先是苏想想随男主纪驰到国外，参加电子竞技游戏的全球总决赛，俊男美女互动甜蜜而有张力。 　　符雨涵从一开始的抵触排斥，到渐渐被钟杳所演绎的苏想想所牵动，最后竟也沉入了剧情的发展之中。 　　她没有看前面，却能通过焦思琪导演的镜头，感受到电子竞技的热血沸腾。 　　在故事的末尾，男主角纪驰向苏想想求婚了。 　　电子竞技的世界决赛赛场，昔日被无数人痛骂打游戏不务正业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撑起整支队伍的教练。那场名为“世界总冠军”的金色大雨终于自头顶洒落，纪驰领着他的队员们，手捧奖杯立在舞台中央接受世界各地粉丝的喝彩。 　　满场欢呼，纪驰这个宁折不弯，在赛场不可一世的男人，将奖杯交给了队员。然后，他将苏想想牵上了这个见证殊荣的舞台，在全球直播的镜头下，拿出戒指单膝跪下。 　　他说：“想想，我人生的所有荣耀都发生在这个舞台，所以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希望能在这里问你。我曾经的梦想是竞技和世界冠军，可当他们都实现了，我却依旧觉得还缺少点什么。现在我找到了原因了，我的梦想要再加上你，人生从此才能算真正完整。 　　苏想想小姐，你愿意和我结婚，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念念不忘十年的恋人，在他的荣耀舞台上终于向她求婚了，这一刻，苏想想不知等了多少年。 　　答案不言而喻，苏想想说出了那三个字。 　　在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声中，纪驰一把抱起苏想想。 　　旋转的镜头中，周遭那些喧闹渐渐远了，男人的眼里只剩下他奢想多年的女孩，以及他们头顶那片金色的雨。 　　浪漫又动人。 　　故事走向末尾，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演技大爆发的镜头，而这时要演得自然有代入感难度反而更高。 　　符雨涵不是外行人，连她这个对头放下偏见，也都能被苏想想牵动情绪。她的欢喜，她的紧张，她的幸福与感动，你都能悉数体会。 　　这便是演员的魅力，演员的演技体现。 　　无需什么大场面，一个表情，一个细微的眼神，足以。 　　符雨涵侧头看向母亲，本意要拉她了解敌人解开心结的汤子蕙，此时此刻双目却仍旧盯向电视屏幕。 　　是最后的最后，纪驰终于抱得美人归，一对恩爱小情侣急匆匆地要赶去民政局登记。 　　很显然，汤子蕙也沉入了，她想看苏想想和纪驰登记的场面。 　　眼泪无声落下，符雨涵终于明白：她早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 　　《梦想纪念册》在圆满大结局这天，收视率正式破2，缔造了近三年以来的收视神话。 　　在各大网络平台刷爆“纪驰求婚”片段之时，饰演苏想想的钟杳本人，才刚刚在家见证了自己第一部电视剧的收官。 　　与首播那天一样，她依旧偏头看向了影帝爸爸。 　　这一次，靳川没有再让她低头看手机。 　　他问女儿：“听过什么叫‘现象级’作品吗？” 　　钟杳诚实摇头。 　　靳川说：“各行各业都有‘现象级’，足球界的罗纳尔多，篮球界的乔丹科比，3D巨作起源阿凡达，还有你所熟知的甄嬛、小燕子，这些都被称之为‘现象级’。” 　　面对女儿，靳川毫不吝惜夸赞，他预言：“杳杳，你的苏想想或许也将成为都市言情剧的‘现象级’，这样的收视率会令各位卫视台在近几年内反复重播《梦想》，而将来人们提及那些治愈人心的爱情剧，其中一定有你塑造的苏想想。” 　　钟杳感到，爸爸所描绘的这幅场景，比她拿到金枝奖的最佳新演员更振奋人心。 　　她还沉浸在爸爸给她编的美好未来之中，经纪人佘芮的电话闪了过来。 　　“佘芮阿姨。” 　　钟杳刚礼貌地与其问好，就听电话那边，女人笑着说： 　　“钟杳，恭喜你，《梦想》收视率破2了。三年来上星剧最高记录，咱们电视剧这一仗打得漂亮，同辈女星在电视剧这块将无人再是你的对手。” 　　钟杳微怔，不可置信反问：“有这么夸张吗？就演了一部电视剧，就赢了同辈所有女明星吗？” 　　“当然不是。”佘芮轻笑，“只是电视剧收视率制霸而已，宝贝，咱们在电影界才拿了个新人奖呢。” 　　她说：“我打电话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别太得意忘形。好好休息两天，你的新工作阿姨已经在谈，咱们的目标是再拿下一个好的电影本子。” 　　“哦……”钟杳正要乖觉点头，却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佘芮阿姨，我5月22日晚上的档期能空出来吗？” 　　佘芮随口反问：“有什么事？” 　　钟杳倏地一默。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抬眸悄悄打量了靳川一眼，恰好，靳川也抱手看着她。 　　钟杳：…… 　　她抿抿唇，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还是诚实的小声的交代：“祁昱邀请我去做他18岁生日会的特邀嘉宾。” 　　似在征求佘芮的意见，又像取得爸爸同意，她补充询问：“可以么？” 第83章 　　少年人总是自以为能够将心底的喜欢藏得很好，殊不知，那些暗藏的小心思就如汽水里悬浮的小气泡，一旦开盖便会热烈往外冒想藏也藏不住。 　　祁昱邀请钟杳去做成人礼特邀嘉宾，靳川和佘芮当然不会拒绝。 　　当初祁家小屁孩一口一个“理想型发小”的发着微博，他的心思几家家长谁人不知？ 　　看小姑娘这情况，估计两个小孩的关系，已经突破普通朋友，有点“友情之上，爱情未满”的暧昧意思了。 　　生日会邀约答是答应了，但靳川和佘芮两个人都有点儿发愁。 　　倒不是担心两个小孩真的早恋，毕竟钟杳先前都一再和他们保证过，考上北大前不会早恋。祁昱信不过，但小姑娘向来言出必行，是信得过的！ 　　靳川和佘芮都担心高中毕业之后的事。 　　那时，杳杳的全新美好人生又打开一卷，前途一片光明干嘛非得和腥风血雨的顶流谈恋爱呢？ 　　听说祁昱今年也搭上了奥奖导演的大船，届时应当也将星途璀璨，也没必要谈恋爱惹粉丝伤心痛失流量。 　　流量时代流行一句话：“男女顶流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糊。” 　　这就是为了警示爱豆慎谈恋爱！ 　　靳川和佘芮各怀心事，却在琢磨同一件事：什么时候找祁天王和萧影后聊聊，让他们给儿子做做思想工作，少年人拼搏为先，恋爱其次！ 　　对此，两位正主全不知情。 　　钟杳给了祁昱肯定的答案，他再无后顾之忧，更心无旁骛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而钟杳也没能闲下来。 　　《梦想纪念册》在焦思琪导演的雕琢之下，在钟杳和祁浪两位主演的努力之下，以及全主创团队的用心浇灌下，终于又开除了新的果实。 　　在创造收视传奇之后，《梦想纪念册》成功售出了泰国和日本的播放版权，他们的剧即将走出国门！ 　　钟杳和祁浪作为主角，也将在泰版和日版电视播出前，前去这两个国家做一些宣传活动。 　　这个五月，在电视剧《梦想纪念册》售出国外播放权抢注了一波热度后，所有的热点几乎都聚焦到了那个将举办十八岁成人礼的少年身上。 　　祁昱这一年比较低调，很多时间都在剧组拍戏，尤其是今年年初和巨星导演签约了个保密的戏，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但这个月，在鱼姐姐们铺天盖地的祁昱十八岁生日会的应援场面之下，大家恍觉：原来顶流依旧是那个顶流。 　　祁昱的粉丝从幼时便开始累积，鱼姐姐们都身经百战、富有经验，他的成人礼应援基本从四月底就开始了。 　　从某一天起，商圈广场屏、百货大楼内、公交站台、地铁广告屏……甚至是登机牌上，日常生活所触及的许多地方，全都是“祁昱十八岁生日会”的应援广告。 　　然而，这也只是冰山一角。 　　钟杳不混粉圈，对应援方式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下班”时扯横幅举灯牌的场景，然后鱼姐姐这个月让她长见识了。 　　整个五月，她在社交网络上，见证了祁昱粉丝的花式应援。 　　除了满世界铺广告，鱼姐姐们还以祁昱的名义，大力支持公益。 　　今天，鱼姐姐们提前在乡村捐赠的希望小学正式落成了；明天，鱼姐姐们又为儿童基金会捐了款；后天，鱼姐姐们甚至众筹替某个山里捐献小路；又过了两天，鱼姐姐们又承包了一片公益林…… 　　钟杳这才知道，原来粉丝和偶像，还能够拥有如此非凡的意义与力量。 　　再之后，她又发现，鱼姐姐们竟还为祁昱买了一颗星。 　　从此往后，名为祁昱的那颗星，将永世陪伴，永世照耀。 　　虽然孙十五告诉钟杳，现在买星星很便宜了，各家粉丝应援都爱这样做，但她依旧被浪漫鱼姐姐们所惊艳。 　　或许买星星在粉圈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钟杳觉得，鱼姐姐们将所有应援都做了，并做到极致其实是在告诉那位少年： 　　别人所拥有的，我们都给你。 　　钟杳共情了，所以依旧为之而动容。 　　祁昱十八岁生日会搞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整个五月风光无限，大家这才意识到：王者何时归来都是王者，这人气别家是真比不过！ 　　鱼姐姐们的应援，不仅告诉了世人，这个少年被上帝宠爱，甚至还间接促成了钟杳的彻底飞升。 　　《梦想纪念册》和《不羡鸳鸯不羡仙》自开播起，一度平分秋色，后来《梦想》靠着题材和剧情一飞冲天，眼看着他大结局后，《不羡仙》迎来最后的独播热度或将能勉勉强强追回半成。 　　却不料，《不羡仙》大结局当天，恰好撞上祁昱的生日。 　　从5月21日晚上，各平台的八卦号就已经在联动讨论祁昱的成人礼。 　　尤其是，几乎是在《不羡仙》买了大结局的同时，突然有人爆料，鱼姐姐还给祁昱准备了最后一份大惊喜要在生日会现场揭晓。 　　这种说一半藏一半最吊人胃口，大家当然就要深挖了。 　　有人猜是不是要效仿别家，在生日会现场发射一颗卫星；还有人猜，鱼姐姐们该不会，斥巨资替祁昱请到了他所喜欢的那个国际巨星；甚至有人瞎猜鱼姐姐该不是在浩瀚宇宙之上，还准备了额外的惊喜…… 　　众说纷纭，总之，大部分的目光都被少年所吸引。 　　而大结局的《不羡仙》非但收视率没有抓住最后机会再将收视率往上追一些，反而还因为祁昱的成人礼，连网络讨论度都受到了不少影响。 　　夏敏敏堪称时运不济，开播遇见横空出世的钟杳，收官又撞上了顶流成人礼。 　　她的2023，注定是留有遗憾的2023。 　　《梦想》这部电视剧领跑收视独一份，无人能及，正如佘芮所言，钟杳完全能够凭借这部剧在新生代小花中站稳脚跟了。 　　5月21日这晚，在夏敏敏团队扼腕叹息之时，钟杳正和她的朋友们策划一场惊喜。 　　这天晚上，她以工作为借口，和祁昱约定好明晚生日会现场见面。 　　但其实，钟杳、宋拾和唐一鸣这天通通请了假，所有人都提前去到了祁昱的家中，要给他准备一个老套的惊喜。 　　而祁昱则被父母带去高级餐厅提前庆祝了，这是他们曾对钟杳使用过的惊喜套路，如今钟杳反过来用在他们身上。 　　不过，祁昱倒是没什么知觉。 　　钟杳最近的确挺忙的，还常常飞国外，就连明天来生日会现场都得提前向经纪人请示，不能陪他跨零点再正常不过。 　　况且，唐一鸣和宋拾也提前约过他吃蛋糕了。 　　祁昱认为，若要准备惊喜，那这对欢喜冤家估计也不会再主动约自己。他本来都已经在计划，明天见到女孩，该怎么厚着脸皮向她讨要补偿。 　　却不料——他的朋友们，竟和他玩起了反套路。 　　当祁昱卡着零点，预备回家迎接唐一鸣和宋拾准备的惊喜时，他却冷不丁看见了穿裙子站在客厅的钟杳。 　　少女弯眼笑，和另外两位朋友推着蛋糕过来：“Surprise！祁昱，恭喜你成年啦！” 　　唐一鸣：“昱哥，这个蛋糕是我们仨一起做的，我烤的底料蛋糕。昱哥，你是成年人了，以后多罩着小弟点儿！” 　　宋拾：“我抹的奶油，十八岁了成年了，祁昱你以后少耍酷，多关心朋友！” 　　她话毕，还故意揽住钟杳往前一点。 　　时光像拨回了十五岁那年，少女也是这样朝他递来精致礼物盒，然后弯眼对他说：“祁昱，生日快乐。” 　　今年，她还加了一句：“蛋糕顶层唱歌的小人，是我提前跟做糖人的师父学的，你喜欢吗？” 　　喜欢吗？ 　　他太喜欢了。 　　钟杳不仅给他做了唱歌的Q版小糖人，还另送他一份别致的成人礼礼物。 　　零点过后，家长们在屋里喝酒，而四个小孩照旧聚在外面草坪。 　　祁昱拆的第一份礼物，便是钟杳送的。 　　四四方方的一个大盒子，系着拉花蝴蝶结，包着亮闪闪的纸，一看就是她自己包装的。 　　祁昱一边拆一边猜，猜测着少女今天又将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不曾想，盒子打开后，会首先看见一个拍立得。 　　倒也不至于失落，他抬眸看钟杳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送自己这个。 　　钟杳一双眼看着他在笑，和他说：“再往里看看。” 　　祁昱狐疑扒开拍立下的拉菲草，从盒子底部发现一本时光相册。 　　翻开，第一页居然是他婴孩时期啼哭的照片和新闻，泛黄的八卦报纸上写着“超级星二代祁昱正面照首次曝光！”，然后正文全部在谈他的父母。 　　第二页，是他一岁时，抓着麦克风在笑，报纸又报道“超级星二代祁昱，1周岁正式出道，和天王爸爸合作第一张单曲！” 　　只看到第二页，祁昱就笑了。 　　他1岁牙牙学语时，奶声奶气在爸爸的录歌房咿咿呀呀，没想到天王老爸就真插播在了那首歌中。专辑发售那天，所有媒体同时宣布他正式出道。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竟真有些时光荏苒的感觉。 　　祁昱再往后翻，十三岁以前的页面，全部都是八卦新闻中的他。 　　但从十四岁到十七岁，却都是与钟杳有关，与唐一鸣、宋拾，与别的朋友亲人相关。 　　第十八页上，是少女娟秀的字： 　　“欢迎来到时光相册的第十八年，希望以后的每一年，你所在意的人都能陪在身边。祁昱，十八岁生日快乐，我们会陪你一起填满这本相册——钟杳，2023年5月21日。” 　　“杳杳，”祁昱再看向少女的目光十分灼热，他说，“我喜欢，我好喜欢。” 　　钟杳笑得唇红齿白，伸手拿起礼物盒里的拍立得回，“那祁昱十八岁这年的时光相册，就用我们四个相聚的今天填上吧。” 　　小小镜头框住四个人，中间的祁昱和钟杳笑得甜蜜，而他们两旁，唐一鸣和宋拾默契对视，仿佛在对彼此说：我们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 　　5月22日晚，祁昱盛大的18岁成人礼才正式开始。 　　从粉丝到场那一刻，这不平凡的一夜，便开始制霸热点。 　　这晚，生日会镜头扫过座无虚席的内场时，世界终于知道了鱼姐姐们给祁昱准备的现场惊喜是什么。 　　在成人礼正式开始前，场内的鱼姐姐们不惧炎热，统一穿上了校服外套，来了一次现场的“校服应援”！ 　　祁昱才刚刚被升降台托上舞台，现场几万人高声呼喊：“祁昱，你永远是我们的少年！”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一声比一声整齐。 　　世人皆祝你“成年快乐”，唯有我们告诉你：你永是少年。 　　——呜呜呜鱼姐姐赛高！想法妙，瞒得好，执行强，此生无悔入“昱海”！ 　　——卧槽！浪漫鱼姐姐名不虚传，我服，我跪服！ 　　——天啦，这校服应援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不愧是顶流粉丝[赞][赞] 　　——鱼姐姐牛逼！看得我想直接粉鱼姐姐[跪] 　　…… 　　现场动态传出，网络一片叫绝。 　　但其实，动态和视频看再多遍，都不及在现场看一眼来得震撼。 　　满场的校服身影，比学校组织活动时还要整齐，粉丝此起彼伏的高喊声中，钟杳只一回头便泪目了。 　　这些人真的太好太好了。 　　她多么庆幸，祁昱最终还是做了明星，继续拥有了这样多陌生人们的宠爱。 　　鱼姐姐们用心，祁昱的成人礼也做得很用心。 　　抛开舞台设计这些不提，他一共要唱十八支歌，每一首都是他自己曾经的作品，每一首他都做了新的曲风改变。而且，中间抽粉丝上去，换他给粉丝送礼物，和粉丝互动甚至是拥抱的环节，钟杳也特别喜欢。 　　那些拥抱，他值得，粉丝更值得。 　　少年从《grow》唱到《追风》，去年那支红色主题的话筒，被一只全新的金色的话筒所代替。 　　新话筒是银杏的颜色，上面有极细的红线描绘纹理，像一片红色银杏缠绕握柄。 　　金色话筒被追光灯照耀，祁昱从后面的黑暗中走出来，他说：“这支话筒，是我15岁生日那年，一位朋友送我的绘纸，她说‘祝我每一场演出都像星星一样闪耀’。在十八岁的第一天，我将她送的金话筒定制出来，和我的神秘朋友共同唱一支新歌送给我最重要的你。” 　　少年顿了顿，郑重其事道：“欢迎，钟杳，我的嘉宾，我的发小，我的朋友。” 　　台下，正坐在第一排的钟杳懵了懵。 　　她只和祁昱一起学唱了新歌，但她并不知道，少年居然在成人礼这天，竟自己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做了出来。 　　以至于，当光芒万丈的少年走到台下，牵起她的手时，她都还在看着那支金色的话筒怔怔出神。 　　追光灯中，祁昱握住钟杳的手往前，而钟杳抬头一直望着他。 　　这一幕，落在生日会的大屏上，落在直播的屏幕前，落入全世界的眼中。 　　现场突然静了一瞬，是鱼姐姐们有点懵。 　　他们没想到祁昱在成人礼这天竟会邀请“理想型发小”，来唱筹备许久的新歌，他们唯恐下一句就要公开恋情……！ 　　如果是那样，今夜也不知有多少鱼姐姐的心将彻底碎掉。 　　幸好—— 　　却见少年一边将钟杳牵上舞台，一边说：“这首歌送给我人生中最挚爱的一位朋友，也送给在座的每一位你们，由宋书词和我共同演绎再好不过，新歌《永远记得》送给你。” 　　原来，是余燃和宋书词的《永远记得》，他那条微博并非玩笑。 　　原来，请理想型发小的原因是这个。 　　千好万好，只要不在成人礼当众公布早恋，鱼姐姐什么都可以接受！ 　　霎时，满场喝彩重现，那片熟悉的镌刻记忆的红色海洋，再度出现在钟杳的眼前。 　　曾几何时，在她心动那刻，她还只能在台下静静仰望这个闪耀的少年歌唱；而如今，她终于站到他的身边，如梦一场，即将和他抵肩吟唱。 　　柔美缠绵的前奏飘满全场，千万人眼前，祁昱再度牵起女孩的手，与她共同演唱： 　　“还记得当年，你我初初相见 　　至今天，斗转星移，仍教人时时念 　　还记得那天，你与我擦肩 　　那如花绽笑靥，暂停了时间 　　至未来，日升月落，我仍盼仍祈愿再相见 　　来年四季里，是否还能伴住你 　　时光更迭里，能否与你不别离 　　但愿记忆是束光，会照亮黑暗过去，令你我再相遇 　　唯愿石烂江枯，物转星移里 　　我也仍不会忘记，我永远记得你。” 　　—— 　　祁昱受爸爸祁丞的影响很大，以往的歌都更偏摇滚风，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柔情的曲调，直白露骨的歌词。 　　《永远记得》此曲一出，便引起热议： 　　“卧槽！时隔一年我的鱼池cp居然还有售后？！我永远爱余燃宋书词！” 　　“这真的是余燃唱给宋书词听的吗？我怎么觉得是顶流特意在成人礼唱给理想型发小的[龇牙笑]” 　　“这是昱昱送给鱼姐姐们的礼物，不接受反驳！” 　　“售后糖也好，秀恩爱也罢，祁昱这次的曲风挺有个人风格了，好听！” 　　“还不错，预感祁昱将有继《追风》后的第二首广为人知的歌了。” 　　有人认为这是电影《如果你知道》的售后，有人认为这是终遇cp明晃晃的秀恩爱，而更多的是鱼姐姐在控评，说这是他们的少年送给鱼姐姐的礼物。 　　无论如何，《永远记得》这首歌是获得大众认可和好评的。 　　这支单曲在上线悦耳音乐平台后，仅1分钟销售便突破百万，上线5分钟销量突破300万，第30分钟销量突破500万，即刻拿下了悦耳音乐数字单曲的年榜第一总榜第二。 　　而总榜第一的单曲，是祁昱本人的《追风》。 　　《永远记得》才上线这样短的时间，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十八岁的祁昱便将打破自己曾经的记录。 　　少年长大成人，光芒却愈发耀眼。 　　当然，顶流永远不乏争议与骂声。 　　祁昱自己作词作曲的新作品登顶数字单曲各大榜单，也难免有人吐槽： 　　“做流量就是好，无论唱成什么样都有粉丝买单咯。” 　　“等打破他爸的‘摇滚天王’名头再来吹吧！” 　　“超级星二代做顶流有什么值得好吹的，国内那些电影电视剧也别拿来吹了，啥时候上了奥斯卡再通知我来看:D” 　　本来只是惯例嘲讽酸上几句，却不料，十八岁的祁昱带来的的确不止一支单曲。 　　在祁昱成人礼的翌日，奥斯卡最佳导演张正祥执导的新片《线》，召开了发布会。 　　昨天还在被网友酸葡萄的祁昱，赫然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 　　《线》这部片子，是张正祥导演拿到奥奖后，时隔多年再重启的第一部电影，此前官宣的男主角是老牌影帝冯安。 　　冯安是国际三料影帝，是靳川和梁启明都要仰望的前辈。他如日中天之时可谓横扫国内奖杯，只差一樽奥斯卡影帝，他便是真正的大满贯。此次他和奥奖导演合作，其目的昭然若揭。 　　如此，《线》这部电影的分量有多中便也不言而喻。 　　而《线》的导演张正祥在发布会现场官宣，青年演员祁昱将出演电影中的男三号。 　　【我靠不是吧？祁昱十八岁就要征战奥奖了？？？】 　　【虽然只是男三号，但国内的青年男演员都要羡慕得哭出声吧……】 　　【这个牛逼了，不愧是超级星二代，这绝对吊打所有人的十八岁成人礼！】 　　【有一说一，祁昱的余燃其实也可以，就是宋书词更灵抢了风头。这次给老牌影帝做配，奥奖导演指导，是真的要一骑绝尘了。】 　　…… 　　发布会直播的弹幕绵绵不绝，或惊讶或感叹或佩服，他们或许仍不服气。 　　但有一件事却没人能否认：能在一部完全就是为了冲击奥斯卡奖杯的电影中饰演男三号，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成功。 　　这比在国内拍几年的戏都有用。 　　正如靳川和佘芮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十八岁的祁昱将一骑绝尘的飞升，他的星途只会愈发璀璨。 　　钟杳是在去新戏试镜的途中，看见祁昱这场发布会的。 　　难怪他昨晚生日会结束后，都没有和她多呆就离开了，原来是又赶去筹备今天的电影发布会了。 　　祁昱签署了保密协议，在此之前，连钟杳都不知道他的新戏居然是要和奥斯卡导演合作。 　　她看着直播间满屏的惊叹与赞美，不禁感叹：怎么办，她喜欢的少年跑得好快，她才刚刚追上他的脚步，他这颗星却又升得更高了。 　　她不禁想，十八岁之后的自己，能和他一样优秀吗？ 第84章 　　六月，在钟杳十八岁生日之前，她的新作品基本已经确定。 　　在《梦想纪念册》大获成功之后，主动向钟杳发来的片约很多，电视剧和电影都有。 　　电视剧固然圈粉快，但佘芮不希望她原地踏步，说要她在电影界更上一层楼。 　　经过反复筛选后，她们共同相中了一部作品。 　　是一部古装的电影，叫《女将军》，钟杳只看了个梗概便十分喜欢。 　　大女主戏，讲述古代背景下，一位乡野闺阁中的少女，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战场，成为一代传奇女将军的故事。 　　故事不再局限于情爱，关乎家国责任，关乎一位传奇人物需要经历怎样的一生。 　　其中最打动钟杳的，是女主角和爸爸的亲情线发展，她全然共情了。 　　甚至，钟杳还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她曾和靳川在横店搭戏演绎的那部分剧情！ 　　钟杳对于自己的记忆力有绝对的自信，她担心这部作品涉及抄袭，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佘芮。 　　原来，这并非抄袭或巧合，《女将军》就是当初与靳川合作的陈导陈文康做的本子。 　　钟杳探班和爸爸试戏那次，陈文康只是随口编了一段，后来靳川和钟杳的关系公开，他们才真成了陈文康的“缪斯”，历经两年他做了《女将军》的本子。 　　但这部电影陈文康却并不打算自己掌镜来拍，而是要给他归国的儿子陈星阑做处女作。 　　陈星阑一直在国外进修，前段时间刚刚归国，应当是要回来做的“导二代”，继承父亲的衣钵。 　　现如今，娱乐圈的各种星二代越来越多，谁不曾受到父辈的照拂？所以陈导把《女将军》交给儿子拍再正常不过，估计届时手把手指导也不无可能。 　　剧本不错，又有大导陈文康监制，即便掌镜的是新人导二代陈星阑，《女将军》这部戏也仍旧不乏演员的争夺。 　　钟杳和佘芮聊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陈文康一开始是想拉靳川来演将军父亲，以给儿子撑场面。至于女主，陈导父子俩则想效仿徐风当初，启用一位完全未经雕琢的新人。 　　是靳川拒绝了陈文康。 　　他去年刚演过将军，一听又是将军便腻味得很，他连剧本都没看就拒绝了。想到是古代题材大女主戏，又多少和陈文康有些交情，靳川将女儿推荐给了陈导。 　　陈文康倒是打起的新的主意，直接和靳川说了实话，说这本子最初的灵感就是他和钟杳，问他有没有兴趣，干脆和女儿来荧幕上飙戏也演一演父女。 　　老实说，和女儿在荧幕合作的确很吸引人，但如果是为导二代的一鸣惊人做垫脚石铺路，那大可不必。 　　于是，靳川笑笑回：“想得美，除非陈导您亲自掌镜，我女儿的实力你和老徐都知道，足够了。” 　　这潜台词听着就像是：有我女儿来帮你儿子，就已经是你儿子的幸运了！ 　　陈文康：…… 　　行吧，炙手可热的影帝之女，加上名导之子，倒也的确有那么点意思。 　　经历了这样曲曲折折的过程，《女将军》的剧本才终于发到钟杳手上。 　　虽说有靳川的推荐，但到底是陈星阑的处女作，陈文康还是希望能尽量做到最好，达到当初影帝之女靠电影一鸣惊人的效果。 　　这是全新的故事，钟杳就算作为故事灵感起源，那也得试镜。 　　六月中旬，钟杳来到了电影《女将军》的试镜现场。 　　该剧因为也保密的缘故，所以这是一场私人试镜。地点就在陈文康家里，除了两位陈导，还有两位制片也在。 　　原本，钟杳对这个电影志在必得，毕竟她有经历有演技有实绩，还有爸爸的推荐。 　　谁料——她竟在陈导的家中看到了沈青谊。 　　钟杳微怔一瞬，平复后同他们礼貌问好后才知道，沈青谊居然是署名制片，也就是投资人。 　　古代背景的戏拍起来总是更耗费资金，而这次真正的掌镜人又是陈星阑而非他父亲，所以融资渠道难免也杂了一点。 　　沈青谊人品虽然不行，但商业眼光却不错，否则青谊传媒也做不出今天的成绩，挖不倒席云洲这样的小生。 　　她看好陈文康的剧本，看好陈星阑的处女作，所以冒险投资做了这部电影的大股东。 　　资本进场，靳川辞演后，《女将军》中的父亲已经内定青谊传媒的上升期艺人柏恒。 　　柏恒先前的《第十二座城》和《齿轮》口碑都不错，去年还凭借《齿轮》提名了金枝奖的最佳男主角。他的目标无疑是拿影帝，《女将军》大女主，真要选个男主出来只能是父亲的角色。背负国仇家恨，靠这个角色上位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今年年初拿金枝影帝的人是梁启明，所以钟杳对柏恒还算熟悉。 　　也正是看到父亲是柏恒演，而非沈青谊公司别的新人，她的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抛却所有外部因素，钟杳是真心喜欢这个剧本。一来，她还没尝试过古装和打戏；二来，她喜欢挑战爱情以外的亲情戏；最后，这部戏是绝对的大女主，真正的担纲主演扛票房，更能检验和展现她的真实水平。 　　即便沈青谊就坐在对面，钟杳和柏恒搭戏试镜时，也仍旧拿出了最专业的态度和水平。 　　试镜片段是陈星阑自己指的，恰好又是父女分别的一场戏。 　　霍正入伍从军，一走便是十四年，女主霍石兰再到父亲是在他的将军府。 　　而她还没见到父亲几面，霍正又要再度出征了。 　　“开始吧。” 　　陈星阑一声令下，钟杳便立刻进入了角色。 　　她闭眼，再睁眼时，娴静的气质上瞬间平添几分漠然。但她抬头看柏恒时，却仿佛真看到那个身披铠甲的霍正，淡漠的目光不由得添上丝复杂。 　　这是抛弃她和娘亲的父亲，这也是她幼时始终维护的大英雄父亲。 　　他真的在身披铠甲保卫国家，却独独忘了乡野的小家。 　　钟杳喜欢用眼睛说话，她最出彩的永远是眼神戏，细节而动人。 　　然而，柏恒竟没有第一时间接住。 　　霍正知道女儿恨自己，但他没有选择，他肩上有更重的责任。 　　对妻女的亏欠，他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所以面对女儿时，他大多数时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可柏恒却微怔一瞬，然后才说：“阿兰，爹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你好生照顾自己。”然后戴上盔甲，头也不回离开。 　　钟杳发现，柏恒转身那瞬，远不及靳川当初利落。 　　他情绪太外露了，步伐也慢，明显演的是一个过于担忧女儿的将军。 　　但再差的祁浪，钟杳也见过。 　　所以她并不受影响，只是定定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他行至门廊才冷声说：“当初你离家参军，也这样和娘说。放心，一走十四年，我和娘早以为你死了，我们最懂得的便是如何照顾好自己。” 　　柏恒演的霍正猛地一顿，仿佛深受震动，他甚至有想要回头看女儿的冲动。 　　太过用力，这和靳川当初握紧拳头又松开，到底是没有回头的表演相差甚远。 　　钟杳其实无法做到完全入戏，甚至能抽空想，原来这就是国际影帝和普通实力派演员的差距。 　　“停。” 　　陈星阑还没叫停，投资人沈青谊先叫停了。 　　她看向钟杳，淡淡说：“可以了，看看下一个女演员吧。” 　　后面还有霍石兰奔跑出去，口是心非说“千万别死，否则我做梦都会笑醒过来”的戏，沈青谊这样硬生生打断，显然是对钟杳表演的不满意。 　　见状，陈家父子表情都有些微妙，他们也发现了，沈青谊似乎有点针对靳川家这姑娘。 　　事实上，他们是导演，刚才都看见了钟杳的实力。小姑娘演得很好，反而是柏恒的发挥差劲了些。 　　却见被不礼貌打断的钟杳，并没表现出急切或生气。 　　她顿了顿，从椅子里起身问：“请问沈制片，我刚才哪里演得不好，麻烦指出以便我之后改进。” 　　沈青谊睨她一眼，敷衍的说：“将来保家卫国的女将军，不会视父亲为仇人。” 　　钟杳倏地就笑了。 　　“我明白了。”她不再看沈青谊，转身对着陈家两位导演说，“谢谢两位导演抽空看我试镜，我很喜欢《女将军》，预祝你们成功。” 　　然后她走得头也不回，如剧本中身披戎装奔赴战场的大将军霍正那般。 　　钟杳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她对自己的表现心里有数。 　　她知道，自己今天不是败给了演技，而是败给了私人恩怨的报复。 　　不是她配不上《女将军》，只是很遗憾，碰上了仇人做制片，她们没有缘分。 　　—— 　　试镜之后，距离钟杳的十八岁生日便很近了。 　　她将试镜的过程告诉佘芮，佘芮夸她一句“你做得好”，也没说再安排别的戏，只叫她先安心过完成人礼。 　　祁昱的十八岁生日灿烂盛大，钟杳的生日只与他相隔一个月，当然没必要再搞“假装忘记生日”那套惊喜了。 　　六月初时，靳川就已经问过她，是想像祁昱这样办一个生日会，还是就私底下将亲朋们请过来，温馨的聚一聚。 　　钟杳思考许久，最后选择了后者。 　　她和祁昱不一样，虽然同样是明星，但她不是一名真正的爱豆，唯一擅长的便是演戏。如果办生日会，她也没有自己的作品可以和大家分享，而且，《女将军》泡汤，她也没有好消息能告诉小粽子。 　　与其大张旗鼓搞一场平凡的成人礼生日会，不如和自己在意的人开个温馨幸福的小派对。 　　靳川表示，他作为父亲，想亲自替她办这次成人礼派对。 　　钟杳自是欣然点头。 　　6月21日晚，钟杳结束了成人礼杂志拍摄的工作后，佘芮没有带她回家，而是将她载到了一家礼服店。 　　她猜到，或许爸爸和朋友们已经带着惊喜等在家里，只待自己归去。 　　试穿衣服时，钟杳才知道，原来靳川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替她定制了礼服裙子。 　　奶白色，剪裁简单，裙身上有精致刺绣的仙女裙。 　　尺码是找造型师要的，非常完美，钟杳刚从试衣间出来，店员眼睛一亮，便立刻想要和她拍照。 　　没想到却被佘芮制止，她半真半假地说：“我们家艺人不免费打广告，粉丝合照可以，但不能商用哈。” 　　这种时候，经纪人还能谨记这些，钟杳差点被她笑倒。 　　不过，也是因此，她的心情更放松更快乐。 　　回程的路变得那样漫长，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大家究竟给自己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却不料，钟杳回到家时，家里居然只有靳川一个人等着，别墅里也没有任何派对的布置。 　　“爸爸，”她疑惑地问，“今天的派对不在家里吗？” 　　靳川对她笑笑：“别着急。” 　　钟杳按捺着性子坐下，任由佘芮又叫人来替自己弄了头发，烫了八字刘海，长发微微烫一点弧度披在肩上，右侧有一缕细节的编发。 　　发型也弄好之后，靳川才问她：“准备好迎接成人礼派对了吗？” 　　意外的正式，钟杳不禁重重点头。 　　然后她又和爸爸坐上了车，车只开了几分钟就停了，同一个别墅区，和他们家大概只隔了一两栋房子。 　　下了车，钟杳便发现门口立着一个画架，上面写着“欢迎来钟杳的成人礼”，旁边还挂着些气球，些许浪漫。 　　显然，这里才是派对的地点。 　　“爸爸，为什么不在我们家里办派对？”她疑惑问。 　　靳川顿了顿，回答她之前，先拿出来一把钥匙。 　　他看了眼面前的别墅，然后说：“杳杳，爸爸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特别的礼物。很多成年人奔波一生，就为了一个家。爸爸欠你的完整的家，这辈子都没机会还上了，所以决定在你成人礼这天送你一个小家。” 　　他将别墅的钥匙交到女儿手上又道：“当然，爸爸没有要让你离开的意思。只是成年以后或许总会有某个时刻，想要独处静一静，我对自己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如果将来爸爸让你生气想离家出走了，你还有一个小家可以去等着我来哄你。” 　　“杳杳，十八岁生日快乐。”他说，“但你要记得，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 　　这栋别墅是爸爸送给她的礼物，她的小家，所以他将她的成人礼办在属于她的家里。 　　钟杳将那枚钥匙紧紧握在掌心，一把抱住靳川说：“谢谢爸爸，我很喜欢，但我希望，我永远都用不上它。” 　　靳川只是笑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十八岁的小姑娘说着永远，但永远，永远很近。 　　女儿总有离开父亲的一天，他只是遗憾，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比别的父女还要短暂。 　　“好了，”靳川轻拍女儿的肩，“别光站在外面，先进去看看你的小家。” 　　钟杳用钥匙打开铁栅栏大门，穿越小花园，进到客厅第一眼就看见了孙六娘和孙十五母女。 　　“六姨！十五！”她立刻扑过去，像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和姐妹，“你们这么早就到啦。” 　　孙十五指向花园里的草坪自助区说：“杳杳，十八岁生日快乐呀，现在我和妈妈都是你家的客人啦~” 　　“你也知道这个惊喜？”钟杳问。 　　孙十五看一眼自己的影帝偶像，悄悄告诉她：“靳川装修的时候，有问过我你喜欢什么风格，快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你！” 　　钟杳这才发现，这栋别墅的里面，比靳川那栋装得要更温馨雅致。 　　不是黑白灰色调，同样的格局，这里挂着一些暖色点缀的插画，以及一些带点儿艺术感的细节小浮雕。放眼望去，连花园的花卉颜色也更艳丽一些。 　　原来，和她身上的白色仙女裙一样，靳川早就在着手准备她的成人礼。 　　一刹那，钟杳都觉得，即便成人礼就他们几个人在这个小房子里度过也已经非常圆满。 　　但事实告诉她，她现在所拥有的幸福，远不止这些。 　　靳川叫她们三个先上楼，然后他再去和管家核对派对细节。 　　这时，钟杳才知道，爸爸说要替她办派对，就办了个真正的派对。 　　靳川给他相熟的朋友们都发了宴帖，邀请他们来参加自己女儿的成人礼派对，包括钟杳的几个小伙伴，靳川都见过也都发了宴会贴过去。 　　就像是影视作品中的大小姐成人礼那样，邀请所有的世家好朋们来到家里做客，在屋内的钟声中，在花园的乐声中共同迎接属于大小姐的十八岁。 　　这是许多小女孩曾幻想过的玛丽苏剧情，如今，靳川一一替她实现了。 　　在宾客来临前，钟杳先和六姨、十五到楼上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晚七点，在她们下楼之前，孙六娘突然握住钟杳的手，说有礼物送给她。然后一条钻石项链，被六姨从身后戴在了她脖颈上。 　　不是什么高奢的品牌，但因为其“拥月”的设计，钟杳曾在杂志上见过。 　　一轮月牙之中，悬挂一颗钻石，这款吊坠名为“拥抱太阳的月亮”，简称“拥月”，是以一部韩剧的片名命名的。 　　而这款热门项链，单价至少在万元以上。 　　“六姨……” 　　钟杳刚开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就被孙六娘点住嘴唇。 　　孙六娘告诉她：“十八岁的杳杳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当然要配一条好看的项链。六姨送不了你爸爸他们给的那样贵重的礼物，但六姨知道，我们杳杳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她说：“咱们云水镇因为杳杳金凤凰的福气，旅游业发展得更好了，大家都来你的家乡参观，六姨这两年也赚了一些钱，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况且，我是你的半个妈妈，送你什么礼物都是应该的。杳杳，生日快乐，无论你多少岁，你都永远是六姨的小宝贝。” 　　钟杳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在她要哭之前，孙十五又抱着一个盒子过来。 　　少女蹲下身，从盒子里拿出一双银色高跟鞋说：“放心，咱们亲姐妹之间不吃醋！杳杳，我也给你买了成人礼礼物，女明星同一双高跟鞋不可以穿两次，影后送你那双就暂时放在鞋柜吧！” 　　这个品牌的秀钟杳去看过，她知道，十五买的这双鞋也要好几千，估计整个学期的奖学金都泡汤了。 　　一颗泪滴落，钟杳人却笑了：“你们呀你们，真的太坏了，每次都要把人弄哭才行。” 　　孙十五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替她穿上高跟鞋，又牵她起来：“杳殿，快擦干眼泪，我们该出去惊艳全场了！” 　　—— 　　当钟杳从楼上下来时，客厅里已经有许多宾客。 　　她发现，这两年来，熟悉的不熟悉的，靳川或多或少都已经带自己见过。 　　可今夜，在钟杳的成人礼派对上，在她的家里。 　　爸爸还是带着她，一一向宾客们问好的同时，向所有的朋友说：“这是我女儿杳杳，欢迎来她的成人礼派对。” 　　他像一位平凡的父亲那样，将自己的的女儿骄傲地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每一句都比发微博时更正式郑重。 　　钟杳终于明白，靳川为什么还特意发宴帖，他正是在将曾欠下的东西，慢慢补回来。 　　衣香鬓影的别墅内，钟杳的十八岁还未正式到来，但她却已经觉得自己快被幸福砸晕。 　　尤其是—— 　　当她见到祁昱捧着个等身超大礼物盒时，她觉得，今夜的幸福好像也已经满得连最大的礼物盒都盛不下了。 　　钟杳笑靥如花地走向少年，调侃说：“祁昱，你该不会是为了将你和别人的礼物区分开来，特意弄这么大一个盒子的吧？” 　　“嗯。”祁昱倒很坦然，“我料定你今晚的礼物多如繁星，为了被你看见，我只好送一颗最大的星星。” 　　旁边，唐一鸣和宋拾简直受不了他。 　　唐一鸣直接道：“钟杳，昱哥为了吸引你都这么肉麻兮兮了，我们就简单点儿，等你拆完昱哥的礼物后再送了哈！” 　　他说完，一副懒得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表情，拉着宋拾赶紧溜了。 　　然后，钟杳身边的孙十五，也笑眯眯跑去找贺伶俐他们玩了。 　　草坪的角落，霎时真剩下钟杳和祁昱两个人。 　　少女今天像一位真正的仙女，白色裙子被风一吹，裙摆便扬起来，露出小巧白皙的脚踝。 　　他一眼便注意到，她今天戴了他去年圣诞送的珍珠耳环。 　　“杳杳，你今晚很美。”祁昱直勾勾地看着她，顿了顿，他抬手看一眼手表，目光炽热，“还有两小时七分零九秒，你就十八岁了。” 　　仿佛意有所指。 　　钟杳的心突的一跳。 　　她望着少年的眼睛，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预感，她感到，他可能也想和自己做同一件事。 　　钟杳有一个生日愿望，只偷偷和孙十五说了。 　　因为十五知道她喜欢一个少年，从到北京的第一年就开始喜欢了，去年，他们互表心意约定了未来。 　　可是，中间这一年突变变得好漫长，每一天都好漫长。 　　今夜钟杳就十八岁了，她告诉孙十五，她不想再等了。 　　这一晚，钟杳一直在静候零点的到来，连这最后的两小时七分也开始变得漫长。 　　家里宾客太多，她不能总单独和祁昱站在一起，所以拉着他加入了小伙伴们的游戏之中。 　　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们，玩桌游，玩真心话大冒险，玩“你敢不敢”。 　　终于——零点的钟声响起。 　　生日快乐歌从别墅飘出围栏，飘向夜空，钟杳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共同跨过成人礼，走向十八岁。 　　她闭上眼睛诚挚地许下三个愿望，吹灭蜡烛，切下蛋糕第一刀。 　　夜风吹过的那刹那，钟杳的心平静了。 　　她的人生早已经被无数幸福环绕，她知道，今夜，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 　　“Happy birthday！” 　　“生日快乐！” 　　“欢迎长大！” 　　钟杳的成人礼派对，在一声声祝福中结束，而之后等着她的是如山般的礼物。 　　最珍贵的礼物，她早已得到。 　　派对结束后，钟杳并没有着急拆所有礼物，她只打开了一个人的。 　　超大的等身礼物拆开后，里面是十七个大大小小的礼物盒。 　　拆开，是祁昱重新补给她的一到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生肖黄金手链、芭比娃娃、水晶发夹、电话手表、公主裙……丝巾、香水、奢侈品包包。 　　从小女孩的礼物，到少女心的礼物，他都一一替她准备了。 　　独独少了第十八份礼物。 　　别墅里留下的客人们不知有没有全部入睡，可钟杳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给隔壁的少年发消息： 　　【祁昱，第十八件礼物是什么？】 　　许久，少年都没有回复她。 　　钟杳觉得心像被一根羽毛般挠着，他越不说，她越心痒想知道。 　　她打开门，正欲去敲隔壁的门，却发现祁昱正从里面出来。 　　“祁昱——” 　　她才刚开口，就被少年拉着又回到卧室。 　　嘭的一下，门被关起来。 　　祁昱紧紧握着她的手说：“第十八件礼物是我，杳杳，你收下我行不行？” 第85章 （求营养液！） 　　“第十八件礼物是我，杳杳，你收下我行不行？” 　　寂静夜里，少年的声音很轻，像蜜，温柔的一勺直浇到人心上。 　　中央空调的风一簇簇吹下来，分明应该是凉丝丝的，可钟杳却觉得窗外热烘烘的夏风吹进了房间，吹得她的脸都滚烫。 　　她喜欢的人就站在眼前，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抢在自己的前面表白了。 　　钟杳微仰头，定定看着少年，灯光之下，连他的喉结都看得清楚。 　　“祁昱，”她试探问，“什么叫，收下你？” 　　祁昱将她的手握得好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似的。 　　他离她更近一步，就快贴紧她，他说：“意思就是，从现在起祁昱就属于钟杳了。”顿了顿，“你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要他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做。” 　　钟杳的心跳从这一刻开始乱掉。 　　她的唇无意识地往上扬，双目含笑，炙热看向少年的眼睛。 　　“那祁昱，”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想要你——” 　　叩叩叩—— 　　却不料，一句话没说完，卧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敲响。 　　下一秒，靳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杳杳，能开下门吗，爸爸有东西想给你。” 　　钟杳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将手从祁昱掌心抽出来应：“啊？好的！” 　　祁昱：……！ 　　少年同样心虚，他指了指自己，像在问：那我呢，怎么办？ 　　钟杳咬唇，紧张又懊恼。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她明明马上就要说出口了！ 　　“杳杳？”靳川又在外唤她一声。 　　钟杳情急之下说，“等会儿，我换衣服。” 　　话毕，她灵机一动，指了指衣柜里，示意祁昱躲进去。 　　祁昱：…… 　　他根本没有开口的余地，就已经被女孩关进了衣柜，只能透过一条缝隙往外看。 　　钟杳为了拖延时间，以换衣服为借口，而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在将少年藏进衣柜时，便顺手拿了条裙子出去。 　　她着急开门，便没想太多，将衣柜门关上后便立刻开始换衣服。 　　狭窄缝隙之中，光洁白皙的背冷不丁闯入祁昱眼中，他呼吸一窒，猛地偏过头去。 　　寂静里，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难以忽视，钻进耳朵，蛊惑人心。 　　更要命的是，衣柜里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香水味，像铃兰的香，更令少年眼底和脑中的那抹背影挥之不去。 　　祁昱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种时候，他满脑子居然都是少女方才那句“我想要你——”。 　　他明知道，她不可能说这样露骨的话，一定是影帝的到来，才将她的话打断。 　　但他就是克制不住地去想一些旖旎画面。 　　直到—— 　　卧室的房门被打开，父女俩的交谈声响起，祁昱才算清醒几分。 　　“爸爸，你这么晚还不睡么？”钟杳心虚问，不安的手指在背后搅动。 　　虽然祁昱已经藏起来了，但她还是有点担心爸爸进屋，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她站在门口正中央，颇有点挡住他的意味。 　　然而靳川并未多想。 　　夏天衣衫单薄，女孩子开门慢点再正常不过。 　　靳川不疑有他，笑笑问：“杳杳，还记得你夏令营那年给爸爸写过一封信吗？” 　　话题跳得太远，钟杳微怔一瞬才点了点头。 　　却见靳川紧接着朝他递来一个信封说：“可能有点迟了，这是爸爸给你的回信。” 　　钟杳觉得自己这一晚愣了太多次，她呆呆看着爸爸，面容有点儿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好像连说谢谢都有些奇怪。 　　靳川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轻声说：“可以明天再看，晚安，小萝卜头。” 　　爸爸已经很久没这样叫她了，曾有点距离感的称谓，现在竟让人觉得更亲切几分。 　　此时此刻，钟杳早将方才的紧张和心虚抛诸脑后。 　　她回之一笑：“晚安，靳川。” 　　房门被轻轻合上，在衣柜里听完了父女对话的祁昱，一时却不知该不该立刻出去。 　　逼仄的空间闷热又缺氧，他将衣柜门推开一边，然后就见少女没有听爸爸的话，已经立刻将信封拆掉。 　　暂时被遗忘的祁昱却并不觉失落。 　　他一直都知道，在钟杳的心里，她的妈妈排第一位，靳川应当是第二位。她的父母排在他前面，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事实上，钟杳倒没有真的仔细排过序。 　　在成人礼的夜晚，爸爸突然回一封信，恐怕任谁也无法等到次日清晨再打开。 　　她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爸爸会写给自己怎样的信。 　　“给杳杳， 　　我的女儿，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妈妈也曾给我写过信？我收到你们的信，都是在夏天，你出生也在夏天，或许这是我们一家人的缘分。 　　爸爸也没有告诉过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接受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我知道，一开始的我简直劣迹满满，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但爸爸想告诉你，你的到来改变了我的生活，充实了我的生活，帮助我找回了我的生活。 　　你总说，能有影帝爸爸的照拂，是你荣幸。现在，爸爸却要说，你能来爸爸身边，你能做我的女儿，更是我幸运是我荣幸。 　　杳杳，可能今天所有人都在告诉你，恭喜长大成人。但你看，爸爸在三十五岁时，也根本不像是一个懂事的大人。十八岁或许很特别，是人生中的一个浪漫节点，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必须为此而做出什么改变。你依旧是颗小萝卜头，你仍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不必听别人的，学着做所谓的懂事的人，如果可以，爸爸希望你可以永远任性，永远敏感，永远不必隐藏情绪。 　　杳杳，爸爸很高兴能陪你一起长大。 　　就算很远的将来，你老了，你也依旧是爸爸的女儿，是那个可以闹着要离家出走的小女孩。 　　父，靳川，于2023年6月22日。” 　　—— 　　两个少年人今夜的独处时光，似乎格外艰难。 　　钟杳在看完靳川的信后，心绪万千，眼眶不可避免的泛出湿意。祁昱见她对着信纸抹眼睛，正欲从柜子里出去安慰她，然后继续他们方才被打断的话题。 　　万万没想到—— 　　这时候，佘芮又敲响了少女的房门。 　　祁昱：…… 　　这次，他无须钟杳开口，主动退回到逼仄黑暗的衣柜之中。 　　他觉得，这可能是上帝对自己非分之想的惩罚。 　　外面，佘芮正将一颗钻石交给钟杳。 　　祁昱听见她说：“杳杳，虽然我一直说要带你制霸娱乐圈，但阿姨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开心快乐。阿姨一开始对你很残忍，但你却替阿姨改变一鸣很多，也改变了我很多的想法。” 　　“这颗未切割的钻石送给你，希望你的人生像这颗棱角分明的钻石，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杳杳，阿姨祝你能活得肆意洒脱。” 　　这一刹，祁昱不知道钟杳都在想些什么，但他立在衣柜之中，心中忽然涌出了羞愧。 　　在少女的成人礼上，可能很多人像他的粉丝那样，告诉她，她永远都会是肆意洒脱的女孩。 　　唯有他，他在准备礼物的时候，就自私地希望她快一点长大。 　　只因他想拥有她，想和她在一起。 　　其实，刚才钟杳询问“什么叫收下他”时，他就很想背弃十七岁的承诺。 　　想现在，立刻，这一秒就正式和她在一起。 　　但靳川和佘芮的相继到来，让祁昱清醒了。 　　在不在一起又怎么样呢？只要他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伴着她一起长大就够了吧？ 　　她的北大梦还没有实现，他是不是，不应该这样着急？ 　　吱呀—— 　　挣扎间，衣柜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拉开。 　　“对不起啊祁昱，”少女软乎乎的手牵住他，要将他从衣柜中解救出来，“我没想到大家还会这样单独送礼物，让你在里面躲了这么久。” 　　她天真挥手，替他扇出点流动的风：“祁昱，你有没有被闷着？” 　　祁昱却突然一把将她抱住，搂得很紧。 　　“杳杳，”他说，“记得我们十七岁的约定吧？我永远等你，我迟早会属于你。” 　　钟杳先是一怔，然后她读出少年言语之间的变化。 　　他从最初的“祁昱现在属于钟杳”，变成了现在的“迟早属于你”，他不知为何，突然退却了。 　　钟杳抿紧唇，从她的怀抱挣脱。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祁昱，你反悔了么？” 　　“什么？”祁昱被她问得一愣，“我反悔什么？” 　　钟杳：“后悔今晚把你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我。” 　　“没有！”他即刻否认，“我没有。” 　　“那你还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当然，我什么都为你去做。” 　　“好。” 　　钟杳顿顿，深呼吸一口气，又闭了闭眼，终于将压在心底整晚的话说出了口。 　　“祁昱，”她握住少年的双手，说，“那我想要你做我男朋友，可以么？” 　　祁昱脑子一空，似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钟杳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一印，重复：“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我们现在就开始谈恋爱。” 　　末了，她还目光熠熠看着他反问：“现在听清楚了吗？你愿意吗？” 　　祁昱全身的细胞都在说“我愿意”，他恨不能立刻牵着女孩的手，跑出去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在一起了！ 　　但理智打败了全身的细胞。 　　他喉头微动，不知耗费多少意志力才说出口：“可是，杳杳，我不能让你和我早恋。” 　　“我们都已经十八岁了。”钟杳说，“你忘了吗，全世界都在欢迎我们长大成人，十八岁谈恋爱还叫早恋吗？国家允许成年人谈恋爱。” 　　祁昱的意志力立刻松懈泰半。 　　但他又说：“可我们还在上学。杳杳，你和我谈恋爱了，你的北大梦怎么办？我比谁都想和你在一起，但我希望先守护你的梦想。” 　　钟杳笑了：“是，好学生不谈恋爱，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次坏学生？” 　　祁昱心一颤，就快要缴械投降。 　　钟杳继续在瓦解他：“而且，我连闯娱乐圈都不在话下，难道还怕小小恋爱挡了我的北大梦吗？” 　　少女目光熠熠，眼里落满自信的光，在这场对峙中，祁昱输得一败涂地。 　　他重新拥住眼前的少女，宠溺又郑重：“好，没有谁比我更会做坏学生。” 　　他珍重吻她额头：“杳杳，祁昱是你的，所有主动权都交到你手上，你说怎样就怎样。” 　　—— 　　大人们都告诉钟杳，十八岁以后，其实也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她还是那个小姑娘。 　　而朋友们都告诉钟杳，十八岁之后，她就正式成年，可以真正决定自己的人生，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其中，就包括谈恋爱。 　　十八岁的第一天，钟杳睁开眼就收到了祁昱的信息。 　　【醒了吗？】 　　【等你下楼吃早餐，我替你点了你最喜欢的牛肉蛋花粥。】 　　钟杳像个傻子似的，双手捧着手机就开始笑，其实对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可她就是开心，莫名的开心。 　　她想了想，回复： 　　【祁昱，你还记得昨晚和我最后见面是几点吗？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祁昱几乎是秒回：【不是梦，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 　　内心突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像兴奋如梦圆。 　　她看一眼“男朋友”三个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她看着祁昱的QQ头像，突然想给他换个备注。 　　“男朋友”三个字刚备注了两分钟，钟杳便摇了摇头。 　　太冒险了。 　　现在手机太容易暴露秘密，他们才刚在一起，是偷偷在谈恋爱，还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于是，钟杳只自己欣赏了两分钟，然后将祁昱备注该成“哆啦A昱”。 　　蓝色的，人类的好朋友，四舍五入等于男朋友。 　　两个刚在一起的小年轻，一夜没怎么睡，早晨一睁眼，明明在同一栋楼里，却各自对着手机傻笑。 　　昨夜，被钟杳邀请过来的小伙伴们，都留在别墅过夜了，今天一看见两人的状态，便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头。 　　最先知道的人，是唐一鸣和孙十五。 　　祁昱本来和唐一鸣睡一个房间，结果半夜悄悄跑出去，一直到后半夜天都快亮了才回来，唐一鸣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是和谁幽会去了。 　　再见祁昱懒觉也不睡，一大早的问他哪家粥好喝，破天荒的说要吃早餐，简直和他宿舍里早恋的室友一模一样。 　　唐一鸣不由得感叹，再红的顶流又怎么样？谈起恋爱来，还不都是一个傻样儿，半点新意也没有！ 　　至于孙十五，是早就知道钟杳有谈恋爱的计划，早上一看她满面笑容，便猜到她成功了。 　　而通常，当你的朋友中，有一个知道你恋爱了，就基本等同于你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你恋爱了。 　　转眼，唐一鸣告诉宋拾，孙十五疯狂暗示贺伶俐，贺伶俐再偷偷暗示虞红豆……钟杳和祁昱终于在一起的消息，便在他们的小圈子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唯有刚坠入爱河的两人还不知情。 　　在饭桌上，他们为了保密，竟反常的一句话都没讲过，全程都低头在对着手机傻笑，像极了当初他们在塞纳河上互明心意的欲盖弥彰的第二天。 　　幸而，钟杳因为电视剧爆红，虽然没像祁昱那样大办成人礼生日会，却也邀请了一小部分粉丝办十八岁见面会。 　　她还有工作要做，便不得不在恋爱的第一天，就和祁昱分开。 　　否则，可能到了晚上，不止朋友们了然于心，恐怕就连在场的家长们都可以开始三堂会审了。 　　—— 　　钟杳的生日会见面会规模很小，她就唱了几首歌，和粉丝们互动聊了会天，最后又和粉丝们切了一次蛋糕便圆满结束。 　　至此，她觉得她的十八岁生日也应该算完美落幕了。 　　但现实告诉她，并非如此。 　　当晚，在钟杳生日会结束之时，一个名为《甜甜的爱情终于轮到我了》的cp视频被转上热搜。 　　与此同时，贺伶俐和孙十五一唱一和地截图和发链接，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钟杳。 　　【贺贺：[视频链接]杳杳，我和十五为你准备的成人礼保留惊喜到啦，请查收=W=】 　　【十五：[截图]终遇cp热搜剪辑视频了解一下=33=】 　　【贺贺&十五：和顶流恋爱快乐！】 　　钟杳微怔，转头直接点开了微博，点进热搜往下，果真看见一个名为#终遇cp甜甜的恋爱终遇轮到我了#的热搜。 　　内里，便是十五和贺伶俐发来的剪辑视频。 　　她一天工作恰好结束，戴上耳机，立刻点开。 　　视频最开始，是她所扮演的宋书词转学那一幕，她微笑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宋书词”。彼时，祁昱所饰演的余燃在走廊一瞬不瞬盯着她。 　　一见钟情，校霸余燃在这里是个腹黑，直接找小弟放学去放学路上堵宋书词，然后自己再顺理成章英雄救美。却不料，宋书词在这里面更聪慧，直接打了110。 　　警察一来，小弟们全招了，宋书词不可置信看余燃一眼。镜头一转，他们已经在警局，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的家长，影后萧曼如，影帝靳川。然而，在这个视频中，靳川被剪成了余燃的总裁父亲，而萧曼如成了宋书词的影后母亲。 　　一个对视，便知靳川和萧曼如之间火花四射。 　　总裁靳川给儿子劈头盖脸一顿批评，要他好好和乖乖的宋书词学习，并拜托老师将儿子和宋书词安排做了同桌，搞起好学生帮扶坏学生。 　　校霸余燃和父亲击掌，直言“多谢老爸”，然后便展开了甜甜蜜蜜的同桌暧昧互助时光。 　　没想到校霸改邪归正后，居然有人敢背着他YY宋书词黄色笑话，余燃气得揍了人，被学校记过处罚。宋书词以为他不知悔改，失望至极，又恰逢月考，余燃和她同桌许久竟还是最后一名。 　　简直扶不起的阿斗。 　　两人冷战镜头快闪，最后余燃背上吉他，到宋书词家楼下弹吉他，向她道歉说：“书词，我考电影学校做明星，和你一起留在北京行不行？” 　　宋书词微微扬唇，答案不言而喻。 　　故事的最后，是靳川和萧曼如坐在观众席上相视一笑。而台上，是祁昱生日会最后，他牵着钟杳的手唱《永远记得》的场面。 　　而视频中，改成了余燃牵着宋书词说：“你是我最甜蜜的礼物。” 　　最后的最后，贺伶俐和孙十五找了她和祁昱跑路演的双人采访视频，剪辑她们对视的一幕，配字：甜甜的恋爱终于轮到我们啦！ 　　整个视频配上背景音乐《甜甜的》，黑科技不断，仿佛钟杳和祁昱真一起拍了这么个MV。 　　若非钟杳本人并没经历过这一切，她都要怀疑这个视频是真的了！ 　　——卧槽？？？太太收下我的膝盖！我要举报你在我的cp身上安了摄像头！ 　　——太牛逼了，昱哥成人礼牵手宋书词唱《永远记得》，杳殿成人礼剪刀手发布和余燃的HE向cp视频[跪拜][跪拜] 　　——我终遇cp扬眉吐气！青梅竹马给我冲鸭，把吃香cp、要命cp、拾粽cp那些邪教通通给我压死！ 　　——凎！谁看了不说一句终遇cp是真的！ 　　——在？我嗑的cp这是拍MV公开了对不对？？！！ 　　…… 　　果不其然，视频的转发和评论全是嗑疯的cp党，当晚该视频转发便破了三万，评论过万，荣登热搜。 　　钟杳看得目瞪口呆，看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想起去询问两位朋友： 　　【杳杳：我好喜欢[亲亲]】 　　【杳杳：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我都还没告诉你们这件事，你们就都已经知道了？】 　　须臾，朋友们回复过来一道晴天霹雳： 　　【十五&贺贺：什么事？你和祁昱谈恋爱的事吗？】 　　【十五&贺贺：假如你们再明显一点，就可以先喜提家长问候，再喜提三天热搜了！】 　　钟杳：……！ 　　她和祁昱真的每次都表现得这样明显吗？ 　　可她明明觉得，他们在一起后比从前更克制，连挨得太近都不敢的！ 　　钟杳正反思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靳川的电话突然闪了过来。 　　她心一突，接电话时比昨晚开门还要心虚：“爸、爸爸，什么事？” 　　靳川的语气十分严肃：“爸爸有件事想问问你。”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语气，钟杳紧张得连呼吸都不禁放慢。 　　她心跳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更快，沉默许久才敢回：“好，你说。” 　　幻想之中的答案并没有来。 　　意外地，靳川问：“杳杳，你想不想和爸爸在大荧幕上合作一次？” 第86章 　　“杳杳，你想不想和爸爸在大荧幕上合作一次？” 　　钟杳本以为爸爸目光如炬，立刻就发现了她和祁昱的不对劲，本来已经做好等宣判的准备。 　　冷不丁听他提起大荧幕合作，一时还有些怔忪。 　　“杳杳？”那端，靳川又唤她一声。 　　钟杳回过神，笃定回应：“当然愿意，爸爸是接到什么新剧本了吗？” 　　却听靳川说：“是《女将军》，你不是很喜欢吗？” 　　钟杳反问：“这不会是爸爸给我的成人礼保留惊喜吧？” 　　她有些紧张，担心靳川为了自己和沈青谊妥协了什么。钟杳知道，当初他们会结怨，本就是因为她和沈青青的缘故。 　　如今，一切早已过去，她也没到非《女将军》不可的地步，她不想爸爸为了自己像沈青谊那样的人低头。 　　“也可以这么理解。”靳川低声一笑，说，“爸爸带你带资进组。” 　　“不用！”钟杳却又突然反悔了，“我们随时可以合作，但这样便宜敌人多不值得。” 　　她直言：“爸爸，我不喜欢沈青谊。而且，又不缺这一部作品，她不值得咱们俩一起替她赚钱。” 　　“谁说是给沈青谊赚钱了？”靳川的声音更带了几分笑意，“你当爸爸这么多年影帝白当的？既然带资进组了，不喜欢的人当然要踢掉。” 　　钟杳：“嗯？” 　　靳川：“这么多演员自导自演，同样地，影帝也可以既演戏又投资。”他说，“杳杳，我们父女双剑合璧，赚他个满盆钵。” 　　钟杳终于彻底理解他的意思，讶异反问，“爸爸，你想挤掉沈青谊入股《女将军》做制片，同时加盟电影演霍正吗，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钟杳早已不是那个刚入行的新人小女孩，涉及投资和成本，她便有些“学霸职业病”的冷静。 　　她知道，做电影和单纯演电影不一样。 　　以演员身份加入一部电影，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将角色和剧本诠释好；但若是做制片，就得考虑更多：成本控制，宣发渠道，发行计划，甚至是不可控的意外因素等等。 　　有时候一部影片空有演员的演技是不够的，《女将军》到底是陈星阑的新人新作，他父亲陈文康究竟参与到哪种程度尚未可知。 　　而且，《女将军》这种题材就注定了投资不会小，起码要过亿。靳川辛辛苦苦拍戏这么多年，钟杳难免会有些忧虑。 　　靳川并不知道女儿的小脑袋瓜想了那么远，事实上，他作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早有自己的考究。 　　所以他只是对女儿说：“杳杳，我们赌得起。你来不来和爸爸打这一仗？” 　　—— 　　翌日，北京某高档会所，沈青谊和宋拾面对面而坐。 　　是沈青谊直接通过宋拾经纪人约的她，所以宋拾虽然不喜欢沈家的人，却还是来了。 　　“沈总，”宋拾礼貌询问，“您今天约我来，请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沈青谊笑吟吟的，令宋拾心里没由来地涌出股不祥的预感，她猜测应该不是和工作相关的事，否则经纪人不可能不提前透露风声。 　　却不料，沈青谊拿给她一个文件夹说：“阿姨这有个剧本，或许你会感兴趣。” 　　宋拾怔忪，不知沈青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将文件夹接过来。 　　打开，硕大的加粗标题《女将军》跃入眼帘。 　　宋拾猛的一抬头，直直看向沈青谊。 　　《女将军》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但那只是对于媒体和圈外罢了，一部电影在甄选演员期间，是无法做到对业内完全保密的。 　　宋拾最初是从经纪人那知道的这个剧本，毕竟她是打星出生，后来跟钟杳上了节目后，出演的《武杀》也算小有成就。 　　这样飒美的大女主，公司想替宋拾争取并不意外，只不过，是陈导那边看不上她。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边咬得很死，连个试镜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直到钟杳成人礼那天。 　　钟杳在试镜现场碰见沈青谊，并遭到不公正待遇后，便再没想过能拿到这个剧本。主创团队和电影未来她不敢断言，但剧本本身是不错的，所以钟杳想到了宋拾。 　　这个大女主剧本，加上陈文康的监制，无论如何也比普通电影强上许多。 　　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委婉地和宋拾提了《女将军》，要宋拾叫经济人去争取一下。 　　宋拾虽大大咧咧，却不笨。 　　钟杳忽然提起《女将军》，此时此刻沈青谊又拿着剧本出现在她眼前，那些零散的事情便能够被串起来了。 　　为什么陈导连个试镜的机会都不给？因为陈文康和靳川有合作，恐怕钟杳是陈导父子定下的人选，她和钟杳又是这样的关系，自然不可能再给她发邀请。 　　而为什么钟杳最终又没演《女将军》？或许正是与眼前的沈青谊有关。 　　宋拾没有继续翻开剧本，定定看着女人问：“沈总，你给我这个剧本，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的沈青谊，尚不知道陈文康和靳川那边的动向，她笑得和善：“宋拾，你的《武杀》我看过，非常飒爽。阿姨是这片子的制片，想给你一个机会。” 　　当然，沈青谊并不会觉得宋拾对钟杳的事一无所知。 　　所以她在宋拾回答之前，又直白道：“先别急着拒绝，我希望你看过剧本之后再做决定，反正，只是看看剧本而已并不影响任何对吗？” 　　宋拾按住剧本的手一顿。 　　其实光《女将军》这个名字，就足够吸引她了。 　　她默了默，最终还是继续翻开了剧本。 　　沈青谊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刚才的话没错，只是看一看过过眼瘾而已，的确不影响任何。 　　起初，宋拾还微微皱眉，但渐渐地，她眼看霍石兰一身红妆换戎装，于战场拼杀时时千钧一发时，她全情投入了。 　　女孩看得太投入，没有发现，她对面的沈青谊扬唇无声地笑了。 　　沈青谊认为，其实从宋拾再度翻开剧本时，她就动心了，而她自己的目的或将达成。 　　是的，沈青谊就是故意要给宋拾机会。 　　她的女儿青青，被朋友被喜欢的人背叛性情大变，一度致郁。她从前没有行动，不代表她已经忘了，或大度的要揭过此事。 　　沈青谊只是在等，而现在，机会来了。 　　她也要让这小姑娘尝尝被朋友背叛的滋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件事才能算揭过。 　　沈青谊心中的算盘打得响亮，却见对面宋拾合上剧本后深吸一口气。 　　这样一个适合打星的本子，她认为宋拾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然而—— 　　宋拾却起身说：“沈总，谢谢你的好意。” 　　竟是一副拒绝的口吻。 　　沈青谊微微皱眉。 　　眼看着小姑娘要走，她眯了眯眼问：“宋拾，你知不知道这部电影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宋拾脚步一顿。 　　同时，身后沈青谊极具诱惑地声音传来： 　　“且不说导二代处女作，陈文康监制的话题度。一个女打星，一生能遇到几个‘女将军’？这样的花木兰式人物，本身就带有张力，这是你让所有人所有导演看到你的机会。上一个抓住机会的内娱女打星，最后去了好莱坞。宋拾，连迪士尼都钟爱‘花木兰’，难道你就舍得这样放弃女将军？” 　　“还是说你的娱乐圈打星梦，事实上，还没有那一点私人恩怨重要？我为什么弃钟杳而选你，因为我认为你比她更合适。” 　　一字一句皆是蛊惑，全砸在宋拾心上，令她愈发抬不动脚步。 　　沈青谊见她动摇，予以她最后也是最沉重一击。 　　她说：“宋拾，无论《女将军》成功与否，对你都百利而无一害。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拒绝，况且，我相信像钟杳那样的朋友，肯定会理解和支持你的不是吗？” 　　—— 　　在宋拾和沈青谊交谈之时，钟杳和靳川正好抵达云水镇，他们特意回来给钟晚扫墓。 　　往年，父女俩都是春忌日和春节才回来，但今年钟杳满十八岁了，她的成人礼也该和妈妈分享。 　　云水镇旅游业彻底做起来后，便不允许轿车再开进去。靳川和钟杳在镇口下了车，如同当年第一次回来这，钟杳穿过一条条小巷道拐到了妈妈的墓碑前。 　　与钟晚下葬那次不同，父女俩这次已经从生疏到亲密。 　　墓碑前，钟杳主动挽住了爸爸的手，然后摸了摸妈妈墓碑前的照片说：“妈妈，我十八岁啦，和爸爸一起来看看你。” 　　靳川揉揉她脑袋，也笑着看向墓碑：“晚晚，你放心，我和女儿会很好。” 　　顿了顿，他似承诺般道：“杳杳十八岁了，但我会更好的保护她，她会继续快快乐乐长大。” 　　墓碑上的钟晚笑得温柔，好像在回应父女俩。 　　钟杳在墓碑前坐下，一如既往地，对着她的照片诉说：“妈妈，我成人礼那天戴了你提前为我准备的手镯，很漂亮很漂亮，所有人都说和爸爸挑的裙子很般配……” 　　少女对着妈妈的照片诉说成人礼的场面和礼物，一如当初刚到北京，心情不好时对着相册那样。 　　落在靳川眼里，令他想起她夏令营寄来的信，也是这样琐碎，这样的口吻。 　　他才发现，或许，这其实是她表达思念的方式。 　　现在的钟杳依旧会思念会倾诉，但她和以前也不完全一样了，她不再孤单，幸福里也不再暗含那样多的苦涩。 　　这些思念，她已经能够笑着说了。 　　然而靳川还是心疼女儿。 　　墓碑前，他先看钟晚一眼，然后对女儿伸出手说：“杳杳，以后你有什么话来不及和妈妈说，也可以先告诉爸爸。” 　　他还一本正经地道：“我相信晚晚会理解。” 　　钟杳偏过头，好像还是那个傲娇小姑娘：“才不要，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有些秘密不会告诉爸爸。” 　　父女俩一个对视，默契微笑。 　　碑上的女人也在笑，就好像一家三口并未分开。 　　- 　　扫过墓之后，父女俩又去了一趟孙六娘的店里。 　　这两年云水镇旅游业日渐发达，孙六娘将自己的一间铺子改来开了个小餐馆，卖点小镇的特色菜，生意意外的不错。 　　钟杳听孙六娘说，有很多人因为她来到这里，她在与有荣焉的同时，替六姨想了个招揽客人的主意。 　　她特意带着爸爸到六姨的小店，先在门口与招牌合影一张，然后又让六姨炒了几个菜，和爸爸坐桌上连同一桌子菜拍了照。 　　之后，她对孙六娘说：“六姨，等今晚微博人比较多的时候，我就把今天的照片都发网上。你把照片拿去照相馆洗出来，再贴在这面墙的正中央，就说是我和爸爸亲情推荐的店。这样生意肯定更好，外面很多网红店都有这样一个照片墙。” 　　说着，钟杳又摸出个拍立得：“六姨，游客来吃饭，你免费替他们拍照，允许在照片签名贴在这面墙上。这样大家就觉得更有仪式感了，底片没了你就发消息告诉我，我替你买了寄过来。” 　　孙六娘刚送她一份成人礼礼物，她就立刻回一份大礼。 　　“你呀你，”孙六娘拨拨钟杳额前的碎发，宠溺地说，“真是六姨的小机灵鬼。” 　　她也不和自家闺女客气，笑眯眯收下她的礼物道：“等六姨赚大钱了，又给我们杳杳买漂亮衣服。” 　　靳川见小姑娘笑得开心，也不催促她离开，两人便在店里多留了会儿。 　　结果，再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前来“考古”的钟杳的粉丝，小粽子慧眼如炬，一眼便认出父女俩。 　　他们只好又多留一会儿，和粉丝们合影、签名，越耽搁越久。 　　根本就没等到钟杳特意发微博，他们在孙六娘店里的照片，便慢慢被粉丝刷到热搜中上游。 　　而钟杳也不必再等晚上人多，趁着这会儿的热度，坐在车上直接连带着定位一起更新了微博动态。 　　恰是六月底，可以预见，至少这个暑期六姨小店的生意会很不错了！ 　　想做的都做了，最后钟杳跟着爸爸心满意足离开。 　　约莫是刚到北京，她突然接到了宋拾的电话。 　　睡眼惺忪中，钟杳摁下接听键，打着呵欠问石头什么事。 　　“杳杳……”那端，宋拾沉默许久，却只问她，“你回北京了吗？” 　　钟杳听出她声音不太对，瞌睡醒了大半，她坐直身体说：“我刚到，石头，你怎么了？要不要我现在来找你？” 　　“没，不用不用。”宋拾反常的有些别扭，“我就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怕你还在老家，惹你不开心。” 　　她越这样说，钟杳越担心：“没关系的石头，你尽管说，我肯定不会不开心。” 　　宋拾：“好，那我说了。” 　　“嗯。” 　　“今天沈青谊通过我经纪人约我见面了，她递给我《女将军》的剧本。” 　　“什么？！”钟杳腾地起身，差点儿没撞到车顶。 　　她昨晚才刚和爸爸讨论了要带资进组，从沈青谊手中截胡《女将军》的事，但如果在这之前，沈青谊找了石头演霍石兰的话，那事情可能就又麻烦了…… 　　况且，钟杳自己先前也主动跟宋拾提过这个剧本，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反对朋友接。就是，爸爸可能要失望了。 　　钟杳一时有些发愁。 　　却听那边宋拾说：“杳杳你别急，我拒绝沈青谊了！” 　　“啊？”钟杳更懵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拒绝？石头，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角色吗？”否则，她也不会将此事告诉朋友。 　　宋拾笑了笑：“杳杳，这个剧本一开始连试镜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你猜沈青谊为什么突然找我去演？” 　　钟杳：“石头……” 　　宋拾很清醒，打断她的话，继续道：“她就是想让你不开心。杳杳，我不能让她得意，我不会背叛你。” 　　她说：“那个剧本很精彩，我差点就动摇了，所以我觉得对你，我好抱歉。” 　　“石头，”钟杳语气酸酸的，“你怎么这么傻？” 　　这么好的机会送到眼前，居然为这样幼稚的理由就拒绝了。 　　钟杳突然有点难受，她一时都不知道，还该不该把靳川的计划告诉宋拾，她怕她会更难过。 　　两个女孩相对沉默了好一瞬。 　　最后，钟杳还是开了口：“石头，对不起，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这对你可能是个坏消息。” 　　宋拾：“嗯？你说。” 　　钟杳便将靳川的计划提前告诉了宋拾，末了，她解释：“爸爸也是昨晚才突然来问我，今天我们又回云水镇扫墓了，就没来得及告诉你。石头，对不起，我向你推荐这个剧本，可最后自己却又回去演。” 　　她说：“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了。” 　　尤其是，她还为了自己，主动拒绝掉送到手中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钟杳都动摇了再继续去拍《女将军》的想法。 　　那端，宋拾先怔了怔，然后笑了：“那这么说沈青谊还不知道，她这个所谓的制片人要被挤掉咯？那她岂不是要被气死了，看她以后还做不做离间人的坏事！” 　　女孩语气轻快，倒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钟杳不禁说：“石头，谢谢你。你真傻，但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宋拾扬唇：“行，那我现在就录音发给祁昱，让他知道我们拾粽cp才是真的。” 　　钟杳被她逗笑。 　　然后宋拾才说：“杳杳，你不欠我什么，这个剧本原本就该是你的。如果不是沈青谊和你们家有恩怨，我连和它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会有。杳杳，有一天我会拿到真正属于我的女将军。” 　　—— 　　和宋拾通过话之后，钟杳这天的心情就有些微低落。 　　总觉得，《女将军》这部电影波折太多，一切都不那么完美。 　　她在思考，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钟杳一直想到了深夜，祁昱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整个人的情绪才总算从这件事中挣脱。 　　“怎么不开心？”视频那边，少年将手机拿近，调侃说，“是不是我刚才离得有点儿远，你没看清楚我英俊的脸，所以不高兴？” 　　“什么啊。”钟杳嘟哝，“哪有你这么自恋的人。” 　　祁昱笑：“我自恋，你初中不是就知道了吗？杳杳，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看阿姨好不好，有我分散你的注意力，你就不那么难过了。” 　　原来，他以为是她去扫墓，想到妈妈离开了才不开心。 　　钟杳也不解释，只笑着点点头。 　　祁昱见她笑了，立刻发她一个视频文件转移话题：“杳杳，你看这个了吗？唐一鸣发给我的，还挺有意思。” 　　他很积极地问：“你要不要拿iPad现在看看？” 　　钟杳只瞄一眼，便认出是十五和贺伶俐剪辑的那个cp视频。 　　她笑意愈深，故意说：“不看，看多了网友发的东西，会更不开心。” 　　“这个不一样，你看了肯定开心。”祁昱再接再厉地劝慰。 　　钟杳憋着笑：“哦？那你先说三个我必看的理由。” 　　少女一反常态，忽然不断和他打太极，祁昱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倏地，他伸手戳戳屏幕：“女朋友，你学坏了啊，你是不是早偷偷看过我们的CP视频了。” 　　女朋友三个字落在钟杳心尖，撩得她想入非非，暂时忘了一切的烦恼。 　　本来她还想继续骗骗少年的，被他这么一说，她没忍住把朋友们的保留惊喜全招了。 　　没想到，祁昱听完，还有点遗憾似的道：“她们素材还是太少了，下次再剪视频，你记得叫他们先联系我。” 　　“还有下次？”钟杳嗔他，“想得美。” 　　少女周遭的不悦阴霾终于尽数散去。 　　祁昱这才提起正事：“杳杳，你是不是要拍《女将军》？” 　　钟杳微微瞪眼：“这部电影的保密性这么差吗？” 　　祁昱：“我妈要和你爸一起投资，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客串霍石兰的竹马。” 　　原来如此，难怪靳川很有底气的模样，原来还拉了同盟。 　　但听祁昱这样说，钟杳却没有表现得很兴奋，她只问：“可是你《线》还没杀青吧？这样会不会太赶？” 　　祁昱：“不会，我杀青后再来和你补拍。” 　　钟杳却仍在质疑：“会影响你的格调吧？《线》如果提名了奥奖，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女将军》这部片子有我和爸爸，还有陈文康监制，排面就已经很大了。” 　　她非常清醒地说：“祁昱，你别为了和我谈恋爱，乱发展事业。” 　　视频那端，祁昱目光灼灼看着她，勾唇道：“我都征战奥奖了，还不能转型拍戏时，去女朋友的戏里客串一下吗？” 　　钟杳每次听他说“女朋友”，就忍不住耳尖发热，心猿意马。 　　可这次，她却格外坚定：“我当然也想和你再度合作。但是，祁昱，有一个人比你更合适这个偷偷教霍石兰武功的竹马。” 　　祁昱警觉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酸溜溜：“谁？谁比我更适和我女朋友搭戏？” 　　“宋拾。”钟杳收起所有玩笑的语气，郑重地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少年，“我想邀请石头来反串霍石兰的竹马。” 第87章 　　沈青谊收到陈文康电话时，她正在面见沈心妍。 　　陈文康告诉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议，而她恰好也想带沈心妍去试镜，双方便直接约了面谈。 　　宋拾坚定的拒绝，令沈青谊大跌眼镜，她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内心的那口气也愈发咽不下去。 　　她认为不过是年轻小女孩幼稚，被所谓的姐妹情冲昏了头脑，若是钟杳真为宋拾考虑，又怎会让朋友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沈青谊商人做久了，已经不信这个圈子里还有那种傻得天真的友谊。 　　既然敌人的朋友无法离间，那就拉拢敌人的敌人。 　　符雨涵现在被她妈妈关在家，当然是无法再煽动，于是沈青谊将目光放在了刚归国的沈心妍身上。 　　沈心妍和钟杳算不上有恩怨，却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她回归之作《帝王恩》开播之初便被钟杳那边《梦想纪念册》拉踩，又怎会不想扳回一成呢？ 　　再说了，抛却竞争恩怨，《女将军》的制作本来也不差。就算前期陈星阑这个新人导二代不被看好，沈心妍也不被看好，只要陈文康这个监制多为他儿子费点心，想来也不会太差。 　　刚归国又在《帝王恩》落败受嘲的沈心妍，本来也很需要这样一个“涅槃女将军”的机会，因此沈青谊找上门来她自是满口答应。 　　沈青谊私以为，找沈心妍来演《女将军》，既然可以膈应钟杳的团队，若红了她旗下的艺人席云洲也能获得热度，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两个女人踌躇满志地赶往陈家父子的家中，却万万没想到—— 　　竟会在陈家客厅，见到影帝靳川。 　　沈心妍眼睛一亮，以为是陈文康凭借旧情，竟拉到国际影帝靳川来演霍石兰的将军父亲。 　　这是一部大女主电影，倘若今天试镜成功，那她岂不是拥有了国际影帝做配的机会？！ 　　她太兴奋，没有注意到身边沈青谊眸光一暗，皱了皱眉。 　　霍正的角色明明定了青谊传媒的柏恒，沈青谊并不认为靳川会在女儿被踢出局后，还好心的来客串别的人物。 　　于沈青谊而言，在这里见到靳川并非什么好事。 　　但她到底是一个娱乐公司的总裁，也不至于在这点场面下就乱了阵脚。 　　沈青谊笑吟吟走过去，调侃说：“什么风把我们戛纳影帝给吹了过来？” 　　她甚至还故意刺他：“该不是我刷了你宝贝女儿，你来找我这个制片算账的吧？” 　　女人这话说得不客气，却见靳川轻声哼笑，面上表情并无波澜。 　　“沈总，两年前我《破晓》拿的威尼斯电影节影帝就不值得有姓名吗？”他掀起眼皮看沈青谊一眼，淡淡回讽：“在娱乐圈消息这么滞后，沈总得小心了。” 　　沈青谊笑笑，没有再接话，而是将身后的沈心妍引荐过来，转头对陈文康说：“陈导，这是心妍，我今天找你就是想推荐个新的女主角人选。” 　　她说罢，还特意又看向靳川道：“正好咱们双料国际影帝也在，麻烦靳老师也给打打分。” 　　先踢靳川女儿出局，又请他现场看女儿敌人试镜，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然而，从前那个为个破手机就不惜曝光私生女关系的靳川，今天心态似乎超乎沈青谊想象。 　　男人非但没生气，还反而笑意更深，这令她心底没有拍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还是沈心妍主动站了出来问号：“两位陈导好，靳老师好，我是沈心妍，非常感谢大家给我这个试镜的机会。” 　　沈青谊和靳川之间的火药味很浓，沈青谊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机会太难得，她须得抓住。 　　所以顿了顿，她又主动问：“请问老师们，这次试镜是你们指定片段呢，还是我自己选择一段？” 　　不知是否错觉，她话落音，屋内的寂静更诡异了几分。 　　许久，是陈文康对着沈青谊开了口：“抱歉沈总，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要商量终止合作的事。” 　　沈心妍心中重重一落，猛地瞪大了眼睛。 　　而她身旁，沈青谊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难以置信反问：“终止合作？陈导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兜圈子的必要。 　　陈文康冷静解释：“沈总，不瞒你说，我心中女主最属意的的人选是钟杳。那次试镜之后，我和你就此事也已经商议过多次，很遗憾，我们未能达成一致，所以我也只能按照合同规定终止合作。” 　　沈青谊霎时蒙了。 　　他们的合约里的确有一条是：“若双方就选角一事未能协商一致，可在开机前终止合作关系”。 　　可这种条款显然是投资方为了塞人加的，都是投资人不满意彻底的，哪有导演主动放弃投资的？ 　　沈青谊再看眼含笑意的靳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人简直是疯子，他就为了给女儿出口气，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倾家荡产投资一个导二代的处女作，这要是折了，那可是事业和财富的双重损失！ 　　“陈导，”沈青谊都气笑了，“我得提醒您一句，并不是拿了影帝就懂得如何做电影了。” 　　闹到这个地步，她也懒得再指桑骂槐，直接又道：“靳老师，您这投资要是失败了，恐怕得对赌下凡拍好几部电视剧才能回本吧？还有，若是失败了折损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口碑，恐怕您女儿也不会好呢。” 　　沈青谊都可以想象，那些喷子会怎样骂他们父女： 　　“影帝之女妄图捆绑爸爸一飞冲天，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国际影帝为替女儿铺路做配，惨遭滑铁卢，现实告诉影帝，揠苗助长不可取！” 　　她认为，靳川这根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做法。 　　女人这一席话，算是将陈家父子和靳川都得罪透了。 　　不等父亲开口，陈星阑直接说：“既然沈总这样不看好我们的作品，那就更不必勉强合作。这是终止合作的声明，若没有别的异议烦请沈总签字，我们这小陈家容不下您这位商业巨子。” 　　闻言，靳川轻笑：“沈总何必如此激动？我和我女儿的前途不劳您担心，真折了就像你说的还能拍电视剧回本。” 　　“所以，”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女人，“不好意思了，沈总你这笔生意我截定了。” 　　最后，靳川才瞄一眼沈心妍：“今天只能麻烦你和你的演员白跑一趟了。” 　　沈心妍脸色一白，心里恨得要死。 　　倒不是恨靳川的嘲讽，而是恨沈青谊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带自己过来丢人现眼。如果早知道竞争对手是靳川和钟杳，她根本不会来，此刻也不至于像个跳梁小丑般立在这里。 　　如今，恐怕陈家父子和靳川都以为她是沈青谊的人，而她想到前男友席云洲又在青谊旗下，心中火气登时更大。 　　“沈总，感谢您给的机会，不过，下次沈总还是在投资十拿九稳后再抛橄榄枝吧！”沈心妍气得眼晕。一时也没想太多，丢下讥讽的话拂袖而去。 　　沈青谊两面受击，心里未必就比沈心妍好过。 　　她气血翻涌，也再不记得什么风度仪态，恶狠狠对着屋内的人们诅咒：“那我只能祝陈导和靳老师早日回本了。” 　　然后她签字摔门而去，一场闹剧总算结束。 　　—— 　　沈青谊这边尘埃落定后，宋拾经纪人那边才突然接到了试镜邀请。 　　宋拾觉得这次的试镜很奇怪，经纪人不仅没给她发剧本说是哪部戏，甚至连个片段也没有。就只发了个地址给她。 　　若非再三打电话和经纪人本人确认过，她简直要怀疑这是谁的恶作剧。 　　宋拾带着满腹疑问赶去了试镜现场，到了指定地址才发现是栋小别墅，估计是哪位导演的家。 　　她被吊得太好奇，连带着摁门铃时都有些急促。 　　这样的排场，宋拾直觉是位大导，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迎接惊喜。 　　却不料——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钟杳！ 　　“杳杳？”宋拾傻眼了，“这，这……不是试镜地点吗？” 　　钟杳伸手拉她进来，边走边说：“没错，这就是试镜现场，快进来和两位陈导打个招呼吧。” 　　然后宋拾彻底蒙了，她在屋里看见了陈文康陈星阑父子以外，她还看见了靳川。 　　“不会是《女将军》吧？！”宋拾震惊得连问候都忘了。 　　“你说呢？”钟杳的反应说明一切。 　　“可是……你不是，你不是说……”面对陈家父子，宋拾想说女主已经定了钟杳，却又怕说错话，一时有些语塞。 　　陈星阑这时笑着上前宽慰：“别紧张，女主角的确是定了钟杳，但别的角色还没定。” 　　顿了顿，他说：“我们制片和女主同时推荐你来反串霍石兰的竹马，怎么样，想试试吗？” 　　是的，今天叫宋拾来，正是要她试镜戏份只比将军霍正少的男性角色。 　　竹马楚逸从小和霍石兰相识，教她习武，霍石兰后来能成一代女将军楚逸也功不可没。 　　这个角色可谓是半个男主，争抢的人只多不少。 　　今天的试镜之所以搞得这样神秘，其实也是在帮宋拾。 　　钟杳推荐宋拾反串，靳川再默许和陈导父子商议，就已经是种纵容。 　　她想帮朋友，却不是要搞真正的资本入场那套，《女将军》已经是大家共同的心血，她希望宋拾凭自己的本事拿到这个角色。 　　若提前告诉宋拾，和她对戏准备得非常充分，未必能体现她的真实水平，是变相的作弊。 　　反正宋拾先前已经看过一遍剧本，所以钟杳他们采取了这样的方式约她来试镜。 　　即便如此，陈文康也担心两个小女孩之间难免有聊过。 　　他沉吟一瞬，在宋拾还没回过神时，就抽出一张纸递给宋拾说：“你就和钟杳搭这段戏吧。” 　　钟杳垂眸，发现陈导直接指了段，本不该她们饰演的一段戏。 　　那是幼时霍石兰和楚逸的一段对手戏，彼时，两人大约六七岁，电影中将由两位演员演绎。 　　是就算钟杳和宋拾提前沟通过剧本，也不可能对过戏的一段，更遑论是只迅速扫过一遍剧本的宋拾。 　　钟杳颇有些担心地看向朋友。 　　宋拾一笑，显然已经消化整件事情，她并未展露半点怯意，反而双目盛光地问：“陈导，可以给我几分钟准备下吗？我水平比不上钟杳，得花点时间入戏。” 　　竟是非常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陈文康欣赏她的坦诚，颔首：“没问题，给你十分钟熟悉这段剧情。” 　　十分钟后，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分别而立。 　　钟杳还是那娴静的模样，而宋拾显然已经进入状态，方才她眼里的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漠视。 　　俨然已经是那个哥哥战死沙场，家庭支离破碎，跟随母亲隐居乡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关心的小少年楚逸。 　　这天，他背着背篓，本是要去帮母亲摘菜。 　　行至半途却见前方小路上，一个小女孩正和几个同龄小孩争辩，是霍石兰又在同别人争辩她参军爸爸的问题。 　　别人都说霍家的霍正做了逃兵，又抛妻弃女，所以才既无法在军营里找到他，也无法在家中等到他。 　　村里人人都骂霍正叛徒懦夫，唯有他的女儿霍石兰，逢人就说她的父亲是征战沙场的英雄。 　　对此，大人都一笑置之，但小孩子们却总要戳着她脊梁骨笑话她，必要之时便用拳头让她承认父亲是懦夫。 　　霍石兰从不肯低头，所以总是和人打得头破血流。 　　客厅里，只见钟杳的面容忽然坚毅，而她双目又含着几分天真。 　　她为了模拟孩童，甚至故意用了有些娇嗲的声音说话：“你们住口，不许说我爹爹的坏话，我爹爹才不是懦夫，他是大英雄！” 　　“就说就说，霍正就是大叛徒，就是懦夫小人！” 　　霍石兰急红了眼，也不管自己是个姑娘，主动上了手：“你这只蠢牛，你再说？我要替爹爹撕烂你的嘴！” 　　总爱和她作对的几个臭小孩又怎会服气？立刻便合起伙儿来扭打她。 　　全程都是“无实物”表演，钟杳却一个人演出了一群小孩打闹的氛围。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护住自己的头发，一手去拨开撕扯自己的小孩。她双手难敌四拳，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着急或是委屈。 　　而这双通红倔强的眼，此时此刻正直直盯着背背篓走来的楚逸。 　　霍石兰昨天刚听大人们说了，楚逸的哥哥就上过战场，所以她投去了期盼的目光，投去了求救的信号。 　　她以为楚逸能理解自己，会帮助自己。 　　少女表演得太好，以至于宋拾完全被她所感染。 　　她就像真正的楚逸，只淡漠扫一眼，仿佛根本没看见这里有人，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现在的楚逸，只是代替哥哥陪伴母亲的行尸走肉，他痛恨这个世界，漠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这些打闹声只令他心烦，他只想快点离开。 　　却不料—— 　　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叫住他说：“楚逸，你知道的。你哥哥也上过战场，你知道我爹爹不是懦夫，是大英雄对不对？” 　　楚逸脚步猛地一滞。 　　自从哥哥死了，身边的人都很小心翼翼，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地上的霍石兰，他脸上眼里终于不再只是淡漠，出现了诸如惊讶和嘲讽这样更鲜活的表情。 　　楚逸想，霍石兰果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丫头，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提起别人的伤口。 　　扮演楚逸的宋拾突然笑了。 　　她明明很生气，却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返身回去。折柳为剑，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全部打在痛处，三两下就将霍石兰周遭的臭小孩们打得作鸟兽散。 　　霍石兰立刻破涕为笑，起身蹦跶到他身边，连脸上的灰也没抹掉。 　　女孩一双乌目亮晶晶的，正欲开口道谢说点什么。 　　却见楚逸又冷了眼，用比刚才那些臭小孩更冷漠的声音说：“他们说得没错，你爸爸不是英雄，是抛妻弃女的懦夫。” 　　话毕，他将柳枝随意一扔，转身就走。 　　宋拾举手投足，竟真有股杀人诛心的狠劲。 　　“楚逸，”钟杳蹬蹬跑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她，“你不可以这样说，你把话收回去。” 　　宋拾从小摸爬滚打，本就比钟杳还高一些，这也是她先前约戏份很难的缘故，能和她搭戏的男演员太少了。 　　但此刻，她正要垂目睥睨钟杳，讥讽她：“为什么不能？我偏要说。” 　　钟杳猛地一愣，宋拾自己改动了这场戏，原剧本里楚逸只是居高临下冷漠问，并没有此刻这般睥睨之感。 　　但这样一改，似乎更有张力。 　　她便也跟着宋拾改，将发愣的霍石兰，改成现在。 　　钟杳咬一下唇，天真又倔强：“因为你救了我，你是好人，好人不会骂我爹爹。” 　　霍石兰越是天真烂漫，楚逸越是烦躁。 　　宋拾又笑了，就和她刚才返身回来救她那时一样，满眼讥讽：“霍石兰，那你正好长点记性。我救你却依然要骂你父亲，我不是什么好人，同理，你父亲上过战场，他依旧是懦夫。” 　　话毕，她伸手推开钟杳，很重，仿佛发泄，仿佛在不断说服自己的楚逸。 　　至此，整个试镜片段结束。 　　两个女孩一个闭眼，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然后都紧张而期待地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三位长辈。 　　她们都想知道结果如何。 　　这又不是什么公开试镜，内部推荐应当无须考虑太久。 　　只见陈星阑露出笑容，连连赞叹：“不错，不愧是一对演技派好朋友，这是约好了一起改戏玩？” 　　他半开玩笑半是真的问：“老实交代，这段戏你们是不是提前对过？” 　　这也正是陈文康和靳川所想知道的，因为两个女孩刚才的表演太有张力，宋拾的演技是有些匠气，却比当初柏恒和钟杳搭戏有张力得多。 　　尤其是她们方才互相改变的那个互动，使楚逸些许扭曲的性格跃然纸上，令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助力竹马而已。 　　两个女孩第一次搭戏能有这样的火花，着实妙也，难免让人怀疑她们提前沟通过。 　　“没有！” 　　“绝对没有！” 　　却听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否认。 　　宋拾和钟杳一个对视，又默契地笑了。 　　钟杳解释：“陈导，爸爸，我们绝对绝对没有提前商量过剧本。我的剧本根本不是最终试镜的版本，给我的那个也没有今天陈叔叔挑的这张完善，我都没见过完整的这段戏，宋拾就更不可能看到了。” 　　宋拾也附和道：“是，我的剧本是从沈青谊那里看见的，刚才改那一幕戏，是我那天看剧本就觉得楚逸这个角色总是淡漠无神有些乏味。”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解释：“当然，我没有说剧本不好的意思，就是我觉得演员个人也该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如果我是楚逸，我会觉得霍石兰的话在动摇自己的世界观，表现得就也应该更偏激一点。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愚见，希望陈导们不要笑话我。” 　　是了，别说试镜阶段，就是拍摄期间剧本也可能一改再改。 　　先前发出去的《女将军》剧本都未经深度雕琢，基本只体现大纲情节，以及基本人设。 　　“好！很好！”一直沉默的陈文康突然开了口，他说，“好一个动摇世界观的理解。” 　　而就在他话落音的同时，靳川也笑着向前，朝宋拾伸出手：“宋拾，欢迎加入《女将军》。” 　　—— 　　宋拾参演《女将军》的事也尘埃落定后，钟杳便没再关注其他选角的环节，她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是她第一次拍古装、拍打戏，仪态和身段要练，台词风格要练，舞刀弄枪的打戏场面更要练。 　　与此同时，七月迫近，期末考试也越来越近，她还得花费时间搞学业。 　　最近的一周，钟杳又恢复了铁血作息，每天的睡眠已经缩减到只有五个小时。 　　她一边闭关冲刺期末，一边还要抽空和宋拾提前练剑，双臂每天累到连拿笔都在颤抖。 　　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十天，七月上旬，桃李高中便举行了期末考试。 　　若非已经是高二阶段的最后一次考试，钟杳简直又想直接请假，因为她最近练习的长矛太重了，已经到了影响她书法的地步。 　　语文考试写作文的时候，她手酸到差点没给自己写哭。 　　而且看她写得眼含热泪的，监考老师还以为这个小演员情感已经充沛到，连写作文都能把自己感动哭的地步，惹得老师全程都站在她旁边观摩她的作文创作…… 　　好不容易才撑到期末考试结束，钟杳以为终于只用担心新电影的准备和拍摄事宜，不成想——班主任潘高峰将她约到办公室，和她谈起了动员会的事。 　　动员会是桃李高中的传统，每届高三学生在正式开学前，都要先进行一场动员会，以鼓起大家冲刺的干劲。 　　潘高峰找钟杳过来，问她：“钟杳，老师想推举你做动员会的学生代表，这个得上台讲话，你到时候方便来吗？” 　　这基本也是学校的意思，毕竟钟杳有名气成绩也好，让她上台讲话既有说服力，带动能力肯定也比别的学生要强。 　　钟杳当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班主任紧接着又说：“行，老师会提前把时间表发给你和家长。对了，先前学校留的是你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吧？既然现在已经公开了和爸爸的关系，到时候方便的话，最好能让你爸爸也来参加。动员会鼓励的是学生，却也是在提醒家长，非常时期，一切得以高考为重，你尽量让爸爸也来参加行吗？” 　　钟杳：…… 　　是了，动员会要求学生和家长共同出席，旨在让学生全家都明白高三的重要性，以便为走读生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学习氛围。 　　让靳川来参加动员会么？这跟让他来替自己开家长会有什么区别呢？ 　　钟杳从小学起，就一直幻想过，如果她有爸爸，然后爸爸去替自己参加家长会将是怎样的情景。 　　但她没想到，当这一天真正要到来时，她居然会觉得紧张和难为情。 　　—— 　　钟杳答应了潘高峰会让爸爸和自己一起去，并且，她期末考试后也一直和靳川在一起进行封闭训练。 　　但她却一直没有找到几乎和爸爸说起这件事，倒也不全是难为情，而是因为他们每天的训练任务太重了。晚上结束后，别说谈正事了，她连和祁昱视频的力气也没有。 　　剧组替他们请了专业的武术指导老师，钟杳每天在剧组舞剑弄枪的同时，终于也第一次体会了吊威压。 　　因为靳川那一场意外事故，她后来对“威压”二字，一直都心存忌惮。 　　但这次，她要饰演的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其中不发从马背上空翻这样的剧情，若不借助威压根本不可能完成。 　　于是—— 　　在靳川的鼓励下，在工作的压力下，钟杳终于要直面内心的恐惧。 　　她穿上了威压的装备，才发现其实防护的绳索绕了一层又一层，勒得又紧，大夏天的只穿T恤就已经勒得人喘不过气起。 　　还踩在地面上时，钟杳的心跳如擂鼓，比她当初表白时还要紧张。 　　是爸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靳川也穿上了威压，他对她说：“别怕，爸爸和你一起飞。” 　　一股微妙的情绪自心底流过，刹那，脚底一轻，她好像一只小鸟突然就展翅飞向了天空。 　　地上的人越来越远，耳旁的风声大了些，就连天上的云也好像近了。 　　这是一种新鲜而又奇妙的体验，当钟杳悬于空中时，她的心反而霎时落回了实处。 　　她些许激动地看向靳川：“爸爸，我好像不怕了。” 　　靳川这时松开她的手：“那就自由翱翔吧。” 　　钟杳初次体验吊威压的感觉就爱上了，所以后来每天她都主动要求吊威压，外力拉着，她脚尖踩在柳叶上，仿佛一位真正会轻功的武林高手。 　　快乐是真快乐，却也同时给她带去了很多的“副作用”。 　　吊一次威压很费劲，所以她每次吊上去了，就会进行好长一段时间的威压戏练习，经常一吊好几个小时。 　　而这导致，钟杳每天晚上躺倒在床上时，身上的勒痕和擦伤都疼得她嗷嗷叫。 　　钟杳还没进组，就已经沉醉在了武戏的世界。 　　她忘了和靳川聊高三动员会的事，和祁昱联系的时间也急速下降，甚至比她当初又拍综艺又拍戏又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还要少。 　　于是—— 　　她的男朋友祁昱，亲自过来堵人了。 　　这天正午，大家要午休，刚将钟杳从训练场的威压上放下来。 　　祁昱便从天而降。 　　少年和宋拾并肩而来，两人同剧组的许多人打了招呼，一副是来探班宋拾的模样。 　　钟杳远远地看着，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祁昱的眼神每次偷偷投过来，她都莫名有一种偷偷幽会的紧张刺激感。 　　训练场上人多，两个人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时不时偷偷看对方一眼。 　　像极了补习班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 　　渐渐地，日头更加毒辣，训练场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 　　钟杳也拿着剧本，装模作样的往凉亭的方向走，假装自己是要过去趁着午休的时间研读剧本。 　　她身后，祁昱避开耳目，亦步亦趋地跟上。 　　终于，两人周围不再有第三人。 　　祁昱利落翻进凉亭，仿佛连多走两步都嫌浪费时间。 　　他揽少女的腰，拉她的手，将她一把带进怀里，低低地问她：“杳杳，想不想我？” 　　钟杳本该回应他，想，好想好想。 　　可是少年刚好拉到了她手腕上的伤痕，她吃痛，没忍住“呲”了一口气，又缩了缩手。 　　祁昱微顿。 　　一垂目，就看到了她手上青紫的伤痕。 　　当他再抬眼之时，钟杳也正好看他。 　　她知他会心疼，不等他问出口便微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疼的。” 　　祁昱心中一软，也不再肉麻地问“想不想他”这类的话。 　　他低头，轻轻去吻她手腕的伤口，然后温柔地说：“这是我们杳将军的勋章，女将军定将凯旋。” 第88章 　　时值七月，正午的日头最是毒辣。 　　整个训练场的人都回屋午休了，唯有凉亭里，一对少年少女不惧炎热，相对而坐。 　　祁昱在不小心抓到钟杳手腕上的伤口后，半哄半强制地检查了钟杳的手和腿，果不其然，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藏着的还有好多处。 　　被威压绳给勒的，和武戏老师学剑时给嗑的，空中练习时被树枝给划上的……都不是什么大的伤口，但白皙的皮肤上落下太多处，看起来仍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难怪她最近总拒绝他的视频通话。 　　除了练习太累，恐怕也是不想让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口。 　　夏日衣衫单薄，白天还能穿防晒衫遮着，但晚上回了酒店，总不至于还穿着长袖。 　　视频通话，他一两次察觉不了，多几次总能发现端倪。 　　祁昱想到这些就心疼不已。 　　但他却不说话，只拿棉签蘸药水，轻轻地涂在女孩的伤口上。 　　很轻很轻，像是对待什么珍贵宝石，怕稍重一点就会碰碎了似的。 　　“祁昱，”钟杳失笑，收回胳膊，“别涂啦，这些伤都已经快好了，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少年却不听，他像方才查看伤口时，坚持要将他看得见的伤痕都涂上药水。 　　末了，祁昱还像她小时候受伤后妈妈帮自己那样，轻轻对着伤口呼呼，轻轻吹几口气。 　　郑重而小心翼翼。 　　凉亭热烘烘的风吹过，吹得钟杳的一颗心快融化。 　　她捧住祁昱的脸，让他看自己，然后调侃说：“祁昱，拍古装戏谁还不受点伤呢？你这样要是让石头看见了，她肯定会和唐一鸣吐槽，明天他们就会来嘲笑你小题大做了。” 　　“别人我管不着，但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祁昱放下棉签和药水，握住她捧他脸的手说，“杳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没有进娱乐圈就好了。” 　　那样，或许她就已经和倪子墨他们一样，已经提前保送北大。她就不必在这烈日当空之下，辛苦的练剑吊威压，她的一双巧手更不必受伤。她应是在校园的书法上挥斥方遒，或是操控实验室精密仪器，记录着普通人看不懂的公式，研究出推动科技进步的成果。 　　钟杳并不知道，自己在男朋友心中，已然被神化至此。 　　她认真的说：“可是，我没进娱乐圈的话，又怎么能看见和体会这么精彩的世界呢？再说了，我还等着我们公开恋情那天，我的小粽子们痛骂顶流耽误他们妹妹的事业发展呢。” 　　她说：“祁昱，我觉得那天已经很近了。” 　　以前，钟杳琢磨着该如何摘星，但现在，她不用了。 　　她也成为了一颗星星，很快，她便能和自己喜欢的那颗星并肩高悬。 　　在娱乐圈拼搏固然没有做学霸轻松容易，但钟杳从未后悔。 　　沉默片刻后，她又补充说：“而且，我进娱乐圈又不全为了你，能和我爸爸一起拍戏披荆斩棘我很开心。” 　　她捏捏祁昱的脸道：“男朋友，不要太自恋哦。” 　　她这么一说，祁昱便释然很多。 　　他笑了笑：“是，女朋友太优秀，我还原地踏步的思考，是显得太自恋。” 　　“哇，你这个顶流都说原地踏步，内娱男明星听了想打人。”钟杳玩笑道。 　　祁昱却突然正色：“杳杳，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我的《线》杀青了，马上要安排新的试镜工作，可能很久都不能来看你了。” 　　即将长时间分别，钟杳竟没觉得难过，甚至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从祁昱提出想演《女将军》中的楚逸，再到今天，他突然跑到训练场来看自己。她其实一直都有点担心提前谈恋爱后，让少年变得有点恋爱脑，因此而耽误了他的工作计划和人生轨迹。 　　但现在看来，他没有。 　　钟杳问他：“你拍戏档期排这么紧，今年不办演唱会了？” 　　祁昱一开始毕竟有点“类爱豆”出身，发歌跳舞，也是初中快毕业了才转战荧幕。现在，他把拍戏的进程排这么满，应该是有转型的计划。 　　果真，祁昱立刻印证她的想法。 　　他说：“做了十几年爱豆，也是时候转型做演员了。” 　　毕竟，爱豆谈恋爱是“原罪”，但演员不是。 　　少年总共也才十八岁，恐怕全内娱如今也只有他敢大放厥词，说自己做了十几年爱豆了。 　　钟杳被他逗乐：“祁昱，你是不是全娱乐圈最早转型的男爱豆？” 　　她说：“多少爱豆十八岁还寂寂无名，你刚才说的话要是爆料出去，又得被各大营销号贴上‘嚣张超级星二代’的标签，然后给你骂得在热搜上挂个三天三夜。” 　　祁昱扬唇，忽的仰头亲一下她唇角。 　　“那我先收买手握大料的人。”他说。 　　七月的天很晴，风也热。 　　但钟杳总觉得天上的太阳也不及眼前的少年炙热灼人。 　　—— 　　八月，保密了许久的电影《女将军》，召开了开机发布会。 　　这毕竟是导二代陈星阑的处女作，陈文康希望，与电影相关的第一个话题，能落在儿子和他所执导的第一部作品上。所以，开机发布会上，钟杳和靳川这对父女搭档暂时都未曝光。 　　父女的首次大荧幕合作是个大话题，暂时藏一藏完全没问题。 　　但电影的开机发布会上，总不能一个主要演员都不曝光，那样就不叫搞神秘，而是浪费一个好好的宣传机会。 　　主创们商讨之后，决定率先公布宋拾宋拾反串男主角的消息。 　　于是，发布会直播视频中，观众们便看见台上除了主创团队，和客串霍石兰母亲的萧曼如影后外，唯一有些名气的年轻熟面孔是——宋拾。 　　宋拾本就是打星出道，而这部电影的片名又叫《女将军》，大家自然而然地认为她便是女主角霍石兰的人选。 　　【哇塞，这个将军人选我疯狂可！不愧是陈文康老师监制，有眼光！】 　　【虽然但是，宋拾这就搭上大导的大女主啦？她去年的《武杀》才终于做了电影女配，这算不算是一飞冲天了？】 　　【她演完《女将军》，拉她上位的钟杳在电影圈都被甩下了吧……杳殿虽然《梦想》大爆，但终究只是电视剧而已啊，电影只有个单元女主，最近又空窗，这低产出好虐。】 　　【虽然陈文康监制，但未必就一定是好电影吧？又不是他亲自掌镜。陈导儿子第一部戏，找到打星里最出众的宋拾演将军，其实还挺正常。我个人认为萧影后客串才是最大亮点，现在内娱还是人脉第一啊，钟杳拉宋拾一把，现在祁昱又拉她一把，她再不红都对不起朋友了！】 　　【呜呜呜呜呜好为石头开心，不管这个电影怎么样，但这可是大女主电影诶！满贯影后都给她做配，就已经超牛了好吧？！】 　　【唔，这《女将军》里最大的咖应该就是萧曼如了吧。一个横空出世的导二代，一个不温不火的打星，其实前途未卜啊……石头粉们还是理智点儿，再观望观望再高兴比较稳妥。】 　　在代入了宋拾饰演女主角霍石兰后，弹幕里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宋拾要一飞冲天了，有人觉得阵容一般其实生死未定。 　　彼时，发布会现场也正好到了宋拾的环节。 　　只见主持人走到女孩身边，神色颇有些激动地道：“接下来这位大家应该也不陌生了，她在荧幕上留下了无数飒爽英姿，粉丝们都直接叫她——” 　　主持人停顿，特意将话筒对准现场观众。 　　“老公！！！” 　　粉丝们配合着她互动，现场和屏幕前笑倒一片，就连宋拾本人也笑了，对着大家挥手示意：“老婆们好久不见！” 　　又是一片笑声。 　　而主持人正是在此时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正如大家所期待的，宋拾这次真的要演大家的老公了。”她将话筒递到女孩面前问，“宋拾，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将要饰演的角色是《女将军》中的男主角楚逸对吗？” 　　宋拾扬唇调侃：“是，一开始找我反串时，其实我也有点懵。我差点想问陈星阑导演，是不是刚回国被大家误导了，见粉丝们喊我老公，就以为我真是个男孩子……” 　　？？？！！！ 　　在宋拾幽默地聊着片方找她反串的过程时，现场观众以及直播间前的人们，皆是一脸震撼。 　　感情他们在这儿聊了半天，结果宋拾要演的根本不是女主角，而是将反串阴鸷男主楚逸？？？ 　　该消息一经传出，不仅仅是关注发布会的人，几乎全网的人都开始讨论《女将军》这部电影了。 　　——哈？？？本来我觉得导二代有点乏味，但陈星阑这一手有、东西，我期待了[佩服][佩服] 　　——我靠！比起宋拾演女将军，我竟更期待她反串男主，求求陈星阑导演大胆到底，不要搞成某些电视剧女扮男装了还带着韩式平眉，跪求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反串！ 　　——这操作牛逼了！导二代的大导爸爸监制，满贯影后做配，知名女打星反串……这种情况女主通常会启用新人吧？我现在就想知道是哪颗紫微星能拿到这个大女主的机会。 　　——是，内娱的花们我都想了一遍，白歆、沈心妍、夏敏敏这些大点的花都有别的工作了，小点的符雨涵又闭关，杳殿且不说徐导作品加身不太可能为导二代铺路，她本身太美了也难演将军……看来看去要么新人要么流量爱豆？ 　　——啊，这两年爱豆演戏的是很多，不会是隔壁女团的祝音音带资进组吧……可千万别啊，比起女爱豆我宁愿看电影学院的新人（。 　　……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无数的讨论声下，#宋拾反串#的词条空降热搜，而#陈星阑出其不意#紧随其后。 　　《女将军》的主创求仁得仁，于开机发布会这天，收获了计划中的绝对热度。 　　—— 　　八月，钟杳正式进组，时隔几年再度来到横店。 　　最近她看见外界针对女主人选讨论得沸沸扬扬，开口闭口又是“紫微星”，她都时常有种梦回刚出道的感觉。 　　这天，几位主角将同时拍摄定妆照，当钟杳出现在剧组时，共事的工作人们也都与当初没有分别，人人都是震撼的表情。 　　只不过，现今，他们不再是惊讶于钟杳的好资源，而是惊讶于新导演陈星阑居然这么好运？！满贯影后加女打星反串就算了，居然还有今年爆红的流量女星加盟？！ 　　是的，因为《梦想纪念册》的大红，钟杳火得更接地气，也已经担得起一句“网红流量女星”。 　　以她的各种实绩，加盟《女将军》的确是陈星阑高攀。 　　这一次，风口浪尖上的“关系户”成了导二代陈星阑，被人们非议不被人们看好的人，也是导演新人陈星阑。 　　本来工作人员们看到钟杳空降，要命cp即将大荧幕正经合体发糖就够震惊了，然而，主创们告诉他们，惊喜远不止如此。 　　不多时，继钟杳空降剧组后，双料国际影帝靳川竟也空降了剧组……！ 　　最万众瞩目的娱乐圈父女搭档，影帝影后传奇今宵cp，超话签到人数稳定十万的拾粽cp……这什么cp齐聚一堂的神仙阵容？？？ 　　咱们这部影片是要冲击什么国际大奖的节奏吗？！ 　　剧组在场的工作人员们都已经震撼到开始紧张了，打光师、运镜师、道具师……各组人员从拍摄定妆照这刻开始，便紧张兮兮的，唯恐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失误而耽误了这部片子的大好前程。 　　当然，事实上一切都是群策群力的结果，并没有工作人员想象的那样热血沸腾。 　　目前几位主演都没想太多，他们能做的就只是演绎好自己的角色，至于其他的，也只能等杀青有了成片之后再做定夺。 　　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各位主演都各自期待着对方的定妆造型。 　　钟杳要先拍前期红妆的定妆照，所以反而是最先弄好造型的，她白色衣裙外是一件火红斗篷，这是电影中她母亲过世后的一个造型。 　　陈星阑为了和后期戎装加身做对比，才故意挑了这个造型来定妆，他想要红妆与戎装的鲜明对比。 　　相比靳川和需要反串的宋拾，钟杳的造型要简单得多。因此，她穿好红妆后，便在外面眼巴巴地等着宋拾出来。 　　听小陈导说，他们的反串想做得真实些，所以给宋拾化得特别仔细。又是古装，男人得束长发，钟杳便更期待起朋友的造型来。 　　可能比宋拾本人还要紧张。 　　钟杳和宋拾试镜搭戏时有比较过，她认为宋拾的演技还算不错，至少对戏时要比祁浪来得轻松。而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反串扮相便至关重要，通常，有演技有造型就已经成了了大半。 　　钟杳正伸长脖子往宋拾的化妆间里望呢，身后忽然传来靳川的声音： 　　“等你半天了没来，原来在这偷懒？” 　　她一回头，看见了身披铠甲的霍正。 　　靳川正色：“石兰，还不速速出来和爹拍定妆合照。” 　　钟杳眼中闪过笑意，立刻配合爸爸演戏。 　　她沉下脸，戏谑回：“爹爹的铠甲照都看过八百回了，哪有我CP定妆照好品？” 　　靳川握拳锤墙，颇有些痛心疾首：“石兰——诶，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噗—— 　　父女同台飙戏，一旁的工作人员都看笑了。 　　同时，宣发组的人在不停问摄像：“怎么样怎么样，刚才影帝和女儿飙戏的花絮都录下来了吗？” 　　摄像比个“OK”的手势，表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宋拾正是于这般热闹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来人黑色长衫加身，发髻高束以银色冷铁而冠之，墨眉似剑，冷白的皮肤上唇色殷红，眼一挑目中皆是淡漠。 　　竟是透出股古代男子的阴柔之美。 　　而剧本中楚逸前期本就有些阴鸷，宋拾这个扮相倒是极为吻合！ 　　宋拾方才在里面也听见了父女的对话，她利落抽出手中长剑，勾唇邪笑：“兰儿莫怕，渣爹负你，便由我来替你打开前路！” 　　“卧槽！宋拾，你要不开口说话，我都信了你是楚逸！”花絮跟拍立刻绕到她身前，“来，挽个剑花给你未来老婆们看看。” 　　钟杳挑眉一笑，伸手抽出爸爸腰侧的剑说：“让我看看，是谁敢觊觎本将军的夫君？” 　　她打开花絮跟拍，将爸爸抛弃在身后，挽住宋拾的手往外走。 　　一边走，她一边悄悄对宋拾说：“石头，我有预感，电影杀青上映后，你也要爆红了！” 　　—— 　　轻松的定妆照后，紧接着便是紧锣密鼓的正式拍摄任务了。 　　来横店拍摄的剧组太多，许多外景处都需要提前协商，这也意味着各组拍摄的时间很吃紧，给演员们NG的机会很少。 　　尤其是，《女将军》这部电影，靳川本人也有投资，可谓所有成本都出在自己身上。 　　时间就是成本这个道理，钟杳这个学霸又怎会不懂。 　　但八月酷暑，古装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闷得人头晕眼花，要想在这样的状态下演好戏谈何容易？ 　　这是对钟杳的全新挑战，每一场戏，她都得克服巨大的生理不适。 　　好多次，钟杳都有些坚持不下去。 　　可当她看见爸爸穿着更厚更重的铠甲，被威压吊着飞来飞去时，都依旧面不改色，动作行云流水，她就深受震动。 　　再一回首，宋拾长袍比她勒得还紧，为了节省时间吊在威亚上整个上午都没喊过一声累。 　　每当这些时刻，钟杳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咬咬牙坚持一会儿。 　　她告诉自己，大家可以做到的事情，自己只要再多一分坚毅也一定可以。 　　但钟杳忘记了，别人白天拍完戏，晚上就可以立刻休息。而她还得允出几个小时写作业，连白天等戏的空档，她都在背单词背历史事件政治哲学。 　　她得到的休息，比任何人都要少。 　　很多次，都是靳川强行查岗，督促她晚上早点休息，要求她在片场时也休息休息脑子。 　　因为这个，钟杳只好大幅度削减和祁昱联系的时间…… 　　到了八月中旬剧组赶进度的时候，她连和祁昱互发消息的环节都直接取消了，两个小孩的谈恋爱方式，竟真成了网络上流传的段子那样：深夜开着视频写作业。 　　甚至，钟杳因为是绝对的大女主，拍摄的镜头完全不比当初演苏想想时少。 　　她有时候拍大夜，需要赶通宵，连开视频写作业的约会环节都的取消…… 　　就这样熬到八月下旬，铁人钟杳被生理期放倒了。 　　当时，她刚结束一场威压戏，被放下来时，整个人直接中暑晕了过去。 　　平日里不动如松的靳川，被她吓得失了神，抱着她差点连开车都忘了，妄图徒手抱着她赶往附近的医院。 　　连宋拾也顾不上拍戏，临时落跑，跟着他们一起跑去了医院。 　　她和钟杳到底是好朋友，对对方的生理期自然是了如指掌，她大约能猜到钟杳晕过去可能和生理期有关。 　　她想着杳杳到底是个大姑娘了，万一真是因为这个，有自己在杳杳会从容些。 　　一切都被宋拾料定。 　　她跟着到医院说了情况后，医生再做一通检查，确定钟杳并无大碍，就是太累又加上生理期才中暑晕了。 　　这几天只要好好休息，多养养也就没什么大毛病了。 　　偏偏，钟杳再从病床上睁眼时，还有些发懵没回过神。 　　她第一反应是从床上蹦起来，着急地说：“糟糕，我睡过头了！剧组这得浪费多少成本啊！” 　　旁边，靳川听得哭笑不得。 　　他伸手，一把将女儿摁回病床说：“小萝卜头，剧组浪费多少成本我不管，我的女儿要是拍戏给拍没了，谁来赔我？谁又赔得起？” 　　钟杳怔忪一瞬，这才觉得头晕乏力，慢慢想起自己先前明明刚从威压上被放下来。 　　“爸爸，我这是……在哪儿？”她后知后觉地问。 　　“你中暑了，在医院。”靳川板着脸，严肃地说，“钟杳，接下来三天你都给我在医院好好休息，哪也别想去，否则本投资人即刻终止和你的合作。” 　　钟杳愣住。 　　这么多年，靳川叫她小萝卜头，叫她杳杳，称呼她为女儿，却从没直呼过她的大名。 　　她想，爸爸可能真正生气了。 　　钟杳第一次见靳川对自己生气，登时也不知该怎么做。 　　道歉么？她不确定有没有用。 　　她抿唇，回忆着以前妈妈生气的时候，自己都是怎么做的。 　　病房内霎时安静下来，父女俩之间久违地陷入静默。 　　靳川见女儿抿唇垂头似乎有些委屈的模样，霎时心软，正准备将语气放软一点。 　　却见小姑娘抬头。 　　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委屈认错，又似乎在撒娇。 　　她说：“对不起爸爸，我错了……我保证好好休息，然后还请假带着您去参加学校的高三动员会好不好？” 　　末了，她还嘟哝道：“我上学这么多年，您还没给我开过家长会呢，让我也和同学们炫耀一下我的影帝爸爸好么？” 第89章 　　眼看着女儿躺在病床上，眼巴巴撒娇似的说，她也想和同学们炫耀一下自己的影帝爸爸，靳川的心霎时软化。 　　他生气的情绪，本就是虚张声势作出来吓唬小姑娘的，此刻女儿一撒娇，那点可怜的气势登时化为乌有。 　　“动员会？”靳川问，“那是什么？” 　　钟杳见爸爸顺势接住话题，知道他肯定不生气了，笑眯眯地解释：“就是高三开学前，学校召开的年级大型家长会，为了鼓励我们冲刺。” 　　顿了顿，她又说：“其实也没有多重要，爸爸你档期排不开也可以不去的。” 　　靳川沉吟，却不是在思考档期的事，他只是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他除了初中那年为了沈青青的事到学校调监控以外，竟一次也不曾去过学校。 　　钟杳敏感懂事，在学校遵纪守规成绩优异，后来她自己又做了明星。因为调皮被请家长的次数为零，而每学期的家长会又因他们父女身份特殊，靳川便也从未得到过家长会的邀约。 　　他甚至怀疑，若非这次自己因女儿化身工作狂而生气，她恐怕都不一定会将动员会的事告诉他。 　　靳川怎么会看不出，她都是为了哄他高兴，转移他的注意力才会突然提出这件事。 　　诚然，小姑娘听话懂事，目前本身也不方便出现在学校。可是这世界上，哪有孩子真心希望，自己的家长会父亲一次都不出席呢？ 　　而他不仅缺席了从初二到高三，将女儿接到北京这五年以来的家长会，更缺席了她十四岁以前的所有的家长会。 　　内心愧疚丛生，他意识到自己欠女儿的，比想象的更多得多。 　　靳川早已忘了生气，连故意作出生气或严肃的姿态都无法做到。 　　空调风一缕缕往衣服里灌，他伸手替女儿拢拢被子，柔声说：“杳杳，作为你的爸爸，我非常乐意出席你的每一次家长会。好好休息，下次这种事不许再瞒我知道吗？” 　　钟杳弯眼乖觉地点头。 　　父女俩约定着下一次，但他们彼此心中都清楚，或许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那些成长中错过的光阴其实无法弥补。 　　但是—— 　　钟杳对靳川说：“没关系的爸爸，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过去不可追，但我们还有机会参和陪伴与彼此的未来。 　　—— 　　九月一日，桃李高中按照惯例，在开学这天举行了高三年级的动员会。 　　靳川有史以来第一次，以钟杳家长的身份，公开出席学校活动。 　　由于父女俩进组拍戏的事还是秘密，所以他们此次行程是保密的，然而——当父女俩抵达学校门口，却依旧看见了人山人海。 　　坐在车里远远地便能看见，隐约有“杳”、“粽”之类的应援牌。 　　钟杳狐疑问：“爸爸，不会是学校透露了我和你要来参加动员会的事吧？” 　　但下一秒，无须靳川回答，真相便浮出水面。 　　只见前方不远处，萧曼如和祁昱母子二人从车里下来。今天开学，学校特意安排了更多的安保，粉丝虽不至于拥上来，却依旧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尖叫声。 　　钟杳：…… 　　“我们居然撞上了曼如阿姨他们，”她侧头问靳川，“那我们要多等一会儿再下车吗？” 　　他们四个人撞一起还得了，她都担心cp粉和唯粉当场打起来。 　　“不用。” 　　靳川说完打了个电话，语气是钟杳少见的敬重，没两分钟，便有保安过来为他们引路。 　　最后，他们竟是开着车直接进入了校园。 　　钟杳惊讶问：“学校不是不让外来车辆进校吗？” 　　靳川笑：“影帝爸爸也得发挥点作用不是，再说了，学校也不能把动员会学生代表置于危险中。” 　　父女俩躲过了校外的粉丝，却没办法避开校内的。 　　钟杳和靳川甫一出现在操场，人群里立刻便炸开了锅，也不知是谁率先说了句“天啦，杳杳和影帝也一起来了”，然后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星活动便展开了。 　　按理说，靳川应该更受妈妈辈们的喜欢，而钟杳该更受同龄人欢迎。 　　却不料—— 　　一群年轻的学生少女通通举着纸笔冲到了靳川面前： 　　“川哥，你的《大山》我看过好多遍，我和我妈妈都特别喜欢你的作品！” 　　“还有《破晓》里面的冷面杀手，我们班集体重放过三次！” 　　“川哥！你今天和萧影后约着一起来的吗？我妈妈叫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再和萧影后一起合作，她是你们的cp粉！” 　　再看钟杳那边，围着的都是妈妈们： 　　“哎呀，杳杳本人看起来比电视上还好看可爱呢，靳川福气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女儿哦！” 　　“想想，你的电视剧阿姨没事就在家看重播，我儿子跟你一个学校，咋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什么想想，人家叫杳杳！杳杳，阿姨特别喜欢你，能不能跟你合影发个朋友圈呀？” 　　甚至还有阿姨站出来玩笑道：“不行不行，杳杳是我云养的乖女儿，一会还得上台演讲，都不许影响她情绪。” 　　没想到，这位阿姨料事如神，动员会开始后，钟杳还真是这届高三生的优秀学生代表。 　　钟杳站在主席台之上，整个操场的师生和家长都仰头望着她。 　　当初那个脆弱自卑的小女孩早已被留在过去，此时此刻，少女神采飞扬地做着脱稿演讲。 　　“没有人能定义我们。这个世界本没有优等生和差生的分别，高三我们和别人竞争，却更是在和自己做斗争……每一次选择都只对自己负责，你不是老师和家长口中的中上游学生或吊车尾学生，你只是你想成为的人，你想上北大，那么北大将离你无限近……” 　　抑扬顿挫，慷慨激昂，钟杳最后道：“让我们自己做自己的骑士，扬起手中拼搏的剑，守护我们的高考梦！” 　　少女尾音落下，全场掌声雷动。 　　底下，靳川站在人群中，感觉比女儿摘得“最佳新人奖”时还奇异。 　　那时她在电影界是冉冉上升的新星，然而此时此刻，她在学校却像唯一的太阳般炙烈。 　　操场里，前来参加动员会的学生家长们，都不似颁奖礼上的明星般矜持，他们喜欢便要说出来。 　　“影帝，我太喜欢你们家杳杳了，她平常都是怎么做学习计划的啊？” 　　“是啊是啊，怎么就能兼顾娱乐圈和学习，把两样都做到极致呢？” 　　“杳杳爸爸，等会儿写‘高三誓词’时，能不能请杳杳做个学习经验分享大会？” 　　一声声夸赞听得靳川身心舒畅，如站云端。 　　“杳杳自觉自律，通宵拍完戏都还在写作业，她这样的学习方法不可取，我正有些发愁。”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会以一种虚荣的语气来陈述事实。 　　钟杳第一部电影拿金枝新人奖，第一部电视剧红遍大江南北，而与此同时，却还能将成绩维持在年级前十。 　　她的优秀有目共睹，整个动员会期间，都不断有别的家长过来，一口一个“杳杳爸爸”地喊着夸他家小姑娘，想要来取一点学习经。 　　这一天，靳川感到“杳杳爸爸”是全天下最优美的四个字，他从来没有哪刻，和“粉丝们”说过像今天这样多的话。 　　原本，钟杳是来炫爸爸的，未曾料想，最后却变成了靳川炫女儿。 　　父女俩同时现身桃李动员会，连带着祁昱和萧曼如母子的热度都消减不少。毕竟，这是高三生的交流现场，比起金光闪闪的顶流爱豆，爸爸妈妈们自然更青睐于钟杳这颗清北好苗子。 　　动员会结束时，同样是明星家长，靳川特意被年级几位老师约到了办公室去，就为了讨论钟杳的高三学习安排。 　　小姑娘现在这么红，学校怕她浪费一身好才华，跑去考艺术学校了。 　　而反观萧曼如，她就只是被二班班主任草草叮嘱两句。告诉她祁昱这么红，全中国都盯着呢，考电影学院自然是文化课成绩越高越好。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再看靳川从来学校到离开都春风满面的，她就忍不住眼酸。 　　不过酸归酸，萧曼如也和所有人一样，十分关心钟杳的学习成绩。 　　她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靳川还没和女儿破冰，他那时就已经在暗戳戳跟自己炫耀：他家姑娘将来是要上清北的，不早恋。 　　因此在动员会结束之时，萧曼如特意在车上叮嘱儿子：“祁昱，你和人杳杳不一样。明年你考电影学院，文化课成绩要求低，但杳杳是清北苗子。” 　　她说：“妈妈知道你可能有点喜欢人小姑娘，可高三是关键时期，你给我克制和收敛一点。好好拍戏攒艺考面试分，不要过分打扰杳杳。” 　　祁昱：…… 　　他和钟杳又快两个月不见，连打个视频都在写作业，今天本来还想趁机偷偷约会，结果他的大明星女朋友身边围满了老师和家长，半点空子也没给他留。 　　本来就够郁闷了，现在又被亲妈插一刀，他不禁道：“你可真是我亲妈，那你解释解释，什么才叫‘不过分打扰’？” 　　萧影后想了想，十分无情：“讨论学习可以，别的不行。玩乐偶尔，表白禁止。” 　　祁昱：…… 　　连他亲妈都这样，他不敢想象，假如影帝知道他偷偷和钟杳谈恋爱了会怎样。 　　祁昱担心再讨论下去，立刻就被他的影后妈妈看出端倪，索性偏头去看窗外，然后说：“萧曼如女士，我和你终止母子关系半天，勿cue。” 　　在萧曼如拿脚佯装踹儿子时，另一端，靳川也正在和女儿讨论高三学习的问题。 　　虽然全体老师都在劝钟杳高三回归课堂，但他却一如既往，决定尊重女儿自己的选择。 　　他问：“杳杳，关于高三，你有自己的计划吗？” 　　其实这个问题，钟杳整个八月都在思考。 　　大女主《女将军》的戏份过多，她拍戏期间想要百分百的完成学习计划，几乎难如登天。 　　钟杳是很热爱娱乐圈新奇的一切，但她的北大梦同样重要，当二者不能兼得时，势必得暂时舍弃一件。 　　“放心吧爸爸。”钟杳告诉靳川，“我已经想好了，拍完《女将军》我就打算回学校冲刺。和爸爸的这一仗我总要打完再走，这意味着这个学期一大半的时间都会在剧组，我至少下个学期得回学校封闭冲刺。” 　　她又不是倪子墨，十五六岁就已经快修完大学学分。 　　听女儿这样说，靳川便心中有数。 　　但默了默，他还是不放心的问：“那你明年空窗大半年，怕不怕再回娱乐圈被新人压过。” 　　钟杳笑，眼里闪着自信的光：“娱乐圈里想合作的人，我都已经合作过了，《女将军》过后我就没有遗憾，就算被新人拍在沙滩那又怎样呢？再说了，我有能带我带资进组的影帝爸爸，没在怕的。” 　　父女俩倒是洒脱，唯有他们的经纪人佘芮愁白了头发。 　　在娱乐圈更迭如此迅速的行业，女明星连生个孩子，都恨不得先拍三五部戏压着，以便在哺乳期时继续在大众面前刷脸。 　　钟杳目前只有一个电影新人奖，唯一大爆的作品也只是电视剧，《女将军》又前途未卜，她高三回归校园哪里是空窗小半年？一个不好，她从大众视野消失的时间，恐怕比生孩子的女明星还久！ 　　一个人的事业运是很微妙的东西，钟杳正值上升期，突然离开再回归，佘芮也说不准未来会怎样。 　　当然，佘芮也记得自己曾送给钟杳的成人礼祝福，活得肆意洒脱。 　　小姑娘选择了学业，她唯有支持，并且抠破脑袋想一想，该怎么在钟杳冲刺高考的同时，令她不至于从大众视野消失太久。 　　作为金牌经纪人，佘芮就不信她还真能一点办法也没有！ 　　—— 　　桃李高三动员会，两大cp齐聚一堂。 　　这种现实生活中的糖最动人，各路视频流出来后，大家纷纷艾特剪刀手，表示终遇cp和今宵cp又有新的素材了。 　　CP粉们嗑得风生水起，连带着孙十五和贺伶俐联手剪辑的，《甜甜的恋爱终于轮到我们了》再度翻红，如今在B站上的播放量已经超过500万！ 　　然而，正是终遇cp横行之时，电影《女将军》封闭拍摄一个多月后，再度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这一次，片方将直接公布将军父女的选角。 　　因为宋拾的反串，《女将军》开机之后热度还算不错，发布会开始之后，现场和直播间的人气都尚可。 　　但这终究只是导二代新作，在已经有满贯影后萧曼如客串，又有打星宋拾客串的噱头下，大家就也并没抱太大期望，来的人大多都只想看看这次的新人紫微星会是谁。 　　发布会现场，最先上场的依旧是主创，以及已经官宣的萧曼如和宋拾。 　　主持人将气氛炒热之后，才终于进入正题：“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将军父女了，说起来有点巧，饰演这对将军的二位演员，也正好是一对真正的父女呢。” 　　主持人吊胃口道：“我觉得我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大家心中有人选了吗？” 　　？？？ 　　现场媒体一阵骚乱，直播间内弹幕更是被层层叠叠的“？”给完全遮盖。 　　“不会是我想的那对父女吧？！” 　　“怎么可能，萧曼如＋靳川＋钟杳，再来一个反串的宋拾，陈文康这不亲自上，好意思标个儿子的主导演名头？” 　　“假的吧！我宁愿相信是祁天王和祁昱，然后让祁昱来反串女主（。” 　　钟杳和靳川，正是于一片非议声中走上台的。 　　此时，主持人也宣布，一切正如大家所想：“欢迎女将军霍石兰的扮演者钟杳，以及霍正将军的饰演者，靳川，欢迎！” 　　“请问靳老师，您是因为想和女儿合作，才决定出演《女将军》的吗？” 　　“请问钟杳，《女将军》的剧本是靳老师给你挑的，还是经纪人的意思呢？” 　　“请问二位，是否是《女将军》的父女情特别打动人，所以你们才接了这个剧本呢？” 　　…… 　　现场的媒体霎时炸开了锅，主持人完全失去效用，各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父女俩接这部戏的契机，并探寻出一些有关《女将军》的剧透。 　　现场秩序纷乱，直播间里的讨论只会比发布会更热烈。 　　【这强大到诡异的阵容？？？震撼我全小区！我差点以为我走错好莱坞片场了……】 　　【影帝父女档合作就算了，关键是靳川和萧曼如有十年没合作过了吧，这次合作居然是双双给钟杳做配？】 　　【我一时不知该说影帝想捧女儿，还是众星集体给陈导儿子铺路了[笑哭]】 　　【这种商业巨制，要么是荡气回肠的大片，要么是洗钱的大烂片，我好怕ORZ】 　　【是真的。官宣出这阵容，我差点以为我在看香港贺岁hhhhhhh】 　　【别啊，我宁愿是陈文康拍了冠名给儿子铺路而已，港真，无论是影帝父女还是今宵cp和要命cp，我都超期待的！】 　　这一天，《女将军》因其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阵容，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热搜王。 　　有人期待各对cp合作擦出火花，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忧心，陈星阑一个毫无作品的导二代，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找这么大一票巨星来演处女作。 　　此时，外界其实是不看好这部电影的，因为上一部影帝影后齐齐加盟的电影，最后在上映三天后直接逃档了。 　　大家不禁纷纷猜测：《女将军》将会重蹈覆辙吗？ 　　—— 　　伴随着外界不断的猜疑，《女将军》的拍摄进度在有序的进行着。 　　九月一过，南方的天气便渐渐转凉了，钟杳终于不用再受那身厚重的盔甲所缚，能够在剧场肆意的挥洒自己的演技天赋。 　　恰好，这天所拍摄的剧情，也是女主霍石兰灵魂被点燃之时。 　　十四岁的霍石兰失了母亲，一直消失被骂作懦夫的父亲，却突然立下战功做了将军。 　　她被接到将军府，却早已失了幼时对父亲的英雄崇拜，她相信了所有乡邻的话，她认为父亲是个抛妻弃女的小人。 　　父女关系如被冰封，杀伐果决的霍正并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去解释，去安慰女儿。 　　战乱突起，他又得上战场了。 　　不过，今天要拍摄的戏份，并非父女离别，而是那之后的剧情。 　　将军父亲再度一去不复返，临行前怕女儿意气用事，交代府里上下要看好她。 　　将军的话便如军令，霍石兰被关在这将军府里，不得解脱。她感觉这里好像是一座囚笼，困住了过去十四载的父亲，又困住了现在的自己。 　　于是，她精心策划，易男装而逃。 　　因缘巧合，霍石兰代替一名新兵的身份赶赴了前线。 　　熬过漫长的新兵操练时期，她终于有了机会奔赴战场，她将要亲自出现在牵绊父亲十四年的地方。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父亲在战场上见到自己的表情了。 　　而今天，钟杳所要拍摄的，正是父女俩在战场上碰面的这场戏。 　　开拍前，靳川走到她身边问：“杳杳，这场戏需要爸爸和你先对一下吗？” 　　彼时，钟杳正在对着剧本代入情绪，冷酷又无情地回：“不用，爹你别打扰我，我喜欢一次沉入的表演方式，你别打断我情绪就行了。” 　　靳川：…… 　　行吧，他的女儿在片场的确是个绝对的女王。 　　在钟杳的要求下，没有任何人打扰她的入戏准备。 　　终于，少女眼含热切的走到了镜头前。 　　钟杳的眼中有期待有紧张，更多的是一种报复般的兴奋。这一刻，她就是苦练已久，即将上战场会面将军父亲的霍石兰。 　　她对父亲的一去不返耿耿于怀，但她同时又渴望，当父亲在战场上见到自己时，能够真正的开始正视他的女儿。 　　然而，当霍石兰真正抵达战场时，她首先看见的不是父亲，而是烽火连天、尸横遍野。 　　钟杳眼里所有的兴奋情绪霎时凝固，这触目惊心的场面直直击中她的灵魂，将某些耿耿于怀击出裂痕，勾起了她天真幼时的初心。 　　她的战友已经在前方杀敌，而她的脑中却浮现出，当年任人如何欺凌，她都坚持说她的父亲是位大英雄的画面。 　　钟杳握住长矛的手紧了紧，眼前的厮杀和脑中的记忆交错，有什么在催促着她。 　　她现在是一名战士，她心中知道，自己应该上前奋勇杀敌，而不是像块木头般懦弱地杵在原地。 　　可同时，霍石兰也隐隐知道，若是这一步迈出去了，或许一切便再无可回头。 　　军中是不能出现女人的，她的父亲是将军，她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倘若她迎敌而上，应当再无挽回的余地。 　　霍石兰想，她的父亲已经是将军了，那么，她还有必要做花木兰吗？ 　　她这样想着，脚步已经在慢慢迈向霍正，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恰是纠结之时，霍石兰看见远处一支利箭对准了她的父亲。 　　钟杳瞳仁一缩，脸上的表情忽而坚定，她箭步走向父亲，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狠狠一掷。 　　呲—— 　　是利箭穿破她血肉的声音，是长矛刺入敌人弓箭手的声音。 　　而她旁边，霍正感受到有谁替自己挡了一箭，他手起刀落斩下敌军首级。 　　回头，却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来者赫然是本该在将军府上的他的女儿。 　　霍正深受震动，从来不动如山的他，竟在战场上失了神。 　　与此同时，霍石兰利剑出鞘，又刺破了想要偷袭霍正的人的喉咙。 　　鲜血飞溅到少女的脸上，这一刻，她灵魂中隐藏的某些东西被点燃。 　　烽火狼烟之中，霍石兰对着惊诧的霍正勾起唇角，似报复似嘲讽：“好久不见啊，我的父亲。” 第90章 　　十一月初，《女将军》历经夏秋两季，终于圆满杀青。 　　钟杳出道已近三年，但这其实只是她参加的第二次杀青宴。 　　拍摄《如果你知道》和直播综艺时，她都因为意外而缺席了，上一次还是电视剧《梦想纪念册》的杀青宴。 　　不过，今天的杀青宴与上次相比，却似乎少了轻快，反而多了几分厚重感。 　　从前期筹备、封闭训练，再到现在杀青，《女将军》全组说历经了春夏秋三季也不为过。 　　然而，因为拍摄古装戏太辛苦，他们辗转横店、贵州和西北大漠几个地方，风吹日晒雨淋，彼此间经历的酸甜苦辣更多，主创又都是些再熟悉不过的朋友，竟没有熬了许久终于解脱的感觉。 　　所有人都只觉不舍。 　　譬如整个拍摄期间都英姿飒爽的宋拾，今夜就又喝了一点点酒，借着酒意哭了。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她，此时此刻，举着酒杯说起了柔情话。 　　她说：“我真的特别感谢大家，杳杳的推荐，靳叔叔给的试镜机会，整个拍摄期间两位陈导对我的指导，还有辛苦为我化妆的老师，在我NG时加班的所有工作人员……” 　　“《女将军》是我拍过的最难的剧，也是我收获最多的剧，和各位老师共事，我也太好运了！”宋拾抹一把眼泪，敬一杯酒，透出一股侠女范儿，她最后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就希望咱们的《女将军》能一飞冲天，拥有一个漂亮的好成绩！敬大家，敬《女将军》！” 　　宋拾反串楚逸，性格阴郁，战场上杀人面不改色。 　　她压力不可谓不大，整个拍摄期间，她在剧组其实很少说话。 　　此刻借酒吐真言，一呼百应： 　　“敬大家！敬《女将军》！” 　　“会的，好多场戏我们在现场都完美入戏了，成片效果肯定会更好！” 　　“《女将军》一定一飞冲天！” 　　…… 　　仿若剧本中的军队出征前一般，整个剧组相互鼓励、士气大振，一点也不像是杀青即将要分别的氛围。 　　钟杳被他们所感染，都特意请示了爸爸，问自己能不能稍微喝一点点酒。 　　不只是今天的氛围太好，更因为在这部大女主戏中，最辛苦的恐怕就属她了，《女将军》值得她喝一点酒。 　　靳川对女儿的付出看在眼里，当然应允。 　　他悄声告诉她：“今天这种双喜临门的日子，是值得喝一杯，放心喝吧，有爸爸看着你。” 　　见爸爸神神秘秘的，钟杳不禁问：“为什么是双喜临门？” 　　靳川笑笑，喝一口酒，却卖了关子：“等杀青宴结束再告诉你。” 　　毕竟，那还只是他们主创的目标，现在这里的人太多，不宜多说。 　　这是爸爸第一次故意吊她胃口，惹得钟杳后面的整个杀青宴，都在想着那第二重惊喜是什么。 　　但她没往《女将军》上想，她想起靳川去年拍了一部《终点站》，他挑战自我演绎了一位失去双腿的残障人士的死与生。 　　于靳川而言，这无疑又是一次挑战和突破。 　　今年年底《终点站》也该上映了，那么明年春天，应当也能冲击国际大奖了吧？钟杳猜测，《终点站》是不是要冲击柏林电影节的奖项。 　　假如靳川凭摘得柏林影帝，那他国际三大都有了，离大满贯也就无限近了，倒的确也算得上是喜事一桩。 　　终于熬到杀青宴结束，钟杳迫不及待问靳川，究竟还有什么好消息。 　　未曾料想，她竟真猜中了一半。 　　靳川告诉她：“接下来陈文康要彻底闭关剪片，争取赶上明年春天的大奖报名，《女将军》决定要直接冲击国际大奖。” 　　钟杳猛地一怔。 　　她没想到，竟是他们共同的作品要冲国际电影节奖杯。 　　不过，冷静之后再细想，《女将军》做出这个决定也算是情理之中。 　　虽说一开始是打算将这部作品给导二代陈星阑铺路打出名气，但随着主演阵容变更得这样强大，当他们在拍摄过程中，一个个演技大爆发互飙演技之时，一切便已经不可控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事实上，《女将军》这部戏几乎全程都是陈文康和陈星阑合拍的。 　　尤其是在霍石兰与霍正和解那场戏后，很多镜头都是陈文康亲自掌镜，而陈星阑只是在一旁观摩。 　　那场戏拍得比较早，是在横店拍的。 　　霍正被俘，霍石兰亲自潜入敌营解救，父女逃亡路上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命悬一线，同生共死，然而父女和解之时，却是霍正身死之时。 　　父女和解与离别这场戏，靳川和钟杳演技大爆发，现场工作人员几乎都跟着钟杳哭了。就连掌镜的陈文康也入戏太深，一度陷入情绪，平复了许久才开始下一条的拍摄。 　　名导掌镜，新生代导演注入些许活力，再加上无比强大的演员阵容和极具张力的演技，《女将军》主创有了更远大的目标再正常不过。 　　只是—— 　　钟杳问：“我们能赶得及吗？报送国际奖项不都要求得先上映么？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算剪辑出成片，这中间要上映应该也赶不及吧？” 　　因为祁昱参演的《线》要征战奥斯卡，她大致也了解过国际大奖的报送规则，通常都得先上映一段时间，哪怕是小范围试映也行。 　　“不必。国内早有先例，有两部电影在拿下柏林金熊奖前，都没有上映。” 　　飞驰的车内，靳川侧头看她，眼底仿佛跳跃着杀伐的火苗。 　　他说：“杳杳，不要怀疑，这一次，我们的征途就是国际大奖。” 　　—— 　　杀青宴后，钟杳先在家里狠狠地补了两天觉。 　　连续拍摄几个月的古装，她再躺在床上都还常常有种失重感，就好像上游乐园坐了一天高空项目，夜晚睡觉都仍觉得还在过山车上。 　　这两天，钟杳几乎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连祁昱也没联系。她需要找回独处的感觉，以应对即将投入的高三冲刺。 　　她的精神面貌其实很快便养好了，但她总觉得，自己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像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去做，一直积压在内心深处。 　　又两天后，钟杳想起来了。 　　今年的九月，她因为跟随《女将军》剧组前往了漠北，没有回云水镇替妈妈扫墓。 　　原本，钟杳计划杀青后就立刻去的，但《女将军》将冲击柏林金熊奖的事，以及突如其来的清闲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令她一时忘记了。 　　反正之后大半年的安排都是学习，钟杳便打算趁着正式回归前，先回家乡去看看妈妈。 　　这一次，钟杳是独自回云水的，特意挑了人烟稀少的晚上回家。 　　诚如她先前所言，有些秘密只能讲给妈妈听。 　　钟杳给妈妈烧了纸钱，然后靠坐在墓碑旁，和妈妈讲了讲祁昱的事。 　　“妈妈，我十四岁喜欢的男孩子，我偷偷和他在一起了。” 　　“我和你说过的吧，他不完美，最开始还对我很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突然喜欢他了。” 　　“但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对吧？” 　　“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已经变得很好很好了，我觉得他可以信任，妈妈你相信我眼光的吧？” 　　或许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自言自语的倾诉，钟杳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难过，孤独、遗憾，仿佛回到记忆中的那个中秋节。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对月而坐，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妈妈，”她突然说，“如果你还在，如果你能够见到他，那该有多好。” 　　钟杳以为，随着她渐渐融入北京，随着她和爸爸的误会解除，随着她生活中的一切都慢慢走向光明，她最终能够接受妈妈已经不在了这件事。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其实不行的。 　　母亲的角色没有人可以代替，当这片伤口被触碰，还是会痛。她还是会贪心，想要妈妈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而她的少年，正是于此刻从天而降。 　　阔别几月的祁昱，突然出现在钟杳面前，蹲下身，伸手替她擦掉无意识落下的眼泪。 　　他看着她，对她说：“杳杳，别哭，阿姨会心疼。” 　　钟杳脑子懵掉，傻呆呆望着他。 　　而祁昱居然转头对着妈妈的墓碑跪下了。 　　“阿姨您好，我是祁昱。”他对着照片上的温柔女人说，“我是个坏小孩，哄杳杳高中还没毕业就和我谈恋爱，我应该先向您道个歉。” 　　少年对着墓碑磕了个头。 　　“但是阿姨，我向您保证。”他竖起三根手指，真的开始起誓，“我会永远对杳杳好，永远尊重她，爱护她，永远陪在她身边。” 　　少年对着墓碑磕了第二个头。 　　“最后，阿姨，很高兴今天能和杳杳一起见到您。”他侧头对钟杳笑，握住她的手说，“我会努力变成杳杳的家人，以后每年都和她一起来看您。” 　　第三个头磕了，祁昱才拉着坐在地上的钟杳一同起身。 　　在妈妈的墓碑前，少年紧紧握住她的手，说着仿佛结婚誓词一般的话，钟杳也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问：“祁昱你怎么会来？” 　　祁昱温柔地替她擦泪，认真的说：“我拐了阿姨的宝贝女儿，当然得来负荆请罪。杳杳，别哭了，不然阿姨多不放心。” 　　“对吧阿姨？”他还故意偏头去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钟杳心里好受一点了，她没有将手从祁昱手中抽出，转首重新看向妈妈。 　　她最后与妈妈道别：“妈妈，我会努力学着向前看，但我永远会记得回家看你。我喜欢的男孩就是我身边这个人，你如果喜欢他，记得托梦告诉我啊。” 　　然后，她不再陷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拉上自己和祁昱的兜帽，转身走进这小镇的寂静夜色之中。 　　失去是真的，可得到也是真的。 　　钟杳无法左右已经失去的，却可以选择握紧所拥有的幸福，继续一往无前。 　　-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打扰妈妈的清净，钟杳特意挑了晚上的时间来扫墓。 　　没想到，最后却也间接地掩护了突如其来的祁昱。 　　夜晚的小镇路上鲜有人迹，但终遇cp声势浩大，钟杳怕他们被拍到天都会塌，所以还是特意带着祁昱走了边边角角的小巷。 　　一直回到家里，钟杳才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问：“祁昱，你今晚要回去吗？我和爸爸说好了，要等明天和六姨见一面再回家，你呢？” 　　祁昱理所当然地说：“我跟你一起来，当然也要一起回。” 　　顿了顿，他问：“杳杳，你愿意收留我一晚吗？” 　　收留他一晚？ 　　钟杳瞪圆了眼，几乎是脱口而出：“祁昱，这里不是别墅，我家只有一个房间。” 　　甚至，因为去北京后不常回来，有一张床搬给了六姨，现在连床都只有一铺。 　　如果要留祁昱，这意味着他们将要睡同一张床！ 　　虽然他们已经满十八岁了，虽然他们是男女朋友了，可他们毕竟还是学生…… 　　钟杳光是想想那个场面，此刻就已经满面绯红。 　　她已经将情况说得这样清楚，可少年却始终沉默，没有再给出新的答案。 　　钟杳悄悄抬头，看他，暗示他快点提出方案。 　　却见祁昱缠绵的扣住她的手，只是低低地唤她：“杳杳……” 　　“不行！”钟杳用最后一丝理智说，“你可以留下，但我去六姨家睡。” 　　这是她应该坚守的底线。 　　祁昱却拉住她的手，眸光微闪：“杳杳，那我睡地上行不行？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你留下来陪你男朋友行吗？” 　　钟杳：…… 　　她不敢相信，祁昱为了留自己，连这样拙劣的借口都能说出来。 　　她更不敢相信——她居然就真的妥协了。 　　到底是初涉爱河的少年少女，对于和男女朋友共处一室这件事，仿佛有着天生的向往。 　　午夜时分，万籁俱静。 　　钟杳和祁昱相对坐在小阁楼上，这个她曾生活了十四年的方寸空间。 　　内里虽小，却干净整洁，只因孙六娘会定期过来替她打扫，以便她随时回家来住。 　　即便钟杳已经离开四五年，但这里依旧布满了她生活的痕迹。 　　从祁昱进屋看见墙上“祝贺钟杳同学荣获云水幼儿园小红花”的奖状时，他脑中的那些旖旎画面，刹那便烟消云散。 　　在这小阁楼里，他看见了钟杳曾获得的所有荣誉，看见照片里她从小不点成长为娉婷少女，他看见了那个优秀的小朋友钟杳。 　　这温馨的方寸之地，处处藏着祁昱所错失的时光。 　　他指着每一张荣誉奖状，指着每一张照片，询问钟杳那背后的趣事。 　　他连参与她珍贵的过去都来不及，又怎么还能腾得出空去想那些暧昧绮丽之事。 　　这一晚，幻想着粉红泡泡的两人，结果谁也没有去床上睡觉。 　　他们坐在四方桌的一侧，对着一面泛黄的墙壁聊了半宿，然后祁昱说，这个夜晚突然让他想起一首很老很老的歌，问钟杳想不想听。 　　一如十四岁那年，少年在沙发上邀请她听那首《Hey Jude》，他们抵肩而坐，一人一只耳机。 　　然后欢快的音乐潺潺流出： 　　“愿摘下千束星光，将梦儿悬挂你窗 　　温暖这最美的晚上 　　愿借着一室花香，将未来甜蜜构想 　　将爱情铺满如诗的晚上 　　将星光千串轻轻挂在窗角 　　求令到夜会变得漫长 　　……” 　　歌词很美，恰似今晚。 　　“摘星的晚上”，也正是此时此刻。 　　其实他们之间很早便拥有这般的微妙时光，但此时此刻，却又似乎和以往的每一次抵肩不同。 　　不知何时，少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缠绵而扣。 　　一声声粤语歌钻入耳朵，可已经没有谁在听了，呼吸交缠，眼睫微颤，小小阁楼的温度在攀高。 　　在理智快要坍塌之时，祁昱一把抱起钟杳，将她放进被窝。 　　而他坐在床缘边，双手重重替她掖住被角说：“我就在楼下堂屋，有事随时叫我。” 　　“杳杳，晚安。”他最后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落荒而逃。 　　楼梯间微乱的脚步声传入钟杳的耳朵，也传入了隔壁孙六娘的耳朵。 　　少女正面红耳赤回忆着方才绵长的吻时，外面忽然传来六姨的声音： 　　“杳杳，你在吗？刚才你在跑吗？” 　　钟杳心一跳，怕六姨开门进来，赶紧打开阁楼的窗户，一张脸红扑扑地回：“没什么，六姨，我刚才下楼接了杯水有点冷，所以才跑快了点。” 　　同时，她悄悄给祁昱发消息：【你千万别出声呀！】 　　【遵命，我的女朋友大人！】 　　听着孙六娘远去的脚步，祁昱不禁无声地笑。 　　他觉得他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本，他留下来只是想单纯抱着少女入睡。但刚才他们缱绻拥吻之时，他才发现，在同一间卧室哪怕只是很细微的肢体相触，于他而言都是可以燎原的火。 　　祁昱只好灰溜溜地又躲到楼下。 　　但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他坐在楼下堂屋的凳子上，甚至是平躺在长板凳上，脑子里也全是少女的身影。 　　在一起时怕越线，分开之后又格外思念。 　　祁昱快被折磨疯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也不知是深夜几点。 　　钟杳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旁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迷蒙间，她先看见少年熟悉的脸，然后感觉到他隔着被子拥住了自己。 　　夜深人静，祁昱的声音低醇却清晰。 　　他说：“这样就可以陪着我的宝贝了。” 　　半梦半醒间，钟杳的唇角甜蜜弯起，她觉得她好像真的看见了星光悬挂窗上，而那光照亮了她人生中的所有灰暗面。 　　—— 　　钟杳再醒来时，祁昱却已经离开了。 　　若不是他留下了短信，说经纪人那边在催，突然要赶一个通告，她简直要怀疑昨夜的一切都是梦。 　　些许失落划过，但钟杳又很快释然。 　　且不说她和祁昱都是公众人物了，一起离开被拍到的风险太大，光是她还得见六姨，被家长撞见的风险就已经够呛。 　　高三关键时刻，钟杳觉得，还是维持稳定的地下恋情比较好！ 　　钟杳很快从这短暂别离的失落中抽身，她按照原计划，先去见了六姨一面，之后便正式地回归了校园。 　　她刚发微博，宣布自己要回学校冲刺高三时，各社交平台的粉丝和网友们仿佛都化身了她的经纪人，和佘芮一样地担心她的娱乐圈事业。 　　“啥？我听桃李的朋友说，杳殿居然真的连续一周都在学校上课诶，那她毕业之前都不准备拍戏了吗？” 　　“那杳殿岂不是得空窗个大半年，再加上刚复出时进组和作品制作的时间，这和女星结婚生子有什么区别？！” 　　“呜呜呜呜不要呀，寒假抽空拍个小制作电影啥的也可以吧，杳杳事业上升期就这么空窗淡出视线，未免也太可惜了叭。” 　　“学霸先前那么忙成绩不也挺好？不可以两头兼顾吗，我也觉得这么放弃娱乐圈好可惜……” 　　“杳殿，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你可以全都要啊啊啊啊” 　　此情此景，和钟杳当初决定要进娱乐圈拍戏时，何其相似。 　　那时，人们只看到她学习上的才华，认为她没必要去娱乐圈冒险。而今，她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大家又开始担心她回归校园会毁掉事业上的大好前程。 　　钟杳觉得挺有意思的，她本不想回应此事。 　　但伴随着来学校门口蹲守的小粽子越来越多，大家都异口同声问着这件事时，她发了条微博。 　　“@钟杳：私以为，少年人的魅力便在于，可以不计后果，肆意的挥洒和浪费所谓的才华。” 　　这条微博堪称狂傲，换作他人，或许早已经被骂得体无完肤。 　　可说着话的人，是电影和电视剧都口碑炸裂，娱乐圈最耀眼的新星，是在事业硕果累累同时还能维持年级前十的学霸钟杳。 　　她还真有狂傲的资本。 　　大家想吐槽，却也一时找不到如何下口。 　　然而，在桃李中学的12月月考时，整个高三上一大半时间都耗在《女将军》剧组的钟杳，成绩严重下滑了。 　　这次月考，被几个月前的她自己一语成谶，班级名次下滑整整十五名，年级名次直接跌出了前三十。 　　于任何尖子生而言，这都是可怕的退步。 　　但这样的成绩其实在钟杳的预计范围内，毕竟她不是真的学神，两三个月完全无法好好学习，还能维持在年级前五十已实属不易。 　　可外界并不这样看，大家认为这是她实力的退步，先前就被她狂傲所刺的人，闻风而动： 　　“这就尴尬了，刚放完话就打自己脸科科[狗头]” 　　“或许，这就是狂傲的代价:D” 　　“所以哪有什么才华可以挥洒浪费，也不过是只能做好一件事的普通人罢辽。” 　　“妹妹啊，实在考不上清北，其实北影和中戏也不错的，别为难自己！”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走娱乐圈更稳吧，趁着有影帝爸爸带，被在上升期作死比较好。” 　　…… 　　各种泼冷水的声音都来了。 　　钟杳自己不太在意，反正还有整整一学期可以冲刺，她认为问题应该不大。 　　倒是她的一票朋友比较着急。 　　孙十五和贺伶俐直接问她，会不会是和祁昱谈恋爱影响了学习，不然暂时分手算了，甩了顶流，北大更香！ 　　而两位学神倪子墨和虞红豆则致电询问，下学期是否需要补习支援。等寒假过去，倪子墨他们实验室的成果应该已经出来，而虞红豆也已经从北大冬令营毕业，届时他们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帮她补习。 　　这种免费送上门的学神补习班钟杳会错过吗？ 　　当然不会。 　　考虑到祁昱是马上要征战奥斯卡的人，而唐一鸣想报考的医学专业分数线很高，贺伶俐追星女孩注意力太不集中，钟杳决定让当初冲刺中考的补习班重出江湖。 　　她的朋友们，一个都别想落下！ 　　钟杳不知道，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工作室那边，经纪人佘芮还替她收到了一堆小粽子们寄来的一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脑中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想起当初综艺《一路前进》直播时，午夜都有多少人蹲守小姑娘写作业来着？ 　　那时钟杳都还在被大众诟病，但愿意看她直播写作业的人，都不输给任何直播平台的热门主播。 　　佘芮在琢磨，能不能在钟杳空窗的时候，替她做个“高考冲刺直播间”。 　　全民参与，全民监督，来一场互联网高三动员会。 第91章 　　佘芮说做就做，她问过钟杳的意愿之后，立刻联系了先前做《一路前进》的团队。 　　一来，这个团队有做直播综艺的经验。钟杳到底是明星而非主播，就算真的要直播，也不可能采取普通主播直播的方式。 　　二来，这个团队曾合作过了，彼此间的脾气都了解，沟通起来更方便。 　　虽说《一路前进》先前搞过骚操作，但骂骂也就乖巧了。再说，这次的直播综艺特殊，钟杳或将是唯一的主角，是全新的尝试，应当不存在搞事博关注的风险。 　　《一路前进》的团队，连故意把符雨涵请到节目，制造明星修罗场这样的事都能做，又还有什么不敢挑战的呢？ 　　放眼整个娱乐圈，能大红的同时稳稳维持住学霸身份的明星，屈指可数。 　　钟杳的事业走向是门玄学，先前她在《一路前进》里直播写作业的热度大家也有目共睹，因此，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联手做这档新综艺。 　　十二月中旬，这档特殊的高考冲刺综艺，官微正式命名为《冲刺吧，高考》。 　　官微建立当天，便联合钟杳发布开播消息： 　　“@综艺冲刺吧高考：十年磨一剑，还记得那个挑灯夜读的自己吗？这个周末，我们将联手学霸@钟杳，打造全新直播综艺，助力高考，欢迎你的加入！” 　　“@钟杳：高考冲刺，愿与君共勉[加油][加油]@综艺冲刺吧高考：十年……” 　　考虑到钟杳不同于普通主播，该档综艺决定一周一播，时间定在每周周日的早上和下午。 　　早上，是钟杳展示她个人学习安排的时间，而下午，她将抽出两个小时为幸运观众答疑。 　　这前所未有的综艺形式一经发出，便立刻震撼全网。 　　——哈？这搞笑吧，虽然大家以前开玩笑叫大小姐直播写作业，但真搞个综艺duck不必。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太好笑了，我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杳殿经纪人的努力，这绝对是不想让杳殿空窗太久吧！ 　　——但确定搞这种直播综艺有人看吗？万一没刷脸成功，反而消耗人气就尴尬了…… 　　——是啊，一周一播，内容还是无聊的写作业，听起来就好没意思。 　　——杳殿的团队真挺敢，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颜粉真愿意去直播间看她写作业。 　　在迅猛发展的网络时代，直播形式层出不穷，但像钟杳这种咖位的明星，搞所谓的高考冲刺直播的还真没有。 　　别说路人们不看好，就连粉丝小粽子们都忧心忡忡。 　　偶像愿意搞学业的同时刷脸自然是好事，但钟杳的事业目前可没有滑铁卢，他们都很担心这次的综艺会成为她事业上的第一个滑铁卢。 　　任外界如何众说纷纭，这个周末，钟杳的个人综艺秀《冲刺吧，高考》仍如期开播了。 　　直播的地点就定在钟杳家的书房，正式开播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唯有钟杳本人在从容地整理今天将学习的内容。 　　她一边在本子上列计划，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反正我早上也不和观众互动，不用太正式，现在就开吧。” 　　早八点，当特意前来助阵的小粽子，好奇围观的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黑子们，集体涌入直播间时，看到的就是钟杳端坐书桌后列计划的样子。 　　“大家早上好啊，”她抬头对着镜头微笑，“我现在正在写今天的学习计划，列完后可以让工作人员给大家看看，不过之后，我应该就没什么时间和大家说话了。” 　　顿了顿，她很是真诚地说：“但还是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互联网自习，如果我能带动哪怕一个人专注学习，那这档节目也就有了意义，感谢大家来看。” 　　这会儿直播间粉丝尚多，钟杳也和大家有互动，所以热度和评价都还比较可观。 　　弹幕基本都是【我靠！钟杳的素颜也太能打了吧】，或者是【呜呜呜杳殿真的好温柔】，诸如此类的彩虹屁。 　　之后，钟杳放出了她的今日学习计划，但镜头之中，她并没有立刻投入学习。 　　只见少女拿出iPad，和谁发起了语音或视频通话。 　　iPad壳子对着镜头，观众们看不见通话的对象是谁，只听见陆陆续续的声音传来： 　　“杳杳，早啊，我刚背完英语单词，趁着清醒马上写数学。” 　　“钟杳，大周末的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我室友都补觉呢，我再睡会儿……？” 　　“唐一鸣，你室友可不考top1的医学院，你要想睡就睡去，别败坏我们小组风气！” 　　“姐，贺姐，我这就起来和你攻克化学还不成吗？” 　　“好了安静安静，我正在做英语阅读，我们小城市英语够呛了，如果因为英语痛失北大，我将暗鲨你们！” 　　大清早的，钟杳竟是打了个多人通话？！ 　　直播间里观众正纳闷，就听镜头前的少女解释：“各位，我要和我的互联网学习小组开始自习了，时间就是金钱，希望大家也尽快行动起来。” 　　桃李中学周日放一天假，钟杳又要直播，他们的学习小组周末就改为了以视频的方式共同进行。 　　旨在互相监督，顺便能在中途休息时，彼此间答疑解惑。 　　观众们便见钟杳之后，竟真的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综艺直播间内，只见少女娴静垂目，精力高度集中的在学习。唯有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他们整个多人视频学习组的翻书声。 　　他们这互联网学习小组还定了时，和学校一样，每隔45分钟休息10分钟。 　　这期间，观众们便见他们或抽问答疑，或随便聊几乎天，从新闻政治到娱乐八卦都在聊。 　　几个小孩本就曾朝夕相处，学习小组也非第一次成立，氛围堪称自然浓厚，仿佛一个“空中课堂”跃然眼前。 　　起初，直播间内弹幕还在刷： 　　【呜呜呜我也想加入杳殿的学习直播间！】 　　【前面的，我们现在不就正在他们的学习直播间吗？？？】 　　【对哦，下午直播有两小时的答疑机会诶，不行，我得赶紧去刷一遍题，我要听杳杳用甜甜的声音替我讲题啊啊啊！】 　　渐渐地，大家隔着屏幕竟也产生了一种，和大明星钟杳同班自习的奇异兴奋感。 　　节目组发现屏幕上弹幕越来越少，本以为是进入学习状态后人气骤减少，往直播间实时人数一看，结果不仅没降反而还在稳步上升！ 　　他们感到些许疑惑，心想，难不成这些观众还真开着直播，一起跟着钟杳写作业去了？ 　　这个情况多少与制作组所料想的有些出入，他们担心这人数是虚假繁荣，心里其实也没底。 　　因此，早晨直播结束午休期间，节目组大致去搜索了有关《冲刺吧，高考》的消息。 　　“惊，钟杳那个冲刺吧高考真那么牛？我弟今早起来居然不是为了打游戏，手机挂着直播间说要和他女神一起写作业，是我疯了，还是我弟疯了？？？” 　　“天知道我只是想去围观下，明星写作业有什么好看的。结果直播结束弹幕打卡今早自习内容，给我整鸡血了，我一个大学狗现在竟把专业书拿出来看了……” 　　“杳杳女儿真是当代青年明星标杆！儿子今天不想写作业，我把iPad打开告诉她，说你想想姐都正在写作业呢，你要不要加入百万自习室？万年调皮蛋居然真就乖乖写数学了，明星说话确实比家长有用[赞][赞]” 　　“我会说我们班住校生，今天集体在教室开着《冲刺吧，高考》上自习吗[笑哭]” 　　“强烈要求这个综艺天天播，每天晚上播！我以为我女儿今天边看电视边写作业，走近了一看居然在跟着偶像上自习，这样的偶像再给我来一打！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每门课都来个偶像直播最好！” 　　有时候，偶像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给你勇气，助你前行。 　　未曾料想，他们试水的一档学习综艺，居然还真带动了无数人静下来心来学习。 　　这个反响就连钟杳本人都不敢相信，她甚至怀疑是佘芮和节目组买的营销好评，但下午解惑的盛况改变了她的想法。 　　其实钟杳也怕光直播自习太枯燥，无法调动大家学习的积极性，才决定每次分出两小时答疑解惑，顺便也巩固自己的知识。 　　答疑时间很短，所以他们商议决定从弹幕随机抽选，全凭运气。 　　却不料—— 　　下午答疑刚开始，满屏弹幕将直播间遮得严丝合缝，更有无数人为了增加系统抽中率，开始不断的在直播间内刷礼物。 　　大到好几千的飞船礼物，小到几块钱的烟火，经由两小时的累积，她这一天收到的礼物打赏居然都快赶上一集电视剧的片酬了…… 　　毫无疑问，《冲刺吧，高考》的首播大获成功，其效果出乎所有人预料。 　　当晚，为钟杳量身打造的这档综艺，便成为了人人讨论的话题。 　　有人震惊于明星价值的挖掘，说这是不是替别的明星开拓了事业新思路，当然也有人仍不看好，认为这只是首播的虚假“泡沫效应”。 　　但又过了一周，钟杳的学习直播间热度，已然能够吊打全网各直播平台的顶级主播。 　　她解惑答疑时收到的打赏，更是节节攀高，再次刷新了她个人的商业价值。 　　本来要暂时“隐退”娱乐圈的新星，靠着剑走偏锋反而更火了，这难免引人眼红。 　　无法再踩综艺的热度，便有人将目光对准了做这档综艺的初衷，以及不菲的打赏收益上。 　　在第二期综艺结束时，一个名为《冲刺高考那个节目算不算变相圈钱？》的帖子，突然在微博被热转起来。 　　这个时代谈钱变色，更何况该档综艺在宣传时，都号称“助力高考，与君共勉”。 　　一时间，有关于此的质疑声越来越多： 　　——如果钟杳靠着答疑，赚的钱比拍戏还多，那她这算助力高考，还是在变相营业圈钱呢？ 　　——她是明星，也确实付出了自己的时间，赚点打赏没毛病。 　　——靠才智赚钱没毛病，但就没必要还打着清高的旗号了吧？别说得像是为了拯救广大懒癌患者似的，互惠互利罢了 　　——杳殿团队这是要名利双收啊，家长们光记得她带动自己孩子写作业了，哪知道人家只是为了赚钱[狗头] 　　对此，钟杳本人直接发声回应了。 　　“@钟杳：声明。 　　与《冲刺吧，高考》制作方沟通后，我们决定除去综艺制作成本后，将剩余所有收入全部捐做慈善，且所有明细将会在微博公示。 　　这是一档助力高考的直播综艺，初衷并非盈利，唯望我辈图强。我们之后将把打赏收益用于修建希望小学，以及捐赠科研实验室，或许下一项造福世界的发明成果，也有你我微薄的一份贡献。 　　最后，能和大家在‘空中课堂’相会我很感谢，高考不是唯一的考试，与每一个为目标而奋斗的你共勉。” 　　至此，综艺《冲刺吧，高考》再无瑕疵可挑。 　　无数小粽子在评论区尖叫着“此生无悔爱杳殿”，并打了鸡血似的建直播观看群，每天打卡自己的学习进度。 　　每一周，直播间的人气都在上涨，同时，打赏的收益也像坐了火箭似的在涨。钟杳怕节目组钻空子，还特意叮嘱佘芮也派人盯着这笔慈善款项，明星在慈善上栽倒的例子不少，她相信佘芮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虚假慈善”这样的黑历史。 　　这种直播综艺，每周一播，哪怕延续到高考前夕也未尝不可。 　　佘芮终于不用再担心钟杳空窗期的事，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偶尔也请明年同样要高考的祁昱、宋拾等人，也来直播间客串自习一下。 　　毕竟都是自己人，有热度一起享，说不定还可以将《冲刺吧，高考》做成经典综艺。 　　届时，这将又是钟杳履历上漂亮的一笔。 　　—— 　　元旦之后，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迫近，而同时娱乐圈的各种盛会也密集起来。诸如微博之夜，坚果视频尖叫之夜，知名慈善晚宴之类的聚会数不胜数。 　　钟杳因《冲刺吧，高考》，以及去年爆红的《梦想纪念册》，基本上各大盛会都有给她发来邀请函。 　　但她从来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 　　学习直播照常播，外界的所有盛会却全部拒绝，而理由自然是，她要专心备考只能遗憾缺席。 　　小姑娘一副沉迷学习无心晚会的态度，也没人再诟病她直播学习营业的事了，毕竟，她为了平衡学习和事业真的已经尽力了！ 　　钟杳逃了所有的盛会，却独独抽空去了一个颁奖典礼——飞凰奖。 　　飞凰奖是国内电视剧三大奖项中，最权威含金量最高的一个奖项，而钟杳凭借《梦想纪念册》的苏想想提名了飞凰奖最佳女主角。 　　这晚，自《女将军》9月发布会之后，便再未公开现身的钟杳，一袭水蓝色长裙亮相飞凰奖的红毯之上。 　　而她的身边，这次挽的是剧中饰演男主纪驰的老熟人祁浪。 　　红毯直播里，只见祁浪俯身想替钟杳提裙，却见钟杳恰好自己提着裙摆一甩，宛如水中美人鱼摆了个尾。 　　祁浪晚了一步，两人一个对视，他说：“杳妹妹，虽然我没你爸爸帅，也没你发小红，也不至于提个裙子都不让吧？” 　　钟杳扑哧一笑：“诶，跟着爸爸和发小还能有西装外套穿，但跟着纪驰没有啊。” 　　祁浪挽住她一边合影一边说：“杳妹妹你就知足吧，你今年以高考为借口，省了多少红毯？你看看别的女明星，哪个不是冻美人。” 　　钟杳又被他逗乐，蹲守红毯直播的剧粉看在眼里，全部都嗷嗷地喊着吃香cp发糖了！ 　　两人走一趟红毯，cp超话里的浪漫段子编了大概有八百个。 　　祁昱的好朋友好基友唐一鸣同学，当即把贺伶俐她们前方发来的战报，通通截图发送。 　　仿佛，在这枯燥的高三生活之中，看顶流祁昱陈醋暗飞也成了一种乐趣。 　　这一晚的惊喜毫无悬念。 　　钟杳所饰演的苏想想，打破了众人对她清纯明艳的刻板印象，也创造了近几年来的收视奇迹。 　　飞凰奖的视后，非她莫属。 　　当她站上领奖台时，虽真诚，却远比不上当初摘得金枝奖时激动。 　　因为此刻的她，已比当初更有底气，她清楚自己应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就连钟杳的粉丝，也都跟着有底气起来。 　　她拿了最有分量的电视剧视后奖，粉丝敷衍地庆祝了一下，便立刻刷屏催促： 　　——感谢飞凰奖对演员钟杳的认可，但是！杳殿快给我回来冲刺期末！冲刺高考！ 　　——是的，感谢主办方给予的殊荣。但After party就别参加了，赶紧回来直播综艺，大家都等着你上自习呢！ 　　——学无止境，视后是起点，钟杳你现在的终点是高考和清北，答应妈妈，领完奖杯就赶紧写作业！ 　　…… 　　无数小粽子忽然她回自习室写作业，结果，当晚词条#粉丝喊钟杳回家写作业#，在热搜上的位置比#钟杳飞凰奖视后#的位置还高。 　　甚至还有网友P表情包，上书“奖杯哪有学习重要，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可谓是真正达到了佘芮当初的设想，全民参与，全民监督。 　　人人都认为，于钟杳而言，区区视后不足挂齿，更重要的是高考冲刺。 　　然而——钟杳却以实际成绩告诉他们，不止，她在娱乐圈所获殊荣远不止于此。 　　就在所有人劝钟杳专注学习之时，电影《女将军》突然宣布消息：他们成功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了！ 　　电影官微同时公布了《女将军》的首张海报，烽火狼烟的背景下，是钟杳手执长剑，一半红妆一半戎装的特写。 　　艳丽夺目，又飒爽坚毅，那目光直取人心。 　　这部不被看好的，疑似“洗钱巨制”的大片，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干了大事，一时间，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钟杳热度正盛，网络立时炸开一片： 　　“卧槽？？？杳殿这下才是真的要飞升了吧？所以这么强大的阵容，根本不是为导二代铺路，是要送杳殿征战国际大奖？？？” 　　“这海报妙啊，柔情又刚毅，难怪还找宋拾反串。直接冲国际三大之一，我看《女将军》这部戏飞升的恐怕不止一个人吧！” 　　“厉害了！所以《女将军》到底是冲最佳影片的金熊奖，还是要替钟杳冲柏林影后？” 　　“应该是冲最佳影片吧？整体设定和阵容，我感觉就是奔着最佳影片去的，不然钟杳从金枝新人登月飞升柏林影后也太夸张了吧？她在娱乐圈有神州九号吗？” 　　“其实不管能不能拿奖，入围柏林主竞赛单元，就已经是对《女将军》的殊荣了吧？钟杳和宋拾两个人的神格都提升了呀！” 　　这一夜的主角，毫无疑问是钟杳和她的《女将军》。 　　如今，任谁看了少女的实绩，恐怕都得说一句：青春天才的确可以随意挥洒天赋。 　　这个一月，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月。 　　就在大家心想，今年内娱最璀璨的新星应当也就是钟杳了之时，一个更劲爆的消息公布了： 　　祁昱以男三号参演的《线》，成功入围奥斯卡！ 　　而奥斯卡以为着什么呢？ 　　圈内圈外提起奥斯卡小金人谁不是如雷贯耳，连陪跑的同行都是火遍全球的“小李子”！ 　　这是一个全球影视人，人人都仰望和向往的奖项，这是一个家喻户晓，全球含金量top1的电影节奖项。 　　即便是入围陪跑，那也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饰演片中男三号的祁昱自然也是与有荣焉，将因此而从所有流量，甚至是许多前辈演员中飞升。 　　他这次入围奥奖，比钟杳入围柏林电影节引起的轰动更大。 　　“卧槽卧槽卧槽！！！一开始就有人猜《线》要申奥，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 　　“安啦安啦，张正祥在好莱坞拍片的时候就拿过奥奖导演了，他呕心沥血的新作入围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现在在奥奖那边有点姓名的华人导演也就他了，只能说那些搭上他大船的新人实属好运。” 　　“这次应该只能冲最佳外语片吧？毕竟按奥奖那排外劲儿，应该不可能发影帝影后，冯安的大满贯估计得梦碎，但祁昱是真搭上了大佬们的大船啊！” 　　“张正祥上次拿奥奖导演是在好莱坞拍的片，他这次应该是冲着最佳外语片去的，可不管怎样，能二度入围也实属牛逼！” 　　“我看祁昱这次要摆脱超级星二代的光环了，他妈妈萧曼如国际三大和国内五大满贯，但唯一没去过奥斯卡！虽然他去陪跑，但他确实做到了他爸妈都做不到的事！” 　　…… 　　大家无论以怎样的口吻谈及此事，如何说祁昱运气好也罢，但没有人能否认，这是属于祁昱事业上漂亮的一笔。 　　超级星二代祁昱，从出生就站在别人的终点，如今，他在圈内各方面的实绩更是令竞争对手们望尘莫及。 　　《女将军》入围柏林电影节，《线》入围奥斯卡，两边消息一前一后公布，因此，#祁昱征战奥奖#和#钟杳出征柏林#两个词条一左一右，并肩于热搜之巅。 　　自吃香cp在飞凰奖发过糖后，终遇cp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毕竟，还有什么比青梅竹马、强强联手更好嗑的cp呢？并肩热搜的实况被无数终遇cp截图，超话四处都是求剪刀手太太产粮的。 　　新年还未正式到来，但许多人却已经提前步入幸福的欢庆时刻。 　　比如终遇cp粉，比如祁昱和钟杳本人。 　　因为他们同时迎来好消息，几家人便聚在一起，提前办了个派对庆祝。 　　靳川和萧曼如本来也参演了《女将军》，此次聚会便定在了祁家，佘芮和宋拾两家也一同邀请前来。四家的小孩从小关系本来也很好，这次除了庆祝以外，同时也算是为几个小孩子高考加油打气了。 　　为了鼓励四个小孩，也讨个好彩头，几家家长甚至还在天台替他们准备了午夜惊喜。 　　家长们提前买好了烟火，甚至是孔明灯，准备在午夜时分，叫醒几个孩子上去有仪式感的放飞梦想，许下心愿。 　　这是他们的保留惊喜，小孩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午夜降临，四家的家长同时从房间出来，从祁昱的房门开始敲响，预备叫醒小孩起来放灯。 　　却不料—— 　　祁昱的房门没锁，内里也没有人，再往旁边敲，钟杳也是不知所踪。 　　倒是宋拾和唐一鸣，两个人还在书房里琢磨数学题目。 　　“看见祁昱和杳杳了吗？”萧曼如问他们。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宋拾和唐一鸣却精神一震！ 　　“睡了吧应该？” 　　“花园里去看看？” 　　两个人的口径居然都不统一。 　　这四人形影不离的，写个作业都要集体打视频，今天办派对他们能不知道另外两个人的踪影？ 　　显然有鬼！ 　　但这里人这么多，家长们怕落小孩面子，也不好直接问直接说。 　　身为女主人，萧曼如主动提议：“算了，他们不在就咱们一起去放灯吧。” 　　“行。”靳川第一个同意。 　　然后佘芮几个便也没多言，叫上唐一鸣和宋拾，转头就往天台走，像是忘记了祁昱和钟杳不在这回事。 　　唐一鸣和宋拾一个对视，两人起身跟上，然后分头疯狂给那两个人发消息。 　　【昱哥！警报警报！你妈他们半夜查岗，发现你和钟杳不见了！】 　　【杳杳！你和祁昱出去了吗？你爸他们突然找我们放灯，你赶快回来呀，记得编好借口啊！】 　　【收到速回！回家的回！】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但两位僚机认为已经做了所能做的。 　　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个家长身后，一步步地往天台走去，突然——拿着孔明灯和烟花爆竹的家长们不再前行了。 　　“怎么了？”唐一鸣和宋拾探头去看。 　　下一秒，他俩吓得同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前方天台，钟杳和祁昱正抵肩坐在一起，两人一人分戴一只耳机在听歌，而且钟杳的脑袋还枕在祁昱肩上！ 　　宋拾和唐一鸣都攥紧了拳头，但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在一起听歌而已，编个高三了心理压力大，半夜到天台一起听歌放松也不是不可以敷衍。 　　“昱——” 　　唐一鸣正想上前打破这尴尬又诡异的气氛。 　　而前方，在一众家长的注目之下， 　　祁昱忽然侧首，又微微垂头吻上了钟杳的唇。 第92章 　　钟杳和祁昱同时入围国际大奖，又并肩登顶热搜，没有人会比他们自己更高兴。 　　家长们为他们办派对庆祝，两个小年轻自己当然也要偷偷庆祝。 　　高三学习紧张，家长们虽办了派对，今天却似乎没有让他们熬夜的打算。 　　其实平常拍起夜戏来，通宵都不在话下，但今天不到十一点，几个大人就赶他们回房休息了。 　　四个小孩不知道他们这是在偷偷策划惊喜，还以为只是非常时期，特殊对待。 　　反正，一对小情侣，一对小冤家，也巴不得早点拥有单独的空间。 　　小孩们谁也没有反对，都乖觉地退下了。 　　宋拾和唐一鸣接着学习为由，两个人难得没斗嘴的进入书房，昔日的大学渣唐一鸣，如今竟也能给身在国际学校的宋拾讲数学题了。 　　而祁昱和钟杳则在床上煎熬的等待着，等家长们放松警惕，不会再有人突袭敲响房门的时刻的到来。 　　终于，午夜即将降临，整栋别墅都陷入寂静。 　　钟杳和祁昱如有心灵感应般，几乎在同一时刻给对方发出了消息： 　　【祁昱，我能现在来见你一面么？】 　　【杳杳，上天台来。】 　　钟杳唇角漾出弧度，她放下手机，从床头拿起一个小盒子就匆匆出了门。 　　待她匆匆跑上天台时，少年已经等候在此，他转身，手中正捧着一束鲜花。 　　四目相对，祁昱朝她伸出手道：“杳杳，恭喜你入围柏林电影节。” 　　天台夜风猎猎，吹得钟杳一颗心扑扑狂跳，她认得这束花。 　　浪漫玫瑰，实名购买，一生只能送一人。 　　钟杳将手交到少年手心，接过花的同时，也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祁昱，也恭喜你入围奥斯卡。” 　　原来，他们急于见面，都只是为了赠给对方庆贺的礼物。 　　祁昱打开小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对袖扣。 　　他还没问，少女就弯眼对她说：“你可以配在奥奖红毯的西服上，就像我陪着你，你就不用紧张了。” 　　他爱浪漫，而她浪漫又细腻，总能最恰当地熨帖他的心。 　　“谢谢我的杳杳。”祁昱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怎么只穿毛衣就出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贴到脸上，问：“冷不冷？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 　　底下家长们都在呢，钟杳心虚得很，不打算冒险。况且，天台视野开阔，仿佛整片天与地都尽收眼底，让这夜晚都更浪漫。 　　她摇摇头，牵着少年的手摸一下还带有他余温的外套说：“有你的外套保护我，不冷。” 　　然后她就地坐下，抱着花束仰头，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问：“祁昱，你带手机和耳机了吗，陪我听会儿歌可以吗？” 　　祁昱上来得急，什么也没带，但女朋友提出了要求了，他当然要立刻满足。 　　他直接下楼将自己新买的一套专门鉴赏音乐的设备搬了上来，同时，将手机放在了卧室充电。 　　入耳式的耳机，能令人更深入纯粹的沉浸音乐世界。同时，也令并肩而坐的两人，忽视了身后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全情投入天台幽会的小情侣，丝毫没有察觉危机在迫近。 　　钟杳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和祁昱坐在一起听歌，他们因此成为朋友，他们的感情因此而萌芽。 　　音乐涤荡，她偏头枕在少年肩膀，心想，要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是不是也挺好。 　　心中想法刚划过，她的少年便垂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 　　他说：“杳杳，虽然我很想和女朋友在天台约会，但我不想冻着你，早点休息好吗？” 　　话毕，他又克制地轻轻吻她额头说：“提前祝你晚安。” 　　嘭—— 　　几乎是在祁昱话落音的同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宋拾的父亲宋元钦被所见所闻的惊天秘密震撼，一时没能抱稳手中的烟花筒，超大响的烟花落地，再顺着楼梯骨碌碌往下滚，在这寂静的夜里制造出巨大的响动。 　　哪怕祁昱和钟杳各戴着一只入耳式耳机，也无法再忽视。 　　两人默契回首，然后……一众家长的身影撞入眼帘。 　　？？？！！！ 　　祁昱和钟杳的眼睛猛地瞪大，刹那，他们脸爆红，像相斥的两块磁铁似的分开。 　　尤其是祁昱，脚底像踩了弹簧，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张口想解释，可想到自己刚才的所做所言，又觉似乎说什么都晚了，也都完了。 　　楼梯间被家长们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一时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天台上躲来躲去，只恨不能直接从这上面跳下去。 　　而钟杳并不比他好多少，她起身想逃，却发现无路可逃。 　　最要命地，她在逃的时候，还下意识捡起了祁昱送她的玫瑰。此时此刻，在一众家长的注视之下，她手上这玫瑰是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最后，钟杳心一横，索性把肩上披的外套直接搭在头上。裹住脑袋、遮住眼睛，掩耳盗铃地想，她看不见了这恐怖的画面也就不存在了。 　　可只一瞬——她又猛然想起，这遮羞的外套也是祁昱的啊…… 　　这一刻，钟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而此时此刻，无意间撞破小情侣恋情的家长们，和他们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靳川、萧曼如、佘芮，宋拾的父亲宋元钦四个家长，以及亲眼看着朋友GG的唐一鸣和宋拾，也无一人说话。 　　靳川和萧曼如一个对视，旋即仿佛回到当初“今宵cp”初初拉郎时一般，如避蛇蝎，双双别开眼。 　　儿子亲人家姑娘被当场抓获，萧曼如心有余悸又恨铁不成钢，她往前踏一步预备上前教训他，可大大小小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为免闹得更尴尬，她又收回脚。 　　靳川和女儿一个对视，就见小姑娘慌乱地掀起外套蒙住脑袋，而她手中还握着那臭小子送的玫瑰花。再定睛一看，连她头上盖的外套，也显然大了几个码，是男款。 　　他闭眼呼吸，看在萧曼如的份上，看在这么多朋友在的份上，才忍住了没去教训那偷亲女儿的臭小子。 　　但这地方是没法再呆了。 　　靳川转身想下楼，却冷不丁对上身后皆是满面震惊的大大小小。 　　脚步猛地顿住，萧曼如和靳川背对而立，一个上前不得，一个后退不能。 　　尴尬，令人窒息的尴尬。 　　沉默，异常诡异的沉默。 　　“啊，石头，我忽然知道刚才那道数学题怎么做了。”唐一鸣已经无法呼吸了，他拉着宋拾就往楼下跑，“我们先去做题，不然等会儿思路该断了！” 　　先前疯狂提醒正主的两人，此刻转身疯狂逃跑。 　　他们已经做了全部能做的，而接下来的风雨，就只能让那两位勇士自己面对了！ 　　紧随其后下楼的是宋元钦，他说：“我老婆忽然说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就先回家了哈！” 　　他一边脚底抹油离开一边想：完了完了，影帝和影后家的秘密就这么被他给撞破了，他家宋拾该不会受到殃及吧？！不行，一会儿得好好审问女儿，问问她到底知不知情！ 　　再然后是佘芮，她重重叹气，看了看天台上惊慌无措的两个小孩，又摇摇头，扶额无声下楼。 　　这真真是日防夜防，早恋难防。 　　陆陆续续的，这片修罗场天台，走得只剩下当事人两家。 　　外边，祁昱撑在天台边沿深呼吸，钟杳蒙着脑袋做鸵鸟。而屋内，靳川和萧曼如几步之隔，互相都不去看彼此的眼睛。 　　“下楼。”靳川回头丢下这两个字，也不知是在对谁讲，之后转身先行离开。 　　“祁昱。”待朋友离开，萧曼如喊儿子一声。 　　祁昱回头，她只深深看他一眼，也转身离开。 　　四下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 　　钟杳终于敢探出头，她将外套将祁昱怀里一塞，匆匆往楼下跑。 　　祁昱转身，发现即便在这种时刻，钟杳也没有丢下他送的玫瑰花。 　　他闭眼，仿若视死如归般也离开了天台。 　　—— 　　祁昱卧室，萧曼如已经等儿子很久了。 　　她这一生都活得肆意，和祁丞结婚前恋情没少被曝，有了儿子后也不太干涉他的生活和决定，所以才让从前的祁昱养得浑身反骨。 　　但今晚，和靳川和一众人看见祁昱去亲人家姑娘，还亲的嘴！ 　　她是真有些动怒了。 　　萧曼如面无表情看儿子一眼，指身边的凳子：“坐。” 　　声音冷漠又平静，听得祁昱莫名发憷。 　　他老老实实走到萧曼如身边，咽一口唾沫说：“要不，我还是直接跪吧。” 　　“跪？”萧曼如伸手拎他耳朵，“你亲的又不是我女儿，你给我跪有什么用？” 　　祁昱被揪得呲气。 　　萧曼如又心疼，松开他，一巴掌拍他背上：“祁昱，你还是男人吗？动员会那天我怎么给你说的，表白禁止！你倒好，还敢直接给我亲上去？！” 　　“你那不是说晚了吗？”祁昱老实交代，“钟杳十八岁那天我就表白过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怎么收回来？” 　　“什么？！” 　　祁昱不说还好，这么一交代萧曼如被他气死了。 　　一时间也不管这是亲儿子，随手操起桌边的吉他琴弦，拎成一大股，往他腿上抽。 　　一边抽一边骂：“祁昱你有没有点责任心？你高中都没毕业，就要哄骗人家杳杳？你那时候入围奥奖了吗，电影上有成绩了吗，你能控制住你的粉丝了吗，就敢表白了？！” 　　“你真的气死我了你！”萧曼如越想越气，连打儿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居高临下看着儿子质问，“你表白的时候想过被拍了该怎么办？别人指责杳杳高三早恋怎么办？你自己脱粉就算了，杳杳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怎么敢让她在高三这种关键时刻分心？” 　　“算了，别说脱粉了，杳杳拍戏晕倒的时候，你这个狗屁男朋友在哪？还要她爸爸抱她去医院！” 　　祁昱一怔。 　　都顾不上疼，也顾不上解释了，立刻着急的问：“杳杳她拍戏晕倒过？严重吗？她怎么到现在都没告诉过我？！” 　　说着他还皱眉，一脸愁苦的说：“她什么都好，就是太拼了。” 　　顿了顿，他又道：“妈你说得对，我现在太没本事了，我根本没办法许给杳杳一个无忧的未来。算了，我现在就去给靳叔叔跪下认错，然后和杳杳分手，让她安心学习。” 　　“站住！”萧曼如吓得一把抓住儿子，将他拎回来。 　　她满面严肃，目光锐利：“祁昱，你有没有点担当了，想表白就表白，想分手就分手？你把杳杳当什么了，现在是高三，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祁昱却突然笑了。 　　他说：“妈，正如你所说，我和钟杳根本不可能分手。我就是个混账，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趁虚而入，送她玫瑰，在她入睡前亲吻她，想教她忘不掉我，以后一辈子都只和我在一起。” 　　“妈，我当然是真心喜欢杳杳。不，”祁昱顿了顿，纠正，“我爱她，就像我爸爱你一样。爸爸弹给你的《卡农》，我在初雪弹给了她。可能就像你毁了爸爸的吉他，让他坠入爱河，杳杳初中推我下湖的时候，我就再忘不掉她。” 　　他说：“我还不完美，但我才十八岁，我会尽我所能。” 　　儿子掏心掏肺的一席话，说到萧曼如心坎上，又化作酸溜溜的东西浸入内里。 　　“哎，”她叹气，往沙发里一坐说，“养儿果然不能防老。祁昱，如果你真孝顺的话，以后就给我对杳杳好点。” 　　祁昱：…… 　　萧曼如又睨他一眼：“事到如今妈也不瞒你了，我初中就看中杳杳了，差点要收她做干女儿。现在我们杳杳马上要征战柏林大奖，将来说不定成就会超过我，我眼里更容不下别的儿媳妇了。祁昱，如果你们谈崩了，妈希望你知道，被逐出这个家的可能是你。” 　　祁昱：…… 　　萧曼如最后拍拍儿子的肩说：“现在你想想怎么和靳川负荆请罪吧，妈是不会帮你的。” 　　祁昱：…… 　　在母子二人从鸡飞狗跳，到萧曼如单方面吊打和威胁之时，靳川和钟杳这对父女也面对面坐下了。 　　房间里，靳川只静静看着女儿，面无表情，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生气。 　　钟杳本来垂着头，抬眼一见爸爸满面严肃，还是先开口认了错：“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如同当初她夜不归宿那次，靳川问她：“错哪了？” 　　钟杳抿唇，硬着头皮答：“不该在高三谈恋爱。” 　　靳川：“那就是明知故犯。” 　　钟杳想否认，却发现好像又无从否认。 　　默了默，她认了：“是我错了，爸爸罚我吧，我认罚。” 　　靳川：“什么惩罚都认？” 　　钟杳：“嗯。” 　　靳川：“让你和祁昱分手呢？” 　　钟杳眼睛猛地一瞪。 　　其实靳川也没有多凶，也就和她夜不归宿那次差不多，她知道，爸爸肯定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吃亏。 　　可莫名地，她的眼睛就是一瞬红了。 　　钟杳终于敢直视靳川的眼睛，她突然问：“爸爸，你还记得我刚来北京那年的双十一，那天晚上，你站在我房间外面和我聊天吗？” 　　靳川：“记得，但两件事无关，不要试图再转移话题。” 　　他以为女儿又和拍戏晕倒那次一样，想要撒娇和转移话题囫囵过去。 　　却听小姑娘说：“没有，这就是同一件事。那天我是有点不高兴，因为我以为我的朋友，我喜欢而不自知的人，是因为可怜我才和我做朋友。” 　　钟杳看向靳川，目光坚定：“祁昱他，是我十四岁就开始喜欢的男生，是我先偷偷喜欢他的。他十七岁向我表白，我答应过你们不早恋，所以我等到十八岁了才向他表白，才和他在一起。” 　　“爸爸，”她说，“我喜欢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我会有原则有底线的恋爱，我会完成一个个梦想。但就像我演过的电视剧里说的那样，他也是梦想之一。” 　　“爸爸，我错了，但这可能是我唯一不想改正的错误。” 　　当这句话落入靳川耳朵，他顿感惆怅。 　　他其实一直知道祁昱喜欢他家姑娘，也隐隐感到祁昱在钟杳心中有些许不同，否则初中那次，他也不会叫祁昱来家里，哄小孩把损坏的旧手机暂时拿出来去修理。 　　但他从未想过，女儿会告诉自己：祁昱是她唯一不想改正的错误。 　　“杳杳。”靳川突然问她，“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而生气吗？” 　　钟杳：“不是因为我‘早恋’吗？” 　　靳川无声微笑，摇头：“爸爸平常难道不开明吗？你十八岁了想恋爱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气，你这么快就为了一个臭小子来和我对抗。” 　　他说：“杳杳，一开始爸爸只是担心你还太小，没有遇到过太多人，还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但是现在，我只是有些怪时间走得太快，你才刚长大，就可能要离家远去了。” 　　钟杳鼻子一酸，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其实，她一开始就敢决定在十八岁肆无忌惮的谈恋爱，又何尝没有想过，假设被爸爸发现后，以他的开明应该也不会过分责怪。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爸爸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会的！”钟杳倏地抱住了爸爸，她说，“爸爸，我永远是你的女儿，你说过的，无论我多少岁都是。你伴我成长，我陪你变老，别说谈恋爱了，即便将来嫁人了我也还是在你身边。” 　　靳川最无法抵抗的，就是小姑娘这样和自己煽情。 　　他笑笑，拍拍她的背半真半假地说：“你才刚谈恋爱就已经在想嫁人的事了，看来我不能轻饶了那臭小子。” 　　钟杳跟着他笑：“可以，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插手。” 　　- 　　靳川说到做到，他对待上门负荆请罪的祁昱，完全不似对女儿那般温柔。 　　在外嚣张不羁的祁昱见到他，就跟小时候一样，比对着萧曼如这个亲妈还恭敬。 　　祁昱倒不至于真的跪下，但他带着萧曼如打他的吉他琴弦过来了。 　　他将一捆分量很足的琴弦双手递向靳川：“靳叔叔，是我先向钟杳表白的，恳请他和我谈恋爱的，您罚我吧。但她真的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乖，请您不要责怪她。” 　　少年双手举起琴弦条，态度还算真诚。 　　但靳川只瞄他一眼，淡声问：“你拐走我的宝贝女儿，就这？” 　　祁昱便将腰压得更低：“靳叔叔，关于责任的问题，我妈妈已经骂过我罚过我了。我还在读书，事业上也尚待进步，现在说再多保护她爱护她的话都是空谈。所以我不说，我只能保证尽我所能，然后让余生所有的时间来证明我是真心爱杳杳。” 　　“我来认错，也不是认为和杳杳谈恋爱是一种错误。”少年语气笃定，“只要是和她在一起，就永远不会是错误。只是站在您的立场上，我在杳杳这么小的时候就趁虚而入，应当是个混账，所以我来负荆请罪。” 　　在靳川和祁昱相处以来，这臭小子难得硬气了一次。 　　他最后对他说：“靳叔叔，但是你无论怎样罚我，我都是不会和杳杳分开的！” 　　认错的态度，和担当的程度，都还算差强人意。 　　靳川轻声一笑，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琴弦条，更没有真的动手打他。 　　他只说：“祁昱，不必着急表忠心。你只是杳杳十八岁时交的一个小男朋友而已，我怎么能确定等她二十八岁，或者是三十八岁时，选择共度一生的人是你？” 　　祁昱猛地一愣。 　　却听靳川又淡声说：“你还没能和她牵手共赴余生，不值得我动怒动手。” 　　末了，他重重拍男孩的肩，无情地将他赶出了房间。 　　两个小情侣恋情被撞破的事，就此揭过。 　　双方家长不拆散，却也暂时不支持，萧曼如和靳川达成了默契，能不让两个小孩见面就不让他们见面。 　　原本，祁昱还觉得有些苦闷。 　　但很快这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了，钟杳集中冲刺后很快回到了班级前十名，然而，却意料之中的错失了北大冬令营机会。 　　她已经决定不报考表演艺术学校，这意味着，她得去参加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 　　考虑到《女将军》入围柏林电影节，很可能在今年春天提档，寒假对于钟杳可能很重要。 　　祁昱便克制住了自己，想她的时候，就悄悄跟她视频连线一解相思之苦。 　　然而这并不是恋情撞破后最惨的。 　　最惨的是，原本佘芮是计划邀请他去钟杳的直播间现场做客的，现在也因为怕两个小孩子由情而发，互动太过粉红泡泡导致高中恋情就公开，于是就直接把祁昱从直播间踢出去了。 　　于是—— 　　祁昱眼睁睁看着宋拾、唐一鸣，以及一些别的要参加高考的糊咖们，轮流去钟杳的直播间写作业打酱油。就连早已高考过的祁浪和夏敏敏，也借着要考驾照，去直播间看理论知识蹭过热度了！ 　　只有他！他这位正牌男朋友，只能眼巴巴看着！ 　　后来，连网友们都忍不住讨论： 　　“连敏敏都来过学习直播间了，理想型发小昱哥怎么还没来？” 　　“是不是昱哥太学渣了，杳殿懒得带？” 　　“科科，你们懂什么？最重要的人当然是直接开小灶了，指不定杳杳单独指导呢:D” 　　而钟杳每晚见男朋友打翻醋缸的表情，也有点按捺不住了。 　　恰好，情人节将近，这是她和祁昱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她认为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这天，钟杳主动找到了佘芮。 　　她对经纪人说：“佘芮阿姨，还是让祁昱也来一次直播间吧。宋拾他们那么多人都来了，祁昱和我关系这么好却没来，岂不是更欲盖弥彰？” 　　她怕佘芮认为自己恋爱脑，还补充道：“佘芮阿姨，我们的目标我都会一一做到，我什么时候令你失望过呢？” 　　而佘芮看她，淡淡回：“大概是你高三突然和祁昱谈恋爱的时候吧。” 　　钟杳：…… 　　佘芮虽然无情的回击了钟杳，但2月14日情人节当天，祁昱却还是如愿得来到了《冲刺吧，高考》直播间现场。 　　这天天不亮，祁昱就已经站在衣帽间挑选要上节目的衣服了，而与此同时，钟杳也在。 　　两人暗戳戳地选了一套“委婉”的情侣装，祁昱穿蓝色薄毛衣，钟杳特意穿了红色类似款。 　　都说自古红蓝出cp，他们这也算苦中作乐，变相在学习的时候过情人节了。 　　然而，这对小情侣还是太天真了。 　　作为一个金牌经纪人，佘芮会让他们在直播间有公开的风险吗？ 　　当然不会。 　　当祁昱来到钟杳家，当钟杳进入直播间时，他们发现，今天被邀请的不止祁昱一个人。 　　情人节当天，宋拾和唐一鸣、倪子墨和虞红豆，甚至连贺伶俐和潘达都一同被邀请过来了。 　　恰是新年初五，还在春节之中，佘芮和节目组策划了一期《新年特别篇》：邀请钟杳所有的好朋友前来助阵，鼓励大家在高三时期也要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当然，不想露脸的倪子墨、虞红豆、贺伶俐和潘达，都不约而同的戴了口罩档脸。 　　暗戳戳期盼的情人节双人直播，瞬间化为泡影，整个早晨祁昱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就连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在刷： 　　【我怎么觉得昱哥兴致缺缺的样子？他就是这么支持理想型发小的？】 　　【害，情人节这么大一堆移动灯泡，昱昱当然不开心:）】 　　【哈哈哈你们够了啊，这是学习直播间，情人节和终遇cp、唐宋cp一起在线写作业他不香吗？赶紧放下你们手中的键盘！】 　　对此，一队小情侣是有苦难言。 　　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怎么就变成这么凄苦了呢？ 　　祁昱越想越发愁，甚至认为，难怪高中不能谈恋爱，这么多人想拆散你们，这谁能静得下心学习？ 　　“祁昱，你昨天不是问我一道政治题目吗？” 　　他正发呆，头顶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侧头一看，才发现是自习的45分钟到了，现在可以自由讨论10分钟。 　　不过……他什么时候问过她政治题目了？ 　　却见钟杳兀自拖过他的政治书，翻到哲学部分说：“这道政治题很简单，答到哲学几个点就可以。” 　　“第一点，物质决定意识。” 　　钟杳一边说，一边拿笔在他的政治书上写：祁昱，情人节快乐啊。 　　她甚至还在后面画了个颜文字的笑脸。 　　祁昱怔忪，抬起头看她。 　　只见少女飞快地眨下眼睛，继续说：“第二点，意识具有能动性。” 　　然后她又在书上写：祁昱，你艺考加油，我与你同在[心] 　　祁昱扬起唇角：“我知道了。” 　　钟杳正想离开，他拉住她手腕，说：“还有道历史题，先别走。” 　　他装模作样的翻开历史书，口上说：“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那我有点绕，你帮我看看。” 　　手上却在书上写：直播秀恩爱，杳杳，这是你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吗？ 　　钟杳的脸突然就红了，轻轻“嗯”一声，假装在答应替他讲题，实际却在回答他书上的问题。 　　两个小情侣突然间找到了最特别的情人节约会方式，每隔45分钟，就顶风作案的聊会儿天。 　　一天过去，祁昱的书上全部都是两人对话的字迹。 　　而直播间内，观众时不时就看见钟杳在讲题后脸红，弹幕疯狂刷： 　　【卧槽！钟杳怎么每次讲题都脸红？他们是不是知道网上终遇cp的事！】 　　【这两个人之间氛围怎么有点暧昧？不对头，绝对不对头！】 　　【摄像，给我把镜头怼到本子上去，我要看他们写了什么！！！】 　　然而，摄像当然不会如弹幕所愿。 　　佘芮早就考虑过小年轻传纸条的问题，特意叮嘱今天除非钟杳要求，否则不要给书本特写镜头。 　　钟杳和祁昱因此又拥有一段难忘的回忆。 　　情人节过后，两人心满意足，不再纠结于暂时的相聚。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二月下旬，万众瞩目的艺考即将开始，而祁昱自然是其中最受关注的一个。 　　不过，他不再是唯一的那颗星，宋拾也是。 　　在艺考开始前，宋拾先和钟杳随《女将军》主创前往了柏林。 　　今年的柏林电影节在艺考前开幕，备受瞩目的《女将军》将在柏林电影节的影厅首映，而钟杳和宋拾一行主演也将亮相开幕式红毯。 　　《女将军》全组飞升或是陨落，在此一举！ 第93章 　　二月二十日，万众瞩目的柏林电影节正式开幕。 　　国际三大每年都备受关注，今年《女将军》剧组又众星云集，其热度和去年奥斯卡之夜相比也不遑多让。 　　“今天拾粽cp是不是要一起走红毯了？影帝和影后应该和他们一起吧？多么和谐的一家四口！” 　　“一家四口哈哈哈哈，此处应该@祁昱” 　　“说起来如果祁昱代替宋拾演楚逸，今天的红毯是不是世纪同框了？不过石头反串确实更刺激啦，也还是蛮期待的！” 　　“我媒体的朋友今天去电影节看《女将军》的首映了，我好酸！” 　　“也不知道电影质量究竟够不够硬，今年柏林电影节竞争好激烈。讲社恐救赎的《你好陌生人》，公路逃亡片《危机四伏》，还有讲母爱的《春夏秋冬》都已经在上映期间口碑炸裂了，《女将军》今天刚首映，如果不是特别抓人，我感觉最佳影片都难……” 　　“是真的难。陈导爱儿子，最后还是加上了儿子的名字，最佳导演肯定没戏。国内柏林影后至今也才四位，全都是多年沉淀后才拿到，十八岁过分美的钟杳演将军，基本难如登天。又是大女主片，最佳男主根本无缘……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编剧奖配乐奖啊之类的，最多期待钟杳拿最佳新进演员。” 　　网络都在分析《女将军》拿什么奖项的机会比较大。 　　由于尚未公开上映，大家根本没看过成片内容，今年同期竞争的几部影片又太能打，网络风向难免有些唱衰。 　　当然，能入围柏林电影节，就已经是一次胜利，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说《女将军》只是一部大咖云集的商业洗钱片了。 　　更多的人还是在期待即将开始的红毯，就连为钟杳高考操碎了心的粉丝们，此时此刻也不再叫她学习了，全部都等在红毯直播前。 　　尤其是桃李中学的同学们，更是与有荣焉： 　　“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从祁昱的坑里，奔向钟杳的坑底！杳杳今天又要穿什么漂亮裙子？会不会在柏林一展东方公主的风采？” 　　“我宣布钟杳超越了祁昱，成为我们新的‘桃李之光’了！至于祁昱，等他走完奥奖的红毯再看吧！” 　　“以后上大学吹牛，咱们桃李的学生就可以说：我有一个同学带着大女主电影去柏林走了红毯，还有一个同学走过奥斯卡红毯:D” 　　“哈哈哈哈哈前面那位同学笑死我，但这么吹牛真的好爽，红毯怎么还不开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手机壁纸的新图了！” 　　…… 　　伴随着奖项争议，以及学校各种群里的红毯讨论，终于——柏林电影节开幕正式开始！ 　　现场，先是一些国际巨星走在前头。 　　而钟杳和宋拾他们还等在车里，宋拾今天过分帅气，他们想让她给世界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差不多了。”最有红毯经验的萧影后回首朝两位小姑娘微微一笑。 　　旋即，便见西装革领的靳川开门下车，替萧曼如打开车门，又绅士地朝她伸出手，挡住车门以防碰头。 　　影帝影后携手并进，端的是风雅潇洒。 　　他们二位都是国际大奖的常客，还未正式踏上红毯，就已经吸引无数镁光灯。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齐齐对准这个方向，车内的宋拾一时更加紧张。 　　在《女将军》之前，她很少带着作品这样万众瞩目过，冷不丁就坐火箭冲上了国际舞台，她担心自己一会儿紧张到连路都不会走了！ 　　但靳川和萧曼如都已经下车了，宋拾也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深呼吸，也硬着头皮下车紧随其后。 　　直播镜头中，最先出现的是一只锃亮的皮鞋，然后宋拾才西装笔挺的走出来。 　　反串楚逸的宋拾，今天竟是和别的少年明星一样，穿着西装外套，内里是修身的马甲。她甚至特意剪了齐耳短发，男款短发竟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显得她飒爽无限。 　　尤其是，宋拾弯腰牵起一袭红色旗袍的钟杳的手。两位少女相对而立，一位飒爽帅气如贵公子，而另一位明艳动人似跳跃的火苗又似热烈的太阳。 　　携手而立，赏心悦目。 　　屏幕前的粉丝们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见红裙红唇的钟杳站定，抬手替宋拾理了理领结。 　　是钟杳看出了宋拾紧张，故意拖延时间让她平复。 　　末了，她还仰头，凑到宋拾耳边说：“石头，你今天特别帅，和夏令营击剑打败沈嚣时一样帅。但今天，该由本将军来保护你了。” 　　少女用甜甜的声音，说着要保护她的话，宋拾被她逗得扬唇一笑。 　　镜头之下，两位少女一刚一柔，又是整理领结又是交头接耳，完了还盛情微笑。 　　画面太过动人，话题直接被引爆： 　　“我靠！！！今天的钟杳太让我意外了，这哪里是什么东方公主，她今天这红裙红唇，根本就是要大杀四方的杳殿！” 　　“拾粽cp赛高！！！整理领结说悄悄话简直杀人！咱们拾粽cp今天傲视群雄，大杀四方！！！” 　　“我发现钟杳每次都在打破大家对她的刻板印象啊，从清纯佳人宋书词，到灵动可爱苏想想，以及后来的高贵优雅红毯公主，最后到今天的明艳照人，真是生动具体的诠释了什么叫美人千面。做她的粉丝怕是爽上天了！” 　　“我他妈反复去世！《女将军》什么时候在国内上映，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替拾粽剪视频了，BGM我都想好了，就用最经典的处处吻！” 　　“呜呜呜呜呜就冲杳殿和石头这红毯互动，也值得买张票去电影院看《女将军》！管能不能拿奖呢，快点上映，搞快点！！！” 　　…… 　　在钟杳挽住宋拾的手臂，言笑晏晏地走过红毯时，国内有关她们的讨论如潮如雨。 　　然而，于她们本人而言，红毯却不过是今日最渺小的挑战。 　　最令她们，令《女将军》全组在意的，是今天在电影节上的首映。 　　直接在电影节上首映，面对的压力只会比在国内更大。 　　影片的质量与评价，不仅仅与能否拿奖相关，更与《女将军》在全世界的口碑紧密相连。 　　今天被邀请而来的观众，可不止国内的影评人和幸运媒体，更多是蜚声国际的影评者。他们阅遍世界名作，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只会更严苛的评判，任何的瑕疵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伴随着影厅的人越来越多，钟杳开始攥紧拳头，心跳比自己表白那天还快。 　　这是她第一次担纲做电影的女主角，这也是她第一次站在国际的舞台，接受全世界的检阅。 　　红毯尚能保持镇定，但电影成片即将放映这刻，她却仍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恰是此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拳头。 　　她身边，靳川对她侧头微笑：“杳杳，爸爸觉得我们这一仗已经赢了。” 　　钟杳一怔，想起了他们刚决定接这个剧本的时刻。 　　那时，他们的目标不过是一起合作，一起收获票房打沈青谊的脸。 　　如今，电影还未上映，他们就已经来到国际大奖的舞台征战。 　　她和爸爸的第一次合作，就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其实拿不拿奖又如何呢？ 　　他们已经收获了父女于大荧幕合作的宝贵时光，也带着这部作品站在了更高处，的确不必再奢求更多。 　　钟杳轻嗯一声，说：“但我依旧期待我们在大荧幕上的表现。” 　　少女的话甫一落音，影厅的灯光逐渐转暗，《女将军》正式开始放映。 　　—— 　　乔伊斯几乎每年都受邀参加三大国际电影节，今年他更是有幸进入了柏林电影节的评委会，他一年审阅的电影恐怕比有些人吃过的饭都多。 　　他对自己的眼光足够自信，此时此刻，他投向大荧幕的目光格外锐利。 　　在面对华语电影时，乔伊斯总是更加严苛。 　　因为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许多的华语电影常常将东西揉碎了讲，唯恐西方的人看不懂。可乔伊斯认为，这样会少了留白的美感，什么都说尽了，反而没意思。 　　所以，还有另一部分的华语电影，又往往过于神秘，不知所谓。 　　能将那个“度”把握得恰如其分的，屈指可数，而又能从中脱颖而出的，更是少之又少。 　　思及此，乔伊斯更打起了几分精神，几乎是带着一种严苛的态度将视线投向前方。 　　大荧幕上各种品牌赞助logo消失，画面陡然一亮，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团火焰赤红跳跃。然后镜头逐渐拉长变远，火苗之后是燃烧的黄色纸钱，而握着纸钱的手雪白纤细，最后才是一身白衣跪坐于地的钟杳。 　　荒郊野外，大雪纷飞，是身着孝服的霍石兰正给去世的母亲烧纸钱。 　　纸灰伴随白雪飞舞，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凯旋的将军霍正策马而来。 　　马蹄飞扬，最后稳稳落在少女霍石兰身边。 　　霍正身披铠甲，步伐沉稳，一步步走到女儿身边，替她披上件红色斗篷：“石兰，爹来接你了。” 　　少女猛地仰头，双眼发红，目光似刀。 　　她死死盯住凯旋的父亲，半晌，笑了：“我爹他是个英雄，十几年前就已埋骨战场，而非你这种卖主求荣的懦夫。” 　　霍正一顿。 　　霍石兰已经解下他披的红斗篷，往火盆里一扬，猩红的火舌迅速吞没布料。 　　火光熊熊，火舌摇曳，烧灼成“女将军”三个字，昭示着女将军炙烈如火的一生。 　　电影正片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女将军的父亲也是将军，但她恨他。 　　乔伊斯神思一震，没有他想象中的恢弘场面开端，反而直接从父女的重逢切入。 　　钟杳那张崭新的面孔，以及她眼中蕴含的愤怒怨怼挣扎的复杂情绪，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他的心，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和她的将军父亲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靳川的演技乔伊斯早已见识过，在这场戏中，他没有丝毫失误却也没有太多能发挥的地方。 　　反而是他的女儿，霍石兰，钟杳更令他惊艳。 　　乔伊斯的视线越过人影，最后落在前排的靳川和钟杳身上，若非他们此刻正亲密依靠，他简直要怀疑，他们父女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不过，电影到底才开头，他想，或许只是钟杳这张新面孔美得令人惊艳。 　　他一边重新投入电影，一边思索，这样一张美丽的脸，究竟要怎么进入军营成为女将军？据他所知，东方古时的军营根本没有女子的容身之处。 　　此时此刻，影厅的许多观众都和乔伊斯一样，电影才刚刚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勾起无数疑问，迫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事实上，这正是《女将军》在一开篇就抓住人心的表现。 　　前方荧幕之上，他们想知道的，电影正娓娓道来。 　　正片开始后，观众们才知道，原来霍正十四年前入伍时，还只是一个小兵。 　　敌军来犯，举国征兵，霍正离开时妻子尚在孕期。家国面前无特殊，每户必出一名男丁，霍家唯有霍正出征。 　　他让妻子等他凯旋。 　　春去秋来，夏去冬至，他们的女儿霍石兰呱呱坠地。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霍正都杳无音讯，终于有消息时却是有人传我军有将帅叛降，而霍正正是叛军中的一员。 　　孤儿寡母在乡野被人戳脊梁骨指点，人人都说霍正是通敌叛国的懦夫，但霍石兰的母亲却始终告诉她，父亲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她告诉女儿，她的父亲是一位英雄。 　　霍石兰的确是这样坚信着。 　　所以从幼年到少年无论别的小孩子如何骂，她都坚信自己的父亲是英雄，而非懦夫。 　　十岁那年，她又和别的小孩打架，撞见了背着背篓的楚逸。 　　这场戏原本应该在幼年，但因为钟杳和宋拾试镜时太有张力，陈文康斟酌之后，调整至十岁。 　　古代的十岁，比现代人要成熟得多，由钟杳和宋拾演绎也不会太违和。 　　这是钟杳和宋拾在剧中的第一场对手戏。 　　霍石兰从大人口中听说，楚逸的哥哥曾上过战场，但不知道他的哥哥已战死沙场，并直接导致楚家家破人亡，令楚逸和母亲躲到这乡野之间。 　　她想要寻求同盟，却触及到楚逸心上的伤口。 　　楚逸折柳为剑，一招一式干脆利落，轻易地就替霍石兰赶走了熊孩子。 　　然而，他却同时言语伤害霍石兰，他告诉她：“他们说得没错，你的爸爸不是英雄，是抛妻弃女的懦夫。” 　　宋拾的这段戏，经由二次打磨，经由镜头美化，不再有匠气。 　　浑然天成，仿佛她本人就是心中投射阴影，性格阴郁不定的楚逸本人。 　　乔伊斯看得眼前一亮。 　　本来他见过红毯上的宋拾，刻意穿西装耍帅，他对这位少女的反串是不抱多大期待的。在他看来，女性即便反串，也不必真的就将自己男性化。 　　然而，这个剧情之后，他对宋拾改观了！ 　　这个女孩折柳为剑的打戏，颇有种四两拨千斤的韵味，她可以扮阴柔的男主，为何不能直接出演飒美的女将军？ 　　比起钟杳，宋拾的面孔更新。 　　乔伊斯很纳闷，究竟是什么令钟杳打败了她，令这样合适的人错失女将军，资本运作吗？ 　　事实上，影厅里，纳闷的并不止乔伊斯一个人，许多人都认为宋拾更适合霍石兰这个角色。 　　唯有宋拾本人一脸沉静。 　　她一直都知道，钟杳比现在的她更适合霍石兰。 　　她的打戏固然堪称一绝，但那是她十几年训练的结果，霍石兰这个角色不止有打戏，她还有柔情坚毅和矛盾等更复杂的一面。 　　而那些复杂情绪的演绎，现在的宋拾，比不上钟杳。 　　荧幕上，剧情在继续推进。 　　楚逸对霍石兰说的话很重，但他到底还是帮了霍石兰，之后的几年，霍石兰都会主动缠着他，要他教自己舞剑。 　　十岁的霍石兰，心中想的是要学功夫打跑那些欺负自己的小孩。 　　十二岁的霍石兰，却开始想，她要武艺傍身，上战场去找到爹爹，问他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霍石兰一直都相信母亲的话，信她的父亲是一位英雄。 　　可是，十四岁这年，等了半辈子的母亲，去世了。而他的父亲手刃了敌军将领的首级，第二次背叛主上，回朝邀功，他终于成为了将军。 　　霍正加官进爵之时，也是他结发妻子下葬之时。 　　等他再赶回家，一切都晚了。 　　霍正错过了妻子的最后一面，也错失了女儿十四年以来对他的信任。 　　黑色墓碑之前，跳跃的火光之中，霍石兰最后还是跟着父亲去了将军府。 　　她想要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繁华绊住了父亲，然后她看见了更广阔的锦绣山河，看见了商物琳琅的盛世繁华。 　　她住进的将军府，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锦衣华服。 　　霍石兰对父亲“因爱生恨”，所以她忽略了霍正想方设法叫下人带她出去散心的细腻心思，她也忽视了被满朝弹劾军务缠身的他，却依旧回家陪伴她。 　　渐渐地，她只觉得这座将军府是囚笼，会令人迷失了初衷。 　　她想要离开那天，父亲却又要出征了。 　　钟杳和靳川那场张力十足的父女离别戏，终于以最完美的方式呈现在了大荧幕之上。 　　她口是心非的告诉父亲，她和娘早就当他死了，却又在骏马疾驰而去之时，害怕父亲再次一去不复返。 　　少女从石凳上起身，脚步急促而凌乱，她微红眼眶的泪将落未落，满是挣扎。 　　她朝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大喊：“你最好是能活着回来，否则我做梦也会笑醒过来！” 　　这一刻，座位上的乔伊斯竟完美地与荧幕上的少女共情了。 　　他完全能理解她的口是心非，她的矛盾与挣扎，一如电影最初的镜头，他在这个女孩身上同时看到柔情与火光。 　　乔伊斯的想法一秒动摇，他突然又觉得，或许导演选择这个也并非没有原因。 　　宋拾飒爽是真，但她整个人散发的气质很少柔情，这样细腻的表现，她可能真的比不上钟杳。 　　但也只是出现动摇而已。 　　这部剧的名字毕竟叫《女将军》，如果只因为追求细腻而舍弃重头武戏，难免会有些头重脚轻。 　　影厅的人都和乔伊斯一样，都在等，等着看钟杳所演绎的霍石兰，究竟能不能配得上女将军这三个字。 　　时间在流逝，将军府成为了囚笼，霍正果真再次一去不复返。 　　霍石兰呆不住了，她给楚逸传书，说自己要上战场去寻求答案了，问他要不要一同前往。 　　楚逸骂她是疯子，却还是几乎跟着她同时往战场出发。 　　霍石兰成功混进了军营，当然，她在新兵营，每天风吹日晒雨淋地接受新兵训练。 　　钟杳也挺豁得出去，仙女一样的人，女扮男装入军营，除了一开始少女的肢体与言语外，妆容上丝毫没对自己留情。 　　纯素颜，再加上操练时的泥浆尘土，很多都是灰头土脸的镜头。 　　再加上剧情上，楚逸费尽周折进入新兵营跟霍石兰会和，在场的人竟无一人觉得她那样的美人女扮男装进军营会违和。 　　尤其是，霍石兰终于登上战场，于尸横遍野中手掷长矛，又抽出腰间的剑锁喉敌军之后。 　　烽火狼烟中，她眼中的火苗似乎又亮了起来。 　　飞溅到脸上的鲜血，仿若唤醒了她真正的灵魂，她勾唇，一双黑目盯着惊诧的父亲说：“好久不见啊，我的父亲。” 　　乔伊斯只感浑身热血都被点燃，他差点想为了这一幕而尖叫。 　　难怪是她，只能是她！ 　　这一刻，他想，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女演员，美的时候惊心动魄，飒的时候教人失魂。 　　他和许多观众一样，以为这已经是霍石兰的高光时刻，然而，《女将军》告诉他们不止。 　　这个女孩，这部电影，带给他们的惊喜远不止于此。 　　霍石兰在战场上救父亲一命，然而霍正却同她大吵一架，告诉她女人出现在军营是触犯军规，理当处死，而他身为将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霍正质问她，为何这样大胆，要她跟他去坦白从宽。 　　霍石兰却反过来质问：“娘死了你还不满意，一定要我也陪葬你才甘心是么？” 　　霍正哑口无言，父女俩不欢而散，霍石兰被霍正强行留在营地不得奔赴战场。 　　中间整段的剧情都十分压抑，仿佛随时都要爆发。 　　就在观众们都揪紧了心，担心有大事要发生之时，霍正被俘了。 　　霍石兰这时才知道，原来当初投降是假降，他们深入敌军受尽屈辱又折损同胞，才获取敌军首领信任，成了探子。 　　霍正的队友一个个殒没，唯有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在战场上被他找到机会，取下敌将首级。 　　十年屈辱蛰伏，换我军大获全胜，而他也因此晋升成为将军。 　　在此之前，他并未享受任何荣华富贵，甚至比远在乡野的妻女过得更加艰苦。 　　敌军自然是恨他入骨，所以才散播谣言，说他是二叛其主的叛徒懦夫。 　　而今，霍正又因掩护部下，不幸被俘，其下场可想而知。 　　作为他的女儿，从相信他到误会怀疑痛恨他，霍石兰又怎能袖手旁观。 　　她不顾楚逸的反对，跟随营救部队混入敌军，最危险的时刻也方寸不乱、不动如山。 　　大荧幕之上，少女与营救部队兵分两路，她灵动潜伏，果敢出手。 　　出刀之时干脆利落，将一名“刺客”演绎到极致。 　　终于，霍石兰在地牢里，见到了体无完肤的父亲。她又柔情落泪，抱住父亲，亲吻父亲的额头，告诉他：我的大英雄，女儿来救您了。 　　谁也没料到，父女的和解竟会发生在这样阴暗潮湿又可怖的地牢里。 　　谁也没料到，这对父女第一次真正的并肩作战，会是在他们逃亡之中。 　　剧情行云流水，靳川和钟杳的演技皆是浑然天成。 　　乔伊斯仿佛跟随他们一同回到了那战乱年代，与他们一同经历了险象环生的逃亡。 　　父女和解，他松一口气，父女逃亡，他的心又重新提起。 　　此时此刻，乔伊斯非常矛盾，他希望这对父女有个好结局，可又始终觉得那样会少了点什么。 　　《女将军》告诉他，是的。 　　故事的最后，霍石兰和霍正原本已逃出生天。 　　可昔日被斩首的敌军将领的儿子，无法忍受自己竟再一次让霍正逃了，他亲自追捕。 　　在最后一刻，霍正放弃了生还的机会，他以生命做赌注，带着敌将坠落山崖。 　　断崖之上，霍石兰死死拉住父亲的手不肯放开。 　　霍正终于对她笑了，他对女儿说：“敌军还有一将，兰儿，斩下他的首级成为新的将军，替为父镇守这锦绣山河的边关。” 　　霍石兰的眼泪往下坠，一滴滴都落在霍正的脸上，而她只是摇头。 　　她的眼里是痛苦不舍，也是无奈悲恸。 　　最后，是霍正一根根掰开了女儿的手指，坠落山崖。 　　“不！”危耸万丈的断崖之上，霍石兰声嘶力竭，痛苦似能钻出荧幕击碎人心。 　　她差点要随父亲而去，是楚逸抱住了她。 　　事到如今，释然的又怎会是霍石兰一人。 　　楚逸告诉她：“石兰，痛失亲人还懦弱赴死，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难道你要像过去的我一样吗？” 　　父亲的死成了霍石兰成为女将军的最后催化剂。 　　她已痛失双亲，孑然一身，又还有何惧？ 　　最后的最后，霍石兰穿上父亲的盔甲，骑上战马。 　　战鼓擂，号角响，骏马疾驰，铠甲外飞扬的红色披风似火炙烈。 　　少女目光如鹰，挥斥长矛，从此往后，只要她霍家的人驻守在此，就要教那敌军不敢再犯！ 　　伴随着骏马红氅的飞扬，片尾曲响起，影片至此结束。 　　钟杳和宋拾这两个女孩一如当初拍戏之时，太过投入，整部电影酣畅淋漓地看下来，不禁又双双红了眼眶。 　　放映厅的灯光于这时重新亮起，他们还来不及去想，这个效果究竟能否令今天的观众满意之时—— 　　身后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钟杳侧头看看宋拾，又看看靳川。 　　宋拾还和她一样有些发懵，而她的父亲却对着她笑了：“看起来，我们离成功已经无限近了。” 第94章 　　“陈导，您的新作太令人惊艳了！” 　　“震撼人心，无论是感情的细腻处理，还是苍凉的战争场面，都太妙，太妙！” 　　“您的剪辑方式让我感到叹服，火焰和红色的运用，简直狠狠抓住了我的心。” 　　《女将军》首映结束后，影厅里的观众几乎是立刻就将导演陈文康包围了，大家毫不吝惜口中的溢美之词。 　　不止是陈文康，就连陈星阑也乘上父亲的风，被引荐和现场好几位大佬攀谈起来。 　　国际上的熟面孔，靳川和萧曼如更是如此。 　　他们首次在大荧幕上合作饰演一对夫妻，而萧曼如更是敛起气场，将一位古代的贤妻良母演得活灵活现。 　　作为妻子她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丈夫，你可以解读为封建社会女子对丈夫的盲目崇拜，也可以理解成夫妻间的情深与共。 　　此时此刻，就有不少人围着萧曼如探讨这点。 　　钟杳和宋拾手牵手看着这一幕，澎湃对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 　　虽然还没有人过来找她们攀谈，但影厅方才的如雷掌声，以及现在的滔滔议论，早已说明一切。 　　他们的首映成功了！ 　　“噢，我终于挤过来了！” 　　恰是此时，一位棕发男士激动地走到了两位少女身边，他激动地说，“你们好，我是乔伊斯，我是今年柏林电影节评委会的成员之一。太精彩了，太完美了，你们演绎的霍石兰和楚逸，今天准确完全完美地戳中了我的心！” 　　他朝两位少女伸出手道：“冒昧打扰你们，但我真的认为，我必须认识你们！” 　　是乔伊斯！ 　　钟杳知道他，他在国际三大电影节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评价与国内的那些影评人相比称得上是真正的重量级。 　　而现在，乔伊斯居然主动过来，还颇有些语无伦次的夸他和宋拾！ 　　“乔伊斯先生，您好，我是钟杳。”她第一时间握住这位评委的手，热情又克制的道，“久仰您大名，能得到你的喜欢，我真的太开心了，这是我们的荣幸！” 　　说罢，她还悄悄碰一下陷入惊喜的宋拾的手肘。 　　然后反串楚逸的宋拾，完全展现了她豪爽的一面，她直接给了乔伊斯一个拥抱，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的感谢。 　　整部《女将军》带给乔伊斯的惊喜太多，他自我介绍后，开始毫无保留地诉说自己的喜欢： 　　“宋拾，你的打戏太精彩了，我看影片的开始，一度认为你更适合《女将军》。” 　　“但是钟杳，你的演绎又说服了我，柔情与刚毅，我觉得我的灵魂都与霍石兰共振了！” 　　…… 　　全程，钟杳和宋拾都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乔伊斯夸得太狠，她们听得有些飘飘然，唯有朋友手掌不断传来的力度，方能令她们保持清醒。 　　但这一天，两位少女，以及《女将军》全组受到的吹捧太多。 　　在乔伊斯离开后，饰演男女主的钟杳和宋拾，很快又被影厅别的人包围。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在诉说着自己对《女将军》的喜爱。 　　并且，当晚看过首映的观众，也在内网外网上，将他们夸得天花乱坠。 　　这些夸赞像一颗颗糖衣炮弹，轰得两位第一次登上国际舞台的少女发飘，像站在云巅之上，没有半点实处。 　　是夜，两个女孩儿对着柏林的夜色发呆，宋拾不禁握着钟杳的手说：“杳杳，大家的反应让我觉得，仿佛我们已经拿到了金熊奖。” 　　钟杳沉吟一瞬，旋即双目中燃起熊熊自信火焰。 　　她反握住宋拾的手，笃定地说：“会的，我有预感，我们《女将军》绝不会空手而归！” 　　—— 　　柏林电影节开幕几天，终于迎来尾声，所有人翘首以盼的颁奖典礼来了。 　　毕竟是电影盛事，比起开幕式和红毯，自然还是颁奖礼更受人瞩目。这天国内观看直播的人，是先前开幕的好几倍，除了粉丝以外，一大票的记者和营销号等自媒体，都蹲守着实时信息。 　　钟杳今天换了一条礼服裙，却仍旧是似火的红，像黑夜里一簇无法忽视的火焰。 　　而宋拾今天没有再穿马甲西装，她着干练的白衬衣黑西裤，脚上却踩一双高跟鞋，透出别样的飒爽。 　　两位少女站在一起，仍旧是各有千秋，相得益彰。 　　“呜呜呜拾粽太般配了太般配了！” 　　“杳殿和宋女王今天这么耀眼登对，不站上台领奖致辞合适吗？” 　　“啊啊啊颁奖礼终于开始了，虽然外网对《女将军》评价超好，但我还是超紧张，已经呼吸困难了！” 　　…… 　　网络热议不断，人人都在静候。 　　就连艺考在即的祁昱，这晚都无法静心备考，坐在了颁奖礼直播前。 　　而与他一起的，还有多人视频里的唐一鸣、孙十五、倪子墨、虞红豆、贺伶俐和潘达。 　　今晚角逐奖项的人是钟杳，但他们同样屏住了呼吸，仿佛亲临现场。 　　人人聚焦，千呼万唤，本届柏林电影节的颁奖礼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伴随着主持人和颁奖嘉宾们的上场，剧场灯光流转，一束束追光灯落下，都产生一位优胜者。 　　正如网络预测，由于《女将军》的导演有两位，本届最佳导演颁发给了一位英国的导演。 　　终于—— 　　备受瞩目的最佳影片来了。 　　舞台开始播放入围的《春夏秋冬》、《你好陌生人》、《危机四伏》以及《女将军》的节选片段。 　　钟杳手掷长矛，脸沾鲜血勾唇的画面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台下，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握住拳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荧幕。 　　与此同时，镜头前，全国的观众也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等待着宣判。 　　“获得最佳影片的是——《女将军》，恭喜！” 　　那束胜利的光落在整个《女将军》主创的区域，众望所归，掌声如潮。 　　宋拾惊呼一声，激动地和钟杳拥抱，紧接着，钟杳也侧身过去同爸爸拥抱。 　　兴奋与惊喜交织，她的声音都微微颤：“爸爸，我们做到了，我们的女将军彻底胜利了！” 　　镜头记录父女的相拥庆祝，这一刻，宛如电影中那对并肩厮杀的父女跃然眼前。 　　但钟杳和靳川与霍正和霍石兰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需要有牺牲，他们相互成就后也能共同登上那荣耀的舞台。 　　镜头之中，只见《女将军》主创全员齐齐登上了领奖台。 　　那尊金熊奖杯最后被交到了导演陈文康手中，同时他也是大家推举的致辞人。 　　陈文康举着小金熊，神色激动道：“《女将军》这部电影能拿奖最应该感谢的，毋庸置疑是我的缪斯父女，靳川和钟杳。两年前我遇见他们，构思这样一个剧本，两年后我很幸运，竟还能邀请到他们本人来出演这部电影。谢谢。” 　　台上，靳川亲昵地揽住了女儿的肩。 　　这一刻，世界见证他们携手创下的荣耀。 　　陈文康又感性地说了几句，才最后道：“这是属于我们全组的荣誉，这昭示着中国电影的无限潜力，未来我们华语电影定将为大家带来更多的惊喜！” 　　话毕，《女将军》全员手牵手，齐齐鞠躬。 　　雷鸣般的掌声再度于柏林响起，同一时刻，国内静候佳音的人们也早已炸开了锅。 　　“太燃了！恭喜摘得最佳影片金熊奖！《女将军》凯旋！！！” 　　“陈导说得太好了，今年真是咱们华语电影的高光时刻，《女将军》斩获金熊奖，《线》冲击奥斯卡，值得铭记！” 　　“《女将军》已凯旋，让我莫名鸡血和自信爆棚，接下来就看《线》的了！说不定真的立刻能带来更大惊喜！” 　　“虽然但是，没有人讨论《女将军》入围截选片段吗？钟杳也太A太飒了吧！！！” 　　话题从《女将军》斩获金熊奖，渐渐又转变到了钟杳的演绎之上。 　　这个战场杀敌的的画面，再加上那句燃炸的台词，一如当如《如果你知道》宋书词的回眸一笑，立刻便秒杀了一众人。 　　“钟杳这个镜头简直在线秒人，我认为杳殿很可能会带来当初《如果你知道》的惊艳效果了！” 　　“难怪首映那天，好多人都在夸钟杳对霍石兰的演绎，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通告，但从这截取片段来看应该是真又有新的突破。” 　　“太可惜了。如果全片都有这个水平，其实完全可以冲击最佳女主角吧？柏林最年轻的影后是14岁，以杳殿的资质，未尝不能一搏，只可惜已经给《女将军》发了最佳影片……” 　　国际三大通常都只会给一部电影一个大奖殊荣。 　　比如给了最佳影片或最佳导演，那么影帝和影后通常都会花落别家，这几乎是国际惯例。 　　所以，网络也并非故意唱衰钟杳，而是她拿奖的机会的确微乎其微。 　　尤其是，《女将军》在最佳影片后，居然还同时摘得了最佳剪辑的殊荣。 　　至此，身在现场的钟杳本人也放弃了最后的奢望，她悄悄叹一口气，于观众席中无声微笑。 　　其实她今天做过拿柏林影后的梦。 　　在颁奖典礼前，钟杳无意间看见了评委会的乔伊斯和同事在进行激烈的争论，而且她隐约听见了“将军”这样的单词。 　　再加上首映结束那天，乔伊斯是如此露骨热烈地表达了，他对自己所演绎的霍石兰的喜欢。 　　所以钟杳便在心里暗自燃起了期待。 　　然而，现在看来，是她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不过《女将军》能有现在的成绩，钟杳却也已感知足。 　　电影斩获金熊奖，她作为唯一的大女主，谁都无法说这个奖项与她无关，她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钟杳想，能和爸爸和石头，一起在这荣耀的舞台上闪耀过，已足矣。 　　这夜，所有人都在替《女将军》最佳影片和最佳剪辑的双重桂冠而喝彩，同时，也都在感叹这部剧的荣誉应当也仅止于此了。 　　那个传奇星二代少女，需要走的路终究还是被拉长了。 　　谁都未曾料到—— 　　那束演员巅峰荣耀的光，最后竟还是落在了钟杳身上！ 　　当钟杳凭借《女将军》入围最佳女主角时，直播间的弹幕都还在惜败，因为同时入围的《春夏秋冬》是已经拿过戛纳影后的戏骨前辈。 　　钟杳突破很大，但戏骨前辈的突破也大。 　　两者竞争，再加上《女将军》已有双重殊荣，大家自然而然地也认为影后桂冠应该落入了《春夏秋冬》剧组。 　　万万没想到，台上的颁奖嘉宾突然宣布：“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是——《女将军》钟杳！恭喜你！” 　　【卧槽？？？？？？】 　　【凎！我好想哭！恭喜女将军钟杳！恭喜杳殿凯旋！！！】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女儿太能了太杀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嗑的妹妹啊！！！】 　　【此生无悔粉杳殿！！！十八岁拿柏林影后，恭迎杳殿归来！！！】 　　观看颁奖直播的观众都开心到疯魔了，而镜头中，现场里，钟杳本人被闪耀的追光灯笼罩，也是一脸震撼。 　　还有什么比放弃希望后，阳光突然洒落更令人欣喜的呢？ 　　当钟杳提着裙子如梦似的再度登台，接下那尊无限闪耀的银熊奖时，她感觉耳畔的掌声和台下的嘉宾们都渐渐虚化了。 　　这一刻，她仿佛与霍石兰灵魂互通。 　　她站在舞台之巅，话筒之后，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将军凯旋离不开众将士的付出，感谢所有，是你们铸就了此刻的女将军。” 　　—— 　　柏林电影节颁奖典礼的一夜，是注定属于《女将军》的一夜。 　　这部电影从官宣被质疑“洗钱烂片”，到如今一举夺得柏林国际电影节三项大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话题王”。 　　为了不辜负奖项和热度，《女将军》当即宣布定档三月下旬，并发布了第一支预告片。 　　预告片中：霍石兰从被同龄人欺凌，到身披铠甲的战士；从将军府上的娇艳红妆，到兵戈相见战场上的飒爽戎装；从与父亲离心隔阂，到并肩厮杀。 　　节奏明快，意味深长。 　　整整一周，各大社交平台都在报道《女将军》摘得的硕果，以及为发布的预告片吹嘘彩虹屁。 　　无数人尖叫着，恨不能明天立刻去电影院的大银幕上，和霍石兰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冒险。 　　热度居高不下，就连钟杳的学习直播间人气都迅速暴涨。 　　桃李中学年级前十，十八岁就摘得柏林影后，这样的学业和事业令更多人对她产生盲目的迷信，仿佛只要来了她的综艺直播间，自己的学业事业运就能够受到圣光照拂一般。 　　钟杳看着实时人数每分每秒都在上涨，都担心大家过于迷信，而忘了本质还是得努力。 　　压力莫名压来，她自习的时候都快不能百分百集中注意力，后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答疑时告诉大家：“运气固然很重要，但我拍《女将军》时也很拼的，还进过医院。不过说这个不是为了卖惨，只是不希望大家过于迷信，脚踏实地学习和付出，才能收获成功啊。” 　　女孩满脸真诚和单纯，弹幕一片彩虹屁，少不了又被各营销号截图截屏，拿出来讨论。 　　有人说她实诚，也有人说她不露痕迹地卖惨自夸。 　　众说纷纭中，眼看话题越来越偏，最后，钟杳的男朋友祁昱救了她。 　　万众瞩目的柏林电影节之后，紧接着便是艺考和奥斯卡颁奖典礼了。 　　祁昱今年既是艺考中的一员，又要角逐奥斯卡，成为了继钟杳《女将军》后当之无愧的焦点。 　　再加上，这次艺考宋拾也在其列，关注的人便更是多如繁星。 　　复试这天，祁昱和宋拾一个前往中戏，另一个前往北影。 　　这两个影视学院向来段子就多，再加上今年《女将军》和《线》同时角逐国际大奖，很可能会撞档上映，网络上便有人编起了段子。 　　“中戏：今年我这儿来了入围奥奖的超级星二代（挺胸） 　　北影：害，比不上比不上，咱们今年的新星也就参演了一部斩获三项柏林大奖的《女将军》而已。【PS，她还小小的反串了一下 　　中戏转头盯向祁昱：听见了吗，隔壁拿了三项大奖，能不能录取就看奥奖结果了！ 　　祁昱（淡淡）：其实北影也不错，深入情敌大本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中戏：为什么受伤的都是我QAQ”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无数人在评论底下@祁昱，这令整个《线》的主创压力很大。 　　因为《女将军》的获奖，大家对《线》自然也抱有了更大的期望，但事实上，作为电影界的巅峰盛宴，想要在奥斯卡拿奖基本是好几个柏林电影节的难度。 　　对此，艺考现场的祁昱面对记者的镜头倒是坦然。 　　他一边在场外扬唇回复着女朋友的鼓励短信，一边抬眸淡淡回答记者：“为什么一定要分个高下？华语电影摘得柏林大奖，和华语电影入围奥斯卡，就不能并肩庆祝？” 　　记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而评论区也纷纷说：祁昱还是从前那个祁昱，哪怕入围了奥斯卡也依然能怼得记者毫无还手之力。 　　在祁昱这里没能挖出料来，记者们又将镜头对准了隔壁北影的宋拾。 　　话筒递到宋拾前面，问得直白露骨：“网上都说报考科班的你可能更适合演霍石兰，宋拾，请问对此你怎么看？” 　　宋拾仿佛跟祁昱提前讨教过，眉头一皱，不悦地说：“我刚报考科班，又不是已经科班出身了，拿到柏林影后的钟杳演霍石兰你有什么意见吗？” 　　记者一愣。 　　却听女孩又质问：“今天是我高考的第一步，你们故意拿这种问题来问我，究竟有何居心？” 　　记者：……打扰了！ 　　今年的艺考生一个比一个硬核，倒正和要求他们考场现场卸妆的电影学院相得益彰。 　　记者们无料可挖，最后集体将镜头对准了，消失许久首度现身考场的符雨涵身上。 　　昔日符雨涵和钟杳可谓针锋相对，可如今她们的境遇却全然不同。 　　钟杳十八岁就摘得了柏林影后，而符雨涵却以后在电影界寂寂无名，重新出现在北影的考试现场，热度甚至都比不上从前戏份被裁的宋拾。 　　“符雨涵，对于钟杳拿了柏林影后的事，请问你怎么看？” 　　记者的这个问题，无异于往女孩的伤口上撒盐，若换了从前，她可能会冷嘲热讽可能会妒火中烧。 　　但是，符雨涵也已经不是从前的符雨涵了。 　　事实上，《女将军》柏林首映那天，符雨涵本人也在现场的后排。 　　是妈妈汤子蕙带她去的，妈妈告诉她，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要从钟杳的阴影中走出来，就得直面钟杳的作品。 　　所以一如当初《如果你知道》上映，这次《女将军》的首映，她也去了。 　　在柏林的大荧幕上，平心气和的符雨涵，看到了少女透出荧幕的灵气与张力。 　　黄沙漫漫中，透过女将军尖利的长矛和飞扬的红氅，她终于看见和承认了自己的平凡。 　　如今，再面对记者尖锐的镜头，符雨涵笑了。 　　她释怀道：“钟杳的确很优秀，十八岁拿到柏林影后，这不是运气好就能做到的。曾经我做过折损她的事，我一直欠她一句道歉，在这里，我得对她说声对不起。” 　　“钟杳，对不起。但往事已矣，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不同的起点上，今后我会向前看。” 　　最后，符雨涵看向记者，语重心长的说：“希望各位媒体朋友们也学会向前看，总提陈年旧事，挺没意思的。” 　　之后符雨涵便不再回应任何媒体的提问，专心应对她的艺考。 　　和钟杳那样的演员相比，她的确十分平凡，但她相信：一条路走到黑，迟早能够放光辉。 　　—— 　　三月，艺考复试分数公布。 　　祁昱和宋拾，分别拿了中戏和北影的第一名，全网的通稿都在夸赞他们。 　　顺道，再度提起《女将军》和《线》，尤其是即将征战奥奖的《线》。 　　盼了又盼，举世瞩目的“奥斯卡之夜”终于来临。 　　这晚，人们才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众星云集，出现在红毯的许多好莱坞明星，哪怕他们的新作尚未上映，却依旧能够令你想起他们的代表作。 　　这一刻，大家才明白少年祁昱所言：能入围奥斯卡与好莱坞的巨星一较高下，其本身就是莫大的殊荣，的确不必非得与华语电影摘得的其他奖项比较。 　　红毯礼上，祁昱为了呼应《线》中饰演的黑色线人角色，直接剃了子弹头入场！ 　　少年棱角分明，眉如刀刻，这个造型令他稚气全脱，一瞬便能代入那个故事感十足充满悲剧色彩的黑色线人。 　　电影巅峰盛宴上，祁昱双目深邃，一边走一边整理袖扣，惊奇鱼姐姐尖叫一片。 　　“嗷嗷嗷我的弟弟真的长大了啊，今晚帅到我窒息qwq” 　　“奥斯卡上的昱哥哥太杀！扪心自问他是去领奖的吗？他根本就是为了来索我的命！” 　　“我暴风哭泣，原地反复去世！带着作品走红毯就够了，我们知足惜福[合掌]” 　　粉丝们都在夸奖祁昱的帅气，唯有屏幕前的钟杳看着他的袖扣在笑。 　　她想，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啊，送他一副袖扣戴着就算了，居然还特意对着镜头理了理，跟炫耀新玩具的小朋友似的。 　　虽然幼稚，但钟杳的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笑得傻乎乎的，惹得视频那端的唐一鸣吐槽：“钟杳，至于吗？昱哥也就走个红毯陪跑了，你拿奖的时候他都没笑这么傻。” 　　钟杳却说：“你不懂，多少人拼了命的也只是想蹭奥斯卡红毯，他已经很厉害了。” 　　这两人被家长发现后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多人视频间里，众单身狗们抱住胳膊抖了抖。 　　红毯结束后，许多人都在思考，要不要关掉直播等候最后的颁奖战报就行了。 　　毕竟《线》这样的无间道类型电影，能入围奥奖，就已经是极限。 　　却不料——《线》的剧组也同样带给人们惊喜。 　　先是祁昱竟凭借一个牺牲的黑色线人男三号，入围了最佳男配的角逐！ 　　而与之竞争的，一个是转型客串大反派的好莱坞大咖，一个是韩国拿过电影终身成就奖的戏骨！ 　　当剃了寸头，满脸伤痕手握短刀的祁昱的特写出现在奥奖现场，那刀尖寒芒勾起的紧张氛围，透出荧幕揪紧了所有人的心。 　　他能像《女将军》的钟杳那样创造奇迹吗？ 　　奖项公布，很遗憾，祁昱最终输给了好莱坞大咖。 　　这位大咖纵横好莱坞几十年，他输得不冤枉，虽败犹荣！ 　　可即便如此，祁昱的失败，还是给观看直播的观众以痛击。 　　许多人的自信心被打击，不得不感叹，华语电影要在奥斯卡斩获殊荣还是太难了。 　　实时关注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屏幕前的钟杳都认为，《线》全组应该就是陪跑的宿命。 　　她都已经想好，在祁昱归来时，要用“小李子”多年陪跑的事情来安慰他。 　　却不料—— 　　屏幕中突然宣布：“最佳音效剪辑——《线》！恭喜！” 　　留在直播的观众都惊了，《线》在男三号入围最佳男配之后，居然没有陪跑，真的斩获了一项奥斯奖？？？ 　　霎时，网络炸开一片。 　　“卧槽厉害了！是《盗梦空间》和《泰坦尼克号》拿过的那个最佳音效剪辑吗？” 　　“惊！张导老实交代，是不是内部运作了？？？” 　　“也不用这么奇怪吧，‘谍战’内的音效确实比较抓人，《线》这次还结合一些传统乐器，确实比较用心。”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本来以为陪跑的，现在一个最佳男配提名，一个最佳音效获奖，《线》也可飞升了！” 　　…… 　　这样举世瞩目的电影盛事，《线》在拿奖之后，得到的褒奖比起《女将军》只多不少。 　　虽然张正祥导演和男主的原本期待的奥奖导演和影帝落空了，但比起全程陪跑空手而归，能够捧回一樽音效剪辑奖也足够扬眉吐气。 　　这个月，是华语电影的峥嵘之月。 　　这个月，也是钟杳和祁昱比肩世界，共同闪耀的一月。 　　祁昱归来这晚，钟杳手捧鲜花，在祁家的家门口等着他。 　　远远地，少女就朝他奔来，抱个满怀。 　　她在他耳边说：“祁昱，恭喜提名奥奖，恭喜满载而归。” 　　祁昱搂住她和鲜花，低笑：“我女朋友也不赖，国内最年轻的柏林影后。” 　　少年怀里，钟杳仰起头，弯眼：“是啊，从初二到现在，我终于真正的追上你啦。” 第95章 （正文完） 　　结局篇 　　自柏林电影节后，《女将军》片方便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甚至有点狂轰滥炸的意味。其实这种营销方式，很容易引起大众的逆反心理，到最后滋生出一波口碑不好的评价。 　　但是，对于众星云集又勇夺三项柏林大奖的《女将军》，大家足够宽容。 　　再加上女主角钟杳，正值高三冲刺，她虽然成了国内最年轻的柏林影后，却依旧没有将精力过多的投入电影宣发。 　　钟杳总共只参加了两次宣传，一次是北京本地的路演，另一次是在她自己的《冲刺吧，高考》做专访宣传。其余时间，她都践行承诺，在闭关好好学习。 　　女孩越是这样坚守原则，粉丝们就越是死忠，路人们也愈发敬佩。 　　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不能辜负了少女的付出，即便你没有时间路演宣传，我们也依然去支持你的电影！ 　　三月下旬，《女将军》如期上映，彼时，该片的预售票房已然过亿。 　　这一次，没有同行的恶意竞争，预售成绩亮眼的《女将军》排片率稳居各个院线的第一，基本上黄金时段都是这部影片。 　　国际影帝靳川和满贯影后萧曼如首次合作饰演夫妻，国民公主钟杳凭借此片斩获柏林影后，飒爽打星宋拾反串扮男人……无论是哪一点，都吸引着观众进入影院一窥究竟。 　　喜欢的人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偶像风采，而唱衰的人也忍不住想去看看，这部影片究竟有没有吹的那么神。 　　各种因素汇集在一起，铸就了《女将军》的首日票房奇迹，上映第一天，这部影片的票房居然直接破了2亿！ 　　这样的成绩，在华语电影史上，基本只有排名前十甚至前五的电影才能做到。 　　《女将军》这势头很可能会铸就一部，载入华语电影史册的现象级之作啊！ 　　一时之间，观望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尤其是，当初被迫退出《女将军》主创的沈青谊。 　　她在撤资之后，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投资了商业电影之最，导演郭志诚的新作《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已于春节档上映，谁都没料到今年春节档爆满，同时有六七部热门影片竞争。而沈青谊他们的这部对赌失败，总票房在春节档竟才堪堪过5亿。 　　简直春节档之耻，公开处刑。 　　从《女将军》入围柏林之时，沈青谊就气得眼晕，因为原本这样的好资源应当在她的篮子里面。 　　错失好电影，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部电影扑街。 　　柏林首映之后，沈青谊就关注着《女将军》的动向，那时她认为好评不过是买的。 　　却不料，之后他们却真的斩获三项大奖，又在国内首日如此卖座。 　　沈青谊没有去电影院贡献票房，而是在上映后搜索起《女将军》的影评，她期待看到反噬的评价。 　　然而，结果注定是令她失望的，她所错失的就是一个绝好机会。 　　《女将军》上映之后，霍石兰的惊艳红妆与飒爽戎装惊艳了观众的时光，阴郁挣扎的楚逸牵动观众的心，女将军从拥有到失去再看破的一生，余韵悠长教人回味。 　　影片故事跌宕，人物饱满，关乎于此的讨论自然也是百花齐放： 　　“霍正坠崖那里我哭得好大声，逃亡时并肩作战有多燃，这里就有多虐！不过，影片其实早有暗喻吧，柳树在很多影视作品都代表别离，霍石兰这一生注定就是要不断与亲人分离告别的吧QAQ” 　　“实在是出乎我意料。虽然已经在《如果》和《梦想》见识过杳殿的演技，但她能把霍石兰演到我感觉非她不可，是真的niubility！” 　　“老实说一开始我真的疑惑干嘛不直接让宋拾演霍石兰，但第一次在战场和霍正碰面，杀人后笑着问父亲好那里我灵魂都震颤了！钟杳和靳川之间的那种父女张力感，宋拾的确还差得有点远。” 　　“全片都是惊喜，宋拾前期能做到大家想让她演霍石兰就已经是成功了啦，萧影后会演贤妻良母也实属意外，当然最大的惊喜还是钟杳！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赋型选手！” 　　…… 　　从剖析电影伏笔暗喻，到讨论演员的演技，评论可堪丰富，但无一例外都是些溢美之词。 　　电影《女将军》的口碑伴随着票房一齐走高，渐渐地，大家早已忘了它曾经还被说过是“商业洗钱片”。 　　在一片叫好声中，《女将军》上映第二天票房就直冲5亿，仅五天票房就突破10亿大关。可以遇见，伴随着口碑的炸裂，之后的票房只会势如破竹节节高，创下历史佳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对于新人演员钟杳来说，无疑称得上票房奇迹，而她本人也将成为电影界的传奇人物。 　　如果细心便能发现，人们在提起《女将军》时，已经很少再给钟杳打上“影帝女儿”之类的标签。她18岁摘得柏林影后，固然沾了父亲资源的光，但她本人的光芒也正一点一滴绽放，令更多人看见。 　　时间和实力会证明一切。 　　事业上是，学业上更是。 　　四月初，北京举行了高三年级的二模考试，这是难度最接近高考的模拟考试。 　　钟杳在二模中重回巅峰，时隔两年再度考取了桃李中学的年级第一，同时也是全市总排名第三名。 　　与此同时，《女将军》的票房已经突破20亿大关，直冲《如果你知道》25亿票房的记录。 　　当然，于钟杳而言，此次她担纲做大女主，全片票房说百分之八十是她扛的也不为过。) 　　2024年的4月，是钟杳学业事业双开花的一月。 　　这天，她再进入《冲刺吧，高考》的直播间，迎接她的是满屏的喝彩礼物，以及密密麻麻的感谢弹幕。 　　【恭喜二模登顶！恭喜《女将军》突破20亿大关！恭迎杳殿！送一枚火箭代表我深深的爱！】 　　【感谢杳殿几个月的陪伴，我这次二模进入了年级前一百，本来的目标是二本，现在可以肖想一本线了！感谢杳殿答疑解惑给我力量，送一艘游艇，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报！各位姐妹！我这次总分数进步了整整100分，虽然只是从专科踏入了本科门槛，但本学渣还是好高兴啊！】 　　【我刚才看见，阿坝和贵州山区的几所希望小学都已经在施工中了，进直播间又收到大家喜讯，我好想哭！坚持就是胜利，胜者为王！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QAQ】 　　…… 　　看着不断刷新的报喜弹幕，钟杳不禁也满是动容。 　　她对着镜头道：“说来惭愧，这档直播综艺，一开始的目标只是希望大家别那么快忘了我。原本我想的是，就算有一个人因为我而前进，就已足够。可现在看来，它的意义早已超越了开播初衷，很荣幸这个直播间能带给大家能量。” 　　顿了顿，她说：“高考会结束，告别可能每天都在发生。但我希望，当我们再想起曾相聚的那刻，仍能被那时的力量驱策、一往无前。” 　　“希望大家都能如我般圆梦。” 　　直播间霎时沸腾，大家都在刷： 　　【我永远记得陪伴我走过青春的杳殿！】 　　【我永远记得陪伴我度过无数过难熬高三的杳学霸！】 　　【我永远记得十八岁站在柏林之巅的钟杳！】 　　…… 　　时间才不过四月，大家似乎就已经在为告别做准备。 　　直播间的观众是，桃李高中的高三学生是，全国各地的毕业生或许都是。 　　二模之后，无论什么进度的班级，也早该已经将知识拉通复习过几遍，只剩下最后的查漏补缺。 　　而在这查漏补缺之时，学校也陆陆续续开展，拍证件照、班级毕业合影之类的事情。 　　毕业照拍摄这天，平日里专注学习的高三生们，不少人都在校服外套里穿了漂亮的衣服，甚至还特意修剪了发型，连化妆的人都不在少数。 　　而大家这样做的原因，第一是想留下完美的毕业照，第二当然是因为他们学校有好几位大明星。 　　钟杳祁昱自不必说，符雨涵艺考过后也回归了正常，她到底是做过国民女儿的演员，道歉改过自新后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就连唐一鸣这个淡出江湖已久的十八线，也因为宋拾的翻红，又博得了许多人的青睐。 　　这天，若非拍摄时间有限，钟杳简直怀疑自己要被全年级的人求合影！ 　　整个毕业照拍摄期间，她都在保持微笑，最后脸都要笑僵了，简直比拍杂志照还累！ 　　当然，毕业之际，累归累，钟杳却基本是有求必应。合影、签名，甚至是写同学录，她都一一满足了同学们的请求。 　　回到教室后，少女侧头看向窗外阳光下的树叶，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突然才想起，和祁昱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不同班，还从来没有一起正经拍过毕业照。 　　初中毕业的时候，祁昱已经开始拍戏，那年他根本就没回学校拍毕业照。今天祁昱倒是回来了，只不过找他合影的人，和来找自己的不相上下。 　　她根本找不到机会过去，而且，她和祁昱不同班，绯闻本来也多，贸然过去也怕上热搜…… 　　钟杳努力想了想，他们唯一称得上合拍的毕业照，还是在美国的夏令营里。 　　青春将过，而她和他在学校竟没有一张正儿八经的合影，想起来始终会感到有些遗憾。 　　太阳渐渐西沉，金色的阳光被染成橘红色，摇曳的树影也变长。 　　桃李中学全校刚开始上这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这是桃李的传统，每周四的最后两节课全校自习。各班可以安排测试，也可以拿来给各科科任老师答疑。 　　钟杳正琢磨一道双曲线题目，突然收到了祁昱发来的消息： 　　【来操场，等你。】 　　这是少年第二次在上课时约她见面，第一次是高一初雪那天，他们为了初雪礼物偷偷约在初中部的小卖部见面，后来摄像还被曝光，双双被怀疑早恋被老师约谈。 　　现在高中快毕业了，他怎么又引诱她逃课？ 　　翘课当然是不对的，可一如当初，钟杳却仍旧无法拒绝他。 　　当好奇心被勾起，即便继续留在教室里，也肯定无法静心学习。因此，她很果断地请了假。 　　幸而恰好是周四的自习课，她一路飞奔，到也没遇见什么同学。 　　不过，现在全校的老师也没有不认识她的，所以她还是很小心地从包里摸出了个口罩，遮挡效果虽一般但聊胜于无。 　　一路疾步到操场，远远地就看见少年站在升旗台下，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钟杳快步过去，笑着问：“光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你就约我逃课，不怕我们被拍到又上热搜啊？” 　　祁昱直接牵住她的手，说：“马上高考了，就算真被拍到了，咱们团队不想办法压下去，学校肯定也会保护你这个状元选手。” 　　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是学校，祁昱就这样大喇喇地牵起她的手，还是令钟杳紧张得心脏扑扑直撞。 　　她紧张巴巴地将手抽出来，仿佛特务似的左顾右盼：“你约我下来干嘛？如果只是想见我，那我就回去了。” 　　“别。”祁昱又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半抱在怀里。 　　然后他笑了笑，说：“我和全年级的人都拍过合照了，但没和我女朋友拍，这像话吗？” 　　原来他也想着这件事。 　　钟杳耳尖发烫，唇角忍不住上翘：“可是谁帮我们拍？” 　　祁昱抬眸望向教学楼的方向，半晌，微扬下巴：“来了。” 　　钟杳侧头一看，发现唐一鸣、贺伶俐和潘达，他们三个人居然一起来了。 　　她怔忪半瞬，赶紧从祁昱怀里挣脱出来。 　　然而，一切还是晚了。 　　唐一鸣刚过来就忍不住吐槽：“二位大明星，马上就毕业了，你们在学校能收敛点吗？真想热搜包月啊？” 　　钟杳脸一热，双颊红似天边的夕阳。 　　祁昱抬腿佯装要去踹唐一鸣，而贺伶俐赶紧拉住他们说：“拜托，咱们逃课出来拍合照已经很冒险了，你们小声点儿，搞快点儿！” 　　闻言，潘达立刻务实地抬起相机，咔嚓咔嚓，先将他们打闹的画面都记录了下来。 　　看着朋友们嬉笑打闹，钟杳唇边笑意更浓。 　　她突然又觉得，只要以后也能继续和他们在一块儿，好像合不合影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当然，几个人都翘课出来了，毕业合影肯定还是要拍的。 　　他们先彼此两两拍了合影，钟杳怀疑这个环节根本就是特意为她和祁昱准备的，然后一行人才将相机架在塑胶跑道上，而他们就在跑到上坐成一排，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离开的时候，贺伶俐忍不住感叹：“如果墨墨和红豆今天也在就好了。” 　　倪子墨早早地就毕了业，而虞红豆在北大冬令营保送之后，这学期也基本没再来学校上课，他们现在几乎都是视频通话联系。 　　“是啊，还有石头和十五。”潘达附和着道。 　　宋拾和孙十五就更遥远了，她们和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学校，如果想将所有人都聚齐起来合影，现阶段简直难如登天。 　　没想到，反而是最多愁善感的钟杳对他们说：“没关系的，我相信毕业后十五就能考来北京，这个暑假我们再回学校来拍啊。” 　　贺伶俐：“好！这个暑假咱们约一天回来拍个痛快！” 　　唐一鸣：“行啊，只要你们两位大明星有空，我随时奉陪。” 　　潘达：“我都可以的，大家来，我就来。” 　　几个人先后点头，一个约定就此许下。 　　祁昱和唐一鸣所在的二班在一楼，而钟杳所在的超前班在5楼，分别时，祁昱突然又扣住了钟杳的手。 　　他将她拉近，悄悄说了一句：“杳杳，今天之后我可以一直在学校陪你了。” 　　钟杳一顿：“你也回学校冲刺了吗？” 　　祁昱嗯一声，缠绵地摸了摸少女的手掌心问：“开不开心？” 　　钟杳却扬唇将手抽出来，她对他说：“加油，一起做状元啊。” 　　她努力做北京市的高考状元，而他争取做中戏的状元。 　　少女传达完意愿，朝他笑一笑，蹬蹬跑上了楼。 　　祁昱怔在原地，想起了初中那年。 　　他和她都没有穿校服，被教导主任痛骂一顿，那天，她正式原谅了无礼的他。 　　她站在楼梯间叫他大明星，甚至大度的道了谢，可她却和所有人不一样，她说希望以后不再见面，最后说了再见。 　　祁昱多庆幸，他最后还是通过父母认识了她，而他又多幸运，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和青睐。 　　—— 　　后来的一个月，钟杳和祁昱就每天饭点见一面，最多睡前再打视频说上两句话，便再无更多的故事。 　　他们每天都能在学校见到彼此，连复习好像也变得更有动力。 　　冲刺的时光像被悄悄加了速，眨眼，他们便迎来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堂课。 　　这节课，整个高三年级几乎没有一个班在认真上，大家都在忙着告别。 　　和初中毕业不太一样，今天过后，大家奔赴世界各地，想要再聚得这样整齐才是几乎已不可能。 　　最后一堂课，老师也不让学生们再抓紧了，说得最多的话反而是：“一定要带好准考证和身份证”，“不要紧张，七八号是厚积薄发、尽情展现的日子”，“高考也没什么了不起了，就当咱们平常月考和模拟考”…… 　　有人在拥抱，有人在抹眼泪，有人在呐喊“我毕业啦”。 　　每个人都在感慨和不舍。 　　而恰是这时，学校的广播举行了桃李最后的传统，赠给所有学子一首《追梦赤子心》。 　　静谧或喧嚣的教室里，同时响起这首，每逢高三最后一课都会播放的歌。 　　“也许我没有天分，但我有梦的天真 　　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 　　也许我手比较笨，但我愿不停探寻 　　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遗憾 　　……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为了心中的美好 　　不妥协直到变老” 　　无论如何的不舍，这最后一节课也如我们的青春一般，终将逝去。 　　高考前两天，所有学校都放了假。 　　钟杳在家百无聊赖，本来还想再播最后一期《冲刺吧，高考》，但佘芮和节目组都紧张兮兮的表示，这个节骨眼就别太挑起广大考生的情绪了，包括她自己也一样。 　　而她和祁昱自然更是被严格管控，坚决杜绝了见面，旨在保持一个足够平静的心态去面对高考。 　　就连钟杳和祁昱的微博超话里的粉丝们，也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每天每刻都有人在发帖叮嘱，鱼姐姐们或小粽子们，届时千万别去考场周围助力之类的，以免扰乱考场秩序或影响两位明星高考生的考试情绪。 　　这几天，所有的高考学子都像国宝一样被保护起来。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六月七号，高考正式开始。 　　七号八号，天公作美，只象征性洒下几颗小雨，然后便转了云。 　　钟杳如今和中考不一样了，为了保障她的出行顺利，高考期间都是靳川全程接送。 　　如梦一般，两天一晃便过。 　　最后一堂英语考试结束，她从考场走出来，太阳破云而出，刺白的阳光照在脸上，令人有点睁不开眼。 　　她有点不敢相信，整整十二年的时光，就这样被浓缩在了短短两天之间。 　　钟杳甚至感到些许迷茫，难道高考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吗？ 　　不知不觉间，她就怔忪地走出了校门口。 　　“是钟杳出来了！” 　　一道陌生的喊声传入耳朵，然后就见一堆媒体围了过来。 　　这些媒体也跟着熬了两天，如今高考结束，好不容易逮到主角，全部都蜂拥而至，伸长了话筒集体发问： 　　“钟杳，你感觉自己发挥得怎么样？题目简单吗，都做完了吗？” 　　“你有信心拿北京的状元吗？” 　　“钟杳钟杳，你高考之后有什么新的安排吗？新的戏有在洽谈了吗？” 　　一个个问题狂轰滥炸地落下，砸得钟杳眼晕。 　　她还没从高考中缓过来，就又被媒体们淹没，一时更觉头皮发麻。 　　突然，身后窜出来一堆人，将记者们不断往后挤。 　　他们一回头，钟杳才发现都是超前班的同学们。 　　“钟杳，还愣着干嘛？快跑呀！” 　　“对，别忘了咱们今晚的毕业聚餐啊，餐厅见！” 　　“拜托各位记者，高考过后不问成绩好坏，这是基本的操守！” 　　“放我们杳殿度过人生中唯一一次高中毕业聚会吧，拜托拜托！” 　　同班的同学们，为了让她参加今晚的班级聚餐，竟是当街和记者们对抗起来。 　　钟杳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也更没有理由拒绝今晚的聚会，她和同学们道了谢，点头答应了晚上会如约而至。 　　而同一时刻，祁昱那边也遭受到了媒体的围攻。 　　只不过，他就没钟杳这么好运了，男孩子们总喜欢看对方出糗。同学们见媒体也没有恶意，就是问一问成绩，都跟在旁边起哄，甚至直接拉着媒体一起聊起了他们今晚的聚餐计划。 　　祁昱被同学和媒体夹在中间，就是想跑也不行。 　　彼时，钟杳坐在爸爸的车上，父女俩就是想帮他，也爱莫能助。 　　“算了，”钟杳对靳川说，“爸爸，你直接载我去班级聚餐的地方吧。” 　　靳川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叮嘱：“虽然今天毕业很值得庆贺，但是也不要喝酒知道吗？” 　　钟杳乖觉点头：“老师们都在的，放心吧爸爸，我有分寸。” 　　有分寸，但没说不会喝酒，也就是很可能还是会喝一点的意思。 　　靳川想起自己当初毕业的时候，家长担忧的话也没少说，可身在那种氛围里其实很难克制。 　　因此，他也不过分嘱咐什么，变戏法似的拿出个盒子递给女儿。 　　“杳杳，恭喜毕业。”他说。 　　钟杳怔了怔，似是没想到爸爸居然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毕业礼物。 　　半晌，她才接过礼物说：“谢谢爸爸，我现在能拆开吗？” 　　靳川颔首。 　　钟杳拆开，发现是一台单反相机，以及一把车钥匙。 　　“为什么送我这些？”她疑惑问。 　　靳川告诉她：“相机可以镌刻时光，留住记忆。杳杳，爸爸希望你能留住好时光。” 　　“那车钥匙呢？”钟杳又问。 　　“毕业礼物，爸爸总不能太抠门只送一台相机对吧？”靳川笑，伸手揉揉她脑袋最后说，“恭喜你步新阶段，晚上和同学们玩得开心，爸爸会在家里等你。” 　　狭窄车内，钟杳倏地侧身抱住爸爸。 　　“爸爸，和你在北京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我其实特别开心。”她说，“希望我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博士毕业，爸爸也都能陪在我身边。” 　　靳川蓦地一怔，而女儿说完肉麻话便松开他，打开车门溜之大吉。 　　目送女儿的背影，他轻声说了句：“我也是。” 　　做你的父亲我很高兴，我也希望，今后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阶段，我都能陪在你身边。 　　当晚，各地城市的餐厅几乎都被毕业生们攻占了。 　　欢声笑语，酒杯相撞，即便眼中含泪，唇角却也都挂着笑意，皆因开心而至。 　　整个高中，钟杳其实很少回学校。 　　她和班里的同学们大多都不熟，今晚虞红豆也没来，而祁昱和唐一鸣在他们自己的班级聚餐，她在班里其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这便是少年明星的代价。 　　但同学们对她还是挺热情的，聊天唱歌都有人想着她带着她，所以一时半会儿她也无法离开。 　　整晚，她都在惊讶于，班里的谁和谁早恋过，而谁又向像表白过。 　　她还以为，在超前班这样的氛围之中，根本就没有人会想着谈恋爱呢！原来啊原来，学生时代，无论成绩的好与坏，谁都有过心动一刻。 　　渐渐地，钟杳沉入各种班级和年级八卦之中，竟也融入了集体之中。 　　然而，另一边的祁昱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作为爱豆，又会唱歌又会跳舞，二班的KTV聚会都快变成他的个人演唱会现场了！ 　　这个同学拜托他唱首歌，说想录抖音视频纪念；那个同学问能不能和他一起跳个街舞，说他当初学街舞就是因为祁昱；甚至还有人请求合唱发朋友圈，说是这样便青春无憾了！ 　　而与此同时，祁昱还满心想着钟杳，想要在今晚这样特殊的日子里见她一面。 　　高考结束，他先被题海砸晕，再被媒体包围，此时此刻又被同学强制留在KTV开演唱会，还不能和女朋友相见，他都快被折磨疯了。v3 W 　　最后，祁昱实在没辙了，叫了几件啤酒撺掇班里的同学们推杯换盏起来。 　　他凭借混迹娱乐圈多年培养出来的酒量，放倒了这群可爱又可恨的冤家们，他终于可以去见他心爱的女孩。 　　- 　　午夜将近，钟杳主动和老师同学们告别离开。 　　其实，在祁昱想着见她时，她也正想着要去见祁昱。 　　方便大家行动，桃李中学各班级的聚会点，其实都在学校附近。据她所知，二班聚餐的地方，离他们超前班并不算远。" 　　钟杳全副武装，打算直接按照定位去找祁昱。 　　明月高悬，夜风送凉。 　　少女绕着学校，往街道的那一头走，她的少年就等在那一端。 　　不成想，刚走到初中部的铁栅栏外，祁昱的消息就过来了： 　　【杳杳，你还在KTV吗？我过来见你一面。】" 　　钟杳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她抬头，望见铁栅栏尖锐锋利的顶端，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钟杳不在继续前行，想了想，回复少年一个好字。 　　然后，她便等候于此，她知道，这是祁昱来找自己的必经之路，她一定会在这里遇见他。 　　一分钟，两分钟。" 　　静谧夜空之下，时间分秒流逝。 　　第五分钟时，少年便于前方奔跑而来，月光洒落，他的周遭像笼罩着一圈光晕。 　　祁昱看见等候在黑色铁栅栏外的少女，步伐越发的快。 　　他几步跑到她身边，喘着气问：“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都走到这来了？” 　　猝不及防，钟杳突然就牵住了他的手。 　　她仰头看他，眼里像落进了细碎星辰，她说：“祁昱，毕业快乐啊。” 　　祁昱心中一软，反握住她手：“杳杳，你也是。今天之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钟杳笑，同他十指相扣：“是啊，未来我们会一起创造更多的奇迹。” 　　祁昱的记忆倏地被唤醒，他明白女孩为什么等在这里了。 　　他真正意义地第一次牵起她的手，便是在这道铁栅栏外面，那时，她为了一副黑板报，想要翻栅栏进去。而他中二兮兮牵起她的手，告诉她。我带你去创造奇迹。" 　　似乎正是从那晚开始，他们的整个青春时代，都与彼此相关。 　　祁昱低头轻轻吻她，告诉她：“会的，未来每一个和我有关的奇迹，都会与你有关。” 　　过去，他牵着她的手迈向了青春。 　　今夜，他拥着她，要带她从青春走向更远的未来。 　　青春落幕，但记忆永不褪色，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至此完结啦，高考成绩和大学恋爱番外写=33= 　　感谢大家陪伴，如果这篇文曾有一个瞬间打动过你，便是我荣幸。 　　本章所有留言送红包，再次感谢！ 　　这里给下篇娱乐圈文《破产千金C位出道》求个预收呀，想写一下女团妹妹，大家提前pick下我们音音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