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糖》
作者：长安夜雨



　　文案：
　　阮棠十七岁那年看上了二十七岁的冯熠，用尽心思，非但没能博得清心寡欲的冯六少垂青，还沦为圈中笑柄。
　　阮棠二十岁那年，阮家遇到了只有冯熠能解决的麻烦，怕冯熠多想，去求他时特地说明自己已经移情别恋。讲完经过，阮棠楚楚可怜地问：冯熠哥，你能帮我吗？
　　冯熠转了转手表，垂眸说：帮不了。
　　阮棠“哦”了一声，礼貌告辞：那打扰了。
　　见当初那个为了看场电影能缠上他七天七夜的小丫头就那么走了，冯熠薄情冷淡的脸上有了波澜。
　　几日后，冯熠无意中得知阮棠当初追他是为了报复劈了腿的渣前任，他以替阮家解决麻烦作为条件，把她逼到身边，本想亲自教小姑娘做人，却不自觉地把她宠上了天。
　　把当初追他时受的委屈一件件作回来后，阮棠立马提了分手：冯叔叔，你当初说得对，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看热闹的圈中人没想到，隔了三年，死缠烂打的那个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冯六少。
　　高冷禁欲大叔&明朗骄纵少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主角：阮棠，冯熠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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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酒会开始还有一刻钟，阮棠仍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咬着手指纠结该选哪件礼服。
　　等在车中的陆西宁耐不住，急冲冲地上楼来催，看到阮棠连妆都没化，气得心脏疼，捂住胸口说：“我哥说他最多再等五分钟。”
　　“可是我还没想好要穿哪件。”阮棠指着架子上一白一黑两条裙子，撒娇道，“宁宁，你帮我决定。”
　　“当然黑的，白色的是前年的款吧？”
　　“可是，我穿黑色这条太太太美了，会艳压全场的，冯熠会不会把我当成借机勾引他的心机婊？要不要选白色，素颜去，落魄千金style？”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陆西宁很想带阮棠去修补一下脑子，“男人是视觉动物，只会对漂亮的异性产生同情心。素颜扮楚楚可怜，一样有装白莲博同情的嫌疑。”
　　阮棠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她迅速换上小黑裙和高跟鞋，搞定头发，把化妆品一股脑装进包包，踩在五分钟的尾巴上，拉着陆西宁飞奔出别墅，刚好看到陆西宁她哥的车屁股消失在拐角。
　　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十秒钟都不肯多等，会对漂亮的异性产生同情心的男人中，显然不包括小陆总。
　　阮棠只好让陆西宁开自己的白色保时捷，自己坐在副驾驶化妆。刚刚二十岁的女孩，皮肤细润如羊脂，拿放大镜都找不出半分瑕疵，稍稍修饰一下就很漂亮。两个红灯的工夫，阮棠就搞定了一个心机无辜妆。
　　酒店不远，她们停好车的时候酒会刚刚开始，问题是，没有陆西宁她哥在，她们进不去。
　　光腿穿礼服的陆西宁站在深秋的寒风中打了快半个钟头电话，小陆总才一脸不耐烦地屈尊出来接她们。同父异母的便宜兄妹之间，果然没有真情。
　　不过，阮棠不止半点不怨小陆总不给面子，还对他充满了感激，毕竟没有他帮忙，她根本没可能站到冯熠面前——在冯熠的众多追求者中，她是最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在他身边工作满三年的秘书助理司机，个个认得她。
　　阮棠躲在小陆总身后，待他和冯熠寒暄完，才露出半颗脑袋，笑盈盈地冲冯熠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冯熠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阮棠。”
　　看到整整三年没跑到他面前蹦跶的阮棠，冯熠诧异了几秒，很快恢复了一贯的矜贵冷漠，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可以你耽误你一分钟吗？”
　　冯熠没反对。
　　他的气场太强，四目相对间，阮棠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忘词了。在他的脸上看出不耐烦后，她立刻说：“你放心，我已经移情别恋，不喜欢你了。”
　　冯熠挑了下眉，不明白面前的小丫头为什么特地跑来和自己说这个，他的目光在她精致的巴掌脸上流连了两秒，只觉得老天还是挺公平的，给了她过分的漂亮，就没让她拥有平均值以上的智商。
　　侧头向不远处和自己打招呼的熟人点头致意的同时，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恭喜”。
　　冯家的沣和集团成立四十周年、上市二十周年，今晚开庆祝酒会，城中名流齐聚。冯熠是冯家这一辈里最有能力的，名头虽然是副总，从去年开始，已经成了沣和的实际掌权人，是今晚的绝对主角，自然没空应酬闲杂人等。
　　赶在冯熠离开前，阮棠清醒了过来，可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出，她准备好的说辞就不能用了，只好解释道：“有人说你不肯帮我爸爸，是怕我卷土重来，借机骚扰你，所以我才过来找你。你放心，我是真的真的不喜欢你了，绝对不会再烦你。那七千万可以晚三个月再给吗？我爸爸会付利息的。”
　　沣和虽和阮家有生意往来，但数额太小，够不上让冯熠费心，因而他根本不知道阮棠在说什么，重复道：“有人说，我因为你，不愿意帮你爸爸？”
　　阮棠点了点头，再次保证：“冯熠哥，以前的事情对不起，我那时候年纪小，闹着玩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喜欢你、不会再胡闹了。你能不能帮帮忙，把还款时间推迟三个月？”
　　不断有人走过来和冯熠打招呼，冯熠一一举杯致意后，目光又回到了正仰头看他的小女孩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让他有些不悦。
　　助理走过来提醒他该上台致辞了，冯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钟头。阮棠的瞳孔太黑亮，眼中的期待太浓厚，对着这么一张七分天真三分妩媚的漂亮脸蛋，冯熠竟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片刻后，他移开眼睛，转了转手表，垂眸说：“抱歉，帮不了。”
　　阮棠“哦”了一声，又问：“你不肯通融，是因为讨厌我吗？”
　　“你没那么重要。”
　　出乎冯熠的意料，听到这话，阮棠非但没失落，还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笑盈盈地举起手机问：“冯熠哥，刚刚的对话你能不能再和我重来一遍，让我录下来？就是那句‘你没那么重要’。下次阮鑫乔再bb，我就能拿录音堵她的嘴了。”
　　阮鑫乔是阮棠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些天一直唧唧歪歪地说家中如今的困难是拜她所赐，企图把亡国之罪扣到她头上，以此洗白爸爸前妻的弟弟贪污亏空的责任。
　　冯熠不明白阮棠在搞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一旁的助理看出他的不悦，再次以“准备致辞”的借口解救。
　　阮棠没再纠缠，一脸乖巧地主动道别：“冯熠哥，打扰了。”
　　阮棠一离开，立刻有人走过来攀交情，冯熠淡淡地应酬了两句，侧头看向她纤瘦的背影，如果他没记错，她今年满二十岁了吧？当初为了看场电影足足缠了他七天七夜，这次好不容易混进来，就这么走了？是长大了懂事了，还是学聪明、会以退为进了？
　　阮棠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的正门时，常跟阮家打交道的分公司总经理吴江刚好过来打招呼，一贯没什么同情心的冯熠不自觉地问了句：“阮玮业遇上事儿了？”
　　吴江点头道：“他去年不是收购了咱们的不锈钢厂吗，七亿，分三年还清。在咱们手里的时候还挺赚钱的，一天进账四五百万，同一区的另外两家完全没有竞争力，咱们要不是转型，也不会卖。阮总接手后，那两家联手降价抢客户，他资金有限，砸不起，就有点周转不开。国庆前，厂里有个工人违规操作，导致爆炸，三死一重伤，违规操作的这个工人倒没事儿，可他赔不起啊，死伤的四家家属就跟阮总闹，花圈堵门不让生产，最后一家赔了两百多万，阮总还被拘留了几天。”
　　“国庆前上面下了文件，港口和所有污染企业停工十五天，本来停工就没进账，他还有四船原料滞留在港口不能卸，一条船一天的滞港费四十万，四条船十五天，就是两千四百万，上周一他本该按合同给咱们七千万，没拿出来。这些天成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宽限三个月……咱们沣和从没这个先例，我就跟他说，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后付不出就强制停产。”
　　冯熠考虑了几秒，说：“给他三个月，做生意总有运气背的时候。”
　　听到这话，吴江愣了一下，随即逢迎道：“是是是，钱不多，没必要逼太紧，冯总真是宽和有气量，怪不得老爷子时常在我们面前夸您，说您是他孙辈里最睿智最沉稳的。”
　　……
　　虽然一早就猜到冯熠不会帮忙，一早就只是为了听他亲口说这事儿和她没有关系才过来，阮棠还是有点沮丧。从宴会厅出来，她跟服务生要了杯冰可乐，坐到了酒店的台阶上，准备镇定一下再回家。
　　她正咬着吸管发呆，迎面看到了三年没见的冯卓。冯卓是冯熠堂哥的儿子，比阮棠大一岁，刚从英国念完本科回国。他一贯没谱，四十周年庆竟也记错了时间，晚到了一个钟头。
　　阮棠没出声叫他，冯卓步履匆匆地跑过她的身边，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棠棠？”
　　待看清穿着黑色露背长裙坐在寒风中的真是阮棠，冯卓挂断他爸打来的电话，跑下楼梯，脱掉西装外套，半蹲下来、罩到了阮棠身上。
　　“温度这么低，你怎么穿这么少坐在这儿？”
　　三年未见的前男友这毫无芥蒂的关切让阮棠很有些不适应，她道到谢，莞尔一笑地客套道：“好久不见。”
　　冯卓再次挂断他爸打来的催命电话，坐到了阮棠身边，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赞美道：“棠棠，你比三年前更漂亮了。我刚回国就跟朋友打听了你的消息，听说阮叔叔最近不太顺利，正想去找我四爷爷帮忙。”
　　听到这话，阮棠很是意外，这人是失忆了，不记得他们分手的时候闹得多不愉快了吗？果然男人瞧不上死心塌地的，反而会对渣过他们的另眼相待么？
　　不管冯卓说要帮忙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不管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她总得感谢一下。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
　　冯卓交过很多女朋友，阮棠是唯一主动甩了他，也是唯一令他念念不忘的。
　　美人落难最能激起冯卓这种二世祖的同情心，送走阮棠后，他一进宴会厅，就去缠他的四爷爷——冯熠的爸爸帮忙。
　　于是酒会还没结束，分公司的总经理吴江就又接到了一个宽限阮家三个月的指示。
　　……
　　阮棠原本以为冯卓说会帮忙是过口没过心，不料酒宴当晚她爸爸就收到了最近几个月唯一的好消息。
　　冯卓存着重新追求阮棠的心，自然不肯当无名英雄，他再三让四爷爷交待吴江，一定要告诉阮玮业是阮棠的朋友帮的忙。
　　这么一来，阮棠不仅成功堵住了阮鑫乔的嘴，还得到了父母的一致称赞。
　　三年前她恨冯卓恨得誓要让他跪下喊六婶，哪想到还有感恩戴德地约他吃饭的一天……
　　阮棠又白又富又美又可爱，从小到大，追求者一大堆，她千挑万选，把宝贵的初恋献给了又高又帅又有钱的冯卓，哪知道刚在一起一个月，她还沉浸在热恋的晕眩中，就发现冯卓同时在跟三个女孩交往。
　　发现冯卓劈腿后，阮棠没哭没闹没质问，先一步以不喜欢了为由甩掉冯卓，趁冯卓没回过神，苦苦挽回之际，高调追他的六叔冯熠——当时阮棠才十七岁，被从天而降的两顶绿帽子砸昏了头脑，深受“当不成你女朋友，就当你长辈”的狗血故事蒙蔽。
　　冯家的男人大多矮胖，只有刚刚博士毕业回国的冯熠比冯卓更高更帅，还一副矜贵禁欲的精英模样。
　　阮棠和冯卓是高三时偷偷交往的，冯卓一脚踏三船，被阮棠甩了伤了也没法声张，唯恐闹得人尽皆知，被另两个听说，戳穿劈腿的事。圈中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有过一段，大他们十岁的冯熠更是毫不知情。
　　追冯熠的那小半年，阮棠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可惜冯熠怎么都不喜欢她，害她沦为圈中笑柄。回头想一想，她当年对冯卓的爱啊恨啊怨啊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跑去追冯熠更是脑袋进水、被下降头了。
　　这段黑历史她根本没勇气回忆，只盼望当初瞧热闹的观众们集体失忆。


第2章 
　　周五傍晚，阮棠代表全家请冯卓吃饭。
　　虽然满心感激，但她不想给冯卓他们还有可能的错觉，再三拒绝他到家中接自己。她早到了一刻钟，把车停到酒店停车场，刚锁好车，竟远远地看到了一辆黑拼贝壳白的双色迈巴赫，这车颜色特别，冯熠就有一辆。阮棠立在原地没动，待车子开近了，看清车牌，她才确认这就是冯熠的车。
　　坐在后座的冯熠也看到了阮棠，他合上笔记本，轻嗤了一声。阮棠等在这儿，冯熠意外也不意外——昨天松口多给她爸爸三个月的时候就料到她会趁机跑来道谢，她打探他行踪的能力，他三年前也领教过。
　　这个时间酒店停车场位置紧缺，仅剩的一个车位刚好在阮棠那边，冯熠的司机为他开了四年车，同样认识阮棠，知道冯熠不喜欢这位小姑娘，回头询问道：“冯总，您要不要先下车？”
　　冯熠扫了眼傻愣愣地站在车旁向这边张望的阮棠：“不用。”
　　司机把车子开了过去，离车位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阮棠突然钻进了手边的白色保时捷，冯熠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花样，车子停稳后，没有立刻下车。
　　公事繁忙，手机恰好响了，一通电话讲完，没见阮棠出来，冯熠抬起手腕看了时间，推开门下了车。往电梯间走的时候，冯熠本以为阮棠会追上来，不想直到电梯门合上，也没再看到她。
　　阮棠在车里窝到冯卓打来第二通电话时，才伸出脑袋，确认冯熠有没有彻底离开。圈子小，这三年来，她偶尔也会遇到冯熠，每次巧遇她都拼命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捂住嘴巴不呼吸，把自己缩小压扁，贴到墙上溜走，生怕被人误会贼心不死。要不是眼下他们全家的生死捏在冯熠手中，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和他讲话，更不会混进沣和的四十周年庆找他。
　　……
　　阮棠走进包间的时候，冯卓已经到了，见到她，立刻起身送上一大捧白玫瑰。
　　他嘴巴甜又幽默，很擅长讨女孩子喜欢，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唯一让阮棠感到不适的是，身边从没断过美女的冯小少爷时不时深情款款地倾诉当年被她抛弃后如何如何失落地远走英国。
　　想着冯卓一手将爸爸挽救出绝境，阮棠没计较他恶人先告状，真诚地说：“怪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冯卓，这次真的谢谢你，没有你帮忙，我爸爸说不定真的会破产。”
　　“小事一桩，棠棠，你跟我客气什么，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行。”
　　阮棠正想说话，突然看到了立在门边的冯熠和冯拓，顺着她的目光，冯卓也看到了他们，立刻起身打招呼：“六叔、七叔。”
　　发觉冯熠一直盯着自己看，阮棠一阵紧张，脑子一抽，跟着冯卓喊：“六叔好、七叔好。”
　　和冯熠一同过来应酬的冯拓心宽体胖性格好，虽然只比冯卓大八岁，却很有长辈风范地向两个小辈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们还有事儿，你们慢慢吃吧，这顿饭算七叔账上。”
　　从包间出来，冯熠问：“他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几年阮棠和咱们大侄子谈过恋爱，”瞥见冯熠脸上的诧异，冯拓也很诧异，“这事儿你不知道？他俩好着好着，阮棠突然把小卓甩了，跑来追你，小卓因为这个，那一段特别恨你，还想去找你闹，我劝了他好久——阮棠是单方面追你，你又没答应，和你有什么关系？”
　　冯拓回忆了一下，没等冯熠开口，就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怪不得你不知道，小卓当时伤心得不行，跑来找我喝酒，酒醒了一再让我替他保密……你就当不知道，千万别去问他，小孩子脸皮薄。”
　　“……”冯熠完全不知情，隔了半晌才说，“你当我是你，正经事一件不管，闲心倒挺多。”
　　冯拓爱吃爱玩爱女人，就是不爱上进，完全不在意冯熠呲哒自己，感慨道：“这男人啊，都一个样，本来冯卓小女朋友一大堆，也没特别在意谁，突然有个毛丫头把他甩了，比他还渣还狠，公开追你、打他的脸，他一求而不得，就刻骨铭心了。阮家最近遇到事了，周转不开，冯卓帮了阮家的忙，当初阮棠连他的电话都拉黑了，这不又请他吃饭了。”
　　……
　　从包间出来，冯卓想跟阮棠多待一会儿，拉着她去沙滩上散步消食，阮棠从包里翻出爸爸准备的礼物，递到冯卓手边。小小的一个盒子，装着什么她没拆开看，但一定价值不菲。
　　冯卓怔了一下，没接：“这是？”
　　“我爸爸让我转交给你。他很感谢你帮了我们家，本来想请你到我家吃饭，可怕你不自在。”
　　冯卓牵起阮棠的手，把小盒子塞回她挽在手腕上的包里：“棠棠，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一整个晚上，阮棠不断暗示她完全没有重修旧好的想法，冯卓却不断装傻。听到这句，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说清楚——互相伤害的往事可以一笔勾销，重新在一起倒是不必了。
　　十七岁时被劈腿还可以说是年幼无知太单纯，现在再相信冯卓深情，就只能用又蠢又瞎来形容了。更何况，二十岁的阮棠和高中时眼光不同了，那时候她特别迷恋冯卓这种又高又帅又痞、不学无术、在学校里人人叫哥的，现在想想，男生们给他面子捧着他，是因为他有钱，经常带他们吃吃喝喝四处玩吧？真是中二又沙雕。
　　冯卓刚刚帮了爸爸的忙，阮棠觉得实话实说地告诉他自己审美升级了太伤人，正苦苦思考借口，冯卓先一步开了口：“棠棠，你刚刚看我六叔的眼神特别不一样，是不是还对他有好感？那时候你为了他跟我提分手，电话都不肯接，我特别受伤，差点得抑郁症。”
　　又来了……冯卓这么不断叨叨他受了多深的伤，是想唤醒她的良知，让她不好意思拒绝他么？阮棠忍无可忍，决定把背了三年的黑锅扣回去。
　　她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幽幽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说？咱们俩的分手和六叔有什么关系？是因为发现你同时和三个女生交往，我才提分手的不是吗？特别受伤的那个是我才对。”
　　听到“同时和三个女生交往”，冯卓怔住了，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否认道：“我什么时候和三个女生交往了？你在说什么，我那么喜欢你……”
　　听到这句，阮棠当真生气了，她不再扮演柔弱小白花，提高声调说：“一个是音乐学院大一的学姐，一个是低咱们一级的高二学妹，你劈腿就算了，还反怪我移情别恋。冯卓，我本来是想忘记不愉快，和你做朋友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再次感谢你帮我们家，再见面就不必了。”
　　眼看阮棠要走，冯卓拦在了她面前：“什么学姐学妹，没有的事儿，你是不是误会了？当时怎么不问我？”
　　这是仗着年代久远准备赖账吗？虽然拿不出有力证据，但阮棠棠绝不认输，不就是比谁更无赖么：“我当时问过你啊，你承认了，我才提的分手。”
　　冯卓一脸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问过我？不是你让陆西宁和我说，你突然没感觉了，要分手吗？”
　　“当然不是！我一发现就问你了啊，你在电话里承认了劈腿后，我哭了一整天，眼睛肿得睁不开，所以让宁宁去和你说分手，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装傻？”
　　阮棠和阮鑫乔从小吵到大，深知两人都没理的时候，就是谁更理直气壮谁能赢。
　　冯卓满心诧异地再次否认，可阮棠的语气太笃定，脸上的气愤太真实，眼神太诚恳，加上他确实劈了腿，渐渐的，就心虚默认了，转移话题道：“那你当时对我六叔……”
　　冯卓追了她两个月，在一起一个月，两人一共相处了三个月，阮棠不了解他的嘴巴严不严，怕他声张出去，自然不敢说自己追冯熠纯粹是想报复他、打他的脸——万一传到冯熠的耳朵里，她爸真得破产。
　　“我喜欢六叔是在和你分手后，有什么问题？就是因为被你伤透了心，我才觉得六叔那种洁身自好的难能可贵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当初不犯错，你不会喜欢我六叔？棠棠，我跟你道歉，那时候幼稚不懂事，以后……”
　　“你刚刚不是说你没劈腿么？”阮棠抓住错漏，打断了冯卓。
　　她从包里翻出装了贵重礼物的小盒子，扔给了他：“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这次是我家欠了你，等我爸爸周转开了，这个人情会还的。”
　　冯熠喝多了酒，有些头疼，走到沙滩上吹风醒酒，意外围观了两个小学生互相甩锅的全程，阮棠得胜离开后，他轻嗤了一声，侧头点了根烟。
　　原来智商在平均值以下的不是阮棠，而是他爷爷的宝贝重孙，刚刚阮棠明显在胡扯，冯卓居然没看出来、还心虚承认了。蠢成这样，还想骗女人？
　　这孩子从小学习就差，长大了竟能被个丫头哄得晕头转向，真是丢老冯家的人。
　　看到大侄子捧着手机一脸迷茫地立在沙滩上给阮棠打电话、发语音信息道歉，身为堂叔，冯熠本想上去训斥两句，让他清醒清醒。
　　可记起帮阮家忙的是自己，冯卓却跑去领功、享受千恩万谢，冯熠又觉得他活该被糊弄。
　　冯熠不是有意听壁角，就算撞上阮棠也不觉得尴尬的那个该是自己，刚刚她经过的时候，他往喷泉后走了两步，纯粹是嫌冯卓丢人。
　　冯熠没有避开冯卓的必要，便立在明处等大侄子过来。然而冯卓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阮棠不接电话，他只好不断发信息，低着头径直走过了冯熠身边。
　　片刻后，冯熠走到酒店外等司机把车开过来，再次遇见了阮棠，她正站在三五米外的台阶下讲电话。
　　“宁宁，如果冯卓打电话问你当初分手的事儿，你一定咬死了别说错……我当然没和他说我追冯熠是为了打他脸，万一他说出去，传到冯熠耳朵里怎么办！冯卓居然死不认账，幸亏当初我没去质问，就这种敢做不敢认、恶人先告状的渣男，问也白问……”
　　代驾把车子开过来后，喝了两杯红酒的阮棠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看着她乘的车越开越远，冯熠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抬手揉了揉。亏他还瞧不上冯卓，原来他也一样被她哄得晕头转向——那时候他虽然烦阮棠瞎胡闹，但时间久了，也觉得小姑娘有点可爱。
　　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看到她垂头丧气地离开，他的心情还有一丢丢复杂，不然听到她家有困难，也不会破例。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到了，今年的第三本开工-3-
　　每天十一点准时更新，前六章送66个小红包！


第3章 
　　阮棠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还没换好鞋，门铃又响了——阮玮业喝得人事不省，被司机送了回来，阮棠丢下包，和司机、妈妈一起把爸爸扶进了门。
　　还没走到卧室，阮玮业就吐了，阮棠被冲天的酸臭酒气刺激得反胃，屏住呼吸和妈妈一起脱掉爸爸的脏衬衣，替他擦洗。
　　收拾好后，唐芸打开卧室的窗子通风，回头对女儿说：“你快上楼休息吧，我在这儿就好。”
　　“你这一夜又没法睡觉了……”醉到这种程度，随时有被呕吐物呛窒息的危险，妈妈必须守在旁边照顾，直到爸爸清醒。
　　几扇窗子全部打开，酒精和呕吐物的气味依旧浓郁，阮棠心疼妈妈，噘嘴道：“爸爸常年应酬，对自己能喝多少应该有数，怎么隔三岔五就这样。”
　　“你爸爸最烦喝酒，都是没办法。今天请的这两个人，一个刚刚借了我们一千五百万，没要利息，一个预付了三千万货款，欠了人家的情，哪能不喝扫人家兴？你去睡吧，待会儿他要是还吐，我就给司机打电话，带他去医院输液。”
　　阮棠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插上吸管放到爸爸嘴边，叫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只好放到床头柜上，对妈妈说：“我去睡觉了，有事叫我。”
　　唐芸“嗯”了一声。
　　阮棠走到门边的时候，唐芸忽而叹了口气：“你以后千万别嫁做生意的。”
　　阮棠回头看了妈妈一眼，扁着嘴轻轻关上了门。
　　她当然不要嫁做生意的，在她的印象里，爸爸从没安安静静地吃过一顿饭，电话永远响个不停，劳心劳力。经营一家中型企业，看起来有多风光，风险就有多大，家中的房子车子全数抵押给了银行，刚买下的这个不锈钢厂一直在亏损，每个月光电费就几百万，还不断出状况。
　　总共一百个人，竟能分成三派明争暗斗，时不时就跑到爸爸面前告状。爸爸虽然还算顾家，但压力太大，不自觉地就想发脾气，妈妈担惊受怕之余，还时常要受委屈……
　　隔日是周六，因为约了陆西宁，阮棠八点不到就起床了，阮玮业常年应酬，前一夜喝到断片，睡一觉便全然看不出了。阮棠下楼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前打公事电话。
　　唐芸正喝豆浆，看到女儿，有些意外：“怎么起这么早？早饭还热着，快过来吃。”
　　阮棠打着哈欠坐到餐桌前：“等下要陪宁宁试礼服，她明天订婚。”
　　“宁宁和你差不多大，都订婚了，还嫁得那么好，她妈妈高兴坏了吧？”
　　阮棠深知父母夸别人家孩子的时候，装聋作哑是上策，便只喝鸡汤不说话。
　　结束通话后，阮玮业坐回餐桌前，见小女儿冲自己噘嘴，知道她最不喜欢自己喝醉，便赔着笑说：“最好的朋友订婚，你准备礼物了吗？挑贵的买。”
　　“我不买，爸爸赚钱太辛苦了，我要节俭！”
　　阮棠的爸爸在和她妈结婚前，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前妻为了出国提了离婚，丢下了一对儿女。再婚时，哥哥阮森乔没什么意见，妹妹阮鑫乔却要死要活强烈反对，最后要阮棠妈妈发誓绝不生育，才松口放她进门。
　　阮棠妈妈只当这是孩子话，就答应了，不想婚后阮鑫乔百般阻挠，用各种极端方式逼着她接连打掉了两个孩子，后来她以养病为由躲到国外，才有了阮棠这条漏网的小鱼。
　　阮棠刚出生时，阮鑫乔又哭又闹，为了照顾儿子和大女儿的情绪，阮玮业刻意漠视小女儿。
　　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要么特别软弱，要么特别富有战斗精神，半点亏都吃不得的阮棠就是后者。
　　她比阮鑫乔小七岁，小时候争不过她，便委委屈屈地跑到爸爸面前告状、控诉姐姐如何如何欺负自己和妈妈。会哭闹的孩子有奶吃，加上阮棠在三个孩子里最漂亮最会撒娇，阮玮业渐渐偏爱起了小女儿。
　　家里没遇上困难的时候，阮棠和阮鑫乔、阮森乔比着花钱、从不手软，这几个月却连一个包、一双鞋子都没买，入秋后穿的用的还是去年冬天买的春款——从吃穿用上省下的钱再杯水车薪，也算尽了心。
　　陆西宁的未婚夫半年前就求婚成功了，这两个月她拼命减肥，前几天发现礼服大了一号，又送回去改。两人一见面，陆西宁就塞了几个纸袋过来：“我让Maggie姐帮你选了几件衣服，等下去试试。”
　　打开纸袋，看到里面的鞋子和首饰，阮棠问：“你准备包养我啊？”
　　陆西宁“嗯”了一声：“来，给爸爸笑一个。”
　　陆家当初是Z市首富，比经营中型企业的阮家有钱太太太多了，前些年遇到困难，濒临破产，陆西宁的爸爸和哥哥去国外待了几年，回来后很快东山再起。
　　陆爸爸生性多情，三十多年前离婚后，为了享受自由，再没结过婚，他和数位女朋友分别生了孩子，最受宠的是大女儿和同样非婚生的儿子，陆西宁作为小女儿，本就不受重视，她父母分手后，一直跟妈妈生活。
　　当初陆家风雨飘摇，阮棠安慰陆西宁不要担心，大不了她来养她，只是句玩笑话——陆家风光时，她们母女不过多拿些钱和房子，正经家产是别想的。陆家落魄时，因为陆爸爸过去赡养费给的大方，陆西宁妈妈存下了丰厚的身家，母女俩也没有被殃及。
　　无论陆家能不能东山再起，陆西宁和她妈妈光鲜奢侈的生活也依旧可以继续，而阮棠就不同了，她爸要真破了产，全家人一起背债。
　　Maggie姐的奢侈品买手店开在音乐学院附近的丹枫街，街道两旁的法桐树是解放初期栽下的，如今已经遮天蔽日，郁郁苍苍。
　　林立在梧桐大道两边的别墅洋房极具浪漫风情，分别开着画廊、乐器店、咖啡书屋、珠宝店，这条文艺、安静、有气质的老街因而成了本市数一数二的拍照胜地。
　　Maggie姐在名媛圈里很吃得开，她眼高于顶，走清高逼格路线，早几年陆西宁和阮棠贡献再多营业额，她也懒得应酬，如今日日给陆西宁发信息嘘寒问暖，主动替她筹划订婚宴造型，不过是想通过陆西宁，和她高不可攀的未婚夫搭上交情。
　　阮棠和陆西宁曾经很倾慕Maggie姐，还商量着毕业后合开一间类似的高端买手店，如今发现她清不清高、冷不冷傲是因人而异后，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这间店开在独栋别墅里，加上地下室和阁楼，一共五层，除了买衣服鞋子包包首饰，还可以喝咖啡品红酒，选古董、家具、油画和唱片，阁楼做成了美容室，只有三个床位，免费为熟客服务。
　　阮棠和陆西宁到的时候，Maggie姐已经亲自等在一楼了，她在四楼露台准备了brunch，阮棠陪父母吃过了早餐，怕看到曾经冷若冰霜的Maggie姐化身舔狗，拼命奉承陆西宁时自己会忍不住翻白眼，就推说不饿，独自留在了一楼。
　　店员送了杯咖啡给阮棠，正要闭店，沈茗子和她的小跟班推门走了进来，见她们和阮棠打招呼，店员就没动。
　　阮棠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里的新货，抬了抬眼皮，权当是打了招呼。
　　阮棠的态度太轻慢，沈大小姐撇了下嘴，拉着跟班坐到阮棠对面的沙发上，扫了眼她手边的几只奢侈牌纸袋，笑盈盈地说：“前一段大家一起去意大利，约了你几次你都不肯去，还以为你家破产了呢，原来不是没钱，只是不想理我们。“
　　小跟班应和道：“陆西宁抱上了大腿，阮棠也跟着沾光，当然瞧不上咱们了。”
　　“也可能是没空，要忙着跟陆西宁学怎么讨老男人喜欢嘛。”沈茗子笑得更灿烂，“陆西宁这么会，当初你追冯熠的时候，怎么不帮忙出出招？”
　　沈茗子跟阮棠和陆西宁同岁，从小处处和她们攀比，她心眼最小，相貌上输她们一截，只好嘲笑阮棠家开小工厂，陆西宁是非婚生子。
　　当初冯熠拒绝阮棠，和她的堂姐沈冰琛交往，沈茗子兴奋坏了，时刻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恨不得见树都说，如今陆西宁的订婚对象不止高帅儒雅，还有名有钱有地位，沈茗子酸到不行，只好攻击对方大陆西宁十岁，已经三十二岁了这点。
　　阮棠放下手中的平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对沈茗子说：“刚刚三十岁就叫老男人？你爸跟我外公同岁，比你妈大了快三十岁吧？我要学，也该跟你妈学。”
　　沈茗子“腾”得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脑子被柠檬汁泡坏了就赶紧去修，下次讲人是非前想一想，这个人你能不能得罪的起。”
　　沈茗子气坏了，可如今的陆西宁她的确得罪不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呛回去。
　　阮棠高贵冷艳地斜了她一眼，问等在一旁的店员：“不是闭店服务吗？”
　　店员立刻客客气气地走到沈茗子她们身边，微笑着说：“抱歉，我们今天不对外营业。”
　　若是过去，阮棠一定会留在一楼欣赏沈大小姐气急败坏，可近来家中事情多，她成熟了一些，只觉得没意思，径直上了楼。
　　沾陆西宁的光、气完沈茗子，阮棠又沾她的光享受了全套的美容护理，隔天她换上Maggie姐精心挑选的裙子，出门参加订婚宴时，整个人美到发光，远比前几日去冯家的四十周年庆时精致。
　　阮棠的心情原本挺好，哪知走下楼时看到冯卓等在客厅。
　　听到阮棠的脚步声，正和阮玮业聊天的冯卓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惊艳地赞美道：“棠棠，你好漂亮。”
　　“你怎么会来我家？”
　　冯卓看向阮棠脚上的高跟鞋：“穿高跟鞋不好开车，过来给你当司机。”
　　冯卓长得不错，嘴巴又甜，很讨长辈喜欢，加上他刚刚帮了阮家的大忙，阮棠的父母对他印象很好。看出女儿的冷淡，唐芸提醒道：“棠棠，不准没礼貌。”
　　阮棠很想和父母科普自己为什么不乐意搭理这个人，发现阮鑫乔也在客厅，不想请她瞧热闹、被她知道自己被绿的往事，只好乖顺跟着冯卓离开。
　　劈腿的事被阮棠揭穿后，自知深情人设垮掉，原本妄图利用她的愧疚心和感激迅速复合的冯卓绝口不再提当年，耐着性子从朋友做起，一路上顺着阮棠的喜好聊她感兴趣的话题。
　　阮棠欠了冯卓的情，既然他不再叨叨复合，她也就不好再冷若冰霜了。
　　下车后，阮棠本想甩开冯卓，可他紧跟在她的身后扮绅士，恰到好处地照顾，把她衬成了女王，从想找茬、却没胆子过来放肆的沈茗子脸上看出嫉恨，阮棠小小地虚荣了一把，对冯卓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
　　因此冯熠到场时，刚好看到大侄子递了杯香槟给阮棠，虚扶着她的背，侧头和她耳语，而阮棠非但不拒绝，还亲亲昵昵地冲他微笑。
　　冯熠冷嗤了一声，两个小屁孩坦诚以待、冰释前嫌、重新开始了？他莫名其妙地被卷到他们的“爱情故事”里当炮灰，白白被骚扰了小半年，这笔帐该怎么算？
　　作者有话要说：　　66只小红包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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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阮棠喝光香槟，把空杯递给冯卓，趁着他替自己拿甜点的间隙，照了照身侧的装饰镜。这条星空蓝的吊带长裙单看略老气，上身巨显白，连她的脚趾都被层层叠叠的软纱衬得高贵了起来。
　　镜中的美貌和不断献殷勤的冯卓令阮棠生出了极大的优越感，她的气场刚刚升至两米八，在镜子的边缘瞥见冯熠的身影，立刻腰斩到了一米之下。
　　冯熠仿佛也在注视着她，两人在镜中对视了片刻，阮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孔雀一秒变鹌鹑。她犹豫了一瞬，决定假装没看到冯熠，不过去讨他的嫌。
　　和喜不喜欢无关，面对求而不得的人，总是会羞怯气短没自信，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人否定过，一看到就会自卑。大概冯卓也是这样，哪怕综合条件优于她，在她面前还是会不自觉的狗腿。
　　冯卓走回来把点心盘递到阮棠手中，问：“六叔也来了，我过去跟他打招呼，你要不要一起？”
　　阮棠想也不想便说：“不了。”
　　阮棠假装看不到冯熠，纯粹是不想碍冯总的眼、不敢讨冯总的嫌，这一举动却被冯卓解读为了她还在意六叔，被冯熠解读为了她刻意在冯卓面前避嫌。
　　冯卓态度敷衍地和冯熠打招呼时，冯熠后知后觉地发现大侄子对自己的态度远差于对老五老七，想明白是因为阮棠，本就心情不佳的他寻了个理由，板着脸训了冯卓一顿。
　　冯卓挨完训，一回头却发现阮棠不见了，正想去找她，又遇上几年不见的老同学过来打招呼。
　　圈中知道阮棠和冯卓谈过恋爱的不多，看到冯小少爷寸步不离地跟在阮棠身后大献殷勤，和阮棠熟悉、不熟悉的名媛们个个惊奇，状似无意地过来打探。
　　阮棠不晓得冯卓现在是否单身，生怕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小三”，正要撇清关系，竟看到冯熠朝这边走了过来。
　　趁身边的赵小姐李小姐笑盈盈地和冯熠打招呼，阮棠不着痕迹地挽住经过的刘小姐，假装没留意到冯六少，哪知她刚夸了一句刘小姐的包包漂亮，冯熠清清冷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阮棠。”
　　阮棠的背后僵了僵，同时疑心自己在做梦——如果她没记错，冯熠几乎没怎么叫过她的名字。她松开刘小姐的胳膊，回过头朝冯熠嫣然一笑：“欸？”
　　冯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过来聊聊。”
　　在三个伸长了脖子围观八卦的女人的注视下，阮棠跟在冯熠身后走到了僻静处。冯熠站定后，双手抄在口袋里，打量了阮棠片刻，见她垂着头看鞋尖，一副乖巧软糯的模样，简直疑心前天晚上是自己喝多了做梦——那个趾高气昂地把冯卓忽悠得团团转的是她吗？
　　在冯熠的印象里，阮棠虽然缠人，但很听他的话，看出他不耐烦了，会乖乖收敛，隔天再来软磨硬泡，从没有咄咄逼人、强词夺理过。
　　迟迟等不到冯熠说话，阮棠有些摸不着头脑，仰起头问：“冯熠哥，你找我有事吗？”
　　“前天一口一个‘六叔’叫得那么亲，今天装不认识？”
　　“……”这人有病么？她跑到他跟前蹦跶他嫌烦，装隐形人他也不乐意？阮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碍着人家一根手指就能送他们全家喝西北风，只能继续装乖。
　　阮棠此时此刻的模样，与冯熠印象里的没差，他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问：“你移情别恋的对象，就是冯卓？”
　　“……”
　　这话若是别人问，阮棠一定立刻否认，可冯熠问就不同了。
　　瞎子都看得出冯卓在追她，如今沣和是冯熠掌管，冯卓帮她家求情，推迟还七千万的事情冯熠一定知情，她否认的话，岂不是有为了哄人家大侄子帮忙欺骗感情的嫌疑……
　　多说多错，阮棠便只笑不说话。
　　冯熠权当她默认了，冷着脸望着阮棠不说话。阮棠被他看得心慌慌，正愁想不到理由跑路，冯卓找了过来。
　　冯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着问：“聊什么呢？”
　　阮棠从没觉得冯卓如此顺眼过，为了避免和冯熠继续对视，她不着痕迹地往一旁让了让，站到了冯卓身侧：“没聊什么。”
　　想和冯熠攀交情的人多，片刻工夫，就有两个人围了过来，趁着冯熠跟人寒暄，阮棠向冯卓使了个眼色，冯卓立刻冲六叔比了个“先走”的手势，带着阮棠去了别处。
　　阮棠往冯卓身侧躲，以及离开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惹得冯熠满心烦躁，以至于周一早晨，助理把阮家送来的还款补充协议送到他手边时，他没签。
　　隔了半个钟头，吴江就打了电话过来。
　　“冯总，阮总推迟还款的事儿，您的意思是？”
　　“三个月太久，给他半个月，利息就不用算了。”
　　合同上约定上上周的周一还款，那么，明天就到半个月了。
　　吴江和阮玮业私交不错，有心帮他，却不敢问冯熠为什么出尔反尔，只好婉转提醒道：“周年庆那天，冯卓找大冯总替阮总求情，他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冯熠意外了一秒，说：“如果我爸问起来，你就和他说是我的意思。”
　　一走出冯熠的办公室，吴江就给阮玮业打了通电话。阮玮业为人宽厚仗义，朋友多，这次他遇上困难，有几个愿意出手相救的，如果这七千万能迟付三个月，应该能周转开。可冯家要是较真，不锈钢厂强制停了产，没了进账，资金链断掉就真完了。
　　吴江本不想惹麻烦，和阮玮业通过电话后，一时心软，还是趁着向冯熠爸爸汇报别的事的时候，提了一句。
　　冯维舟虽然意外，但手中事情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立刻找儿子，到了快下班时遇到冯熠，才想起来问：“不锈钢厂那七千万，我都答应冯卓了，你为什么不签字？”
　　这两年合作方更愿意找年轻精干懂变通的冯熠谈生意，人都不愿意服老，冯维舟为儿子骄傲之余，也有些吃味儿。
　　冯熠清楚这一点，所以小事上头，哪怕他不赞同，也会按父亲的意思来，以示尊重。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地说：“规矩不能坏。今天答应了冯卓，明天别人来求情就不好不理，如果这七千万不是真的付不出，而是下面的人勾结，借口迟付，挪用到别处，或者收了好处，帮忙故意拖延呢？”
　　不等父亲说话，冯熠又说：“今天开晨会，赵经理汇报的时候，我觉得原料的运输路线不对，随口问了一句，本来没在意，突然看到表叔拿胳膊碰赵经理……开完会，我叫了几个人分别到办公室，细细问过才知道，表叔那边的原料最近都是从越南进的，比他报上来的韩国货的价格每吨便宜二十，表叔用这二十的差价，半个月贪了四百万。”
　　“我找了他那边化验室的负责人，问出他调过去的这两年，进的原料就没合格过，化验室被他压着、不敢声张，只能闭着眼填数据。原料质量差，就得往里面加昂贵的辅助材料，生产成本特别高——表叔负责的那个厂为什么一直不赚钱，这就算找到原因了。用越南货这事儿他一个人做不成，相关的人都要调走。”
　　冯维舟沉默了片刻，说：“水至清则无鱼，每天大把的现金从手中进出，换谁都禁不住诱惑，捞点零星的好处不要紧，他做得这么过头，吃相太难看了，该给他敲敲警钟。不过，他跟着我打拼了四十年，马上退休了，面子总要留一些，调他去管后勤，别撕破脸。”
　　隔了半晌，冯熠才“嗯”了一声。
　　挥别父亲、坐进车里后，冯熠摘下眼镜，松开领扣，仍觉得烦躁。
　　沣和虽是他爷爷创建的，却在他父亲手里做到如今的规模。冯家家大业大，集团里亲戚一大堆，盘根错节，多养几个闲人倒没什么，让人头疼的是表叔这种不甘心闲着的。
　　下面的人都知道老冯总重亲情，被“皇亲国戚”欺压得再狠也敢怒不敢言，冯熠讲规矩不讲人情，所以遇到事情，他们更愿意向他请示。
　　这三年来，冯熠一直想给那几个闲不住的立立规矩，这次人证物证俱在，机会正好，然而父亲永远把他们护在身后。
　　他名义上只是副总，父亲发了话，这件事只能重拿轻放，粉饰过去。
　　冯熠心情不佳，不想回家，正巧陆浔约他喝酒，便去了他的别墅。
　　冯熠到的时候，冯拓和他的发小梁宴都已经在了，陆家和梁家的生意如今也放给了小辈做，年轻人不愿意跟老一辈人谈合作，因为生意的缘故，冯熠和陆浔、梁宴渐渐熟识了起来。
　　三个人都高冷寡言，唯一的大闲人冯拓反而成了每次聚会时最不可或缺的——没有冯拓在中间黏合，三人之间只会有利益，不会有如今的交情。
　　看到陆浔，冯熠立刻想到了他妹妹的好闺蜜阮棠，他今天的烦躁有一半与她有关，阮家此时此刻应该炸了锅，在他的预想中，阮棠会第一时间去问冯卓，冯卓会立刻跑来找他闹……
　　然而，并没有。
　　喝掉杯中的酒，冯熠问陆浔：“昨天好像听人说，明晚你妹妹妹夫请答谢酒，在哪个酒店？”
　　“我怎么知道。”陆浔是非婚生子，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收了钱，把他丢给有钱没儿子的父亲，因此性子冷淡、六亲不认。
　　什么事情过头了都不好，冯家的家庭气氛就是太和睦，其乐融融的同时，冯熠也要受亲情绑架，倒有些羡慕陆浔。
　　冯熠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你帮我问问你妹妹。”
　　听到这句，冯拓一脸意外：“你要去？他们只请四桌，去的都是关系近、订婚宴时帮了忙的，你去是想找谁？”
　　冯熠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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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时此刻，阮家确实炸了锅。
　　阮玮业没出去应酬，电话都提不起精神接。在不断响起的电话铃中，唐芸从厨房端出煮好的面，强撑起笑，对丈夫和阮棠、阮鑫乔说：“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不吃饭。”
　　阮鑫乔“切”了一声，撇嘴道：“没胃口。”
　　阮棠嫌便宜姐姐对妈妈态度差，立刻瞪了过去。
　　察觉到阮棠的瞪视，阮鑫乔又“切”了一声：“吴叔叔说，本来沣和都答应我们推迟还款了，是冯熠坚持不同意。只晚三个月，对沣和来说根本是芝麻大的事儿，还不是因为你，人家冯熠才针对我们。”
　　“阮鑫乔，你再说这种没根据的话栽赃我，大家也不会忘了你舅舅吃里扒外的事儿，他前脚刚惹完祸，趁爸爸被拘留，后脚就能串通港口和船上的人扣下百分之五的货，如果不是他为了等买主销赃分钱，迟了两天卸货，会赶上国庆停工十五天的文件，让爸爸损失两千四百万的滞港费吗？”
　　“家里生意顺的时候，你跟阮森乔天天嚷嚷着要股份，爸爸现在因为你们舅舅身上有污点，没法向银行贷款，几个叔伯都建议把法人转到阮森乔身上，用他的名义贷几千万周转。你们怎么又不肯了？”
　　阮鑫乔冷哼一声：“凭什么转到我哥身上，让他背债？你不是这家的女儿？”
　　“可以啊，那就把法人转到我身上，出了问题我来抗。不过你跟阮森乔得去做公证，这个家破产了，债务和你们无关，周转过来了，财产也和你们无关。”
　　瞥见阮鑫乔发怔，阮棠轻蔑地笑了笑：“舍不得啊？只想沾这个家的光，不想承担风险，凭什么？”
　　阮鑫乔向来吵不过妹妹，气急败坏地转向父亲：“爸爸，你看她。”
　　阮玮业重重地叹了口气：“都少说一句！我从没想过让你们三个承担什么，我再过几年就六十岁了，怎么都无所谓，你们还年轻，要真背上债务，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听到这话，阮棠鼻子发酸，立刻后悔不该在这种时候为了口舌之争，给爸爸添烦恼，一个白天的工夫，爸爸的头发白了一片，是真的很着急吧？
　　她起身走到爸爸跟前，抱起他的胳膊说：“爸爸，先吃饭吧，吃完再想办法。”
　　阮玮业“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阮棠周一到周五住校，原本把她叫回来，是想让她去冯卓那边求求情，可阮玮业和唐芸都是把子女放在自己前头的父母，知道女孩子脸皮薄，轻易不好去求男人，心里再急，也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唐芸给阮棠盛了碗面，问：“棠棠，你方不方便让你那个朋友去跟冯熠讲讲情？”
　　阮棠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面，迟迟没有应声。
　　阮玮业不愿意逼孩子，又叹了口气：“小孩子怎么能说得清，我等下找吴江帮忙见冯熠，试试和他说一下。”
　　看到爸爸脸上的颓丧，阮棠咬了咬嘴巴，满心难过。她并不是怕丢面子、不管家里的死活，不问冯卓纯粹是因为他做不了冯熠的主，问也白问。她去求冯卓，还不如直接去求冯熠。
　　阮棠面上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清醒细心，她稍稍想一想上次见冯熠时的情景就知道，阮鑫乔大概说的没错，冯熠如今的刻意为难，的确是在针对她。
　　阮棠一丝胃口都没有，勉强咽下两口面，就抱着手机上楼了。早在三年前，她就删掉了冯熠的号码——当初每天都打电话发信息给他，记得滚瓜烂熟，现在竟怎么都背不出了。
　　她给陆西宁打了通电话，辗转要到了冯熠的号码，可犹豫再犹豫，在阳台上吹了一个钟头冷风，也不敢真的拨出去——如果她那天不擅作主张地去周年庆上找冯熠，他大概根本想不起来有她这么个人。
　　周年庆那天，冯熠是真不知道这件事，真不是因为她为难爸爸，后面一定是嫌她烦、疑心她故意拉着冯卓到他眼前蹦跶，才不肯签字的。
　　她太害怕了，怕自己在冯熠面前又说错什么，惹到他，让事情变得更糟。
　　……
　　隔天傍晚，冯熠拉着陆浔参加陆西宁的答谢酒。陆浔原本摸不清冯熠为什么非要来，发现他一进包间就盯着阮棠瞧，轻哂道：“她缠着我帮忙混进你家酒会找你，你逼着我陪你到这儿来找她，真是绝了。”
　　冯熠要面子，闻言收敛了目光。
　　哥哥过来捧场，陆西宁很是惊喜，看到同来的冯熠，更觉得意外，她知道阮棠家如今的情况，立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自己去打招呼，顺便找机会求情。
　　顺着陆西宁的目光看到冯熠，阮棠讶异极了，还没回过神，就被陆西宁拖到了他和陆浔那桌。
　　陆西宁和她的未婚夫与陆浔、冯熠寒暄的时候，阮棠虽然全程垂着眼睛看鞋尖，却感受到了冯熠的注视，更加肯定他就是在针对自己，便无视了陆西宁的不断暗示，没问他。
　　来参加答谢酒的都是跟两人真正交好的朋友，气氛远比订婚宴时轻松惬意，阮棠的郁郁寡欢给她凭添了几分忧郁气质，刚好戳到了陆西宁未婚夫的一位大提琴家朋友。
　　有长得不错的青年才俊过来搭讪，若放在平时，阮棠会应酬两句，可这会儿她心情实在差，只觉得大提琴家聒噪，敷衍了一分钟，就借口打电话去了包间的露台。
　　阮棠正对着璀璨的夜景发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打火机的轻响，回头一看，竟是冯熠。
　　楼层高，风大，见冯熠点不着烟，阮棠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嘴巴，走了过去。
　　她在冯熠身侧站定，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灰银色打火机，点燃后用手拢住火，捧到冯熠面前。冯熠微微怔了怔，垂下头凑近火苗，她的掌心有椰奶的香气，又软又甜。点燃后，冯熠把烟夹在指间，一瞬不瞬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小女孩。
　　动作上示了好，阮棠却倔着不肯开口，冯熠一不小心，就从她低垂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自尊心的情绪。
　　追他的人里，不是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大概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十七岁，还没念大学，无论过了多久，他依旧觉得她是个小姑娘，和其他二十岁女人都不同。
　　冯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小姑娘计较，便先开了口：“你有话对我说？”
　　阮棠抬起头，看向了冯熠。其实三年前，她是有点喜欢和崇拜他的——高大挺拔、英俊睿智、风度翩翩、名校毕业，学校里的男生哪个都不能和他比，冯卓尤其被衬得幼稚浅薄、油嘴滑舌、不学无术。那时候的她最爱冯熠冷若冰霜的气质，如今却觉得无比讨厌。
　　冯熠高高在上的语气让阮棠忍不住皱眉，她小声嘀咕了句“有什么了不起”，反问道：“不是你有话对我说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阮棠才反应过来，人家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阮家的生死，就是了不起。所以哪怕看出来冯熠跟到这边是专程找她，她也根本没有叫板的资格。
　　想明白这个，她放缓了语气，问：“冯熠哥，你不肯帮我爸爸，是因为我吗？”
　　冯熠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我没那么重要吗？是不想我跟冯卓在一起？”
　　冯熠没回答，只说：“你爸爸送来的还款补充协议，我明早会签。”
　　收到承诺，阮棠立刻保证道：“我等下回去，会和冯卓说清楚，以后不再联系了。”
　　冯熠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阮棠松了口气，本想道谢离开，却忍不住说：“你是怕我带坏冯卓吗？放心吧，你这个大侄子，可比我渣多了。”
　　冯熠弹掉烟灰，嗤地一笑：“我自己的事儿都管不好，管他干吗？”
　　“你不是为了他……是怕我真和他在一起，你会尴尬吗？”
　　“有什么可尴尬的？”
　　的确哦，是她死追冯熠追不上，又不是冯熠追她，她跟谁在一起，他都犯不着尴尬。
　　“那是为了什么？”
　　冯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和阮棠过不去。她死缠烂打的那一段，他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有点烦，被她缠久了，也就习惯了，算不上被骚扰。他的生活比较无聊，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她后来真的不跑来胡闹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因为想不出原因，他随口反问：“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冯熠一个不高兴，他们全家担惊受怕好几天，明知道他是故意为难，她还得收起脾气，强装笑脸感恩戴德。
　　阮棠一时委屈愤慨，忘记了少说少错，胡扯道：“总不可能是你突然发现自己喜欢我，忍受不了我身边有别的男人吧？”
　　记起她和旁人说是为了打冯卓脸，才追自己，冯熠轻哂一声，问：“要是我突然发现喜欢你，要你到我身边来才愿意帮你爸，你答应吗？”
　　原来冯熠也会开玩笑……阮棠有些意外，笑着说：“当然答应啦。”
　　见她答得不假思索，全然不似对着冯卓时那样竭力找借口撇清关系，冯熠生出了吓吓她的心思，沉声说：“我没在开玩笑，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阮棠怔怔地考虑了半分钟，问：“你的意思是，喜欢我，请我当你的女朋友？”
　　这句话让冯熠略有些不适应，隔了片刻，他才“嗯”了一声。
　　阮棠困惑了一下，笑了：“好啊。”
　　冯熠会这么问，既是想看她不知所措，也是好奇她敢不敢像糊弄冯卓那样强词夺理地糊弄他，听到阮棠笑着说“好”，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在昏暗的光线中分外好看，像闪耀在夜幕中的星星。四目相对间，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冯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四指扶在她的脑后，用拇指轻抚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说:“那就说定了。”
　　阮棠下意识侧了侧头，想要避开冯熠的手，可眼前的这张脸挺合她的胃口，这样近距离盯着他看，她像被下蛊了一样动弹不得，隔了好一会儿，才乖顺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啦！
　　阮棠棠：本小脑斧要努力装乖！多当两章小兔兔。


第6章 
　　答谢宴结束后，阮棠回了学校宿舍。她和冯熠谈话前喝了两杯酒，第二天早晨起来，怔怔的坐在床上思索昨晚露台上的对话，是不是在梦里发生的。
　　阮棠正摸着自己的脸颊发呆，宿舍门突然从外头打开了。室友上完两节课，趁课间操时间回宿舍拿书，临走前抬头问：“棠棠，你还不起吗？离第三节课还有十五分钟。”
　　早晨的两节课已经被阮棠睡过去了，听到回宿舍拿书的室友的提醒，阮棠结束发呆，说：“我不去了，要是点名，帮我应付一下。”
　　老师对大四的学生没那么严格，考研的人里有一大批请假复习的，室友没再劝她起床，转而八卦道：“昨天半夜，咱们楼有个女生被一辆迈巴赫送回来。”
　　听到这句，阮棠立刻问:“是不是黑白双色迈巴赫？”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我回来的晚，也看到了。”
　　室友来了兴趣，不怕上课迟到地爬到阮棠的梯子上，问：“那女生长什么样，漂亮吧？”
　　“大美女，身材超级好，脸蛋超级美。”
　　“送她回来的男人呢？是高富帅还是糟老头子？”
　　“是黄世仁。”
　　糊弄走室友后，阮棠本想躺下睡回笼觉，手机突然响了，是唐芸打来的。
　　按下接听后，阮棠还没来得及叫“妈”，唐芸便急着报喜道：“宝贝，你不要担心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误会了，冯熠不签你爸爸送去的补充协议，是不想收咱们利息，他让人重新拟了一份，已经签好送来了，无息延迟三个月。冯熠这人真是好，年纪轻轻太会做人了。我就说嘛，你爸爸做生意几十年，有信誉口碑好，这次是运气差，几件事情赶到一起了，冯家不会为难咱们的。”
　　阮棠“哦”了一声，翻着白眼想，冯世仁才不会无缘无故的行善，宽限这三个月，是她阮喜儿卖身换来的。
　　冯熠已经兑现了承诺，阮棠想了一下，下床收拾好自己后，给他大侄子打了通电话。
　　订婚宴之后，冯卓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信息给阮棠，阮棠都没搭理，也没和他说冯熠差点变卦的事儿。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多掰扯，电话一通便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忙不忙？有没有时间聊几句？”
　　冯卓恋爱经验足，听到这话，立刻嗅出不对，为了再抢救一下，说：“你在学校？我就在你附近，过去找你吃午饭，边吃边聊？”
　　阮棠想了一下，高冷地“嗯”了一声。
　　冯卓其实还没起床，丢开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洗澡换衣服刮胡子，把他那辆骚包的亮红色超跑开到阮棠宿舍楼下时，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接到他的电话，阮棠随便用手拢了下头发，在运动裤外套了件大衣，连润唇膏都懒得涂，踩上运动鞋就出门了。走进电梯，她照了下镜子，忽而记起当年还喜欢冯卓的时候，每次和他见面前都恨不得翻出衣柜里所有衣服，一件件地试穿。
　　走出宿舍楼，看到人模狗样的冯小少爷，阮棠突然原谅了自己当年的眼瞎，不止男性，女性也是视觉动物。
　　不过二十岁的女性除了看脸，也看修养和才华，这两样冯卓都没有，阮棠就没接他送上的花。
　　午休时分，宿舍楼下人来人往，冯卓的人和他的车一样拉风，不止来来往往的女生，连宿管阿姨都隔着窗子不断张望。
　　阮棠小小的虚荣了一把，打着哈欠对冯卓说：“我下午还有课，就在学校里吃吧。”
　　冯卓点了点头，笑着赞美道：“棠棠，你素颜真好看，和高中时一样清纯。”
　　阮棠闻言冷哼了一声，她当初要不清纯，能被他这种智商捉急的渣男骗么？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和你说清楚，分手后还是老死不相往比较好。”她本来就不认同什么分手后还是朋友，之前是碍着冯卓帮了爸爸，不好完全不搭理，冯熠这么一插手，连这点心理负担都没了。
　　见冯卓发怔，阮棠冲他笑了笑：“我家的事情，感谢你费心，我特地找你说这些，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阮棠的语气和态度，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更不是假惺惺的以退为进，冯卓心中一沉，隔了半晌才说：“过去我的确做错了，现在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能不能给我些时间证明自己？”
　　“我不是不信你，是不可能再对你产生感觉了，而且没什么对啊错啊的，我也没比你好哪儿去。”
　　冯卓一贯绅士，确认再无可能之后，仍和阮棠到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一顿还算愉快的午餐。
　　家里的危机暂时解除、彻底和冯小少爷说清楚，阮棠烦了那么久，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
　　冯熠的爷爷已经九十岁了，人老了都爱热闹，每到周五晚上，全家人都要推掉应酬，陪老人吃饭。
　　富在深山有远亲，不止自家人，冯熠的二爷爷、姑奶奶家的人，也时常周五过来探望老爷子，顺便讨点好处。
　　回国上班的这几年，冯熠越来越讨厌周五的聚餐，刻意拖到晚饭结束才到老宅。
　　这个时间，众人都聚在客厅陪爷爷聊天，偏厅相对安静，于是冯熠一进侧门，就听到大堂哥冯省对父亲说：“表叔这事儿，冯熠做得太过分了，总得给长辈留面子。开会的时候当众说的那么难听，再调表叔去管仓库，这不是逼他辞职，以后做不成亲戚吗？姑奶奶昨天跑来找爷爷哭，问爷爷咱家现在是不是冯熠做主，你和爷爷说话不算，爷爷气坏了。”
　　冯省是冯老爷子最大的孙子，已经四十六岁了，相对于差了快二十岁的堂弟，他跟小叔冯维舟走得更近。
　　冯维舟就冯熠这么一个儿子，冯熠如今独当一面，无论他心中多不快，当着旁人，都时刻以儿子的面子为先，便说：“就他干的这事儿，要真不做亲戚就好了，彻底查清这些年贪了公司多少钱，还不出就报警。冯熠一没要他还，二没送他坐牢，姑姑要还不满意，以后就不用来往了。”
　　冯熠立在侧门边，静静地听完两人的对话，抬手打开侧门，又重重的关上，隔了两秒，才走进偏厅，冲沙发上的两人打招呼：“爸爸，大哥。”
　　冯熠处理表叔时太不留情面，冯维舟这两日不愿意搭理儿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起身去客厅了。
　　冯熠和堂哥冯省对视了一眼，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似笑非笑地问：“我调表叔去仓库，大哥不满？”
　　冯省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蹙眉道：“再怎么说，表叔都是长辈，他跟着冯家打拼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一来，其他叔伯要寒心了。”
　　冯熠捡起桌上的火柴盒把玩了片刻，冷笑了一声：“每天都有大笔货款从手上进出，松一松手指头，口袋里就能多几十万上百万，把持不住情有可原。贪得不过分，能为公司赚钱，我和爸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像表叔这种一直亏损，年年要总公司拿钱往里填，还一次性贪四百万的，也配提功劳苦劳？真正忠于沣和的，看到蛀虫被清理掉，应该觉得大快人心才是。寒心的惊心的，唇亡齿寒的，都是和他一样做不出成绩，手上还不干净的。”
　　冯省负责的子公司同样业绩不佳，在沣和连年垫底，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冯熠一派闲适地看了堂哥片刻，换话题道：“你不是让我给冯卓找点事情做吗？我在英国开的那两家公司缺个副总，他在英国念了三年书，正好合适。”
　　听到这话，冯省立刻转怒为喜，嘴上却推让道：“你那两个公司经营得那么好，冯卓才二十一岁，哪有能力当副总？随便给他找个部门先让他锻炼锻炼就行。”
　　“就是经营得不错，我又抽不开身，才想让自家人过去帮忙看着。”
　　英国的两间公司是冯熠念书的时候开的，自上到下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冯卓再荒唐，也翻不出浪。何况他留学那几年四处玩，英语都说不利索，给他个副总的名头，业务上也插不进手。
　　冯卓狐朋狗友一大堆，如果把他留在本地，放到哪个部门都有惹祸的可能。他是爷爷最宝贝的大重孙，捅出篓子，非但动不得，还得费神给他擦屁股。
　　冯卓的工作说定后，冯熠接了通公事电话，讲完后去客厅时，冯省刚好在和儿子说去英国公司做副总的事儿，瞥见冯熠过来，立刻让儿子向冯熠道谢。
　　冯卓因为失恋，这几天原本垂头丧气的，哪知情场失意，事业上得意，一毕业就当了副总。他立刻散尽愁云，起身冲冯熠笑：“谢谢六叔，我一定努力！”
　　冯熠点了下头，走到爷爷面前打招呼。冯老爷子年过九十，记性虽然不好，但唯一的妹妹昨天跑来哭了一下午，还不至于忘。
　　见到这位最有出息、主意也最大的孙子，老爷子眉头一皱，正要问话，跟冯熠关系最好的冯拓立刻站起来救场，大声打趣冯卓道：“爷爷，您的重孙子都当冯总了，事业一立，马上就成家给您生玄孙，五世同堂，您高兴吧？”
　　人一老，就爱听这个，冯老爷子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喜笑颜开地说：“小卓，你有女朋友没？带回来给我看看。”
　　冯卓笑着说：“女朋友多着呢，就是没一个够格带回来给您看的。”
　　有冯拓和冯卓在，客厅的气氛很是热闹，冯熠端起茶杯的时候，冯卓正跟爷爷吹牛：“知道我是冯家人，外头的人个个捧着我。昨天朋友找我喝酒，桌上有两个三十多岁的什么公司的老总，吃完饭本来他们想打麻将，我说了句麻将有什么意思，玩游戏，他们马上撤掉麻将桌，陪我打游戏。”
　　瞥见冯卓脸上的洋洋得意，冯熠抿了口茶，轻蔑地冷嗤了一声——那丫头当真喜欢过冯卓？这眼光差的，喜欢他什么……
　　冷嗤过之后，冯熠又记起，周二那晚之后，三天了，阮棠都没联系过他。原本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烦恼过如果她当真，该怎么处理，哪知不用处理居然更烦。
　　……
　　周六一早，冯熠约了人在茶楼谈事，吃过早饭出来，车子开到Z大附近，他突然想起，阮棠念这所学校，犹豫了一下，给她发了条信息。
　　阮棠收到冯熠的信息时，正往学校大门处走，她是本地人，时常回家过周末，阮玮业性格低调，不准她把保时捷开到学校，她就只好打车。
　　看到冯熠发来的“在哪儿”，阮棠有些疑心这人是不是发错对象了。送她回来的那晚，他们互加了微信，她一下车，就把冯熠拉入了看不到她朋友圈的“不熟”那组。
　　迟疑了两秒，阮棠才回“我在学校”，结果隔了五分钟，直到她走到学校西门，也没看到冯熠回复——果然是发错人了么，早知道当没看到了。
　　阮棠正要打开打车软件叫车，迎面遇到了沈茗子和她的小跟班，沈茗子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每次遇见她都非要上赶子找虐。
　　看到阮棠，沈茗子立刻想起刚听到的八卦，语气亲昵地笑着问：“你怎么自己打车，不让冯卓过来接你？”
　　不等阮棠应声，她就“哎呀”一声，观察着阮棠的神色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听说你跟冯卓掰了，该不会是冯熠对你有成见，陆西宁订婚那天才特意找你谈话，不许你和冯卓走太近吧？是不是他为了隔开你们，才把冯卓调到英国去的？”
　　阮棠无奈地笑了笑：“不就是你高中暗恋的男生喜欢陆西宁，大学喜欢的学长追过我一阵吗？至于耿耿于怀，见了我们就摆怨妇脸么。”
　　沈茗子气得“呵呵”了一声，把头发撩到耳后，语气高高在上地说：“知道你因为冯熠心情不好，我不跟你计较。”
　　阮棠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打来电话的竟是冯熠，她最恨沈茗子张口闭口提冯熠，立刻按下接听，软着嗓子叫：“冯熠。”
　　隔了两秒，电话那头的人才说话：“你在学校？”
　　“嗯。正准备回家吃午饭呢，可是校门口这边打不到车，你能让你的司机过来接我吗？”
　　“哪个门？”
　　“西门。”
　　“马上到。”
　　阮棠这娇原本是撒给沈茗子看的，没指望冯熠真的搭理她，听到最后这句，她正惊诧着，傻了不到一分钟，居然远远看到冯熠的车子开了过来。
　　余光瞥见沈茗子的嘴巴张得比自己还大，阮棠理了理头发，笑盈盈地对她说：“麻烦你以后不要把我和冯卓放在一起说，我们冯熠会吃醋的。”
　　冯熠的车一停到阮棠面前，司机立刻下车，替她打开后座的门。阮棠回头朝沈茗子挥了挥手，欣赏够了她的错愕，才侧身上车。
　　阮棠的脸上原本挂着笑，一转头看到冯熠也坐在后座，嘴角立刻僵住了。
　　冯熠笑笑：“不是让我来接你吗？看到我这么意外？”
　　……我明明是让你的司机来。
　　作者有话要说：　　66个小红包送上-3-


第7章 
　　后座很宽敞，两人之间隔着半米宽的扶手，冯熠的胳膊搭在扶手上，一派闲适地侧头打量阮棠。阮棠被他盯得后背发毛，缩着脖子装了会儿鹌鹑，才挤出一个笑，举起爪子挥了挥:“冯熠哥，早上好。”
　　电话里的那声“冯熠”叫得那么缠绵，撒娇的意味那么明显，冯熠刚生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错觉，阮棠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冯熠轻嗤一声，问：“刚刚接我电话的那个，不是你？”
　　“欸？”阮棠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发现司机开错了路，阮棠提醒道：“刘师傅，前面右拐。”
　　刘师傅抬头看向后视镜，冯熠淡淡地指示道：“去我家。”
　　阮棠一脸惊愕地看向他：“我要回家吃午饭。”
　　冯熠“嗯”了一声：“回我家吃。”
　　“下次吧……我手机没电了，我妈等不到我，又打不通电话会着急的。”
　　冯熠拿过阮棠手中的手机，挪开胳膊，把她的手机放在了扶手上，阮棠这才看到后座扶手上有无线充电板。
　　冯熠欣赏了片刻阮棠的敢怒不敢言，似笑非笑地问：“你在冯卓面前那么强势，见到我为什么紧张？”
　　“因为咱俩现在是喜儿和黄世仁的关系。”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阮棠直想再吞回去，她怎么能说话不过脑子地当着冯熠的面儿说他是地主恶霸。
　　瞧见阮棠脸上的尴尬，冯熠非但没恼，还笑了，他抬手摩挲了两下她微红的耳朵，说：“还挺贴切的。”
　　“开玩笑的，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不再要我家还七千万，才真是‘拿喜儿抵债’。”
　　“我已经把合同上的利息抹了。”
　　这话很有“你不值七千万，只值三个月利息”的嫌疑，阮棠心生不爽，想着补充协议已经签了，不用怕冯熠再翻脸，便挺直了脖子问：“你会做饭吗？”
　　“不怎么会。”
　　“那我们去你家吃什么？”
　　“有阿姨。”
　　“我不想吃家里的饭，我要看电影，吃汉堡喝汽水。”
　　冯熠没跟突然任性起来的小鹌鹑计较，让司机把车开到最近的电影院。
　　两人下车后，冯熠吩咐过司机先回去，回头问阮棠：“想看什么电影？”
　　阮棠扫了一圈海报，选了冯熠一定不爱看的《冰雪奇缘2》。
　　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两人坐进了汉堡王，阮棠没吃早饭，可不怎么饿，只要了一支甜筒。
　　她垂头舔了片刻甜筒，察觉到冯熠灼灼的注视，再次生出了紧张感，脑袋一抽，把舔得圆溜溜的甜筒递到他的嘴边，问：“你一直盯着我看，是想吃么？”
　　冯熠垂眸看向甜筒，怔了一下，咬了一小口。
　　阮棠有点强迫症，收回甜筒后，看到被冯熠咬出的缺口，下意识想舔圆，又嫌弃他咬过，只好再次递给他：“你喜欢就全给你吃。”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旁边桌的妈妈低声对念小学的女儿说：“你看那两个人，要是不好好学习，以后赚不到钱，就要像他们一样抠抠索索什么都舍不得买，两人吃一根冰淇淋。”
　　发现从头到脚都很贵的冯熠似乎有些不自在，阮棠立刻挽起他的胳膊，笑盈盈地侧头对小学生说：“小朋友，叔叔学习很好很厉害，念很出名的大学，是博士哦，他只买一根冰淇淋才不是因为抠门，是在和姐姐谈恋爱。”
　　小女生疑惑地眨了眨眼，更正道：“你跟叔叔谈恋爱，不是姐姐，是阿姨。”
　　“……”
　　直到走出汉堡王，阮棠仍在介意这声“阿姨”，噘着嘴吐槽道：“她个子那么高，没有十岁，也有八岁吧？我才比她大十岁而已，怎么可能是阿姨！比她小的幼儿园小朋友都叫我姐姐的……”
　　冯熠不明白阿姨跟姐姐有什么分别，被她吵得头疼，便牵起了她的手，打断道：“吃爆米花吗？”
　　阮棠前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叨叨，被冯熠这么一牵，刹时闭上了嘴，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瞥见她红红的脸颊，冯熠心情愉悦地把她牵到了服务台，买了超大桶的爆米花和一杯可乐。
　　之后的两个钟头，电影在讲什么阮棠一点都没看懂，全程低着头吃爆米花。
　　散场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看动画电影的小朋友多，一对双胞胎从阮棠身侧挤过，害她险些跌倒，冯熠见状从背后揽住她的腰，护着她走出了放映厅。
　　阮棠瘦，整个人被他裹在怀中，这动作比单纯的牵手暧昧多了，走到人少的地方，阮棠立刻挣脱开他，犹疑地问：“那个……请问……我跟你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不是你说我们在谈恋爱吗？”
　　阮棠有些混乱，后知后觉地记起当初追冯熠的时候，死缠烂打好几天，他都不肯跟她看电影，现在这是吃错药了吗？
　　鬼才信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看她的眼神明明那么冷淡。
　　阮棠实在想不通，便问：“你不是很讨厌我，看到我就头痛吗？为什么突然要我当你女朋友？”
　　“你觉得呢？”
　　“你得了白血病，只有我的骨髓能配型？”
　　“……”
　　“你挚爱的白月光得了绝症，需要移植我的心肝脾肺肾？”
　　“……”
　　冯熠觉得，他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感兴趣，的确是有病。
　　他看了眼仰着脸等答案的阮棠，说：“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骨髓和心肝脾肺肾，是你的脑袋。”
　　想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不等阮棠反应过来，冯熠又问：“午饭想吃什么？汽水和汉堡？”
　　听到“吃”，阮棠打了个爆米花味的嗝：“不用了，我很饱，想回家睡午觉。”
　　冯熠“嗯”了一声，把她带到了自己家。
　　一路上，阮棠在心中喊了无数声“妈妈，救命，棠棠想回家”。
　　跟在冯熠身后进门的时候，她很是不解，自己平时连亲爹的话都不听，为什么单单在冯熠面前又乖又怂。
　　冯熠出门前说过回家吃午饭，阿姨提前煲了汤，蒸了鱼，炖了牛尾，他们到家后，现炒了盘时蔬就开饭了。
　　阮棠的胃里塞满了爆米花，半口都咽不下了，看到冯熠盛了一碗香菇虾仁豆腐汤递过来，本能地就想拒绝。
　　“吃不下饭，喝汤吧。”冯熠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
　　阮棠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低头喝了两口汤。
　　冯熠吃饭的时候不习惯讲话，阮棠有些无聊，就摸起了手机，给陆西宁发了条信息：“我好像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刚打完，还没让陆西宁猜她的男朋友是谁，冯熠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阮棠像是在年级主任的课上玩手机被发现的中学生一般，心虚地立刻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边吃边玩会消化不良，把汤喝光。”
　　“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花花花花 5个；车西西 3个；五月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年做个富婆、天下无双 10瓶；沈教授.、Sadie 5瓶；秋天的茉莉、一盘炸薯条 2瓶；冰岚夏钰、冰凌菲 1瓶；


第8章 
　　吃过午饭，阮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冯熠放下碗筷，问：“午睡吗？”
　　阮棠讶异了片刻，随即满心戒备地捂紧衣领，三十岁男人的恋爱都这样直奔主题吗？
　　看到一脸受惊的阮棠，冯熠笑了：“是你说的，想回家睡午觉。”
　　这是为了看没见过世面的她大惊小怪，故意逗她玩儿吗？反应过来后，阮棠自觉失了面子，正想找补回来，冯熠的手机响了。
　　冯熠没有避讳阮棠，直接按下了接听。
　　阮棠听了几句，便知道他临时有公事要出门，待他结束通话，问：“你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冯熠起身去拿外套：“你在家等我，一个钟头就回来。”
　　冯熠离开后，阿姨很快过来收拾餐桌，整理好餐厅和厨房后，也不见了，近四百平的平层大宅里，就只剩下阮棠一个人。
　　黑白灰色调的现代轻奢风，很符合冯熠的气质，阮棠有点好奇他的私人领域，又觉得他的家里一定装了摄像头，出于矜持，她压制住好奇心，挺直了后背，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阮棠发完那句“我好像有男朋友了”之后，就消失了，陆西宁打了无数个“？”和两通电话过来。
　　阮棠点开微信回复道：“你请答谢酒那天，冯熠要我当他的女朋友，还送我回学校，我以为他喝大了，没当真，可是他今天没喝酒，也带我看电影、还牵我手了来着。”
　　陆西宁很快回复了过来：“他没喝，你喝了吗？”
　　“我喝了他家阿姨煮的香菇豆腐汤。”
　　陆西宁没再回复，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阮棠刚想接听，记起摄像头，又挂断了、给陆西宁发信息：“我在冯熠家，咱们微信说。”
　　阮棠的手机昨晚忘记充电了，在冯熠的车上充了一小会儿，很快又不足百分之十了，她看了眼时间，冯熠已经离开四十分钟了，想着他说一个钟头就回来，便没去找充电器。
　　哪知又过了四十分钟，她的手机电量耗尽、彻底关上了，冯熠也没回来。阮棠盯着墙上的钟生了会儿气，起身去找充电器。
　　在客厅转了一圈没看到，她又去房间找，冯熠家整洁到桌面上连片多余的纸都没有，阮棠把书房、卧室、健身房、洗手间、衣帽间逛了个遍，也没找到。主人不在，她不好开抽屉，只好坐回沙发上生闷气。
　　阮棠前一晚看综艺到半夜，瞌睡很快战胜了气愤，害她倚在沙发把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初冬白日短，室内漆黑一片，唯有客厅的落地窗漏进了些许光线。一整天只吃了半支甜筒、一桶爆米花、两口香菇汤的阮棠饥肠辘辘地坐在黑暗中迷茫地看着四周，还没想起来这是哪儿，就听到了大门处的响动。
　　唐升过来替冯熠取东西，打开顶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阮棠，惊异到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清醒过来的阮棠先开口问：“冯熠回来了吗？”
　　唐升回过神儿，语气不善地质问道：“阮小姐，您是怎么进来的？”
　　当初阮棠追冯熠的时候，这位唐助理时常协助冯熠脱身，在他的脸上看出戒备，知道他大概是误会自己潜入冯熠家蹲守了，阮棠懒得解释，冷着脸问：“冯熠在哪儿？”
　　唐升自然不会向她透漏Boss的行踪，态度不佳地撒谎道：“冯总昨天出差了，不在Z市。阮小姐，您待在这儿不太合适吧？”
　　阮棠“切”了一声，冯熠出差了，那今天中午强拉她过来吃饭的是和他长得一样的狗？
　　唐升还在斟酌措辞请阮棠离开，阮棠就先一步背起包走了。
　　唐升拿好冯熠要的东西，给他打了通电话，想汇报阮棠的事儿，冯熠正和人说话，没接。唐升坐进冯熠的车，对司机吐槽道：“那个叫阮棠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啊？她也太神通广大了，我刚刚打开冯总家的门，她居然正坐在沙发上等冯总回家呢，看到我，不但不躲闪、不羞愧、不解释自己是怎么进的门，还理直气壮地问我冯总什么时候回家，她要不是个小姑娘，我就报警了。你说她是怎么进去的？”
　　司机沉默了两秒，看向唐助理时，目光充满了同情：“阮小姐是和冯先生牵着手进去的，她现在是冯先生的女朋友。”
　　直到回到酒店包间，唐升仍旧疑心司机在和自己开玩笑。
　　待冯熠谈完正经事，起身离开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唐升心怀侥幸地试探道：“冯总，我到您家的时候，阮小姐也在。”
　　在冯熠的脸上看到意外，唐升稍稍放下了心，听到他问阮棠现在还在吗，立刻答道：“已经离开了。”
　　“你刚刚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这边结束的早，你该让她再等一等的。”
　　唐升膝盖一软，还没应声，又听到冯熠问：“谁送她走的，你还是老赵？”
　　“阮小姐……她是自己走的……走的时候，好像有点生气。”
　　冯熠滑开手机，边走边回看家中的监控录像。
　　他离开后的这段时间，阮棠捧着手机噘了半个钟头嘴，望着墙上的钟发了更久的呆，然后起身在客厅转了一圈，又挨个儿敲了敲每个房间的门，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进去，确认没人后才进去转圈圈儿，最后扁着嘴巴回到沙发上继续生气。
　　冯熠疑惑了片刻，待看到阮棠抱着黑屏的手机踢沙发，才想明白她是想找充电器。踢沙发踢累了，她就歪在上面睡着了。
　　见走路时从不看手机的冯熠反常地一路低着头，时不时轻笑，替他开车门的时候，唐升出于好奇，瞟了眼他的屏幕。发现让Boss看得津津有味的是歪在沙发上睡觉的阮棠，唐升眼前一黑，生出了太阳西升东落、地球倒着转的虚幻感。
　　三年前他就驱逐过这位阮小姐无数次，刚刚更是得罪的彻彻底底，现在去赔礼道歉还能保住饭碗吗……
　　阮棠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听到她一进门就喊饿，一向慈母的唐芸松了一口气之余，没好气儿地说：“早晨说十一点到家，现在几点了？人不回来就算了，电话也打不通，没做你的饭。”
　　“这不怪我，我被狗劫持了。”
　　回到房间，手机刚充上电，阮棠就收到了冯熠打来的电话，她没接听，待最后一声响完，点开了涌进无数条新信息的微信，看到冯熠仅在四点的时候发了一条“有事走不开，让老赵送你回家？”，阮棠呵呵了一声，拉黑了他的号码。
　　此后的半个钟头，黑名单帮她拦截了三通来自冯熠的电话。
　　……
　　一周七天，阮棠最讨厌的就是周日——阮森乔和阮鑫乔分别会带各自的老婆、未婚夫回来吃饭。要不是她亲爱的妈妈不肯听她的躲出去，非要留在家里当慈祥的后妈受他们的闲气，她才不会每个周末都回家。
　　连着两夜没睡好，阮棠一起床就觉得烦躁，看到微信里来自冯熠的信息，没点开，直接删除了事。
　　阮森乔和他的太太晚上才到，一早就发了菜谱回来，有两样是家中没有的，唐芸让阿姨准备早餐，自己去菜场买新鲜的鳜鱼和牛尾。
　　爸爸不在家，阮鑫乔和她未婚夫窝在沙发上腻歪，阮棠不想围观，吃过早饭便回房间了，到午饭时才下楼。
　　午饭时间，阮玮业回来了，他和准女婿打过招呼，便进了厨房，对跟阿姨一起忙碌的唐芸说：“晚上冯熠来吃饭，多准备几个菜，把家里布置一下。”
　　阮棠正坐在离厨房最近的椅子上边看剧边陪妈妈讲话，听到这句，“腾”地站了起来，问：“谁要来吃饭？”
　　阮棠追冯熠的那段时间，阮鑫乔向阮玮业告过无数次状，阮玮业惯孩子，怕伤小女儿自尊，从没数落过她，此刻见她反应这么大，他头疼了一下，含蓄地说：“冯熠要来，他刚刚帮了咱们，不能失礼。”
　　阮鑫乔闻声走了过来，听到爸爸的话，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未婚夫在，怕被继母妹妹合伙欺负的柔弱形象倒塌，她一定要呲哒阮棠几句。
　　阮棠下意识想给冯熠发信息问他来她家做什么，记起他把自己丢在家中，害自己饥寒交迫地打车回家，一阵气恼，退出了微信。
　　阮鑫乔的未婚夫和沣和有生意往来，平时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冯熠攀交情，跟过来问：“叔叔，今天晚上沣和的冯熠要来咱们家吃饭？”
　　阮玮业略有些为难地“嗯”了一声：“我上午和张总谈合同，谈完在停车场遇到冯熠了，这次他不是没要利息吗，我过去客套了一句，说要请他吃饭，本来以为想约他的人那么多，他不会放心上，没想到他不但一口就答应了，还追问今晚方不方便到家里吃饭……”
　　阮玮业再次交待唐芸好好准备后，又给儿子阮森乔打了通电话，要他和儿媳穿得正式些，下午早点回家。


第9章 
　　阮家过去和冯熠没什么来往，他突然提出上门吃饭，除了阮棠，全家人都摸不着头脑，却拿出了最高规格款待。
　　唐芸担心自己和阿姨做的菜入不了冯熠的眼，去酒店订了几道菜和各色甜点，又让花店送了鲜花过来。
　　换上新桌布，摆好鲜花，打开一楼所有的灯后，唐芸站到楼梯上端详了片刻，问赖在椅子上吃零食的女儿：“这样差不多了吧？”
　　阮棠把最后一根薯条塞到嘴巴里，环顾四周，说：“还得再找两个人过来拉小提琴，全家换上晚礼服，铺红地毯。”
　　唐芸瞪了女儿一眼：“晚礼服就不必了，但你身上的睡衣不行，快去换衣服，收拾一下。”
　　阮鑫乔从小就刻薄，趁着未婚夫去洗手间，轻嗤一声，插话道：“她还是不在家比较好，不然等下冯熠来了，大家都尴尬。”
　　阮棠正纠结要不要躲出去，听到这话，起身走到酒柜前，对正和阮森乔选酒的爸爸说：“爸，我先回学校，不在家吃晚饭了。”
　　“快吃饭了你回什么学校，晚上让司机送你回去。”
　　“姐姐说冯熠见到我会尴尬，我还是不在家比较好。”
　　阮玮业不悦地转头看了眼大女儿，对阮棠说：“你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
　　阮棠回到楼上房间后，没有立刻换衣服，坐在床上抛硬币决定去留，连着三次都是“留”，她便不再纠结，从衣柜里随便找了件烟灰羊绒长裙，换下了毛绒绒的小熊睡衣。再下楼的时候，冯熠已经到了。
　　冯熠到的早，刚刚五点钟，晚饭还没准备好，阮棠走到客厅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和阮玮业聊天。
　　除了阮玮业，阮森乔夫妇、阮鑫乔和她的未婚夫也陪在一边，殷勤地找寻冯熠感兴趣的话题。
　　阮棠远远地扫了他们一眼，决定不去凑热闹，招呼都没和看过来的冯熠打一个，径直进厨房帮妈妈准备。
　　凉菜全部做好后，阮玮业立刻招呼冯熠吃饭，冯熠是客人，与阮森乔一左一右坐在阮玮业两边，阮森乔的太太自然挨着他坐，阮鑫乔的未婚夫正想坐到冯熠右手边，以便套近乎，冯熠就冲冷着脸上菜的阮棠笑了笑：“过来坐。”
　　相对于阮家人的拘谨和恭敬，冯熠一派轻松自若的模样害阮棠心生不爽，这是她家，她需要他反客为主地招呼么？当着全家人的面，她不能不给“贵客”面子，便放下手中的冷碟，坐到了冯熠身边。
　　高不可攀的冯熠接连冲阮棠微笑，而阮棠面无表情地无视他，这画面不止令阮鑫乔怀疑自己的眼睛，连阮玮业都有些纳罕。
　　他原本既担心任性的小女儿做出出格的举动，大家尴尬，又不想她敏感伤心，很有些头痛，不想眼前的情景竟完全相反。
　　唐芸忙完落座后，阮玮业立刻让儿子开酒，待酒杯一一倒满，他携全家起身敬冯熠，说完客套话、喝完第一杯，冯熠侧头问唯一没动筷子的阮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阮棠虽然生着气，可在她这儿，冯熠还有些余威，不见面的时候她敢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息，像眼下这样挨着坐，她不由自主地就怂了，说过“不用”后，声音很小地嘀咕道：“这是我家好不好。”
　　冯熠认同地“嗯”了一声：“你是主人，该你给我夹菜。”
　　阮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昨天被他晾了一下午，被他的助理赶出门的时候又冷又饿，今天还要笑脸相迎地替他夹菜，疯了么？
　　一看到小女儿的表情，阮玮业就知道她在闹小孩子脾气，他轻咳了一声，说：“棠棠，不许没礼貌。”
　　在人前，阮棠一向是听爸妈话的乖女儿，只好捡起勺子，给冯熠挖了一块酸奶芝士红薯泥——当年她追他的时候，把他的喜好研究得一清二楚，至今还记得他从不吃红薯，最讨厌烤红薯的味道。
　　果然，冯熠没动筷子。
　　阮棠偷偷观察了一下冯熠的表情，正想装傻问他为什么不吃，就听到嫂子干呕了一声。
　　阮森乔看向唐芸，语气略带几分责备地说：“她现在闻不了腥味。”
　　阮森乔的太太怀孕后，一看到海鲜就想吐，这事唐芸一直记着，每次他们回来吃饭，都细心照顾，今天是忙忘了，听到这话，笑着说：“怪我。”
　　阮森乔虽然不像阮鑫乔那么刻薄小心眼，从没刻意针对过阮棠母女，却同样不尊重唐芸。阮棠最看不惯哥哥使唤妈妈，家里的阿姨还有薪水领呢，她妈妈有义务免费伺候他和他老婆？赶在妈妈起身把嫂子面前的醉蟹挪开前，阮棠皱眉问哥哥：“你没手没脚吗？自己挪不了？”
　　阮森乔虽然不快，但顾忌着冯熠在，没和小妹妹计较，起身换掉了妻子旁边的菜。
　　若放在平时，阮玮业轻易不会过问三个孩子间的小矛盾，以免他们心中有想法，但当着客人……他看了阮棠一眼，略有些责备地提点道：“棠棠。”
　　阮棠噘了噘嘴。其实他们家的恩恩怨怨，早在三年前，她就没话找话地和冯熠倾诉过，冯熠什么都知道，不需要在他面前粉饰太平。当然，为了博得冯熠的垂怜，她把自己塑造成了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刚刚那句话一出，她在冯熠心中的小白花形象怕是垮了，正好，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才不是可以被随便对待、只会说“好好好”的小柿子。
　　冯熠要应付阮家的三位男士，席间无暇关注身侧这位正闹别扭的小朋友。唐芸虽然感激冯熠的帮助，但对他实在生不出好感，在她这个亲妈眼中，唯一的女儿又美又乖又聪明、浑身都是优点，根本轮不到大她十岁的冯熠嫌弃，因此周道之余，唐芸对怠慢过女儿的冯熠并不热络。
　　阮鑫乔、阮森乔和冯熠这三个人极大的影响了阮棠的胃口，害她没吃几口就饱了，她呆坐在桌前听阮鑫乔的未婚夫奉承冯熠，越听越撑，实在忍不下去，只好笑盈盈地起身说：“我吃好了，等下要回学校，先上楼收拾东西。”
　　阮玮业皱了下眉，说：“去吧。”
　　冯熠目送阮棠上楼，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对阮玮业说：“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阮棠。昨天发生了点小误会，她生气了，不接我电话。”
　　这话一出，原本气氛热闹的餐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在众人的错愕中，冯熠恭敬而客套地问：“叔叔，阿姨，我可以上楼找阮棠聊聊吗？虽然很失礼，但我和她刚刚开始相处，不想有误会。”
　　阮玮业怔了一下，虽然搞不懂“刚刚开始相处”是什么意思，嘴上却应和道：“这有什么失礼的，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不用那么客气。”
　　得到允许后，冯熠便上楼去找阮棠了。
　　他一走，率先反应过来的阮玮业便低声问大女儿：“你为什么成天说你妹妹倒追冯熠，缠着人家不放，人家烦她烦的不行？明明就是他追你妹妹嘛！”
　　为了丈夫不左右为难，唐芸一贯忍让继女继子，但和女儿有关的事，她没法不埋怨，附和道：“就是呀，棠棠好脸色都不给他，怎么可能追他缠他。”
　　阮鑫乔不高兴了，冲继母发脾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造谣吗？不信的话出门打听打听，这事儿谁不知道。哥，你也听人说过吧？阮棠这么干，我跟哥哥也跟着没面子。”
　　阮森乔没表态，阮玮业低声训斥大女儿：“唐阿姨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不管有没有这回事儿，外人说你妹妹是非，你都应该维护她。”
　　阮鑫乔“腾”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圈说：“您每次都帮着她欺负我。”
　　阮玮业不想在准女婿面前给女儿难堪，只好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多大点事儿，你哭什么，快坐下吃饭。”
　　冯熠敲响阮棠的房门时，阮棠正坐在窗边的沙画台前玩沙画——她每周都回家，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听到敲门声，她回头和冯熠对视了几秒，见抄着裤袋立在门边的冯熠毫无先开口的意思，只好问：“你为什么来我家？”
　　“你让我来的。”
　　“欸？”
　　“我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到你家找你。”冯熠走进阮棠房间，坐到飘窗上，看着她笑，“生我气了？”


第10章 
　　男人不能惯，阮棠不愿意让冯熠觉得他重要到可以牵动她的情绪，莞尔一笑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你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了吗，没收到啊。”
　　阮棠这态度，让冯熠有点头疼。他的恋爱经验不多，仅在学生时代谈过两段，时间都不长，两位前任一个和他同龄，一个小他三岁。
　　小他三岁的那个温婉懂事，在冯熠的记忆里，似乎从没吵过架。和他同龄的那位倒是偶尔会嫌他冷淡、不体贴、不上心，但仅是撒撒娇、抱怨两句的程度，不需要花时间花精力求和，更没像阮棠这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过。
　　两次分手都是因为毕业了异地，他念书的时候就在英国开了公司，学业加上事业，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无暇维系本就容易出问题的异地恋。回国后的这三四年，他比念书的时候更忙碌更心累，对他示好的女生虽然从没断过，可除了阮棠，没有一个给他留下印象，因而空窗至今。
　　回沣和上班后，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找他，几乎没有私人时间。阮棠年纪小，可以不理解不体谅，可以因为他昨天忙忘了、疏忽了她而生气。他自认三十岁的自己比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有耐心，愿意适当哄一哄女朋友，但对方起码要把情绪直白的表达出来，不让他费神猜。
　　他时间有限，谈恋爱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找气受。三年前的阮棠虽然年纪小爱胡闹，可也算能愉悦他，而她昨天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和今天的别别扭扭、口是心非，只让他感到头疼。
　　冯熠站起身，想和阮棠谈一谈，还没找到切入口，阮棠就跳过这个问题，继续玩她的沙画了。她画了头可爱的小萌虎，完成最后一笔后，摸起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冯熠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光线，阮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眼色地一动不动，只好走过去，拖着正冷眼瞧她的冯熠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我要拍照，你把光都遮住了！”
　　阮棠并不在意冯熠的不悦和严肃，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她还委屈呢，最好他现在就提分手，让她领遣散费走人。
　　她拿着手机找了半天角度，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一下，扬起脸对冯熠说：“你用沙子在屏幕右下角写‘棠棠小脑斧’，写得好我就考虑原谅你。”
　　“你既然没生我气，有什么原不原谅？”
　　阮棠噘起嘴巴，微不可闻地“切”了一声。
　　她的皮肤很好，素颜的时候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光洁，笑起来眼中漾满了年轻女孩特有的光彩。漂亮可爱的女孩能得到男人最大程度的包容和耐心，更何况不止长相，阮棠身上香香甜甜的气味冯熠也很中意。他不愿意破坏总算缓和下来的气氛，想着日后慢慢教她，就把大道理放到一边，和颜悦色地问：“用沙子怎么写？”
　　阮棠抓了把沙子，右手握拳，演示给冯熠看：“像这样漏下去，小指控制粗细，要匀速。”
　　冯熠学着她的样子侧过握沙的右手，不想阮棠画得轻松自如，他竟连直线都画不出来。
　　阮棠见状又示范了两次，冯熠仍旧没学会，她乐不可支地说：“都没人教我，我看视频自学的。还以为你这种高智商学霸，学什么都很快呢，原来也有笨的时候。”
　　看到冯熠蹙眉，阮棠突然记起冯总不止是无视她的塑料男朋友，也是他们阮家的贵客，绝不可以得罪，便打开书桌上的糖盒子，从一大堆糖中拣了颗最爱的椰蓉巧克力，剥开糖纸，递到冯熠嘴边：“这个超好吃。你尝尝看。”
　　冯熠顿了一下才张嘴，吃掉巧克力后，他赶在阮棠收回手前牵住了她。
　　阮棠个子不高，手也小，冯熠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示意她带着自己写。
　　阮棠嘀咕了一声“你作弊”，就乖乖地弯腰写下了“棠棠小脑斧”。
　　冯熠读了两遍，才领悟到“脑斧”是“老虎”的意思，瞥见阮棠拍过沙画，又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卡通老虎帽，戴上多角度自拍，疑惑道：“我记得你是99年生的，属兔？”
　　“99年的春节迟，我生在过年前，所以还是属虎，你不也是89年的春节前生的，属龙吗？”
　　冯熠笑了：“你知道的还真多。”
　　阮棠给沙画和自拍分别加了个滤镜，发了条朋友圈，她忙活的时候，冯熠接了通公事电话，挂断后随手点开朋友圈，想给女朋友点个赞，却意外发现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冯熠抬眸看了她两秒，说：“手机给我。“
　　“欸？”
　　阮棠摸不着头脑地把手机扔给冯熠，转身拿外套，准备回学校。
　　冯熠点开她的微信，翻了两下，看到自己在不可以看她朋友圈的“不熟”里，把屏幕调转到阮棠眼前，挑了下眉。
　　阮棠正穿外套，眯着轻微近视的眼睛凑近屏幕看了看，懵了两秒才弄明白冯熠让自己看的是什么。
　　“呃……手滑了。”她接过手机，把冯熠移进了只能看到她十分之一朋友圈的家人组，给他看了一眼，“男朋友也是家人哦。”
　　“受不起，移到‘我最亲爱的们’里就行。”冯熠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今年三十，不是六十。”
　　“……”这是在暗指她把他当老头子糊弄么？阮棠并不想向冯熠展示自己全部的朋友圈，移得心不甘情不愿。
　　阮棠的父母就在楼下，冯熠不好在她的房间久待，待阮棠穿上外套、背上包，就和她一前一后下楼了。
　　楼下的餐桌已经收拾妥当了，三年前阮棠每天发信息打电话给他，絮絮叨叨中说了一点家中的事儿，冯熠知道她和哥哥姐姐关系不好，没理会他们，只恭恭敬敬地同阮棠的父母道别：“叔叔，阿姨，我可以送阮棠回学校吗？”
　　阮玮业怔了一下才说：“哦，可以，谢谢你。”
　　第一次在冯熠面前生出长辈感的阮玮业，看到宝贝女儿拖拖拉拉地跟在比她高出许多的冯熠身后，无端地生出了卖女求荣的辛酸感。冯熠的长相和各种条件自然没得挑，可气场过于强势，别说女儿了，连大了他二三十岁的自己都会拘谨……
　　为人父母，看到女儿找到能帮自己跨越阶级的男朋友当然骄傲欣喜有面子，但前提是，女儿得驾驭的了这段关系。很显然，阮棠被冯熠压的死死的，希望女儿找一个能包容她疼爱她的男人的阮玮业，对沣和掌权人屈尊看上小女儿这件事，喜忧参半。
　　坐进冯熠的车子后，阮棠看完夸她漂亮可爱心灵手巧的回复，顺便点进了冯熠的朋友圈，什么嘛，只零星地转发过几条有关沣和的新闻，她真是吃亏。不过，这几条新闻下面的评论倒是很有趣，圈子小，她和冯熠自然有一些共同好友，看到冯熠转条小广告，那群优越感爆棚、自诩上流社会、在她面前成天端着架子的男男女女都能吹出一串彩虹屁，阮棠突然明白了冯熠满身的傲慢从何而来。
　　有什么了不起，阮棠刚在心中“切”了一声，冯熠就把后座的扶手推上去，坐近了、握住她的手。
　　晚饭的时候两人都喝了点酒，阮棠身上甜甜的香气与冯熠颈间清爽的剃须水味，以及淡淡的酒气糅合在一起，暧昧的氛围溢满了车子，冯熠摩挲了两下阮棠柔弱无骨的手，这触感同样令他中意，在阮棠的眼中看到戒备，为了表明自己并非急色之人，冯熠解释道：“我想尽快和你熟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大叔想教小姑娘道理，反被小姑娘教做人的故事


第11章 
　　阮棠的学校在远郊，离家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过丹枫街的时候，冯熠对司机说：“停一下。”
　　阮棠不明所以地望向冯熠，冯熠没解释，开门下车后，向她伸出了手。
　　阮棠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跟在他身后下了车。丹枫街文艺浪漫，周围还有几所艺术院校，很适合谈恋爱，周末晚上八点钟，到处都是挽着手的情侣。阮棠164cm，刚好比冯熠矮二十公分，从她的角度看去，冯熠的侧脸堪称完美。
　　不止男性，包括阮棠在内的很多女性也是视觉动物，会不自觉地包容高大挺拔、外形出色的男人，看在冯熠秀色可餐、整条街最出挑的份上，她决定暂时忘记前几日的不愉快，好好享受他的美色。
　　于是，她抽出被冯熠单方面握住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见他看过来，歪着脑袋朝他笑了笑。
　　虽然顺从，却时刻散发出拒绝信息的小女孩毫无征兆地高兴了起来，还亲亲昵昵地紧靠着他，冯熠意外之余，颇有些无奈，两人年纪差太多，想要摸清楚脾气性格，只能多费些耐心。
　　并肩走了数百米，冯熠在Maggie姐的奢侈品买手店外停住脚步，低头看向身侧的阮棠：“进去逛逛？”
　　冯熠知道Maggie姐的店这事儿让阮棠有些意外，毕竟这间店是圈中名媛贵妇最爱，几乎没有男客，他是被哪个女人带过来买买买过？
　　阮棠思索了片刻，突然记起她和陆西宁第一次来这里，是既嫉恨她们，又总爱往她们身边凑的沈茗子带的路，她当时似乎说过一句，这位游历过无数国家、品味好、气质佳又眼高于顶的Maggie姐是她堂姐的闺蜜。
　　沈茗子口中的堂姐莫非是沈冰琛？阮棠瞟了眼冯熠，她的塑料男朋友可真行，把现任带到前任闺蜜的店里。
　　如果沈冰琛和Maggie姐是闺蜜，那么阮棠就想明白为什么当初无论自己和陆西宁往这间店撒多少钱，Maggie姐都爱搭不理，后来陆西宁订婚，她百般巴结陆西宁之余，依旧不拿正眼瞧自己了。
　　大概沈冰琛把她追冯熠被拒绝的事儿当笑料说过吧，那她此刻和依旧高冷的冯熠一起进去又有什么意思，厚着脸皮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高岭之花的垂青？阮棠并不想作为励志故事的女主角被人谈论，于是松开挽着冯熠的手，在玻璃门前停住了脚步。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小姑娘又变了脸，冯熠“嗤”地一笑，垂眸问：“怎么不高兴了？”
　　阮棠正想借口胃疼离开，正在一楼客厅和三位贵妇聊家装的Maggie姐先一步看到他们，迎了过来。
　　看清跟在冯熠身边的是阮棠，Maggie姐心中纳罕，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片刻后才看向冯熠问：“你来取之前订的项链？还没到呢，到了我会给你助理打电话的。”
　　“项链不急，随便逛逛。”冯熠伸手揽住阮棠的肩，望着她问，“你晚饭没怎么吃，饿不饿？”
　　这间店的甜品非常好，同样是不对外售卖，只免费向熟客供应，阮棠顿了顿才说：“香芋椰奶，双倍红豆双倍芋泥，栗子芝士蛋糕。”
　　冯熠对Maggie姐说：“再加两杯热柠檬水，麻烦。”
　　Maggie姐笑着说了句“客气”，转头吩咐店员让甜点师傅现做。
　　冯熠拥着阮棠走到珠宝区，扫了眼陈列在玻璃展台上的珠宝首饰，选了个钻石开口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喜欢吗？”
　　“喜欢。”阮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这只手镯和她腕上的Lucky手链叠戴确实非常好看。
　　Maggie姐清不清高虽然是看人下菜，品味却是货真价实的好，直男在她的店里闭眼选，也挑不到丑东西。再难买的限量款，找她帮忙一定拿得到，她的店里还有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风格独特的孤品，价格虽然加的略夸张，但永远不用担心在聚会上撞款。
　　Maggie姐撇下三位贵妇，拿着画册亲自过来招呼他们，她把冯熠订的项链图片翻给两人看：“这条1970年的卡地亚祖母绿钻石项链，是上周二我亲自去日内瓦拍到的，下面这两颗水滴型祖母绿可以拆下来做胸针，50克拉。整条项链一共四颗祖母绿，落锤价450万瑞郎，我找了最好的工匠修整，晚点会亲自飞过去带它回来。就是不知道它合不合你意？”
　　阮棠闻言瞟了眼项链，比起冯熠准备把它送给谁，更让她好奇的是450万瑞郎的项链，Maggie姐会收多少佣金。
　　“不错，辛苦。”冯熠表达过认可后，转头对阮棠解释道，“下个月我妈过六十岁生日，我没时间，所以拜托Maggie帮忙挑礼物。”
　　阮棠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听到一向寡言的冯熠特意和阮棠解释，Maggie姐有些意外，看向阮棠的目光比过去柔和百倍：“阮棠妹妹气质越来越好了，前几年还完全是个小女生。”
　　阮棠面带讶异地笑道：“原来你不但知道我的名字、还记得我前几年长什么样儿？还以为你直到最近和宁宁熟起来，才正眼瞧我呢。”
　　Maggie姐百般讨好陆西宁之余，从没正经招呼过阮棠，更没叫过她的名字。
　　“这只手镯很衬你，冯先生眼光真好。”Maggie姐仿佛没听出阮棠的潜台词，笑盈盈地赞美过她后，翻了两页画册，推荐道，“这只1980年的卡地亚彩宝钻石发箍很适合你，也是这次在日内瓦拍到的。等拿到它，你和宁宁一定要过来试戴，我替你们化妆、搭晚礼服拍照。”
　　“……”
　　这女人当着冯熠说这只镶着几十颗彩宝大钻的发箍很适合她，是想挑战有钱男人的面子，还是想帮她试验冯熠对她的情谊值不值一百克拉？
　　阮棠正想岔开话题，以防身侧的男人尴尬，冯熠先一步问：“喜欢吗？”
　　太喜欢了……这只彩宝钻石发箍既璀璨奢华，又比皇冠低调优雅，日常小型聚会也能戴，发箍的尾端垂着两根浅紫色的丝带，梳丸子头的时候可以在脑后系蝴蝶结……可惜冯熠对她的情谊不值百万瑞郎，还是期待阮玮业同志一夜暴富更现实。
　　“不好看。”阮棠口是心非地移开眼睛、忽略掉发箍，抬手指了指玻璃陈列柜里的镂空鎏金玻璃首饰盒，笑着奉还了故意刁难她的Maggie姐一个难题，“我喜欢这个。”
　　这只镶了各色半宝石的首饰盒是Maggie姐从欧洲淘回来的孤品，做工精细、造型别致，她和陆西宁几年前就喜欢想要，虽然是以两千三百欧的低价买回来的，但它是Maggie的心头好，工艺已经失传了，仿制不出，当时陆西宁出六万块，磨了一个月，她也不肯卖。
　　“手镯、发箍和首饰盒都要，加上项链的尾款，明天我让唐升过来结算。”
　　听到这话，Maggie姐和阮棠一齐怔住了。
　　大额生意和心爱的小东西孰轻孰重，自然不用考虑太久，Maggie姐很快回过神来，冲阮棠莞尔一笑：“首饰盒是我很喜欢的私人物品，放在这儿是做装饰的，不卖，但我更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美人，当礼物送你吧，以后常和宁宁来喝茶。”
　　阮棠态度轻慢地回了个似是而非的笑，转而踮起脚尖吻了吻男朋友的脸颊：“谢谢冯熠哥。”
　　冯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问：“甜品在这儿吃，还是打包带走？”
　　刚刚收了免费赠送的首饰盒、二十万的手镯和想象不出价格的发箍，阮棠很给面子地扮懂事女朋友，温婉地笑着答：“我听你的。”
　　成功男人挥金如土时取悦的既是身边的女人，更是自己，冯熠的脸上果然浮起了愉悦的神色。
　　出了Maggie姐的别墅，坐进车子，观察力一流的冯熠问身侧小姑娘：“怎么又不高兴了？”
　　阮棠有些吃惊地扭头照了照车窗，她一直表现地很开心，很惊喜啊……
　　冯熠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等答案，纠结了两秒，阮棠只好实话实说：“我不喜欢Maggie姐，不想给她送生意额。”
　　冯熠对女人之间的小矛盾没兴趣，没发表意见。
　　车子驶到Z大西门，阮棠说：“你的车子太高调了，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冯熠“嗯”了一声。
　　阮棠正要下车，冯熠突然伸手牵住了她，阮棠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正琢磨是不是要来个吻别，就听到冯熠说：“昨天下午的事情很抱歉，我忙起来没留意时间，你当时该给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的。以后你喜欢什么，高不高兴，对什么不满都可以直接说，我更想把猜你喜好、等你整理好情绪的时间用来和你一起做轻松愉快的事。”
　　刚刚她明明很喜欢那只发箍，目光停留在上面的时间远大于手镯和首饰盒，他问的时候她却回答“不好看”——其实无须因为矜持或者要面子对他口是心非。
　　“……”冯熠在Maggie姐面前给足了她面子，意外之余，阮棠原本有些受宠若惊，准备努力当个乖宝宝，可这副年级主任训话的态度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阮棠无话可说，抬手比了个“Ok”，回了个敷衍的笑，下车了。
　　冯熠不耐烦了，从傍晚见面开始，她的情绪从不高兴到高兴再到不高兴波动了几个来回。于是，他没有下车，只降下车窗客套道：“我下车送你到宿舍？”
　　“不用，宿舍楼离这个门很近。你工作那么忙很累吧，早点回去休息。”
　　冯熠没坚持：“到了和我说一声。”
　　阮棠到宿舍的时候，几个室友都去别的宿舍追综艺了，她收拾好东西，百无聊赖地坐到书桌前。冯熠让她到宿舍后和他说，可她实在不想打电话、发信息跟他交流，想了一下，点开微信，把他放到单独的一组，拍下手腕上的手镯和古董首饰盒，加上“谢谢亲爱的，我到了，晚安”，发了条仅有他一个人可见的朋友圈。
　　虽然不明白冯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上她，但阮棠知道为什么很多成功男人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年轻漂亮，没见过世面，随便施舍点时间和物质就能糊弄住。
　　冯熠明知道她因为昨天被忽略的事情别扭生气，在她家的时候绝口不提这件事，出来后先把她带到奢侈品店里撒圈钱，趁着她还受宠若惊、兴奋窃喜的时候随口解释一句，顺便立立规矩、提提要求——像这种生气的时候不哄，等气消得差不多了再谈的方式是有钱男人应付漂亮小姑娘的经典套路，简单有效，不浪费时间和口舌。
　　其实挺公平的，冯熠有财有貌，付出时间和钱，换取她的青春美貌和天真乖巧。她只须讨他欢心，顺从他的喜好，就能站在一旁分享他的傲慢和优越感。只要受他一个人的气，全世界都会给她笑脸，都会上赶子忍受她的骄纵和无礼。
　　或许这机会对于有些漂亮女孩来说求之不得，毕竟有得就有失，不能什么都要，可她从小就贪心，既希望男朋友像冯熠这样高帅、睿智、富有，走到哪儿都有面子有排场，又希望他真心喜欢自己。
　　他一定要觉得她最最重要，愿意为了哄她高兴，皱眉吃下她夹的红薯泥，还要不嫌哄她麻烦、不怕为她浪费时间。
　　像冯熠这种能力、学历、事业、家境统统一流，外貌出众，洁身自好的男人可遇不可求，要不是三年前就撞过南墙，她或许愿意努力一下下，争取让冯熠喜欢上自己，可是……算了，遇不到理想型，她宁可一直单身。
　　阮棠呆坐了片刻，把冯熠那组命名为“小脑斧的胡萝卜”。
　　胡萝卜对身体好，就像她讨得冯熠欢心好处多多，可那是小兔兔爱吃的，什么都想要的贪心小脑斧才不喜欢。
　　刚刚说再见的时候，冯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她只要一直消极怠工，他很快就会厌烦吧？都怪阮玮业同志不争气，害她没胆子提分手，只能盼望早些被冯熠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时间推迟到下午五点，后天恢复正常-3-
　　两人目前只是互相吸引，非你不可的真心是慢慢产生的。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胡萝卜 6个；请叫我韩大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下无双 10瓶；炖木瓜 9瓶；玥玥 1瓶；


第12章 
　　两个年轻人离开后，唐芸沾沾自喜了一会儿，就想起哪里不对：“玮业，前不久到我们家来，说他从高中时就很喜欢棠棠的那个冯卓，跟冯熠是不是一家人？”
　　阮玮业想起这茬，怔住了：“是一家子。”
　　“冯卓是棠棠的同学，看着比冯熠年轻几岁，是冯熠的弟弟？”
　　“冯卓是冯熠堂哥的儿子，他侄子。”
　　“……”
　　夫妻俩面面相觑了片刻，唐芸率先表态道：“我看还是冯卓适合棠棠。他五官不比冯熠差多少，气质气场虽然远不如冯熠，但是年轻，历练历练就追上他了，他们都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还是一家人，背景和各方面条件差不多，性格怎么完全不同？冯卓多好，见谁都笑，嘴巴也甜，棠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和公主一样，冯熠也太冷了，我在他面前都不自在。”
　　“什么差不多，差远了。沣和是冯熠爸妈做起来的，除了冯熠和他爸，别人都说不上话，别说冯卓了，冯卓他爸都是吃闲饭的。而且冯卓本人也没出息，都是英国留学，人家冯熠念的是名校，他是去瞎混的。”
　　“吃闲饭是福气，钱够花、对棠棠好就行，我做梦都盼望你别那么忙，帮我照顾照顾家，让我有时间做做自己的事……和叔侄俩同时扯不清，这话传出去不好听，我得和这孩子谈谈，这样可不好。”
　　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阮棠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不出所料，她发的那条仅冯熠可见的朋友圈，冯熠看到后只点了个赞，没留言，正好免去了交流的麻烦。
　　一按下接听，对冯卓心心念念的唐芸便询问女儿和冯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冯卓还有没有可能。
　　听出妈妈更中意的是冯卓，阮棠打了个哈欠，用手指绕着墙布上的流苏说：“我说我看男人的眼光为什么那么差，原来是遗传你。那个冯卓没交过一百个女朋友，也得有八十个，习惯性一脚踏两船，特别混蛋。”
　　“学习差就算了，还是个小流氓啊？”听到这句，唐芸不再遗憾，转而说起了冯熠，“我听你爸爸说，冯熠妈妈比他爸爸大四岁，是个女强人，家境比他爸好，人也特别厉害，没有他妈，他爸事业不可能成功。后来他妈看不惯冯家的亲戚成天瞎搅合，自己又退出沣和另开了一家公司，现在做得也挺大的。”
　　“哦。”冯熠家的情况，阮棠当初追他的时候摸得一清二楚，并不觉得稀奇。
　　听到女儿毫不在意，唐芸提点道：“这样的婆婆肯定不好相处，我看冯熠身上那股强势劲儿就是遗传他妈妈，你这得理不饶人的脾气，哪适应得了这种人家。”
　　父母辈的人都觉得谈恋爱一定是奔着结婚去的，阮棠无语了一下，糊弄道：“什么嫁不嫁的……我跟他没可能。”
　　女儿和冯熠好，唐芸担心，听到“没可能”，她又有点遗憾：“冯熠这人其它方面倒是挺难得的，就是强势了一点……”
　　阮棠虽然嫌妈妈纠结反复，但有点理解她，冯熠就像并不美味的鲍参翅肚，明知道营养太高消化不了，直接扔掉也会心疼惋惜。
　　隔天是周一，从睁开眼睛到又回到床上，阮棠想起冯熠十次，去查看了两次黑名单，确定他已经被放出来了，那么，没有信息和电话，就是他根本没联系她吧？
　　睡觉前，阮棠翻身下床，打开台灯，在手账本上写：“胡萝卜今天和小脑斧提分手了没有？”
　　“12月2日——没有。但是没联系。”
　　“12月3日——没有，没联系。”
　　“12月4日——没有，没联系。”
　　“12月5日——没有，没联系。”
　　“12月6日——没有，没联系。”
　　“12月7日——没有，没联系。所以，已经分手了？”
　　默认分手的第二天是周日，阮棠约了陆西宁逛街，顺便把Maggie姐的古董首饰盒拿给陆西宁。
　　陆西宁真心喜欢它，隔了两年得到仍旧欣喜，向阮棠确认道：“真的送我？你不是也喜欢吗？”
　　“嗯，送你。看到它就会想起不愿意想起的人。”
　　陆西宁以为她不愿意想起的是Maggie姐：“我也不怎么喜欢她。不过她店里的东西挺合眼缘，买买东西，不深交，没必要放在心上。”
　　“谁说她了。”
　　两人刚提到Maggie姐，她就打了电话过来，亲亲昵昵地通知阮棠发箍下周三到，问阮棠是到店里取，还是她亲自送到她手上。
　　阮棠答过周三晚上和陆西宁去她店里之后，又问了下价格，折合成人民币要八位数。
　　挂断电话，陆西宁“哇”了一声：“冯熠好大方。”
　　阮棠“科科”了一声：“我能拿到千万遣散费，都是Maggie姐的功劳。”
　　“遣散费？？你们分手了？”
　　“嗯，上周末他送我回学校后，再没联系过。”
　　陆西宁无语了一阵，看出阮棠有点蔫蔫的，转而说：“我家今晚办酒会，我们一起去玩吧，说不定能遇到你下一个男朋友呢？”
　　虽然早想到了结局，还意外收获可以卖了替她爸填亏空的天价发箍，可莫名其妙的，这一周她整个人都丧丧的。
　　刚失恋的女性反而更注重外在美，以此恢复自信。因此傍晚出席陆氏刚收购的酒店的庆祝宴时，阮棠花了十二分的耐心搭配衣服鞋子包包首饰，化妆前特意敷了面膜。
　　哪知她把到场的适龄男士看了个遍，也没找到下一个男朋友的人选，倒是看到了上一个男朋友。
　　四目相对间，阮棠面无表情地率先移开了眼睛，挽着陆西宁的手去另一区拿香槟。
　　目送她的背影走远，冯熠一阵头痛。
　　两人一整周没联系，前三天因为出差、应酬，公事繁忙，冯熠没有在意，到了后面，记起自己还有个女朋友，而这位女朋友从未主动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信息，他原本就存在的不满愈加明显。
　　在过去的恋爱中，一贯忙碌的冯熠习惯了闲暇时一打开私人手机，就涌进一大堆来自女朋友的嘘寒问暖，他从没尝试过与阮棠这种被动到极点，仿佛他在强求什么的女孩相处。
　　算了，他没时间也没闲心勉强女人。
　　已经想明白阮棠不适合自己，冯熠依旧满心烦躁。冯拓拉他过去聊天的时候，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喝红酒。
　　“陆浔，穿黑裙子的那个是你妹妹？”秦渡问。
　　陆浔“嗯”了一声。
　　同为流连花丛的男人，冯拓一看秦渡的目光，就知道他看上人家了，赶紧说：“你晚了一步，陆浔妹妹刚刚订婚。”
　　“我喜欢的是她旁边那个穿红裙子的。”秦渡用香槟杯点了一下阮棠，“身材虽然不如陆西宁高挑，但相对于陆西宁那种明艳夺目的大长腿，她这种又纯又欲的长相更难得一见。”
　　看起来很年轻，眉宇间带着几分十几岁小姑娘也未必有的幼齿感，但气质和普通的纯情小女生截然不同，有种漫不经心的小性感。
　　不谙世事、又纯又欲，男人对这种类型的女孩最没抵抗力。
　　看到追梁宴女朋友失败，消沉了几个月的秦渡一脸蠢蠢欲动，冯熠面色不豫地拦住准备上前搭讪的他：“眼睛总盯着别人的女朋友，哪天挨揍了都不冤枉。”
　　没等在场的几个男人弄明白他说什么，冯熠就大步走向阮棠，脱掉西装，裹住穿抹胸红纱裙的她：“下雪了，不冷吗？”
　　正和陆西宁手牵着手聊天的阮棠还没回头，就闻到了熟悉的剃须水味，陆西宁一早就看到了冯熠往这边走，给背对着冯熠的阮棠使过眼色，阮棠却隔了半晌才调整好表情，转身看向冯熠。
　　陆西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本想离开，无奈阮棠牵着她的手不放，最后还是冯熠先开了口：“陆小姐，陆浔叫你过去。”
　　陆西宁其实是想留下帮闺蜜的，对上冯熠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就点了点头，松开手去找哥哥了。
　　陆西宁离开后，冯熠盯着阮棠看了片刻，问：“这几天忙什么呢？为什么不联系我？”
　　“你也没联系我啊。”阮棠一脸高冷地喝了口香槟，慢条斯理地说，“我没有主动联系男朋友的习惯。”
　　记起阮棠对着冯卓也是这般无礼，冯熠非但没恼，还觉得有趣，终于装不下去了吗？巧了，在过去的恋爱中，他也是习惯被对方讨好，很少主动联系。
　　顿了顿，冯熠问：“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你一天至少给我发五十条信息。”
　　“如果我没记错，你从来没有回复过我，还觉得我是在骚扰你。”
　　冯熠突然发觉，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只好和颜悦色地笑了笑：“抱歉，我的错。能和我说说，我哪儿得罪你了吗？”
　　谈不上得罪，他只是不尊重不在意她而已，抱怨的话说出来只会被对方看轻，尊重和喜欢是发自内心的，要不来。
　　于是，阮棠似真似假地笑着说：“这话该我问你，那天晚上说再见的时候，你一脸不耐烦……”
　　分开的时候，冯熠确实不耐烦了，不过是因为阮棠毫无缘由的阴晴不定。他不是冯卓，不会low到和女人互相甩锅、争论对错，主动退了一步，说：“我这周出差了几天，下周相对轻松，可以多见面。”


第13章 
　　阮棠只笑不说话，冯熠清楚地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不情不愿。说来奇怪，以前的交往对象整天电话不停、信息不断，追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面，他会嫌烦，以至于这几年每当旁人问他为什么不交女朋友，他的答案都是太费精力太麻烦。
　　当真遇到一个不粘人不电话轰炸的，他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反而时常挂在心上。
　　冯熠抬手看了眼时间，正想带阮棠离开，却见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冯拓撇开他带来的美女凑了过来。
　　走近之后，看到阮棠披着冯熠的白西装，“意外”完全不足以形容冯拓的心情，应该用“震惊”和“难以置信”比较恰当。
　　若是冯卓和冯熠的前任谈恋爱，冯拓丝毫不会奇怪，大侄子和他一样朝三暮四、游戏人间，可倒过来换冯熠和冯卓的前任……冯拓更愿意相信自己是在做梦，或者眼瞎了。
　　望见冯拓立在五步之外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和冯熠，阮棠冲他莞尔一笑，主动招呼道：“七叔好。”
　　听到阮棠跟着冯卓叫“七叔”，冯熠蹙了下眉。
　　这声“七叔”同样惊到了冯拓，他收拾好表情，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在冯熠的脸上看到肯定的答案，冯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错乱了好一阵儿，才镇定下来，转向阮棠，笑眯眯地纠正道：“你都跟冯熠好了，哪能再叫我‘七叔’，差辈了，以后叫‘七哥’就成。那什么，你跟老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昨天闲着无聊，给你刚发的那条点完赞，把你的朋友圈翻了一遍，一点都没看出来，捂得也太严实了。”
　　听完这一大车话，阮棠笑着叫了声“七哥”，然后专心扮羞涩，一个问题也不回答。
　　冯熠不止一次见过冯拓逐条翻看通讯录里的美女朋友圈，他想象了一下冯拓垂涎三尺地和身边的男人点评阮棠的身材脸蛋气质、显摆能一眼看出哪里P了的猥琐模样，面色不豫地伸手要过阮棠的手机，打开她的微信，找到冯拓，当着两人的面，删除了好友。
　　在冯拓“凭什么凭什么”的抗议声中，冯熠拖起阮棠的手，走出了宴会厅。
　　走到无人的地方，阮棠问：“你为什么删我好友？”
　　冯熠自然不会和她说他亲爱的堂弟是个货真价实的猥琐男，岔开话题，不答反问：“‘小脑斧的胡萝卜’是什么意思？”
　　阮棠避重就轻地笑了笑：“把你单独放一组，想你的时候，可以发仅对你可见的朋友圈。”
　　冯熠挑了挑眉，原来那条“谢谢亲爱的”，不是为了显摆手镯以及与他的关系，是专门发出来糊弄他的，难怪冯拓翻遍了她的朋友圈也没发现他们在一起，亏他还为了配合她“官宣”，破例点了个赞。
　　“挺有意思，以后多发点‘仅对我可见’，每天一条。”不等身侧的小女孩开口，冯熠又发出邀请，“带你去吃点东西？”
　　阮棠没有立刻回答，打量了片刻冯熠英俊清贵的脸。不得不承认，互不联系的这一周她心情不佳，更没想到的是，冯熠此时此刻的示好让她有一丢丢愉悦——毕竟这样优越的恋爱对象可遇不可求，错过了总觉得有点可惜。
　　闲着也是闲着，跟他谈一场单纯享受对方的权色、随时可以撤退的恋爱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成功说服了自己之后，阮棠抛下所有纠结和不平，把手放到冯熠递过来的手中，声音软软的撒娇道：“想吃关东煮。”
　　取到寄存的大衣后，冯熠替阮棠穿好，和她十指紧扣地走出了酒店。
　　这间酒店是陆西宁家的，阮棠中午的时候就跟着她入住了楼上的套房，休息、梳妆，全然不知道半天的工夫，外头变了天。刚走出玻璃门，她就被深冬呼啸的冷风逼地后退了一步，冯熠脱下身上的羊绒大衣，把光着腿的她裹了进去。
　　只露出一颗脑袋的阮棠刚抱怨过冷，又惊喜地发现外头当真飘起了雪，立刻挣脱开冯熠的怀抱，伸出纤细莹润的胳膊去接，一脸雀跃地回头朝他笑：“初雪欸。”
　　虽然不觉得下雪有什么稀罕，冯熠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下个雪就高兴成这样，完全是小孩子脾气，难怪动不动就不高兴……算了，她年纪小，他多花点耐心慢慢教。
　　阮棠原本想支使冯熠去路边摊给她买关东煮，发现下雪了，又觉得热腾腾的寿喜锅和烤肉才配得上初雪，便要司机把车子开到他们常去的日料店。
　　情绪会影响食欲，这一周她都没好好照顾自己的胃，趁着心情好，自然要多吃，吃过寿喜锅、烤和牛、海胆蒸蛋、铁板鸭胸，她又喝掉了半瓶柚子梅酒，走出日料店，被冯熠车上的暖风一吹，很快睡了过去。
　　阮棠醒来时，已经接近零点了，她迷茫地半坐起来时，冯熠刚好洗过澡，从浴室出来。
　　再次看到阮棠一脸受惊地望着自己，冯熠“嗤”地一笑，解释道：“你睡着了，当时已经过了十点，就是把你送回学校，你们宿舍大概也关了。”
　　那可以送她回家啊！阮棠不愿意让冯熠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镇定了一下，说：“你家只有一个卧室。”
　　冯熠“嗯”了一声，坐到了床上：“你要不要去洗澡？”
　　冯熠一坐过来，阮棠立刻跳下床，断然拒绝道：“不用了，我中午洗过澡，现在很香，刷牙洗脸就好。”
　　冯熠起身带她去洗手间，给她找好牙刷、毛巾、洗面奶、润肤霜后，垂下头在她的脖子和锁骨间闻了闻，肯定道：“是很香。”
　　……什么嘛，看上去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私下居然这么轻佻，姓冯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不得不说，浪荡成性的冯拓和冯卓影响了她对所有冯姓男人的观感。
　　磨磨蹭蹭地洗漱好后，依旧穿着抹胸纱裙的阮棠没有换上冯熠递上的男士睡衣，她不肯被他看出自己的忐忑，强装淡定地撩着头发笑了笑：“我睡饱了，不想浪费初雪夜，要看通宵电影，卧室让给你睡。”
　　冯熠点了点头：“想看什么，我给你放。”
　　“不用，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我自己研究。”
　　冯熠没勉强，任由阮棠坐到客厅沙发前摆弄几乎没用过的投影仪。
　　阮棠刚刚选定一直没勇气看的《忠犬八公的故事》，冯熠就拎着一瓶刚刚打开香槟和两支杯子，坐到了她身旁。
　　看清阮棠眼中的诧异，他笑了笑：“初雪夜不能浪费，一起看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和反复阶段结束，正式步入恋爱


第14章 
　　阮棠下意识想说“你留下看电影，我去睡觉”，又怕睡着了更危险，只好乖乖待在沙发上。
　　她的性格虽然外放，但在男女之事上比同龄女孩更保守，这全是担心有人打漂亮女儿坏主意的唐芸时常在她耳边危言耸听，添油加醋地讲各种坏男人骗大小女生肚子、毁了她们一生的事例的功劳。
　　阮棠这一脸警惕、又强装淡定的模样逗乐了冯熠，他倒了一杯香槟递到她手边：“尝尝看。”
　　刚刚在日料店喝掉大半瓶酒的阮棠随口扯道：“谢谢，我不会喝酒。”
　　冯熠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自酌自饮。
　　阮棠一开始还担心他借酒装疯、做出格的事儿，握紧了手机时刻防备着，很快就被电影剧情吸引，投入了进去，不知不觉间，她喝下了许多杯冯熠递过来的香槟。
　　酒宴上的香槟、日料店的梅酒和冯熠开的这瓶度数都不高，但三种酒掺着喝，格外容易醉，电影演到后半部分，阮棠不知是哭的，还是醉的，头越来越晕。
　　听到冯熠询问她“还好吧”,她接过他递上的纸巾，擤着鼻涕问：“小八一只狗流浪那么可怜，你怎么都不哭？”
　　“我为什么要哭？”
　　“早就知道你没同情心，你是坏人。”
　　冯熠意外了一秒，笑着问：“我怎么就是坏人了？”
　　“你就是很坏！”
　　阮棠醉了七八分，眼圈和鼻尖哭得又红又肿，她原本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上，说到这个话题，立刻挺直了背，一脸愤慨地掰着手指头数冯熠的罪状：“你利用我家的困难逼我低头，随口说一句话，我们全家人紧张了整整两天！你把我拉到你家，又丢下不管，我的手机没电，可怜兮兮地找不到充电器，还又冷又饿！你明知道我生气了，却不肯吃我夹的红薯泥！”
　　“做错的全是你，送我回学校的时候，竟敢像教导主任训学生、老板给员工颁发工作守则那样提要求、立规矩！我最讨厌最讨厌你这种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有钱，就自以为是的人，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喜欢你。”
　　所以，确立关系后，她几次闹别扭的缘由分别是找不到充电器、他没吃红薯泥和提要求？冯熠啼笑皆非地问：“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听听。”
　　等了片刻不见阮棠再开口，冯熠侧头一看，刚刚还在大声嚷嚷的小姑娘哭着哭着，又一次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
　　阮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十点半了。
　　前一天看电影看到半夜，又哭又醉，她头昏脑胀、浑身不适，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枕边的手机就震了起来，阮棠摸到手机的同时，还摸到了放在她手机旁的充电器。
　　对她来说，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手机有电就有安全感，虽然又一次被冯熠丢在了家，但完全不会再感到焦躁。
　　于是，接到冯熠的电话时，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
　　“醒了？”
　　阮棠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嗯”了一声。
　　“我要开晨会，就没等你起床，中午约了人谈合同，赶不回去陪你吃午饭，不过晚上的饭局已经推掉了，你在家休息，我五点前会回去。”交待完一整天的行程，解释过为什么留她一个人在家后，为了防止再次被吐槽像年级主任训话，冯熠特地补了句，“可以吗？”
　　阮棠再次“嗯”了一声，小声抱怨道：“我今天上午是有课的，你应该叫醒我。”
　　“你穿现在这身去学校？”
　　听到这句话，阮棠低头看了眼自己，她昨天拒绝换冯熠的睡衣，是穿着去酒会的抹胸红裙睡的，就算起得来，也没法去上课。
　　“我等下让唐升过去送东西给你，你需要什么和他说。阿姨在保姆房，我把电话发给你，你早午餐想吃什么让她做，自己去衣帽间找合适的衣服换。”
　　“我想洗澡，可以用你的浴室吗？”
　　“当成自己家，每个房间都可以用。”
　　阮棠刚刚升起冯熠总算像个人了的欣慰感，就发现床上的两只枕头都有被睡过的痕迹……
　　从监控视频里看到小姑娘望着枕头愣神，冯熠无声地一笑：“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的爱好。”
　　“什么趁人之危？”
　　“小心床角。”
　　冯熠的话音还没落，阮棠的大腿就撞上了床尾的装饰品，见她疼的半蹲下来倒吸冷气，冯熠说：“我也撞上过，这两天就把这张床换掉。”
　　听到这句话，阮棠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撞到床角了？”
　　没等冯熠再说话，她就气急败坏地问：“你开了摄像头？快点关上！”
　　“嗯。”
　　阮棠抬头张望了片刻，补充道：“现在立刻马上关掉！”
　　“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关了没？”
　　“关了。”
　　阮棠犹不放心：“不关是狗！”
　　“……”
　　冯熠关上摄像头，隔了半分钟才再次打开，看到阮棠又凶又紧张的四处张望，他嗤地一笑，本想再逗她两句，无奈公事手机响了，只好说：“你自己玩吧，我去工作了。”
　　挂断电话，冯熠把阿姨的电话号码发给了阮棠，又交待唐升联系她。
　　接听过公事电话，他正想让另一位助理联系子公司的总经理，冯拓就推门走了进来。
　　冯拓虽然时常到总部上班，但只挂虚名不管事儿，在工作上，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替冯熠监视“皇亲国戚”们的动态。
　　一看到冯拓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冯熠便知道他找自己是想问八卦，皱眉说：“我有事忙。”
　　冯拓只比冯熠小一岁，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因而他是吃闲饭的冯家人中唯一不怵冯熠的。
　　冯拓大剌剌地打开冯熠的酒柜，拎了一瓶出来，坐到了沙发上：“你怎么跟阮棠好了？以前不是挺烦她的吗？”
　　见冯熠冷着脸不说话，冯拓了然地一笑：“是不是以前不觉得她哪里好，看到冯卓追她，心里又不舒服了？男人都一个样，掠夺和贱是天性，就喜欢抢、喜欢不搭理自己的……”
　　冯熠心高气傲，对冯拓的话嗤之以鼻，他承认，发现自己对阮棠有兴趣是在听到她和冯卓的事情之后，但并不认同冯拓的妄自菲薄，好胜心和征服欲人人都有，他这种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没输过的尤其明显。并且，三年前他也并没真的厌烦过阮棠，那时候她高中都没毕业，还是个小孩子，他怎么可能对小孩子产生想法。
　　冯拓脸皮厚，冯熠全程摆冷脸，他也死赖着不走，冯熠懒得动口赶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冯拓讨了个没趣，为了给这位整天摆架子的六堂哥添堵，他前脚刚走，后脚便重新加了阮棠微信。
　　收到来自冯拓的好友申请时，阮棠刚刚刷完牙，正要去衣帽间选衣服洗澡，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阮棠是通过冯卓认识的冯拓，她跟冯卓提分手之后，冯拓加了她的微信帮冯卓说好话、劝和，阮棠对这位整日笑呵呵的七叔印象不错，虽然他和冯卓一样热爱各种各样的美女，可起码光明磊落，明晃晃地拿钱换美色，愿者上钩、渣在表面上，总好过冯卓那种用“深情款款”欺骗好女孩的。
　　两人刚刚重新成为了好友，冯拓就发了个笑脸过来：“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以后有事找七哥，千万别跟七哥客气。”
　　巧了，阮棠现在就有事：“七哥，你和冯熠都在总部上班吗？能不能帮我看一下下他正干什么，有没有在看手机？”
　　“你给冯熠发信息他不理你？”冯拓正闲着，立刻来了精神，他太好奇冯熠和阮棠的相处方式了，很愿意掺和一下，“我就在他办公室呢，他刚走。”
　　“能麻烦你找一下他，偷偷帮我看一眼吗？保密！”阮棠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等着哈。”冯拓把阮棠脑补成了备受冯熠冷落、又不敢出声抱怨的小可怜，心生怜悯，在这一层晃悠了一圈，终于在半露天的空中花园外找到了冯熠。
　　他拍了个小视频发给阮棠：“打电话呢，工作电话。”
　　“谢谢七哥。”
　　“客气什么，七哥站你这边。”
　　确定冯熠没再变态兮兮地看监控，阮棠才放心地去洗澡。


第15章 
　　洗过澡，阮棠挑了件冯熠的运动卫衣换上，吹好头发走出洗手间时，看到了七八通来自唐升的未接来电。
　　阿姨已经按阮棠的要求准备好了早午餐，阮棠坐到餐桌前，给唐升打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唐升正忐忑，看到阮棠终于回了电话，战战兢兢地按下接听，恭恭敬敬地说：“阮小姐您好，冯总让我联系您，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阮棠想了一下，说：“电话里说不清，你加我微信吧，就是手机号码。”
　　阮棠挂上电话，叉起一根炒面，边吸边给唐升发信息，让他去陆家的酒店替自己收拾丢在套房里的东西。
　　唐升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半钟头，就替阮棠把行李箱取了过来。
　　“阮小姐，您看东西对不对？”
　　阮棠没看，拎出自己的T恤、牛仔裤和羽绒服，说：“你先别走，等我换好衣服，送我回学校去。”
　　唐升愣了愣：“冯总让您在家等他下班。”
　　冯熠五点钟回来，现在还不到一点，他家无聊的要死，她有课不去上，非得蹲在这儿等？
　　“你要不方便，我自己打车回去。”阮棠拎着衣服往卧室走。
　　“可是冯总让您在家等他……”
　　阮棠回过头，笑盈盈地问：“赶我走的是你，非得让我待在这儿的也是你。”
　　听到这话，唐升膝盖一软，过去得罪的太厉害，根本没法洗白，因此他犹豫了许久，至今没想出该怎么道歉，结结巴巴地说：“阮小姐，上次……上次在冯总家遇到您的时候，我不知道您和冯总……真，真的对不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特别感谢您没告诉冯总。”
　　“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以前对我凶是冯熠授意的，就是算账，我也只找他算，不会为难你的。”
　　唐升下意识替Boss挡枪道：“不，不是冯总授意的，是我自己。”
　　“欸？”阮棠一脸惊奇地看向他。
　　意识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对，唐升直冒冷汗。
　　阮棠没再为难他，笑着说：“那你等下送我回学校，以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唐升哪敢再说“不”，立刻点了点头。
　　阮棠之前洗澡用的都是冯熠的东西，眼下一身冯熠味儿，换好衣服后嫌弃了一下自己，从唐升拿来的行李箱里翻出惯用的洗漱用品，重新洗脸漱口，化了个超淡学生妆。
　　冯熠的公寓在CBD，距离阮棠的学校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幸而这个时间不堵车，赶到教室的时候，刚刚打上课铃。
　　冯熠忙完手上的事儿，给阮棠打了通电话，迟迟等不到她接，便打开监控看她在做什么，哪知找遍所有房间，他都没看到她，转而给唐升打电话。
　　唐升替阮棠把行李箱拖到女生宿舍楼，按她说的交给宿管阿姨保管，刚坐进车子，就接到了冯熠的电话。
　　“阮小姐现在在上课，她让我送她回学校……”
　　冯熠的声音里满是不悦：“她要走，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只让我替她买东西，又没让我看着她——唐升只敢在心中抱怨，嘴上说：“我现在还在阮小姐学校，知道她在哪栋楼上课。”
　　“你等在她学校，她一上完课，就接她回来。”
　　唐升把阮棠送到教学楼下就去宿舍楼了，只知道她在哪栋楼，不知道具体在几楼哪个教室，他给阮棠打了几通电话、发了几条信息，阮棠没接也没回，唐升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教学楼，一层一层找。
　　阶梯教室大，坐了约莫一百位学生，站在后门看不到正脸，他只好去前门探头探脑、挨个儿看，因为形迹可疑，引起了老师和学生的注意。
　　二十分钟的工夫，唐升只找了一楼的三间教室，两位老师中断正讲的课、出来询问。唐升是冯熠的生活助理，在冯熠面前虽然大气都不敢出，可因为熟知冯熠的行程，和他说得上话，在公司里还是很有面子的，连总部的高管们见了他都客客气气，面对老师质疑和学生们的集体打量，说不出阮棠念哪个年级哪个专业的他很是难堪。
　　教学楼一共六层，而阮棠下午只有两节课，唐升刚找完两层楼的时候，约了陆西宁做指甲的她就离开了。
　　前一夜没睡好，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坐进陆西宁的车子后直接昏睡了过去，直到坐进百货公司顶楼的美甲店，翻出手机找图给美甲店的小姐姐看时才发现唐升发来的信息。
　　“你找我有事吗？我已经离开学校了。”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唐升刚爬上六楼，他揉了揉略花的眼睛，看清阮棠已经离开了，立刻给她打了通电话。
　　“阮小姐，请问您现在在哪儿？冯总让我接您放学，把您送到他家。”
　　“不用，我这边离学校很远，自己会回去的。”
　　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做指甲和手部护理起码要一个半小时，五点前是一定赶不回冯熠家了。阮棠本想给冯熠回个电话，恰逢美甲小姐姐推荐款式，这么一打岔，就忘了。
　　因而冯熠下班的时候，打不通阮棠的电话，不悦之余，自然没给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唐升好脸色。
　　冯熠从不训斥身边的工作人员，可唐升他们依旧怵他，挂断来自Boss的电话，唐升欲哭无泪——钱难赚，屎难吃，说好的不会为难他呢……
　　阮棠做好指甲和手部护理、走出美甲店的时候，已经六点钟了，她翻出塞进羽绒服口袋的手机，看到三通来自冯熠的电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完了完了，我忘给他回电话了。天都黑了，冯熠说他五点回去，让我在家等他来着。”
　　“才六点一刻，你干吗这么紧张？你家冯叔叔很凶吗？让他过来接你好了。”
　　“我哪敢让他来接，”阮棠用手拉了拉眼角，摆了个冯熠式冷脸给陆西宁看，“他现在肯定是这种表情。倒也没有很凶，就和你家司叔叔差不多，太高冷太有距离感了。”
　　“我家司裴很温柔啊，才没有高冷，别说晚一个钟头，等一晚上他也不会生气。”、
　　阮棠捉起陆西宁的手，拍了张照片，柠檬味儿十足地说：“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未婚夫妻，我们是莫名其妙开始、随时可能拜拜的塑料情侣，怎么能比？男朋友对我不好，你可要多疼我，快点绕路送我去他家啦。”
　　阮棠和陆西宁做的是同款不同色的渐变美甲，怕直接给冯熠打电话会遭遇冷脸，她把陆西宁的浅金色指甲发给冯熠后，又发了自己的银白色指甲，然后传了条语音给他：“你猜猜看哪个是我？猜对了有奖励。”
　　收到失踪了一下午的女朋友的信息，冯熠没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第二个是你。”
　　阮棠“咦”了一声，惊奇道：“你怎么会认出来？”
　　“你朋友弹钢琴，不可能留长指甲。”
　　切……换作会讨女朋友欢心的男人，一定会答“我当然认得你的手”。
　　阮棠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上课的时候关静音，下课后忘记看了，昨天就和宁宁约好了做指甲，刚刚手没有自由，没有看手机。”
　　“嗯。你现在在哪儿。”
　　阮棠把百货公司的名字报给了冯熠：“离你家很近，不过现在堵车，要绕路的。”
　　“你找个地方等我，我去接你。”
　　一旁的陆西宁听到这句，待阮棠挂断电话，笑着说：“冯叔叔哪里凶了，也很温柔啊。”
　　咦，她答应在家等他，却连电话都不回，失踪到六点多才出现，他都不生气的吗？换作她一定会很生气呢……
　　阮棠挥别了陆西宁，坐进了一楼的星爸爸等冯熠，只等了一刻钟，冯熠就到了。自觉做错了事，隔着玻璃窗看到冯熠时，阮棠没敢等他进来接，笑靥如花地跑出了咖啡店。
　　阮棠冲过来的速度太快，冯熠被撞得倒退了两步，才牵起她的手，说：“我让阿姨做晚饭了，走回去正好吃。”
　　“走回去……”阮棠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步行二十分钟就到家，开车要堵三十分钟。”从阮棠的脸上看出不情愿，冯熠说，“整天坐着躺着对身体不好，你该多运动。”
　　“可是很冷，我们打车吧？”她是乘陆西宁的车过来的，轻薄款的羽绒服里只穿了T恤和牛仔裤，秋裤都没加，前一天刚下过雪，气温那么低，走回去会冻病的好不好。
　　听到这话，冯熠松开了牵阮棠的手，把她揽入怀中：“走快点就不冷了。”
　　虽然比刚才暖和了一丢丢，可她才不想走路，还不如刚刚央陆西宁送她。发现男朋友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对强迫她饿着肚子走路的冯熠有些不满的阮棠找茬道：“晚饭吃什么？”
　　“清蒸鱼，炒时蔬和粥。”冯熠应酬多，极少在家吃饭，他口味清淡，不习惯晚餐吃得太油腻。
　　“我不爱吃鱼，现在又冷又饿，要吃烫烫的火锅。”
　　“去哪儿吃？”
　　阮棠的小性子来得快也去得快，发现冯熠完全不和突然闹脾气的自己计较，也就不气了：“到超市买食材，我来做，就当没接到你电话的赔罪。”
　　两人去了冯熠家附近的超市，阮棠一整天只吃了一顿饭，又冷又饿，看到什么都想吃，选了满满一购物车，走到水果区的时候，她回头看向冯熠，吐槽道：“我翻过你家冰箱，没有零食就算了，你都不吃水果的吗”
　　“我在家的时候少，你搬过来的话，喜欢什么，让阿姨准备。”
　　……这是在邀请她同居？疯了么，她看上去是那种很随便、没约两次会就愿意和男人同居的女生吗？
　　见阮棠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冯熠笑了笑：“大四的课不多吧？我没空送你去学校的时候，可以让司机送你。”
　　据说老男人最爱欺负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阮棠收起讶异的神色，淡定地回绝道：“不用了，你家阿姨做的饭没味道，我搬过去会饿瘦的。”
　　虽然她是在找借口，但冯熠家阿姨做饭的确不好吃，厨艺远比不上她家阿姨，不过她家阿姨话巨多，时常撺掇她妈妈和阮鑫乔斗，不像冯熠家阿姨那样不多话、不打探、做完手上的事情就回避。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冯熠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许是冯熠给阿姨打了电话，桌上并没有晚餐。
　　阮棠饿透了，也冻僵了，一进门便踢掉鞋子，从购物袋里翻出薯片充饥。
　　冯熠脱去外套、调高地暖的温度，再走回客厅时，又累又饿的阮棠仍旧坐在地上吃薯片。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见声称要做饭赔罪的阮棠吃得津津有味、还开了瓶可乐，他无奈了一下，问：“你确定吃火锅？我让阿姨准备。”
　　听到这话，阮棠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拎着几只购物袋去了厨房：“不用不用，我来！我最喜欢做饭了。”
　　冯熠走到她刚刚坐的地方，拎起她扔在地上的包和羽绒服，抖掉上面的薯片渣，无语了片刻，把它们收进了衣帽间。
　　他有点强迫症，东西一定要放回原处，桌面从不放东西，家里像样板间一样整齐，阿姨几乎不需要收拾，每日擦掉表面的浮尘就好，如果阮棠住过来，怕是要给人家加薪。
　　冯熠捡起她吃剩的薯片和可乐，擦好溅上可乐的地板，走进厨房的时候，阮棠还在抱着手机研究菜谱。
　　听到脚步声，阮棠回头看向冯熠：“你要吃粥，我要吃火锅，中和一下，做粥底火锅。”
　　“你不会做？”
　　“看起来很简单，你等一下下。”
　　冯熠等了快两个钟头，洗过了澡，看完了文件，打完几通公事电话，阮棠才把她的粥底火锅端上桌。
　　对于小女孩的心血来潮，饿到九点多的冯熠原本没抱期望，打算礼节性的应付几口，让阿姨准备夜宵，没想到阮棠不止摆盘比餐厅更养眼，煮出的白粥也比他请的阿姨软糯香，难怪会吐槽阿姨做饭不好吃。
　　冯熠的妈妈是女强人中的女强人，别说下厨了，小时候都没怎么抱过他，因而冯熠一贯欣赏温婉柔顺的女性，两位前任皆是这一款，时不时会下厨照顾他的胃，冯熠对食物的要求不高，干净新鲜就好，礼貌道谢之余没什么其它感触，远没有此刻的惊喜感，许是阮棠的性格长相和温婉柔顺不搭边，才让人觉得意外。
　　难得下一次厨，阮棠自然要拍拍拍，冯熠已经吃到三分饱了，她才选出看上去最有食欲的几张，修好发到朋友圈——“我太喜欢做饭啦。”
　　看出阮棠在发朋友圈，冯熠滑开手机点了个赞，还没退出来，就看到了冯拓的回复：“这是在老六家做的？给我留一口，这就到。”
　　“你又把他加回来了？”
　　“他不是你弟弟么，我哪敢不理。”
　　冯熠“嗤”地一笑，话说得真乖巧，可她如果听他的，就不会搭理冯拓了。
　　冯熠吃东西的时候不习惯讲话，阮棠也懒得找话题，两人安安静静地吃过饭，冯熠放下碗筷赞许道：“很好吃。”
　　阮棠不是谦虚的人，自夸道：“那当然，在外头吃过的菜，我基本都能做出来，不过我在家很少下厨，不想便宜阮鑫乔。”
　　“昨天睡得晚，今天早点休息吧。”
　　阮棠闻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十点多，又回不了宿舍了。
　　“你送我去陆西宁家吧，”对上冯熠的目光，阮棠解释道：“你家没我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让唐升照你箱子里的牌子和尺码买过化妆品和衣服了。”
　　“……”听到替她准备好了留宿物品，阮棠更觉得这人用心险恶，“你家只有一张床，你个子那么高，睡沙发多辛苦啊。”
　　冯熠望着这头明明很紧张、却强撑着不肯认怂的单纯小脑斧笑了笑：“也是，那你睡沙发好了。”
　　？？？？？？
　　阮棠洗过澡，正准备去睡客厅，却发现冯熠已经换好睡衣，半躺在沙发上了。
　　回头看到阮棠，冯熠起身将她送回卧室，拔掉门锁上的钥匙，放到她的手心里：“千万锁好门。”
　　“……”
　　阮棠朝冯熠挥了挥爪子：“晚安。”
　　“晚安。”赶在卧室门关上前，冯熠问，“我的奖励呢？”
　　阮棠怔了一下才说：“我做晚饭给你吃了啊。”
　　“那是你不接电话的补偿。”
　　“……你想要什么奖励？”
　　冯熠没回答，只把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嘴唇上，他暗示得太明显，阮棠无语了一下，只好踮起脚尖去吻他的脸颊，哪知冯熠偏头避开了，趁她疑惑的空隙，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嘴巴……
　　这个吻其实很短暂，关上房门倒在冯熠的床上时，阮棠却觉得四周充满了他身上的气息，不过似乎并不令她感到讨厌。
　　……
　　隔天一早，冯熠便把阮棠送回了学校，他晚上有应酬，两人没有见面，只在睡前发了几条信息。
　　周三的傍晚，冯熠给阮棠打了通电话，要陪她去Maggie姐的店里取发箍，其实比起男朋友，阮棠更愿意和闺蜜同去，可以一起试衣服、看包包，慢慢享受其他服务。
　　然而发箍是冯熠买的，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发了条信息给陆西宁爽约。
　　陆西宁念的音乐学院就在丹枫街附近，收到阮棠的信息时，已经等在Maggie姐的店里了，她抱怨过阮棠重色轻友，又提醒道：“你等下要和冯熠一起过来？沈冰琛也在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起入v，更新时间换到早晨八点。
　　这本是小短文，一月下旬完结，《月亮河》大概二月底开，和这本风格不同，喜欢的宝宝可以先收藏。
　　《月亮河》
　　李见微一直讨厌自己的名字，直到叶知萌眉眼弯弯地冲他笑：“见微以知萌，我们的名字出自一句话呢。”
　　只可惜那时候，她是他好兄弟的女朋友。
　　说出去谁会信，飞扬跋扈的微哥也会偷偷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
　　校园文
　　飞扬跋扈又安静深情
　　前期男主暗恋


第16章 
　　阮棠挂断电话, 看了眼时间，离和冯熠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她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了, 时间一到, 穿上外套就可以出门。
　　百无聊赖间，她用了点小心机, 对着镜子在锁骨和耳骨上刷了层高光, 灯光照上去, 像闪烁着无数细碎的钻石，烛光晚餐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被对方注意到最漂亮精致的地方。
　　等下要和冯熠去她很喜欢的餐厅吃晚餐，阮棠不肯多穿，除了丝绒长裙和羊绒大衣, 只有一双丝袜。要去的两个地方都有暖气，出了宿舍楼直接上车倒是不会冷，可冯熠的车子太高调, 只能停在西门，从宿舍光腿走到西门会冻死吧？她倒是可以套上裤子, 跑进冯熠的车里再脱，可大概要被他当成智障。
　　阮棠正在冻死和被嘲笑间犹豫不决, 冯熠突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说他临时有事走不开, 等下直接到餐厅，让司机到学校接她, 阮棠瞬间想起了唐升的那辆低调的奥迪Q5可以开到她宿舍楼下, 立刻说：“你让唐助理过来接我就好。”
　　等待唐升过来的空隙, 阮棠点开了班级群，意外看到了唐升的侧脸、背影以及车的照片。
　　“这就是前天下午那个形迹可疑的人，女生们注意一下他的衣服和车牌。”
　　“我前天在教学楼看到他了，一身名牌，奶帅奶帅的，车也挺贵，不像是坏人呀，就是慌慌张张的，有点奇怪。”
　　“他从教室前门的窗户，一个女生一个女生地看过去，遇到老师询问，他只说找人，连班级和名字都讲不出来，表情也很奇怪……那种奸杀囚禁追不到的女生，往前女友脸上泼硫酸的，很多看上去都像他这样斯斯文文的。”
　　“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找，找了整整一下午，这得是有多深刻的爱恨情仇。”
　　前天下午……唐升是在找她吧……阮棠无语了一阵，正想给唐升打电话，让他不要来了，他就先一步打了过来：“阮小姐，我已经在您宿舍楼下了。”
　　“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车开走，千万别停到学校门口，离门远一点！”
　　“我按您的意思，开的自己的车。”
　　“就是你的车才不行，你快点离开，不要在我学校停留。”
　　唐升再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Boss的女朋友，照办了。他停车的地方离宿舍楼太远，阮棠只好套上裤子走过去。
　　一坐进他的车，阮棠就交待道：“你最近都不要到我们学校附近来。”
　　从阮棠的语气里听出嫌弃，唐升的嘴角往下撇了撇，似乎有点委屈。想着唐升前天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有她不接电话的责任，阮棠心生愧疚，从包里翻出中午买的手工饼干，递给了正开车的他：“谢谢你来接我，礼物。”
　　唐升怔了一下，受宠若惊道：“应该的，这是冯总交给我的工作。”
　　“前天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上课开静音了。”
　　“您客气了，没照顾好您，是我的问题。”
　　“别一口一个‘您’好不好，都被你叫成阿姨了，你是九几年出生的？皮肤好好，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从学校到餐厅地下停车场，一路上两人迅速冰释前嫌、熟络了起来，唐升时常跟在冯熠身边，下次她可以偷偷拜托他帮忙看冯熠有没有在看监控。
　　车子停稳后，阮棠让唐升先下车，偷偷在后座脱掉了穿在丝袜外的裤子。她正想把裤子卷一卷塞进包中，后座门突然打开了，恰好同一时间到车库的冯熠探身问：“怎么不下车？”
　　看到冯熠，阮棠立刻扔掉裤子，理了理头发，搭着他的手，姿态优雅地下了车。
　　这种为了见某个人精心打扮，又不肯让他看出来的小纠结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冰琛”这三个字激起了斗志。
　　两人牵着手往电梯处走，唐升本要驾车离开，在后座看到阮棠的裤子，追过去还给她。
　　余光瞥见唐升拿着裤子走近，阮棠回头朝他使了个眼色、摆了下手，唐升虽然不解，但跟在冯熠身边多年，最会察言观色，立刻会意地赶在冯熠转头前，把裤子藏到了身后。
　　冯熠不知道阮棠和唐升在做什么，只看到了两人眉来眼去，虽不至于吃唐升的醋，却心生不快，看向他的目光远比平时凌厉。
　　唐升膝盖一软，再次感叹钱难赚，Boss的女朋友得罪不起，也巴结不起。
　　走进电梯的时候，阮棠瞥了眼镜中的自己和冯熠，陶醉了一下下，之后的两个钟头，两人就着对方的美貌，吃了一顿身心愉悦的晚餐。
　　……
　　两人到Maggie姐的店里时，已经超过九点钟了，沈冰琛居然还没离开，正坐在一层的沙发区喝茶、翻杂志。
　　如果阮棠没记错，沈冰琛今年29岁，这两年她常驻日韩替沈家打理海外业务，没怎么回Z市，就算回来，她这种事业女性也只出席商务酒会，不会参与小女生们的聚会，因而距离阮棠上一次看到她，已经隔了快三年了。
　　沈冰琛的五官不算特别美，胜在气质优越。这种气质型美女最耐老，三年的光阴只给她平添了几分干练。
　　Maggie姐下午的时候就不对外营业了，因而听到门处的响动，沈冰琛回头看了过来。
　　许是一早就听说他们会来，沈冰琛看过来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意外。记起三年前和沈冰琛的对话，阮棠的心中涌出一股气，挣脱掉冯熠的手，先一步进了门。
　　这一次她为什么变脸，冯熠不用猜就知道，他揽住阮棠的肩，把刚甩开他手的小姑娘拥入了怀中。
　　阮棠要面子，不肯被沈冰琛看出自己在意，没再挣扎，一脸高冷地任由冯熠揽着。
　　冯熠和阮棠还没走近，沈冰琛就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对冯熠笑道：“下午刚听说你们在一起，晚上就遇到了……有点意外，恭喜恭喜。冯熠，那天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冯熠回了个浅淡的笑：“饭局上不便谈私事。”
　　“你的意思是，我那天和大家分享马上订婚的消息很不职业了？”
　　冯熠不爱抬杠斗嘴，忽略掉沈冰琛的问题，耐着性子向阮棠解释道：“我跟冰琛是朋友和很好的合作伙伴，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关系。”
　　沈冰琛失神了一秒，很快和颜悦色的帮腔道：“外头那些关于我和冯熠关系的传言，都不是真的，之所以一直没澄清，全怪追冯熠的女孩太多，他非要拉我挡掉麻烦。”
　　见阮棠依旧冷着脸不出声，连场面话都不肯说一句，沈冰琛很是讶异，她本以为阮棠好不容易上位，会藏起情绪，小心翼翼地讨冯熠欢心。
　　沈冰琛看了冯熠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全然不嫌女朋友不识大体，怔了片刻，对阮棠笑道：“阮棠妹妹还在怪我那时候去找你、让你别再联系冯熠吗？那是冯熠的主意，当时你快高考了，我和他都怕你分心，我其实很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阮棠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高高在上地暗指我的行为是恬不知耻的骚扰，是在关心我，为我好，我应该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
　　“不过，”赶在沈冰琛再开口前，阮棠说：“我讨厌你这件事，和你去找我说那番话其实没什么关系。”
　　沈冰琛从未被人当众说过“我讨厌你”，她难堪了片刻，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会和小姑娘计较，而后哭笑不得地向冯熠抱怨道：“冯熠，你看到了吧，这几年我为了帮你挡桃花，得罪了多少小姐姐小妹妹？在谈的这个收购案，你还好意思分文不让吗？”
　　阮棠的表现同样令冯熠感到意外，面对沈冰琛时，她比在冯卓面前更咄咄逼人。不过，阮棠会介意沈冰琛，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记起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冯熠压下本要说的话，耐着性子侧头对女朋友笑了笑：“给你订了条裙子，去试试？”
　　在来这儿之前，阮棠其实没想过要对沈冰琛无礼，本想摆出“我不在意你”的姿态，可无端地被沈冰琛说“有点意外”和“挡掉麻烦”时的表情刺激到了，在冯熠向她解释他们没什么前，沈冰琛看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屑，只调侃冯熠，并没想搭理她。
　　是啊，圈中人人都知道，沈冰琛是连冯熠都追不到的女人，冯熠一直对她青眼有加，她当然有资格瞧不上倒追冯熠的闲花野草，用“麻烦”来指代。
　　其实当年冯熠虽然冷淡，对她每日去他面前晃并没有表现出厌烦，偶尔心情好了，还会逗她两句，给她他有点喜欢和她聊天的错觉。如果他一早便和她说这是骚扰，她哪会坚持那么久……
　　她的自尊心从小就强，被沈冰琛嘲讽完伤心了一夜，隔天去找冯熠想问清楚，却看到他和沈冰琛并肩走出沣和总部，乘一辆车离开。沈冰琛刚刚看向她的眼神，和三年前没有两样。
　　阮棠明白自己道行浅，受不得委屈、存不住气，原本以为冯熠会因为她的无礼皱眉头、会替沈冰琛讲话，已经做好了一拍两散，转身走人的准备，没想到他不但选择纵容，还笑着哄她……
　　因此，当店员拿来准备好的礼服给她看时，听到冯熠问“喜不喜欢”，她收起摆给沈冰琛看的冷脸，冲他嫣然一笑：“好漂亮。”
　　阮棠跟着店员去试衣服后，冯熠对上沈冰琛带着七分无奈、三分委屈的目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抱歉，棠棠年纪小。”
　　沈冰琛大度地一笑：“我哪敢跟冯总的女朋友计较？”
　　一直在私人休息室讲电话的Maggie姐走出来看到冯熠，笑着打过招呼，问：“阮小姐呢，喜不喜欢我挑的裙子？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跟发箍很配呢。”
　　冯熠话少，沈冰琛替他答：“去试裙子了。”
　　见店员拿着沈冰琛订婚宴上要穿的礼服走过来，Maggie姐冲冯熠笑道：“你休息一下，我带冰琛去试改好的礼服。”
　　三楼有三个试衣间，阮棠在最靠近楼梯的这个，空间小地暖热，有点闷，店员替她穿好礼服、戴上发箍离开时，她特地叮嘱不要关门。
　　正对着镜子自拍，阮棠忽而听到了楼梯处传来的对话声。
　　“冯熠真是阔绰，买近两千万的发箍送刚交往的女朋友，眼睛都不带眨的，说真的，你当初没选他，后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冯熠各方面再优越，性格总归太强势了，结婚么，还是要选暖一点的。阮棠那种脾气……”沈冰琛轻嗤一声，“还不知道冯熠能忍她多久。”
　　沈冰琛说完这句一抬头，就看到盛装打扮的阮棠倚在楼梯把手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沈冰琛意外了一秒，拍了拍表情尴尬的Maggie姐，神情自若地对阮棠说：“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没有敌意。你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所以我想提醒一句，在外头一定要给男人面子，尤其是冯熠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仗着年轻骄纵无礼，第一次他或许觉得新鲜可爱，第二次第三次呢？我跟冯熠既是合作伙伴，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不会介意，换了别人可未必，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对冯熠这种男人来说，一个漂亮的小女朋友比事业重要吧？”
　　阮棠平生最讨厌的一句名言就是“在外头一定要给男人面子”，女人难道不需要面子吗？为什么要为了男人的面子，牺牲自己的骄傲？
　　这句话从自诩独立、精干的沈冰琛口中说出，真是讽刺。
　　不过，比起在冯熠面前装大度和不计较的沈冰琛，阮棠更喜欢现在的她。
　　阮棠撩了撩头发，摆出恃美行凶的姿态，回了一个嚣张的笑：“跟压根不熟的我讲这么一大车道理，你累不累啊？既然你和冯熠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不如把这些道理留到他面前念叨，劝他赶紧甩了不识大体的我。做人呢，有得就有失，想在某人面前装落落大方，就活该受气，你自己选的。”
　　说完这句，阮棠便施施然下楼了，切~就沈冰琛当着冯熠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也配在她面前说教？
　　Maggie姐唯恐阮棠在冯熠面前告状，送她和冯熠离开的时候，格外热络体贴，阮棠望着Maggie那张情真意切的笑脸想，什么和沈冰琛是好闺蜜，原来只是塑料情谊……要是有人嘲讽陆西宁，她一定同仇敌忾。
　　坐进车子，阮棠看了面无表情的冯熠一眼：“我是不是应该为了你，给沈小姐面子？对不起啦。”
　　这句“对不起”毫无道歉的意思，冯熠顿了顿才说：“你高兴就好。”
　　可是她一丁点也不高兴欸。一想到Maggie姐那句“当初没选他后不后悔”她就气闷，就好像只要沈冰琛乐意，冯熠就一定会和她在一起一样。
　　三年前阮棠一度以为他们在交往，过了很久才听沈茗子说她堂姐已经和家人澄清了，说什么和冯熠只是互相欣赏的朋友。
　　“我姐这么说八成是想给冯熠留面子，应该是冯熠追求她，她没答应”——沈茗子说这句话时洋洋得意、与有荣焉，以至于隔了三年，阮棠还一字不差地记得。
　　阮棠倒不介意她喜欢过的男人被别的女人甩，再美好的东西也未必人人欣赏，可沈茗子她姐沈冰琛……这是什么垃圾眼光。
　　正气着，她突然看到街边有卖烤红薯的，立刻让司机停车，笑盈盈地对冯熠说：“冯熠哥，我们去吃甜甜的烤红薯吧？”
　　冯熠蹙了下眉，让司机替阮棠打开车门，并嘱咐她吃完再上车，晚餐吃得很饱的阮棠光着腿站在小摊边愤愤地啃了两口烤红薯，扛不住天寒地冻，放弃怄气，回了车里。
　　闻到阮棠带进车内的烤红薯味儿，冯熠不自觉地往另一侧避了避。
　　阮棠挤了过去，想要送上红薯味的亲亲，冯熠再次躲开。
　　呵呵，这个男人果然对她没有半点真心。那为什么要往她身上砸钱砸时间，频频把她带到Maggie姐的店秀恩爱？
　　结合沈冰琛说的那句“那天和大家分享订婚的消息”，阮棠生出了一个猜测……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纠结了三分钟，便冒死试探道：“冯熠哥，沈冰琛要订婚了耶！”
　　“嗯。”
　　阮棠没错过冯熠的每一个微表情，毫无破绽，只好又问：“她的订婚宴你会带我去吗？”
　　“你想去捣乱？”
　　“你想我去捣乱吗？”
　　冯熠不觉得在他当面解释过和沈冰琛毫无暧昧后，阮棠还有继续和沈冰琛较劲儿的必要，他本想提点她两句成人世界的规则，对上她那双天真清澈、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睛，不自觉地想要纵容她使坏——大概他对明明嫌恶沣和的那群蛀虫长辈，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客套这件事充满了厌倦，才羡慕敢于不粉饰内心喜恶的阮棠。
　　“随你高兴。”大不了帮她擦屁股。
　　阮棠把这话当成了肯定和怂恿，果然啊……
　　她轻呵了一声，扬起下巴，带着三分不屑地说：“想我帮忙早说啊，何必绕那么大圈子，让我猜。”
　　“什么？”
　　“你一直倾慕、却追不到的沈冰琛要订婚了，你不甘心看着她嫁给别人，所以临时抓我当女朋友，故意带我去她好闺蜜Maggie姐的店里一掷千金秀恩爱，纵容我给她难堪，是想引起她的醋意和嫉妒吧？”
　　在冯熠表情寡淡的脸上看到困惑和讶异，阮棠更加确定就是这样的没错，她忽略掉心中的不平和悲愤，洒脱地笑了笑：“冯总需要我帮忙，讲一句就好了，你刚刚帮过我爸爸，我哪敢拒绝，一定好好配合。”
　　车内瞬间寂静了下来，感受到冯熠的低气压，司机唯恐自己喘气声太大，干脆屏住了呼吸。
　　冯熠的气场太强，阮棠也有一点点怵，她耿直了脖子，暗暗地说棠棠不要怂，就算等下被丢下车，也起码爽到了。
　　冯熠静默了许久，突然轻轻一笑，冷声说：“三个问题。第一，我一直倾慕，却追不到沈冰琛，你说这话的根据是什么？第二，我为了引起她的嫉妒，临时抓你当女朋友，带你秀恩爱——这么会编故事，你为什么不去写小说？第三，你在脑补了前面两条后，还愿意配合我，除了我帮过你爸，是不是还因为你觉得当初利用我报复冯卓，我有点无辜，所以你也有义务被我利用？”
　　听到第三个问题，阮棠当场傻掉，她错愕了半晌，下意识想否认，又觉得死不认账太没品，自己不能和冯卓一个德性，便清了清嗓子，怯怯地一笑：“利用你报复冯卓什么的，你是听谁说的？”
　　再次欣赏到女王秒变鹌鹑，冯熠笑笑：“听你说的。”
　　“欸？”
　　“那天你和冯卓吃完饭，在沙滩上互相甩锅的时候，我就站在你身后，后来你和你朋友打电话，说追我是为了打冯卓的脸的时候，我刚好也在你身后。”
　　？？？？？？！！！！！！！orz
　　求锤得锤的阮棠生出了冯熠在她身上装了摄像头的想法，可是……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忍了这么久才说出来，也太变态了吧……
　　妈妈呀，这个人好阴险好可怕，棠棠要回家。TAT
　　在经历了不作就不会死的悔恨和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迷茫后，阮棠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问题：“那个那个，如果我回答你前面两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冯熠点了下头，以示认可这个交换。
　　“你喜欢沈冰琛，但是一直追不到她什么的，好多好多人都知道，她堂妹沈茗子就四处传来着。”阮棠不自觉地噘了下嘴，“至于你拿我气沈冰琛，这是我基于你种种不合理的行为做出的合理推断。”
　　一个是传言，一个是揣测，虽然阮棠认为自己会这么想很正常，可到底没根据，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明明没理，还又委屈又不服气，冯熠被阮棠逗笑了，侧头看着她的眼睛问：“吃醋了？”
　　“什么呀……”为了他吃沈冰琛那种人的醋，做梦吗！
　　阮棠的反应让冯熠的心情重新愉悦了起来，他牵起她的手，放到膝盖上：“因为想。”
　　“欸？”
　　“因为想和你在一起。”


第17章 
　　因为想和她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阮棠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防止自己想太多。
　　这个问题其实她之前也问过，冯熠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她搞不清楚, 才会忐忑没底，胡乱猜测。
　　不知道是害羞, 还是刚刚在外头吃红薯冻的, 阮棠的脸颊浮起了小朋友才有的嫩粉色, 顿了顿，冯熠问了个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阮棠想了一下，决定做一名诚实girl，她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 才说：“你长得很好看，很聪明很优秀，年轻有为, 有钱有地位，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
　　瞥见冯熠挑眉, 阮棠在心中“切”了一声，难道你爱的是我的灵魂？都是成年人, 何必假惺惺。
　　不过, 她是不是应该学聪明点, 表演一下真心和不爱名利？男人好像都很吃那一套。
　　冯熠知道三年前的事，这让阮棠太太太意外, 也太太太心虚了, 以至于明明还来得及回学校宿舍, 看出他准备带自己回家，她也没好意思抗议。
　　洗过澡后，阮棠轻车熟路地占据了冯熠的卧室，正发微信向陆西宁哀嚎，让她帮忙分析冯熠为什么知道了真相，还和她在一起，同样换好了睡衣的冯熠就坐到了床的另一边。
　　冯熠看了眼一脸警惕的阮棠，说：“我睡前习惯坐在这儿看书，妨碍到你了？”
　　“……没。”明明有书房，为什么非得跑到床上看书，有案底的小脑斧虽然不满，但敢怒不敢言。
　　“卧槽！！！他居然知道！！！”陆西宁比阮棠更震惊，发完这条直接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阮棠偷偷瞟了全神贯注看书的冯熠一眼，转了转屏幕，点了拒接：“我在冯熠家，他就在我旁边。”
　　两人就老男人阴险狡诈心机深这个话题嘀嘀咕咕了一个多钟头，等待陆西宁回复的空隙，阮棠歪在床头睡着了。
　　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想睡沙发的冯熠终于等到女朋友睡着，放下手中的书，把她挪到枕头上，关上壁灯，躺到了一旁。
　　周四阮棠没课，冯熠也不开晨会，两人便在家吃早餐，阮棠正喝牛奶，手机突然响了，见是自家阿姨打来的，她意外了一下，按下了接听。
　　“棠棠，你在哪儿？快到医院来。”胡阿姨压低声音说。
　　“怎么了？”
　　“我和你妈妈一大早去菜场买鱼、煲了黑鱼汤，到医院送饭，遇上阮鑫乔她妈了，她找你妈妈麻烦，说你嫂子昨天半夜发高烧，到现在还没退，是妈妈害的……”
　　听胡姨絮絮叨叨地讲完事情经过，阮棠瞬间黑了脸：“我就到。”
　　坐在一旁的冯熠问：“出什么事儿了？”
　　阮棠没答，只说：“我去趟医院，你慢慢吃。”
　　阮棠放下牛奶杯，匆匆换上羽绒服，走出了冯熠家。胡阿姨虽然嘴巴有点碎，但在她家工作十年，和她妈妈朝夕相处、情同姐妹，明里暗里都帮着她妈妈讲话。
　　前天她嫂子剖腹产生了对双胞胎，阮棠去医院探望了一眼，包了个红包就离开了。她一早就和妈妈说过，阮森乔他妈才是正经婆婆，人家产妇有妈妈和正经婆婆照顾，不需要劳烦她。可她妈无论受了阮森乔他妈多少次气，也总是为了顾着她爸爸的面子，上赶子吃力不讨好。
　　工作日的八点钟，车最难打，阮棠正准备步行到地铁站，就听到了冯熠的声音：“上来。”
　　转头看到亲自开车的冯熠，满心怒火的阮棠怔了怔。
　　“这儿不能久停，快上来。”
　　听到这句，阮棠没再停留，坐进了副驾驶。
　　“去哪儿？”
　　阮棠迟疑了一下，报上了医院的名字。她十二分不想邀请冯熠观看现场直播，但想到妈妈在医院孤立无援，只好抛下面子。
　　阮棠一路上都黑着脸不作声，冯熠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开车的间隙，透过后视镜看了好几眼。
　　阮森乔太太住的那间医院离冯熠家不远，可早高峰堵车，绕了一段路，二十分钟才赶到。
　　车子停到停车场，阮棠解开安全带，对冯熠说：“谢谢你送我过来，我自己上去就好。”
　　冯熠“嗯”了一声，下车绕到副驾驶，替阮棠打开了车门。
　　阮森乔太太的病房在顶层，阮棠下电梯的时候，唐芸和胡姨就坐在病房外的休息区，而阮森乔他妈乔红娜，正和阮森乔的岳父岳母立在另一区窃窃私语。
　　乔红娜皮草、高跟鞋配红唇，手上还戴着闪眼的钻石戒指，与一大早就起床去菜场买鱼、煮汤，连头发都来不及收拾的唐芸对比鲜明。
　　看到阮棠，唐芸立刻起身迎了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阮棠面色不佳地盯着恰好看过来的乔红娜，冷声对妈妈说：“听说嫂子高烧不退，过来看看。”
　　人多少都有些欺软怕硬，乔红娜太了解阮棠的脾气，看到她，本能地皱了皱眉。
　　唐芸生怕女儿在亲家面前和乔红娜吵架，让人家看笑话，低声说：“你嫂子烧还没退，刚刚打了针睡着了，你回学校上课吧，等她烧退了我就走。”
　　“我上午没课，替你在这儿等，你和胡姨六点钟起床买鱼，煮汤送到这儿，还被事儿精挑刺，回去休息吧，别气病了。”
　　乔红娜同样不想在亲家面前和阮棠吵架，可听到这句“事儿精”，立刻炸了，阮鑫乔的脾气就是像她。
　　“唐芸，你女儿什么意思？你平时都是怎么教她的，这么和长辈讲话，教养呢？”
　　阮棠推开妈妈，走向乔红娜：“乔大妈，咱们俩是亲戚吗？你算我哪门子长辈？你隔三岔五就挑唆阮鑫乔欺负我妈，没事就跑到我家指手画脚，把我妈气出了子宫肌瘤和乳腺增生，还指望我好好跟你说话？”
　　“你当着你嫂子父母的面儿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挑唆过鑫鑫？你嫂子高烧不退在病房躺着，你特地跑来找茬是吧？”
　　阮棠冷嗤了一声，回敬道：“你儿媳躺在病房里高烧不退，你浓妆艳抹地跑到医院，是为了找我妈茬是吧？”
　　“剖腹产后、通奶前喝大补的汤容易造成产妇奶水堵塞、高烧不退，这一点除了我妈，你和嫂子的爸妈也不知道，没错吧？我妈送了两次汤，除此之外，嫂子也喝过别人送的补汤，没错吧？怎么就是我妈成心的？”
　　乔红娜不过是看唐芸好拿捏，才顺嘴数落她一顿，自知理亏，只好端起长辈的架子说：“我哪有那个意思，不过就是好心提醒你妈妈一句，让她以后照顾你嫂子的时候注意一点，刚剖腹产完就高烧不退，多伤身体。你从小就得理不饶人，拿不拿我当长辈不要紧，我看在你哥哥姐姐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吃亏是福，你总这样牙尖嘴利，将来要倒大霉的。”
　　“吃亏是福？”阮棠笑了，“这福气我不需要，留给你家阮鑫乔吧。什么叫提醒我妈，让她注意一下？你既然疑心我妈故意使坏，不如拿在鸡蛋里挑骨头的工夫，自己照顾儿媳和双胞胎。”
　　说完这句，阮棠不再理会乔红娜，转向阮森乔的岳父岳母：“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家情况特殊，让你们看笑话了。我爸妈结婚二十多年，我妈对阮森乔怎么样，你可以去问他，继母做到我妈这样的没几个。可是阮森乔呢，被某人挑唆的从小到大没叫过她一声‘妈’，没给过她一个笑脸，母子缘分强求不来，我妈对他好，是体谅我爸，没想过要回报，问心无愧就好。”
　　“前一段我爸和我妈商量，说嫂子怀的是双胞胎，她和我哥都要上班，带不了，你们也要工作，所以准备请个育儿嫂，让我妈帮忙带，我当时就觉得不妥，现在更不能同意。我妈不能出钱出力、再看人脸色。既然阮森乔没拿她当过长辈，她就没义务带双胞胎。更何况乔红娜既不愿意帮忙，又整天吹毛求疵，带宝宝的责任太大，我们负担不起，你们还是和我爸或者他们的正经奶奶重新再商量一下吧。”
　　听到这话，乔红娜急了，不顾亲家在场，指着阮棠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两个宝宝是阮家的亲孙子，不养在阮家，养在哪儿？”
　　“乔大妈，双胞胎只是我爸的亲孙子，不是你的亲孙子？享受阮森乔孝顺的是你，尽长辈义务的是我妈，你真以为除了你，别人都傻？另外，这是我们阮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就别瞎掺和了。”
　　“棠棠。”眼看乔红娜要狗急跳墙，一直立在电梯旁的冯熠走过来揽住了她，“你哥哥嫂嫂生了双胞胎，怎么不和我说？”
　　阮棠嫂子家也是开公司的，夫妻俩原本尴尬着不知道该帮女儿的亲婆婆、还是女儿的小姑子，正为难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沣和的冯熠，记起女儿提过他正和阮棠来往，阮森乔的岳父立刻笑着客套道：“冯总您太客气了，您那么忙，我们哪敢叨扰。”
　　阮森乔的岳母在一旁帮腔道：“是呀是呀，阮棠和亲家也辛苦了，这边有我们和森乔妈妈在就好，森乔中午也会过来，我们能照顾得了。亲家和阮棠连着三天过来照顾，太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阮棠笑了笑：“一家人，应该的。叔叔阿姨，我和我妈先走了，晚点再过来看嫂子。”
　　唐芸本想留下等儿媳退烧，见阮棠脸色不好，怕女儿数落自己，和亲家客套了两句，带着胡姨一起走了。
　　她有点怪胡姨多事告诉阮棠，姚红娜那个脾气，被阮棠这么一数落，转头就得去找阮玮业闹，她一直忍气吞声，就是不想让整日辛苦忙生意的丈夫再因为家事焦头烂额……
　　当着冯熠，唐芸不好和女儿多说，开车带着胡姨回家了。
　　目送妈妈离开后，阮棠略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冯熠：“冯熠哥，谢谢你过来救场。”
　　这下好了，她不止是利用他的心机girl，还是泼妇……
　　冯熠嗤地一笑：“你还需要我救？我是上去瞧热闹的。”
　　“……”
　　“饿不饿，去外面吃早饭吧？”
　　阮棠坐进副驾驶，蔫蔫地摇了摇头：“没胃口。”
　　见她情绪灰败的把头靠在车窗上愣神儿，冯熠问：“大获全胜，你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妈之所以忍着乔红娜，是为了我爸。乔红娜丢了面子，肯定要去找我哥哭，我哥再去找我爸，我爸最近忙到胃痛都没空去医院检查，还要为家长里短左右为难。”
　　冯熠很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阮棠完全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子，从小被父母宠着，所以任性骄纵，原来也会替家人着想。
　　“不过，我也不是图一时爽快才冲过来吵架的。我和我妈，跟乔红娜、阮森乔、阮鑫乔立场不同，矛盾注定没有办法调和。想要人人都夸好，就要受委屈，我不想每一次都是我妈受委屈。而且像阮鑫乔和乔红娜那种自私自利的人，根本没心，讨好她们没用的，卑躬屈膝只会被她们瞧不起。已经吃了亏了，就不能再受气，面子和里子，起码要挣一样回来吧？反正对乔红娜再客气，我们跟她都不可能化敌为友。”
　　这番话阮棠是说给自己听、用来说服自己的。家庭矛盾最伤人，她也不想让爸爸左右为难。
　　冯熠“嗯”了一声，表示认同，等红灯的空隙，他侧头对阮棠笑了笑：“想不想面子里子一起要？”
　　“嗯？”
　　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可以。


第18章 
　　阮棠情绪不佳, 回到冯熠家，毫无胃口地吃了几口水果, 就抱着膝盖坐到沙发上发呆了。
　　瞥见她时不时看向手机, 冯熠坐过去问：“等谁的电话呢？”
　　“我爸爸。”
　　以乔红娜的性格，必须已经告过状了, 阮棠料定她爸会打电话找她, 准备了一大车话想要理直气壮地宣布, 她妈妈绝对不会替阮森乔带孩子，绝对不在劳心劳力的同时，随时接受乔红娜的检阅和挑刺。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她爸敢责怪她、非要把双胞胎接回家里让妈妈日夜照顾, 她就拉着妈妈离家出走，住到外公外婆家，让爸爸自己在家带孙子。
　　可是爸爸迟迟没有打来电话责备, 她反而觉得愧疚。
　　其实一直以来，在这个家里, 最辛苦最委屈最受气的是她爸爸。她和阮鑫乔、阮森乔，无论谁受了委屈都可以跑到爸爸那里抱怨诉苦, 哭闹要补偿要安慰, 妈妈偶尔也会因为受了继子继女的气, 冲爸爸摆冷脸，而爸爸永远只有被数落被埋怨的份儿, 找不到发泄的对象。从小到大, 她看到过无数次陷入两难的爸爸一个人躲在阳台, 抽着烟唉声叹气。
　　阮鑫乔怨恨妈妈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乔红娜当初为了出国提离婚，甩下两个孩子就走，过了几年，她在国外混不下去，回国后看到前夫的事业有起色，又跑过来认错求和、百般讨好爷爷奶奶，想要复婚。
　　要不是那时候她爸妈已经恋爱两年，有感情了，爸爸很可能会为了一对儿女，听爷爷奶奶的话，和乔红娜复婚。
　　阮鑫乔当时五岁，为了她爸妈能复婚，在乔红娜的挑唆下不断对爸爸哭闹、为难妈妈，妈妈那时候就该分手的，可她因为割舍不下感情，不但选了hard模式，闭眼跳火坑，还以为五岁的阮鑫乔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亲口答应婚后不会生育。
　　为了顾及年幼儿女的情绪，爸爸忽略过她和妈妈，后来意识到了问题，一直在补救，妈妈体谅爸爸，为了他忍让的同时，爸爸也对她们母女很好，关心体贴，把经济大权交给牺牲事业的妈妈，所有收入都清楚地告知，给妈妈买房买车买保险，肯定她的付出，在财产上对三个儿女一视同仁，感情上偷偷的偏心她这个小女儿一点点。
　　爸爸长相好，人品好，脾气好，有能力，要不是瞎了眼选到除了高挑漂亮一无是处、还自私凉薄到极点的乔红娜，也不至于一辈子在妻子小女儿和儿子大女儿之间左右为难，受夹板气。他努力两头讨好，想要找平衡，却永远都无法平衡。
　　儿女都生了，就和乔红娜锁死了凑和一辈子呗，干嘛还二婚。和乔红娜复婚只受她一个人的气，二婚受的是一家人的气……
　　看到身边的小女孩托着脑袋唉声叹气，冯熠忍着笑把她揽入怀中：“怕你爸爸训你？如果他打电话，我来接。”
　　“为什么你来接？”
　　因为他还有点面子，可以让阮玮业有所忌惮，不至于责难阮棠。哪怕在至亲之间，也是有一定势利存在的。阮棠这种半分气也受不了的个性确实容易吃暗亏，但是有他在，或许不会。
　　等不到冯熠回答，阮棠重重地叹了口气：“冯熠哥，你有没有觉得，人生好艰难，活着好累啊。”
　　小女孩这心事重重的模样惹得冯熠哭笑不得，又满心柔软——护着一个人，让她可以永远不长大、不对生活妥协，也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冯熠哥，你以后选结婚对象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千万别二婚哦，我爸爸现在又要想办法摆脱公司的困境，又要被阮森乔抱怨我不给他留面子，还要协调谁来照顾双胞胎，好惨。”
　　前一刻还嘴角带笑、眼神温柔的冯熠听到这话立刻冷下了脸，他松开拥着阮棠的手，冷声说：“叫冯熠就好，我不是你哥。”
　　？？？？？？
　　对于冯熠的突然变脸，阮棠很是不解。
　　什么嘛，她为了他后半生能过上清静的日子，好心好意地提醒，这人居然给她气受？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很多人婚姻不幸，就是因为择偶的时候没意识到结婚意味着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活五十年。朝夕相处，不出意外的话，下半辈子都要和对方捆绑在一起，比父母更亲密。
　　所以脾气合不合，有没有话说，比外在条件重要的多。她以后选结婚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睛，绝对绝对不要找冯熠这种阴晴不定，性格糟糕的！
　　冯熠工作忙碌，吃过午饭，就回公司了。阮棠本想午睡后回学校，哪知醒来后浑身无力，嗓子疼，头也疼，便赖在床上，没起。
　　她昏昏沉沉地再次睡着，醒来时已经四点了，听到客厅的响动，以为是冯熠，起床去看，却看到唐升送工人出门。
　　“你怎么来了？”
　　“阮小姐，你好。”唐升和阮棠虽然熟络了一些，却仍旧恭敬，“冯总让我给这边添点东西，方便你过来住。”
　　“谁要一直住他家。”阮棠嘀咕了一句，若换作平时，她一定很有兴趣一一查看唐升让人搬过来的家具，可她现在太难受了，看到沙画台都没力气惊讶。
　　“我好像发烧了，你知道冯熠家的医药箱在哪儿吗？”
　　前一天光腿受冻，今天情绪不佳，她这次病得一点都不冤枉。
　　唐升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清单，替阮棠找了药，并电话通知了冯熠。
　　冯熠晚上原本有应酬，听说阮棠发高烧不肯让唐升叫家庭医生、也不肯去医院，坚持吃药睡觉就能好，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回了家。
　　冯熠到家的时候，缩在被子里的阮棠已经醒了，他坐到床边，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并不热，看来退烧片起了作用。
　　见阮棠的头发被汗水腻在了脸上，他替她掀开被子，说：“高烧的时候，需要散热，不能盖得太严实。”
　　阮棠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的汗不是热出来的，是疼出来的……我忘记自己今天例假，刚刚嗓子太难受，喝了一杯冰可乐镇痛，现在肚子好疼。”
　　嗓子疼，喝冰可乐镇痛……
　　在冯熠的脸上看出一言难尽，疼得只想哭的阮棠挣扎着辩驳道：“我头疼嗓子疼的时候喝冰可乐真的是有用的！就是忘记例假了……你家有暖水袋暖宝宝吗？还想喝热热的牛肉粥，你能让阿姨做吗？我手机找不到了，刚刚叫她，离得远她听不到。”
　　冯熠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叫她。”
　　阿姨很快过来替阮棠热敷、煮红糖姜茶。
　　疼痛缓解了大半后，阮棠终于有力气坐起来了，问过来收碗的阿姨：“冯熠呢？”
　　“先生吩咐我照顾你后，就出门了。”
　　“他走了？“阮棠失落了一下。
　　“他出门前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应酬。“
　　……她又疼又病，瘫在床上爬不起来，冯熠居然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就那么直接走了，还是个人么？
　　阮棠正想下床找手机，和陆西宁告状，就听到了客厅大门处的响动。
　　冯熠走进卧室，把手中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问坐在床上仰着脸看他的阮棠：“还疼吗？”
　　“你去哪儿了？这是什么？”
　　冯熠没答，脱掉羽绒服，坐到床边，待阿姨走出卧室，才俯身靠近阮棠，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给你买牛肉粥去了，你不是嫌她做饭难吃吗。“
　　两人离得近，呼吸交错，阮棠下意识红了脸，眼睛却愣愣地盯着冯熠看。
　　冯熠直起身，拧开保温桶，把粥倒到不锈钢碗里，转头见阮棠依旧傻傻地望着自己，嗤地一笑：“看我干吗？要我喂你？”
　　他本是在调侃，阮棠却真的点了点头，“啊”了一声，张开了嘴巴。
　　“……”
　　冯六少无语了一下，硬着头皮用勺子搅了搅粥，开始了人生新尝试。
　　“烫！”阮棠艰难地咽下嘴巴里的粥，愤然抱怨道，“你要先吹凉了再喂我。”
　　冯熠不明白她怎么会支使人支使得如此理直气壮，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被她支使。
　　他耐着性子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送到阮棠的嘴边。
　　阮棠被烫怕了，伸出舌尖试了试，才张嘴吞了下去，含糊其辞地说：“好好吃。”
　　这么一口一口地喂了大半碗，阮棠吃过热热的粥，腹痛基本好了，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冯熠……”阮棠记起他上午的话，把“哥”吞了回去，“我没力气，帮我找湿巾和手机过来可以吗？”
　　接过冯熠递过来的手机和湿巾，阮棠擦了擦嘴，划开了手机。除了想提醒她吃第二次药的唐升打来过两通电话，阮爸爸也打来过一次。
　　趁冯熠收掉保温桶，去卫生间洗手，阮棠硬着头皮打了回去。
　　出乎她的意料，爸爸非但没提医院的事，还说朋友送了八两的大闸蟹，让她明晚回家吃。这是默许了她的行为，在安抚她？
　　挂上电话，终于放下了心的阮棠满心欢喜地站在床上，冲回到卧室的冯熠伸了伸手。
　　冯熠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她一把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颊：“谢谢你给我买粥，我觉得好幸福。”
　　不久之前才唉声叹气地说人生艰难，没力气起床，这会儿又一脸兴高采烈地站在床上蹦跶……冯熠从没见过这种情绪起起伏伏、生活一团糟，病了不看医生，拿冰可乐治头疼嗓子疼的人，可看到她笑，没由来的，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第19章 
　　阮棠的病是着凉加上情绪低落造成的, 来得快也去得快，睡了一觉, 隔天就恢复精神了。冯熠要出差, 赶早班的飞机，他准备出门的时候, 阮棠刚刚起床, 还没洗脸。
　　想到冯叔叔年过三十, 连着睡了两晚沙发去赶飞机，阮棠有点过意不去：“你昨晚睡得好吗？你早说今天要这么早出门，我就把床分一半给你了。”
　　反正她有姨妈护身，很安全。
　　两晚都睡在床上的冯熠很佩服他的小姑娘居然没发现, 他喝了口黑咖啡，说：“谢谢了，你真大方, 但那张床好像是我的。”
　　阮棠轻轻“切”了一声，尾随冯熠走到门边：“我上午没课, 可以待在你家吗？”
　　“等下让阿姨帮你把指纹录入门锁，我这儿还缺什么, 你和唐升说。”
　　这是在告诉她, 以后可以随时来的意思吗？阮棠有点小高兴。
　　大四课少, 进了十二月，又停掉了一批。阮棠下午只有两节课, 因为答应了爸爸回家吃螃蟹, 下课后她便没回宿舍, 在外头逛了逛，然后回家。
　　独自逛街的时候，阮棠看到了一只粉色的圣诞限量款包包，logo上缀着一朵小小的白色雪花，可可爱爱。
　　阮家陷入困难后，习惯了买买买的阮棠怕管不住自己，早在半年前就把信用卡剪了，爸爸每个月给的生活费她也转一半回去给妈妈做家用。
　　她看了下手机里的钱，七零八落的加在一起只有两千块，而包要两万多，零头都不够。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只包了，咬着指甲纠结了一下，说服自己道，这次她也算为阮家的复兴献了身，可以要一个小小的奖励对不对？
　　阮棠拍下包包和自己眼巴巴地趴在橱窗上的侧颜，发了条仅有阮玮业和唐芸可见的朋友圈：“圣诞老人在不在？许愿。（爸比，你看到了吗？）。”
　　然而晚饭的时候，阮玮业毫无表示。阮棠不满地噘了噘嘴，提醒道：“爸爸，你今天很忙吗？”
　　“还行。”
　　“你看朋友圈了吗？”
　　听到这话，阮玮业拿起手边的手机，点进女儿的朋友圈看了一眼：“你昨天发烧了？吃药了吗？发烧不能吃螃蟹。”
　　听到这话，唐芸立刻收走了女儿面前的螃蟹。
　　包没拿到，螃蟹也被没收了，阮棠正想发脾气，问爸爸是不是在装傻，门铃响了。
　　胡姨去开门，片刻后回头叫阮棠：“棠棠，找你的。”
　　走到门边，瞥见立在外面的是唐升，阮棠很是惊奇：“你怎么来了？”
　　“冯总让我过来送东西。”唐升递上一只硕大的纸盒和一捧玫瑰。
　　纸盒正是她想要的那只包包的牌子，阮棠疑惑了一下，待唐升离开后，把玫瑰交给阿姨，抱着纸盒上楼了。
　　拆开纸盒，发现就是自己下午看上、拍下来发给爸爸的那款包，她傻了一下，摸起手机打开朋友圈——难怪她亲爱的爸爸刚刚毫无表示，她把那条朋友圈错发成仅“小脑斧的胡萝卜”可见了……
　　阮棠难为情了一下，给冯熠打了通电话。
　　冯熠正应酬，挂断了，片刻后，他发了条信息过来：“在忙。包里有张卡，我的副卡，给你的。”
　　什么副卡……阮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解释道：“下午那条朋友圈，我是发给我爸看的，选错组了。”
　　“我不介意。”在未来的某些特殊时候，他甚至挺乐意听她这么叫。
　　阮棠无语了一下，介意她叫“哥”，不介意她叫“爸”，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她背着新包在镜子前拍拍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冯熠说的，包里有张卡。把卡翻出来的时候，阮棠很有些意外。
　　……
　　隔日阮棠约了陆西宁下午茶，她走进酒店的咖啡厅时，陆西宁已经在了。阮棠坐到陆西宁身旁的椅子上，朝走过来替她点单的服务生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靠近闺蜜耳语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陆西宁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向她。
　　阮棠面露羞涩的压低声音说：“我觉得冯熠好像有点喜欢我。我那天发烧，他推掉应酬赶回来，还出去买很好吃的牛肉粥喂我。”
　　“……”陆西宁无语了好一会儿，问，“就这个？”
　　阮棠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吃惊？他之前给我买发箍，我觉得八成是为了面子，可是这次买包包，并不是Maggie姐怂恿的！”
　　陆西宁面无表情地“哇”了一声，应和道：“真的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你男朋友居然有点喜欢你，这真是一个大新闻，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什么呀，他是冯熠欸！”看出陆西宁在揶揄自己，阮棠强调道。
　　三年前在冯熠那边受尽了打击的阮棠，此刻露出了学渣突然考出年纪第一的不可思议表情。她翻出冯熠给的副卡，暗搓搓地炫耀道：“这是昨天和包包一起送来的，我以前还以为银行只给有夫妻关系的办副卡，原来女朋友也行。”
　　看到阮棠手上的黑卡，陆西宁当真吃惊了一下：“我爸差点破产前也有这种卡，它可以直接刷一架千万美金的飞机。沈茗子前几天在朋友圈晒过一样的卡，是她爸爸的一位朋友的，看来冯熠的身家比想象中厉害。”
　　“是吗？”
　　阮玮业同志的卡最多只能刷辆三百万以内的车。
　　阮棠去翻了翻沈茗子的朋友圈，对比着看了一下：“还真是一样的。”
　　“她爸的朋友的，又不是她的，也好意思晒。”陆西宁喝了口茶，用指尖点了点阮棠手中的卡，笑着说，“下次聚会，你拿这个结账，闪瞎她的眼！”
　　“我才不要呢……冯熠送的礼物可以收，刷他的卡好奇怪，也太不矜持了吧。”
　　“矜持？”陆西宁再次无语道，“你利用他气冯卓，跑到医院和乔红娜撕逼，清新脱俗小白花的人设早垮了好不好？反正在他那儿你已经是心机girl、凶脑斧了，还矜持什么，干脆放飞自我吧。”
　　……可是，可是，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挽救一下下。T-T
　　看到阮棠小心翼翼地把冯熠给的卡收到包包内层，摆出供起来绝对不刷的姿态，陆西宁问：“你是重新喜欢上冯熠了吗？”
　　“怎么可能！”阮棠叉起陆西宁盘中的蜜瓜，放到嘴巴里，含糊其辞地说，“我这不是为家族献身加上闲着无聊么，才不会再喜欢他那种高冷的。”
　　不过，看在冯熠投喂过她牛肉粥和包包的份上，等待咖啡和甜点送来的空隙，阮棠把“小脑斧的胡萝卜”改成了“小脑斧的饲养员”。
　　……
　　冯熠工作忙碌，接下来的一周，他频繁出差，两人一直没能找到时间见面。
　　相对于毫无私人时间的冯熠，阮棠这一段则闲的不得了，她是学国际经济与贸易的，没有考研的打算，准备毕业后去爸爸的公司做事，目前既没有升学压力，也没有找工作压力，整日闲晃。
　　冯熠工作时间很少看私人手机，阮棠发过几次微信，发现要等很久才能收到回复，干脆不再主动发给他，反正冯熠闲下来的时候如果乐意，会联系自己。
　　她偶尔想到冯熠的时候，就发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
　　周四下午，阮棠正窝在宿舍打游戏，突然接到了冯熠的电话。
　　“在干什么？”
　　“没在干什么呀。”
　　“我明天要出国，起码一周，今晚的应酬推不掉，等下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见个面吧？”
　　已经快忘了自己有男朋友的阮棠“哦”了一声，莫名有点小高兴：“好呀。”
　　被各种事务和人际关系扰得头疼的冯熠，听到这句，情绪总算愉悦了一些：“等下我这边差不多了，让司机去学校接你，大概四点钟。”
　　挂上电话，阮棠看了眼时间，才刚刚两点钟。她从容的选衣服、化妆，收拾妥当后还剩下四十分钟。百无聊赖间，她记起上午为考研的室友做饭团送到自修室后还剩了些材料，便洗了洗手，捏了一盒漂亮的圣诞主题饭团，然后用可爱的塑料袋打包好，系上了蝴蝶结。
　　照例拍好照、把饭团装进包包后，阮棠用两张妆后自拍和两张饭团照片发了张仅饲养员可见的朋友圈：“待会见~”
　　冯熠看到这条，照例点了个赞。
　　四点一刻，司机把阮棠接到了沣和总部。唐升一早便等在了大厅，打过招呼后，他边替阮棠引路，边破例低声提醒道：“冯总今天心情不太好。”
　　沣和旗下的地产公司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纰漏，下午冯熠把相关人员一一叫过来询问，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同，唯一相似的是，他们把自己描述得清白无辜。
　　阮棠撇了撇嘴，什么嘛，心情不好的时候叫她来，是想凶她一顿出气嘛？
　　下电梯前，阮棠记起包里的饭团，拿出来递给唐升：“礼物。谢谢你上次帮我买药，还一直提醒我吃。”
　　唐升惊喜了一下，受宠若惊道：“我也有啊？阮小姐你实在太客气了。”
　　“随手做的，只有你有。”
　　“只，只有我有？”
　　“冯熠又不喜欢的。”
　　伴君如伴虎，第六感超强的唐升隐隐觉得不妙，又不敢拒绝Boss女朋友的好意，下意识地垂下拿饭团的手。
　　三年前阮棠时常做精致可爱又好吃的各种东西送给冯熠，那天唐升去学校接她，两人尬聊时，他随口夸了句她人美手巧厨艺佳，阮棠逼问了半天才知道，当初她为冯熠做的东西全进了唐升的肚子。
　　她一早就料到了冯熠不会稀罕她送他的东西，并不意外生气，还安慰了自觉说错话、吓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的唐升几句，想着难得他欣赏自己做的东西，今天才带饭团过来道谢。
　　冯熠所在的这一层很大，办公室外有半露天的空中花园和观景餐厅，阮棠站在59层的落地窗前俯瞰了片刻，才去冯熠的办公室。
　　和唐升说的相反，冯熠看上去心情挺不错，远远看到她，立刻起身迎了出来。
　　瞥见冯熠朝自己侧了侧脸，阮棠乖巧地抱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颊。
　　冯熠很满意女朋友这一刻的乖巧，声音愉悦地说：“我正好饿了。”
　　“我也有点饿，”阮棠应和道，“我们去观景餐厅吧，那边好漂亮，你公司的东西好吃嘛？”
　　“你想吃什么？”
　　阮棠想了想，要了一大堆甜点。
　　冯熠吩咐过唐升去准备后，看向了她的包：“你给我做的饭团呢？”


第20章 
　　“饭团是做给唐升的。”
　　在冯熠的脸上看出疑惑, 阮棠解释道：“我最近超级闲，没什么事做, 我室友每天备战考研，饭都没空吃，我有时间的话, 会去自修室给她送饭，今天送的是自己捏的饭团，还剩了些食材，凑合凑合又做了一份，唐升上次夸我做的饭团又好看又好吃，我就带给他啦。”
　　每天同样忙到没空吃饭的冯熠欲言又止了片刻, 转而问：“唐升怎么会吃过你做的饭团？”
　　“不是你给他的吗？”
　　“我？”
　　阮棠撇了下嘴：“就前几年的时候啊，我偷偷摸摸地背着爸妈做好，排除万难送到你手上, 结果你还不稀罕，随手送给身边的人……什么嘛，你居然都不知道我送过饭团给你, 一定是都没打开过吧？”
　　唐升的皮肤比女孩还白皙细致，身材纤瘦，讲起话来细声慢气，整个人奶萌奶萌的, 阮棠丝毫没把他看成异性, 更不觉得随手送份饭团会引起男朋友的醋意, 瞥见冯熠蹙眉, 她只当他是不高兴她提以前，主动表态道：“我没有在翻旧账哦，是你问我我才说的。我最大方了，从来不记仇的。”
　　他的小姑娘如此“宽宏大量”，他作为男人，怎么能小心眼地计较她给别的男人送吃的，冯熠按了按太阳穴，牵着阮棠的手坐到了观景餐厅。
　　虽然刚刚路过时已经惊叹过了，再次坐过来，阮棠仍旧一脸惊喜：“你们公司的环境好棒好棒，在漂亮的地方工作，就算加班心情也会很好吧？”
　　“不怎么好。”
　　“嗯？”
　　事实上，不止不怎么好，还有点糟，当初在英国的时候，他既要读书，又要创业，每天只能睡三四个钟头，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丝毫不觉得辛苦。不像现在，赚再多钱，时常对着一群倒胃口的人，也会厌倦。
　　不过，阮棠脸上的雀跃和惊叹，倒是让他觉得，这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你喜欢这儿可以每天来。”
　　“谢谢。”阮棠对亲自过来送甜点和咖啡的唐升笑了笑，转而冲男朋友摇了摇头，“我才不要主动过来被你凶。以前你在楼下办公的时候，每次看到我都嫌我瞎胡闹。”
　　阮棠放下手中的小银叉，拉低眼角，摆了个冯熠式冷脸。
　　“……”
　　冯熠的脑子里飘出一句话，人生在世，迟早是要还的——其实他当初并不是那么讨厌阮棠过来，大概是习惯性摆冷脸，但这话无从解释，只能等女朋友发泄完陈年旧怨，再哄她每天过来。无奈之余，他看向了和西点师一起摆盘的唐升。
　　唐升在冯熠身边做了三年多生活助理，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冯熠对视了一秒，沁出了一后背汗。
　　带着西点师离开后，唐升为了补救，封上了通往这层的电梯，并通知在这层办公的不要随便走动，以便Boss清清静静的谈恋爱。
　　阮棠坐在180度观景窗前，一边享受无敌视野和下午茶，一边充当男朋友眼中的风景。
　　“你为什么总看我？”阮棠红了红脸，再次生出了这男人或许大概可能有点喜欢她的想法。
　　冯熠喝了口咖啡，看着她笑：“我给你的卡，为什么不用？”
　　这几日他特意查看过手机短信，并没有来自副卡的消费信息。
　　“我每天在学校，没什么需要的。”
　　上次阮棠对着发箍口是心非，冯熠有些不耐烦，眼下却只想捏一捏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自尊心特别强的小姑娘的脸颊。
　　“那下次遇上喜欢的，发条仅对我可见的朋友圈。”冯熠划开手机，给阮棠看他私人手机的屏保。
　　发现冯熠竟然把她眼巴巴趴在橱窗前看包包的侧颜设成了手机屏保，阮棠诧异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抢：“什么呀，你快把这张照片删了！”
　　冯熠抬高了手，避开她的抢夺：“我觉得可爱。”
　　可……爱……
　　爸爸，棠棠错了，下次再也不装可怜要包包了，真的好丢脸。QAQ
　　两人身高差太多，阮棠知道硬抢没戏，只得讨好地一笑，晃了晃冯熠的胳膊，又吻了吻他的脸颊，委委屈屈地求饶道：“求求你，把它删掉可以吗？”
　　冯熠笑笑，抬手扶在她的脑后，吻住了她的嘴巴。
　　明明已经是第二次正式接吻了，阮棠的心脏跳得却比第一次快，许是因为这一次格外长久。
　　平复了呼吸后，自以为贿赂得足够了的阮棠一脸期待地指了指手机，不想冯熠却说：“从今晚开始，每天发十条信息给我，发够一周我就换屏保。”
　　“可你都不怎么回我的。”
　　“我没时间看私人手机，看到后第一时间就回复了。”
　　每天恨不得有一百个人给他打电话，应酬永远推不完，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满心疲惫，可睡前打开手机，只要有她的信息，心情莫名会变好。
　　“我发十条，隔了大半天你回一条，这也能叫第一时间……”
　　阮棠嘟囔了一声，不过比起教导主任式的训话，规定联系次数这种无理要求她并不反感……原来他不回信息并不是不想联系。
　　两个钟头一晃而过，唐升过来提醒冯熠时间：“邹总和李副总已经等在会议室了。”
　　冯熠点了下头，站起了身。
　　唐升本以为Boss要直接去会客室，照常询问道：“我送阮小姐下去？”
　　冯熠投了个“我女朋友为什么要你送”的眼神，虚扶着阮棠的背，把她送下了电梯。
　　这天夜里，唐升罕见地梦到了Boss，梦里冯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问了三次“饭团好吃吗”，为了保住这份高薪厚禄、老板正常情况下不难伺候的工作，接下来的几天，他仔细观察、费尽心思旁敲侧击，终于得到了Boss希望阮小姐时不时到公司送温暖，期待她多发信息嘘寒问暖等信息。
　　很快意识到这些是不喜欢直白表达想法和情绪的Boss故意让他揣测到的后，唐升忍不住暗暗撇嘴——以前让他轰人家走，现在又让他劝人家来……
　　冯熠这次出国行程很紧，加上有时差，找不到空闲联系女朋友。两人实际相处的时间太少，阮棠虽然记着他要自己一天起码发十条微信，却想不出发什么内容——自拍偶尔发一两张还好，发多了有点尴尬，两人的生活圈子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他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幸而冯熠离开后的第四天，日常工作就是替冯熠料理生活琐事的唐升开始时不时地发Boss的动态给阮棠。了解了他在哪儿，在干什么，阮棠总算找到了些话题。
　　唐升发冯熠动态的潜台词其实是，Boss比你马上要考研的室友更忙碌压力更大，更需要你。阮棠虽然没理解到这一层，在唐升的孜孜努力下，总算开了一点窍，得知冯熠周五下午回Z市，在电话里，她主动问冯熠：“出差辛苦啦，我去接你吧？”
　　冯熠却回绝了：“你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周五傍晚，阮棠正和家人吃饭，忽然接到了冯熠的电话：“我在你家楼下，出来拆礼物。”
　　阮棠放下碗筷，和爸妈说了一声，套上羽绒服出了门。
　　天气冷，别墅的台阶上结了冰，看到冯熠的瞬间，阮棠被他脸上的笑晃到了眼睛，没留神脚下。险些跌下去之际，她落入了及时赶过来的冯熠怀中。
　　冯熠从不是心血来潮的人，时隔一周再见，他突然想出了一个日日都能见面的办法：“你到我这边实习吧？”


第21章 
　　“实习？”阮棠仰起脸看冯熠, 她原本是打算去爸爸的公司实习两个月的。
　　这是冯熠几秒钟前才生出的想法，他一贯冷静周密, 做出再小的提议前，都习惯先规划，这样不过脑子就直接说的情况, 此前从未有过，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他松开圈着阮棠的胳膊，牵着她的手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看到满满一后备箱的礼物，阮棠“哇”了一声，回身抱住冯熠：“好开心, 谢谢你！”
　　礼物大大小小几十件，装满了后备箱，冯熠顺势说：“外面太冷, 去我那儿慢慢拆？”
　　阮棠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车子刚开进车库, 冯熠的私人手机就进了通电话，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不多，看到是陌生号，不想浪费难得的相处时光, 他便直接挂断了。
　　只隔了一秒, 那个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阮棠无意中瞟了一眼, 如梦初醒地说：“这是宁宁的号，完了完了，我刚刚和我爸妈说，宁宁送东西给我，我出去一下下……我这么一去不返，还没带手机，他们肯定着急了。”
　　阮棠接过冯熠递来的手机，一按下接听，就听到陆西宁客客套套地说：“冯先生，您好，我是棠棠的朋友陆西宁，请问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阮棠“嗤”地一笑，问：“我爸妈给你打电话了？你怎么和他们说的？刚刚冯熠来找我，我以为很快就会回去，就说是你来找我，现在已经到他家了。”
　　发现接电话的是阮棠，陆西宁一改片刻前的礼貌，恶声恶气地数落道：“小祖宗，拜托你下次拿我当幌子前先知会我一声行不行？刚刚差点穿帮，你什么时候回家？阿姨联系不到你，肯定还会给我打电话的。”
　　阮棠侧头看了冯熠一眼，考虑了一下：“两个小时？你就和我妈说咱们去看电影了。”
　　“阿姨说你是穿着睡裤出门的，去看电影……动动脑子行不行？我刚刚搞不清状况，和她说过你是和我在一起，马上又说手机进了电话，等下打回去。”
　　阮棠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当真是穿着睡裤出来的……
　　她一时间想不到穿着睡裤在外头晃两三个钟头的合理说辞，便说：“如果我妈再打给你，你别接，反正我很快就回去了。”
　　坐在阮棠身旁的冯熠听到这句，拿回手机，对电话那头的陆西宁说：“陆小姐，你好。麻烦你和唐阿姨说一声，棠棠会在你那儿待到明天。”
　　突然听到冯熠清冷低沉的声音，陆西宁一个激灵，自动切回礼貌模式：“哦，好的，不麻烦不麻烦。”
　　“多谢，改天请你和司裴吃饭。”
　　“小事，不用客气，哈哈哈。”
　　听到闺蜜和男朋友的对话，阮棠无语了一下，问：“你单方面宣布我明天才回家前，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强势惯了的冯熠怔了一下：“抱歉。”
　　“你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想拐我回家吧？”阮棠观察着冯熠的神色，一脸警惕地捂了捂领口。
　　已经二十个钟头没睡过觉、傍晚才下飞机，出了机场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阮家的冯熠笑着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嗯”了一声。
　　后备箱的礼物太多，等待司机一趟趟把它们全部运上楼的工夫，阮棠拿冯熠的手机登录自己的微信号，和陆西宁商量怎么瞒天过海。
　　“你家冯叔叔也太会强人所难了吧？我要怎么和你妈说？”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拒绝？还‘好啊好啊，小事，不麻烦不麻烦，哈哈哈’。”
　　“……你家冯叔叔身上有种逆我着者死的气质，我一对着他，就不自觉地想跪地喊‘喳’，太可怕了，还是我家司裴温柔可人。”
　　看到小姑娘一边和闺蜜嘀嘀咕咕，一边拿眼睛瞄他，冯熠立刻猜到她们在说自己坏话，其实在见到她前，他并没有拐她回家的想法，单纯是想见一面，亲手把礼物送到她手中。临时起意带她回来，也只是想亲眼看她兴高采烈地拆礼物，他等下还有个推不掉的应酬，其实没时间一直待在家，让陆西宁帮忙掩护阮棠明早再回去，是他见到她后第三次口先于脑地直接说话。
　　阮棠和陆西宁商量出借口后，立刻在微信上和妈妈说了陆西宁看了恐怖片害怕，不敢一个人在家，今晚要她陪。
　　冯熠坐到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阮棠身边，抚着她的头发问：“为什么和你爸妈撒谎说是陆西宁找你？没告诉他们我跟你的关系？”
　　“说是说了，但告诉他们是你找我，他们会问东问西，一遍遍打电话，让我九点前回家。”
　　“再有半年，你大学都毕业了，父母还管这么严？”冯熠小学毕业就出国了，从小就独立，不太理解这种成年后恋爱，晚上见个面还瞒着父母的行为。
　　阮棠还在为冯熠不问自己的意见，单方面宣布今晚一起过夜不满，斜了他一眼，说：“你会答应你妹妹和女儿什么的，随便和男人过夜吗？”
　　冯熠和堂妹表妹感情不深，听到这个假设，只能代入阮棠，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感谢叔叔阿姨一直替我看着你。”
　　“欸”
　　“去拆礼物。”
　　起身跟着冯熠走到客厅的门边，看到堆成小山的礼物盒，阮棠“哇”了一声，拿起冯熠的手机拍了一通，才一件一件地拆开。
　　各种护肤品、彩妆、鞋子包包、礼服常服睡衣，零食巧克力、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所有她能想到的礼物，应有尽有。
　　拆到睡衣的时候，阮棠更加肯定了这男人心机深，这么一来，她放在他家里的各种物品比她宿舍的还全，以后就没法用“你家没有什么什么”的借口拒绝留宿了呢。
　　不过不过，她也有点想和他一整晚待在一起。
　　“这些是你让唐升挑的吧？”阮棠鸡蛋里挑骨头道。
　　“上飞机前我自己去买的，用了三个钟头。”
　　记起唐升发来的动态，阮棠感动了一下下，冯熠的行程那么紧张，这三个钟头一定是他牺牲了休息时间，硬挤出来的吧？
　　阮棠换上冯熠替她挑的正红毛衣，戴上同色贝雷帽，喜气洋洋地坐在礼物堆中，让冯熠替自己拍照。
　　冯熠随手按了两张，被她嫌弃后，无可奈何地仔细研究怎么拍出大长腿。作为送礼物的人，他此刻比收礼物的小姑娘更愉悦——不肯刷他的卡也不错，亲手挑礼物、站在一旁看她拆更有满足感。
　　阮棠选了最好看的一张，和礼物山的照片一起发到朋友圈——“超大的惊喜，谢谢我家圣诞老人@冯熠/爱心/”，然后选了提醒冯熠看。
　　收到提醒、看到@冯熠的字样，冯熠问：“这条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阮棠点了点头，她此前的朋友圈从没提到过冯熠和她有男朋友的事，这就算正式官宣了。
　　这条一发，阮棠的朋友圈立即炸了，她和冯熠的共同好友虽然不多，没几个人能看到冯熠点赞，但看到后面明晃晃地标着@冯熠，人人都知道了送她这堆礼物的圣诞老人是谁。
　　无数点赞回复之外，她和陆西宁、沈茗子都在的十二人买买买姐妹群也沸腾了，看到“官宣不发合照差评 1000000”的刷屏，阮棠只好拍了张自己和冯熠侧影的同框照片丢到群里。
　　群里又刷了几轮屏后，沈茗子才最后一个出现，看到她阴阳怪气地恭喜阮棠得偿所愿，说她多年舔狗美梦成真、是励志典范，陆西宁立刻@沈茗子回复道：“这位柠檬精姐姐，是冯熠追的我家棠棠好不好，冯叔叔超用心的，刚定情就送了两千万的古董发箍哦。”
　　沈茗子丢了个“呵呵”，就消失了。
　　阮棠心情好，懒得跟沈茗子计较，拍了最喜欢的几样礼物私发给陆西宁，暗搓搓的炫耀。
　　她捧着冯熠的手机聊了半个钟头微信，才记起自己晚饭只吃了几口就被冯熠叫出门了，便抬头问冯熠：“我好饿，晚饭吃什么？”
　　见到冯熠在被她忽略的半个钟头里洗了澡，换了身正装，阮棠问：“我们出去吃饭吗？”
　　“我晚上有应酬，一结束就回来。”
　　纳尼？？？？把穿着睡裤的她拐回家，然后自己去应酬？她上次又冷又饿地被他忘在家里，气了一整天，同样的事情这男人还要再来一次？
　　在女朋友的脸上看到震惊，冯熠今晚第四次临时起意道：“你跟我一起去吧。今晚要宴请贵客，不好迟到，一刻钟的时间，够不够你换衣服？”
　　阮棠并不想跟着冯熠去应酬，可那么久没见，有点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在冯熠的脸上看出同样的期待后，她点了点头：“是去吃饭吗？我饿死了，有好吃的就陪你去。”
　　冯熠嗤地一笑：“有。”
　　阮棠从沙发上弹起来，拉起男朋友的手撒娇道：“那你帮我选衣服。”


第22章 
　　冯熠从礼物堆里选了件烟粉色的大衣, 阮棠搭了条深v连衣裙，换好衣服后, 她记起存在冯熠保险柜里的发箍一次都没戴过，而长卷发和发箍最搭，便找了出来。
　　时间有限, 妆是在车上化的，因而直到进了会所电梯，阮棠才正式欣赏到收拾妥当的自己。
　　她挽住冯熠，娇娇柔柔地问：“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么挽着你的手，把你衬托得特别有钱？”
　　在女朋友的脸上看出小小的得意, 冯熠嗤地一笑，逗她道：“嗯，从精英变成了色令智昏的暴发户。”
　　阮棠气结了一秒, 回敬道：“……不止色令智昏，还是老牛吃嫩草的暴发户。”
　　进了包厢才知道，今天的局竟是冯熠做东, 宴请贵客。
　　“刚下飞机两三个钟头就来应酬，要不要这么拼？”
　　“习惯了。”
　　冯熠之所以空窗数年，就是工作太忙，没有应酬女人的精力和兴趣, 难得的闲暇时间, 只想关上手机、一个人待着。现在才发觉, 那是没遇到值得他花费精力、让他感兴趣的。
　　等助理接客人的空隙,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巨型水晶灯散出的光芒把她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脸上带着几分怯怯的好奇，她有点小任性，很多时候又很乖巧，从不闹着让他陪，他忙工作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自己玩儿，因而比起一个人，现在的他更喜欢有她陪在一旁。
　　晚餐中西合璧，长桌分餐制，十二道菜，第一道和牛烧粟米已经上桌了，只是客人没到，不能吃。
　　记起阮棠在家的时候喊过饿，冯熠特意让人送了雪蟹拌面和鱼子酱脆皮鸭给她，分量小，阮棠正饿着，两口就吃光了鸭肉。她低头尝了口面，称赞道：“这面里放了黑松露和南瓜泥，比我之前吃过的雪蟹面都好，你要不要吃吃看？”
　　冯熠本能地想拒绝，可阮棠笑得眉眼弯弯地把面喂到他嘴边，他不由地张开了嘴巴尝了一口，肯定道：“是不错，你什么时候再想吃，我让人送到你学校去。”
　　阮棠正要趁包间里的厨师和服务生不注意的空隙，送上雪蟹味儿亲亲，包间门就打开了，沈冰琛挽着她的未婚夫孔传泽走了进来。
　　看到阮棠，沈冰琛意外了一瞬，换上笑脸，调侃道：“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冯总带异性出来应酬。”
　　孔传泽笑道：“第一次吗？我怎么不止一次见过你跟他一起出现。”
　　沈冰琛斜了未婚夫一眼，略有些娇嗔意味地抱怨道：“我跟冯熠只是合作关系，外头的传言没一句是真的，你总吃这种干醋，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吃什么醋，随口说一句。” 孔传泽替未婚妻拉开椅子，跟冯熠遥遥地打了个招呼，看向阮棠说，“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女朋友，阮棠。”
　　孔传泽本以为冯熠身边这位只是调节餐桌气氛的花瓶美人，听到“女朋友”，他意外了一下，冲阮棠正式打招呼道：“你好，孔传泽。”
　　阮棠回了个矜持的笑，只当沈冰琛不存在。
　　冯熠喝了口茶，淡淡地解释道：“有限的几次，都是巧遇，不是约好一起。”
　　沈冰琛再次对未婚夫娇嗔道：“你看吧，人家冯熠都尴尬了，他已经亲口解释了，你下次还说不说？”
　　“不是向你们解释，是说给她听的。”冯熠看向阮棠，“下次你们俩腻歪的时候，别带上我。”
　　孔家家大业大，孔传泽名头上只是二把手，实则和冯熠一样，已经是集团的掌舵人了。他今年四十一岁，离过一次婚，虽然有个四岁的女儿，但孔家封建思想很重，财产只会交给男孙打理，所以沈冰琛大可以放心当个好继母，不必担心未来大权落到继女手中。
　　孔传泽虽然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谈吐好、能力强，充满了成功男人的风度，他愿意宠着小自己十二岁的沈冰琛，也欣赏她的能力、把生意交给她打理，给了无法和孔家相提并论的沈家诸多好处。
　　越是有本钱有底气的男人，就越喜欢难追的，圈中一直有冯六少倾慕沈冰琛、却求而不得的传言，原本算不上大美人、在沈家也地位平平的沈冰琛因为这个传言忽然间炙手可热了起来，大把富商阔少对她起了征服心思。沈冰琛看不上游手好闲、爱吹牛的男人，迟迟不肯搭理这些追求者，身价越发高了起来。
　　孔传泽有野心有魄力，和那些撩着沈冰琛玩儿的二世祖们完全不是一类人，哪怕长相平平有婚史，对沈冰琛来说，他也是可选择范围内的最佳对象，不谈爱情的话，她对这位能助她跨越阶级、待她真心的未婚夫百分百满意，然而年轻高帅、家业更大的冯熠看向阮棠的眼神、以及阮棠对她轻慢的态度，勾起了沈冰琛深埋在心底的不甘。
　　梁宴带着他新婚的太太落座后，又来了两个阮棠还算熟悉的叔伯，他们是阮家仰仗了多年的贵人，逢年过节阮玮业都会带着阮森乔登门送礼，自然认得阮棠。
　　冯熠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特别点明了自己和阮棠的关系。
　　聊了片刻，冯熠的两位助理才接到今晚的贵客，从冯熠和其他人的态度中，看出这人身份不同，阮棠安静地坐在冯熠身侧充当羞涩乖巧女友，没接沈冰琛故意丢过来的话茬。
　　从众人的谈话中，阮棠得知冯熠和梁宴准备联手做的过千亿大项目，因为沣和董事会持保守意见，又拉了孔传泽进来。从五五，变成了五三二，沣和占三成、孔家占二成。
　　这个项目会持续两年，那就是说，未来的两年间，冯熠和沈冰琛夫妇会经常见面了？阮棠有些不开心。
　　饭局结束，众人送走贵客后，认识阮棠的方伯伯落后一步，开了两句阮棠和冯熠的玩笑，待人走空了，才拍了下冯熠的肩，说：“要不是你那边有瞎搅和的，就不用便宜孔传泽了。”
　　“这样也好，风险小。”
　　“方叔太了解你了，你不是求稳的人。”
　　冯熠笑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冯熠一贯内敛，直到坐进车，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阮棠转过头，盯着和往常无差的他看了片刻，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今晚冯熠做东，喝了不少酒，阮棠本以为爸爸已经足够能喝了，看到冯熠掺着洋酒喝掉了一瓶茅台，还能思维清晰语速不变，很是惊奇——爸爸喝一瓶茅台也没问题，可混上别的酒一起喝很快就人事不省。
　　从小见爸爸喝喝喝，她最烦整日应酬喝酒的男人，对未来另一半的设想本是医生学者律师之类的，完全没想到最后会和爸爸的升级加强版恋爱。这种不喝就是不给面子、就谈不成生意的惯例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冯熠嫌弃自己身上的酒气，先于阮棠去洗澡，阮棠抱着冯熠的私人手机正刷自己的朋友圈，突然接到了妈妈的视频请求。
　　知道阮太太是放心不下故意查岗，阮棠只好跑出卧室，选了个和陆西宁家有一丢丢相似的角落，把落地灯的光线调到昏黄，才按下接听。
　　“宁宁呢？你们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阮棠轻哼了一声：“麻麻，你是不信任我，在查岗嘛？”
　　“什么查岗，就是问问你睡没睡。”
　　“科科，我就是睡下了，现在也被你吵醒了。”
　　唐芸仔细地观察过女儿和她那边的环境，为了撇清不信任的嫌疑，转移话题道：“你跟冯熠是不是公开了？今天晚上，你爸爸突然接到好几个电话，约他吃饭、想跟咱们合作，本来都是咱们求着他们的……突然就客气起来了。有个人还说要跟咱们签大订单，你爸爸说，如果这笔生意有戏，咱们就能提前还沣和的钱，免得你在冯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什么呀……”
　　阮棠和妈妈聊了五分钟，听到浴室那边的开门声，立刻打了个哈欠，借口困了，挂断了视频。
　　她丢下手机，去卧室找冯熠，冯熠正喝阿姨准备的解酒去酒气的蜂蜜柚子水。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着阮棠笑：“为什么盯着我看？”
　　“那个……我爸爸那边，你是不是帮他了？”阮棠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吃饭的时候，冯熠要特别跟那两个叔伯强调他们的关系。
　　冯熠没应声，七千万是公司的钱，他不能坏了规矩不让阮家还，但是随便点一句，就能让阮玮业闭着眼睛赚到。
　　“想报答我？”
　　“欸？”
　　冯熠把阮棠逼到床边，垂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冯熠喝了太多酒，洗过澡、刷过牙，也依旧有淡淡的酒气，不过混着沐浴露和须后水的香气，不止不让人反感，还有种别样的性感。
　　他扶住她的背，吻下来的时候，阮棠惊讶地发觉，这人并不是完全清醒，只是醉得不明显……


第23章 
　　不知是躺着亲吻的感觉比较不同, 还是醉酒会传染，阮棠在晕眩里沉浸了许久, 才意识到冯熠的手和嘴巴一直在她身上游走。
　　理智稍稍回来了一些后，她惊了一惊，本能地想要拒绝, 结结巴巴地说出口的却是：“等一下，那个那个，我还没洗澡，我要去洗澡。”
　　听到这话，冯熠轻笑了一声，把嘴巴上移到她的眉心, 吻了吻，捏了下她纤细的腰，沉声说：“去吧, 早点回来。”
　　“……”阮棠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去洗澡”这句话，该不会被冯熠当成默许和暗示了吧？
　　为了撇清嫌疑, 她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淋浴之后，又泡了个澡。回忆起方才的情形，阮棠耳朵发烫地想, 如果当真发生了什么叫吃干抹净的话, 她是不是算全方位地被冯熠又闻又舔了一遍？
　　她思索了一下, 确定冯熠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就是想借酒欺负她没错，他还趁她心怀感激的时候索要报答，这男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可是可是，她刚刚居然有一丢丢想妥协……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太可怕了！！跟大叔谈恋爱太太太危险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头纯洁懵懂的好脑斧了。QAQ
　　为了保持清醒，阮棠把自己和冯熠代入妈妈讲过的那一万个凄惨故事，正悲愤交加地幻想刚刚发现怀了宝宝的自己被准备和某位千金联姻的冯熠抛弃，浴室门就被敲响了。
　　阮棠心中一惊，下意识屏住呼吸。
　　“棠棠，棠棠。”冯熠低声叫了两遍，没听到回应，提高了声调问，“泡太久晕澡了？”
　　发觉他扭动门锁，想要进来，阮棠赶紧应声：“我没晕，就好了。”
　　“嗯。”
　　竖着耳朵确认冯熠回卧室了，阮棠才起身离开浴缸。长达半个钟头的护肤、吹头发后，她裹着浴袍轻手轻脚地溜进衣帽间，在一溜没穿过的睡衣中选了套最粉嫩幼齿的，穿上后照了照镜子，单单纯纯可可爱爱。
　　她戴上睡衣的毛绒帽子自拍了一张，发给陆西宁：“刚刚特别特别惊险！我换了套这么花季少女的睡衣，冯熠再丧心病狂，也会手下留情吧？”
　　“你是猪吗？成熟男人最喜欢幼齿美少女了好不好！”
　　秒回完这句，陆西宁又发了个嫌弃的表情过来：“你是从清朝穿越到2019的吗？拜托，不可描述是恋爱的重要组成部分，男女平等，没什么吃不吃亏的，冯叔叔这种顶级男色，别胡思乱想了，安心享用吧。”
　　阮棠发了个“我不听不听”的表情，威胁道：“我要把你刚刚的话截图，回去报告我妈妈和你妈妈！”
　　“嗯，顺便告诉唐阿姨，你逼我替你掩护在冯熠家留宿的事。”
　　这是什么闺蜜，她的命好苦。QAQ
　　在要不要换件更安全的睡衣这件事上纠结了一秒，阮棠便决定就穿身上这件出去，验证一下冯熠是不是真的丧心病狂。
　　可惜她回到卧室的时候，一下飞机就先去她家、接着又在饭局上喝了许多酒的冯熠已经睡着了。
　　阮棠本该立刻拿上枕头和被子去睡沙发的，可记起陆西宁说冯熠是顶级男色，要她安心享用，第一次遇到他先于自己睡着的她问自己，不趁机占点便宜回来，是不是太浪费机会了？
　　她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便趴到他身侧，先嗅了嗅他的脖子，果然热恋期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荷尔蒙味嘛？冯熠真的好好闻鸭。
　　阮棠一直好奇身材偏瘦的冯熠有没有腹肌，她刚把手伸到他的小腹上、掀开他的睡衣，冯熠就动了动，她立刻蜷起了手指，缩了缩脖子。
　　刚刚冯熠在她醒着的时候就敢那么放肆，她连摸一下腹肌都不敢，是不是太怂了？
　　不，她不是阮怂怂，是冯熠不要脸！阮棠双手并用，往下拉了拉冯熠的眼角，做了个鬼脸，见他毫无反应，她又大着胆子捏住了他的脸颊，在这张永远冷淡严肃的脸上看到一丢丢好笑的模样，阮棠只恨没有第三只手拍照。她正咯咯笑着，冯熠突然睁开了眼睛。
　　阮棠吓了一跳，腾地坐起身，指责道：“你居然装睡！”
　　冯熠揉了揉钝痛的头，缓了片刻，才声音低哑地问：“你强行弄醒我，是觉得难得一起过夜，单纯睡觉太浪费了吗？”
　　阮棠怔了片刻，奋力摇头道：“不浪费，我也困了。”
　　冯熠侧躺过来，伸手把坐在床上的阮棠拉到身边躺下：“困就别闹了，睡吧。”
　　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和男人同床共枕的阮棠一动都不敢动，紧张到每一个毛孔都微微战栗，片刻后，听到冯熠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她又生出了大大的幸福感，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吻了下他的鼻尖，嗅着他好闻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隔日一早，两人是同时醒的，侧头看到枕边的冯熠，阮棠再次红了脸，清了清嗓子，说：“早，早安。”
　　冯熠翻了个身，把阮棠虚压在身下，吻了下她的额头，似笑非笑地俯视了她一会儿：“早。”
　　四目相对间，阮棠蜷起手指，抓着床单缓解紧张，正要说“不可以”，冯熠先一步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了。
　　什么啊，他最后那个表情，好像在嘲笑她想太多一样，明明是他一举一动都犯规。
　　从卫生间出来，穿好衬衣西裤的冯熠又恢复了骄矜淡漠的模样，他边戴手表边问：“我上午约了人谈事，你想不想一起去？可以骑马、射击、打高尔夫。”
　　阮棠懒得梳妆换衣，就摇了摇头：“不去。”
　　“在那边吃完午饭，我会去公司，傍晚前回来，你留在这儿等我？”
　　“那我回家好了，傍晚再过来。”阮棠恋家，在学校待了一周，昨天刚到家没两个小时，就被冯熠叫出来了，话都没和爸妈说几句。
　　冯熠“嗯”了一声，朝还没刷牙洗脸的阮棠伸出了手，示意她陪自己吃早饭。
　　阮棠随便刷了几下牙，用手抓了抓头发，就陪着冯熠坐到了餐桌前。
　　冯熠捏起烤得微黄的提子吐司，分了一半给阮棠，侧头看着她问：“你昨天是不是想报答我？”
　　听到“报答”这两个字，阮棠立刻想歪了，瞪圆了眼睛看冯熠。
　　又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警惕，冯熠嗤地一笑，慢条斯理地问：“你不是要实习吗，别去你爸爸那边了，来沣和吧，咱们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吃午饭。”
　　阮棠为自己是一头满脑子黄色的小脑斧羞愧了一下，心虚地笑了笑：“好呀。”
　　“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实习？提前搬过来。”
　　“啊？”
　　“想一起上下班，你当然要搬过来，周末想家了，我送你回去吃饭。”
　　“……”谢谢冯总给我放假。
　　冯熠吃过早饭离开后，懒散了半个学期的阮棠在冯熠的床上睡了个回笼觉，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回家吃午饭，她本想吃完饭继续瘫着，等冯熠忙完。哪知拿到自己的手机后，在短短两个钟头内，她接到了无数个活动邀约。
　　与冯熠公开恋人关系后，不止阮玮业同志，连约她的人都多了起来。
　　阮棠虽然本能地抵触这些突然热情起来的男男女女，但不好每个都拒绝，隔天傍晚，拉着陆西宁一起参加了有许多明星出席的慈善晚宴。
　　到了会场，阮棠才惊讶地发觉自己和陆西宁被安排到了C位桌，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的她还没适应，就收到了十二人买买群里的小姐妹的私戳爆料：“棠棠，往右后方看，我和你隔五张桌子。对了……今晚冯熠的前女友也来了。”


第24章 
　　当初追冯熠的时候, 阮棠听说过他交往过两任女友，似乎时间都不长, 加在一起也没有时不时和冯熠传绯闻的沈冰琛存在感强。虽然对冯熠的前任有一丢丢兴趣，但她跟爆料的这位小姐姐仅有塑料情谊，只好为了矜持放弃八卦之心。
　　忽略掉沈冰琛离自己只有两张桌子这件事后, 这一晚阮棠过得非常愉快，发过自拍给冯熠，便和陆西宁手牵手地吃东西、看明星。
　　哪怕冯熠依旧不怎么回复，阮棠也已经习惯了每日起码发十条信息给他，不同于一开始地不知道发什么，现在的她无论是吃到好吃的东西, 听到有趣的事都想第一时间与他分享。
　　趁着陆西宁去和熟识的作曲家前辈打招呼的空隙，阮棠发了条信息给冯熠：“据说你的前任也来参加晚宴了哦。”
　　仅隔了一分钟，有冯卓这段黑历史的她又心虚地撤回了。
　　哪知一整天不见人的冯熠却突然回复了：“我这边快结束了, 等下去接你。”
　　“……”什么啊，他不是没时间看私人手机吗？
　　阮棠正为自己的头脑发热和小心眼懊悔，就见沈冰琛迤迤然地走了过来。
　　看到阮棠瞥见自己后, 一下子冷了脸，沈冰琛嗤地一笑，姿态优雅地从阮棠身后的饮品台上拿起一杯鸡尾酒，看着她问：“你就这么介意我？”
　　阮棠高冷地轻呵了一声：“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你有什么值得我介意的？明知道别人不喜欢你, 还苍蝇一样地非往上凑, 你跟沈茗子果然是堂姐妹, 恶心人的方式一模一样。”
　　沈冰琛被阮棠的形容气到，顿了两秒，平复了情绪，摆出不跟小孩计较的姿态，落落大方地撩了撩头发：“我过来呢，原本是想跟你和解的，毕竟你跟冯熠在一起了，我们未来会时常遇到……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后天见面的时候，我会敬而远之的。”
　　在阮棠的脸上看出困惑，沈冰琛明知故问地解释道：“周六不是冯熠妈妈六十岁生日宴吗？我也会参加。呃……冯熠不会没告诉你吧？那当我没说。”
　　听到这话，阮棠才意识到沈冰琛的来意，真是呵呵哒了。她忽略掉心中的别扭，正准备呲哒回去，一位穿墨绿长裙的高挑美女走了过来，她看了阮棠一眼，转向沈冰琛，盛气凌人地晃着红酒杯说：“沈冰琛，你都跟孔家那个二婚男订婚了，还跑到冯熠女朋友面前瞎蹦跶，是做绿茶婊做上瘾了？还是后妈太好当了，闲得慌？”
　　沈冰琛闭了闭眼，半晌才说：“王颖若，这误会都过了多少年了，我和冯熠也解释过了，你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太有意思了，我又不用为了攀高枝处心积虑去讨好谁，闲着也是闲着。”
　　沈冰琛摆出哭笑不得地无奈脸：“可我忙着呢，你们两个共同语言应该很多，慢慢聊。”
　　王颖若满脸不屑地对着沈冰琛的背影“嘁”了一声，转向阮棠，笑了笑：“听说你是冯熠新交的女朋友？巧了，我几年前也和他交往过一阵儿。”
　　阮棠克制住意外和惊愕的表情，客套地笑了笑：“你好。”
　　高挑美女向阮棠伸出手：“你好，王颖若。”
　　阮棠硬着头皮同她握了握手：“阮棠。”
　　在阮棠听说过的版本中，冯熠的两位前任一个是英国生英国长的华裔，小他三岁，一个是暗恋明恋他好多年的小学同学，大学毕业后一度追到了英国……
　　传闻里这位小学同学是王家的千金没错，可不是温婉娴静，善解人意那挂的么……
　　看出阮棠脸上的犹疑，王颖若喝了口红酒，略有些傲慢地说：“别怕，我当初喜欢冯熠时脑子里进的水早就干了，现在一看到他就讨厌，倒是你，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
　　阮棠皱了皱眉：“这位小姐姐，你看着更漂亮，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王颖若冲阮棠笑了笑，向她解释道：“别误会，我纯粹是想起冯熠就心塞，对你没有恶意的。还有，我也讨厌沈冰琛，刚刚听到了一点儿你们的对话，敌人的敌人，负负得正，咱俩也算朋友了。”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王颖若向阮棠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和沈冰琛的爱恨情仇。
　　冯熠小学毕业就去英国了，只有假期回来，王颖若为了方便追他，专程去英国读了个硕士，当时也在英国念同所大学的沈冰琛主动结交，百般讨好。
　　王颖若是被家人捧着长大的公主，心思单纯，就把只差一岁，又同是Z市人的沈冰琛当成亲妹妹，什么都说给她听，沈冰琛就这样目睹了她成功追到冯熠的全过程。
　　王颖若和冯熠交往五个月，正式约会不到十次，一开始，她沉浸在追男神成功的喜悦里，不觉得三五天联系不上冯熠有什么问题，努力在他面前扮乖巧懂事，时不时去他的公司嘘寒问暖。可冯熠先于她毕业回国之后，两人异地，他工作忙，联系得更少了，时间一久，王颖若渐渐生出了怨怼，沈冰琛听到她抱怨，极力怂恿她和冯熠闹，说什么女人越是懂事，男人越不珍惜。
　　王颖若听了沈冰琛的，找冯熠闹了几次，冯熠却提了分手，沈冰琛在她绝望伤心、走不出来的时候，以替她调和矛盾、劝复合为借口接近冯熠，和他攀上了交情……
　　“本来和冯熠分手没什么可惜的，是我脑子进水，非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怪不得谁。可被沈冰琛当作踏脚石这事儿实在太恶心了，我飞回国质问沈冰琛，她还把冯熠叫出来替她澄清他们没什么，白莲花装得那叫一个楚楚动人！她倒是想和冯熠有什么，可知道冯熠不会搭理她，就利用他抬高身价，反正冯熠那种事业狂、性冷淡从不把女人当回事儿……”
　　王颖若看着阮棠问：“找冯熠当男朋友是挺有面子的，但被他当成工作之余的生活调剂品，你当真不觉得委屈吗？”
　　“目前为止，我还是……挺高兴的。”王颖若虽然一身大小姐脾气，可阮棠并不讨厌她，倒不是什么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而是她只恶心沈冰琛那种“识大体”的。
　　王颖若和远处的年轻男人比了个“我就来”的手势，转头略带几分炫耀意味地向阮棠介绍道：“我男朋友，二十五岁，我们快结婚了。跟他在一起后，我才明白什么是谈恋爱、什么叫幸福。先走了，等哪天你受不了冯熠了，姐姐也帮你介绍一个小五岁的小甜甜男朋友。”
　　阮棠立刻谢绝道：“这倒不必了，比我小五岁的，得去初高中找……”
　　王颖若本要离开，听到这句，立刻问：“你今年多大？”
　　“快二十一了。”
　　“……”
　　余光瞥见过来接阮棠的冯熠，同样在吃“嫩草”的王颖若意外了一秒，非常双标地用不大不小地声音嘀咕道：“不知道自己有多渣吗，哪来的脸祸害小姑娘，禽兽！”
　　“……”
　　“……”
　　王颖若脾气虽然大，可冯熠气场更强，瞥见他面色不佳地加快了步速，王颖若踩着高跟鞋匆匆逃离了。
　　圈子小，王颖若回国半个月，这已经是冯熠第三次和她打照面了。在冯熠的印象中，他们算是好聚好散的，因而想不通，王颖若对自己哪来的怨气。不过也可能是他工作太忙，对王颖若本就不深刻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不然此前怎么会有她成熟温柔娴静的印象呢？
　　王颖若还没走远，冯熠就赶到阮棠身边牵起了她的手，他接过阮棠递上的鸡尾酒，状似无意地问：“你和她在聊什么？”
　　“聊某位姓沈的白莲花。”
　　冯熠忙了一天，听到这句，很有些无奈，最近他重新认识了这位追了他数年的小学同学兼前任后，一看到她就头疼。他不习惯在背后说人是非，隔了半晌才说：“我跟沈冰琛没什么，这件事已经和你解释很多次了。”
　　阮棠欲言又止地“嗯”了一声。
　　冯熠一出现在宴会厅，立刻有人过来打招呼，他刚从一场饭局上出来，不想花精力应酬无关紧要的人，低头询问阮棠：“我们回去吧？”
　　阮棠点了点头：“我去叫陆西宁。”
　　回冯熠家前，他们先把陆西宁送回了家。
　　司机把车子停到冯熠家外，也离开了之后，纠结了许久的阮棠终于问：“周六你有事吗，我们去约会看电影吧？”
　　“有别的安排，看看周末有没有时间。”
　　阮棠沉默了一下，才“哦”了一声。
　　她再沉不住气，也不可能直接问冯熠为什么他妈妈过生日请很多人，却不告诉她，这话说出来太尴尬了，就好像她很想见他的家人，以此得到某种认可一样。
　　她扁着嘴巴，揪着外套上的毛球想，沈冰琛和沈茗子还是很不一样的，沈茗子只会像跳梁小丑一样瞎蹦跶，而沈冰琛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别扭了半个晚上呢……


第25章 
　　阮棠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泡了个澡的工夫，就没那么气了。他们才刚刚开始交往, 还没到见家人的阶段，她一定一定不能跳进沈冰琛故意挖的大坑！
　　涂好护肤品，换了套美美的家居服, 阮棠便去书房找冯熠了，已经十点多了，两人一整个白天没有联系，难得有时间在一起，一定要高高兴兴地度过。
　　她打开书房的玻璃移门，刚把脑袋探进去, 就发现冯熠在和英国公司的高管们开视频会议。
　　听到门处的响动，冯熠侧头看了过来，他给阮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阮棠扁了扁嘴，关上移门，趿着拖鞋去了客厅。
　　抱着手机刚坐到沙发前, 阮棠就收到了冯熠私人号码发来的信息：“先自己玩儿，开完会陪你看电影。”
　　阮棠回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便选起了片子，然而过了整整一个钟头, 也没等到冯熠从书房出来。
　　她忍不住偷偷去书房外转悠了一圈儿, 冯熠果然还在开会。
　　这样连轴转真的不会累吗……阮棠从小就看着爸爸整日忙碌, 知道经营一个中型企业都没什么私人时间, 更何况是沣和这种大集团了，可理解归理解，她还是有点失落——之前她认定这段关系完全是在胡闹，彼此都没上心，早晚要白白，并不觉得几天不联系，难得见面冯熠也电话不断有问题。
　　而现在，她越来越希望想他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他，每周起码有一天时间可以从早到晚待在一起。
　　昏昏睡去前，阮棠不知怎么的，反复想起王颖若说的那句“被他当成工作之余的生活调剂品，你当真不觉得委屈吗”……
　　冯熠结束视频会议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了，他的作息非常规律，往常这个时间习惯运动一下当放松，然后洗澡休息。
　　不过阮棠住过来后，他显然有了比运动更好的睡前放松方式。
　　然而关闭电脑，走到客厅的时候，他的小姑娘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许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他只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她便立刻挥了挥脑斧爪爪，声音嗡嗡地哼哼道：“讨厌！”
　　阮棠做了一整晚糟糕的梦，隔天醒得比冯熠还早。她头脑发胀地侧躺着看了片刻冯熠的睡颜，前一晚的委屈一扫而空，心满意足地想，她的男朋友最最好看，最最睿智，最最成功，最最大方，她怎么可以再要求他随时有空陪她呢？就算她最最漂亮，也不能那么贪心的。
　　一定是她这几个月太闲了，才有工夫胡思乱想。
　　于是，和冯熠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的阮棠主动问：“你不是让我去你公司实习嘛？我什么时候去？”
　　冯熠年底格外忙，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听到这话，笑了笑，问：“你学什么专业的？国际经济与贸易？”
　　阮棠点了点头：“我的成绩很好哦！”
　　阮棠的成绩确实不错，不然也考不进985，但冯熠是货真价实的大学霸，在他面前自夸成绩好，有一丢丢脸红。
　　“你们这学期什么时候结束？”
　　“大四没那么严格，考研的同学很多最近两个月没上课，找工作的同学也有离开Z市的。所以虽然实习期在明年初，现在有实习单位的证明，就可以不去上课。”
　　怕再忙忘，到公司后，一看到唐升，冯熠便说：“阮棠最近要过来实习，你替她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
　　听到这话，唐升本能地感到不妙，未来一段时间，他大概要时时刻刻感受Boss的阴晴不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他稍稍想了一下，提议道：“阮小姐到副总办最合适，您可以随时把她带在身边。”
　　冯熠淡淡地“嗯”了一声：“她跟着我，把你的工作都做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唐升膝盖一软，他就知道……
　　“她是学国贸的，给她在总部找个能学到东西，又不太忙的部门实习。”
　　这样就可以一起吃午饭，一起上下班了。
　　冯熠最反感公私不分的人，一直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他太了解冯拓，特别和堂弟交待过在外面怎么玩都行，唯独不能染指公司的人，搞得乌烟瘴气，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女朋友就近安排到身边，时刻带着。
　　……
　　阮棠刚到学校，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棠棠，我听人说，周六冯熠的妈妈过生日，六十岁整，加上她新开的温泉度假村试营业，请了很多人，你也去？”
　　“……”阮棠顿了顿才说，“我和陆西宁很早之前就约好去长白山滑雪了，周五去，周二回来。”
　　“你周末不回家了？不早说。”唐芸抱怨了一下，又肯定道，“冯熠妈妈过生日，你不去也好，刚刚在一起没多久，没到见家长的时候，跑到人家的度假村玩两天一夜，也不矜持，女孩子还是要端着点，尤其冯熠家条件比咱们好，咱们才不能上赶着。我打电话是想给你参谋送什么生日礼物给他妈妈，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人不到、礼物得到。”
　　“哎呀，我知道的，要上课了。”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急，一点都不像我和你爸爸。”
　　上午的课结束后，阮棠去音乐学院找陆西宁，缠着她周末陪自己滑雪。
　　“跟你约好去长白山滑雪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陆西宁无语了一下，“我这周超忙，论文没写，每天起码要练琴四个小时，不然期末死定了。跟着你跑去滑雪，万一手骨折了，我的职业生涯完蛋，下半辈子你养我？”
　　见阮棠蔫蔫地不说话，陆西宁安慰道：“没订婚前，我爸过生日，我也不叫司裴的，我爸的女朋友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我家的兄弟姐妹还一人一个妈，我嫌丢人。”
　　“可冯熠的爸妈婚姻稳定，他也没有兄弟姐妹……我不是想去，就是觉得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没面子。本来昨天晚上有点不舒服，今天起床都好了，我妈妈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什么既然知道了，人不到礼物要到，我根本就不知道好不好……”
　　陆西宁正要说话，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点开微信，看到沈茗子在买买买群里晒冯熠妈妈生日会的邀请函，说准备提前一天到度假村，玩两夜两天，问阮棠什么时候去，替阮棠回复到：“我和棠棠周末去长白山滑雪。”
　　“不会吧，这次很多人的，冯熠没叫她？”
　　“是我先约的她好不好，机票一早就买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重色轻友，因为某某某和某某，成天对一起长大的小姐妹阴阳怪气。”
　　沈茗子丢了个“呵呵”，消失了。
　　群里的女生们顺势聊起了滑雪场和温泉度假村，阮棠翻了下群聊，嘴巴扁得更委屈。
　　听她说完昨天遇到王颖若的事儿，陆西宁一脸惊奇的笑道：“这个姐姐好有趣，不过调剂品什么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明显是被冯熠甩了，又被沈冰琛恶心了一下，心中有气，脱粉回踩。而且她是她，你是你，冯熠是真的喜欢你，还是把你当工作之余的调剂品，你应该有感觉啊。”
　　“怎么感觉？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调剂品没错的。”
　　“你现在是因为他妈过生日的事情觉得没面子好不好，这次请那么多人，冯卓很可能也会去，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呢？你可以试试冯熠啊，普通男人的真心，用钱可以检验出来，冯熠这种人有没有真心，要看他肯不肯在你身上花时间。”
　　听到“冯卓”，阮棠的怨气立马平了一半，她好像打死十七岁的自己。QAQ
　　傍晚时分，阮棠给冯熠打了通电话，出乎她的意料，电话很快就通了。
　　“你在忙吗？”
　　冯熠“嗯”了一声：“你在学校？”
　　“在陆西宁的学校。那个……圣诞节我们去度假吧？我想要这个圣诞礼物。”
　　冯熠有些意外：“你想去哪儿？”
　　她想去芬兰，住在玻璃屋里，泡着澡等极光，还想看驯鹿吃螃蟹，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去英国？我听到你昨天视频会议的时候说最近会去，那就圣诞节去吧？一边出差一边玩。我只去过一次英国，还是高中夏令营的时候，很多出名的地方都没逛。”
　　冯熠顿了片刻，说：“好。”
　　阮棠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你确定吗，不可以反悔！”
　　“嗯。”
　　“那你快点确定出发时间，我要做攻略。”
　　瞥见阮棠打完电话，兴高采烈地回来，陆西宁说：“冯熠答应了？我也想圣诞节去芬兰，不然我叫上司裴，我们来个四人旅行吧？”
　　“我和冯熠不去芬兰，去英国。”
　　正准备给未婚夫打电话的陆西宁放下刚刚拿起的手机，无语了一下：“你刚刚才说要去芬兰……一会儿一个变。”
　　阮棠扁了扁嘴，她是想去芬兰参观圣诞老人村没错，可谁让她是一头连男朋友很快接电话都会觉得运气好棒的卑微脑斧呢。T-T


第26章 
　　挂断电话, 冯熠让负责行程的助理协调一下时间，把去英国公司的时间从一月中旬提前到这个月的二十三号，以便处理完公事，安心陪女朋友过圣诞节。
　　冯熠行程紧张，年底更比往常更加忙碌，从周一到周日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应酬一个接一个, 临时改计划困难重重，助理很是为难, 打了一大圈电话, 再三确定时间上没冲突了之后, 隔日才把新的时间表发给了他。
　　收到冯熠发来的信息, 阮棠不但瞬间没了怨气, 还很为自己之前的小纠结感到羞愧。
　　二十三号到伦敦, 二十八号回Z市，加起来有五六天的时间可以待在一起，这简直是意外的惊喜。阮棠其实挺想留在伦敦跨年，待到元旦假期结束再回来，但冯熠工作那么忙，光是在脑袋里想一想, 她都嫌自己太贪心了。
　　问过冯熠，听到他说从二十四号下午到二十六号上午都没有工作安排, 阮棠兴高采烈地在网上查了游记, 手写了满满三页功课。
　　在游记上看到伦敦眼附近的圣诞集市有旋转木马, 是情侣必打卡地，记起冯熠在英国待了整整十四年，期间交了两任女朋友，阮棠截图游记上的照片，酸溜溜的发信息给冯熠：“这里看起来很棒，你以前去过嘛？”
　　这条信息是上午发的，一直到下午三点，冯熠才回：“这个不记得了，去过另一个。”
　　“那另一个是跟谁去的鸭？”
　　又隔了半个多钟头，阮棠才再次收到冯熠的回复：“刚开完会，晚上有两场饭局，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阮棠回了个“哼”，转头向陆西宁抱怨道：“什么嘛，跟冯熠这种人，想偶尔吃颗小柠檬，打一下滚，都没有办法。”
　　冯熠这种大半天回一条的频率大大降低了故意跟男朋友闹脾气、索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乐趣。
　　“他不从早到晚地工作，哪来的钱给你买古董发箍买高定裙子？会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处处捧着你吗？”
　　阮棠虽然认同，嘴上却说：“哼，你每次都帮他说话。”
　　确定可以跟着冯熠去英国出差，顺便过圣诞后的这两天，阮棠从早到晚都在准备，一下课就拉着陆西宁上街买买买。
　　看到她脸颊红红地选内衣，陆西宁咽下嘴巴里的珍珠，轻嗤一声：“纯情少女，你在幻想什么？说出来听听。”
　　阮棠放下手中的内内，用手机遮住脸，略有些羞涩地问：“我马上就二十一岁了，就算在旅行中发生点什么，也是没关系的吧？”
　　陆西宁“嗯”了一声：“不是单纯地为了取悦冯熠，在你自己本身就期待的前提下，做好安全措施，能有什么关系？”
　　“什么自己本身就期待……”阮棠嘀咕了一句，再次拿起了性感内衣。
　　陆西宁建议道：“你不要买这种，冯叔叔应该更喜欢你穿粉□□蓝鹅黄木耳边少女款。”
　　“为什么？”
　　“因为他那种性格强势的成熟男人，多半偏爱你这种自带幼齿感的女生，不要刻意性感，保持少女感就好。”
　　“……”啊啊啊啊啊啊！听起来变态兮兮的。
　　买了一堆旅行用品后，两人坐进了甜品店，等待下午茶上桌的空隙，她们同时收到了新信息提醒，点开微信，看到买买买群的小姐妹们约她们今晚聚会，讨论圣诞怎么过，阮棠本能地不想搭理。
　　虽然群里有讨人厌的沈茗子，但过去的阮棠还是挺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定期和这群女生聚会、旅行、购物、下午茶的——买了新的裙子包包化妆品，总要和人分享讨论才有意思。
　　爸爸的公司出问题后，有半年的时间她没参与她们的活动，最近家里好转了，生活费也变多了，但长时间不在一起玩，她已经提不起和这些人来往的兴趣了。
　　阮棠原本不想参与，让陆西宁也别回复，哪知一顿下午茶没吃完，她接到了四通电话，听到她们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就不要闺蜜了，阮棠一时找不到借口，只好应下晚上会和陆西宁一起到。
　　晚上吃的是法餐，位置是一早就订好了的，难得十二人盛装齐聚，自然要拍拍拍。不止在冯熠的社交圈，连在这个一起玩了快十年的姐妹群，阮棠的用餐座位和拍照位置都变更到了C位。
　　许久没参加这种聚会，阮棠有些意兴阑珊，偏偏众人对她的关注比过去大了无数倍，从她的耳钉唇膏色号夸到鞋子，又有一句没一句地打探她和冯熠的进展。
　　这种打探让阮棠有些不耐烦，听到她们在楼上酒店订了间行政套房，准备玩通宵，便笑着说：“我等下要先走，答应了我妈妈今天回家。”
　　“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走什么呀，还没讨论好圣诞节怎么过呢。”
　　群里大部分人都在念大学，临近期末，出国游是不太可能的，众人便商量着租栋别墅开轰趴，有男朋友的统统要带来，玩两天一夜。
　　问到阮棠冯熠有没有空的时候，她笑了笑：“我23号陪冯熠飞伦敦出差，过了圣诞节才回来，下次吧。”
　　认识多年，大家都知道阮棠妈妈管得严，轻易不能晚归，便问：“陪男朋友出差好棒，可是走那么久，唐阿姨同意吗？”
　　“……”只顾着开开心心地准备，忘记了这一茬的阮棠怔住了，是哦，只有她跟冯熠的话，她妈妈能同意吗……
　　“放心啦，我们帮你打掩护。”
　　一整晚都很沉默的沈茗子“切”了一声：“怎么可能不同意，好不容易攀上冯家，她妈妈得意还来不及呢。”
　　阮棠冷脸看向她：“你以为我妈是你妈？”
　　赶在沈茗子再说话前，众人一起打岔，以防她们真的吵起来。
　　聚会后的第二天，阮棠和陆西宁就去长白山度假了，陆西宁担心手受伤，不肯滑雪，周末两天赖在酒店写论文、泡温泉，同样要准备毕业论文的阮棠便抱着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专业课书找思路。
　　因为下周一要和冯熠去伦敦过圣诞节，看到去参加冯熠妈妈生日会的沈茗子不断往群内发照片，还夸冯熠妈妈年轻有气质，人很nice，完全没架子，阮棠只轻哼了一声，没怎么放在心上。
　　周一早晨，阮棠和陆西宁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意外遇到了王颖若和她的男朋友，圈子小，王颖若的小甜甜男朋友居然也是陆西宁他们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和陆西宁认识。
　　四人坐到一起后，小甜甜和陆西宁聊学校的事儿，王颖若拉着阮棠八沈冰琛，忽略她时不时内涵一句冯熠，让阮棠本能地想要维护男朋友，王颖若还算是个挺有趣的人。
　　听完阮棠和沈冰琛的几次交手，王颖若撇了撇嘴：“她还有闲情隔三岔五跑到你这儿蹦跶呢？孔传泽的妈妈根本不喜欢她，本来呢，孔太太就比较喜欢之前的儿媳，门当户对，后来我阿姨又和孔太太科普了一下沈冰琛踩着我攀上冯熠的经过，她就更反对沈冰琛进门了，怕这种心机女将来欺负孙女。虽然孔传泽和前妻没什么感情，眼瞎喜欢沈冰琛，但孔太太一直反对，孔传泽的小女儿也跟着闹，两人想直接结婚没成功，才改成先订婚的。”
　　“亏她前一段还好意思跑来质问我和孔太太说了什么，软硬兼施地想我去和她准婆婆解释，我才不呢，我说的都是事实。”
　　阮棠这才知道原来沈冰琛的日子也不好过，沈冰琛的遭遇和当年的妈妈差不多，阮棠因而没法和王颖若一起幸灾乐祸，可也生不出半分同情感。
　　陆西宁依旧不肯去滑雪，明天她们就要回Z市了，难得来玩一次的阮棠有点遗憾，王颖若和小甜甜拉她去滑雪时，她纠结了一下，便欣然同意了。
　　傍晚时分，临近下班的冯拓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刷到王颖若晒出的和阮棠的亲密合照，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
　　他截图发给冯熠后，久久不见他回，只好举着手机去冯熠办公室汇报。
　　冯熠打完公事电话，垂眸看到冯拓手机上的合照，着实头疼了一下，他想第一时间给阮棠打电话，让她离越来越莫名其妙的王颖若远一点，可跟现任讲前任的是非实在太低级，找到阮棠的号码，踟蹰了一下，没有拨出。
　　冯熠因为改了行程，这一周从早到晚连轴转，没时间和女朋友约会，阮棠刚好日日一下课就回家扮孝顺女儿，哄同样加班忙碌的爸爸开心，给妈妈捏肩捶背——她和陆西宁商量了好几日，觉得出国那么久再怎么瞒都瞒不住，一是在本地念大学，二是圈子里的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很有可能说给阮棠父母听，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
　　周五傍晚，见女儿下了课再次乖乖回家，并表示周末两天都窝在家里，陪她买菜做饭，逛街看电影，去月子会所探望双胞胎和阮森乔的太太，唐芸哭笑不得地问：“真是稀奇了，你那么沉不住气，还以为你装两天乖就会主动告诉我在打什么鬼主意呢，说吧，想要什么？”
　　阮棠噘了噘嘴：“妈妈，你也太有心机了，享受了那么多天才问人家……也没什么啦，就是冯熠下周要去英国出差，正好赶上圣诞节，我想跟他一起去。”
　　听到这话，唐芸脸色一滞，片刻后才问：“去几天？”
　　“两天……到三天。”阮棠不敢说准备待到二十八号才回来，那百分百没戏，只好先说两三天，到时候再借口冯熠被公务缠住，晚几天回来。
　　见妈妈不作声，阮棠抱着她的胳膊摇了半晌：“妈妈，求求你，去掉路上的时间，只在伦敦住一晚。”
　　唐芸起身去厨房关了个火，回来后才说：“我一个人同意没用，得你爸爸也同意。”
　　听到这话，阮棠眼睛一亮，搬了个板凳，蹲守在大门边。阮玮业九点一刻到家的时候，看到小女儿摇着尾巴又递拖鞋，又拿外套，然后跑到厨房端出牛奶燕窝，讨好地笑道：“爸比辛苦了，这是我从自己的嘴里省下来的燕窝，您快坐下趁热吃。”
　　阮玮业本能地觉得没好事儿，看向妻子：“她是想换车，还是想要几十万的包？”
　　唐芸没好气儿地说：“她想跟冯熠出国，看这劲儿，起码一星期。”
　　阮棠闻言扁了扁嘴，什么嘛，她只准备去五六天而已。
　　阮玮业轻咳了一声，没表态。隔天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对阮棠说：“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去是可以去的，但是……”
　　阮棠欢呼一声，捂住耳朵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很聪明的！”
　　阮玮业无语了一下：“你知道什么，明天周末，你看冯熠有没有时间，把他叫过来吃饭，你妈妈不放心，我们得和他说两句。”
　　“……”
　　阮棠嫌爸妈古板，拿不准他们要和冯熠念叨什么，很有些不情愿，应下了之后跑回楼上给冯熠打电话，准备提前跟他打预防针。
　　电话倒是一下子就通了，听到“英国”，冯熠却说：“和梁宴合作的项目出了点状况，环保方面没通过，如果S市那边联系好了，我周一到周三有可能过去。”
　　周一就是原本要出发的23号，阮棠怔了一下，问：“如果要出差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延期出发吗？”
　　“还没联系好，如果顺利，就先不去英国了，一月中旬再带你去。”
　　阮棠迟迟不作声，冯熠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项目不是沣和一家投资，S市那边具体什么时间能过去沟通，也不是我们说了算。”
　　“哦。”
　　电话那头有人和冯熠讲话，冯熠说了句“明天一起吃饭”，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阮棠闷闷不乐了一个多钟头，正趴在床上生气，妈妈突然上楼敲了敲门，说冯熠的助理送了一大捧玫瑰，还带了一个厨子过来。
　　阮棠跟着妈妈下楼，认出是那天陪冯熠应酬时，在会所包间现场烹饪的那位师傅，稍稍高兴了一些。
　　厨师带了新鲜的食材过来，周六的中午，阮家几口人就没做饭，在家里享受了一顿高水准料理。
　　知道阮棠不高兴，周日傍晚，冯熠特地抽时间陪她吃了顿大餐，又带她买了两只六位数的包包赔罪。
　　虽然没再问，阮棠也知道去伦敦过圣诞肯定是没戏了，本来跟冯熠要这种奢侈的礼物就有点不懂事，阮棠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他，可冯熠也有问题啊，明明抽不开身，就不该一口答应她，害她折腾了一大圈，空欢喜。
　　周二中午，阮棠吃过午饭正要回宿舍，沈茗子突然在十二人群里扔了张照片，@她说“不是和冯熠去伦敦过圣诞节吗？谎话精”。
　　阮棠点开图片，是沈冰琛最新发的朋友圈截图，照片里的沈冰琛正吃工作餐，冯熠就坐在她对面，虽然只露了半个侧颜，但能清楚地看到是他——“平安夜出差，喜欢助理这张抓拍中的状态”。
　　隔了三分钟，群里也没人回复，阮棠一时间气血上涌，把群聊截图，发给了冯熠。
　　冯熠正在酒店房间午休，收到信息，第一时间回了电话过来。
　　“说你撒谎的这个小茶山是谁？”
　　阮棠许久没出声，待冯熠又“喂”了一声，才说：“沈冰琛的堂妹，沈茗子。”
　　冯熠搞不清楚幼稚小女生间的无聊纠葛，只好说：“我等下会和沈冰琛说，让她妹妹给你道歉。”
　　“谁稀罕这对碧池的道歉，我已经说过了我讨厌沈冰琛，你是不是应该避嫌？为什么要和她坐在一起，让别人拍下来，害我丢脸？”
　　“这个项目孔传泽也有份，他女儿发高烧抽不开身，所以让沈冰琛替他过来，那张照片里不是也有梁宴吗？”
　　解释完之后，等不到阮棠出声，冯熠按着太阳穴说：“三年前，我是让沈冰琛帮我去和你说了几句，害你难堪是我的错，我道歉，关于我跟她的关系，我已经当众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不存在任何不清楚的地方。”
　　听到这话，阮棠更气：“三年前沈冰琛说我恬不知耻地骚扰你，是你授意的，不是她的错。现在我讨厌她，是我不讲道理，也不是她的错。她和她堂妹一唱一和地说你妈妈过生日不请我，害我在朋友们面前下不来台，只好借口约了陆西宁，躲到长白山滑雪，也是我虚荣。在你看来，她人美心善，什么错都没有。”
　　“我妈妈过生日没请你？”冯熠很是诧异，“我最近忙，只去站了半个下午，没时间多待，所以没想过……”
　　“我对你妈妈的生日没兴趣，只是觉得没面子而已。”脱口说出这件事，好像在要求什么的阮棠觉得自己卑微极了，出声打断了冯熠的话。
　　“什么没面子？王颖若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她整天莫名其妙的，还跑去孔传泽妈妈面前……棠棠，我真的很忙，你年纪小，可以不理解我，但能不能稍微讲点道理，别生没缘由的气？”
　　“王颖若莫名其妙，我不讲道理，就只有沈冰琛又善良又明理，你怎么不去追她？”
　　冯熠的脾气一向不好，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听到这句，终于不耐烦了：“最后一次和你解释，我跟沈冰琛，从头到尾都只有工作上的关系。”
　　听出冯熠语气里浓重的不悦，阮棠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冯熠从未被谁挂过电话，这下彻底火了，发了条“阮棠，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就摔了手机。
　　收到这条信息后，阮棠擦了擦眼泪，把冯熠从通讯录里删除，然后在十二人群里回复道：“是没去伦敦，因为冯熠被我甩了。”


第27章 
　　回复完这条, 阮棠退了群。
　　她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站了片刻，发觉来来往往的同学纷纷看向眼眶红红的自己，就捧着书回了宿舍。
　　考研的室友前天刚结束考试，正想放松，阮棠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们在讨论晚上去哪儿过平安夜, 见阮棠进来, 立刻问：“棠棠，咱们晚上吃完饭别回来了, 找个地方玩通宵吧？”
　　阮棠一句话也不想说, 只想回家躲起来, 摇了摇头：“你们玩吧。”
　　听出她声音不对, 室友们一起看向她, 看到她微微肿着的眼睛, 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
　　本来还好，听到这种关切的询问，阮棠再次克制不住眼泪，放下手中的书，朝室友们挥了下手，就背上包离开了。
　　三年前她被沈冰琛伤了自尊, 第一时间躲回家里找妈妈要安慰，因而刚刚决定和冯熠分手的时候, 她也想着立刻马上回家, 可从宿舍出来, 意识到这一次妈妈知道她和冯熠的事，会问东问西，那么，连家都没法回了。
　　陆西宁看到群信息，@沈茗子，回了句“你就是那种最丑陋最让人瞧不起的跳梁小丑”，也退了群。给阮棠打电话发信息都没回应，她只好去她的学校。
　　刚把车子开到Z大东门前，就远远地看到阮棠脸色苍白地往外走。
　　听到有人朝自己按喇叭，一抬头看到闺蜜，阮棠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
　　她上车之后，陆西宁欲言又止了片刻，问：“真分了？还是闹闹就和好？”
　　“真分了。”
　　看到那句“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原本只是愤怒气结的阮棠，对这个人彻底死心了。
　　在这段关系里，努力懂事，惯着对方的那个人分明是她。
　　“那你还哭什么，前任不值得我们伤心。”
　　“我刚刚给冯熠打电话的时候太生气了，指责他的时候没抓住重点，就有点后悔。”
　　家庭氛围特殊，她从小就练得口齿伶俐会吵架，可面对巨大的愤怒，根本没法理性的思考。因为一张没有一丝暧昧的工作照大吵大闹，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理取闹没跑了，可其实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在群里丢面子。
　　三年前她在冯熠这边碰了一鼻子灰，被人看作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而高高在上地嘲讽她的沈冰琛是传闻中冯熠求而不得的女神，就算沈冰琛和冯熠毫无暧昧，这件事也一直梗在她的心头，怎么也过不去。
　　冯熠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为什么她一遇到沈冰琛就炸，当然他也没那个时间，或者说，他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时间。
　　“我是不是应该再发条信息给冯熠，起码让他知道，我跟他分手不是无理取闹，是他没道理。”
　　曾经失恋后控制不住地跑到前任面前瞎闹腾的陆西宁劝诫道：“在这种事上，掰扯谁对谁错有意义吗？我知道你现在平静不下来，很想找冯熠说一二三四，但你想想几年前的我，歇斯底里的唯一作用就是丢人。分手的时候一定克制住自己，高冷一点，起码姿态好看——这话不是你当初和我说的吗？冯熠的问题不止在理不理解你一遇到沈冰琛就炸这件事上，还有他觉得你应该体谅他工作忙。”
　　“你体谅冯熠忙，冯熠体谅过你成天找不到人，对着空气发信息的委屈吗？体谅本来就是相互的。司裴也很忙，也会在工作一天之后，回到酒店只想一个人躺着，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讲，可还是会努力挤出一点一滴的时间和我联系，因为他知道，维系一段健康的关系，不可能只靠一个人的退让。”
　　阮棠胡乱点了点头，也是，冯熠当真忙到抽不出十秒钟回信息吗？还不就是只顾他自己的感受，只愿意在有闲情的时候联系。他要求她多发信息给他的同时、心安理得地十条回一条，可不是没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拿她当调剂品吗？
　　她突然记起沈冰琛问她的那句“你该不会觉得，对冯熠这种男人来说，一个漂亮的小女朋友比事业重要吧”……
　　陆西宁说得没错，无论她给冯熠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抓对重点，有没有听上去有道理一点，在他看来，只要她没愉悦到他，浪费了他的工作时间，都一样是无理取闹、不知好歹。
　　怪她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开始答应交往的时候明明想着不用把这人放在心上，结果他稍稍示了几次好，她就一点一点地误会自己对人家来说很重要。
　　……
　　一整个下午，冯熠的情绪糟糕透了，早在午休结束前，他就平了平气，捡起手机想和阮棠再谈一谈，发现电话打不通后，他点开微信才发现被她删除了好友，所以电话不通是又被她拉黑了？
　　没去英国过圣诞这件事，他的确让她失望了，可已经努力抽时间花心思补救了。她因为不相干的人酸了一句，马上打电话冲他发脾气，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大堆，他一直耐心解释，不过一句话语气不好，她就直接挂电话、拉黑，他有生之年，第一次遇到脾气这么大的。
　　冯熠扔掉私人手机，决定冷几天再联系，然而傍晚的时候，连从不管闲事的梁宴都看出他不对劲，询问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一行人应酬到快十点才回酒店，事情如愿顺利解决，冯熠却没有半分喜悦，他独自在房间待了一刻钟，满心烦躁地抽了两根烟，就出门去了同一层的酒吧。
　　这一层的酒吧仅供行政套房的贵宾使用，部分酒水和点心免费，因而客人不多，清清静静。
　　态度糟糕地拒绝了两位主动搭讪的女人后，冯熠又闻到了一阵香风，侧头一看，竟是沈冰琛。
　　连梁宴都看出冯熠不对劲，更何况时刻关注他的沈冰琛，他上午时心情还挺好，下午突然变了脸，结合堂妹发来的信息，沈冰琛自然猜到了阮棠因为群聊找冯熠闹过。
　　见冯熠面色不佳地侧头看向自己，沈冰琛笑了笑：“和女朋友吵架了？”
　　等不到冯熠回答，沈冰琛叹了口气：“我忙了一天，刚刚回房间看到小妹发来的信息，头疼死了。”
　　她把沈茗子发来的群聊截图翻给冯熠看，当然没漏下陆西宁说沈茗子跳梁小丑的那一句：“这些小女生，真的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地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阮棠跟她关系好的那个陆西宁，和我小妹从小就不和，我每次听到小妹哭诉，都和她说，既然不开心，就别总一块玩儿，她不听，上次吃了亏，这次又拿我的朋友圈故意气阮棠，我已经骂过她了。本来想亲自替她给阮棠道歉的，可阮棠一见到我就……我怕火上浇油，你替我跟她道个歉吧，我已经和小妹说了，这次的出差是临时决定的，阮棠没有吹牛，我妹妹哭了一会儿，答应我会去群里和朋友们解释。“
　　冯熠没应声，盯着那句“是没去伦敦，因为冯熠被我甩了”看了许久。
　　沈冰琛见状宽慰道：“咱们觉得鸡毛蒜皮的事，小女生们偏偏最在乎，阮棠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发点脾气正常的，你多花点耐心哄一哄。我其实很羡慕她，我怕传泽左右为难，受了他家人的委屈只能自己承担，有时候想想，真的辛苦。我跟你这种比较成熟的，在恋爱里大概就是容易受另一半欺负。”
　　冯熠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冷着脸看向沈冰琛：“能力平平，没有实绩还喜欢当‘沈总’出风头，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全靠孔传泽，你耻笑别人‘真的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时的优越感是哪来的？王颖若家的亲戚不过和孔太太随口闲聊几句，你就哭到孔传泽来求我到他妈妈跟前澄清，这也叫怕他左右为难，只能自己承担？”
　　冯熠虽然为人冷淡，但从来都彬彬有礼，沈冰琛没想到相识多年，他会这样看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什么好。
　　冯熠看到她就烦，站起身说：“沈冰琛，我对你的事毫无兴趣，也请你和你的堂妹管好自己，别再操心我和棠棠的事。”
　　回到房间，冯熠第一时间联系陆西宁，可惜他在打出第二通电话前，就进了陆西宁的黑名单。
　　他转而给唐升打了通电话，要唐升立刻去阮棠宿舍、父母家和陆西宁那里找她，让她接自己的电话。
　　唐升苦不堪言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思考了一下，觉得大半夜去女生宿舍楼敲门不现实，只好硬着头皮去阮棠家，编了个瞎话，让阮棠妈妈帮忙打她的电话。
　　一个半钟头后，为难到想哭泣的唐升战战兢兢地给Boss回了电话，他吞吞吐吐地说：“冯总，那什么……我用唐阿姨的手机联系上阮小姐了，阮小姐不愿意给您打电话，她让我转告您，她没有和前任联系的习惯，还有……她说您工作太忙了，怕耽误您的时间，分手的事就没打电话通知您。”


第28章 
　　唐升的语气又轻又怯，没有一丝阮棠说这句话时的高冷感, 大大削弱了打击力度, 冯熠听完依旧沉默了许久, 才挂断电话。
　　事业成功的精英，精力和专注力大都远优于常人, 冯熠常年晚睡早起，365天连轴转, 之所以永远精力充沛效率高, 就是因为连在睡觉这件事上，他都比普通人专注——无论白天的杂事和烦扰再多, 一旦躺倒床上, 很快就能心无杂念地睡着。
　　这一晚，冯熠有生之年第一次体验到失眠, 凌晨两点钟，他烦躁地起床抽了根烟，想给客房打电话换个房间，拿起电话, 却临时改主意打给了跟过来的刘助理，让他安排一下, 马上回Z市。
　　这个时间, 飞机和高铁都乘不了，只能临时调辆车, 走高速回去。
　　路途遥远, 开车起码要十个钟头, 凌晨两点半出发，车子开进Z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其实昨晚应酬过之后，在S市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休息一晚乘上午九点钟的飞机，不到十二点就能舒舒服服地回到Z市，而这么一夜不睡地赶路，到达时间还要晚一两个钟头——坐在副驾驶的刘助理和唐升一样跟随冯熠多年，第一次遇到Boss做这种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离谱决定。
　　坐在车里的这十个钟头，刘助理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的Boss，看到冯熠难看的脸色，刘助理困到睁不开眼，也强撑着不敢打盹，怕冯熠有事交待，自己睡着了没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受到迁怒。
　　然而除了接听早晨八点后的那一通通公事电话，冯熠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车内气压低，早饭和午饭时间，司机和刘助理谁都没敢询问冯熠要不要停下车，吃点东西。
　　终于熬到Z市，心惊胆战又饥肠辘辘的刘助理小心翼翼地回头询问：“冯总，现在回公司吗？”
　　“送我回家，你去公司，让唐升过来。”
　　刘助理暗暗松了口气，转而告知司机冯熠家的地址。
　　冯熠进家的时候，提前接到唐升通知的阿姨已经准备好咖啡和午饭了。
　　喝光杯中的意式浓缩，冯熠端起碗筷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十六个钟头没吃过东西的他只觉得面前的饭菜难以下咽，他对食物的要求一向不高，这才发现阮棠说得没错，他家阿姨做的饭菜是有点难吃。
　　放下碗筷，冯熠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的时候，唐升也到了。
　　所有人里，只有唐升清楚冯熠的反常是因为被女朋友甩了，此刻见到他，自然满心尴尬。唐升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只好拿工作做开场白：“冯总，下午三点和五点，分别有两场会议。”
　　“阮棠现在在哪儿？”
　　唐升噎了一下，说：“她昨天晚上是和陆西宁小姐在一起，唐阿姨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和唐阿姨说在陆小姐家。”
　　冯熠前一晚应酬的时候喝了许多酒，又一夜没睡，不能开车，便让唐升开车送自己去陆西宁位于音乐学院附近的公寓。他依稀记得阮棠前一段曾抱怨过室友们考研、陆西宁忙期末考，他也整天加班，没人陪她聊天逛街。
　　陆西宁和阮棠一样不接他的电话，他只能赌学业繁忙的陆西宁和阮棠住在音乐学院附近的这个公寓。
　　阮棠之前提议过到陆西宁和司裴家吃火锅、四人约会，可惜他当时抽不开身，所以不清楚具体在哪个单元，只好给陆浔打了通电话。
　　陆浔帮冯熠给妹妹打了个电话，才知道阮棠和陆西宁昨天晚上就去北京找正准备新年音乐会的司裴了。今天中午，她和司裴、陆西宁从北京飞芬兰度假，司裴元旦在上海开新年音乐会，只能陪两个女孩玩三天，二十八号就先于她们回国准备，阮棠和陆西宁会多待两天，一号到上海参加司裴的新年音乐会。
　　……
　　若不是失恋了，一分钟也不想自己待着，阮棠才不会跟在闺蜜和她未婚夫身后当巨型电灯泡，在外面玩了一星期，她越来越觉得分手是正确决定，人家陆西宁的未婚夫也很忙很忙，可宁可在几座城市之间来回折腾，也要哄陆西宁高兴，这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她为什么要体谅只愿意考虑自己的男人？
　　她和陆西宁是三十一号早晨到的上海，陆西宁到酒店补了个妆，就陪未婚夫彩排去了，阮棠没兴趣看乐团彩排，独自留在酒店补觉。她刚洗过澡，就听到了敲门声，扯掉面膜去开门，看到立在门外的冯熠，意外、也不意外。
　　从二十五号到现在，冯熠打了无数通电话给她，他和陆西宁的哥哥关系好，与司裴也有点交情，会知道她的行程并不奇怪。
　　可她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他这种追着不放的行为，让她记起了三年前沈冰琛对她说过的话。
　　两人许久没联系，四目相对了半晌，冯熠问：“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迟迟等不到阮棠回答，冯熠放缓了语气，隐去无奈的情绪，说：“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
　　阮棠冷眼看了他片刻，这男人最优越的地方其实并非身材和长相，而是满满的精英感，他的身上有种让普通人自惭形秽、不敢轻易靠近的距离感。
　　这种精英感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满满的自信，并不是因为出身好、有足够多的钱，而是在人人都不缺钱的二代圈里，他也一直最聪明最出类拔萃，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冯熠的精英气场会给周围的人他最理智，他说得都对，他永远不会犯错的错觉，所以她，她的家人，乃至陆西宁都下意识地不会反驳他的话，不敢拒绝他的要求。
　　所有人都顺着他，也给了冯熠他做什么都对的错觉。
　　分开一周，清醒过来的阮棠明白此时此刻的冯熠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问题，他会道歉，不过是觉得大男人不需要和闹脾气的任性小姑娘争辩对错。
　　阮棠垂下眼睛，轻嗤了一声：“‘明知道别人不想搭理你，还满世界打听人家要去哪儿，追着不放，有意思吗？’这话是沈冰琛三年前对我说的，说给你听，也很合适。”
　　冯熠闭了闭眼，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时候沈冰琛过来找我谈公事，遇见过你几次，和我说你快高考了，总这样跑来跑去，将来落榜了要后悔的。我说话你不听，她说她可以帮我和你聊聊，我当时对她了解不够，没想到她会尖酸刻薄地刺伤你。你那时候才十七岁，哪怕我并不讨厌你，还觉得你挺可爱，也不可能让自己对你产生别的想法。如果是现在的你来找我……”
　　“我那时候年纪小，才会看上你，”阮棠扬起脸看向冯熠，“我一开始跑去找你，的确是因为被冯卓恶心到了，脑袋进水想打他的脸，可如果不是后来喜欢你，根本不可能浪费那么多时间。”
　　年纪小的女孩子多半会迷恋冯熠这种看起来什么都懂的成功男性，长大了才知道和这种性格强势的人相处起来有多累。
　　听到“喜欢你”，冯熠笑了笑，连日来的烦躁平息了一半，他抬手去牵阮棠的手：“我对沈冰琛了解不够，是过去没兴趣了解她，今后不会再接触她，合同还没正式签，我已经和孔传泽说了，如果他坚持让沈冰琛参与，我和梁宴会另选合作对象。”
　　阮棠避开了冯熠的手：“我和你分手，跟沈冰琛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不想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冯叔叔，你当初说得对，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看到群聊里沈冰琛的朋友圈时，她虽然很生气，但根本没想过分手，让她不想再继续忍受的，是冯熠的态度。
　　冯熠完全不记得他说过这话，他皱了皱眉，试图和阮棠讲道理，可不知道从哪儿说，隔了半晌，才问：“和沈冰琛没关系，是因为我不值得？因为我把带你去伦敦的时间推后半个月，那天对你说了一句重话，你就要提分手？”
　　阮棠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你怎么想。”
　　冯熠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阮棠，你能不能别这样？”
　　在气人上，阮棠一向出类拔萃，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就这样。既然你觉得我不懂事，正好，换个懂事的吧。”


第29章 
　　元旦一过，阮棠就独自回Z市了。陆西宁陪未婚夫去下一个城市开新年音乐会, 离开上海前再三邀她同去, 阮棠拒绝了。
　　她之前和陆西宁形影不离了一周，是因为失恋了太难过, 怕自己胡思乱想、不敢一个人独处，见过冯熠、当面说了分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这次失恋她只用了一周就痊愈了，比三年前被冯熠拒绝时快了太多太多，大概失恋真是有免疫力的，只有第一次格外艰难。
　　而且清醒过来后, 她突然发觉喜欢一个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还伤害过自己骄傲的男人根本就是鬼迷心窍。
　　阮棠和陆西宁24号中午退出十二人群后, 很快有人截图, 把她和冯熠已经分手了的消息散了出去。他们分手这事, 当天下午圈内就传开了, 很讽刺的是，冯熠本人直到晚上才知道。
　　时隔一周多，自然有人和阮家父母说, 所以阮棠傍晚到家的时候，阮玮业和唐芸已经消化了这件事。知道女儿心情不好，他们特意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和一个丰厚的新年红包。
　　离家许多天的阮棠原本已经不觉得什么了，看到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情绪，反而心中发酸, 又死要面子, 不肯被他们看出来。
　　换好睡衣后, 她努力摆出笑脸，把行李箱中的礼物翻出来送给爸妈和胡姨，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刻意避开了冯熠。
　　直到阮棠洗过澡准备睡了，唐芸到楼上女儿房间送牛奶，离开前才忍不住说了一句和冯熠有关的话题：“棠棠……你爸爸的公司最近很顺利，他说过年前差不多就可以还掉七千万。”
　　阮棠怔了怔，随即笑着说：“公事私事冯熠分得很开，爸爸按合同规定的日期还就好，没必要勉勉强强提前还，又不是小数目。”
　　然而隔了一两天，阮家的公司就开始不顺利了。
　　……
　　不同于阮棠，这是冯熠第一次失恋，他毫无免疫力，当面谈了分手后非但没能冷静下来，从上海回来后，失恋的症状反倒更明显——阮棠去芬兰度假、联系不上的那几天，他只当她在闹脾气，头疼归头疼，并不认为她真要分手。
　　像他这种从小优秀到大，几乎没体验过挫败感的精英，面对这种事，情绪起伏往往比一般人大。
　　不过冯熠到底不是冯拓冯卓那类人，失恋后情绪再糟糕，也做不出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狐朋狗友哭诉这种行为。可是失眠、食欲差导致他短时间内瘦了一圈，加上比平常更沉默冷淡，周围的人轻易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儿。
　　周六晚上，冯熠难得没有应酬，过去的他习惯关上公事手机，待在家里享受清净。他会高薪聘请这位做饭难吃的阿姨，就是因为她干净、安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做完事就退到保姆房，擅于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从上海回来的这四天，冯熠压根没进过家——屋子里到处都是阮棠的东西，他买给她的发箍以及其他礼物，散落在每个角落。
　　四天里，他不是没想过再联系，但天生不是会纠缠的性格，哪怕有把她的东西送给她的借口，也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行动。
　　除了位于CBD的这处平层大宅，他在Z市还有两处别墅，都是家人送的，没怎么去过。别墅离公司远，因而这几日，他一直住在沣和旗下的酒店。
　　没分手前找不到时间约会，分手后又突然闲了下来，从周六下午到周日中午都没有工作安排的冯熠质问负责行程的助理时，对方很是无奈——安排得不均衡，还不是圣诞节前行程改动了两次，三十一号还突然空出一天去上海，需要Boss亲自约见的客户同样个顶个的忙，怎么可能要求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配合他们协调时间。
　　冯熠不想回家，也不想继续住酒店，从公司出来，便把车子开到了已经一年多没去过的远郊别墅。别墅一直有工人打理，冯熠还没到，唐升已经通知好工人准备晚饭、收拾主卧了。
　　独自吃过晚饭，冯熠就去了二楼卧室，选了本闲书、开了瓶酒。虽然日日应酬、酒量颇好，可其实他最烦聚会、也不爱喝酒。
　　晚饭后的半个钟头，冯熠只看进了一行书，电影倒是换了五六部——部部都没看到一分钟。
　　他烦躁地关上投影仪，推开一口没碰的酒，摸起手机想给阮棠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收拾落在他家的东西，可手指在她的号码上悬了半晌，也没有按下来。
　　他迟迟没有联系她，不是要面子、怕再被她冷着脸拒绝，也不是料定了她会说“我不要了，你随便处理吧”，而是觉得还有件事悬而未决，两人就没彻底结束。
　　犹豫了片刻，冯熠转而打给了冯拓，问他要不要到别墅喝酒。
　　两人当了二十九年堂兄弟，这还是冯熠第一次主动邀冯拓玩。冯拓意外了一下，记起他六哥失恋了，又很快了然了，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男男女女。
　　冯熠天生喜静，十几岁的时候都不爱热闹，更何况现在，看清跟着冯拓过来的那群人，很有轰人的冲动。
　　冯拓第一次来这儿，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儿，回到冯熠面前抱怨道：“酒呢？吃的呢？娱乐设施呢？你这栋别墅六层，电梯都有，怎么台球室、KTV房、麻将房、游戏室、雪茄室一个都没有？室外泳池边也没有烧烤架，书房倒有三个，我们等下干什么？磕瓜子干聊天、还是一人发本书，看完分享读后感？”
　　冯拓就爱聚会，恨不得天天通宵开趴，家里娱乐设施齐全，别墅大门常年不关。
　　冯熠冷着脸问：“谁让你带乱七八糟的人来？吵死了，让他们赶紧走。”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热闹热闹吗？就你这么无聊，怪不得……”一句话没说完，冯拓就被冯熠的眼神吓到，严格说来，他能舒舒服服地当富贵闲人，全靠六堂哥辛苦工作，总不能被人家养着，还嫌人家只会工作，不懂生活。
　　“那什么，分手是阮棠提的吧？平安夜那天？这都四号了，十多天，她还没回头求和呢？”冯拓冲冯熠神秘地一笑，说，“你放心，她抗不了几天的，很快就得回来找你。”
　　瞥见冯拓的表情，冯熠问：“你干什么了？”
　　“你看你最近这脸色，人也瘦了，哥几个想劝劝你，陪你喝两杯吧，你不提，咱也不敢主动问，就想着怎么帮帮你……”
　　前一段主动给阮玮业生意做的三家公司集体毁约，按照合同，毁约金两三百万，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钱，而阮玮业就惨了，几船原料已经付了全款，在路上了，一船几千万，退不掉。被这么一毁约，生产出来的成品没人要，原料也没有足够大的仓库堆，几条船滞留在港口，损失按天算，一天一大笔钱，加上大几千万压在原料上，资金链一下子又断了。
　　冯熠听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骂过冯拓，让他赶紧补救，再三告诫别再给自己找事后，就驾车去了阮棠家。一路上，他给阮棠打了几次电话，到第四次的时候，阮棠终于接了。
　　“你在家？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
　　阮棠接起电话的前一分钟，阮玮业已经接到了毁约公司负责人的致歉电话，她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嗯”了一声。
　　冯熠到的时候，阮棠已经等在小区大门外了，她之所以没站在家门口等，是不想她家人看到冯熠过来。
　　一会儿毁约说不需要了，一会儿又道歉说下属搞错了库存——三家都是大公司，商量好了闹着玩，把她一家人折腾得天翻地覆。
　　阮棠很清楚这是因为冯熠，最初的愤怒后，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又觉得冯熠绝不会那么低级，应该是他周围的人见风使舵。
　　捧得高摔得狠，没毛病。
　　她顶住了家庭压力没去找冯熠，是清楚这一次躲过去，保不齐还有下一次，总不能次次去求他，倒不如破产了安心。反正没有她之前的自作主张，她家大概早两个月就破产了。
　　车子开到小区外的时候，瞥见阮棠，冯熠意外了一下，靠边停下。
　　待他开门下车，阮棠也走近了。两人相对无言地对视了片刻，冯熠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先开了口：“那三家公司……我是刚刚听说的。因为我，但不是我的意思。”
　　阮棠垂着眼睛点了下头：“知道。”
　　“怎么不来问我？跟我赌气？”


第30章 
　　“我跟你赌什么气。已经分手了, 遇到什么事, 都没理由去找你。”
　　冯熠定定地看了阮棠片刻, 突然轻嗤一声, 垂头点烟。
　　他抽了一口，突然想起，此时此刻的情景很像两个月前, 他去露台找她，她凑过来替他点烟。那时候的阮棠虽然也因为自尊心、倔着不肯先开口，但眼中有种怯怯的柔顺，和此时此刻地冷硬、无所谓全然不同。
　　“你没有和前任联系的习惯，之前为什么去找冯卓帮忙？那时候那么担心你爸爸周转不开，现在怎么不怕了？”
　　还是笃定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没去找冯卓帮忙，当时是偶然遇上他的，我爸爸公司的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阮棠越来越觉得,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求陆西宁的哥哥带自己去沣和周年庆, 家里的困难是阮森乔阮鑫乔的舅舅吃里扒外和爸爸运气不好造成的，并不是她的责任，变成现在这样，阮鑫乔就当真有理由指责她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当时冯熠没有刻意为难，她欠了冯卓的情，如果不理会他的重新追求, 也会被反噬, 论人品, 冯卓可比冯熠差远了。
　　阮鑫乔和阮森乔这几天那么过分地指责她，就好像全是她的错一样，她当真是厌倦了，现在想想，她为什么要牺牲尊严为他们兄妹俩铺路、让他们理所应当地享受富贵安逸？破产了没钱了也不会死，她就要毕业了，可以赚钱养自己养爸妈。家里当真穷了，没准这对兄妹以后就不上门、转头去找他们还算有点家底的亲妈了，正好清净。
　　冯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原本过来，是想跟阮棠好好聊聊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开口就僵住了。他熄掉没抽几口的烟，问：“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什么又接电话、愿意见面了？”
　　“总要说声谢谢，那些人之前是因为你才给我爸爸生意做，就算现在故意为难，你也没义务帮忙。”
　　冯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要跟我分手，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真不是因为我推迟去伦敦的时间，还有跟沈冰琛一起出差，你赌气？”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很好，阮棠从没跟他闹过，突然间就要分手，冯熠完全理解不了。如果不是赌气，仅仅因为他没有兑现承诺就真心实意地想分手，那她对待这段关系的态度未免太儿戏，亏他还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哪怕一开始是因为阮家遇到了困难，后来相处时的种种反应，她分明是动了心的。
　　因为你不够喜欢我，仅仅是有点感兴趣——阮棠从小看着妈妈为了整日忙碌的爸爸牺牲了自己的生活，无数次地想以后绝不找爸爸这种类型的男朋友，后来遇上冯熠……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居然喜欢她，她牺牲一点、迁就他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可原来他根本没那么在意她，她不过是自作多情了一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委屈自己？更何况，她也一直介意被外面的人说成是沈冰琛订婚后，冯熠的退而求其次。
　　她提分手提得理直气壮，唯独真实原因不愿意说，对着男人说“你不爱我，你对我不好，所以我要离开”，只会被轻视，被当成拿分手博关注的小丑。
　　迟迟等不到阮棠的回答，傲慢了三十年的冯熠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早点把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抛到脑后，但他迟迟没有动，隔了半晌，再次说：“分手可以，总得有个理由。”
　　“……”阮棠想了片刻，低声说，“觉得没意思。”
　　说完这句，久久不见冯熠应声，阮棠抬头看向他，见他的脸色越发冷峻，不由地有点怵，告辞道：“我爸爸公司的事情，还是谢谢你，挺晚了，我先走了。”
　　赶在阮棠转身之前，冯熠拉住了她的胳膊：“只口头谢？”
　　阮棠往外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我并没求你帮忙，你要不乐意，可以袖手旁观。”
　　冯熠执意不松手，看着她的眼睛说：“要是我想插手呢？”
　　“你是在威胁我吗？”阮棠皱了皱眉，他要是插手，她爸就不止是破产了，“冯熠，我一直以为你和冯卓不一样，是要面子的人。”
　　冯卓那种在分手后，因为好胜心，没脸没皮地百般纠缠原本并不多喜欢的人，是真的很没品。
　　“类似临时毁约的事不会再发生，你爸爸的公司也会顺顺利利，我帮你家忙，要点报筹，不过分吧？”在阮棠的脸上看出戒备，冯熠松开她的胳膊，轻哂道，“你想多了，我没有强迫女人的习惯，你到我的办公室实习，做一个月助理，这要求不过分吧？”
　　刚刚下意识把冯熠往坏了想，阮棠有些过意不去：“你为什么要我去你办公室实习？”
　　冯熠没回答，重申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单纯过来工作。”
　　阮棠困惑了片刻，突然明白了冯熠的用意，他认定她提分手是不懂事地不理解他到底有多忙，所以让她亲眼看着他工作，真让人无语……
　　要她为了爸爸的公司主动回头求冯熠，她是坚决不肯的，可冯熠找过来，保证只要她去他的公司观看一个月他工作，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恶意整她爸爸的公司，这样的要求，她如果不答应，家里当真破了产，她会愧疚很久。
　　更何况对这个人，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怨气，垂眸想了一小会儿，阮棠笑着问：“单纯到你那边工作，实习结束就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可以啊。你公司有很多青年才俊，如果我遇到合适的交往对象，你会不会干涉？”
　　隔了半晌，冯熠才冷声说：“不会。”
　　……
　　阮棠和冯熠约定周一开始实习，周末下午，她陪陆西宁去选个人演奏会上要穿的礼服，再次遇到了王颖若。
　　看见阮棠，在试礼服的王颖若推开店员，顾不上背后的拉链只拉了一半，兴奋地提起裙子迎过去问：“听说你把冯熠甩了？”
　　阮棠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谁甩谁，就是不合适。”
　　“我的事儿都和你说了，你跟我打什么官腔？还不是因为沈冰琛太贱……冯熠活该被甩，他和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又瞎又自以为是。不过大家都说冯熠是为了沈冰琛忽略你，她又该得意了。”
　　听到后面这句，阮棠微微撇了下嘴，岔开话题道：“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再瞎再自以为是，起码年轻，现在是又老又瞎又自以为是。”
　　王颖若和冯熠同岁，也三十了，听到这话，不满道：“三十岁很老吗？我觉得我还年轻着呢。”
　　自觉失言，阮棠笑着补救道：“是他老，你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岁。”
　　王颖若笑了笑，一脸欣喜地说：“我要结婚了，婚礼定在明年九月份，还缺个伴娘，就你吧！”
　　“啊？”
　　前任的前任邀请自己当伴娘，这体验很有些奇特，可惜一刻钟后，阮棠和陆西宁各自挑了件礼服换上，惊艳之后，不肯被漂亮的小女生在婚礼上抢去风头的准新娘又改了主意：“嗯……算了，伴娘我慢慢找，你和西宁来观礼就好。”
　　大费周章地换了礼服，做了头发，自然要拍合照留念，王颖若修过照片上传朋友圈，很快就收到了来自冯拓的赞。
　　冯熠正在外头和人谈事，看到堂弟发来的截图，皱了一下眉，待正事一结束，就跟冯拓要了王颖若的号码，给她打了通电话。
　　若不是忍无可忍，他绝不会再联系她。
　　电话一通，他便压下烦躁的情绪，用惯有的冷淡嗓音说：“王颖若？我是冯熠。”
　　王颖若刚刚挥别了阮棠和陆西宁，正和表妹、几个朋友在超五星酒店的咖啡厅享用下午茶，接到冯熠的电话，着实意外了一下：“我的妈呀，有生之年，我居然能接到沣和的冯总主动打来的电话。”
　　冯熠无意和这人斗嘴，开门见山地说：“如果过去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我道歉。也请你离阮棠远一些，别再和她讲没有意义的话。”
　　因为摸不清阮棠提分手的原因，冯熠总觉得和王颖若说了什么有关。
　　听出来冯熠是打来兴师问罪的，王颖若大大的讶异之余，又觉得无话可说：“冯熠，你让我不满的地方可太多了，道歉也没用，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至于棠棠，我是和她讲过一点我跟你、还有沈冰琛的恩怨，但这是我的自由，和你没关系。”
　　听到这话，冯熠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找王颖若聊，该直接去找她爸，请王总抽空管一管他越来越没谱的女儿：“随你。”
　　冯熠这一如既往的冷漠激起了王颖若的陈年旧怨，赶在他挂掉电话前，她起身走出咖啡室，怒不可遏地说：“你被阮棠甩了，找我发什么神经？满世界都知道阮棠三年前拼命追你追不到，而你从那时候到现在都对沈冰琛情有独钟，沈冰琛三番五次跑到她面前蹦跶，你又不避嫌，阿姨生日也没请她去，我不止听到一个人猜，你是因为沈冰琛订婚了，一时失落才和阮棠凑合的。阮棠要还不甩了你，我根本看不起她，也不会跟她交朋友。”
　　“我对沈冰琛情有独钟？”
　　“本来就是啊，沈冰琛虽然没明说，但耍手段闹得满世界都以为你追她，以此抬高她的身价，这事儿你一点都不知道？还是你其实知道，但并不在意，还挺感谢她替你挡了往你身上扑的各种女人，省去了你的麻烦？”
　　“你愿意和沈冰琛互帮互助没问题，但有没有想过，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难堪？当初你提分手时那么绝，我本来就已经够伤心了，沈冰琛口口声声说要帮我找你谈谈，结果借机和你攀上关系，还故意让所有人都误会你青睐她，害我被人笑被闺蜜抢了男朋友，你认为你跟她没什么，问心无愧，可我受到的伤害、丢掉的面子怎么算？”
　　冯熠那时候刚回到沣和做事，千头万绪，烦不胜烦，根本无暇理会女人之间的小把戏，他安静地听完，再次说：“颖若，抱歉。”
　　除了没有顾及过王颖若的感受，他当初也不该因为生活无聊，轻易开始一段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的关系。
　　尽管这个“抱歉”比前一个说得诚恳许多，王颖若的愤怒也丝毫没有平息：“你没对不起我，是我自找的，自己对不起自己。我那时候就是太年轻太顺利了，才会为了找点苦吃，追着你不放。明明你就是那种最糟糕的恋爱对象，我还死赖着不想分手，简直脑子进水。我后来交往的男人里，就连习惯性劈腿的渣男都比你强一百倍！”
　　“你条件再好又怎么样？你工作忙关你女朋友什么事？凭什么要求别人配合你的时间表？你这种人，只适合找那种有钱有地位就满足的拜金女，给够了钱和资源她们保证乖乖听话不惹你烦，把你当冯总供起来每天捡你喜欢听的花样夸。这种人可多了，沈冰琛就是最典型的一个，她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请你们原地结婚，放过孔传泽和阮棠吧……”
　　王颖若还想再说，可惜冯熠挂电话了。她“切”了一声，嘀咕了句“没风度”，就满心舒爽地回去享受下午茶了。
　　尽管她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提起冯熠和沈冰琛就咬牙切齿，但冯熠气场太强，面对面的时候，她最多呲哒他一句，内涵一下，哪敢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随便骂。
　　冯熠之所以忍着头疼听王颖若发完那么一大堆埋怨才挂电话，是那句“习惯性劈腿的渣男都比你强一百倍”让他失了神。
　　阮棠会不会觉得，作为男朋友，冯卓那种扶不上台面的，也比他强？


第31章 
　　阮棠不想联系冯熠, 周日晚上, 她给唐升发了条微信, 问他自己明天几点到，需要做什么准备。唐升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也摸不清两人是不是复合了，就没立刻回复, 转而给冯熠打了通电话，试探着问：“冯总，阮小姐说她明天开始会来总部实习, 问我上班时间和工作内容。我把她安排到风控部, 您看可以吗？”
　　冯熠正烦着, 语气不善地反问道：“谁说她要去风控部？”
　　……你！是你让我把她安排到一个既能学到东西，又不太忙的部门的。总部没有一个部门不忙, 风控那边的工作时间是早十点到晚十点，单休, 实习生只需要打打杂、跑跑腿、复印一下资料，他可以跟风控的负责人交待, 让没有具体工作的实习生早十点上班，六点下班。
　　唐升只敢在心中这么回答, 嘴上恭恭敬敬地说：“那我再给她找个更适合的部门。”
　　“不用, 你给她在我的办公室安排个位置。”
　　“……”他一开始就提议过让阮小姐到助理室实习来着。
　　冯熠的几个助理中, 只有唐升是没有实权和具体职务、不属于公司高层的, 但他是冯熠的私人生活助理, 与其他助理相比, 接触冯熠最多，办公的玻璃隔间也最靠近冯熠的办公室。阮棠到助理室实习，自然不可能接手几个负责集团管理的副总助理的工作，副总办公室有两位秘书专职负责文件、各种琐事和端茶倒水，不需要也不敢劳烦阮棠，所以她唯一能接替的就只剩下唐升的工作。
　　周一一早，唐升默默清空了自己的隔间，把助理室的C位让给了阮棠，让人在角落添了张空桌，委委屈屈地坐了过去。
　　阮棠到的时候，助理室离冯熠最近的那张桌子上有唐升专门为她准备的早餐、咖啡和一大捧新鲜郁金香，阮棠走到座位前，看到花和早餐，回头朝唐升笑了笑：“下次不用那么客气。”
　　“应该的。”
　　“我记得这一间是你的？”
　　“不是不是，我一直坐最后那张。”
　　助理室和冯熠的办公室隔着两道玻璃墙，两边都有百叶窗，助理室这边的百叶窗从不放下，冯熠办公室那边的则相反，只有少数时间会升起来。最会揣测冯熠喜好的唐升早晨第一个到办公室，就大着胆子擅自升起了冯熠办公室的百叶窗。
　　其他助理和两个秘书陆续到齐后，阮棠拎起纸袋，给即将要相处一个月的同事们每人送上一小罐蜂蜜，不同于总部的普通员工，在冯熠这层办公的个个认识阮棠，每个都起立双手接过，客套地向她道谢。
　　唐升的位置在最靠后的角落，助理室很大，阮棠走到他那边送蜂蜜的时候，冯熠到了，余光瞥见他看向自己手中的蜂蜜罐，唐升欲哭无泪，这次并不是单独给他的……
　　为了澄清，唐升代替秘书，亲手为冯熠送上早餐和咖啡，冯熠的早餐内容和阮棠的一模一样，甚至咖啡杯都是情侣款，不过阮棠的待遇更好，多了一大捧郁金香。
　　冯熠隔着几层玻璃，看到阮棠桌上的早餐，记起她非常喜欢这一层的观景餐厅，正犹豫当众邀她一起过去看着朝阳吃早饭是不是影响不好，就见阮棠垂着眼睛把同款早餐送给了隔壁的刘助理。
　　求生欲极强的唐升放下最后一个碟子，不着痕迹地解释道：“阮小姐真是周到，办公室干燥，她给副总办的每个同事都准备了一罐润喉的蜂蜜，大家特别惊喜。”
　　副总办唯一没收到蜂蜜的冯熠不悦地看向唐升：“你今天很闲？”
　　“……”钱难赚、屎难吃。
　　阮棠坐进了唐升的隔间，却没接替他的工作，一整个上午都找不到事做，冯熠去开会的空隙，她走到唐升的桌子前，问：“我要做什么？”
　　“听冯总安排。”为了给Boss创造机会，唐升提议道，“要不，你主动去问问他，需要你做什么？”
　　“……”
　　隔间是三面透明的，再无聊也没法摸鱼，除了唐升之外，其他几位助理和冯熠一样有让普通人倍感压力的精英气质，以至于助理室充斥着无形的压迫感，和她爸爸公司的氛围完全不同。
　　阮棠不自觉地把背挺得直直的，上午还没过完，腰就酸了，只好起身去帮看起来比较忙碌的两位办公室秘书，可惜两位秘书待她的态度过于恭敬，让她很快发现她的帮忙对人家来说完全是负担。
　　退回自己的隔间后，阮棠只觉得自己是来受罪的。正思考要不要等不是在见客、就是在开会的冯熠闲下来后，问他能不能把自己放到其他部门去。她并不太想主动和冯熠讲话，还是麻烦唐升帮自己问？
　　正犹豫不定，助理室的自动玻璃门开了，冯拓走到阮棠的隔间旁，敲了敲她的门，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小阮，出来一下，有点事找你帮忙。”
　　第一次在冯拓过分圆润的脸上看到严肃的表情，阮棠怔了一下，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一走出冯熠办公室的区域，冯拓立刻换上笑脸：“坐了一上午，累了吧？七哥带你四处逛逛，休息一下。”
　　虽然很喜欢沣和大厦的空中花园，阮棠却觉得不妥，推辞道：“下次吧，我在上班。”
　　“你在那儿闲坐着多累得慌？我也是公司的冯总，你现在的工作就是陪领导喝茶聊天。”
　　冯熠这次失恋后的种种反常，让冯拓觉得他这位只会工作工作工作的六堂哥是来真的了，周六晚上被冯熠骂了一顿后，冯拓为了补救，自然要多加讨好阮棠赔罪。
　　被冯拓拉进楼下他的办公室后，阮棠环顾四周，发现都是“冯总”，冯拓这儿的氛围和冯熠那边截然相反，冯拓没有助理，只有两个秘书，经过秘书的办公桌时，冯拓一派轻松地和她们开玩笑，丝毫没有老板架子。
　　阮棠一坐到冯拓办公室的沙发上，冯拓便接过秘书送上的矿泉水，亲手煮水、洗杯、泡茶，他给阮棠斟了一杯，双手捧起，满脸堆笑地说：“棠棠，大家自己人，我就不见外地这么叫你了哈。七哥以茶代酒给你和叔叔阿姨赔罪，你尝尝我这茶，外头一个亿都买不到，我泡茶的这水也是……”
　　阮棠尝了一口，的确很不同，她夸赞了一句，笑着打断了冯拓的长篇大论：“七哥，你给我赔什么罪？”
　　冯拓轻咳了一声，嘿嘿一笑：“前几天阮叔叔的公司不是遇到了一点麻烦吗，那是我……七哥也是看你们俩一直那么僵着，干着急，想帮你们创造点机会，我家老六和你分手之后都瘦了，你也看出来了吧？太明显了。那什么，你帮我跟叔叔阿姨道个歉，改天我再请叔叔吃饭赔罪。”
　　听到这话，阮棠冷下脸，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了茶几上。
　　冯拓脸皮厚，最擅长哄人，见状立刻站起身说：“生气啦？我家老六已经很严肃的批评过我了，七哥真知道错了，给你鞠个躬行吗？”
　　说完这句，冯拓当真给阮棠鞠了一个大大的躬。
　　冯拓大阮棠九岁，这个举动吓了她一跳，一脸尴尬地说：“不用这样，没关系的。”
　　嘴上说“没关系”，阮棠却仍旧冷着脸，一家人的命运被旁人开玩笑一样地捏在手心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她没法不反感。
　　看出阮棠仍旧不高兴，冯拓又厚着脸皮拉她尝自己私藏的点心，还送上了一只价格不菲的手表，阮棠执意不收，他就要打开窗户扔出去。
　　冯拓虽然整天吃喝玩乐，可人脉广，面子大，在圈子里还是很有些能量的，他能办成很多连冯熠都办不了的事儿，是冯熠的得力助手，并不是表面上这么游手好闲。她爸爸、她哥哥，乃至她哥哥的岳父岳母平日里想和冯拓攀交情，都根本找不到机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外面有头有脸的冯拓一直厚着脸皮跟她赔笑脸、再三道歉，阮棠哪怕心里还有些介意，也无奈了，面上更是绷不住地被他逗笑了：“七哥，真的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
　　看到阮棠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冯拓才坐回沙发上，他刚刚说了一大通，口干舌燥地捧起面前的冷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一气儿，毫无阔少风度地用袖子蹭了蹭嘴，说：“手表喜不喜欢？要嫌老气，你就给阿姨戴，七哥再带你去商场挑一块，不用跟七哥客气。”
　　“挺漂亮的，谢谢。”
　　“口头谢多没意思，等下陪我吃午饭。这附近有家馆子特别地道，虽然环境差了点，但……”
　　冯拓正叨叨着，冯熠推门进来了，见他面色不豫地看向自己，冯拓转头说：“哎，你这人，进我办公室怎么不敲门。”
　　到底是上班时间，再没有事情做也不好闲聊，阮棠拿起冯拓送的手表，起身对冯拓说：“我先回去了。”
　　“走什么，再有半个钟头就该吃午饭了……”冯拓看向一脸严肃的六堂哥，“我找棠棠聊几句工作碍着你什么了，小气劲儿。”
　　把阮棠带离冯拓的办公室后，冯熠轻咳了一声，和颜悦色地问阮棠：“等下一起吃午饭吧？”
　　“跟你去饭局吗？”
　　阮棠突然发现，做冯熠的助理，意味着在这栋沣和大厦里，她要无条件听从冯熠的安排，哪怕她不想跟他去吃饭，也找不到理由推辞。
　　在阮棠的脸上看出抗拒，冯熠笑着解释道：“不是饭局，这附近有间日料店听说很不错，一起去试试？”
　　“冯总，如果没有公事安排，我午饭在公司吃工作餐。”
　　“……”
　　说完这句，阮棠微微点了下头，就先于冯熠回楼上的副总办公室了。
　　冯拓矮胖，盆栽遮不住他，冯熠从裤袋中摸了根烟，没好气地问：“看够了没？”
　　冯拓忍着笑走出来，抢过冯熠手中的烟，边点边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本来就是想替你把人哄到饭店，再叫你去的，你非得跳出来搅和，人跑了吧？”
　　看到冯拓找阮棠时，冯熠正在开电话会议，若不是抽不开身，他当场就阻止了，根本不会容许冯拓蹦跶这么久：“我的事不需要你掺和，管好你自己。”
　　“你看你这态度，哪个女人喜欢你这种？钱是赚不完的，会也开不完，人家干坐了一上午，你就不能抽出五分钟，请人家到你的办公室坐一坐，喝杯茶、吃点点心、谈谈心？”
　　提到这个，冯熠就更烦了：“我倒是想，可她都在你办公室吃饱喝饱了。”


第32章 
　　午餐时间, 副总办的人如果没有应酬, 多是在这一层的观景餐厅吃特别为高层供应的工作餐。两个秘书里有一个的男朋友在楼下库存信贷部工作，每天中午, 张秘书都去楼下员工餐厅和男朋友一起吃午饭。沣和严禁办公室恋爱，为了掩人耳目，她只好拉着陈秘书打掩护。
　　毫不知情的阮棠见两位秘书小姐姐下楼吃饭，也要跟着去——在楼上对着那一排冷淡严肃的精英，落地窗外景色再好，食物再精致可口，也提不起食欲。
　　张秘书和陈秘书虽然不想带她去, 但阮棠是Boss的女朋友，又漂亮可爱嘴巴甜，她们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情愿，热情地拉她入伙。
　　员工餐厅是MUJI式的原木色性冷淡风格, 随手拍一拍就能媲美各种网红食堂。午餐种类很丰富, 阮棠转了一圈, 选了一份有汤有蒸蛋的烧鸭饭套餐和两只蛋挞、一碟水果拼盘, 居然只要十五元。
　　沣和工作节奏快、压力大, 但是薪水高、待遇好，要不是有冯熠在, 冲这间有气质的餐厅和好看好吃又便宜到近乎免费的工作餐，阮棠毕业后说不定会过来应聘。
　　她端着午餐, 和两位秘书坐到了张秘书男朋友提前占好位的桌子前, 张秘书已经用微信暗示了男朋友新来的小妹妹身份不一般, 两人很有默契地装起了兄妹。
　　四个人正吃饭聊天，隔壁那桌突然有人说：“小冯总？”
　　阮棠抬头一看，冯熠和唐升当真在选餐。
　　总部有好几个副总，为了区分，员工称呼实际掌权的冯熠为小冯总。集团的其他高层，包括大冯总冯维舟偶尔也会到员工餐厅吃饭，高冷的冯熠这还是第一次下楼“与民同乐”，自然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阮棠身后那桌的两个女生悄悄拿起手机连拍了三个小视频，说要给闺蜜直播霸总文男主，发现冯熠端着餐盘走近，自以为偷拍被发现，被他的气场吓哭，视频还没发出去，她们就赶紧删除了。
　　冯熠在阮棠这桌前停住脚步后，周围的几桌人，包括两位秘书及张秘书的男朋友一齐站了起来，为了不显得特殊，阮棠只好咽下嘴巴里的饭，跟着站了起来。
　　冯熠和阮棠对视了一眼，见她垂着眼睛面露抗拒，淡淡地对坐在阮棠身侧，侧身让位的陈助理说了句“你坐”，示意唐升请隔壁桌的员工让座。
　　冯熠坐到隔壁后，以他为中心的这一区别说窃窃私语，连吧唧嘴的声音都自动消失了。
　　冯熠不时投来的目光害阮棠瞬间没了胃口，她草草结束午饭，先于两位秘书送回餐盘，回了楼上。
　　沣和的午休时间很短，在唐升的安排下，离午休结束还有五分钟，副总办公室仍旧空无一人，阮棠第一天过来上班，倒是不觉得反常。
　　她坐到位置上，打开闲置了一上午的手机，正要给陆西宁发信息哭诉无聊想回家，玻璃隔间的门就被敲响了，侧头看到冯熠，她意外了一秒，放下手机，起身说：“冯总。”
　　冯熠走进来，浅笑着问：“还习惯吗？”
　　“不怎么习惯，你这边根本不需要我，可以把我换到别的部门吗？”
　　冯熠顿了顿才说：“七点钟有个晚宴，陪我出席。”
　　“……”刚刚抱怨过没事可做的阮棠喜迎第一个任务。
　　隔了半个钟头，助理室的人才一起回来，和他们寒暄之后，阮棠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桌上多了份牛肉芒果沙拉和一只礼物盒，阮棠打开旁边的卡片，居然是冯熠的字——“你午饭没吃好，晚上要应酬到很晚。入职礼物。”
　　冯熠的字很好看，阮棠盯着卡片看了片刻，轻轻地切了一声，丢到一边。盒子里装着一瓶香水，某牌著名的渣女香，要不是不愿意主动和冯熠说话，阮棠很想问一问他是不是在故意内涵自己。
　　下午，冯熠一如既往地忙碌。
　　阮棠虽然没接手唐升的工作，却继承了他办公桌上的座机，冯熠去会议室开这一天第三个会议的时候，一楼前台往唐升的座机打了通电话，问有位叫沈冰琛的女士没有预约、想见冯总，要不要放她上楼。
　　阮棠自然不会拦着冯熠见他的好朋友、重要合作伙伴，想也没想便说：“请她上来。”
　　妆容精致的沈冰琛走进冯熠办公室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坐在助理室最前排的阮棠，很是意外，不过她没搭理她，姿态高傲地推开冯熠办公室的门，进门前高冷地请陈秘书替自己送杯无糖拿铁，并强调要用脱脂奶。
　　阮棠轻嗤一声，沈冰琛还真是轻车熟路，不拿自己当外人。
　　冯熠开会开得久，沈冰琛喝光咖啡，又要了一杯红茶，等了约莫一个钟头，冯熠才结束会议，回到这一层。一下电梯，听到秘书台的陈秘书起身说“沈总来了”，远远地望见沈冰琛，冯熠皱了下眉，看向阮棠。
　　如今光是听到沈冰琛的名字，他就本能地感到厌恶。
　　他一脸不悦地问跟在他身侧的唐升：“谁放她上来的？”
　　冯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副总办公室静谧，阮棠听到这句，起身说：“冯总，是我。”
　　冯熠噎了一下，冲阮棠点了下头，对唐升说：“我马上要见客，你让沈冰琛走。”
　　赶人这事儿唐升最擅长，所以询问冯熠见不见谁的电话都是他接听。
　　他余光瞥了眼阮棠，为了让Boss满意，提高声调，用整个办公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沈总，您之前两次过来的时候，我就和您说了，冯总没时间见您。”
　　冯熠就立在办公室外，沈冰琛看都不看唐升，起身走了出去：“冯熠，聊聊吧？”
　　冯熠的声音和脸色一样冷：“不想聊。”
　　沈冰琛没想到冯熠会这么说话，闭了闭眼，无奈道：“我知道你忙，但你对我有误会，我必须要当面澄清。”
　　“以前是有误会，现在没有。”冯熠说完这句，抬手看了眼时间，转头示意唐升赶人，然后越过沈冰琛进了办公室。
　　沈冰琛看了阮棠一眼，咬了咬嘴唇，当着阮棠，她本不愿意丢脸，可这些天她给冯熠打了无数通电话，他都不肯接听，接连过来找了他数次，好不容易见到人，现在不争取，之后更没机会。
　　她转身跟到冯熠的办公室，正要进门，唐升面无表情地伸手拦住了她：“沈总，您别让我为难。”
　　眼下这种情形，沈冰琛再也维持不住高冷，颇为无奈地说：“冯熠，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为什么和传泽说如果这个项目我继续参与，你就换合作伙伴。”
　　冯熠恍若未闻地坐到转椅上接听公事电话。
　　唐升执意拦在门前，并婉转对沈冰琛说，如果她继续影响冯熠办公，他只能叫保安。
　　沈冰琛要面子，只好瞪了阮棠一眼，转头往电梯间走。阮棠回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就继续看从唐升处要来的集团内部杂志了。
　　临近下班的时候，阮棠去茶水间喝水，恰逢冯熠去冯维舟办公室谈事，看到走在前面的阮棠，唐升快走几步叫住她，当着Boss的面替Boss献好道：“阮小姐，也就是你，今天要换了别人放沈总上来，起码罚三个月奖金。沈总也是，昨天她找过来的时候我就和她说了，冯总不想看到她。”
　　阮棠并不买账，瞥了眼立在唐升身后的冯熠，科科了一声：“罚就罚，我本来也没奖金。你赶人的说辞好娴熟，是以前轰我走的时候练出来的吧。”
　　唐升：“……”
　　冯熠：“……”


第33章 
　　作为冯熠的助理, 而不是女伴出席梁宴公司办的晚宴，阮棠就没换裙子, 穿着在公司上班的职业套装, 稍稍补了个妆便出发了。
　　她跟在冯熠身后走进电梯, 见冯熠不断从电梯镜子里看自己, 问：“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冯熠记起冯拓说女人就爱听好话, 有事没事多夸夸准没错，便想赞美一下阮棠，但三十年来，他样样第一，瞧不上旁人的时候多，就算当真欣赏谁，也因为内敛骄矜，从不用言语表达。
　　他吹不出冯拓冯卓那种彩虹屁, 嫌寒碜张不开嘴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最大的阻碍是想不出夸人的词, 原来会讨人喜欢也是门很重要的学问。
　　阮棠问有什么不妥时，电梯停在五十层, 直到降至五层，在这门课上不及格的冯熠才答：“你穿西装很好看。”
　　干干巴巴, 听上去毫无诚意, 于是阮棠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两人走出沣和大厦的时候, 冯熠的车子刚好停到门前, 唐升没跟着, 司机便打开驾驶座的门，想下车替两人开车门，冯熠却对司机挥了下手，亲自为走在后面的阮棠打开了后座的门，哪知阮棠经过的时候，只莫名其妙地看了迟迟不上车的冯熠一眼，便绕到前排副驾驶，开门坐了进去。
　　过去唐升跟着冯熠的时候，看到车子来了，总是快走两步，替冯熠开车门，待冯熠上了车，唐升再替他关上门，自己坐进副驾驶——身为助理，阮棠刚刚也想着学唐升那样走快点替冯熠开门来着，谁知道人家自己动手了。
　　瞥见冯熠立在车门边迟迟不上车，坐在车里的阮棠面露不解地回头看向他：“冯总，有什么问题吗？”
　　“……”冯熠无奈了一下，关上后座的门，抬手轻敲驾驶座的玻璃，示意司机下车。
　　司机下车后，冯熠坐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亲自开车，余光看到阮棠盯着自己瞧，他侧过身去，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冯熠俯身凑过来的时候，头顶的碎发轻扫着阮棠的鼻尖，熟悉的须后水味掠过，惹得她微微不自在。
　　后知后觉地领悟到冯熠刚刚打开后座的门站着不动不进去，是在替她开门、等她坐进去，阮棠很是无语，这人的气质太少爷、架子端太大，偶尔献一下殷勤也丝毫没有献殷勤的样子，旁人怎么可能看得出。
　　今天的酒会是梁家在自家别墅办的，年近六十岁、依旧高大挺拔风度翩翩的大梁总，已经五十几岁、眉宇间还有甜美感的梁太太，永远带着瞧不起人的傲慢气质的小梁总梁宴，以及他的冰山美人新婚妻子集体出席，这一家四口的颜值圈中最高，没有之一，并排站在一处迎宾，简直赏心悦目。
　　阮棠看了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冯熠，不同于人人都是俊男美女的梁家，冯家的男人大多矮胖，虽然富贵了几代，娶的太太个个面容姣好、身材窈窕，这一代里，也只有冯熠冲破了基因的桎梏，高瘦英俊、气质卓然，全然不像冯家人。
　　但基因的力量太神秘，保不齐冯熠会中年发福，或者隔代遗传生出矮胖的儿子，这么一想，很吃冯熠这款颜的阮棠心中那点遗憾彻底烟消云散了，外表的优越会渐渐消失，性格可是会伴随一辈子。并且她从小美到大，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生一个小胖墩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梁家别墅，最喜欢俊男美女的梁太太看到总是带着唐升应酬的冯熠身边多了位漂亮小女生，笑盈盈地走过来打探道：“小熠，这是你的女朋友吗？真好看。前不久你妈妈过生日的时候，还跟我说，许的愿是你早点找个女朋友成家，居然灵验了。晚点我就和她说，小熠一直不谈恋爱不是只懂工作，是眼光高。”
　　冯熠话少，梁太太便转而牵起阮棠的手夸了半晌。阮棠礼貌性地回夸道：“梁太太，您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一样年轻漂亮。”
　　听到这话，高兴之余，梁太太有些诧异：“我们以前见过吗？我可真是老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阮棠之前不止一次遇到过梁太太，只是阮家那点财力，够不上让梁太太注意。
　　怕她误会了、跑到冯熠妈妈面前说什么，寒暄过后，阮棠解释道：“阿姨，我不是冯总的女朋友，是他的助理。”
　　梁太太尴尬了一下，侧头看向冯熠，瞥见冯熠抿着嘴不应声，立刻看出了端倪。她和冯太太交好，和阮棠又客套了两句，便把冯熠拉到角落悄悄问：“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明阿姨。”
　　“你真是和梁宴一样笨！带人家过来玩，事先给人家买条裙子什么的啊，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心情才会好，快别傻站着了，跟在小姑娘后头献献殷勤，说点好听的，快去快去!”
　　冯熠回头一看，阮棠早不见了，之所以他不喜欢他妈妈周围的这些中年阿姨，就是因为她们除了八卦和唠叨，只会裹乱。
　　他摸出手机给阮棠打了通电话，才发现自己依旧在她的黑名单里。
　　阮棠刚一挥别梁太太，就遇到了两个买买买群里的小姐妹，看到阮棠和冯熠一起出现，她们自然好奇，强拉着她坐到偏厅的沙发上闲聊。
　　“棠棠，你跟冯熠和好啦？本来就是嘛，理沈茗子那只柠檬精干嘛，她就是嫉妒你。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你和宁宁就那么退群了，我们可难过了，正准备建个新群，把你们俩加回来呢，咱们以后不带沈茗子和她的小跟班玩了。”
　　阮棠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小姐妹正要再说沈茗子坏话，忽而看到她的堂姐沈冰琛走近，立刻噤声，给阮棠使了个眼色。
　　阮棠转头扫了下沈冰琛，毫不在意地端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口，只当她不存在。
　　沈冰琛在沙发前停住脚步，冷冷地打量了三个小女生片刻，若放在平时，她连招呼都懒得跟这些只会买买买，吃吃吃，炫耀新衣服新包包的小朋友打，可情势所逼，见阮棠看都不看自己，她只好忍着气放下架子，微笑着先开口：“阮棠，有时间聊几句吗？”
　　阮棠放下果汁，连眼皮都没抬，冷声说：“你下午刚在冯熠办公室被他的助理赶出去，脸还没丢够吗？”
　　沈冰琛心理素质过硬，嗤地一笑，坐到阮棠身边，气定神闲地说：“只有一次也还好吧，在脸皮厚这件事上，我们普通人在你面前，肯定是甘拜下风。”
　　听到沈冰琛暗指她被冯熠拒绝过无数次，阮棠一阵气结，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便站起了身：“不敢当，起码我没像你这样，知道别人恶心你，还一次次往上凑过。”
　　茶几上摆满了甜点和饮品，沈冰琛挨得近，阮棠为了避开她，站起来时微微斜了斜身，手肘不慎碰落了一碟饼干，饼干上的巧克力粉有一半撒到了沈冰琛的鹅黄礼服上。
　　沈冰琛捡起手边的纸巾擦了擦，星星点点的巧克力粉反而在裙摆上连成了片，她无奈地扔掉纸巾，耸了下肩：“阮棠，你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别玩这种幼稚的把戏好吗？我来找你，是为了公事。虽然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介意我、在意我，连我和冯熠一起正常工作都容不下，但莫名其妙地以分手做要挟，逼冯熠在你和工作之间二选一，真的过分了。你年纪再小，也该稍稍明白一点道理，别让冯熠那么难做。”
　　原本沈冰琛来找阮棠，是因为冯熠那边走不通，想过来解释、求和的，但周围人太多，阮棠又太不识好歹，不但不肯单独聊、还当众揭露她下午被赶出去的事，她面子上下不来，一时没忍住，话赶话地彻底撕破脸了。
　　阮棠冷着脸听沈冰琛说完，看到冯熠、冯拓、梁宴、孔传泽走近，嗤地一笑，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大家都听到的音量说：“我从没拿分手做要挟，逼冯熠二选一过，我和他分手跟你毫无关系，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一看到你就恶心反胃，拜托你离我远一些，别总贴上来找晦气，你不要脸，我还想要清净呢。”
　　瞥见沈冰琛涨红了脸，赶在她开口前，阮棠看了眼冯熠，打断道：“你说我幼稚、过分是不是？我就是过分了又怎么样，还是那句话，既然你说你们是好朋友，你又看不惯我，跑到我跟前说大道理有什么用，去劝他别搭理我不是更好？”
　　说完这句，阮棠就转身想离开，冯熠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自己身侧，冷着脸对沈冰琛说：“沈小姐，我记得不久前才和你说过，请你和你堂妹管好自己，别再操心我和棠棠的事，是不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你听不懂？”
　　“介意你的不是棠棠，是我。我非常不理解，也非常厌恶有关我对你有特别感情的谣言，我没时间也没兴趣查问无聊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之所以不想和你一起工作，是不认可你的工作能力，也是不想棠棠继续被谣言困扰。”
　　冯熠看向孔传泽：“跟不跟你们合作，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大到需要为难的事，孔先生，虽然我欣赏你，但你的未婚妻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棠棠和我，我曾让你告诫她适可而止过，可好像没什么用。未来的合作中，如果夹杂着这种不愉快，对你我都不利。这个项目是否继续合作，我们再讨论。”


第34章 
　　孔传泽有野心有实力, 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在这次的项目上，宁可在三方合同上无底线退让, 也要打开跟冯家、梁家的生意往来，就是渴望借这次机会把自家公司抬高一个层次, 早日和冯家、梁家并肩。
　　听到冯熠说“是否继续合作, 我们再讨论”, 孔传泽心中虽然懊恼, 但到底家大业大要面子，当众不肯露怯, 只淡淡地笑了笑：“生意做不做得成看缘分，不要紧。”
　　孔传泽说完这句，便向沈冰琛伸出了手，完全懵掉了的沈冰琛怔了片刻，才握住未婚夫的手, 投了个感激的目光过去。孔传泽脱下西装外套，替礼服上有巧克力污渍的未婚妻披上，他的动作虽然绅士, 眼底却没有温度。
　　多年来，沈冰琛在圈子里虽有争议, 但多是圈中名媛们看不惯她婊里婊气地周旋在追求她的男人中间、立难追人设，能力平平、全靠追她的男人们给面子才拿到订单、却偏爱摆事业谱儿。
　　以王颖若为首的女人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 沈冰琛时不时听到一句两句, 完全不往心里去, 她从小就自视甚高、心高气傲, 认为这都是闲到发慌的名媛们妒忌自己在家受重视、在外追求者多。
　　她时常跟合作的男性吐槽“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有说闲话、酸别人的时间，不如多看几本书、替父兄和丈夫分担事业上的压力”，她这一款的，在圈中部分直男癌看来，的确清新特别。
　　以往的争议不过是名媛间的窃窃私语，这一次阮棠明着撕破脸，当众骂她“倒胃口”、“不要脸”、“往上贴”，在她看来倒没什么，毕竟阮棠只是开小公司的阮家的小女儿，上不了台面，不要体面，为了口舌之快竟泼辣地大声嚷嚷。
　　她完全可以冷冷地回击一两句，高姿态地不和阮棠一般见识，真正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冯熠，冯熠居然为了抬高这种小门小户家的小丫头的身价，不惜当众宣布中止和孔家合作。
　　跟着孔传泽离开别墅偏厅，走到僻静处，沈冰琛仍未回过神儿，她望着身侧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意难平地想，还不是她千挑万选的男人咖位不够，换作梁宴那种地位够高的，冯熠绝不敢公开打脸。
　　孔传泽松开揽住未婚妻的手，摘掉眼镜，揉着鼻骨，略有几分不耐烦地问：“你今天下午去冯熠的办公室了？不是让你别再多事。”
　　沈冰琛本就满心不平，听到平常宠着自己的孔传泽用这种语气说话，更觉得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去找冯熠解释的……阮棠日日在冯熠耳边闹，冯熠误会了不理人，我只好转头去和她谈一谈，哪知道她仗着有冯熠撑腰，明着欺负人。传泽，冯熠当众说那种话羞辱我，还不是不把你和孔家放在眼里。”
　　孔传泽这种自负的男人，最恨身边的女人质疑自己的地位和面子，他之所以不顾父母的反对选择沈冰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传闻中连冯熠都追不到的女人，时常在他面前流露出崇拜和依赖，这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沈冰琛借着闺蜜失恋攀上冯熠，自知追冯熠无望，才利用冯熠不care女人的小把戏，放出冯熠倾心她的传言自抬身价——一开始听到王颖若四处这么说时，孔传泽只当她是因为冯熠移情沈冰琛被甩了，意难平才歪曲事实。
　　最近跟沣和谈合作，看到沈冰琛和冯熠的交流状态，孔传泽渐渐起了疑心，沈冰琛一遇到冯熠就不自觉的讨好，而冯熠冷淡的眼神和态度，哪里有一丝倾慕过的痕迹？
　　他告诉沈冰琛，冯熠不希望再有暧昧的传言流出，请她避嫌时，措辞远比冯熠的原话委婉，刻意给她留了面子，沈冰琛却异常激动，不顾他的劝阻，非要去找冯熠当面问清楚，人家避而不见，她再三去沣和，简直像个不甘心的暗恋者。
　　听说了今天下午的事，又目睹了刚刚的情形，不提合作中止的损失，孔传泽也很是没面子。
　　他看着沈冰琛，冷声问：“我没权没势，连累你受委屈了？”
　　沈冰琛小孔传泽十二岁，一直被他当女神和小妹妹宠，听到这句，习惯性地娇嗔道：“那你就为了我多加努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
　　孔传泽彻底冷了脸：“觉得跟着我委屈，怎么不干脆找冯熠？你不是说他一直特别照顾你吗？”
　　……
　　孔传泽和沈冰琛一离开，在一旁看戏的梁宴就晃着香槟杯冲冯熠轻嗤了一声：“刚刚拽着我们走那么快，原来是赶着过来帮女人吵架。”
　　为了维护冯家男人的尊严，冯拓立刻替堂哥回喷道：“你不也是从小就帮你老婆跟丫头们吵架？”
　　“……”
　　冯熠没理这两人，垂下头、语气温柔地对阮棠说：“我有事儿要和梁宴谈，再待一会儿？”
　　阮棠猜到是不跟孔家合作后，项目需要调整，便点了点头，坐回了偏厅沙发上，冯熠跟着梁宴冯拓离开没多久，便去而复返，亲手送了一碟她爱吃的蜜瓜过来。
　　“哇，冯熠好温柔好贴心呀，我还以为他是那种特别冷漠的。”
　　“他就是特别冷没错啊，只对棠棠一个人温柔。”
　　“不止温柔，还有点害羞。刚刚他回来送水果的时候，把盘子放到棠棠手中，说‘我记得你爱吃’的时候，耳朵居然红了呢，可可爱爱。”
　　“你这个死女人是疯了吗？用‘害羞’和‘可可爱爱’形容冯熠，信不信我传出去，下个月你家就破产。”
　　“你家才破产，我是棠棠的好朋友，冯熠就是听到也不会计较。话说沈冰琛好有心机，刚刚她自己打翻饼干碟，弄脏裙子，话里话外地居然栽赃棠棠。”
　　“她本来就很婊啊，我表姐跟她是同班同学，说班里的女生个个讨厌她，她上学的时候就只跟男生们混，没有女性朋友的，还跟男生们说女孩子小心眼，相处起来累，搞得好像她很清新脱俗一样。”
　　“谁敢和她这种人当朋友，把闺蜜撺掇分手了再去勾搭人家男朋友。”脱口而出这句后，刘小姐自觉失言，补救道，“也是因为冯熠不喜欢王颖若啦，沈冰琛过来惹棠棠，冯熠宁可取消跟孔家的合作，也要让她难堪。”
　　阮棠轻咳了一声，说：“刚刚的饼干碟是我不小心碰翻的，不是故意的，也撒到我的裤子上了。颖若姐又漂亮又直爽，很有魅力。”
　　两个小姐妹尴尬了一下，转而八卦起了梁家的事：“梁宴的太太穿着平底鞋和宽松的毛衣裙，这是怀上了？下个月才办婚礼……”
　　“他们前不久刚领证……就是因为怀上了，才这么快嫁进梁家的吧？怪不得急急忙忙地选在二月办婚礼。梁宴三代单传，他老婆孤儿院出来的，命真是开挂了一样的好。”
　　这种无聊的议论和揣测一直持续到梁宴的妈妈坐过来找阮棠聊天才中止。梁宴的妈妈在贵妇圈里数一数二地有地位，随口牵个红线，都是一等一的贵公子。阮棠的两个小闺蜜为了博得平日里接近不到的梁太太的好感，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她，竟把阮棠衬得娴静了起来。
　　梁太太只是看起来高贵骄矜，内心其实比无聊小女生们更八卦，起身挥别阮棠后，立刻把偷拍到的阮棠的照片发给冯熠的妈妈：“小熠在追的这个女生又娴静又温柔，就是年纪小了一点，刚刚二十岁！”
　　梁太太主动找过来嘘寒问暖，两个小女生对阮棠的态度越发逢迎了起来。阮棠应酬了她们快一个钟头，冯熠才过来接她走。
　　冯熠喝了酒，叫了司机过来。他再一次替阮棠开好后座的门，站在车前望向她的时候，阮棠只犹豫了一下，就坐了进去。
　　冯熠坐进车子，沉声道歉：“沈冰琛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冯熠以前也对她说过“抱歉”，但那是礼节性的，态度冷淡傲慢，没有一丝此刻的诚恳和柔软。顿了顿，阮棠才问：“那个……你当众让孔传泽难堪，没关系吧？”
　　“小事。”
　　分手之后，这是阮棠第一次好声好气地跟他讲话，冯熠的嘴角弯了弯，牵起了她的手。阮棠却立刻抽出手，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在这个圈子里，别说三十年河东河西了，三年就有可能天翻地覆，很多家族在小辈择偶的时候选择强强联合，正是为了相互扶持。
　　陆西宁的爸爸曾是Z市首富，还不是说倒就倒。没隔几年能东山再起，全靠当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帮过的那些朋友念旧恩。
　　爸爸从小就教她，交十个朋友，也抵消不掉树一个敌人的隐患，这个道理，冯熠这种大家庭出来的一定比她更明白。今天晚上他不惜当众下孔传泽的面子，也要维护她，她是没那么气了，也很高兴没错，可还没到准备和好的程度。
　　冯熠现在的种种表现未必是非她不可，或许是因为从没被否认过的好胜心，起码此时此刻，她分辨不出。
　　人人都觉得在姻缘上高攀好处多多，可以不劳而获，谈论起梁宴的新婚太太时充满了惊叹佩服嫉妒，可作为高攀的一方，当面被人逢迎、背后被打上有心计的标签，很多时候其实并不好过。
　　尤其这一次分手，冯拓开玩笑一样地折腾了一下，险些害她家天翻地覆，让她比过去更清楚地意识到了门第的悬殊。


第35章 
　　从梁家别墅回来后第三天, 阮棠收到了王颖若发来的有关沈冰琛后续的微信。
　　“沈冰琛和孔传泽掰了，孔老太太问孔传泽，他不肯说实情, 孔老太太怕他俩死灰复燃, 让我阿姨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我阿姨把我姨父家一个亲戚刚离婚的女儿介绍给他, 他同意见面了。”
　　阮棠很是诧异：“沈冰琛把孔传泽甩了？”
　　“想什么呢, 是孔传泽甩她。”
　　“怎么可能？那晚在梁家别墅, 孔传泽伸手拉她离开的时候, 还脱掉他的外套替沈冰琛穿呢。”
　　“当着那么多人, 他就是再嫌弃她, 也得装装样子。他们闹掰的事儿，孔家捂着不让外传, 怕被外头的人说他们薄情寡义、不敢得罪沣和, 准备晚几个月再找别的借口公布，真是死要面子……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啊。”
　　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孔传泽时他看向沈冰琛的宠溺眼神, 阮棠实在错愕。
　　听到她的质疑，王颖若笑话过她太单纯, 又说：“沈冰琛自己拼命立难追人设, 吸引来的自然是孔传泽这种虚荣心重的，活该, 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自导自演了, 孔家跟着丢脸, 她在孔传泽心里也女神变野鸡。”
　　嘴上虽然不屑, 其实王颖若也有点唏嘘，她和阮棠骂了一会儿狗屁爱情、男人都混账，又问：“你跟冯熠要和好了？听说冯熠现在对你可殷勤了，怕你被沈冰琛欺负，谈着谈着正事赶过去帮你吵架，你不肯理他，他吃不好睡不着，人都瘦了憔悴了。”
　　“谁说的？怎么可能。”哪怕仍旧不肯搭理冯熠，阮棠也下意识维护冯熠的面子。
　　王颖若“切”了一声：“你那么喜欢他，肯定不出一个月就心软。”
　　“……谁喜欢他了？”
　　“就是你啊，之前你们没分手，我骂他两句你都马上替他说话的。”
　　阮棠提分手后，冯熠为了复合大献殷勤的传言百分之八十是冯拓放出去的，他虽然又矮又胖，但为人风趣，舍得为女人花钱花资源，当红明星都交往过几个，最懂女人心。他和冯熠说阮棠几年前因为他的拒绝和沈冰琛耍心机丢了面子，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介意，小女生最在意是谁先主动追的谁这些，在这种地方男人的脸皮不值钱，豁出去让她高兴高兴事半功倍。
　　冯熠并不在乎不相干的人怎么说怎么想，虽然觉得什么他在阮棠宿舍楼下等了一夜、人家避而不见，他为了阮棠消气、逼冯拓去鞠躬赔罪之类的言过其实，但他没追过女生，完全摸不准阮棠的心思，就死马当活马医，随便冯拓折腾了。
　　周四早上，几乎没迟到过的冯熠连两周一次的股东会议都错过了一半，阮棠在办公桌前干坐了两个多钟头，借去洗手间活动一下腿脚，顺便看私人手机，刚走进洗手间隔间，她就看到了王颖若发来的抱怨：“人呢？说着说着就消失了。”
　　“我在公司实习，没时间看手机。”
　　“呵呵，你这措辞听着好耳熟，果然和冯熠穿一条裤子。你忙吧，我去做SPA了。”
　　……什么呀，她做助理的，当然不能上班用私人手机，又没人敢管冯熠，她是被迫的，他是没走心，性质完全不同。
　　阮棠从洗手间出来，刚好遇到刚刚开完会的冯熠和唐升一前一后下电梯，冯熠出声叫住她，问：“你昨天没住校？”
　　“搬回家了。”这个学期已经结束了，她昨晚下了班，回到学校就收拾行李回家了。
　　见Boss找不到话说，唐升立刻替他献好道：“冯总今天早晨在你学校门外等了快一个钟头，给刘助理打电话，听说你已经到公司了，才往回赶，遇上交通事故，在高架下面堵了好久，差点没赶上开会。”
　　唐升这一唱一和的狗腿劲儿让阮棠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冷着脸说：“谁让他去我学校了？”
　　“冯总怕你打不到车，乘地铁上班辛苦……”
　　这几天冯熠日日提前等在她上班必经的那个校门外，她躲不开，只好乘他的车上班，昨天搬回家是刻意没通知他：“我搬回家后会自己开车上班，不用再麻烦了，还有，等不到我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自己开会迟到，居然把责任往她身上赖。
　　“我被你拉黑了。”
　　“……”
　　回到位置上，阮棠收到了迟到的礼物——她过来实习的这几天，冯熠日日都会放一份礼物在她的办公桌上，前几天是香水，丝巾和卡包。余光瞥见冯熠隔着几层玻璃看自己，阮棠没拆盒子，把它直接放进了柜子。
　　午饭时分，阮棠没下楼，在这一层的观景餐厅吃饭——周二她跟着两位秘书去员工食堂吃饭，冯熠再次带着唐升凑了下去，再次坐在阮棠隔壁桌，又害坐他附近的人连吧唧嘴都不敢。
　　为了不再连累旁人食不下咽，周三的午饭阮棠是在办公室这层吃的，哪知今天再坐过来，观景餐厅这边被清场了，只剩下她和冯熠两个人。
　　在公司和冯熠形影不离的唐升以及其他高管集体消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巧合。阮棠垂着眼睛安静吃饭，思索要不要和冯熠说别再这么刻意，冯熠突然清了清嗓子，问：“我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
　　见阮棠咬着筷子看向自己，他解释道：“万一工作上有事找你，方便联系。”
　　“我在你这儿，根本没工作。”嘴上这么说，阮棠却滑开手机点了通过。
　　“你刚过来，怕你不适应，开始几天没安排。”
　　“哦。”
　　两人各吃各的，一时间有些冷场，想聊天却怎么都找不到话说的冯熠反思了一下刚刚的对话，觉得根本不该往工作上扯，加微信就加微信，找什么借口……
　　“下班一起吃饭吧？朋友给了两张音乐剧门票，吃完去看？”
　　“我要回家，你带唐升去吧。”
　　“……”不扯工作更聊不下去。
　　阮棠抱怨过没事做，冯熠下午便让唐升把他的工作分出一些给她。私人助理是贴身保姆一样的存在，唐升不敢指使阮棠做琐碎的事，便央她把文件送给冯熠的律师，顺便传达冯熠的修改意见。
　　阮棠把文件送到律所的时候，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钟头，会客室有人在，只好等在前台边的沙发区，一位气质很名流的年轻律师走过她身边，回过头眯起眼睛打量了她片刻，问：“阮棠？”
　　阮棠怔了怔：“你认识我？”
　　“秦渡。我在陆家办的酒会上见过你，你没见过我。”
　　“秦律师？我就是来找你的。”阮棠站起身，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他，“这份合同还有几个地方要修改。”
　　秦渡扫了眼文件袋，困惑了一下：“你不是和冯熠分手了吗，怎么会替他送文件。”
　　“……我是他助理。”
　　秦渡侧头瞧了阮棠片刻，忽然一笑：“办公室太闷了，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位律师看起来很精英，却懒散又没谱地把她带到离律所很远的一间酒店喝着下午茶聊合同，一刻钟就能讲完的事，足足拖了两个钟头。
　　不过这两个钟头，阮棠过得还算愉快，秦律师话不多，却很有梗，时不时逗得阮棠忍不住发笑，冯拓冯卓也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大约他俩没有秦律师有学识，相比之下，格调差了很多。
　　回公司的路上，恰逢陆西宁打来电话，阮棠随口提起秦渡，陆西宁八卦道：“他是耶鲁法学院毕业的，去年才来Z市，原本梁宴的太太在美国工作，就是被他召回来的，他去年还追过人家一阵，梁宴差点气死。”
　　“他一个律师，怎么敢追梁宴的太太？不过他比梁宴有意思多了，梁宴冷冰冰的，整天板着脸。”
　　陆西宁家前几年出事后，梁家在本城风头最盛，冯家也是在冯熠回来后，这两年才渐渐赶上的。
　　“秦渡的爸爸好像是帝都的某位顶级富商，不过他是私生子，小学没毕业就被送到美国去了，他妈妈是咱们这儿的人。他有点背景，现在追你也不用避讳冯熠的。”
　　“什么现在追我……”
　　“不然他为什么带你去下午茶，还聊这么久？他的时间很值钱的。秦渡有学历有能力，长得也挺好，你家冯叔叔不也冷冰冰的很无聊，反正你不准备复合，考虑一下秦律师？”
　　阮棠对秦渡的好印象一下子就没了：“工作时间撩女生，垃圾！”
　　……
　　隔天一早，阮棠到的时候，办公桌上照例放着一束花和一份礼物。
　　打开盒子，她惊喜了一下，盒子里放着一只娃娃，发型和衣服跟她昨天的几乎一样。
　　因为太可爱，她忍不住翻出手机拍下来给陆西宁炫耀冯熠好像有一丢丢用心，毕竟娃娃有点像她，衣服发型也和昨天的她一样。
　　她正举着手机拍拍拍，又一次一大早蹲守在阮棠家门外，却没接到人的冯熠恰好下电梯、经过助理室。
　　四目相对间，拿着人家送的礼物不停拍照的阮棠红了脸，略不自在地把娃娃装回了盒子，待冯熠结束肿怔，回了他的办公室，阮棠才发微信给陆西宁哭诉丢脸。
　　隔着玻璃看了阮棠片刻，冯熠把唐升叫到办公室，问：“娃娃和花是你帮我送的？”
　　他到的比阮棠晚，准备送她的口红和花还在后备箱——他不好拿着花和礼物盒进公司，正想让唐升下楼拿上来。
　　唐升摇了摇头：“不是我，您不是说每天的礼物您亲手准备吗。”
　　五分钟后，去秘书台问过的唐升白着脸回到冯熠的办公室：“冯总……花和东西是秦律师送给阮小姐的。”
　　赶在冯熠再次发问前，唐升强撑着说：“您昨天让我分点工作给阮小姐，我就请她帮忙给秦律师送了一下文件……”


第36章 
　　午休时分, 收到唐升送上的唇膏和玫瑰时，阮棠怔了一下：“今天怎么送两次？”
　　“早上的不是冯总送的……”见阮棠露出迷惑的神情，唐升趁机说，“冯总每天给你准备的花和礼物都是亲手挑选的, 今天来的比你迟, 所以送的晚。”
　　阮棠翻出办公桌柜子里的娃娃：“那这个是谁送的？”
　　唐升的眼神飘了飘：“我也不清楚呢。”
　　唐升走后，阮棠翻出早晨送来的花和娃娃的包装盒找了一遍，又去翻手机, 把万年不看的短信箱从头到尾过了过, 没有半分提示。
　　她疑心是昨天的秦律师, 又觉得不太像, 虽然陆西宁说疑似对她有好感的秦渡很花心, 但他看上去和冯拓冯卓那种到处撩妹的完全不同, 聊天时非但不殷切热络，还很矜持，目光和言行举止都很绅士。尽管阮棠很反感随意和女生搭讪的男人, 可秦律师毫无猥琐急色感, 反而让她觉得是自己和陆西宁想太多。
　　听完唐升汇报过阮棠并不知道送娃娃的是谁, 还以为是他，冯熠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那么, 早晨她对着娃娃拍拍拍, 是单纯的喜欢它？
　　然而发觉阮棠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送礼物的是谁, 还跑去秘书台再三询问, 冯熠惊觉这种送礼物不留名，让女孩子因为好奇猜猜猜的手段实在无耻。
　　他六点钟有个应酬，五点离开公司的时候让阮棠和自己同去。阮棠垂着眼睛坐进车子后，瞥见她塞在包里、露出了半个脑袋的娃娃，冯熠顿了顿，问：“你很喜欢这个娃娃？”
　　“还行。”
　　换成别的礼物，不相干的人送过来，她百分百退回去，可这只娃娃和她有点像，无论是退到某个男人手里，还是扔进垃圾箱，都不妥当，只好等搞清楚是谁送的，把钱退给对方。
　　下一秒，忍受不了她继续好奇的冯熠就替她解开了疑惑：“是秦渡送来的。”
　　阮棠怔了怔：“你怎么会知道？”
　　“收礼物的陈秘书说的。”娃娃和花是秦渡的助理送过来的。
　　“为什么我去问两个秘书姐姐的时候，她们都说不知道？”这话一出，阮棠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一定是唐升交待她们保密的，这只小狗腿心机太深了！
　　冯熠观察了一下阮棠的表情，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你如果不想联系他，我可以帮你退回去。”
　　“谢谢，不用。”陆西宁收集过差不多的娃娃，晚点请她估下价，把钱给秦渡就好。
　　“……”
　　冯熠有心提醒阮棠秦渡女朋友一大堆，可在背后讲这种话太low，欲言又止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一晚的饭局人不多，作为助理，阮棠本应该坐在末位，哪知在场的个个知道冯熠在追她，让来让去，最后她只好坐到冯熠身边。
　　当着外人，阮棠还是很给冯熠面子的，没计较旁人开他们俩的玩笑，饭局过半，她去包间外接电话，结束通话时，意外遇到了从隔壁包间出来打电话的秦渡。
　　遇到秦渡，阮棠微微有些尴尬，顿了顿才迎过去说：“谢谢你的礼物，娃娃很可爱，多少……”
　　没等她说出“多少钱，我打给你”，秦渡便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
　　阮棠只笑不说话，没有供出冯熠。
　　“觉得像你，随手买的。小东西，不要有负担。”秦渡笑容浅淡，一脸坦然。
　　听到这话，被衬得很小家子气的阮棠有些羞愧，人家根本没打算让她知道是他送的，加上这疏离矜持的态度，哪里对她有企图了……
　　迟迟不见阮棠回去、出来找她的冯熠听到这句，轻嗤了一声，原来男人中也有心机绿茶——秦渡在陆家的酒会上第一眼看到阮棠时就非常感兴趣，蠢蠢欲动地想过去搭讪，还非常冒犯地当众评价她的外表，当着阮棠却端起架子装清贵，简直寡廉鲜耻，心机和绿茶程度都比沈冰琛更胜一筹。
　　远远看到冷着脸的冯熠，秦渡笑了笑：“合同按你的要求修改过了，早晨让助理送到你办公室了。”
　　听到这句话，阮棠更加肯定之前是自己和陆西宁想多了——秦渡的助理过来送文件，才顺手带了礼物答谢昨天去送文件的她。
　　冯熠冷淡地点了下头，伸手揽住阮棠的肩，垂下头，亲昵地问：“回去吧？”
　　阮棠不满冯熠越界，当着秦渡又不好下他的面子，笑着冲秦渡道过别，弥补了冯熠的无礼，忍耐到拐角处，挣脱开了冯熠的手：“你是不是喝多了？”
　　“做给秦渡看的，省得他继续纠缠你。”
　　“人家只是礼节性地随手送了件礼物，都没留下名字，根本没准备让我知道。你未免想太多了，刚刚真的没必要对秦律师那种态度，本来没什么的，这么一来多尴尬。”
　　看出冯熠欲言又止，赶在他再开口前，阮棠冷声说：“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需要。”
　　“……”
　　每次送礼物都在卡片上写名字的冯熠噎了一下，更加理解了为什么沈冰琛之类的白莲绿茶girl会遭到同性的厌恶和鄙夷。
　　结束应酬，把阮棠送回家后，冯熠立刻给秦渡打了通电话，请他离阮棠远一些，秦渡非常坦然地说他想多了，不过觉得小姑娘活泼可爱，想认识一下，冯熠冷冷地讽刺了他一句，就挂断了电话。重新认识了秦渡后，冯熠虽然对这个私德堪忧的人充满了反感，但他向来公私分明，并不会在公事上为难他。
　　……
　　沣和是单休，周六也要上班。阮棠前一晚跟着冯熠应酬，把自己的车留在了公司车库，吃过早饭，便央爸爸绕路送自己。
　　阮玮业和唐芸对视一眼，说：“我有事，马上就得走，你换衣服化妆太慢，我等不了。”
　　为了蹭车，阮棠扔掉喝了一半的米浆，起身说：“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收拾好，在你车上化妆。”
　　然而待她披头散发地背着包跑下楼时，阮玮业已经匆匆忙忙地离开家了。
　　“什么啊，为了不绕路送我，汤都不喝完就逃走了，爸爸怎么能这样。”阮棠噘着嘴化完妆，和妈妈抱怨了好一通。
　　见女儿戴上帽子要出门，唐芸问：“你从哪个门走？”
　　阮棠的眼睛亮了亮：“麻麻，你要送我嘛？”
　　“我要去你舅舅家看你外婆，来不及。”
　　阮棠“切”了一声：“那你还问我，我走小门打车。”
　　小区有两个门，大门离地铁站更近，也更好打车，阮棠之所以走小门，是为了避开冯熠，哪知她还没走到小门边，就看到冯熠立在门外等自己了。
　　“……”
　　冯熠从外头输过密码，替阮棠开了门，笑着解释道：“你的车在昨天留在公司了，这个时间不好打车，顺路过来接你。”
　　阮棠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会知道我走这个门，还知道我们小区的开门密码？”
　　“因为昨天在另一个门没等到。#123456#，这种密码还需要猜？”
　　小门附近不好停车，冯熠的车子放的远，走到车边，见他殷勤地替自己开车门，阮棠纠结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一路上，阮棠盯着他瞧了好多次，怎么想都觉得可疑，一到办公室，便躲到僻静处给妈妈打了通电话，问她是不是跟爸爸一起，串通冯熠里应外合。
　　唐芸只否认了一下下，就笑着承认了：“你昨天早晨刚走，冯熠就到咱们家跟我和你爸爸道歉，说那三家公司毁约是他的责任。这事儿其实不是他授意的，是下面的人为了巴结他……你爸爸一早就知道这个，可人家冯熠一句都没提别人，只说是他的问题。又有礼貌、人品又好，学历高、还稳重不骄傲，多好的孩子……”
　　阮棠打断了妈妈的彩虹屁，冷哼了一声：“那么好的孩子，你和我爸快点收回家当干儿子吧，我要离家出走了。”
　　阮棠挂断电话，得知爸妈已经倒戈、还里应外合帮冯熠，正满心不爽，刚回到助理室，冯熠又亲自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吩咐她去车程一个钟头的地方买蛋糕。
　　虽然出去跑腿远比干坐着愉快，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司本就有西点做的很地道的师傅，专职做下午茶什么的招待贵客，为什么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买……
　　阮棠刚刚驾车离开，冯卓便气势汹汹地下了电梯，冲进了冯熠的办公室。
　　冯熠瞟了眼怨气冲天的大侄子，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冷声问：“什么事儿？”


第37章 
　　冯家的第四代就冯卓这么一个孙子，他从小长得俊秀斯文, 在相貌上避开了他爸爸冯省所有的基因, 为冯家的新一代开了个好头, 加上嘴巴甜会讨长辈喜欢, 二十年来, 一直很得冯老爷子的宠爱, 从老爷子手中挣得了无数房子车子书画古董。
　　冯省资质平平，这辈子最大的得意就是生出这么一个备受老爷子重视、为自己争到丰厚身家的儿子, 平日里对这个和自己一样不学无术的儿子极尽溺爱，要什么给什么, 惯得冯卓在家说一不二。
　　在冯家，冯卓谁都不怕，唯独有点怵冯熠, 既是因为冯熠性格冷淡、不苟言笑, 也是因为家中人人都要仰仗冯熠父子, 毕竟沣和原本只是一间中型工厂, 是冯熠的妈妈嫁进来后, 在夫妻俩的手中逐渐壮大的。
　　对上冯熠冷冰冰的眼神，冯卓的气焰灭了一半，动了动嘴巴，半晌才出声问：“六叔，你把扔到英国去, 就是为了趁我不在追棠棠？”
　　冯熠让秘书送杯黑咖啡给自己, 摘下眼镜, 慢条斯理地问：“把你扔到英国去，这是什么话？你对我安排的工作不满？”
　　冯卓太不满了，他刚刚毕业，满心壮志地想当个名副其实的冯总，去上班了才发现，薪水虽然给得多，但一点实权都没有，公司里的那些高层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理他的意见，不听他指挥，他就是一个吃闲饭的。
　　见大侄子一声不吭地瞪自己，公事繁忙的冯熠没时间继续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你做的方案我看了，看得很吃力，内容有没有可行性就不说了，满篇病句错词。你到英国的第一个月请假十二天，是去补习英文了吗？”
　　冯卓连很多常用单词都拼不对，那个方案是他口述，找朋友里英文最好的代写的……不过学渣的朋友再好也好不成学霸。
　　听到后一句，冯卓脸色难看地问：“我哪有请假十二天，谁跟你告的黑状？”
　　冯熠抬手看了眼时间，说：“现在职位和工作内容，是我基于对你的了解，做出的最合理安排，如果你觉得屈才，可以辞职。另外，你说的棠棠是阮棠吗？我追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起这个，冯卓更气：“你明知道我和她谈过恋爱，怕我威胁到你，才把我扔到英国去！”
　　原本面无表情的冯熠皱了皱眉：“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什么？谈过恋爱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我听说你们只是中学的校友，你前一段对她有过短暂的好感，但她没搭理你，当然，你身边的小姑娘一堆一堆的，这个传言很可能有误。我未来会和她结婚，你以后见到她要拿出对长辈的态度，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了，否则对你没好处，听懂了没？”
　　冯熠的语气很有威胁的意味，冯卓白着脸没吭声。
　　“我还有事要忙，你刚回国，早点回家休息吧。”
　　冯卓定定地看了冯熠片刻，转身摔门出去了，离开冯熠这一层，他径直去找冯拓说理。
　　不同于冯熠的冷淡直白，冯拓最会和稀泥，他一直挺疼这个和自己一样爱玩的大侄子，知道他的前女友几十上百，和阮棠那一个月的交往根本就是过家家，耿耿于怀的也压根不是她这个人，便打哈哈地否认和冯熠提过他们俩的事儿，还强调两个毛孩子一共没约会过几次，算什么在一起过。
　　更何况就算阮棠不跟冯熠在一起，也不会再搭理他，他身边又不缺漂亮女人，何必闹得一家人尴尬。在英国挂个副总的名头，体体面面地拿着高薪厚禄，想上班就去办公室坐坐，不想就约上朋友吃吃喝喝，不挺舒服吗。虽然没人听他指挥，可他半个月不去上班，也没人管他啊。
　　冯拓脾气好，冯卓从不拿他当长辈，气哼哼地指责过冯拓为了利益，巴结冯熠，和冯熠一起糊弄他，就再次摔门离开了。冯拓气得不行，当即给大堂哥冯省打了通电话，让他好好教育一下不识好歹的冯卓。
　　冯卓憋了一肚子气，下了电梯正要去拿车，恰好遇见了刚刚停好车，准备上电梯的阮棠。
　　两人同时一怔，还是阮棠先回过神儿，笑着打招呼道：“你回国啦？”
　　冯卓看向阮棠手中的蛋糕：“给冯熠的？”
　　听到冯卓不叫“六叔”，叫“冯熠”，阮棠诧异了一下，点头说：“先上去了，拜拜。”
　　冯卓拉住了她的胳膊：“棠棠，我现在心情不好，找个地方聊聊吧？”
　　阮棠甩开了他的手，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干什么。她下意识地想和他保持距离，记起最近自己和冯熠的传闻满天飞，觉得有必要告诫一下冯卓，不要把他们那段本就没几个人知道的关系说给旁人听，以免被人添油加醋。
　　听高中同学说，冯卓到了英国没多久，已经换了两任女朋友了，对于这种人，她提“就当我们从来都不熟”的要求毫无心理压力。
　　坐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室，发现在她面前一直嘻嘻哈哈的冯卓阴沉着脸，阮棠问：“出什么事了？”
　　“你和冯熠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冯熠和冯卓毫无关系，听到冯卓这么问，阮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关你什么事儿”，可冯熠是他的堂叔，就算冯卓交过一百个女朋友，她也有一丢丢理亏。
　　怪就怪当初的她又瞎又蠢，看上冯卓就算了，看清他是什么人后，还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冷静下来想一想，她会接受他的表白，一半是想赶在中学结束前谈次恋爱，一半是因为冯卓在学校很出名、虚荣心作祟。
　　分开时想要报复，也是好胜心太重。
　　人真的真的不能实践阴暗的念头，不然后患无穷。
　　阮棠不做声，冯卓就当她默认了。他憋了一肚子气，当着阮棠，从头到尾数落了冯熠一遍，说他不讲亲情，百般限制叔伯，也糊弄他。
　　发现冯卓的主要不满是冯熠不给他实权，阮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不喜欢他安排的工作，觉得委屈，就自己另找好了，你家其他人也是，不想被他限制，可以离开沣和另谋高就的。”
　　“你怎么和冯熠说一样的话？”
　　“本来就是啊。”
　　阮棠有些无语，冯卓认定冯熠必须给自己找份百分百满意的工作的理直气壮到底是哪来的？听同学说，冯卓现在的工作清闲体面，薪水高，如果他觉得这份工作耽误他施展才华，就自力更生啊，冯熠并没有义务养他和那些叔伯。
　　像冯卓这样的亲戚，周围每个富贵之家都有，阮家也不例外。你有钱就必须管我，必须为我的人生负责，不然就是不念亲情，为富不仁——吸血吸得理直气壮，简直神逻辑。
　　“冯卓，我跟你当初的那些不愉快都是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咱们就忘掉别再提了。”
　　冯卓接连被三个人打击，满心怨怼，自尊心受损，轻呵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
　　挥别冯卓，阮棠带着蛋糕回了冯熠的办公室，见冯熠恰好送走客户，阮棠亲手把蛋糕送给他，顺口提了句遇见冯卓的事。
　　冯熠半个钟头前刚听完冯拓的吐槽，猜到冯卓会去爷爷那边闹，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专横，老了更不明事理，冯熠不想听爷爷训话，决定躲开，提前一周去英国出差。
　　他拆开透明蛋糕盒上的丝带，切了一块递到阮棠手中：“我这两天要去伦敦出差，你跟我一起去？”
　　两人就是因为圣诞前没去成伦敦闹得分手，听到这句，阮棠晃了下神，拒绝道：“我去不了。”
　　“我只是过来实习，单独跟男性上司出差不合适。”
　　“……”拒绝的理由很正当，冯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一晚冯熠照例有应酬，阮棠借口腹痛，准点回家，没有同去。
　　饭局进行到一半，冯老爷子果然打了电话过来，第一通冯熠没接，隔了片刻再打来，冯熠冲唐升招了下手，让唐升替自己接电话，就说他醉得人事不省。
　　孙子不肯接自己的电话，被冯省和冯卓闹得一肚子气的冯老爷子大为光火，更觉得旁人说的没错，冯熠可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出息，六亲不认，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吗？
　　老爷子当即给冯维舟打了通电话，连夜把他叫到老宅数落了一通，让他管管越来越自大的儿子。
　　冯熠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刚结束应酬、坐进车里。这一晚应酬的都是长辈，推过来的酒没法不喝，他醉了七八分，太阳穴正隐隐作痛，看到来显，顿觉身心俱疲，抬手松开领扣，才按下接听。
　　“爸。”
　　“你不是醉得接不了电话吗？”冯维舟当着一大家子人被老父亲训了半个钟头，口气自然不善，“你爷爷亲自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冯熠压下不断上涌的酒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差：“因为知道爷爷会提什么要求，也知道做不到，不想惹他生气。”
　　“你这是什么话？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其他长辈？要说学历，冯拓也没有，你不是挺重用他的？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冯卓？冯省冯拓都是你堂兄弟，你对他们的态度差那么多，不患寡而患不均，冯省能没想法吗？”
　　冯熠皱了皱眉，把音量调到最小，沉默了许久，待父亲训斥够了，终于说出了在脑中盘旋已久的想法：“爸爸，我可以牺牲个人生活，全年无休地为整个冯家打工，为冯省、他儿子以及其他沣和根本不需要的家人提供体面的生活，但前提是，他们要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不拖后腿、不贪得无厌地要求更多。”
　　“可事实上，因为我实行了几项避免他们以权谋私的措施，清理了个别过于明目张胆的蛀虫，他们一直在联手对抗我。跟梁宴合作的项目，我们本可以争取到更大的利润，可董事会恶意反对，我只能拉孔家进来。孔家因故退出后，我决定以个人名义成立新公司，拿个人资产补上孔家的投资，毫不损害沣和的利益，前天开董事会，那群人还是反对。”
　　“他们除了给我制造麻烦，这三年来没做过一分贡献，我再厌烦，之前也没和您抱怨过一句，我以为您掌管集团几十年，会理解我。我做不到既不损害公司利益，又让他们心满意足，既然连您也对我不满，我辞职。”


第38章 
　　冯熠虽然醉了，但说的并非醉话, 隔天一早, 就回父母家, 郑重地和冯维舟谈了这件事，并承诺会负责到冯维舟找到合适的职业经理人。
　　冯维舟冷着脸，全程不发一言，最后才说了句“随你”。
　　冯熠从书房出来，撞见立在门边听壁角的何尧珺，叫了声“妈”, 就想离开。
　　何尧珺心情大好地拉住儿子说：“你都两个月没回家了，走什么走, 今天就住在家里, 陪我吃饭。”
　　说完这句, 她提高声调，对着书房说：“早就让你辞职了, 天天跟冯省之类的怄气, 再气出心脏病来。你休息几天，到我的公司帮忙吧。”
　　冯熠辞职是想图清静，留在家里无疑要看爸爸的脸色，立刻拒绝道：“我约了几个助理回公司开会, 之后会闲一阵子, 随时能陪您吃饭。”
　　冯熠担任沣和的副总前, 爷爷逢人就夸他是最让自己骄傲的孙子, 叔伯姑姑个个待他亲厚如己出, 堂兄弟姐妹联络得也频繁热络。没想到短短三年间，他成了众矢之的，哪怕他把妈妈离开后停滞不前多年的沣和在短时间内做到能和梁家比肩，哪怕集团业绩翻了几番，冯省和表叔提起他来也咬牙切齿，毕竟分红加再多，也远不如拿越南货冒充韩国货赚钱快。
　　从小到大，他时常听到妈妈嘲讽爸爸，虽然从没参与过父母的争执，但心里是偏向爸爸和冯家的，如今明白过来，才觉得妈妈能忍他们三十年，实在不简单。
　　若不是想帮爸爸，他大概率不会回国，他并不畏惧和恶意对抗他的那些人周旋，相反，还很享受征服的过程。真正让他感到疲惫、决定离开的是爸爸的态度，父子俩互相不认同对方的处事方式，还都强势、不习惯听从，继续在一间公司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挑唆出更大的间隙。
　　不过这三年虽然劳心劳力不得好，也有很大的收获。
　　从父母家出来，冯熠给他的收获发了条信息：“明天起，你不用上班了。”
　　发完这句，他原本还准备问阮棠明早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早餐，手机突然进了通电话。回到公司，冯熠给几个助理开了个会，确保他离职后沣和能正常运转，这个会议开得有点久，以至于他忘了发了一半的信息。
　　难得的休息日，阮棠起得迟，看到冯熠发来的那句冷冰冰的“你明天起不用上班了”，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
　　所以，她一直冷脸对冯熠，加上昨天拒绝跟他去英国出差，他终于厌倦了、放弃了吗？
　　很好，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被他纠缠，真的好高兴……
　　阮棠坐在床上发了足足半个钟头呆，直到唐芸上楼叫她吃早餐，才缓慢地起身下床，说：“我约了陆西宁，不在家吃饭了。”
　　在妈妈的唠叨声中，阮棠梳好妆、换好衣服，打给正忙着的陆西宁，纠缠她陪自己逛街买买买。
　　陆西宁烦不胜烦：“大小姐，我真的没时间，你和冯熠又怎么了？”
　　“没怎么啊，以后都不会再怎么了。”顿了顿，阮棠说，“冯熠早上发信息给我，让我明天起不用去他那边实习了，只有这么一句，没说原因。哈哈哈，好高兴，终于解脱了，想买漂亮衣服、做指甲、吃大餐庆祝。”
　　“……”
　　考虑到某头脑斧情绪不稳定，隔天要期末考的陆西宁咬牙切齿地出来陪她疯，见到闺蜜前，阮棠再次拉黑了冯熠。
　　知道陆西宁没时间，阮棠没敢缠她太久，吃过午饭就放她回音乐学院了。
　　正独自逛街，突然接到了唐升的电话，犹豫了片刻，阮棠还是点了接听。
　　奉命替Boss找人的唐升试探着问：“阮小姐，请问您现在在哪儿？”
　　“有事吗？”
　　“是这样子的，冯总让我把您留在公司的东西送给您。”
　　“不需要，送你了。”
　　“……那张桌子我也不用了，我跟冯总一起离职。”唐升不同于其他副总助理，并非公司的管理层，自然要跟冯熠离开。
　　“冯熠离职？”
　　“您不知道？他没通知您明天不用上班吗？”
　　“他为什么要离职？”沣和不是他爸爸的公司么？
　　唐升为了突出冯熠平日的忙碌实属身不由己，夸大其词地和阮棠讲述了冯省之流如何过分。
　　听到“冯总的侄子去老爷子那边告状”，阮棠一怔，记起昨天离开咖啡室时冯卓难看的脸色，她后悔不已地想，如果她不刺激冯卓，耐心和他讲讲道理，事情是不是不至于变成这样？虽然冯卓怨恨冯熠主要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可也有她的原因呢……
　　阮棠犹豫了一路要不要把冯熠的微信加回来，还没做出决定，就在自家别墅外看到了冯熠的车……
　　她进门的时候，冯熠正和阮玮业喝茶聊天。
　　见到女儿回来了，阮玮业立刻起身说：“突然想起来有个电话没打，棠棠，帮我招呼一下冯熠。”
　　“……”
　　冯熠站起来，两手抄进裤袋里，笑着看向阮棠：“我给你发信息，发现又被删好友了，过来道歉。”
　　“你道什么歉？”
　　“不知道，但肯定做错了什么，你才拉黑我。”
　　“……”阮棠不肯说拉黑他是因为脑补了他厌倦了准备放弃，想问他辞职的事，碍着阿姨一边在厨房外择菜，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只好说，“你跟我上楼。”
　　冯熠本以为分手后一直摆冷脸的阮棠见到自己登门，会第一时间赶自己走，实在是再次被拉黑后太惶恐，才硬着头皮过来。现在她非但没赶他走，还叫他去她的房间，意外之余，冯熠很是惊喜。
　　阮棠请冯熠坐到自己的沙发上，自己坐到床尾，问：“听说你辞职了？是因为冯卓告状的事，和你爸爸吵架吗？”
　　“只是导、火、索。”
　　果然……阮棠心中一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关切，冯熠起身走到阮棠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本来有点烦，看到你心情又变好了。”
　　冯熠极少说这种话，阮棠一下子红了脸，想往外抽手，他却死都不放：“以前只顾着忙工作，理所应当地让你配合我的时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一定以你为先。”
　　他原本让冯拓约了梁宴、陆浔谈新公司入股的事，发现被拉黑，立刻撇下时间很难凑到一起的梁总和陆总过来道歉了。
　　阮棠噘了噘嘴，想抽出手说“你做梦，我才不要和好”，又觉得这人大龄失业实在好惨，事业没了，都不是人人逢迎的冯总了，她再打击他，万一想不开了怎么办……据说这种从小顺利的学霸精英，因为没遇过挫折，抗压能力特别差……
　　一个晃神间，阮棠没来及抽出手，冯熠便误会她默许了复合，弯着嘴角吻了吻她的手背：“我前一段订了颗黄钻给你，刚刚接到电话、钻石到了，等下一起吃晚饭，然后去珠宝店看看怎么设计？”
　　“你都失业了，还买什么钻石……”嘴上这么说，阮棠却回握住了他的手，“我怕遭遇你失业失恋双重打击会想不开，才暂时搭理你一下下。”
　　冯熠忍着笑卖惨道：“我会努力找新工作的，绝不委屈你。”
　　阮棠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果然不是沣和的冯总，就不高高在上了，嘴巴都变甜了。
　　“你准备找什么工作？”
　　“开间新公司，跟银行借点钱，自己和梁宴合作。”
　　“那个项目那么大，要借很多吧？”
　　“十一位数。”
　　阮棠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百、百亿……
　　“风险是不是很大？”
　　“万一破产了，就找间公司打工，不会饿到你。”
　　“……”
　　妈妈呀，她的命好苦，能反悔不复合吗，爸爸刚刚解除危机，男朋友又……要继续每天惴惴不安的生活了吗？QAQ
　　虽然怕怕的，她却有点高兴，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明明昨天还嫌弃这个人的纠缠，上午误会他放弃了，又难过到吃不下饭，看在他即将负债百亿还送钻石的份儿上，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一下下吧！


第39章 
　　从下楼到离开家, 再到坐进车子, 两人全程拉着手, 一秒钟也不肯分开, 因为要开车，不得已松开手时, 冯熠立刻后悔没有让司机跟来。
　　跟珠宝设计师约了八点钟见面, 眼下还不到四点，正准备带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小脑斧买买买, 讨她高兴，唐升就打了通电话过来。
　　“冯总，办公室整理好了, 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明天吧。”
　　两人挨得近，听到通话内容, 阮棠问：“什么办公室呀？你不是昨天才辞职吗？”
　　“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不过那时候没想到会离开沣和, 这样也好，会轻松很多。”
　　阮棠诧异了一下下, 他同时负责沣和和英国公司的事务已经忙到一天接一百个电话、开三五个会了，还嫌不够累？
　　“逛街没意思, 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公司吧？”其实她之前介意的并不是冯熠没空陪她，而是他忽视的态度，既然他没准备丢下她去忙工作, 她也会当个体贴乖巧的女朋友。
　　好不容易哄回女朋友, 冯熠哪敢再犯之前的错误, 牵着她去百货公司买满了一后备箱，见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才驱车带她去看新公司。
　　冯熠在地段很好的大厦租了四层，阮棠从下至上转了一圈，新装修的办公室环境虽然非常不错，但跟沣和自建的总部大厦比，还是差了很多很多，除了专供高层使用的观景餐厅、空中花园，沣和大厦里还有好吃好看的员工餐厅、健身房、体育馆、图书馆、按摩室、休闲区、医疗中心等等等，突然被迫离职，冯熠的落差感一定很大吧？
　　阮棠仰头看了冯熠片刻，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
　　冯熠困惑了一下，才领悟到她的意思。对他来说，被一个小姑娘同情和安慰的感觉非常奇特，他乐不可支地把阮棠拥入怀中，忍着笑吻着她的额头说：“还好，不辛苦。”
　　离开新公司的时候，再一次看到“堂易”这个名字，阮棠“咦”了一声，看向冯熠。
　　冯熠点了下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棠，熠。”
　　阮棠很是讶异：“这名字是什么时候起的？”
　　“圣诞节后。”
　　什么嘛……被她甩了还拿她的名字当公司名，如果他们没和好，让她以后的男朋友怎么想。虽然觉得冯熠不经过她同意就用她的名字太自作主张，阮棠还是有点小高兴。
　　从新公司出来，两人去吃了创意川菜，然后去珠宝公司看钻石。
　　11克拉的公主方钻，顶级艳彩黄，VVS1，还是奢侈牌，阮棠猜不出价格，但觉得不会比之前的发箍便宜多少。
　　她的年纪轻，镶成戒指戴在手上太贵妇了不适合，设计师便建议做毛衣链。
　　根据她的气质和喜好初步定下风格后，约她半个月后过来看设计图。
　　跟设计师聊天的间隙，店员拿了一只黄钻手镯过来，满钻、每一颗都刚好一克拉。除了一颗颗排列整齐的方钻，这只手镯没有多余的装饰，既简约又璀璨，戴在阮棠细细白白的手腕上，像无数粒晶莹剔透的碎冰糖。
　　见尺寸刚刚好，设计师笑道：“这只手镯很衬阮小姐的气质，和大钻的颜色也比较接近，可以配成一套呢。”
　　冯熠牵起阮棠的手看了一眼，照例问她：“喜欢吗？”
　　阮棠立刻摇头说：“不用啦，你已经送过我两只手镯了。”
　　看出她喜欢，冯熠还是买下了手镯。这个牌子，一大排克拉钻，不到两百万的价格其实不算高，可阮棠还是有些心疼，虽然船破还有三千钉，但创业期这么挥霍真的没有关系嘛……
　　从珠宝店出来还不到九点，见冯熠把车子开回他家，阮棠便没有反对。开门进屋后，看到自己的沙画台，阮棠立刻记起她存了好多东西在冯熠家。
　　趁着冯熠去洗澡的工夫，阮棠潜入他的书房，打开他的保险柜，翻出了心爱的发箍和手镯们，分手的这二十天，她刻意不去想冯熠，完全忘记了这些东西的存在，作为一只贪财脑斧，一大堆财宝失而复得，简直和再次拥有男朋友的快乐一样多。
　　阮棠正一样样查看自己的宝贝，从浴室出来没看到女朋友的冯熠就找到了书房。见阮棠跪坐在地板上，眼睛亮晶晶地捣腾保险柜里的东西，冯熠嗤地一笑，坐到了她身侧。
　　阮棠原本是想赶在冯熠洗完澡前就关上保险柜回客厅的，可一直舍不得和闪闪亮亮的宝石们说再见，终于被男朋友发现了财迷的一面。
　　她红着脸轻咳了一声：“那个……”
　　还没说出挽尊的话，冯熠就捏起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冯熠刚洗过澡，整个人都香香的，片刻后，阮棠抱住他的脖子，错开脸，啃了啃他的下巴。
　　很快，她就遭到了颇有些过火的报复，她嗷了一声，推开冯熠，噘着嘴瞪视他。
　　冯熠笑了笑：“为什么瞪我？”
　　这人刚刚做了那么……的事，居然一脸坦然地装傻，阮棠不满地拎起地板上发箍和手镯，指责道：“你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拿金钱收买无知少女的坏叔叔！”
　　冯熠当真摆出坏叔叔的款，抬起食指，点了点她鼻尖，而后滑到唇上，声音沉沉地吩咐道：“快去洗澡。”
　　阮棠正要甩开他的手喊“变态”，手机就响了，见是唐芸打来的，她给冯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下了接听。
　　“你在哪儿呢？九点多了，还不回家？”
　　“我……”分手一次再和好，两人比之前更不愿意分开，阮棠下意识想撒谎说今天住校，却记起放寒假了，只好改口说，“还在吃饭，吃完就回家。”
　　“十点前必须回来。”怕女儿被看轻，唐芸比之前管得更严。
　　“哦。”
　　隔着电话听完母女俩的对话，意识到女朋友马上要回家，冯熠瞬间没了开玩笑的心情：“你马上就二十一岁了，准备一直住在父母家？”
　　“不然呢？”
　　在阮家父母的眼中，阮棠完全是个孩子，从没想过让她离开家自己住，阮玮业用小女儿的名字买过两间商铺，却没给她准备独立的公寓。
　　“你闺蜜不是自己住？”
　　“她和司老师已经订婚了。”这话一出，唯恐冯熠误会她在暗示什么的阮棠轻哼了一声，“我很聪明的，你别想着打坏主意。”
　　冯熠无奈地笑了笑：“今天真要回家？”
　　阮棠点了点头：“我妈妈虽然很少板脸，偶尔发起火来也很凶的！你快点换衣服送我回家！”
　　冯熠没再多说，起身换衣服、送小姑娘回家。
　　把车子开到阮家别墅外，他却迟迟不肯放女朋友下车：“要不，明天跟我出差吧？”


第40章 
　　“我不要去英国！”虽然和好了, 但只要提起英国的事, 阮棠还是会不自觉地噘嘴, 想想还是会气。
　　“不去英国，去我家。”看到阮棠脸上的困惑，冯熠补充道，“到我家出差。”
　　“……”明白过来后, 阮棠无语了一下，指责道, “冯叔叔, 你太坏了, 居然教唆我瞒着爸妈跟你同居！”
　　冯熠笑了笑：“我之前没教唆, 你不也为了留宿拿陆西宁当幌子骗过唐阿姨？就没带手机那次。”
　　刚刚和好，阮棠对冯熠的依赖感反而比分手前更强烈，原本她准备矜持一下，就“勉为其难”地骗骗爸妈, 去冯熠家住几天，听到这句，一时间面子挂不住, 气结不已地说：“那又怎么样？那时候我听你的话留下来, 你只顾着打工作电话、开视频会，理都不理我的！不行，一想起圣诞节和你整天不理我的事情还是好生气, 我们最近都不要见面了！”
　　“……”
　　在过去两段短暂的关系中, 冯熠几乎没花过心思, 又习惯了被迁就，与女孩的相处经验为负，并不知道和女生，尤其是阮棠这种小女生讲道理、争对错，只会惹怒对方，起反效果。
　　这突变的气氛让他很是困惑，正想问女朋友为什么忽然翻旧账，阮棠就气鼓鼓地闹着要下车。
　　好不容易复合，冯熠自然不敢让女朋友生着气离开，正想问清楚自己说错什么了然后道歉，就见唐芸走出了别墅。
　　看到女朋友的妈妈，冯熠立刻松开了紧紧抓住阮棠胳膊的手，先于阮棠开门下车，恭恭敬敬地叫：“阿姨好。”
　　唐芸客套地一笑，热情招呼道：“我在厨房给棠棠炖牛奶燕窝，马上该休息了，安眠的。从窗口看到你们俩一直不下车，就出来看看……小冯，刚刚炖好，你到家里趁热吃一碗再走？”
　　“……”
　　“……”
　　冯熠不傻，自然看得出女朋友的妈妈在婉转提醒自己时间，便推辞道：“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您和叔叔了，下次吧。”
　　唐芸满意地笑了笑，把手中的饭盒递给他：“我自己做的小点心，你拿回去尝尝。”
　　冯熠接过来，立刻道谢。
　　见女儿迟迟不下车，唐芸敲了敲车窗：“棠棠？”
　　阮棠不满妈妈下来搅局，下车的时候嘴噘得老高，冯熠见了，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惶恐之余，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哄，只得说：“棠棠，到家给我发信息。”
　　阮棠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
　　一走进别墅，阮棠就冲妈妈发脾气：“你都在厨房看到我在楼下了，为什么还要催？”
　　“都十点半了，我让你十点前回家，你十点一刻才到楼下，还磨磨蹭蹭地不上来，你们俩在车里……那么久，让邻居看到，多不好。女孩子一定要矜持，你和冯熠才刚刚相处，要是太随便……”
　　阮棠捂住耳朵不肯听唠叨：“你在说什么呀，我和冯熠只是聊聊天而已。”
　　唐芸瞪了她一眼：“想聊天，先回了家、打电话也能聊。”
　　为了防止下次妈妈再做类似的事，刚刚才对冯熠发过脾气的阮棠故意说：“冯熠和他爸爸闹矛盾，从沣和离职了，他心情不好我才留在车里多安慰了几句的！你以前那么喜欢他，一见面就嘘寒问暖的，刚刚催我回家、赶他走，小心被误会成那种势利的岳母哦！”
　　唐芸怔了怔，信以为真地追着女儿说：“他离职了？为什么跟他爸爸闹矛盾？我不知道这事儿，那你赶紧跟他解释解释……”
　　梁宴和陆浔的时间难凑，从阮棠家出来，冯熠就给冯拓打了通电话，让他帮忙约他们出来喝酒，谈谈新公司入股的事。他准备给梁宴和陆浔各自百分之十的股份，不需要他们出资，未来梁家和陆家的公司优先与他合作就行。
　　这几年梁家势头正好，无数人想用股份拉拢梁宴、争取合作机会，冯熠离开Z市十五年，如果没有从小和梁宴玩到大的冯拓在中间张罗，回国后或许要兜点圈子，不会如此顺风顺水，所以也给了人脉颇广的冯拓百分之五的股份。
　　冯熠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他看了眼手机，承诺到家发信息的阮棠并没有联系过他，他只好先发了过去：“棠棠，你到家了吗？”
　　之后的半个钟头，他看了无数次手机，都没有等到阮棠回复。
　　看出堂哥的心不在焉，冯拓笑道：“为了讨小姑娘高兴，中午放我们鸽子带人家挑钻石，东西也送了，时间也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还没哄回来呢？”
　　“刚和好，她又生气了。”
　　冯拓哈哈一笑：“你又干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正要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呢。”
　　“这有什么可问的，直接道歉装孙子就完了。”
　　“我都没弄清怎么回事儿，怎么道歉？”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冯熠根本不会回答这种私人问题。
　　“小姑娘闹脾气，有什么好弄清楚的，她一时面子下不来，找个借口发通脾气，过一会儿自己就忘了，你认认真真地问怎么回事儿，把旧事再翻出来说，她又得多气一次。你就听我的，直接认错就完了。”见冯熠不信，冯拓转头问陆浔，“你都结婚了，有经验，给我哥上上课。”
　　陆浔如今作息非常规律，半夜十一点被叫到酒吧，很有些不耐烦，冷声说：“我和我太太从来不吵架，没经验。”
　　记起陆浔的太太是少有的从不使性子的温柔女性，冯拓只好转向新婚的梁宴：“你来告诉我哥，我说的对不对！”
　　不等梁宴说话，冯拓又记起梁宴和他太太的相处模式也不具有普遍性，挥手说：“算了，你家隔三岔五没事找事瞎作的那个是你，你也没经验。”
　　……
　　阮棠下车前因为一句话不对心，对着冯熠发了一通脾气，冷静下来后，立刻觉得自己太任性，本想换好睡衣就给他发信息，哪知先接到了陆西宁的电话。陆西宁强烈安利她看韩剧“迫降”，阮棠泡澡的时候抱着平板看了一点，的确很戳，就把给男朋友发信息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从浴室出来，她抱着屏幕上床继续追剧，没摸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于是错过了冯熠发来的信息，正看得津津有味，电话响了，这个时间，她本以为是冯熠，不想竟是王颖若。
　　王颖若十一点多打来电话，是为了和阮棠说新出炉的八卦——孔传泽和她姨父家那个同样离过婚的亲戚相亲成功了，对方相貌平平，但是家境了得，对孔传泽的事业很有助益，双方和双方家人都挺满意，不出意外，上半年就会完婚，沈冰琛丢了面子和未婚夫，很受打击，躲到日本去了。
　　“这么快？”
　　阮棠忽然想起，在Maggie姐的店里偶遇沈冰琛的那次，沈冰琛曾高高在上地问她“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对冯熠这种男人来说，一个漂亮的小女朋友比事业重要吧”，这句话回赠给现在的沈冰琛正合适。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再提起这个人的兴趣了，就没说给王颖若听。
　　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赶在王颖若放下电话前，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她一声的阮棠清了清嗓子，很有些难为情地说：“那个……颖若姐，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不要太意外……”
　　听到前奏，不等阮棠说完，王颖若就打断她，问：“天呢，你不会跟冯熠和好了吧？”
　　“是的呢，哈哈哈。”隔着电话，阮棠的脸也红了红。
　　王颖若无语极了：“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比我想象得更没出息，还以为你起码要冷他一个月呢!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冯熠这种人，就不能太快给他好脸，必须一次性治疗彻底。”
　　阮棠知道自己的确没出息，嘴上却挽尊道：“这不是他从沣和离职了吗……中年失业那么惨，我不忍心再和他闹……”
　　“中年？三十岁年轻着呢，怎么就成中年了！”和冯熠同岁的王颖若说完这句，才反应过来不对，“冯熠从沣和离职了？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吗？”阮棠有些诧异，冯熠昨天晚上提的离职，一整天了，这么大的消息，居然连永远掌握圈内第一手八卦、又分外关注他的王颖若也不知道。
　　“没听说啊。”
　　大致和王颖若说了几句后，阮棠再三叮嘱她不要外传。
　　阮棠的话音还没落，王颖若就说：“屁嘞！冯熠被迫离职，这话也就你信！就你这么单纯，我都怕哪天你被冯熠骗去当法人！这事如果是真的，一天了，外头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就是冯熠自己甩少爷脾气想走，他爸碍着面子没挽留，又不希望他真的撂挑子。”
　　“冯熠当初在英国生意做得挺顺，根本不想回Z市，是被他爸爸再三催回来的，现在有借口不干了，这三年也攥下了人脉，说不定偷着乐呢，亏你还同情他。你家也是做企业的，信他落魄了是不是傻？他没有资本，银行敢借他钱吗？就算他爸哪天把他扫地出门了，他自己也破产，他妈妈还有公司呢！”
　　“……”
　　阮棠被王颖若数落了一通，灰头土脸地挂断了电话。
　　她把头埋进被子，扁着嘴想，她当然不是傻子，知道冯熠就算真的被迫离职，也轮不到真正无产的她同情，这不是嫌弃自己没出息，给自己洗脑，找借口复合么。
　　阮棠正噘着嘴薅兔娃娃的耳朵，手机震了一下，是冯熠发来了信息。
　　“棠棠，睡着了吗？”
　　顺着这一条，她看到了他发来的上一条“棠棠，你到家了吗”，很是无语地想，这人是傻瓜吗？还是把她当傻瓜？明明看着她进家门的，还莫名其妙地问她到没到家……
　　在王颖若那儿丢了面子，阮棠只好把气撒到王颖若的前任身上，态度冷硬的回复道：“有事吗？”
　　这条发出去还不到三秒，冯熠就打了电话过来。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他的语气太温柔，与平时的高冷对比鲜明，阮棠也跟着没脾气了：“我还不太困。”
　　“到家这么久了，怎么没回我信息，还生气呢？明早接你一起吃早餐当赔罪？”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记起下车前自己有点小任性地闹了脾气，阮棠的语气又软了一些。
　　她不敢和男朋友说，没回信息不是生气，是只顾着对着韩剧里的制服小哥哥流口水，忘记了看手机，想了一下，很乖宝宝地说：“我以为你晚上要和英国公司那边的人开视频会，没敢打扰你。”
　　“开会又不重要，以后你到我这儿住，我一定等你睡着了，再做别的事。”
　　听到这个保证，阮棠满心雀跃地说服了自己——没出息就没出息呗，谁让她就喜欢他呢。


第41章 
　　隔天冯熠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 阮棠前一晚熬夜追剧起不来床, 两人就没一起吃早饭。
　　阮棠睡到午饭时间，头昏脑胀地吃过饭, 又爬回了楼上房间，窝在沙发里继续抱着平板追剧。
　　下午两点，冯熠发来视频邀请的时候, 她连脸都没洗, 伸头看了下穿衣镜, 看到凌乱的头发和因为熬夜晚起肿肿的眼睛, 果断挂断了视频，打了电话过去。
　　“在干吗？”
　　“在家闲着，没干什么，你呢？”
　　“刚从沣和出来, 约了人喝茶, 在路上。”
　　“你在车里？”
　　“嗯。”
　　听到阮棠打了个哈欠，冯熠说：“困了就午睡。”
　　“好。”离追平还剩一集半，她准备看完再睡。
　　冯熠如今才发现, 当真想多联系, 随时可以挤出三五分钟打通电话，而发条信息半分钟就够，过去的他的确是只照顾自己的情绪，只在有闲情、想联系的时候联系。
　　冯熠话少, 两人在一起时多是阮棠叽叽喳喳, 他安静地听, 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这会儿阮棠的眼睛盯着平板上正放着的韩剧，没精力搭理他，聊了两句就有些冷场。
　　正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公事手机进了通电话，冯熠看了眼来显，说：“你午睡吧，我接个电话，晚上商会开年会，你想不想跟我去玩？”
　　“好啊。”
　　挂断电话，阮棠继续刷剧，看到四点钟，便躺到床上补觉，在学校的时候她作息还算规律，很少熬夜，这会儿困到头疼，也完全睡不着，正昏昏沉沉地躺着，手机震了起来，摸到了一看，是冯熠打了电话过来。
　　“我这边刚结束，大概一个钟头后到你家，先让唐升过去送衣服给你。”
　　阮棠捶了捶蒙蒙的头，问：“你到我家做什么？”
　　“不是一起去参加商会的年会吗？”
　　“……”
　　阮棠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挂断电话，坐了起来，还没完全醒过神儿，唐芸就敲了敲门，说唐升送了衣服和花过来。
　　阮棠傻愣愣地接过衣服，被妈妈数落了几句又懒又颓废，才看到妈妈穿着旗袍，还化了妆。
　　“你穿那么正式，要去哪儿？”
　　“商会今晚办年会，我陪你爸爸去，本来想带你去玩儿的，中午看到你打着哈欠吃饭太生气了，就没叫你。”
　　阮棠“切”了一声：“你和爸爸不带我，自有人带我去。”
　　此时已经五点一刻了，阮棠迅速爬起来洗了个澡，敷着面膜煮了杯黑咖啡，到底年轻，喝掉咖啡后用冷水洗了洗脸，浮肿和倦容半分都看不到了。
　　记起衣柜里还有件去年和妈妈一起做的、一次没穿过的旗袍，阮棠便没选冯熠送来的裙子，转而和妈妈穿起了母女装。
　　冯熠到的时候，阮玮业和唐芸恰好也要出门，得知目的地是同一个，冯熠随口客套道：“叔叔阿姨乘我的车去吧？结束后我再送你们回来。”
　　阮玮业怕麻烦他，立刻推辞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过去。”
　　跟爸爸妈妈和男朋友一起赴宴的感觉有些奇特，阮棠挽着爸爸的胳膊说：“麻烦什么，等下年会结束，他本来也要送我回家呀。”
　　阮玮业和唐芸虽然嫌在冯熠面前拘谨，可两人都惯女儿，阮棠开口后，他们对视了一眼，便答应了。
　　四人同乘，自然是阮家三口坐在后座，冯熠去副驾驶。一路上，最不爱闲聊的冯熠打起精神陪后座的阮玮业尬聊，连多看女朋友一眼，都担心在她的父母面前失礼。
　　原本他是打算等下稍稍待一待就提前离开，带阮棠吃夜宵，或者回家休息两个钟头再送她走，哪知礼貌性地客套一句，小丫头就当真把她爸妈拉上了他的车……
　　这下只能待到年会结束，再送一家三口回家，半点独处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新公司虽然已经筹备几个月了，但成立伊始，千头万绪，他这一段比过去更忙，如果阮棠一直住在父母家，他们就只能利用他的应酬时间约会。
　　无奈了一路，下车后一送走阮棠的父母，冯熠便低声对女朋友说：“去我家出差一星期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
　　这个寒假，是阮棠学生时代最后的假期，开学后要实习要写毕业论文，忙忙碌碌，所以这二十多天，她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窝在家里当头颓废的猪，吃着零食刷剧刷综艺，但妈妈最看不惯她整天赖在床上不起，才一天，就唠叨了无数句，她当然想到冯熠家躲清静，跟他腻在一起，但唐芸严防死守，难度系数太大了。
　　“我愿意有什么用？我爸妈不愿意。之前和他们商量跟你去英国，我伏低做小，骗他们说就去两三天，他们考虑了一夜，让我把你叫到家里去，要好好和你谈谈，再放我走。一星期……还是留在Z市假出差，我妈不可能答应。就算答应了，她时不时视频查岗，怎么应付？”
　　“……”前面三十年从没犯过难的冯熠觉得棘手极了，“再有一个月，你就二十一周岁了，不觉得和父母的相处模式有点问题，需要改变吗？”
　　既是妈宝又是爸宝的阮棠摇了摇头：“我虽然嫌他们烦，但是挺理解的，他们是关心我。等你有了女儿，你也会理解的。”
　　“无论男女，我都会尊重他们的意愿，只给建议，不用家长权威管束。”
　　阮棠“切”了一声，懒得跟冯熠争。她的态度很明确，愿意“出差”，但不愿意费脑子赔笑脸和爸妈周旋，如果冯熠搞得定，她今晚就可以住到他家去。
　　冯熠从沣和离职的消息虽然没正式公开，但时隔两天，到底透了些风声，不断有人过来打探消息，冯熠一边应酬他们，一边看向阮棠的父母。
　　他的爸妈一直忙事业，他又从小就是不需要家长约束、自觉自立的别人家的孩子，在父母身边生活的时间只有短短十二年，相处的方式非常平等，因此既不会撒娇，也不会讨长辈欢心，实在想不出怎么令阮棠的父母松口。
　　发现冯熠不断往自己父母的方向张望，阮棠有些莫名其妙：“你为什么总看我爸妈？”
　　冯熠没说他在观察两位长辈的性格和喜好，只冲阮棠笑了笑：“唐阿姨看上去挺高兴的。”
　　阮棠点了下站在妈妈身边的那位披紫披肩的阿姨，对冯熠说：“那个钱阿姨的儿子大半年前追过我，我烦都烦死了，根本就没搭理过他，那时候我家正艰难，钱阿姨害怕我跟她儿子谈恋爱，跑到我家说，她家家风严，很介意跟离过婚的重组家庭结亲，嫌复杂，她儿子只考虑门当户对的独生女。”
　　“当面讲完，她又跟我妈妈关系不错的另几个阿姨在背后叨叨了小半个月，我倒无所谓，正好有理由拒绝她那个一脸青春痘的儿子，我妈妈特别难过，气了好久，还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对不起我。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你比她儿子优秀十万八千倍，我妈妈扬眉吐气了，当然特别高兴。”
　　冯熠应酬完找过来攀交情的几个人，立刻牵着女朋友去给未来岳母撑排场。他们走到唐芸跟前的时候，钱阿姨正不满圈中的太太们百般奉承原本连眼角都不屑夹的唐芸，不就是乘冯熠的车过来吗，又不是真的结婚，穷得瑟什么。
　　她撇了撇嘴，出声说：“小年轻们谈恋爱，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的，根本不作数，只谈恋爱不谈婚论嫁，吃亏的还不是女孩子？谈个恋爱那么高调，以后分手了，相亲的时候正经人家都要挑的。我现在选儿媳，就要求一定清清白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经历。”
　　站在一堆的五六位太太，有两个眼尖的看到了冯熠，不等唐芸开口，就一唱一和地替她怼道：“都什么年代了，谈恋爱就不清白了？我女儿订婚的时候，我就特别和她说，未来婆婆要是爱挑肥拣瘦，男孩子再好，也不能同意。”
　　“就是嘛，只要找的男朋友够正派够优秀，就是真的走不到最后，也不能说是乱七八糟的经历。”
　　不用自己开口，就有人帮腔的感觉很是不错，加上看到冯熠和女儿走近，为了维持形象，唐芸没和钱阿姨计较。
　　钱阿姨气坏了，正想指桑骂槐地讽刺她们见风使舵，就听到了冯熠的声音：“阿姨，您和叔叔待会儿坐哪桌？”
　　唐芸理了理头发，给冯熠指了下她和阮玮业的桌子。在阮玮业座位左边的左边看到“钱女士（春鼎餐饮）”的名牌，冯熠对唐芸说：“阿姨，棠棠想跟您和叔叔坐，春鼎餐饮的老板在哪儿？等下跟他们换个位置。”
　　这话一出，不等唐芸开口，立刻有人告诉冯熠，钱阿姨就是春鼎的老板娘。
　　冯熠侧头打量了钱阿姨一下，冷声问：“您好，方便跟我们换一下座位吗？”
　　这种商会活动最势利，排位全看实力，现场五十张桌子，像阮家和春鼎这种中型企业，捐一千万的礼品用于待会儿的饭后抽奖，也不可能被安排到冯熠那张桌子。
　　钱阿姨尴尬极了，沣和是她家的大客户，在几家分店都有固定包间用于招待客户，年消费很高，她自然不敢说不方便，但等下他们夫妻坐到他那张C位桌更是别扭……
　　冯熠晾了她片刻，说：“不方便就算了，我另想办法。”
　　“不是，冯总……”
　　钱阿姨支吾了一下，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冯熠、特地来打招呼的她老公就赶过来了。冯熠淡淡地和他寒暄了一句，就带着阮棠离开了。弄明白方才的前因后果，春鼎的老板当着人不好对乱嚼舌头的太太发火，只冷冷瞪了她一眼。
　　冯熠叫来唐升替自己找主办方协调，最后在他那桌的隔壁桌调出了四个位置，四人同坐。表演和晚宴结束后，有个抽奖环节，在四人中，冯熠手气最好，抽到了一间百货公司捐出的五十万元购物卡，刚拿到手就转赠给了唐芸。
　　唐芸自然不肯收：“这也太多了，你拿去给你妈妈吧？”
　　“我妈妈很忙，没时间逛街，家里的购物卡很多过期了也没用。”
　　知道冯熠根本不把这点钱看在眼里，阮棠帮腔道：“妈，你拿着吧。”
　　唐芸怕给女儿丢面子，怎么都不肯要，怕冯熠下不来台，阮棠拿过卡，塞到了自己的包里：“你不要正好，我要，我拿去给外婆外公、爷爷奶奶买冬虫夏草当新年礼物。”
　　唐芸数落了女儿一句，眼里却漾满了笑，估摸着时机成熟了，冯熠才轻咳一声，说：“阿姨……我明天要出差，想带棠棠一起去。”


第42章 
　　冯熠的身上有种令人不敢反驳的气场, 四目相对间, 唐芸下意识一口答应道：“好的呀，省的她闲在家里，成天赖在床上，饭都懒得爬起来吃。”
　　在老公和女儿的眼中看到诧异, 唐芸稍稍回过神儿，问：“那个……小冯，你要去哪儿出差啊？去做什么，大概多久？”
　　极少被长辈盘问的冯熠有些不适应这种对话, 顿了顿才说：“S市，一周。”
　　“一周啊……”听到这个时间长度，唐芸又清醒了一些，“棠棠能帮你什么忙吗，为什么带她去？”
　　“……”
　　这个问题冯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硬着头皮正要现编, 担心他不高兴的唐芸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棠棠跟着你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特别任性，我怕她缠着你带她出去玩，影响你工作。”
　　“不会的, 阿姨。她实习的时候工作很认真。”
　　“那就好，哈哈哈。”
　　两人恋爱不久, 就一起去外地出差一周, 还要住酒店, 思想还停留在大清朝的唐芸有些不乐意。这话如果是女儿问，她一定不答应，但是冯熠问的，她再想拒绝也张不开口。
　　晚宴结束后，冯熠送一家三口回去。一路上，唐芸无数次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冯熠，有心想说她也没去过S市，能不能和他们一起，又怕人家觉得自己多事。
　　之前阮棠闹着要去英国，唐芸和阮玮业商量了一夜，准备把冯熠叫到家里吃顿饭，交待他几句，女儿年纪小太多，做父母的总担心她过于单纯。这么看来，真的和冯熠面对面坐下，那些说教的话她是一句都说不出口的。
　　女婿学历太高、能力太出色也不完全是好事，做岳母岳父的，有心多两句嘴，也嫌张不开嘴，这种怯意和地位、权势关系不大，怪冯熠本人气质太精英，把周围的人压得轻易不敢反驳他。
　　唐芸略有些遗憾地想，她的棠棠还不如找个笨一点、憨厚一点的土大款呢，起码结婚以后听老婆的话、服老婆的管，像冯熠这种，连她都怵，以后她的棠棠不得事事对他言听计从。
　　唐芸越想越觉得刚相处不久，不好一起出游，一挥别冯熠，她立马就反悔了，拉着阮棠叨叨个不停。
　　阮棠烦不胜烦地垂下了耳朵，滑开手机找到冯熠的号码，让妈妈给他打电话：“你不想我去，刚刚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爽快？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说你怀疑他目的不单纯，坚决不同意。”
　　“……我怎么能和冯熠那样说，人家得怎么想我，你和他说你不想去不就行了？”
　　“可是我很想去啊，我才不要撒谎。”
　　阮棠太了解妈妈，知道接下来妈妈每天要唠叨一千次，她不顾困倦，上楼后连妆都没卸就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冯熠那边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另带，行李箱不过是拎给爸爸妈妈看的。
　　隔天一早，不等唐芸起床和阿姨一起准备早餐，阮棠就拎着行李箱敲了敲爸妈房间的门，和半梦半醒的唐芸说了一句，便溜走了。
　　阮棠站到冯熠家门外的时候，刚刚六点半，天色还暗着。她有电梯卡、冯熠家的门锁中也输了她的指纹，进门无需惊动他。
　　关上门后，她把行李箱扔到门边，蹑手蹑脚地潜入冯熠的卧室，发现他还没醒，被他睡着后仍旧冷峻的睡颜戳了一小下，便甩掉拖鞋，整个人扑了上去，亲了亲他的鼻尖，抱住他的脖子摇了摇：“你快醒醒呀！”
　　冯熠睡眠浅，早在阮棠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就醒了，但半梦半醒间没回过神儿，身体倒是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回抱住阮棠，翻滚一圈，把她卷入被中压住亲吻。
　　不满被反攻，阮棠拼命挣扎，冯熠被她连踢带打，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摸起手机看了下时间，问：“怎么来的这么早？”
　　“等我妈起床了再拖着箱子出门，要多听两百句唠叨。”阮棠打了个哈欠，又脱了件外衣，钻进被子说，“我好困，要补觉，早饭不吃了，你去工作吧，走的时候不要吵醒我。”
　　“我九点多才要出门。”
　　无论几点钟出门，冯熠都是七点钟起床，一大早收到意外的惊喜，而这个惊喜要补觉，他只好放弃了原本的计划，陪着她躺了下来。
　　冯熠只要醒了就再也睡不着，躺了三分钟便忍不住骚扰女朋友。
　　长达七天的同居生活即将开始，两个人都满心雀跃，阮棠困到睁不开眼，嫌冯熠动手动脚太烦，闭着眼睛请他走开的时候，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冯熠没有醒着继续躺的习惯，很快便起身去书房把笔记本拿到卧室，坐在阮棠身边看资料。
　　冯熠七点半吃早饭的时候，五点不到就起床的阮棠睡得正熟，他九点半出门的时候，她倒是醒了，可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冯熠穿戴整齐后，坐到床边，揉着她的头发问：“你总躺着不饿吗？”
　　“饿，但是不要起，你帮我把早饭拿到床上来。”
　　诧异之余，冯熠照办了。他去厨房翻了个托盘出来，装了几样早餐和豆浆、酸奶，送到卧室的床上。
　　阮棠正饿着，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笑着说了句“我哪都不去，乖乖在家等你”，便翻了个身，半趴在床上，晃着腿边追剧边吃早饭。
　　想到女朋友等在家中，一整个白天，冯熠的心情都格外好。
　　工作的空隙，他打开监控看了阮棠几次，除了两点钟下床吃午饭和去洗手间，她当真一整天都待在床上看电视、打电话、吃吃吃。
　　新公司筹备加上年底，冯熠的应酬比前几个月多出一倍，这一日他原本要赶三场，想着阮棠在家，他推掉了一场可去可不去的，找借口，在另两场上略待了待就离开了。
　　八点半到家的时候，见阮棠仍旧赖在床上，他掸了掸床上的食物碎屑，坐过去笑着问：“你就这么躺了一天，不累吗？”
　　冯熠说这句话，完全没有笑话阮棠的意思，只不过在他和他的父母都非常热爱工作，从没跟懒惰的废柴一起生活过，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见人在床上赖一整天，有点好奇。
　　阮棠却无端地生出了羞耻感，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挽尊道：“我白天休息，是想养精蓄锐写毕业论文，晚上比较安静，有灵感。”
　　冯熠信以为真地说：“我有两个书房，你喜欢哪个，等下我用另一个开视频会，不会太久，最多半个钟头。”
　　“……”
　　阮棠不肯被男朋友看成废柴，因而冯熠诧异的眼神，比唐芸唠叨一万句都管用，为了形象，她只好放弃舒服地当猪，翻出行李箱里的笔记本，扎起马尾，去客厅的开放式书房琢磨毕业论文。
　　冯熠让阿姨换掉卧室的床单和枕巾，吩咐过她给自己和阮棠煮夜宵，便去书房开视频会了。半个钟头后，他准时结束掉会议，洗澡换衣，坐到女朋友身边。
　　阮棠从小好强，为了打败哥哥姐姐，中学时代非常用功，直到考入Z大才渐渐松散了下来。说起来她过去也算成绩不错的优等生，可被货真价实的大学霸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看，异常窘迫，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写不出。
　　看过论文题目，自以为终于和小十岁的女朋友找到话题的冯熠殷切地问：“棠棠，你在走神吗？为什么一直不写？”
　　“……”阮棠压力感倍增，红着脸关上文档，随手打开了一篇放假前、在学校图书馆下载的论文，“我想先学习一下资料。”
　　冯熠阅读速度很快，定睛看了片刻便说：“我觉得这篇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接下来的一个钟头，冯熠把阮棠下载的几篇相关论文从头到尾多角度驳斥了一遍。面对男朋友时不时问出的“你觉得呢”，阮棠后悔考上大学后就松懈下来的同时，只答得出“我觉得你说的非常对”。
　　“这些资料你不用看了，本科毕论篇幅短，你用三五天写完，我帮你改。”
　　“……”刚刚那些教授、副教授、博士生写的论文都被他从头嘲到尾，她写出来的……
　　她骗过爸妈、背着行李来这里，是想清清静静地当头猪，开开心心地吃吃吃玩玩玩，等男朋友下班回家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好像被骗进了论文写作营？QAQ
　　这里好可怕，棠棠好想回家……妈妈说的对，她还不如选个野鸡大学出来的土大款，她在土大款面前是货真价实的重点大学白富美，在冯熠面前，只是一头脑袋空空、名词都听不懂几个的猪。
　　阮棠刚一想到妈妈，唐芸就打了电话过来。
　　十点半，查岗时间掐得挺不错，阮棠冲着冯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找了个比较像酒店房间的角落，按下了接听。
　　唐芸观察了一番、嘘寒问暖了两句，没发现不对，便说：“今天一大早，你表舅来咱们家了，说他儿子的公司想承接沣和地产正开发的新楼盘的绿化工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跟冯熠都没相处多久，怎么可能跟人家提这种要求。他带来的东西我不好直接让他拿回去，就回了一堆更贵的礼物，硬塞到他的车里，打架一样……”
　　“我跟表舅都没见过几次，他怎么会知道我跟冯熠在一起的事？”
　　“我怎么知道？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平时都不联系的。”
　　和妈妈闲聊了片刻，阮棠便挂断了视频，并顺势合上了笔记本：“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冯熠“嗯”了一声，问：“你表舅儿子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正嘉还是齐嘉来着，很小的公司，我不记得了，你不用理，莫名其妙的。”
　　隔天一早，阮棠跟着冯熠一道出门，冯熠去开会，她去Z大图书馆借专业书恶补，荣辱心作祟，她人生最后一个寒假，大概要在好好学习中度过了。
　　冯熠照例在八点半前结束应酬回家，提前走要多喝酒，他靠近的时候，正坐在书桌前用功的阮棠捏了捏鼻子，噘嘴道：“酒味这么大，你喝了多少？先去洗澡。”
　　看出女朋友的嫌弃，冯熠放弃了吻她额头的想法，起身说：“我去洗澡，等下帮你看论文。”
　　“……”醉了还不肯放过她，冯总爱学习，学习使冯总快乐，呵呵呵。
　　阮棠去厨房替冯熠冲蜂蜜水、拿解酒药，待他走出浴室，便把胶囊塞到他嘴巴里，递上玻璃杯：“我妈下午的时候和我说，表舅今天打电话跟她道谢，说你们沣和地产的经理亲自打电话，约他儿子明天到公司聊……是你吧？不是说了不用理吗，你千万千万别用他儿子的公司。”
　　“如果报价合理，公司正规，用谁都是用。”
　　“不不不，千万不能开这个头，今天表舅明天表叔，后天姑姑姨妈……我们家这种亲戚多着呢，帮了一个，就得帮所有，不然就会得罪一大堆人，一句谢谢得不到，埋怨倒一大堆。你家的这种亲戚，应该比我家更多吧？”
　　是更多，帮忙帮出仇的例子，他从小看到大，所以习惯一个都不搭理，这次会破例，是因为那人是阮家的亲戚。
　　“你现在就和地产公司的经理说，找个借口不用他们。”
　　冯熠点了点头，听话地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抱着冯熠的胳膊听他讲完电话，阮棠有点小得意：“枕边风还真的挺有用。”
　　为了提前离开，冯熠额外喝了许多酒，听到这句，嗤地一笑，垂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低低地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枕边风？”


第43章 
　　虽然洗过了澡, 刷过了牙齿，喝了很多的冯熠呼吸里仍有浅淡的酒气, 若有似无, 并不叫人讨厌。
　　熟悉又好闻的气息不断交织，害阮棠的脸颊和耳朵红了又红，一直被满眼笑意的冯熠盯着瞧, 她局促极了, 只好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以期他闭上眼睛。
　　从客厅到卧室, 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
　　两人习惯在睡前分享各自的美色，而此时才九点多钟，远不到睡觉时间，为了拖延再拖延, 不重现昨日的耻辱，阮棠迟迟没有喊停，过了约莫一刻钟, 冯熠沉声问：“我可以继续吗？”
　　想着再拖半个钟头便能跳过论文辅导环节、直接入睡了, 阮棠红着脸“嗯”了一声。
　　这头小脑斧虽然嘴巴硬, 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每次都强行伪装成很懂的样子，但各种反应都很青涩。冯熠看得出她胆子很小、思想守旧, 原本想忍着慢慢来, 突然得到许可, 很有些讶异。
　　他半醉着, 放纵自己不去想她为什么会一口答应，赶在她反悔前，一鼓作气地攻陷了城池……
　　结束之后，冯熠一脸温柔地凝视了身下的小女孩许久，垂头吻了吻她，低声在她耳边感谢她送上的礼物。
　　阮棠懵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
　　“洗不洗澡？”
　　迟迟没等到女朋友的回应，冯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问：“生气了？很疼？”
　　“没有，没有。”阮棠终于开口，她翻了个身，整个人躲进被子，声音嗡嗡地赶冯熠走，“你去工作吧，别吵我。”
　　冯熠自然不肯离开，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她——道个歉、或者做以后都对她好的保证，可不知是喝了太多酒，还是太兴奋，思维罕有的迟钝，拖了三五分钟，才想好措辞：“棠棠……”
　　然而一听到冯熠的声音，阮棠立刻捂住耳朵说：“我困了，要睡觉，你快点出去工作，别吵我，别看着我。”
　　“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
　　最后这两个“没有”，语气显然是恼了，冯熠缺乏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哄，一时间为难极了。
　　半分钟后，阮棠从被子探出脑袋，瞪着他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我去客厅，你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这句，许久等不到阮棠回应，冯熠只好无奈地退了出去。
　　他今晚原本有事要交待英国公司的高层，可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大的高兴中掺杂着小小的无措，完全没了工作的心情。
　　冯熠在主卧外站了片刻，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便坐到客厅沙发上看卧室的监控。
　　他走出卧室后，他的小姑娘继续缩在被子里，隔了许久许久，才伸出胳膊找了件衣服披上，光着脚下了床，步履缓慢地挪到门边，反锁了卧室的门。
　　意识到今晚自己大概率要睡沙发了，冯熠哭笑不得地开始思索如何补救。
　　阮棠很想泡个澡，缓解某处的不适，但伏在床上、一寸也不想挪动。她一直被陆西宁教育、嘲笑，知道自己思想陈旧，不够现代，所以刚刚愤怒得想哭想打人，冯熠问的时候，也碍着面子嘴硬不肯承认生气了。
　　经历了最初的懵逼和震惊后，她开始思索冯熠为什么突然越界，直到记起他问的那句“我可以继续吗”，才大致明白了过来。
　　好吧，是她说了“嗯”，冯熠错认为得到了允许，才会变成这样的。不怪冯熠，怪她上了大学后整天玩，不学无术、脑袋空空、还死要面子，终于得到了报应。
　　为了避免和学霸男朋友讨论论文而失、身，说出去谁会信？假的假的，这一切一定是假的。QAQ
　　阮棠强撑着再次下床，把自己泡进热水里，已经是两个钟头后了。她虽然还是很痛很痛，但冯熠家的浴室比她家的豪华很多，泡在大大的浴缸里还能欣赏到CBD的夜景，精神上和某处之外的身体其他部位的享受渐渐减弱了阮棠的沮丧感，发呆之余，她有心给陆西宁打个电话求安慰，但两人在这方面观念不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会被教育一通，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一头脑斧独自消化。
　　洗手间里没装摄像头，从监控中看到阮棠进去一个多钟头都没出来，冯熠担心她晕倒，可他既打不开反锁了的门，又打不通她的电话，只好边砸门边叫她的名字。
　　阮棠没带手机进浴室，整个人陷入了游离状态，连保姆间的阿姨都听到动静，主动出来查看，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冯先生，怎么回事儿？”
　　“棠棠可能在浴室晕倒了，门反锁了进不去。你赶紧联系人过来开锁。”
　　“每个房间都有钥匙，反锁了也能打开，之前我嫌钥匙坠在锁上不利落，给收起来了。”
　　“谁让你收的？赶紧去拿！”
　　阿姨在冯熠家工作这么久，第一次见他着急发火，怔了一下，反倒想不起把钥匙收到什么地方去了。阿姨翻出钥匙送过来的工夫，冯熠给家庭医生打了通电话，让他立刻过来救人。
　　浴室距离他站的地方只隔了两道门，而保姆房要远十倍不止，连阿姨都听到他砸门，阮棠却听不到，胡思乱想间，冯熠认定阮棠泡澡的时候昏倒溺水了。
　　见他手抖到拿着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锁孔，阿姨询问了两次，接过钥匙、替他打开了主卧的门。
　　冯熠满心焦躁地冲进浴室的时候，阮棠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呆——冯熠的浴室里原本没有梳妆台，是前不久才为了她新添的。
　　两人从镜子中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阮棠才回过神来，下意识裹紧浴袍，皱眉问：“你干什么呀？”
　　冯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问：“你进了洗手间一个多钟头没出来，我敲门、叫你的声音那么大，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以为你溺水了……”
　　“……”阮棠整个人游离在外，完全没听到方才的动静，傻愣愣地看了冯熠片刻，才察觉到哪里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我进洗手间洗澡？你看监控了对不对？冯熠你是变态吗！”
　　冯熠正要道歉，阿姨恰好领着匆忙赶来的家庭医生和护士进卧室，赶在他们看到只裹了件浴袍的阮棠前，冯熠退出浴室，关上了门。
　　因为太生气，阮棠的声调远比平常高，在场的人个个都听到了她冲冯熠发脾气，医生尴尬地笑了笑，开玩笑道：“没人溺水就好。”
　　送走医生和护士后，从阿姨那边听说了前因后果，经过近四个钟头的思考，决定宽宏大量的阮棠再次气恼了起来——这下又多了两个人知道她是头在男朋友家过夜、并大声骂人的不贞洁凶脑斧，她以后要怎么见人！
　　阿姨盛了两碗一直温在锅里的甜品放到茶几上，便回保姆房了，诺大的屋子，就只剩下两个人四目相对。
　　看出阮棠又气愤又委屈，冯熠端起一碗桂花红豆芋头汤，赔着笑送到女朋友嘴边：“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觉？”
　　阮棠瞪了他片刻，没好气儿地问：“我刚刚当着阿姨和医生、护士指责你是变态，害你丢了那么大的脸，你都不生气的吗？”
　　“你不生气就好。”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听到这句，冯熠笑了，观察着女朋友的脸色确认道：“我的意思是，把我从卧室赶出来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你不生气了？”
　　“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嘴上虽然这样说，阮棠却仍旧一脸气恼。
　　待在客厅的这四个钟头，冯熠也想好了送什么礼物赔罪，不过已经凌晨三点了，礼物只能明天再带女朋友看，眼下唯有用食物讨好：“棠棠，甜汤要凉了，我喂你吃？”
　　结束震惊、呆滞状态的阮棠终于生出了倦意：“我很困，不要吃，要睡觉。”
　　冯熠放下碗，转头看了眼卧室凌乱的床：“等我一下，换个床单一起睡。”
　　“我才不要跟用监控偷窥我的变态和怀疑我洗澡时溺水、还叫来医生护士的傻瓜一起睡！”
　　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保守的阮棠终于找到冲男朋友发脾气的借口，待从未做过家事的冯熠笨手笨脚地换上干净床单，便大力把他推出了卧室。
　　哭笑不得之余，冯熠反倒放下了心、不愁了——会冲着他闹脾气，总好过摆冷脸不理人，起码证明不是当真生他的气。
　　冯熠有心亲手做早餐哄他的小姑娘高兴，躺到沙发上后，从不睡前玩手机的他破例举着手机看早餐菜谱，接近凌晨五点才睡。
　　隔日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去卧室看阮棠，却听到出来给他送早餐的阿姨说：“阮小姐不到七点就起床出门了。”
　　“……”
　　冯熠立刻去查看她的箱子，幸而只是人跑了，东西都还在。


第44章 
　　一觉醒来, 阮棠在理智上越发觉得因为这件事生冯熠的气没道理也没意义，但感性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之所以一大早爬起来逃走，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一想起昨晚的种种细节，她就羞耻到想抓头发。
　　背着包出了门，她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爸妈家是回不了的, 此时此刻她应该在Z市。去找陆西宁么？如果告诉陆西宁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头纯洁的小脑斧了, 了解她性格的陆西宁一定会追问她是怎么答应的。
　　污蔑冯熠强迫她的话, 陆西宁一定会谴责渣男，她可舍不得男朋友无辜被骂，如果告诉陆西宁实话……
　　因为不学无术又死要面子而失身，这是她一生的耻辱, 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阮棠站在车水马龙的闹市区街头迷茫了片刻, 决定痛改前非，去学校图书馆研究毕业论文。
　　接到冯熠打来的电话时, 阮棠正在地铁上, 只是看到来显上他的名字, 她就因为联想到昨晚的画面而红了脸，自然不会接听。
　　女朋友天不亮就逃走并不肯接电话，昨夜睡前还很乐观的冯熠再次焦躁了起来，他摸不准阮棠有没有回父母家, 考虑了片刻, 给陆西宁打了通电话, 请她替自己联系。
　　隔了三分钟，陆西宁就打了电话回来，听说阮棠去了Z大图书馆学习了，诧异之余，冯熠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开车去Z大哄女朋友。
　　再次体会到和女朋友的闺蜜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冯熠特别给唐升打了通电话，让他替自己选三份厚礼，过年前送给陆西宁和她的妈妈、未婚夫。
　　冯熠找到Z大图书馆的时候，阮棠正捧着自动咖啡机的纸杯对着桌上的专业书发呆。她出门时匆匆忙忙，没打扮，穿羽绒服牛仔裤，素着脸扎马尾，比平常更像小女生。
　　冯熠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听到动静的阮棠转头看到他，惊慌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餐。”冯熠把装着三明治、水果沙拉和摩卡的纸袋放到阮棠手边。
　　阮棠这才想起自己下了地铁就直奔图书馆，忘记了要吃早饭。
　　她合上面前的书，拎起纸袋走出阅览室，用茶水间的微波炉加热了一下三明治，坐到长椅上吃了起来。
　　跟过来的冯熠坐到女朋友身边，环顾四周，笑着赞美道：“你们学校的图书馆挺漂亮。当初回国后不进公司，到你们学校当老师、搞搞学术也挺好，我的专业正好是去你们学院任教。”
　　“然后和我师生恋吗？”
　　看到冯熠点头，阮棠啃着生菜叶冷哼了一声，看吧看吧，她就知道这人是那种外表高冷禁欲，内心渴望禁忌恋的变态大叔！
　　瞥见女朋友扁着嘴巴不断瞥自己，冯熠嗤地一笑：“吃完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吧？”
　　临近春节，连比大四放假晚的大一大二大三学生也全都离校了，图书馆里冷冷清清，老师多于学生，相对于上课期间的热闹喧嚣，冯熠更喜欢假期寂静的校园。
　　“我不要，走不动。”
　　“还疼吗？”
　　听到这句，阮棠的耳朵立刻红了，咽下嘴巴里的培根，愤慨道：“什么还疼!你是变态吗？我昨晚只睡了三个钟头，是困的走不动。”
　　面对炸毛的脑斧，冯熠只好赔笑脸：“有份礼物想送你，当赔罪。”
　　“赔什么罪？都已经说了，成年人你情我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没生气？”
　　阮棠扁着嘴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天不亮就跑了？”
　　阮棠继续嘴硬道：“我本来就要到图书馆学习啊，昨天不是也过来了？”
　　“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今天还过来学习，既然你这么用功，我就陪你待在图书馆写论文，晚上再带你去看礼物。”
　　“……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两个手机都关上了。”
　　阮棠了解冯熠的忙碌程度，他关机一整天，两个手机起码会进一百通未接来电。冯熠能为了她关机，她更没有理由继续任性，乱发脾气了。
　　顿了顿，阮棠放缓了语气，说：“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去上班吧，我看几个钟头书，就自己回家。”
　　冯熠突然发觉，他似乎从没彻底扔下工作，心无杂念地陪过阮棠一整天，她顶着父母的压力住到他家，昨天也是他去工作，她白天自己到图书馆看书，然后自己回家等他。
　　愧疚之余，冯熠很想抱一抱突然乖顺下来的小姑娘，可惜图书馆人再少，也是公共场所，不好做亲密动作。
　　他想了一下，说：“我今天本来也没工作。你需要什么书，借回去看？”
　　阮棠原本打定了主意自己在图书馆待一整天，可冯熠这么一脸温柔地笑着看向她，她不自觉地就心软了。
　　两人从Z大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才九点多钟，一坐上冯熠的车，前一夜没怎么睡觉的阮棠便歪着脑袋睡着了。
　　一觉醒来，车子已经开到位于Z市另一头的新区了，阮棠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问：“你带我来奥体这边做什么？”
　　冯熠把车子拐进一处别墅小区：“我在这儿有套房子。”
　　冯熠的这套独栋别墅有前后花园、内外泳池和电梯，虽然远在郊区，但奥体这边环境好，房价并不比主城区低，和冯熠手牵手参观过这栋加上阁楼和地下室足有六层的房子，阮棠觉得之前自己心疼他失业，真的傻透了。
　　“喜欢吗？”
　　“欸？”这句话实在太熟悉，每次冯熠送贵重礼物前都会问，阮棠不由地怔了怔。
　　果然，他的下一句是——“过年前，我把这套房子过户到你名下。”
　　哪怕预感到了，但一千多平米的大宅，阮棠还是会意外：“为什么？”
　　“新年礼物。”其实是赔罪的礼物，但一提“昨晚”小姑娘就炸毛，冯熠只能绕过去不说。
　　“这礼物也太大了……我不可以要的。”
　　冯熠只当没听到：“我在海边还有套三百多平的三层四层叠加洋房，有露台没院子，风景和交通比这套好，不过面积要小很多，如果你不喜欢这一套，午饭后带你去那边看看？”
　　虽然一年也不会过来一两次，这边也一直有工人打理。请人准备午饭后，冯熠把阮棠带到了横跨二层和三层的那间最大的书房。
　　“你那么喜欢图书馆，放假了还坚持早起去学校，还是这套有三个书房的更适合你。”
　　……这是在讽刺她吧？阮棠翻了个白眼，问：“你只有一个人住，为什么装三个书房？准备以后在这儿结婚，你一间，老婆一间，孩子一间么？”
　　她马上就毕业了，并不需要书房，给她一个独立的卧室，让她可以不用担心被人唠叨被人笑话，舒舒服服地从早躺到晚就好。
　　冯熠否认道：“我经常在家工作，在一个书房待烦了，就换一个，不容易疲倦。”
　　“……”
　　“这房子不适合我，我对书房没兴趣，想要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超大卧室，带超大的衣帽间的那种。”阮棠终于找到拒绝这份过分贵重的礼物的借口。
　　不过她的确是很向往有大大的衣帽间和浴室的卧室——她家住的联排别墅四百多平，去掉露台和小院子，套内面积不到三百平，因为孩子多、要给爷爷奶奶留间房，所有房间都做了卧室。
　　除了父母的主卧外，最大的房间给了偶尔带老婆孩子回家住的阮森乔，她和阮鑫乔的房间都很小。
　　“过了年重新装间卧室出来，让唐升带……”话说到一半，冯熠又改口道，“我带你见设计师，按你的喜好改。”
　　冯熠又关手机、又要送房子，午饭时还亲手为阮棠做了盘奶香南瓜虾仁意面，哄得她在感性上也渐渐接受了昨晚的事。
　　午饭后，冯熠擦了擦嘴，问：“昨天没睡好，要不要一起午睡？傍晚再去看海边那套，晚饭在外头吃。”
　　心情不错的阮棠点了点头，待被牵到卧室躺下，才重新记起昨晚的情景。换上睡衣，躺倒床上后，侧头看到小姑娘又脸红了，冯熠笑了笑，再次问：“还疼吗？”
　　“……有一点。”
　　“据说再试一次，可以减轻不适。”
　　……
　　结束之后，阮棠简直疑心自己被骗了，可实在太困倦，生了片刻气，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接近五点钟了，她坐起身时，冯熠正立在离主卧最近的书房的窗边打工作电话。他没有午睡习惯，哪怕前一晚熬通宵，白天也睡不着，在阮棠熟睡的这三个钟头里，已经开过一个视频会议，回了三通电话了。
　　睡了太久，阮棠整个人都乏乏的没力气，她抱着膝盖望着冯熠的背影噘了会儿嘴——什么嘛，果然是骗子，说好的为了她关机一整天呢！
　　全新的经历对阮棠来说完全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一夜之间仿佛理解了很多过去没看懂的故事和影视剧。待冯熠打完电话，回头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歪着脑袋琢磨《海的女儿》。
　　冯熠原本还有一个电话要打，见女朋友醒了，转而编辑了条信息，发送之后就再次关上了手机。他推开玻璃移门、回到卧室，笑着揉了揉阮棠的头发：“想什么呢？”
　　“我小时候一直奇怪为什么小人鱼要拿美妙的嗓音换一双腿，作为漂亮的人鱼也能接近王子啊，还可以亲口告诉他她救了他的事。”
　　原来是因为没有腿、只有尾巴，就不可以做生宝宝的事，嘤嘤嘤，实在太羞耻了……
　　冯熠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小人鱼没有腿，怎么离开深海去陆地上找王子？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是这样啊，呵呵呵。”阮棠不肯告诉冯熠，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黄色，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嘴巴渴，要喝水。”


第45章 
　　“我去给你拿水。”
　　冯熠一走, 阮棠就重新躺下了。冯熠再回来时，她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冯熠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 手抄进裤袋，笑着看向阮棠：“不是渴了吗？”
　　阮棠转了转亮晶晶的眼睛：“很渴，但是没力气坐起来, 我在家躺着的时候, 都是用吸管杯喝水的。”
　　“我抱你起来？”
　　“你应该去帮我找吸管。”这人当惯了少爷，也太没眼色了。
　　冯熠再次下楼找吸管后，阮棠心满意足地躺在被子里哼歌, 人生好奇妙，过去的她完全不敢想象，高高在上的冯熠竟会有心甘情愿地被她支使得团团转的一天。
　　冯熠找来吸管，放到玻璃杯里，在阮棠的指示下, 俯身凑近、送到她的嘴边。他是第一次见人懒到连手都不肯伸出来、躺着喝水, 看到她渴得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掉大半杯，哭笑不得地说：“宁可多渴一会儿，也不愿意坐起来？我怎么记得中午的时候，消耗体力的那个是我。”
　　再来一次并没有缓解多少阮棠身体上的不适, 倒是完全消除了她心理上的羞涩和别扭, 短短半天时间, 再听到这种话, 她丝毫都不会脸红, 喝饱之后，便冷哼了一声，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男朋友。
　　“快到晚饭时间了，去不去看海边那套房子？还是今晚在这边吃住？”
　　“我想去，可是起床梳头穿衣服好麻烦的。睡太饱了，没有力气。”
　　接下来，冯熠又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给人穿衣服、穿袜子鞋子，以及背人下楼。
　　阮棠伏在男朋友的肩上，用牙齿轻轻啃了啃他脖子，她实在是太喜欢冯熠的味道了，决定把“小脑斧的饲养员”改成“小脑斧的牛肉干”。坐进车里的时候，余光瞥到她抱着手机改称呼，冯熠疑惑道：“为什么我从你的饲养员变成了你的牛肉干？”
　　阮棠只笑不说话——因为她爱啃牛肉干呀。啊啊啊啊啊，她怎么可以有这么猥琐的想法！一定是被冯熠带坏了！
　　两套房子分别在城市的两端，两人到达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这套三百多平的叠加别墅位于紧挨着闹市区的海边，是本市最著名的景区，夏天的时候游客很多，风景又好又热闹，交通也非常便利。
　　冯熠在住的大平层是黑白灰色调的现代轻奢风，独栋别墅是奢华又明亮的法式风，相比之下，阮棠更喜欢海边这套温馨的日式风格。
　　上层室内面积很小，但有大大的露台，春夏的傍晚，可以对着海上夕阳吃晚餐。还有就是，这套没有阿姨和工人，也没有监控，冯熠忙工作的时候，她可以一个人躲在里面自由自在。
　　“你更喜欢这套？”
　　阮棠点了点头：“这个小区离我喜欢的夜市很近，步行最多二十分钟的样子。那个夜市很出名很热闹，好吃的特别多，你这个假Z市人，一定没去过对不对？”
　　冯熠当真没去过：“既然近，等下可以去看看。你确定要这一套？加上露台也只有三百多平，奥体那套算上前后花园大概一千五百平。”
　　用房子做新年礼物太大，阮棠一套也不好意思要，但听到冯熠的话，很有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感觉。
　　阮棠这一愣神，冯熠会错了意，沉吟了一下，笑道：“都喜欢的话，就都送你。下个月就到你生日了，那套是新年礼物，这套是生日礼物。”
　　“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收下你的房子，我爸妈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听到这句，冯熠无奈了，抬手刮了刮女朋友的鼻子：“你都二十一岁，是大人了，不用每件事都和父母交待。”
　　妈宝爸宝脑斧转了转眼睛——看吧看吧，这人果然是在带坏她！妈妈从小就教她，遇到事情要立刻报告父母，他们经验多，会替她判断。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呢，比如唐升什么的……我收了你那么那么多礼物，一件比一件贵，好像很贪财一样。”
　　冯熠嗤地一笑：“我会告诉所有人，你并不想要，是我哭着求你收下的。”
　　“那大家一定会误会你是那种拿钱买爱情的老男人，也会说我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起，我们之间明明是爱情！”说完这句，阮棠又补充道，“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其实有点不高兴，现在又高兴了，才不是因为你要送我别墅……”
　　“随便误会，我不介意。”倚在客厅沙发上的冯熠扭头看了眼穿衣镜，虽然不太在意外表，但他的脸应该算得上赏心悦目，三十一岁也还年轻，怎么在小姑娘的嘴巴里，唯一的吸引力就只剩下钱了？
　　“两套房子而已，不值得你想东想西有顾虑。我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享受生活，能哄你高兴，赚到的钱才算有意义。过年前过户给你，趁着放假，想想哪里需要重装。”
　　冯熠的意思是，送她好多好多东西这件事能愉悦到他吗？阮棠雀跃之余，又问：“你一送送两套，是有很多房子吗？”
　　“除了在住的那套，在Z市就只有这两套。”
　　只有三个，却送她两个，居然这么大方……
　　“万一……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们分手了，你都不会后悔心疼吗？”
　　“我不会跟你分手。”
　　所以房子写在谁的名下，其实差别不大。
　　阮棠满心甜蜜地问：“要是我要和你分手，比如喜欢上别人了呢？”
　　冯熠没答，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哪怕如今阮棠敢随意支使他，冯熠板起脸的时候，也依旧有震慑力。被男朋友瞪得不敢再随便说话，她只好结束作死，保证道：“你别担心，我也不会和你分手的。”
　　“谢谢你了。”冯熠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问，“饿不饿，去吃东西吧？”
　　阮棠点了点头，回握住他的手，兴高采烈地说：“好久没去夜市了，有家烤红薯超级好吃……唔，你讨厌红薯的味道，那就去买他家的糖炒栗子。”
　　两人还没走到夜市，阮棠又想出了新问题，她踟蹰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保证只问一次，我平时很少小心眼的。”
　　“你说。”
　　“你对别人，就是前女友什么的，也是这么大方吗？”
　　一想到冯熠有可能也对别人表达过“送你很多很贵的礼物，赚钱才算有意义”，她心里就酸酸的，忍不住想噘嘴巴。恋爱的时候会嫉妒是很正常的吧？她只小心眼这么一次。
　　冯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的观念里，无论用没用过心，分手了就不该再提起，用“我对以前那位如何如何不好”来对比着讨好女朋友、表达真心更是没品。
　　冯熠的沉默让阮棠心中更酸，她爱面子，故作无所谓地说：“大方也很正常啊，我也谈过恋爱，也送过前任礼物，很理解的！”
　　这句话却让冯熠停住了脚步，声音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不悦：“你和冯卓那叫什么谈恋爱？小孩子过家家都不算。你都送他什么了？”
　　咦？这是吃醋了吗？三十岁的大男人也会吃醋吗？
　　诧异之余，阮棠解释道：“对的对的，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也送没什么啦，就送过一件礼物，还不到五十块！”
　　其实她还省吃俭用，想给冯卓买对中学生来说很贵的三千块的耳机，幸好在存够钱之前，就发现冯卓劈腿，保住了钱包。
　　“不到五十块是什么礼物？我就是好奇。”问出这句，冯熠记起要有来有往，只好没品地提起前任，“先答你的问题，除了你，没人值得我大方。”
　　阮棠心满意足地挽住冯熠的胳膊晃了晃：“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好像折了一玻璃罐五颜六色的小桃心，千纸鹤什么的，好土啊，哈哈哈。”
　　“国内的重点高中作业不是很多吗？你怎么有工夫折纸，还折了一玻璃罐？你用我的手机给冯卓打电话，要回来。”
　　“都过了那么久了，一定早就被他随手送别的女生了，他女朋友那么那么多。”
　　男朋友寒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让阮棠倍感压力，只好翻旧账道：“三年前，我送过你好多亲手做的手工礼物，你是看都没看就直接扔掉了，还是和饭团一起送给唐升了？”
　　冯熠答不出来，噎了片刻，转移话题道：“这儿就是夜市吧？你要吃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在哪儿？”
　　阮棠满心得意地想，感谢当初那个高不可攀的小冯总，多亏他冷冰冰的怎么都不肯搭理自己，未来的很多年，她和男朋友发生争执的时候，都可以随手翻一翻旧账，一招致胜。


第46章 
　　因为阮棠特别喜欢海边这套叠加别墅，隔天冯熠就让唐升帮忙, 把家搬了过来。和衣服鞋帽、各种用品一同搬来的还有阮棠的珠宝, 冯熠送了只更新更大、专属于她的保险柜。
　　阮棠不肯让阿姨跟来, 很多家庭琐事只能两人自己动手, 见冯熠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晌, 都没把地暖打开，她抱怨了几句好冷, 转而给唐升打了通电话。唐升家用的壁挂炉恰好是同样的牌子, 在他的电话指导下, 阮棠很快打开了暖气。
　　发现了冯熠也有不那么聪明的一面，在论文上受了打击的阮棠嘲笑过少爷五谷不分，便开开心心地布置新家了。
　　冯熠当然不会跟小姑娘计较，只不过隔日看到唐升, 莫名有些不顺眼。
　　家中没有阿姨，阮棠很贴心地早早起床准备简单的早餐，陪冯熠一起吃过饭，送他出门, 才重新爬回床上休息。
　　冯熠对这种小夫妻一般的生活也很满意, 只可惜再过三天，阮棠就要回她爸妈家了, 开学后可以谎称在校，和他住到一起, 六月份毕业后呢……尽管他日日给她灌输独立思想, 短期内也很难见效。
　　处理完手头堆积的事, 冯熠习惯性地摸起手机用监控看小脑斧，才记起搬了家他就看不到了，只好转而给女朋友打电话。
　　连打了三次，都是占线，冯熠纳闷了片刻，提前去会议室开会，经过唐升的办公桌时，却听到他笑着说：“我哪有什么厉害的，不用那么客气，阮小姐。”
　　放下电话，唐升才看到冯熠立在自己面前，立刻起身汇报道：“冯总，阮小姐不会调冰箱的温度，她知道您工作忙，不敢打扰您，所以打电话问我。”
　　冯熠点了点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多才多艺。”
　　“……”
　　冯熠晚上照旧有应酬，现在的住所没阿姨，惦记着独自在家的女朋友晚饭没着落，便在车上给她打了通电话，询问她想吃什么菜，让人做好了送去。哪知阮棠一早就约着陆西宁在附近吃烤肉了。
　　八点多钟的时候，两人同时到家，洗过澡，换上睡衣后，阮棠把冯熠拉到床上，给他看她在某红书收藏的家居图：“你这边什么都有，重新装修太浪费了，稍微布置一下就好，还缺……”
　　睡前时光太珍贵，冯熠抽走女朋友的手机，扔到一边，吻了吻她的额头：“房子是你的，想怎么布置随你高兴，我只有一个意见，装室内监控。”
　　“为什么要装监控？我不同意！”
　　“如果你在家，我闲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你。”
　　阮棠用看变态的眼神瞪着冯熠说：“我又不是猫猫狗狗，才不要随时被你看。如果我要求在你办公室装个监控，无聊了就打开看，你答应吗？”
　　“可以，我没意见。”冯熠完全没有“不想被恋人发现懒惰和邋遢的一面”这种顾虑。
　　在阮棠的强烈反对下，这个意见无效。
　　两人正腻在一起，冯熠的私人手机响了，是冯维舟打来的。年底父子俩都忙，都是应酬不断，从冯熠提出离职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通电话。沣和的事务冯熠虽然没有脱手，但相比过去的事必躬亲，他如今的重心在新公司上，非必要的场合都是让旁人出席。
　　爸爸大半夜打来电话，冯熠本以为公司有什么紧急事务要马上处理，哪知电话一通，冯维舟只说了句：“你现在马上回家一趟。”
　　隔着电话，阮棠也听得出冯维舟语气的严厉，一脸担心地跳下床，跟在起床换衣服的冯熠身后问：“你跟你爸爸还没和好吗？”
　　“并没吵架，所以没什么和不和好。”
　　但冯维舟训斥了他一顿，他当即提出离开沣和后，父子俩间的气氛一直不对，开会时、应酬时遇上，虽然会正常说公事，却有种微妙的冷战感。
　　冯熠不清楚爸爸大半夜叫自己回家是想聊什么，原本有些烦躁，看到女朋友一脸担忧地光着脚尾随在自己身后，他不由地想笑，心情又变好了，拉住她，提醒道：“又不是每块地板都热，回床上吧，小心着凉。”
　　听到这话，阮棠才发觉现在站的这块地板是有点凉，便抱住冯熠的腰，两脚踩到他的拖鞋上，仰起脸问：“快十点了，你回你爸妈家，还回来吗？”
　　“当然。不过离得远，估计会很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房子太大，又刚搬进来，环境陌生，阮棠一个人在家有点怕，她不好意思承认胆小，便说：“叔叔好像很凶的样子，我不放心你，陪你一起去，就等在车里。”
　　冯熠嗤地一笑，想说自己跟父母的相处方式很平等，家里没有罚跪面壁关禁闭这种规矩，不需要担心，又舍不得浪费珍贵的待在一起的时光，便说：“你还没去过我家，正好跟我一起去见见我爸妈，我妈很好奇你，一直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阮棠下意识看了眼镜子，扭捏道：“这么快就见家长吗？不行的，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听说你妈妈特别干练，是女强人那种。”
　　更干练的冯熠想了一下，说：“不算吧，她平时挺闲的，我爸妈都很好相处。”
　　阮棠有点不信，冯熠一家三口她过去都见过，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高冷冰山型：“那你觉得你的性格好相处吗？”
　　冯熠“嗯”了一声：“我爸妈跟我一样随和。”
　　你随和？？？？
　　“……你对你自己的误会，可能有点大。”阮棠很想给唐升和两位秘书姐姐发信息，和他们分享冯总这令人惊叹的自我评价。
　　男朋友的爸爸凶巴巴，妈妈很高冷，阮棠本能地感到畏惧，转了转眼睛，找借口道：“我这么晚了和你一起回去，你爸妈会知道我们住在一起的，长辈都比较传统……我等在车里就好，我自己打游戏，不会无聊的，你不用管我。”
　　知道女朋友很担心被家人知道他们同居，冯熠便没多勉强。
　　阮棠最近越来越爱支使他，一言不合就闹脾气，一听到跟他回家，居然会怂怂地害怕他的父母……冯熠笑着牵起她的手：“原来你是窝里横、只会冲我厉害。既然不下车，你就穿着睡衣跟我走吧，晚点再找个时间介绍你和我爸妈认识。
　　阮棠正好懒得换衣服，便穿着毛绒绒的黄鸭子睡衣跟着冯熠坐进了他的车里。
　　到了冯熠父母家后，阮棠在车里等了快一个钟头，险些睡着。大门终于打开后，听到疑似冯熠妈妈的声音，阮棠立刻熄灭车内的灯，卧倒在座位上。
　　冯熠挥别妈妈，一打开车门，看到女朋友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地笑出了声。
　　怂脑斧立刻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待他上了车，重新关上车门，才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抱怨道：“阿姨刚刚就在门外没进去，你笑那么大声，她会发现的！”
　　不等冯熠讲话，她又记起男朋友被他爸爸叫回家，大概率没有好事儿，不可以对着刚刚被训斥过的人发脾气，便凑近了抱住他的胳膊，吻了吻他的脸颊：“你挨骂了吗？”
　　“嗯。”
　　“冯叔叔为什么这么晚叫你回家？”
　　“我爸喝了点酒，心情不好，叫我回来问如果他不给我打电话，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低头。”
　　“然后呢？”
　　“狠狠训了我半个多小时，说我没责任心，仗着他没有别的儿子，听两句不顺耳的话就立刻赌气撂挑子，还妄想他先低头。我其实没在赌气，是真想走，但解释了，他不信。”
　　“然后呢？”
　　“他说这两天不断有人打探我跟他是不是有矛盾、准备离职，风言风语太多，周六沣和年会的时候准备宣布我不再是沣和的副总了……”
　　听到这句，阮棠努力够了够冯熠的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要太伤心。”
　　这动作让冯熠有些不适应，于是，他顿了顿才说：“年后我爸就卸任总经理，只做董事长，把位置让给我。”
　　“……”


第47章 
　　阮棠原本在努力地揉冯熠的头发，以示安慰, 听到这句话, 立刻停住了手，瞪大眼睛看了男朋友片刻：“所以, 叔叔叫你回来, 是为了求和？因为面子下不来，才事先训你半个钟头找平衡？”冯熠过去从不在背后谈论他人，从不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像这样在一片漆黑的深夜里，跟女朋友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感觉有些奇特。
　　他抬手捉下阮棠搭在他头顶的手, 放在手心, 笑道：“大概是吧。我小时候, 我爸和我妈都很忙，在一起的时间很有限, 他几乎没对着我说教过，刚刚他训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为断绝父子关系做铺垫, 听到最后，挺意外的。”
　　不过，很难真的离开沣和这点, 他倒是一早就料到了, 爸爸一心想他接手公司, 三年前一再催他回来, 但父子俩都强势, 互相不认同对方的行事风格，他提出离职，是在知道爸爸不会放自己走的前提下，让他知道，自己三年前回来已经是为冯家做出了牺牲，不愿意再退一步，事事听他的安排。  父子俩事业心都重，原本爸爸计划起码再工作十年，七十岁后退休，提前让出总经理的位置，是安抚他的不满，也是在爷爷和冯省这些人面前表态。
　　阮棠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爸爸们都是这样的，就算知道是自己有问题，想补偿，也会碍着面子先把小孩训一顿显示权威。小时候我和阮鑫乔吵架，明明是她错，我爸爸帮她不帮我，我很委屈，就哭着对他发脾气，说讨厌他、以后再也不叫他爸爸了，然后一个星期没理他。后来他把我叫到书房，说我脾气坏、没大没小什么的，数落了一大通，然后才说他也有错，带我出去玩，给我买好吃的和很贵的娃娃，就我跟他两个人。”
　　“你那时候多大？”
　　“不记得了，大概四五岁吧。我爸爸现在更喜欢我，小时候不是，他觉得阮鑫乔和阮森乔没有妈妈在身边，比较可怜，刻意偏袒他们。其实因为我妈是继母，对他们反而比对我客气。”
　　上次在妇产医院咄咄逼人地和乔红娜吵架被冯熠看到的事，阮棠至今还介意：“像我们这种家庭，如果不凶一点，就要一直受欺负的，阮鑫乔知道自己吵不过我，比小时候收敛了很多。我有时候会希望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如果那样，我一定会很温柔，一定学不会大声吵架。”
　　“你现在也很温柔，我们以后只要一个孩子。”
　　“什么要几个孩子……我还是个宝宝呢！”阮棠想了一下，又笑着说，“不过也要感谢阮鑫乔，如果那时候不是她在旁边叽叽歪歪地说沣和不肯通融是因为你讨厌我，我也不会去找你的。”
　　“我不想感谢她。”
　　阮棠不想继续说不愉快的话题，转而问：“那么说，再有半个月，春节假期一结束，你就是沣和唯一的冯总了？”
　　“嗯。”其实最近一年多，他换了办公室，已经在做总经理的工作了。
　　阮棠探过身去，用额头抵住冯熠的额头，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可是在你落难的时候跟你复合、陪你度过最艰难时期的人哦，升职之后也要对我像现在一样好，不然我还会跑掉的！”
　　冯熠嗤地一笑，扶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她的嘴巴：“好。”
　　阮棠深陷在“糟糠之妻”的角色里：“你艰难时还一直送很贵的礼物给我，也很感人，我也会对你好的。”
　　“多谢。”
　　一周一晃而过，搬回家的第二天，沣和开年会。唐芸以为阮棠要参加，一早就叫醒女儿，问她有没有想好要穿什么。
　　“今晚冯家上下都会出席，你还是穿得庄重些，别选露肩的裙子，妆也别化太浓。”
　　“我不去。”看到妈妈脸上的疑惑，还躺在床上的阮棠打了个哈欠，“冯熠都没邀请我。”
　　“他为什么不叫你去？客套一下都没有吗？”唐芸很是意外。
　　“大概忙忘了，要么就是嫌他家亲戚太麻烦，不想我辛苦。”
　　比如冯卓这种麻烦。
　　其实昨天，剔出了沈茗子和她的小跟班的新群里也有人说起沣和年会的事儿，和之前冯熠妈妈过生日那次完全不同，无论谁问，此时此刻的她都完全不介意地答“冯熠没和我说”。冯熠不请她或许是没在意，或许是有他的理由，反正不是没把她放在心上，那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三言两语地哄走妈妈，她便继续睡了。
　　冯熠没请阮棠，是不确定冯卓会不会仗着有爷爷撑腰，在年会上做无意义的事，他并不把冯卓父子放在眼里，但彻底解决矛盾之前，不想阮棠跟着尴尬。
　　记起之前妈妈生日时的误会，冯熠趁着午饭时间给阮棠打了通电话，大致解释了一下。
　　“我有什么尴尬的？我上次遇到冯卓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小时候的事情，和谁都别再提。”
　　“那我傍晚去接你？”
　　“我才不是想去，是怕你被欺负，要保护你！”想到马上要见到冯熠的父母虽然怕怕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听说女儿又要去了，唐芸十分积极地过来指导造型，在她看来，大方朴素更得长辈喜欢，阮棠懒得跟她争，要冯熠提前两个钟头过来接自己去海边的住所重新梳妆换衣。
　　脱掉高领衬衣和半裙，阮棠换了件可以露出锁骨和脖子的鹅黄礼服裙，她边往锁骨上涂亮晶晶的高光，边看向镜中的冯熠：“这条裙子是不是比刚刚那套漂亮一百倍？”
　　“漂亮。”嘴上这么应和着，冯熠其实并没看出太大的差别，他更想把硬挤出来的两个钟头用在另一件事上。
　　他抬手看了下表，还有半个钟头就要出发了，时间不够、并且不用想也知道，弄坏女朋友捯饬了一个钟头的妆容，她要发多大脾气，他只得压下心中的想法。
　　阮棠搬回父母家后，他们每天只能等他应酬结束、赶到她家附近后，一起待一小会儿，他九点左右到，她十点前就要回家……虽然无奈，好在寒假时间短，开学后、六月毕业前，他都可以把住校的阮棠哄到自己那边，等她毕业后就麻烦了一些，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
　　两人到的时候，冯熠的父母还在老宅接老爷子，冯卓和冯省倒是在。冯省无论在爷爷和冯维舟前怎么哭诉和不满，当面遇到冯熠，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在冯卓出生前，冯省在家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因此相对于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儿子，冯省要圆滑和低姿态得多。
　　远远见到冯熠和阮棠，他喜笑颜开地拉着冯卓迎了过来，恭喜冯熠年纪轻轻，就去掉了“副”字。
　　被强拉过来的冯卓倒是很有气节地冷着脸，只当六叔这位衣食父母不存在。冯熠对这对直接导致他和爸爸争执的父子毫无好感，态度冷淡地应酬了两句，就带着阮棠去了另一边。
　　虽然还没正式公布，但他的“副”字即将摘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人人都要过来说声恭喜，阮棠嫌跟在他身边充当花瓶无聊，一看到陪司老师过来的陆西宁，立刻撇开了男朋友。
　　哪知刚和陆西宁说了两句话，冯卓就找了过来：“棠棠，找个地方聊几句吧？”
　　不同于刚刚在冯熠面前的高冷，只对着阮棠，冯卓又温和了下来。
　　“我现在走不开……”阮棠下意识就想避嫌。
　　话一出口，她又担心刺激到冯卓，导致他像上次那样跑到冯熠爷爷家闹，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清楚，就听到冯卓叹了口气，说：“棠棠，你没必要防着我，我对我六叔意见再大，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
　　话说到一半，他转而说：“你放心，我们念大学前做过……好朋友这件事，我绝不会跟任何人提，无论我跟六叔怎么样，我都会维护你，绝不会让你陷入流言蜚语。希望你也别因为六叔，对我有成见。”
　　在阮棠这件事上，冯卓到底有些不甘心，知道无力回天，不愿意和阮棠闹得尴尴尬尬之余，他也很想借此膈应一下要什么有什么，整天给全家人脸色看的六堂叔。
　　恋爱经验少，不知道男性中也有白莲花的阮棠听到这些话，果然羞愧又感动。


第48章 
　　冯熠给了冯卓高薪厚禄和体面的职位, 冯卓还不识好歹地跑回来找老爷子闹, 害冯熠受委屈——因为这件事, 阮棠很生气, 本想请冯卓别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听到冯卓主动说会保守秘密, 不让她陷入流言蜚语，警告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了。
　　阮棠一向护短, 虽然冯卓的表现让人意外，她也是坚定的站在冯熠那边的, 顿了顿, 语气缓和地说：“我对你没成见, 也没防着你，只要你别再挑剔冯熠, 我们还是好同学。”
　　冯卓垂下眼睛轻哼了一声：“整个冯家，从上到下谁不要看冯熠的脸色, 谁敢挑剔他？”
　　“你现在就在阴阳怪气！”
　　冯卓脾气好，从不跟阮棠计较，嗤地一笑：“你记着我跟任何人都不会提以前就行，我对我六叔不满，也不是因为你, 你不用因为这些担心、或者过意不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卓一再善解人意地退让, 阮棠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冷脸, 但彼此关系尴尬, 她不想冯熠介意，很快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我跟宁宁要去洗手间，改天再聊。”
　　冯卓点了点头，没有挽留，更替两人指了洗手间的方向。阮棠正要拉着陆西宁离开，却看到原本被一堆人簇拥着的冯熠甩开围着他的那群人，大步走了过来。
　　冯卓瞥见冯熠，温文尔雅地冲阮棠笑了笑，主动说：“我六叔来了，他大概不想看到我，先走了。”
　　阮棠对冯卓的主动避让很是满意，他的种种表现完全打消了她的尴尬和顾虑，心情大好之余，笑着冲他挥了下手，当作道别。
　　阮棠和陆西宁刚一转身，冯卓就目光不善地瞪了冯熠一眼，冯熠无语之余，冷着脸没搭理。虽然从不把小屁孩放在眼里，但看到女朋友冲他笑，他还是有些不快。
　　看出冯熠有话要和阮棠说，陆西宁冲冯熠打过招呼，笑道：“我先去找司裴了，等会再过来。”
　　陆西宁一走远，冯熠便问：“冯卓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说他不会告诉别人以前的事儿，还有他跟你的问题和我无关，让我不要担心、不要过意不去什么的……之前你和叔叔闹得不愉快，我还真的挺过意不去的。”看出男朋友不高兴了，阮棠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冯卓虽然朝三暮四的，但人品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我其实还挺担心他在你家人面前乱说的，多尴尬呀。”
　　记起冯卓临走前的眼神，冯熠头疼了一下：“他人品好什么？八成没安好心，你下次再遇到他别搭理，不用对他客气冲他笑。”
　　听到这话，阮棠笑嘻嘻地挽住冯熠的胳膊，观察了片刻他的脸色，问：“冯叔叔，你这是吃醋了吗？好可爱呀！要不是冯卓是你的大侄子，我才不想搭理他，我这是为了你们冯家的和谐，牺牲自己的好恶。”
　　“可爱”这个词让冯熠很不适应，噎了半晌才冷着脸说：“你真为了我，以后见到他，别听他说话、别对他说话就好。”
　　听到这话，阮棠噘了噘嘴巴：“什么呀，凶巴巴的，果然一当回沣和的冯总就变脸，我生气了！”
　　“……”冯熠赶紧放缓语气解释道，“棠棠，我不是冲你。”
　　“刚刚我看到冯卓的时候，本来是想和你同仇敌忾地警告他一下的，可我对他摆冷脸，他还笑着让我放心，说不会传出流言蜚语，我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还是告诉他了我会站在你这边，你居然还凶我，讨厌你！我要去找陆西宁。”
　　“……”
　　冯熠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又瞥见他重金聘请过来替沣和做跨国并购案的秦律师来捧场了，这是绿茶和白莲齐聚一堂了吗？以前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大侄子有这种心机和本事，随便扯两句谎、装一装大度，就把他衬托成小肚鸡肠的疑心病了。
　　一想起他单纯过头的女朋友对冯卓印象好转、心存愧疚，冯熠就气闷，却不得不忍着气，耐下性子哄，不然就当真中了冯卓的圈套了。
　　其实冯熠为了自己吃醋，阮棠是有点高兴的，不过是不满他不相信自己而已，听了两句好话，她立刻又有了笑脸。
　　秦渡看到阮棠和冯熠，自然要走过来打招呼，冯熠最近几次应酬时遇见秦渡，秦渡身边都跟着位美女，单单今天一个人来，他很难不想歪，便揽起阮棠的肩，以示主权。
　　看到这个动作，秦渡心知肚明，却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冲反应过度的冯熠笑着点了点头之余，微微弯下腰，和阮棠打招呼道：“又见面了。”
　　不同于在场其他人见到冯熠时的刻意逢迎和讨好，秦渡从来都不卑不亢，这让阮棠有点欣赏，但知道男朋友介意，她只回了个疏离冷淡的笑。
　　阮棠的表现让秦渡觉得没趣，便打消了进一步逗两人玩的念头，和冯熠聊了两句，很快离开了。
　　阮棠看了眼秦渡的背影，扬起脸求表扬：“我自动避嫌，是不是超级听话，超级乖？”
　　迟迟等不到男朋友的夸赞，阮棠不满地噘了噘嘴巴：“其实人家秦律师从来都没有过你认为的那个想法，我刚刚那么高冷，人家一定以为我在自作多情，都怪你总爱乱吃醋。”
　　冯熠闭了闭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棠觉得他的表情好笑，正要再说话，就看到冯夫人挽着真正的冯叔叔走了过来。阮棠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拉了拉冯熠的衣角，示意他松开揽着自己的手。
　　不等冯熠的爸妈走近，阮棠就挽起冯熠的胳膊，主动迎了过去，莞尔一笑，招呼道：“叔叔阿姨好。”
　　冯熠的爸爸性格严肃，不会和小辈，尤其是小姑娘开玩笑，便只点了点头，当作回应。何尧君笑道：“阮棠？早就听说你了，让冯熠带你回来吃饭，他只会说没时间，他忙他的，周末你自己过来吃饭。”
　　“谢谢阿姨。”
　　看出阮棠有点紧张，何尧君说：“不用拘谨，我们家的亲子关系很平等，冯熠爸爸虽然不爱笑，性格其实很随和。听说你还没毕业？在Z大读大四，学金融的？”
　　阮棠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的，阿姨。”
　　“最后一学期要实习吧？那过了年，到我的公司来？”
　　“欸？”阮棠意外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说“不”，然而冯熠妈妈的气场和冯熠很像，即使一直笑着，也会让人生出跪下叫“何总”的冲动。
　　不等阮棠出声，冯熠便替她回绝道：“棠棠一直在我这边实习。”
　　看出小姑娘不乐意，何尧君没有勉强：“行吧，我是抢不过你们姓冯的。”
　　冯熠的爸妈离开后，阮棠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冯熠有些讶异：“就这么怕我爸妈？”
　　阮棠诚实地点了点头，把手心摊开给冯熠看她吓出的汗：“我来的时候就有点忐忑，现在冯卓的隐患解决，叔叔阿姨也见过了，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好高兴。不过，你说我在你那边实习，总不能骗阿姨……过了年我继续给你当助理吧？”
　　两人复合后，冯熠自然不好再把女朋友安排到助理室，便说：“新公司和沣和，我两边都会待，你想到哪一个实习？我给你找个能学到东西的部门。”
　　阮棠自然是喜欢更大更漂亮更好吃的沣和大厦，想也不想便说：“我要到沣和实习！”
　　怕男朋友以为自己嫌弃新公司，她又补充道：“沣和的环境比较复杂，我是为了保护你！”
　　冯熠笑了：“谢谢你。”


第49章 
　　沣和的年会从周六中午开始, 持续到周一中午, 两天两夜。冯熠公事繁忙, 原本只参加周六下午的全体总结表彰大会，和晚上的全体晚宴、晚会，周日各中心分别在九个分会场开会、团建、晚宴，他并不参与, 周一上午再回来参加高管会议。
　　晚宴结束后, 阮棠换下鹅黄礼服, 穿回妈妈选的高领衬衣和半裙，央冯熠送自己回去。
　　“去我家吧？”阮棠家和冯熠家在两个方向，坐进车内, 冯熠迟迟不舍得让司机发动车子。
　　“现在出发, 到我家都要十二点了, 要不是你们开年会的度假酒店离市区这么远, 我妈妈根本不可能松口让我这个时间回家。”
　　明明搬回父母家才两天，过去分外恋家的阮棠却也盼着寒假早点结束, 好借口住校，日日和冯熠同住。可刚刚“出差”一周, 现在又撒谎不回家，太说不过去了。
　　听到阮棠再次催促开车，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冯熠，征求他的意见, 冯熠考虑了一下, 询问女朋友：“我给你爸爸打电话, 说我爸妈邀请你留下来玩儿，等周一中午年会结束再送你回去？”
　　阮棠想都没想便说：“可是我爸爸的几个朋友，比如你们分公司的吴总今天都在，你有没有离开这儿，我爸一问他们就知道。”
　　虽然冯熠交待什么吴江他们都听，但帮忙在女朋友父母面前打掩护这种要求，冯熠是说不出口的，他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也要顾及阮棠的面子。
　　冯熠沉吟了片刻，说：“那我们这两天就真的住在这儿，我明天去工作的时候，你可以找陆西宁玩，她不是要待到周一吗？”
　　“可是你明早九点不是要去新公司开会吗？”
　　“早起两个钟头，来得及。”
　　沣和的年会是在冯熠妈妈新开的温泉度假酒店办的，距离主城区有两个钟头的车程，加上准备时间，如果今晚住在这儿，冯熠明早六点不到就要起床，晚上结束应酬后，再开两个小时的车回来。
　　“会不会太折腾了？”
　　冯熠没答，抬手看了眼时间：“十点了，方便给你爸爸打电话吗？”
　　“我没回家，我爸妈不会睡的。”
　　冯熠很快拨通了阮玮业的电话，恭敬地代父母表达了问候，然后说爸妈都很喜欢阮棠，邀她玩到年会结束。
　　听到冯家的长辈认可女儿，阮玮业放下心来之余，立刻松了口，还让阮棠听电话，嘱咐了她几句要懂礼貌，直到通话结束，在这方面最难说话的唐芸也没插上嘴。
　　挂断电话，冯熠带着阮棠下车，去了给他准备的房间。走进电梯后，从镜子中看到女朋友噘着嘴，事业感情双丰收的冯熠垂头问：“怎么不高兴了？想你爸妈？”
　　阮棠冲着一派春风得意的冯熠冷哼了一声，不满道：“你居然这么会撒谎，以后要是出轨了，骗我出差什么的，我一定看不出。”
　　不等冯熠开口，她就意识到不对，先结婚才有出轨，便又改口说：“反正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我一定会逃走！”
　　冯熠没有和突然闹脾气的小姑娘争辩，一下电梯，就把她拖进了自己的套房。
　　小脑斧对啃牛肉干的喜爱程度并不亚于冯熠啃她，一关上房门，不等冯熠插好门卡，她就跳到了冯熠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巴。
　　冯熠被她扑的后退了一步，才伸手托住她的双腿，两人在黑暗中刚吻了一分钟，就听到了敲门声。
　　冯熠没什么反应，死守纯情形象的阮棠做贼心虚，立刻从冯熠的身上跳了下去，摸到门卡、打开了室内的灯。
　　她从猫眼向外看去，看清门外立的那个人，讶异地低呼了一声，回头环顾四周，在诺大的套房里锁定了洗手间，踢掉高跟鞋，拎起来躲了进去。
　　看到女朋友这一系列的举动，冯熠一时间没回过神，正疑惑不解地想打开门看外头的是谁，等得不耐烦的何尧珺便轻声开口问：“冯熠，你在不在里面？”
　　躲在洗手间的阮棠听到这句，伸出头冲冯熠摆了摆手，示意他装不在，哪知冯熠却打开了门。
　　见儿子在里面，何尧珺问：“怎么这么久才开？”
　　冯熠挡在门处，不让妈妈进来，淡淡地说：“因为不想开——累了一天，刚闲下来，不想听唠叨。”
　　“……我什么时候唠叨过你？”何总在礼貌范围内往房间里看了看，“我是来找阮棠的，听说你们临时决定留下来，她想要个房间？我跟你爸爸住的别墅房间多，你们干脆住过来？时间还早，一起吃夜宵，聊聊天。”
　　“累了，不想去。”
　　何尧珺一直很为儿子的出色骄傲，怎么看都觉得冯熠是她此生最好的作品，此时此刻却心生不满，觉得儿子到底不如女儿贴心，也后悔当初不该只忙事业，让唯一的儿子五岁半就上寄宿小学，初中就出国，错过了亲子关系成型期。
　　“开会不嫌累，陪我们吃吃夜宵、聊聊天累？平时让你回家吃饭，比登天还难！人家梁宴也很忙，他妈妈说，只要不应酬、他每天都回家吃晚饭，现在结婚了，选的婚房也和父母家在一个小区……”
　　冯熠嗤地一笑，打断道：“你不是从来不唠叨我吗？”
　　“……”作为事业女性，何尧珺一直对女人上了年纪都爱唠叨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听到这句，怔了一下，转而说，“我也不单是来请你的，阮棠呢？我叫她去。”
　　“她在洗手间。”
　　听到这句，阮棠立刻慌了，她总不能让冯熠的妈妈知道她在冯熠的房间洗澡，只好假装上厕所。隔了一分钟，她冲了下马桶，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她假装没听到任何动静，看到何尧珺时，讶异的表情自然极了：“阿姨，您怎么来了？”
　　何尧珺笑道：“来请你到我们那边吃夜宵，聊聊天。没好房间了，我住的地方大，有空卧室，你过来住吧？”
　　“谢谢阿姨。”阮棠羞涩地一笑，看向冯熠，用眼神求助。
　　冯熠立刻说：“她不想去。”
　　“人家想不想去，你怎么知道？”
　　“爷爷奶奶也来了，你想和他们住一栋吗？如果他们请你同住，你不想去，好意思直接说吗？”
　　“……”阮棠万万没想到，男朋友会如此直白地把锅甩到自己身上，赶紧说，“不是的，阿姨。”
　　何尧珺强势归强势，却不是不明事理，代入了一下，便不再勉强，转而冲阮棠笑道：“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今天来的人多，只剩几间尾房了，你就住这间，让冯熠去小房间凑和。”
　　阮棠点了点头，谢过何尧珺，毕恭毕敬地把她送上电梯。
　　一转过头，她就敛去脸上的笑，瞪向冯熠。
　　冯熠把站在门边不进来的女朋友拉进房间，关上门，笑道：“如果不是你非要再找个房间当摆设，我妈也不会知道咱们留下的事儿。”
　　因为冯熠隔天有工作，没准备留宿，便把属于他的带温泉的别墅让给了拖家带口从外地分公司赶来的高管，只给他留了间普通套房，以便换衣服、小憩。两人决定留宿后，掩耳盗铃脑斧坚持要冯熠再给她安排一个房间，让别人知道她才没有不纯洁的同居。若不是这样，何尧珺根本不会立刻知道他们留下的消息——冯熠随意交待一句要房间，下面的人却不敢随意对待，来的人多，高端房型已经没了，普通房间也只剩下个别尾房，酒店总经理不敢给冯熠这种房，自然要向上请示。
　　阮棠扁了扁嘴，愤然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刚刚和阿姨说，我不想陪她聊天吃夜宵，她会讨厌我的！”
　　“不会，我妈很讲道理，她自己也不喜欢跟我爷爷奶奶住。我跟我爸妈住的远，见面少，你不用担心婆媳矛盾。”
　　“什么婆媳，我还是个宝宝呢！”因为不满冯熠屡次自作主张，为了报复，阮棠一整晚都不肯让他得逞。
　　然而隔天凌晨四点，半梦半醒间，被冯熠的动作弄醒的她就发现昨晚的任性，报复到的其实是她自己。
　　冯熠去新公司开大会前要和几个高管先开小会，结束之后，洗了个澡，不到六点半就离开了。
　　阮棠在床上伏了一个多钟头，才强迫自己起来洗个澡再继续睡。
　　刚回到床上，她的手机就响了，打来的是冯拓。
　　“棠棠，冯熠把你扔下，自己开会去了？啧啧啧，这人也太无趣了，起床了吗？收拾收拾，七哥带你玩去。”
　　陆西宁是和未婚夫一起来的，阮棠刚好不想再做电灯泡，想了一下，说：“好啊，不过我太困了，再睡会儿，等下再去找你。”


第50章 
　　阮棠困到眼睛发酸, 却怎么都睡不着, 干脆爬起来换衣服化妆, 去找冯拓玩。果然，走到室外，冷风一吹，头昏脑胀缓解了不少。
　　冯拓正跟一帮人玩室内游戏，收到阮棠的信息, 立刻出来接她。
　　隔着玻璃门看到一屋子人，阮棠没有立刻进去, 小声问：“冯卓和秦律师不在里面吧？”
　　冯拓哈哈笑道：“不在。就是在又怎么了？那么多人一起玩……老六怎么管得你，吓成这样。”
　　阮棠并不怕被他笑：“我们这叫互相尊重，遇到我不喜欢的人, 他也会避嫌的。”
　　她乖乖的不理冯熠不喜欢的人，以后才能理直气壮地不准冯熠理沈冰琛之流。
　　进了屋子，见冯拓和自己坐在一起，阮棠有些讶异：“你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没带漂亮小姐姐？”
　　“没带。”冯拓拆了袋肉脯, 边吃边说, “全家人都在这儿, 我带女朋友来, 跟见家长似的, 再给人不切实际的错觉。”
　　这是怕女孩子当真了，以后分手麻烦吗？阮棠咂了砸嘴, 果然越其貌不扬的男人越渣, 她家冯熠这种高高帅帅的, 反而比较洁身自好。
　　“在心里编排我呢？”冯拓又吃了一块牛轧糖，“七哥也没装深情款款骗过谁，你情我愿，怎么渣了？”
　　阮棠“嗯”了一声，认可道：“比起冯卓那种，你并不算渣。”
　　冯拓懒得跟小女生计较，玩了两个钟头游戏，便招呼一起玩的男男女女尝他带来的厨子做的中西合璧的菜。
　　冯拓爱吃也会吃，他带来的厨子自然不会差。创意菜阮棠吃过不少，大多适合拍照发朋友圈，吃起来就那么回事儿，这顿午饭却意外地好吃到舔盘，惦记着正辛苦工作的冯熠，她发了条信息给他：“冯叔叔，你吃饭了嘛？”
　　隔了五分钟，冯熠就发了信息过来，拍了他正吃的、四荤四素的工作餐给阮棠看。
　　阮棠也把自己的午餐发给了冯熠：“我没事做，就过来跟冯拓哥一起玩，他带的厨子做饭超级好吃，你吃过没？”
　　冯拓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胖的一点都不冤枉，他家有好几个厨子，最近又请了个新的，冯熠还没试过：“他叫过我几次去他家吃饭，我没工夫。”
　　吃过午饭，撑到了的阮棠出去散步消食。这酒店建在远郊，面积很大，冯拓怕她走丢，只好替六堂哥陪着。冯拓天生懒撒，吃过午饭习惯眯一会儿，不想走远，见阮棠要穿过树林去湖边看黑天鹅，打岔道：“你年后要到风控部实习？黑天鹅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认识一下风控部的陶总。”
　　阮棠跟着冯拓到了风控部所在的分会场，她漂亮娇小、妆容精致，一走进大厅，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冯拓什么心性，在沣和人尽皆知，漂亮女孩跟在矮胖、有钱、又花心的男人身边，天生会让人想歪。风控部只招名校硕士，个个都是年薪不菲的职场精英，尤其鄙夷拜金女。
　　冯拓把阮棠引到风控的陶总身边，笑着跟她开了个玩笑，然后对阮棠说：“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沣和的陶总，她是我家老六亲自挖来的，能力特别强，跟着她准没错。”
　　陶蘅虽然对看着没谱，其实很有能耐的冯拓印象不坏，但作为三十六岁才生孩子、产后二十三天就自愿回来上班的职场强人，她最看不起冯拓身边的这些仗着脸蛋漂亮就想走捷径的莺莺燕燕。
　　她连眼角都没夹阮棠，只冲冯拓笑了笑：“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唐升没和你说吗？安排个人到你这边实习，”冯拓扶了下阮棠的背，介绍道，“阮棠，大四的学生，学什么的来着？”
　　“国际经济与贸易。”
　　“成绩可好了，Z大的。”
　　听到这话，阮棠有点难为情，能进沣和的个个都是学霸，Z大的本科生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尤其风控部大多都是学数学出身的高智商。
　　唐升前一段和陶蘅说这件事的时候，陶蘅原本以为是冯家的什么亲戚，风控部的工作时间是早十点到晚十点，唐升让她六点就放实习生下班，她原本没在意，本来实习生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复印文件、跑跑腿。
　　得知是这人是冯拓的女伴，陶蘅头疼了一下，很不愿意这种女生日日在她眼前转，便冷冷地从上到下打量了阮棠一遍，说：“工作时间早十点到晚十点，实习生也不能迟到早退。着装要求商务休闲风，可以涂口红，你这种妆太浓了，不行。”
　　阮棠“哦”了一声：“知道了，陶总，春节假期结束，我就去上班。”
　　“叫我陶蘅就行，我们这边从上到下都是叫名字。”
　　走出分会场，不明所以的阮棠照了照门外的镜子：“我的妆很浓吗？”
　　“浓什么，陶蘅他们整个部门都特别朴素，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哪有功夫捯饬自己，她看着严厉，其实人不错，有能力，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要嫌辛苦，到我办公室来？七哥带你吃吃喝喝。”
　　“我就去风控好了。”比起奉承冯熠的那些人，她反而比较喜欢陶总这种不看人下菜的。
　　冯熠结束应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了。从九点钟开始，阮棠就抱着手机不停问他的车子开到哪儿了，得知他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阮棠立刻起身去找冯拓带来的厨子、央他做她要的那几样菜和点心。
　　片刻后，见她用托盘端着四样菜回来，冯拓说：“呦，你晚上也有再来一顿的习惯？那怎么瘦的？”
　　阮棠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响，看清进门的是冯熠，她欢呼一声，跳下高脚凳，奔了过去。
　　冯熠正疲惫，还没站稳看清，就被一只扑过来的脑斧紧紧抱住，阮棠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笑盈盈地仰头说：“辛苦啦，你肚子饿不饿？”
　　冯熠正想说“不饿”，又听到阮棠说：“七哥带来的厨子做菜好好吃，我刚刚让他做了四样我最喜欢的，你尝尝看。”
　　冯熠笑了下，改口道：“正好饿了。”
　　屋里人很多，他不习惯在人前太亲密，便把女朋友的手从脖子上捉了下来。
　　阮棠怕菜凉，拖着冯熠地手回到桌边，用小勺挖了一勺黑松露薯泥澳带递到他嘴边，冯熠非但不饿，还有轻微的恶心感，望着阮棠亮晶晶的眼睛，却不由地吃了。
　　为了阻止女朋友继续喂食，冯熠接下她手中的小勺，说：“我自己吃。”
　　阮棠只当冯熠是习惯在人前端着，不肯秀恩爱，扁了扁嘴巴，低声吐槽了一句“假正经。”
　　两人挨得近，冯熠听到这句，嗤地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独身一人的冯拓看到这一幕，啧啧了一声：“棠棠刚刚扑向你的时候，跟宠物狗见到主人似的。”
　　巴巴的准备了好吃的，男朋友却不领情，阮棠正愤愤地自己吃，听到这句，不悦道：“谁是狗！”
　　“我就是打个比方，是好话，夸你可爱。他那么无聊，你喜欢他什么？”
　　阮棠吃了口牛油果豆腐，声音嗡嗡地说：“又好看又聪明又有钱，还不爱拈花惹草。”
　　看到阮棠的目光全程跟着冯熠打转，恨不得生出一根尾巴冲他摇，冯拓莫名地有点羡慕，也生出了正经谈场恋爱的心思，问阮棠：“我也算又聪明又有钱，要是不玩了，就只比冯熠差截腿差张脸，能遇到真心喜欢我的小姑娘吗？”
　　听到这句，冯熠笑着把阮棠说自己的话送给堂弟：“你对你自己的误会，可能有点大。”
　　正吃东西的阮棠夫唱妇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冯拓不满道：“我帮你带了一天小孩，陪吃陪喝陪玩，一句好话都捞不着，你们俩吃饱了赶紧走。”
　　阮棠本就无意多留，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就挥别冯拓，和男朋友手牵手地离开了。虽然跟冯拓在一起很有趣，但再好吃再好玩也比不上回房间啃她的牛肉干。
　　然而两人回房后，牛肉干不但避开她不让啃，洗过澡后还省略了亲亲抱抱举高高环节和某件事，直接躺到了床上，说：“有点累，今天早点睡。”
　　听到这话，阮棠怔了怔，结合他不吃自己准备的夜宵、不让自己抱和回避亲密，她生出了合理的怀疑。
　　沉沉睡去前，冯熠侧头看了眼女朋友，见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生闷气，坐起身问：“怎么了？”
　　“你突然那么冷淡，好像不喜欢我了一样。”
　　冯熠哭笑不得的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感冒了，怕传染你。”
　　“你发烧了？”阮棠意外极了，“刚刚怎么不说？我叫医生来。”
　　“下午叫过了，也吃过药了，睡觉。”
　　“你下午就发烧了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开七哥的车去找你……”阮棠蹬蹬蹬地跳下床，用温水打湿了一块湿巾搭在冯熠额头上，又套上外套，“我去找服务生要体温计和退烧药。”
　　“吃过药了。”
　　“那也要量体温的。”
　　阮棠出门拿到体温计，很快折了回来，要替冯熠量体温。冯熠生病时习惯安静的睡觉，捉住阮棠的手，说：“睡觉吧，不用折腾。”
　　阮棠拿起他额头上的湿巾，去洗手间打湿后，重新敷到了他的额头上，趴在床边说：“你睡吧，我看着你，等到你退了烧再睡。”
　　小姑娘的好心他理解，但辛辛苦苦地不睡觉守在一边并不能使烧早些退，完全是浪费精力。
　　嘘寒问暖丝毫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生病或者遇上别的事儿，冯熠都从不说给周围的人听。
　　隔了五分钟，阮棠便拿起湿巾翻了个面，见冯熠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不等他再次催自己睡，她便笑盈盈地说：“我小时候发烧，我妈妈都一整夜不睡抱着我的，也从不给我贴退热贴，都是拿毛巾一遍遍地给我擦额头。”
　　“一夜不睡抱着你，病也不能好得更快一点，把自己也熬病了不是更不值。”
　　“生病了那么难受，一个人躺着没人关心多可怜。你小时候生病，阿姨都不陪着你的吗？”
　　他从小就寄宿，生病了有生活老师带去医院，妈妈接到老师的电话，最多来医院探望一下，不过有医生护士在，他妈妈本来也没必要浪费时间陪在一边。
　　“以后我要是结婚了，生病什么的，另一半也一定要等我退烧再睡，如果他一点都不担心地自己睡觉，我会伤心的。”
　　冯熠想说以后她病了，他一定陪在一边不睡觉，但他不需要，然而感冒药有催眠作用，不等去洗手间打湿湿巾的小姑娘回来，他就睡着了。
　　隔天一早，不到七点，冯熠就醒了，他刚一起身，最爱赖床的阮棠立刻跟着醒了。她揉了下眼睛，第一时间去摸冯熠的额头：“你昨晚两点多退烧的，现在好像又有点热。”
　　不等冯熠讲话，她就摸起手边的体温计甩了甩，搬起他的胳膊，示意他夹到腋下，自己跳下床倒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乖乖喝光。”
　　三分钟一到，阮棠拿出体温计对着光看了一眼，笑得眉眼弯弯地说：“36.9，不热欸。你怎么还不喝水？”
　　冯熠忽然一笑，阮棠问：“你笑什么？”
　　“昨天你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还真像宠物狗守着主人。”
　　“……”
　　冯熠抬手摸了摸女朋友的头：“是好话。”
　　并且，在过去的他看来毫无作用的嘘寒问暖，对病人来说，似乎也不是没有意义。


第51章 
　　一年之中, 冯熠最讨厌过的就是中秋和春节, 家中人来人往, 送礼的不断，又吵又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招待。
　　阮棠却是最喜欢热热闹闹的过年，哪怕阮森乔一家四口住了过来。
　　冯熠从早到晚应酬各种人，从年二十八到大年初三, 都找不到时间和女朋友见面，不过阿姨和育儿嫂都回老家过年了, 双胞胎没人带，阮棠忙着在家和小婴儿玩，倒不算无聊。
　　逢年过节时, 阮家也热闹异常，时不时有人上门做客、送礼，托冯熠的福，今年登门的人比往年多了一半, 阮棠备受瞩目, 一天当中, 她恨不得要被十个八个熟悉的、不熟悉的亲朋好友夸从小就有福气。
　　除了亲朋好友, 阮森乔夫妇也待阮棠客气亲切了起来, 相对于没事找事的阮鑫乔，阮棠宁愿搭理冷漠寡言的阮森乔, 他们之间有利益冲突, 天生当不成相亲相爱的好兄妹, 保持冷漠的客套也挺好。
　　初四上午终于抽出时间的冯熠拉了一后备箱礼物到阮家做客，除了常见的各种礼盒，他单独给阮棠的父母各自准备了一份厚礼，阮森乔夫妇虽然没有，但送了双胞胎，只有阮鑫乔和阮棠没有得到礼物。
　　在阮家吃过午饭，冯熠略待了待，就准备带阮棠去他父母家吃晚饭，为了给女儿撑排场，最近生意顺了许多的阮玮业和唐芸一道去储藏间，把别人送来的礼物中最好的几样挑出来、又搬了一箱珍藏多年的天价白酒，凑成了八件礼物，然后把阮棠拉到一边，塞了张卡给她，让她提前出发，去百货公司给冯熠的爸妈买礼物。
　　年前阮鑫乔的未婚夫过来送礼节时，家里回的礼物虽然也丰厚，但远远比不上阮棠这些，阮鑫乔气结不已地去爸爸面前抱怨过太偏心，又对着换好衣服，和双胞胎道别的阮棠冷嘲热讽道：“什么福气好，快把家都搬空了。”
　　在一旁带宝宝的阮森乔太太拉了拉阮鑫乔的袖子，提醒道：“鑫乔，小声点儿，冯熠在楼下呢。”
　　在阮棠看来，阮鑫乔虽然反应过头，但她心里不舒服也不奇怪，加上懒得搭理，眼角都没抬。阮鑫乔见状更气，重重地“切”了一声。
　　阮森乔的太太方才也听到了阮鑫乔找爸爸发脾气，柔声细气地劝道：“冯熠除了是棠棠的男朋友，也是帮了我们家的贵人，如果不是他，咱们家说不定就破产了，这个年都不知道怎么过，礼物送得贵重些也是正常的，而且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棠棠也是第一次去他爸妈家吃饭……再说啦，冯熠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我们回的还不够三分之一。”
　　“你这是什么意思？哦，我男朋友没她男朋友有钱有势，送来的东西没她多，做父母的就应该看人下菜碟？你帮谁说话呢？冯熠送了宝宝一对翡翠牌，就把你收买了？还是你想冯熠帮你爸妈的公司？你没听到阮棠和她妈说什么吗，别说表舅的儿子了，就是亲舅舅也别想借着她沾冯熠的光。”
　　阮森乔太太的家境比阮家好，又是独生女，性格温温柔柔，对高大英俊，在相貌上继承了父母全部优点的阮森乔情有独钟，不顾父母反对，坚持嫁进环境复杂、三个孩子的阮家，结婚数年，从没听过重话，被阮鑫乔疾言厉色地这么一凶，立刻掉了眼泪，推着双胞胎回房了。
　　阮棠背起包，啧啧了一声：“阮鑫乔，至于么，一点小东西就把你气到撒泼？”
　　话音才刚落，不等阮鑫乔反驳，阮森乔就怒气冲冲地找过来问：“阮鑫乔，你发什么神经？跟你嫂子道歉去！”
　　阮森乔从不参与阮鑫乔和阮棠的争吵，常年在家摆冷漠脸，哪怕阮棠欺负阮鑫乔，他也视而不见，这还是阮棠第一次见他发火，原来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也不过如此……受家庭影响，阮棠心中的偏见更重，再次想，她以后一定只生一个宝宝。
　　阮棠和冯熠离开家时，才两点一刻，听到阮棠要先去百货公司给他爸妈买礼物，冯熠说：“不着急，晚上才吃饭，先去我家睡午觉。”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阮棠噘了噘嘴，“我不去，我都没有新年礼物。”
　　说过这句，她突然想到她提前收了冯熠给的两栋房子，一个是生日礼物，一个是新年礼物……正理亏，冯熠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袋子，笑着说：“压岁钱。本来想送你回家时再给的。”
　　阮棠红了红脸：“我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是非得要礼物……”
　　打开丝绒袋子，拉出里面的黄金老虎生肖牌，她又嘟囔道：“什么嘛，金灿灿的。”
　　“过年，黄金当压岁钱吉利。送你家人的礼物是唐升挑的，这是我自己买的。我把商场里所有牌子的老虎都看了一遍，这个最可爱。”
　　“是可爱的。”阮棠把脖子伸到冯熠手边，撒娇道，“你帮我戴。”
　　很大众的牌子，小小的一只黄金老虎牌，最多两千块，想到冯熠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把所有黄金牌子看了一遍，阮棠高兴得不行，丝毫不再嫌弃金灿灿、土兮兮了。
　　“我的礼物呢？”
　　阮棠有点难为情，她时常收到冯熠送的礼物，在一起后，还没送过冯熠什么，想了一下，便说：“你不是属龙嘛？我去买一块黄金龙牌，你也要挂在身上。”
　　“……我能选不要吗？”
　　冯熠是纯直男，除了手表和袖扣，接受不了耳钉、手链、项链、戒指之类的装饰品。
　　阮棠抬起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噘嘴说：“我都没嫌弃你送的脑斧，你要是敢嫌弃我送的龙的话！”
　　为了讨女朋友高兴，以便把她先拐回家这样那样，再去父母家吃饭，冯熠硬着头皮被她拉到商场，花了快一个钟头，选了块全商场最可爱的黄金龙牌。衬衣领子高，戴上后塞到衣服里，倒也看不出来。
　　只是回到家里这样那样的时候，没了衣服的遮掩，这枚和冯熠的气质完全不配的萌龙黄金牌害阮棠笑了场，在某件事上一向非常和谐的两个人，因此有些扫兴。
　　晚饭时间，冯熠的爸妈早早就等在了家里，冯爸爸虽然冷冰冰地话很少，人并不严厉，冯妈妈很健谈，有阮棠在一旁刻意捧着、接着话，冯家冷清了三十年的餐桌，第一次活跃了起来。
　　愉快的春节假期一晃而过，开始上班的第一天，阮棠就去沣和的风控部报道了。
　　两人约好每天早晨一起在顶层的观景餐厅吃早餐，到了十点钟，阮棠悄悄地下楼去风控部上班，午休时，如果冯熠在总部，就一起吃午饭，晚饭也是一样。
　　如果冯熠有应酬，就应酬完了再回公司接她，把她送回父母家，没应酬的时候，就在办公室等到十点钟，和她一起下班。
　　听到阮棠很有志气地不要优待，要和同事们一起十点钟下班，冯熠很是赞赏。
　　虽然不打算公开和冯熠的恋情，但阮棠为了不给男朋友丢脸，上班前一天做了充分的准备，买了好多套商务休闲风的衣服，还给同事们准备了不贵又贴心的小礼物。
　　然而，上班的第一天，她被冯熠接到公司，在顶楼和他一起吃过早饭，又去冯拓的办公室玩了一个多钟头，下楼上班的时候，一踏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不对。
　　发礼物的时候，遇到陶蘅和大部分人的冷脸、以及小部分人的尬笑道谢，她原本以为学霸精英们工作压力大，天生就那么冷漠，然而一整天下来，她才发现，大家忙碌归忙碌，但彼此间的冷漠是客套而互相尊重的，唯独待她时充满了排斥，接连数次被冷待后，从小到大都在学校很受欢迎的阮棠有些委屈。
　　风控部太忙，午饭是开着会吃的，阮棠自然无暇搭理冯熠的午餐邀约，从早十点到晚十点，她打印、送东西、记会议笔记，忙得团团转，下班的时候，过了半年悠哉日子的懒惰脑斧直后悔不该穿高跟鞋。
　　看到冯熠的时候，她一步也走不动，隔着三五米，就扁着嘴巴、可怜兮兮地伸出手臂要抱抱。
　　冯熠快走几步抱住了她，垂头问：“怎么第一天实习就忙成这样？午饭开着会吃的，晚饭呢？”
　　阮棠太累了，整个人倒在了他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去送文件了……”
　　“打印和送文件这种，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我明天让唐升交待陶蘅，你以后六点准时下班，听听他们开会就好，不用做杂事。”
　　“千万不要！这样搞特殊，他们会不喜欢我的，我也没那么娇气。”
　　第一天踏出校园，就遭遇莫名排挤的阮棠觉得挫败极了，反复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办公室也有另一个实习生在，他和大家相处的挺好啊……
　　她十二个小时没休息，虽然又累又伤心，原本并不想哭，可把头埋在男朋友的肩窝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莫名其妙的，就脆弱了起来。
　　她垂着耳朵哭了一小会儿，仰头对上男朋友诧异的目光，觉得丢脸极了：“他们都不喜欢我。”
　　女朋友在自己地盘上被累哭欺负哭，这让冯熠很是意外，皱眉问：“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我，就是都不想理我，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帮忙，帮我想想哪里不对，我要凭自己被大家喜欢。”
　　女朋友抹着眼泪抱怨社会好可怕，她要回学校考研考博，冯熠觉得好笑极了，待发现她又委屈又累地倒在自己身上睡着了，又心疼了。


第52章 
　　阮棠一直睡到凌晨两点才醒, 醒来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迷茫了片刻, 摸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里有两条冯熠发来的信息，一张她倚在他身上睡着的照片，和一句“明早八点见”。
　　阮棠头疼极了, 声音嗡嗡地回了句“不用接我，十点上班, 我要睡到九点半再起”, 便重新昏睡了过去。
　　她睡得太沉, 隔日唐芸叫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九点一刻，才睁开眼睛。意识还没恢复, 阮棠就被妈妈扯着胳膊拽了起来。
　　唐芸边替女儿穿衣服, 边数落道：“我说什么来着, 你平时天天在床上瘫着, 才上一天班, 就累昏过去被冯熠抱回来了……”
　　阮棠捂住耳朵，闭着眼说：“不听不听。”
　　时间不够用，前一天睡着回来没卸妆、没洗澡的阮棠认认真真洗过脸刷过牙, 没时间再洗头发, 只能束成马尾、素颜涂口红出门。
　　吸取昨天的教训, 她特地换了双平底鞋, 来不及吃早饭, 仅在换鞋子的时候接受了两口妈妈的投喂。
　　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十点零一分, 实习生不用打卡，也算没迟到。坐到位置上，她一翻出手机就看到了冯熠在五分钟前发来的信息：“棠棠，到了吗？”
　　阮棠找了个无人看到的角度，拍了张自拍、发给冯熠：“我已经被你这个资本家摧残成邋遢脑斧了。”
　　风控部的薪水在沣和算是数一数二的高，同事们却不分男女的整体比别的部门朴素，原来是觉都睡不饱，没时间逛街花钱，也没闲情照镜子。
　　陶蘅自己是月子都不做完就回来上班的强人，也理所当然地逼着属下一起当超人，午饭时间端着饭碗开会什么的，在整个集团都找不到第二个部门。
　　有了没人搭理和会很辛苦的心理准备，依旧忙碌的第二天，阮棠还算适应。中午开过会，她借送文件，抽了二十分钟去冯熠的办公室喝了杯咖啡，回到办公室，去茶水间替陶蘅做咖啡的时候，一个穿深灰套装的、三十岁左右的女同事边泡茶包、边打量她。
　　被人窥视的阮棠大大方方地回看了过去，对方尴尬了一下，笑着伸出了手：“你好，方雪琳。”
　　这是风控部第一个笑着对她说“你好”的，以及在学校里没人用握手来打招呼，这感觉有点奇特，阮棠立刻回了个大大的微笑。
　　“你这套西装是爱马仕的吧？陶总有套不同色的，鞋子和刘副总的撞了，手表是什么牌子的？”
　　“……”所以这位方同事刚刚打量的是她的衣服、鞋子和手表？有点怪怪的。
　　不过对卑微脑斧来说，有人主动和她闲聊，已经算是意外的惊喜。
　　傍晚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方雪琳约阮棠一起去员工餐厅，阮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谢绝了她的热情——冯熠今天没有应酬，正在顶层的观景餐厅等她，如果她在员工餐厅吃饭，他百分百会再次下来影响大家的胃口。
　　晚饭时间，阮棠无心吃饭，用叉子叉着牛排问：“是不是我穿的衣服鞋子太贵，才惹大家反感的？”
　　冯熠切了块自己盘中的炭烧猪肘送到女朋友的嘴边，淡淡地说：“不至于，他们的薪水不低，想买也能买。”
　　“可我还是学生啊，就和陶总撞衫什么的……”阮棠扁了扁嘴，自我否定道，“不过学校里也有新进来的辅导员，家里很有钱，拿几千块的工资、背三十几万的包，和其他老师也相处得很好。”
　　吃掉男朋友的投喂，阮棠又唉声叹气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在学校的人缘挺好的，念大学后，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家境不如都是本地人的小学中学同学好，刚开学的时候，我爸妈怕我不适应，每隔两三天就过来送吃的用的，为了我和室友相处得更好，不止给我，也给我室友们，有个室友就有点不高兴，说这些东西太贵了，她没能力回赠，觉得很有负担，我后来就不让我爸妈来了，现在送大家小礼物，都选很平价的，我们宿舍的关系后来一直都很好啊……”
　　冯熠嗤地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觉得你可爱就行了，别纠结了，快吃饭。”
　　“不行的，我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为了表示对第一个认可她的方雪琳的感谢，阮棠回办公室的时候，从顶楼带了块小蛋糕给她，方雪琳说过“谢谢”，又亲亲热热地夸她漂亮。
　　隔天到办公室的时候，又一次没睡饱的阮棠去茶水间找咖啡，意外听到方雪琳和两个同事说冯拓的八卦。
　　“我进公司的时候，看到他揽着一个特别高挑的美女上楼，起码175公分，加上鞋子比他高半头，特别漂亮，有点像之前综艺里刚出道的……”一抬眼看到阮棠，方雪琳立刻收住了话音，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她跟冯拓关系好，所以怕她听到八卦吗？其实冯拓本人都不介意被人议论的，脸皮厚着呢。为了表示不在意，阮棠朝她们笑了笑，做好咖啡就走了。
　　待她一走远，方雪琳才压低声音说：“怪不得这一位今天没上顶楼吃早饭，昨天傍晚还去呢，原来位置被别人抢了……”
　　茶水间的另两位女同事对这事没兴趣，热好自己的早餐，各自沉默地坐下来吃。
　　实习的第三天上午依旧忙碌，许是陶蘅看到了她前两天的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待她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风控部有三位副总，张姓副总最爱和上级攀交情，冯熠升任集团总经理的新闻一出来，他立刻在群里要求所有人转发朋友圈，且不能屏蔽、分组。
　　看到这个任务，阮棠无语了一下，不让屏蔽分组，她把这个新闻发到朋友圈，她的亲朋好友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她在瞎得瑟呢……
　　见到同事纷纷发完了截图到群里，她只好硬着头皮转发了这条新闻，翻着白眼吹了两句彩虹屁。
　　阮棠刚放下手机，方雪琳就走了过来：“阮棠，你现在忙吗？”
　　“不忙。”
　　“我的笔记本落在家里了，要麻烦你去我家帮我拿一趟，里面有要用的文件，我爸妈不会传。”相比之前，方雪琳对她的态度也有改变，不过是从亲昵变的随意了。
　　阮棠诧异了一下：“现在吗？我去你家？”
　　“你的工作不是协助大家办公吗？我要笔记本也是为了工作，现在手头还有别的事儿。”
　　……这话似乎也没错，跑腿送文件和跑腿去帮同事回家拿笔记本，性质差不多，打杂脑斧好脾气地问：“你家住哪儿？”
　　“地址我微信发给你。”
　　阮棠前一晚回家时再次昏倒在床上，忘记给手机充电，也忘记带充电宝了，担心去的路上手机没电，只好把方雪琳家的地址抄写下来再出发。
　　她刚走了半个钟头，陶蘅打开工作微信，无意中点开朋友圈，就意外看到了冯熠在阮棠转发的那条恭贺他出任集团总经理的新闻下的留言：“我家棠棠更棒，工作加油。”
　　在陶蘅的印象里，冯熠的彬彬有礼中也永远带着三分冷淡疏离，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退出朋友圈重新点进去，又发现下面多了条冯拓的回复：“啧啧，两口子公开互吹？”
　　再次退出、点进去，再次多了条来自冯熠的“？？？？？？”
　　陶蘅怔了片刻，想问同样有冯熠工作微信的张副总有没有看到冯熠的回复，又记起张副总没有阮棠的微信——阮棠的微信是上班的前一天，唐升让她加的，小姑娘大约是分组了，这两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朋友圈……
　　陶蘅虽然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从不花费时间讨好上级的脾气，但不讨好不等于敢得罪，她对阮棠的那个态度……交待完手头的事后，她有点不安，给唐升打了通电话，确认阮棠和冯熠的关系。
　　听完电话，得知风控部集体误会阮棠是冯拓的女伴，唐升简直震惊，待到冯熠办公室汇报的人一离开，立刻敲门进去，报告冯熠：“冯总，陶总刚刚给我打电话，问您和阮小姐的关系，她看到您在阮小姐发的朋友圈下留言了……”
　　提到这个，冯熠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他习惯性地以为，那条新闻是阮棠转发到“小脑斧的牛肉干”、给他一个人看的，到看到冯拓的回复，才知道这次居然没分组。他打给女朋友，想让她删除，她却关机了。
　　“她不想风控部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等下和陶蘅说，就当不知道。”不然他家棠棠知道了，要冲他发脾气的。
　　“那个……”唐升为难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冯总，风控部的人都误会阮小姐是冯副总的女伴，之前对她有点成见……”
　　听到这话，冯熠愣了愣，随即冷下脸、皱眉瞪向唐升。
　　唐升膝盖一软，撇清关系道：“冯总，我和陶总提这件事的时候是按您的交待说的，他们会误会是因为开年会的时候，冯副总带着阮小姐去风控部打了个招呼……”
　　冯熠冷声说：“你给陶蘅打电话，问她棠棠现在在做什么。”
　　陶蘅接到唐升的电话，走出办公室问阮棠去了哪儿，大家都说不知道，方雪琳更是没吭声。
　　方雪琳家离公司远，阮棠来回打车用了一百多，把笔记本送给她的时候，方雪琳接得飞快，非但没提交通费、更连谢谢都没说。
　　虽然不在乎小钱，但阮棠还是有点介意，这是礼貌问题，就算拿回笔记本是为了工作、方雪琳现在也走不开，这到底也有私事的性质。
　　片刻后，陶蘅再次出来问阮棠的下落，看到她就坐在办公桌前，走过去，温和又尴尬地问：“小阮，你刚刚去做什么了？手机怎么关了？”
　　阮棠看向方雪琳，正好瞥见方雪琳冲自己摇头，目光略带威胁意味地示意自己不要说实话。
　　虽然知道职场上忍一忍、不得罪同事是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方雪琳的态度有点过分，如果不那么理所当然，她反而愿意帮忙遮掩。
　　待陶蘅第二次问，阮棠便实话实说道：“方雪琳的笔记本落在家里了，她要工作走不开，我刚刚去她家替她拿回来，手机没电了。”
　　“……”
　　陶蘅无语了一下，不悦地看了方雪琳一眼，然后硬着头皮回办公室回答唐升“阮棠在干什么”这个问题。
　　她走远后，方雪琳摔了下桌上的笔筒，狠狠瞪了阮棠一眼，冷漠脸的同事们纷纷看了过来，隔了几秒钟才各自继续忙手上的事。
　　来回跑了大半个上午，还得罪了同事、被领导责问的阮棠沮丧极了，再次生出了挫败感。正垂着耳朵伤心，同事们突然纷纷站了起来，她抬头一看，居然是冯熠过来了。
　　陶蘅正在办公室打公事电话，另两个副总出差了不在，张副总立刻迎出办公室，赔着笑脸问：“冯总，您有什么指示？”
　　冯熠一言不发地走到阮棠的桌子前，拉起整个办公室唯一坐着的她，冷声说：“我过来不是为了工作。听说有人忘带笔记本，让我女朋友去她家拿，还忘带什么了？我这会儿闲着，帮你跑腿。”


第53章 
　　冯熠的压迫感太强, 他冷着脸一开口，一屋子的数学专业学霸集体降智，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冯总的女朋友是谁”的疑问。待看到冯熠紧紧牵着阮棠的手，他们又再次疑惑“谁那么大的面子, 让冯总和他女朋友亲自跑腿。”
　　第一批弄明白的人只有两个, 匆匆结束通话赶出来的陶蘅以及方雪琳, 方雪琳整个人都是懵的, 完全不明白冯拓的“过期”女伴怎么变成了冯总的女朋友。
　　待大部分人结束懵逼、回过神儿, 记起方雪琳刚刚因为阮棠告诉了陶总去她家拿笔记本的事儿而摔过笔筒, 震惊于阮棠竟然是冯总女朋友这件事之余，下意识地看向方雪琳。
　　方雪琳刚入职两个多月, 是张副总招进来的，陶蘅并不喜欢她, 但到底是自己部门的员工，刚刚给唐升打电话的时候, 一向维护下属的陶蘅刻意没说她的名字，因而顺着众人的目光, 冯熠才知道使唤阮棠的是谁。
　　被冯熠冷眼看了片刻, 方雪琳沁出了一后背的汗，平时伶牙俐齿, 眼下却脸色苍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阮棠也傻掉了，后知后觉地明白男朋友是在过来替自己撑腰的, 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声说：“算了, 上班呢。”
　　冯熠一脸不悦地收回目光，无视迎过来解释的陶总和张副总，牵起阮棠的手，大步走出了风控部。
　　在冯拓身边来来去去的那堆女人，冯熠平时遇见了、正眼都不愿意瞧，听说风控部的这些人，居然就因为冯拓带着阮棠去打了个招呼，就把他的女朋友看成那种为了一丁点钱和零星的好处、把脸皮和身体一起出卖的女人，还因此集体鄙视她，冯熠震惊之余，已经气炸了，再听说有人指挥他家棠棠回家拿忘带的东西，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娇生惯养的女朋友到他的公司实习，居然有人放着网上连五十块都不需要的跑腿快递不用、指挥她去……
　　冯熠步速太快，连唐升都跟不住，更别说被他拖着手的阮棠了。阮棠一路小跑地跟进电梯，气喘吁吁地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在外面跑了好久，刚刚才回办公室，脚痛死了。”
　　“……”冯熠无语了一下，低头问，“刚刚那个女人让你去她家拿笔记本，你为什么要同意？你是她的生活助理吗，为什么替她做私事？”
　　“你凶死了！”阮棠扁着嘴委屈道，“她说我的工作就是协助大家办公，她需要笔记本里的文件，我去帮她拿就是协助她工作，她正忙，走不开。”
　　对上冯熠诧异的目光，也觉得哪里不对的阮棠小声说：“这不是大家都不理我，她是第一个跟我聊天、第一个对我笑的人么……”
　　？？？！！！阮小姐是Boss的Boss，这又委屈又卑微的语气让站在电梯角落的唐升又惊又怕，想为没安排好实习这件小事而道歉，又不知道该从何跪起。
　　然而，让冯熠和唐升更震惊的却是下一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方雪琳冲我摔笔筒的？风控部有监控，你在看吗？她刚刚凶巴巴地瞪我，还用眼神威胁我的时候，我是真的特别生气，想掀桌子跟她吵来着，但是怕给你丢脸、忍住了……她家住得好远的，她说她爸妈不会用电脑传文件，我还以为她爸妈七老八十，到她家才发现两个人只有五十多岁，他们闲在家里看电视，她都不让他们帮忙送过来，我其实有点生气的，而且来回打车用了一百多，她都没说给我钱，也没说谢谢，好过分。”
　　“……你出钱出力帮她回家拿笔记本，她还冲你摔笔筒、瞪你、威胁你？为什么？”
　　“因为我离开太久，大概陶总有事的时候找不到我，我一回来陶总就过来问我去哪儿了，方雪琳暗示我不要说，替她保密，我有点生气，就当众说实话了。如果抛开我和你的关系，我只是普通新人，正确的解决办法是忍气吞声、替前辈同事背黑锅吗？”
　　冯熠不知道该什么好，回头看向唐升。
　　唐升被Boss的目光吓傻了，智商一时间降至负无穷，哭丧着脸说：“阮小姐，那个女人使唤你，你不好意思推辞，刚刚为什么不叫我帮你去她家？那么远那么辛苦，我替你去啊。”
　　冯熠刚想问唐升他的脑子去哪儿了，又听到短短几天的工夫，就被社会摧残成卑微脑斧的阮棠一脸崇拜地说：“唐升，我到风控部实习之后才知道，你在公司的地位居然那么高，大家都很怕你很尊敬你，好厉害啊，他们都不喜欢我的。”
　　冯熠：“……”
　　唐升：“……”
　　唐升不敢说实话，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根本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不了解你……”
　　听到这种还不如别说的安慰，阮棠沮丧地垂下了耳朵。
　　像小学生打架打输了被罚站，家长上阵帮忙一样地被冯熠领回家，真的就好丢脸好可怜。
　　来沣和之前，阮棠的幻想是，努力工作、得到大家的赞赏和喜欢，等知道了她是冯熠的女朋友，同事们都会说“冯总的女朋友又漂亮又聪明又干练，一点都没架子一点也不娇气”，结果呢……人人都不喜欢她，她那么努力地到处打杂，还替同事跑腿，却被领导责问去哪儿，被同事摔笔筒，帮忙帮出仇，白辛苦白受罪白搭车钱，最后还要靠男朋友下楼替自己出气，好挫败好伤心。QAQ
　　冯熠把垂着耳朵的脑斧牵回顶层的时候，在唐升的眼神暗示下，总经理办公室的两个秘书和平时挺清高的精英助理们纷纷开启了嘘寒问暖模式。
　　虽然像在外头受完欺负回到家被安慰一般暖心，但阮棠陷入了自我怀疑，不禁觉得他们对自己好是因为冯熠，而不是自己讨人喜欢。
　　冯熠让阮棠坐到自己的办公室，去茶水间亲手给她热了杯草莓牛奶，找了一大堆零食，一股脑地放到她手边，揉着她的头发说：“别噘嘴了，他们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哪里做得不好，而是那天冯拓带着你去打招呼，他们以为你是冯拓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伴之一，反感冯拓把那种拿身体换钱换捷径的女人塞到他们中间实习。”
　　“啊？”阮棠诧异极了，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愤愤不平地质问道，“和冯拓走在一起的年轻女孩就一定和他不清不楚吗？就不能是亲戚是朋友吗？”
　　“你的气质和冯拓身边的那些一点都不一样，是他们有问题。不过吧，和冯拓冯卓那种还是不要走太近，最好连话都少说。”冯熠工作忙，冯拓替自己带小姑娘玩哄她开心，他一点意见都没有，说这话是为了暗搓搓地带上冯卓。
　　知道了没人搭理自己的原因，阮棠依旧不开心，垂着耳朵说：“他们太讨厌了，我都讨厌沣和大厦、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冯熠不会安慰人，只好把零食往她手边推了推。
　　冯熠约的人一到，阮棠就抱着零食去了半露天的空中花园继续委屈。唐升经过，见到Boss的Boss垂着耳朵，觉得这事儿自己很有责任，立刻走过去道歉。
　　“阮小姐，对不起，这次是我没安排好，害您受委屈了。”
　　“不怪你啦。”她自己也没处理好和奇怪同事的关系……
　　“阮小姐，陶总说，虽然她之前误会了你，但这几天看到你特别敬业、从不抱怨辛苦，把每一件琐碎的小事都做得那么好，在知道你和冯总的关系前，就已经觉得是她怀有偏见了。她让我替她向你道歉，还说欢迎你回去上班。”
　　听到这话，阮棠竖起了一只耳朵，面露惊奇地说：“这是她说的吗？”
　　“她刚刚才给我打过电话，”唐升笑了笑，“陶总的性格你应该能看出来一点儿，她不是虚伪的人，会这么说，就代表她真是这么想的。她和张副总本来想上来和你道歉，冯总挺生气的，没让他们来。你的性格那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阮棠的另一只耳朵也竖了起来：“大家是谁？两个秘书小姐姐和你们助理室的人吗？”
　　唐升略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冯熠谈完事、出来找阮棠的时候，她已经重新高兴了起来，正坐在花园里晃着腿吃草莓和樱桃。冯熠见状松了口气，坐到她旁边，笑着问：“不难过了？”
　　阮棠噘了噘嘴巴，“哼”了一声：“我刚刚那么伤心，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你居然不好好安慰我，还告诫我别和冯拓冯卓走太近，人家唐升就特别好，知道我是因为什么难过，和我说陶总其实有点肯定我。”
　　“……”
　　冯熠回国后一直没交女朋友，陶总之前打电话询问唐升阮棠和冯熠是什么关系时，唐升答的是“阮小姐是Boss的Boss”，冯总的女朋友就在风控部实习，受了排挤和委屈，冯总亲自下楼撑腰的事和唐升的这句回答在短短一个午饭时间，迅速在沣和大厦数千名员工之间传开，成为了集团的开年第一八卦。
　　下午茶时分，为了补偿女朋友，冯熠推掉一个电话会议，陪阮棠到观景餐厅喝咖啡吃点心，两人正聊天，冯拓来了，他大剌剌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阮棠问：“棠棠，听说风控那边有人欺负你？谁那么没脑子，你受委屈了怎么不和七哥说，冯熠那么忙，七哥过去帮你教训他！”
　　“……”
　　“……”


第54章 
　　瞥见冯拓不断伸手拿自己碟子里的樱桃, 阮棠干脆把水果碟推给了他。
　　冯熠嫌弃了一下整日吃吃吃的堂弟，问：“你知道风控的人为什么欺负她吗？”
　　冯拓想了一下，吐掉嘴里的核，说：“脑子不好呗, 我就怕别人欺负咱们棠棠, 特地带着她当众去和陶蘅打招呼, 陶蘅怎么搞的, 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以前冯熠不觉得冯拓跟着他叫“棠棠”有什么不妥, 被人误会之后, 他发现这个称呼很有问题：“就是陶蘅带头不理她的。‘棠棠’是我叫的，你以后叫嫂子。”
　　“什么嫂子, 你们结婚了吗？就算以后结婚了, 我也还是叫‘棠棠’, 亲切。”冯拓转向阮棠, 笑着说, “咱们不理冯熠, 他事儿多, 我叫你嫂子, 你叫我弟弟, 别扭死了，是吧？”
　　阮棠往冯熠身侧靠了靠, 夫唱妇随地摇了摇头。
　　“真没良心, 天天跟冯熠在一起都学坏了, ”冯拓咂了咂嘴, 又问：“陶蘅为什么带头不理棠棠？不应该啊，她是你亲自挖来的，正儿八经咱们的人……她总不会是暗恋你吧？比你大七八岁呢。”
　　冯熠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你。风控的人看到你和棠棠走在一起，以为棠棠是你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冯拓刚往嘴里放了两颗硕大的樱桃，听到这话，惊诧到差点没吐核直接吞下去：“什么毛病啊他们，跟我走在一起，就一定是那种关系？我喜欢成熟高挑大长腿，棠棠这种小妹妹一看就不可能是我的菜。再说了，我看起来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冯熠冷着脸说：“你是。”
　　阮棠挽住男朋友的胳膊，再次夫唱妇随地点了点头。
　　冯拓无语了一下，说：“我可能把那些姑娘弄进来上班吗？方便分手后她们找我闹吗？”
　　阮棠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方雪琳改变态度欺负她，愤然指责道：“就是因为你今天早晨揽着一个高挑美女上楼被风控的同事看到，她以为我被你甩了，才态度随意地支使我的！从现在开始，我要叫你七弟，你要叫我嫂子。越是人多的时候，就越要这么叫！”
　　“……”
　　被人排挤了一小下就结束实习实在是太没出息，阮棠别扭了一下，准备隔天就继续上班，冯熠却坚决反对她再回风控部。
　　“那我去哪儿啊？”
　　冯熠考虑了片刻：“就留在我办公室吧。”
　　看出阮棠不情愿，他又说：“之前我们没和好，我叫你来是因为想不到别的办法见面，这次会真的教你东西，不会让你再从早坐到晚，我去新公司的时候，你也跟着我去。”
　　冯熠一直严禁办公室恋情，所以之前有顾虑、不愿意打破自己定的规矩，可阮棠实习这几日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太心疼了，随便别人怎么想，双标就双标，还是带在身边教比较安心。
　　隔天，阮棠就搬回了助理室办公。比起上一次，这才是真正的实习，无论开会还是和人谈事、应酬，冯熠都把阮棠带在身边。冯熠做事的时候一贯专注，并没有因为女朋友在一旁就有什么改变，为了不让男朋友丢人，阮棠努力弄懂他说的每一句话和他在做的每一件事，努力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崇拜的星星眼、不做亲昵举止。
　　在冯熠办公室实习虽然也辛苦，但心情一好，时间过得就飞快。转眼到了Z大开学的日子，外地的室友一个在Z市实习，提前一天就住进了宿舍，另一个则留在老家，本地的室友住在家里，就没有回校。
　　周日晚上，阮棠便以室友一个人住宿舍害怕为借口，申请搬回学校。
　　唐芸一听到女儿要搬走，立刻警惕了起来，一脸不悦地说：“你们宿舍不是有两个Z市人吗？那一个怎么不回去陪她？宿舍那么小，一个人不是更自在，有什么好怕的。”
　　“除了陪她，我也想享受最后几个月大学生活，而且我论文没写完，在图书馆方便查资料，也有气氛。你不是看我不顺眼么，我搬出去，没人天天在你眼前睡懒觉，你就不用生气啦，可以少长几根皱纹。”
　　见妈妈不松口，阮棠又扁着嘴巴转向爸爸求助，阮玮业看了妻子一眼，劝说道：“女儿大学都要毕业了，你别总像管初中生那么管她，她真想瞒着咱们做什么，你管也没用。”
　　阮棠立刻点头附和，不准她晚上不回家住，她白天也可以和冯熠这样那样的！
　　唐芸用筷子戳了戳饭，没松口，却也没再反对。
　　阮棠冲爸爸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快速扒拉了两口饭，声音嗡嗡地说：“我吃完饭就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先把行李送回学校再去沣和实习。”
　　阮棠正要上楼，门铃突然响了，胡姨去开门，看了眼猫眼，怔了一下，一脸为难地回头说：“鑫乔妈妈来了。”
　　听到这话，餐桌上的一家三口脸色同时变了变。阮森乔、阮鑫乔小的时候，乔红娜以孩子小，不放心为借口，隔三岔五就登门挑三拣四，唐芸气不过就和阮玮业吵，夫妻俩因此闹了不少矛盾。
　　阮棠稍稍大一些，就帮着妈妈赶她走，若是和平离婚，彼此没有感情纠葛，前妻和现任又相处愉快，上门探视子女倒也能接受，而乔红娜这种回国后死缠烂打想复婚却没成功的，很有故意搅合的嫌疑。磨合了一段时间后，解决方式是阮玮业去门边请前妻离开，无论她怎么厚着脸皮撒泼，都决不让她进门。
　　态度强硬了两次后，乔红娜有十多年没再登门讨嫌了，这次大约是为了看双胞胎——阮森乔太太的堂哥在日本结婚，夫妇俩和她爸妈一家四口去参加婚礼了，双胞胎还没半岁，不方便同去，拜托阮棠的爸妈和育儿嫂一起照看几天。
　　阮玮业一提起前妻就头疼，在女儿意味深长的瞪视中，硬着头皮去门边赶人。
　　门一开，乔红娜就皱着眉问：“这么久才开，看你老婆小女儿脸色呢？要不是不放心宝贝孙子们，请我我都不想来。”
　　“不方便。你想孩子，我们收拾一下宝宝们的东西，明天一早，让鑫鑫开车，把育儿嫂和宝宝送到你家去。唐芸照顾了四天，也累了，再有两天阮森乔就回来了。”
　　乔红娜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进门？”
　　阮玮业根本不接进门的茬，只问：“你说你想孩子，你又是孩子的奶奶，把他们送到你那儿有什么不对？”
　　乔红娜只愿意当有空的时候关心一下、带着孩子们玩一玩的漂亮奶奶，自己的一对儿女都没带过，更不愿意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双胞胎。
　　她平了平气，转而说：“我今天上门，也不止是为了看宝宝，是想问问你，现在阮家是不是阮棠一个人说了算？她找了冯熠当男朋友了不起，连你都巴结她，亏待鑫鑫？鑫鑫这一段成天找我哭，阮棠本来就得瑟，这下直接上天了……”
　　乔红娜嗓门大，没急着上楼、仍旧坐在餐桌前的阮棠听到这一句，立刻站了起来。
　　唐芸见状拉了拉女儿的袖子，制止道：“别和她吵架，让你爸爸自己解决。”
　　“谁要和这位大妈吵架，我是去解救可怜的爸爸。”
　　被冯熠撞见吵架后，阮棠很是介意，现在无论他在不在，她都不肯再和谁大声嚷嚷——为了不给她家冯叔叔丢脸，她再也不想当众凶巴巴了。
　　说起来，她过去的盛气凌人也是被门外这位乔大妈逼的。
　　阮棠走到门边，一言不发地拉起爸爸的胳膊往里拽，把爸爸拽回屋内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乔红娜一眼，就直接关上了门。
　　进屋后，面对爸爸的疑惑，她用刚好能让门外的乔红娜听到的声音说：“阮先生，您和莫名其妙的女人说太多话，您的太太要生气的。”
　　在前妻问题上，阮玮业一向理亏，自然不敢说什么。
　　周一一早，冯熠要开早会，阮棠请了一天假，带着拿给爸爸妈妈看的空行李箱去了海边那套房子。一个寒假没住，自然要重新收拾，长达一个学期的同居生活即将开始，阮棠心情大好，放下行李箱、开窗通过风，便去周围的花店买花了。
　　从花店回来的路上，她意外接到了何尧珺的电话，看到来显后，她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下紧张，才按下接听。
　　“棠棠，你现在在忙吗？”
　　“阿姨好，我不忙的。”
　　“有时间跟我见个面聊聊吗？是这样的，早上有个叫乔红娜的人，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找到了我的电话，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她是你爸爸的前妻？”


第55章 
　　挂断电话, 阮棠的心情沉到谷底, 气愤又无措地在街头呆站了一刻钟。
　　乔红娜和阮鑫乔嫉恨她和冯熠谈恋爱, 万分不想她嫁入冯家, 以免未来处处压她们一头，这个阮棠一早就知道, 却没想到乔红娜竟能无耻和神通广大到去找冯熠的妈妈。
　　她和何尧珺约在下午见面，回到家后，她把手中的花束和食材放到桌上, 再也没了收拾屋子的心情。考虑了半个钟头, 她给冯熠打了通电话。
　　虽然何阿姨口气还算好, 也没告诉她乔红娜找她说了什么, 但阮棠不用想也知道谈话内容——乔红娜一定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地说了她很多很多坏话。
　　相对于忧心忡忡的女朋友，冯熠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爸妈不会干涉我的私事。你爸爸的前妻是什么人, 晚点我会和我妈说, 你下午不用去，我等下给她打电话。”
　　冯熠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原本烦躁不安的阮棠一下子放下了心来, 立刻说：“我还是要去的，我不想被阿姨误会和反对, 也不想你为了我跟你爸妈闹不和。我想他们喜欢我, 下午会去和她解释，你千万不要给阿姨打电话。”
　　听到阮棠这认认真真的语气, 冯熠嗤地一笑, 说：“想去就去吧, 随便聊聊就好，不要有负担，你讨我喜欢就够了。”
　　什么嘛，她那么担心，他居然还笑，真是没有同情心。
　　阮棠和何尧珺约的是下午三点，在何尧珺开的酒店的咖啡厅见面，阮棠提前了半个钟头到，何尧珺竟然已经在了，不过并不是专程等她，而是正看着笔记本打公事电话。
　　阮棠拉开椅子，低声叫过阿姨，在她对面坐下。
　　何尧珺匆匆结束通话，合上笔记本，让服务生过来替阮棠点单，而后似笑非笑地问：“我找你的事儿，你告诉冯熠了吗？”
　　阮棠怔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嗯，给他打了电话……因为听说乔红娜去找您，实在太气太担心了。”
　　何尧珺喝了口咖啡，笑道：“你担心什么？”
　　“担心您误会。”
　　“冯熠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不想理就不用理，他会处理？”
　　“不是……”果然是知子莫若母。
　　“不是才怪，他应该和你说了，他的事情我和他爸管不着，你不需要担心我们的反对，所以，放轻松吧。”
　　“……”冯熠的妈妈太直接，阮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这个我听说过，家庭结构复杂，会有矛盾，这个也能想到。至于那位乔女士……我见过很多人，能从面相、谈吐中分辨得出性格，我对她印象不佳，不会偏信她的话。请你过来喝茶，是好奇你的性格。‘又娴静又温柔’这是我朋友对你的评价，是真正的你吗？”
　　尽管来之前一再和说自己好好解释、不用紧张，但何尧珺的气场太强，阮棠不自觉地就会拘谨，她在心里骂了乔红娜一顿，硬着头皮问：“何阿姨，乔红娜都和您说什么了？对不起，因为我，她才跑来打扰您。”
　　“乔女士是你爸爸的前妻和你哥哥姐姐的妈妈，你不应该叫她‘阿姨’吗？她说你什么，我耳朵听了，没往脑子里记。想了解你，找你聊天不是更好？”
　　冯熠的妈妈见多识广，阮棠自知糊弄不了她，咬了咬嘴巴，实话实说道：“我不想叫她‘阿姨’，她不配。她跟我爸爸离婚是为了出国，两人分手很久，我爸妈才认识的，我爸妈准备结婚的时候，乔红娜在国外混不下去回国了，那时候我爸爸生意越做越大，她很想复婚，我爸爸不肯，她就用两个孩子说服我奶奶，然后撺掇只有五岁的阮鑫乔在家闹腾。”
　　“我妈妈为了和我爸结婚，受了很多委屈，我小的时候，我爸因为哥哥姐姐没有亲妈在身边，刻意忽略我。那时候乔红娜打着看孩子的借口，时不时到我家来指手画脚，欺负我妈，我的确脾气不好，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理论，帮妈妈赶乔红娜走，和欺负我们的阮鑫乔吵架打架，可我那是在反抗，我们这种家庭，如果不强势一些，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我和妈妈是爸爸的至亲，哥哥姐姐也是爸爸的至亲，他夹在中间，被父子情父女情绑架，做不到完全的公正，只有用哭闹才能维护住自己的利益。”
　　“乔红娜会来找您，是因为昨天晚上，她跑到我家来，我没让她进门。我哥哥嫂嫂出国了，他们的宝宝最近是我妈妈帮忙在带，以前每一次乔红娜来，都会挑三拣四，数落我妈妈不用心，我妈妈性格太软，她那么多年来对我哥哥姐姐一直很客气很忍让，没有出钱出力、还整天被乔红娜挑剔的道理，我是一定要维护她的。大家关系那么差，乔红娜想看宝宝，应该让我姐和保姆把孩子送到她家去，是她自己不想照顾不同意。”
　　猜到乔红娜会和冯熠妈妈说自己仗势欺人，借着冯熠在家作威作福、欺负他们母子三人，阮棠又补充道：“何阿姨，我从没借着和冯熠在一起，靠着冯熠欺负过谁，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乔红娜和阮鑫乔我自己就能对付，不需要冯熠撑腰。跟冯熠在一起后，我已经尽可能地避免和她们起冲突了，我平时还是挺娴静挺温柔的，以后还能更娴静温柔一点。”
　　听到最后一句，何尧珺笑了，喝了口红茶，说：“不用娴静温柔，泼辣点挺好。”
　　“欸？”
　　何尧珺正要说话，远远看到儿子走下电梯、进了咖啡厅，待他一落座，便说：“不放心女朋友，怕我为难她？养儿子有什么用。”
　　“……”
　　“你眼光不错，阮棠挺好，我就喜欢她这种脾气，娴静温柔的治不了你们冯家那帮不要脸的亲戚，她太适合你了，以后你们结婚了，就让她帮你应付冯省他们。”
　　“……”
　　？？？？？？什么啊，当着她男朋友说她是凶脑斧吗！她才不要再凶巴巴。
　　“阮棠，你到我公司实习吧，”何尧珺第二次说这话，“以后毕业了直接过来上班，既然你们是奔着结婚在一起的，冯熠看不上我的公司，以后我退休了，就把公司交给你。”
　　“欸？”
　　“……”冯熠立刻拒绝道，“她不去，她现在在我办公室实习。”
　　“我问你了吗？我问阮棠呢。我给你们冯家打了十几年工，越想越不值。”
　　“谢谢何阿姨，我很想去，但是要听冯熠的，让他同意。”
　　何尧珺自然知道恋爱的时候谁才是领导，笑了笑，没戳穿。
　　和冯熠一起从准婆婆的酒店出来，阮棠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有惊无险，但乔红娜这件事，真的越想越气，她一点也不喜欢泼辣人设，当即给妈妈打了通电话，气愤地说了一遍经过，让她和爸爸在家等自己。
　　晚上冯熠有应酬，两人在车里待了一会儿，不到晚饭时间，阮棠就回家了。她到家的时候，爸妈都在，唐芸正对着阮玮业发脾气。
　　得知乔红娜去找女儿的未来婆婆说坏话，唐芸远比阮棠反应大，她一贯要面子，家丑不可外扬，乔红娜来这么一下，阮家的老底都被揭了，本来就处处不如冯家，这样她的棠棠就更抬不起头了，她以后也没脸和未来亲家见面。
　　“你前妻你女儿欺负我不要紧，凭什么坏心眼地跑去搅坏棠棠的婚事？本来咱们家因为乔红娜的弟弟亏空，差点破产，求冯熠宽限，就矮他们一头，现在乔红娜跑去说棠棠坏话，让她以后怎么在冯家立足？太坏了，简直是太坏了，不止是乔红娜，你大女儿也坏，和她妈妈一样不是东西，没有阮鑫乔撺掇，她妈妈也不敢来这么一下子。以后这个家，有我没阮鑫乔，我不准她再回来，再也不想见到她！”
　　瞥见丈夫皱眉，唐芸哭着说：“我就说你大女儿坏了，怎么样？你不满咱们就离婚！你自己说，阮鑫乔坏不坏？她是不是和乔红娜一样，从根上就烂透了坏实心了？她就是嫉妒棠棠男朋友找的好，她有没有拿我当过长辈，有没有拿棠棠当过妹妹？我忍了她二十多年了，够了。”
　　“什么就离婚……”这件事一出，阮玮业也气，妻子说得再过火，当着刚刚受了委屈的小女儿，他也不好说什么，“鑫鑫是不对，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的，但……”
　　“她教育不好，她跟乔红娜一模一样。一，乔红娜弟弟亏空的事情不能就那么算了，报警抓他，乔红娜得了便宜还不满足，这次不给她点教训，以后她还要再来。二，阮鑫乔已经快三十岁了，我们的抚养义务尽到了，我不指望她养老，也不想再看到她，这个家不能再给她留房间，你给她买过房子，她有自己的地方，也可以住到她妈妈家。这两件事你做不到，我们就离婚。”
　　“我跟你离婚，家里的财产分走一半，全是棠棠的，你的那一半，也得给棠棠三分之一，麻烦你和你大女儿说清楚，她把这个家搅合散了，一点好处都没有。”
　　唐芸性子软，虽然爱唠叨，过去一直体谅丈夫，从没大声吵嚷过，夫妻之间最多拌两句嘴，见她边说边哭，阮玮业劝了两句没效果，便转向阮棠：“棠棠，快过来劝劝你妈妈。”
　　阮棠噘了噘嘴：“我妈妈说的对，我也不想再看到阮鑫乔了，她不搬走，我就和我妈走，还有乔红娜那个弟弟，不能只开除了那么便宜他。”
　　说完这句，她又转向唐芸：“妈，我今天丢脸，也得怪你，你要早点凶起来，我至于被冯熠和他妈妈当成那种泼辣的女孩吗？”


第56章 
　　唐芸太过气愤, 当晚就不听阮玮业的劝说, 执意搬出别墅, 住回了娘家, 放话说什么时候做到她提的两个要求，她什么时候再搬回来。
　　这还是阮棠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妈妈和爸爸闹, 知道两人感情深厚离不了婚，阮棠一句都没劝——妈妈为爸爸和这个家付出太多，闹一闹, 争取自己的权益是应该的。
　　爸爸一早就给阮森乔阮鑫乔各自准备了大房子, 也说明了现在住的别墅属于妈妈和她, 阮鑫乔快三十岁了，让她搬出去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阮鑫乔遗传了乔红娜的脾气, 自私自利、一再没事找事地挑衅, 她不搬出去, 这个家永远太平不了, 谁会想要一直吵吵闹闹的生活。
　　妈妈拉着箱子离开后，阮棠对一脸疲惫地爸爸吐了吐舌头，说了句“阮鑫乔不搬走，我也不要回家了”，也离开了。
　　回到和冯熠在海边的小窝, 阮棠心情大好地把上午买的花插到瓶子里, 煮了锅甜甜的、颜色漂亮的水果粥, 拍照发到朋友圈——“我太爱做饭了, 嗷嗷。”
　　还在应酬的冯熠秒回道：“我这边快结束了, 马上回家吃。”
　　手机不离手的冯拓紧接着回了两个翻白眼的表情，表达对某个暗搓搓宣示主权的同姓亲戚的鄙视。
　　洗过澡后，阮棠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看冯熠让她学习的资料，看了约莫半个钟头，就听到了门边的响动，她立刻扔下笔记本、冲到门边，跳到冯熠的身上，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额头。
　　冯熠放下手中的包，回抱女朋友，和她腻歪了好一会儿，才牵着她的手去了厨房。
　　阮棠盛了碗水果粥给他，托着腮求夸奖，冯熠夸过她又漂亮又贤惠，她才心满意足地和他说妈妈离家出走的事儿。
　　“决定结婚之前一定要了解清楚对方的为人，连对方父母的脾气都要考虑进去，阮鑫乔阮森乔的外婆性格也不正常，非常自私刻薄，就那种看谁都不顺眼，整天挑事儿的人。阮鑫乔心眼再坏，也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我爸爸也没法不疼她，他想要和我妈妈、三个儿女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我们能理解，但我和妈妈真的不能再只为他考虑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阮鑫乔，以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也绝不邀请她。”
　　见冯熠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阮棠自觉说错了话，红了红脸，小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爸爸这种选错了结婚对象的，和前妻生的孩子遗传了坏性格，就算离了婚，也要一辈子受上段失败婚姻的影响。”
　　冯熠只当没听到补充，认可道：“嗯，以后我们结婚不请阮鑫乔。”
　　……什么嘛，好像是她先提了结婚一样，她还是学生呢，结婚什么的，遥远得感觉是下辈子的事儿。
　　结婚虽然遥远，婚后生活倒是可以先过一过——寒假这一段，阮棠日日要回家打卡，两人只能在工作之余，利用零星的时间这样那样，每次结束后都匆匆忙忙地回公司、回家，许久没有一起入睡，为期一个学期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两人心情大好地看到什么都想笑。
　　然而住到一起的第二天，六点钟准时下班的阮棠刚独自逛完附近的夜市回到家等冯熠，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唐芸这两日住在阮棠外婆家，不用再料理家庭琐事，吃过饭心情烦闷，便把车子开到了女儿学校，找女儿聊天。
　　听到妈妈说她在自己宿舍楼下，阮棠庆幸现在是八点钟而不是十点钟之余，扯谎说和室友在外看电影，手忙脚乱地换上衣服、开车往学校赶。
　　一路上她分别给室友和冯熠打了通电话，回学校后，陪等在楼下的妈妈聊了一个钟头，才挥别她回了宿舍。
　　宿舍楼十点钟关，阮棠九点五十到楼上的时候，妈妈还坐在楼下的车里打电话，迟迟没有离开，担心再等一会儿就出不去了，阮棠正急的团团转，突然听到室友说：“棠棠，你有卫生巾吗？给我一个，我提前了，来不及出去买了。”
　　“有的。”阮棠打开柜子，把装卫生巾的布袋子扔给室友后，突然想起，她的亲戚已经四十多天没有到访了……
　　正呆滞着，冯熠打了电话过来。
　　“棠棠，你出宿舍了吗？太晚了，你在学校等一下，我过去接你。”
　　阮棠回到窗前看了一眼，妈妈的车子已经开走了，便挥别室友、踩着十点钟的尾巴离开了宿舍楼。
　　到了Z大，冯熠让司机驾车离开，然后开阮棠的车带她回去。见阮棠一脸心事重重，冯熠问：“叔叔阿姨还没和好？”
　　阮棠摇了摇头，咬着嘴巴说：“我刚刚才发现，例假推迟了半个月……”
　　“着凉了？”
　　“会不会是有宝宝了？我好像还有点恶心……”
　　“怎么可能。”两人一直有措施。
　　“可是我看到网上说每种方法都有失败几率……”见冯熠一派轻松地毫不担心，阮棠委屈极了，指责道，“你就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几率微乎其微，就算真赶上了，也是天意，正好结婚。”
　　“什么就结婚，这样结婚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一路上阮棠都扁着嘴不肯理冯熠，无奈之下，冯熠把车停到路边，去药店买了支验孕棒。
　　一看到验孕棒，阮棠更加崩溃，回到家迟迟不肯打开检验。
　　见十二点钟了，女朋友还忧心忡忡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冯熠哭笑不得地坐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去测一下，不会有问题的，就算遇上万一，我来承担，让叔叔阿姨打死我，行不行？”
　　明白早晚都要面对，阮棠硬着头皮去了洗手间，片刻后，她走出洗手间，把验孕棒和说明书扔到冯熠手中，两手捂住眼睛，不敢自己看结果：“是不是有了？”
　　冯熠扫了眼说明书，说：“一条红杠。”
　　阮棠的手指闪开一条缝，看到那条触目惊心的红色线条，结结巴巴地说：“红，红杠是有宝宝的标志吗？”
　　冯熠反而有点遗憾，他揉了揉没常识的傻脑斧的头顶，逗她说：“嗯，是有了，咱们准备结婚吧。结了婚就不用再大晚上跑来跑去、撒谎应付阿姨的查岗了。”
　　听到这句话，阮棠心中一凉、彻底傻眼了。
　　冯熠忍着笑，把她拉到床边：“快睡吧，熬夜对孕妇不好。”
　　阮棠扁着嘴巴躺到床上，只觉得人生都无望了：“听说很多小朋友会隔代遗传到爷爷的相貌，我肚子里说不定就是一只矮矮胖胖的宝宝，这都怪你，我讨厌你，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第57章 
　　隔天早上七点, 冯熠照常叫阮棠起床一起上班。阮棠失眠了一夜, 本就气男朋友毫不担心地很快睡着，听到他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准备上班, 更加气恼，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委委屈屈地抹起了眼泪。
　　一觉醒来, 等下要主持会议的冯熠早已经忘了昨晚临睡前开的玩笑，给助理打电话交待过工作后，见女朋友还躺着, 坐过去问：“棠棠, 怎么还不起，今天不上班了？”
　　阮棠气愤不已地拉高被子盖住自己, 低声骂了句“渣男”。
　　冯熠莫名其妙了一下：“你生气了, 为什么？”
　　阮棠把头埋进被子，声音嗡嗡地说：“你快点去上你的班, 我不想看到你。”
　　“……”
　　这头脑斧近来被他惯得脾气越来越大，时不时就闹情绪, 冯熠耐着性子问了两句怎么回事, 阮棠却背对着他不肯作声。担心开会迟到, 冯熠只好先出门, 晚点再买礼物哄小祖宗。
　　听到关门声，阮棠跳下床追到了门边，发现男朋友真就这么走了, 凄凄惨惨地扁了扁嘴, 给闺蜜打了通电话。
　　“宁宁, 你在哪儿？你走到没人的地方，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怎么了？我一个人在家，说吧。”
　　“我怀孕了……”
　　“啊？”
　　“你现在能不能来我家，陪我去医院做检查，我一个人害怕。”
　　陆西宁傻了片刻才问：“冯熠呢？你怎么不叫他陪你去？你们俩怎么回事儿，没有措施吗，你才多大……你们俩在一起才三个月，就这么……也才草率了吧！”
　　提到冯熠，阮棠伤心极了：“冯熠去公司了，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儿，我昨晚吓得失眠了，他睡得可香了，今天早晨起床，提都不提，还叫我一起去上班，太渣了。”
　　“也太过分了吧！真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你在家等我，我这就到。”
　　只隔了半个钟头，陆西宁就赶到了海边这处公寓，一进门，她就气愤不已地骂冯熠不负责任，她一边数落，阮棠一边凄凄惨惨地抹眼泪。
　　陆西宁叹了口气，催促阮棠道：“你先吃点东西，我陪你去医院验血检查，如果结果没差，我去找冯熠算账。”
　　“我不饿，有点恶心，应该就是怀孕了没错。”
　　阮棠刚一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陆西宁就瞥见了放在茶几上的验孕棒，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见到上面只有一道杠，疑惑地提高声音问阮棠：“棠棠，茶几上的验孕棒是你用的？”
　　“是。”
　　“你用了几根？”
　　“就那么一根啊。”
　　“……”陆西宁无语了片刻，起身走到衣帽间，把验孕棒拿到阮棠眼前晃了晃，“谁告诉你你怀孕了？”
　　“都有红杠了不就是怀孕了吗？”
　　“……”陆西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走回客厅，看了一圈，在沙发角落找到说明书，和验孕棒一起怼到阮棠眼前，“请你带上脑子看一遍。”
　　阮棠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看了看，看到说明书上的图示，仔仔细细对比了一下，惊喜不已地说：“咦？两道杠才是怀孕？那么说我没事儿？那为什么又恶心，又不来例假？”
　　“我怎么知道你，你还能更傻点吗？这件事我能笑一年！”
　　“我当时太紧张了，没敢看，是冯熠看的，他说是有了，还说准备结婚、让我早点睡觉，晚睡对宝宝不好。他那么冷漠，我才不要打电话告诉他！”
　　“……你当他和你一样傻？肯定是看你单纯，逗你玩呢。”
　　“哪有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回忆起冯熠昨晚的表情和今天的不在意，阮棠恍然大悟，他就是骗她玩的没错！
　　“冯熠太过分了，居然这样骗我，我吓得一夜没睡着。”
　　“你自己弱智怪得了谁？除了你，小学生都认得字、会自己看说明书，不至于上当！”
　　“我那不是太紧张了，不敢看吗……”
　　“学校放的科普片你没看过？你当时不就坐在我旁边？”
　　“我觉得这种事和我这种好孩子没关系，在写作业来着，谁要记什么一道杠两道杠……都是冯熠带坏我，我要离家出走，这次绝不轻易饶他。”
　　陆西宁翻了个白眼，拒绝带蠢脑斧回家。
　　气冯熠骗自己的阮棠却厚着脸皮尾随陆西宁去了她的公寓。
　　想着女朋友在闹情绪，午休时没打通她电话、也没收到她回复的冯熠特地推掉应酬，买了玫瑰和蛋糕回家，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女朋友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他立刻联系了陆西宁。
　　听完陆西宁声情并茂地描述阮棠早晨如何抹着眼泪控诉他，完全忘了这件事的冯熠挂断电话后，笑了一路。
　　比起男朋友哄自己玩，阮棠离家出走更是因为犯了傻没面子，一看到冯熠笑着走近，立刻红着脸别开了脸。
　　冯熠把手中的花放到一边，坐到她身边，侧着头看着她笑：“对不起，昨晚不该吓唬你。”
　　“不怪你，怪我没常识还那么信任你，你说什么都当真。”
　　“昨晚说的也不全是玩笑话，咱们结婚吧？”
　　“欸？”阮棠怔怔地看向冯熠，对视了片刻，发觉他的样子很认真，她心中一动，嘀咕道，“什么呀，你这难道是在求婚吗？”
　　冯熠“嗯”了一声：“是在求婚，我们省去订婚环节，直接结婚吧？”
　　“什么嘛，哪有人就这样求婚的！而且我们都没在一起很久。”
　　“跟你在一起三个月和三年对我来说没差别，未来不可能改变。结了婚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不用再偷偷摸摸担心大家发现，就算意外有了宝宝，你也不用再吓到睡不着。”
　　“可是我才刚刚二十一岁……”话一出口，阮棠就记起，她的男朋友已经三十一岁，到了应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什么嘛，果然和大叔恋爱有早早结婚的风险。
　　“而且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陆西宁订婚的时候，我还笑话她，她只是订婚而已，要是我们现在结婚，那不是比她还早……还有还有……”
　　“你想跟我结婚吗？”冯熠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脑斧，“不考虑你爸妈的意见，不管别人笑不笑话你，你想跟我结婚吗？”
　　结婚了这个又好看又聪明又富有的男人从此就完全是属于她的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一直住在一起，不用再绞尽脑汁骗爸妈……片刻后，阮棠红着脸说：“如果你保证一辈子只喜欢我，永远不凶我、不欺负我，我是有点想的。”
　　冯熠嗤地一笑，牵起阮棠的手，挥别了陆西宁和她的未婚夫，把晕晕呼呼的脑斧拖到百货公司，选了对戒指，套到了阮棠的无名指上。
　　“戒指都收了，不许反悔，叔叔阿姨那边我来搞定。”虽然是心血来潮，冯熠的语气却非常笃定。
　　“什么不许反悔……”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阮棠看着手上的戒指，仍在发懵。
　　冯熠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再三重复道：“我们结婚。不是订婚，是直接结婚。”
　　可是可是，她现在就想反悔：“你都没正式求婚，跪下的那种，也从来都没说过爱我。”
　　冯熠内敛，为难了一小下，想着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正要硬着头皮下跪，阮棠又拦住了他：“街上那么多人，我才不要丢脸被围观，回家再说。”
　　回到住处，一关上大门，阮棠立刻享受到了单膝跪地被表白套餐，她咂了咂嘴巴，贪心地说：“‘我爱你’什么的好好听，我还要多听两次才能考虑。”
　　还跪在地上的冯熠闭了闭眼睛，刚要重新再说一次“请你嫁给我”，就瞥见女朋友飞速跑到沙发前，翻出包里的手机，跑回来准备录像：“以后再想听就难了，我要录下来。”
　　冯熠无语了一下，起身横抱起她，在她惊呼声中回卧室补上了昨晚没做的事。
　　结束后，他吻了下阮棠的额头，再次求婚道：“棠棠，我爱你，结不结婚？结了婚不用听录音，每晚睡前我都亲口和你说。”
　　“我才不信，你就是想骗我结婚……”嘴上这么说，阮棠却明白，不是喜欢她，那么好的冯熠怎么会追着她结婚呢。
　　阮棠拉高被子蒙住半张脸，窃喜道：“以前你不理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糟糕，一点魅力都没有，现在又觉得自己好像很珍贵。”
　　为了撇清翻旧账嫌疑，不等男朋友讲话，阮棠又说：“以前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你要对我好。”
　　冯熠吻了一下近来一不高兴就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三年前就知道”的任性脑斧的额头，温柔一笑：“谢谢你，我会的。”
　　……
　　前一晚被好听的话糊弄住的阮棠，睡了一觉有点后悔，毕竟她才刚刚二十一岁，毕业证都没领，领什么结婚证……但戒指都戴上了，现在反悔，冯熠会生气的吧？
　　不过不用想就知道，她爸妈那关有多难过。
　　冯熠做什么都自信，去阮棠家前虽然意识到她父母不会轻易松口，但也着实低估了困难程度。阮玮业这两日天天去阮棠外婆家赔笑脸，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佳，听到冯熠的结婚请求，意外了一下，便说：“棠棠才多大，你们一共相处了三个月，闪婚没好处，你也还年轻着呢，起码等她毕业后一年再说。”
　　唐芸更警惕不已地把冯熠当成了想诱拐她宝贝女儿的坏人，拒绝的态度更坚决。冯熠独自努力了一个星期，头疼极了。
　　阮棠原本有些犹疑，被父母这么一反对，反而被激出了逆反心理，然而两人又一起努力了一个星期，阮家夫妇依旧不松口。
　　冯熠活到三十一岁，第一次遇上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只好回家找爹妈。
　　儿子要结婚，冯维舟挺高兴，表示愿意豁出脸面全力支持，早对儿子不满的何尧珺却趁机狠狠数落了他一顿：“‘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我爸妈管不着’——你不是把这句话天天挂在嘴边上吗？现在这是干什么？”
　　“……”
　　“自己不听我们的意见就算了，还让人家阮棠也别理会我们，现在被人家爸妈拒绝了，又来找我们去帮你赔笑脸，我们欠你的么？”
　　“……”
　　冯熠耐着性子听完妈妈的数落，终于求得了父母的帮助。
　　阮玮业和唐芸能一口拒绝冯熠，冯熠的爸妈一起上门，他们却没法不搭理。
　　离家半个多月的唐芸为了不被未来亲家看笑话，冷着脸回了家，赶在冯熠父母登门前，阮玮业当着妻子的面给乔红娜打了通电话，口气严厉地请她不要再骚扰自己的太太和小女儿，并让她通知她弟弟，一个月之内，就算卖房子卖车也要退回几笔查实的钱，不然就等着坐牢吧。
　　“拿到退回来的钱，我给你换辆车，剩下的给棠棠当嫁妆。我和阮鑫乔谈过了，大家住在一起不愉快，她搬出去挺好，她年中结婚，从她妈妈那里出嫁，婚礼让她妈妈去操劳。”
　　唐芸本就是软和脾气，阮玮业郑重道过歉、又保证了几句，她也就不再为难了。
　　夫妇俩重归于好，心情正好，加上冯熠爸妈面子大，讨价还价了一番，虽不同意立刻结婚，他们却也点头答应了先订婚，待明年春天、阮棠满了二十二岁就办婚礼。
　　冯熠不甘心再等一年，磨了又磨，阮家爸妈终于答应订婚后先领证，留出一年的时间筹备婚礼。
　　唐芸舍不得女儿，特别说明领了证也要住在家里，到婚礼后再离开。
　　冯熠和阮棠不敢得寸进尺，只好再偷偷摸摸一年。
　　从爸妈家出来，订下婚事的阮棠对于早早就要结婚，还是有点遗憾，扁着嘴说：“明年我二十二岁，你三十二岁，还算年轻，可等我三十二岁，你都四十二岁了！”
　　抱怨完这一句，阮棠仰起脸望向日日被她挑剔的冯熠，问：“你虽然比我大，可我没你聪明也没你有钱，你就一点都不想唠叨我吗？”
　　“你样样都很好。”
　　阮棠心中一甜，牵起他的手晃了晃：“我爸妈和好了，我就知道我妈妈没出息，撑不了太久。以前我不理解她为什么总为了爸爸委屈自己，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了喜欢的人，妥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好，我也愿意牺牲自己受委屈。”
　　这头脑斧被他惯坏了，一高兴就甜言蜜语，下一秒不高兴了立刻噘起嘴巴翻旧账，冯熠太了解她的作风，却装出很感动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谢谢你。”
　　果然，她不满地扁起了嘴巴，说：“你不该只道谢，应该保证，永永远远都不会委屈我。”
　　冯熠嗤地一笑，正色道：“我保证，永永远远都不会委屈你。”
　　阮棠哼了一声，满心雀跃地想，看在他那么好看的份上，她就牺牲一下下，早早结婚吧。


第58章 番外
　　1
　　五月的订婚宴结束后, 阮棠和冯熠很快领了结婚证。
　　订婚宴虽然没邀请室友们参加，同住四年, 阮棠拿到结婚证自然要发糖、和冯熠一起请室友和其他几位关系要好的同学吃饭。
　　作为全校唯一一个毕业证和结婚证一起拿的本科毕业生, 本就因为漂亮备受瞩目的阮棠一时间成了学校里的新闻人物。听说她的结婚对象已经三十多岁了, 两人在一起三个月就定下了婚期, 一时间传出了无数戏剧化的版本。
　　受父母影响，阮棠在学校一直很低调, 大二的时候阮玮业就送了保时捷，直到快毕业，她也一次都没开到学校过，一直是乘地铁或者打车。这次冯熠过来请她的室友和朋友们吃饭，也是把他那辆醒目的双色迈巴赫停得老远，步行到宿舍楼下，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川菜。
　　去掉沣和冯总的名头，冯熠的气质、颜值、学历也足以引起女生们的惊叹，听说他在沣和上班, 阮棠宿舍被保研的室友问：“妹夫，你们沣和招本科生吗？”
　　“目前不招。”
　　“那就只有等我研究生毕业再去应聘了, 妹夫你加油升职, 三年后靠你了。”
　　阮棠咽下口中的菠萝，插嘴道：“再过三十年，他也升不了职。”
　　临近毕业, 各种聚会多, 阮棠为了享受最后的大学生活, 近来当真搬回了学校，吃过饭，冯熠和她单独待了一会儿，便送她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后，阮棠把冯熠给室友们准备的礼物发到她们手中，室友们收了重礼，自然要吹一波彩虹屁。
　　“妹夫好厉害，长得就很学神，什么都懂的样子，我怕露怯，都不好意思跟他讲话。”
　　“而且气质超棒，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三十出头本来也很年轻啊，不过棠棠，你当着我们说他升不了职，他会没面子的，男人就要多鼓励。”
　　阮棠吃了粒樱桃，随口说：“他职位已经很高了，本来也升不了。”
　　“职位很高？三十一岁就是管理层吗？”
　　“嗯。”
　　“那他年薪很高吧？怪不得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
　　“挺高吧，具体多少我没问过。”冯熠年入多少，阮棠的确不知道。
　　阮棠的新婚老公高帅、气质好、海归博士、三十出头就在沣和做管理层的消息很快被她的室友们吹了出去。
　　答辩结束那天晚上，班里吃散伙饭。家境好、人漂亮的文娱委员一直喜欢和同样家境好、又漂亮的阮棠攀比，吃饭时两人恰好坐一桌，她一落座便问：“阮棠，你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也太想不开了吧。”
　　不等阮棠开口，室友便抢着说：“我们妹夫特别特别优秀，当然要抢先敲定。”
　　文娱委员撇了撇嘴：“有那么夸张吗，听说是沣和的管理层？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我大表哥也是名校海归，也在沣和总部做管理层，他是风控的总监，说不定两人认识呢。”
　　听到“风控”，正喝啤酒的阮棠立刻呛了一下——受人欺负后、被冯熠领回去这事儿她至今觉得丢脸，便含糊其辞地笑了笑：“他不是风控的，沣和的员工多，不一定认识的。”
　　听到这话，文娱委员认定阮棠在吹牛，大声显摆道：“我表哥成绩特别好，清华的本科、拿全奖去的美国，三十三岁年薪就三百多万，CRO特别器重他，CRO就是首席风险官，风控的一把手。”
　　同桌的同学惊叹过风控部薪水高后，又询问起了冯熠的薪水，见阮棠不应声，文娱委员大声重复道：“阮棠，你老公年薪多少？”
　　阮棠嫌她嘚瑟，便说：“比你表哥高。”
　　文娱委员认定她在吹牛，再次撇了撇嘴，翻了翻阮棠的朋友圈，把她领证时发的结婚证合照截图发给表哥，微信询问表哥知不知道这男人是谁。
　　片刻后，她就收到了表哥的回复：“这是我们集团总裁冯熠，旁边的他老婆，之前在我们部门实习过，也是你们Z大的大四学生。”
　　文娱委员难以置信地问：“你看错了吧？这是我同学阮棠。”
　　“就是叫阮棠。你同学？真巧。”
　　文娱委员人不坏，没什么心机，就是优越感过于强，处处习惯压人一头，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抬头问：“阮棠，我把你的结婚证照片发给我表哥看，他说你老公是沣和的总裁冯熠……真的假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阮棠讶异了一下，再次含糊其辞道：“很早就认识。”
　　于是第二天，又传出了阮棠是隐形超级白富美，和沣和的总裁是青梅竹马娃娃亲，王子公主家族联姻的版本。
　　这事儿传到金融学院院长的耳朵里，立刻让辅导员询问阮棠，能不能把冯熠请来参加毕业典礼，院长的指示阮棠哪敢不听，只好叫冯熠空出半天时间。
　　老公到自己的毕业典礼上演讲，更有了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的感觉。
　　2
　　正式毕业后，阮棠听从了婆婆的建议，离开了沣和、到她的身边做助理——沣和人员结构复杂，夫妻俩在同一间公司弊端多多，容易闹矛盾，倒不如在何尧珺身边学点东西，以便未来接手她的公司。
　　被冯熠手把手地教了小半年，阮棠迅速适应了职场，除了过于忙碌，没有别的不适应的地方。
　　虽然两人领了证，但做了一辈子家庭主妇的唐芸思想传统，总觉得没有摆酒就不算结婚，加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才二十出头的女儿被人哄走，醋意作祟，得知冯熠一早就送了女儿两栋别墅，阮家夫妇也不准阮棠搬到离何尧珺的公司更近的海边住所去。
　　谈恋爱的时候，阮棠日日都想逃出父母家与男朋友同住，现在婚礼倒计时，留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反倒珍惜起了在家的时光，不肯听冯熠的和爸妈抗争。
　　女朋友年纪小，很多方面都是一张白纸，在重塑她的三观的道路上，冯熠着重宣传了子女是独立的个体、不必对父母言听计从这一点，可惜收效甚微。他对搅乱夫妻关系的亲妈和岳母充满了不满，唯独偏心眼地不认为是身边这头妈宝爸宝脑斧有问题。
　　终于熬到次年三月，婚礼现场，看到唐芸哭得像生离死别、阮玮业也偷偷抹眼泪，冯熠诧异极了。
　　不出他的所料，婚宴结束后，两人正式住到一起，岳母每隔两个星期就背着一堆随处买得到的东西上门塞满家里的三个冰箱，而他的妈妈也利用和阮棠一起工作之便，时不时地打扰他的生活。
　　对家长们的关切和控制欲烦不胜烦、又无可奈何的冯熠，直到自己当了爸爸，才理解这种心情。
　　3
　　阮棠在二十四岁的尾巴上生了个女儿，富豪圈的男人大都晚婚晚育，冯熠三十四岁做父亲也算挺早。女儿和冯熠长得一模一样，身材五官气质丝毫没差，完全没有阮棠的影子，阮棠怀孕的时候，一度很担心生出个矮胖墩，虽然女儿不像自己，让受了怀孕生产之苦的她觉得不公平，但没有变成胖子的趋势，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阮棠的公婆事业心都重，阮玮业也是准备七十再退休，阮棠和冯熠要工作，黏女儿的唐芸便自告奋勇地到女儿女婿家照顾孙女。阮棠怀孕的时候，冯熠持无论男女都要独立的观点，担心岳母再教出一头妈宝小脑斧，提前给阮棠上课，说儿女是独立的个体，要尊重他们的天性和意愿，不能太宠爱娇惯，养成独立个性的同时，只给建议，不用家长权威约束。
　　然而和阮棠一样属虎的小小脑斧出生后，冯熠渐渐显露出了比岳母还岳母的保护趋势，工作之余，他和阮棠一道带着宝宝去游乐场，小男生们多看玉雪可爱的小小脑斧两眼，他都会不舒服，赶上个别臭小子拿手指戳小小脑斧白嫩的脸蛋，他简直恨不得拎起来揍一顿扔得远远的。
　　听到阮棠吐槽自己反应过度，冯熠永远都是那句“她还小呢，当然要保护，长大了我就不管了”，然而随着小小脑斧的长大，曾经把“只给建议、不用家长权威约束”挂在嘴边的冯熠恨不得给女儿制定一百个不许，其中有一个就是“不许搭理大堂哥”。
　　这个大堂哥指的是冯卓。年纪渐长后，冯卓比二十出头的时候懂事多了，当初他气不过外出创业，没过一年就赔得底掉，厚着脸皮找冯熠回沣和时，冯熠郑重告诫了他一番，就给了一个高薪闲职。
　　认清自己没能力后，冯卓安安心心当起了富贵闲人，对六堂叔也从心底恭敬了起来。
　　在一个大家庭里，经济能力直接决定了受尊重程度，冯熠的爷爷虽然更期盼最有出息的孙子生儿子，但每回小小脑斧驾临老宅，冯家上下都格外宠爱她，在所有的家人里，小小脑斧最喜欢好看又会玩的大堂哥冯卓。冯卓也喜欢小孩子，时常带年纪可以当他女儿的堂妹打游戏、四处玩。
　　冯熠万分嫌弃不学无术的冯卓，十分反感他教女儿打游戏、给女儿乱吃零食，管束没用，便减少了带女儿回爷爷家的次数。
　　他生性内敛，内心再疼爱女儿，也不会表达，相对于爱管教自己、又只会工作的无聊爸爸，小小脑斧更爱黏着脑斧麻麻，但阮棠生孩子早，自己还没长大的意识，又忙着工作、没怎么亲手带，对黏人的小脑斧反而有些缺乏母爱。
　　小小脑斧上幼儿园后的第一个元旦联欢会，要求父母一起参加，冯熠为了表示对女儿的重视，特地推迟出差，和阮棠一起去幼儿园。
　　联欢会前一天，老师要求小朋友们各自准备一份新年礼物，用于礼物互换，在游戏中胜出的小朋友可以获得先挑礼物的特权。
　　做游戏前，老师在每个小朋友的身上贴了“五毛”、“一块”的标签，所有小朋友排着队绕圈圈走，老师叫出“一块五”，小朋友们就要算好身上的价钱，抱成一团，总价是一块五的那团可以留下，错误的要离开。
　　这个游戏对于四岁的小朋友来说比较困难，两轮下来，台上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孩子了，小小脑斧遗传了爸爸的优越智商，每次都能第一时间算出来，及时抓住身边的同学，做出正确的判断。
　　发现女儿远比同班同学聪明，并且有很优秀的指挥能力，阮棠骄傲极了，举着手机不断拍照拍视频。
　　“冯熠，我们的宝贝好厉害，刚刚老师说‘两块’的时候，我都没她反应快，她好像一早就记住了每个同学身上的标签是什么，老师说完就能立刻算出来，你教她加减法了吗？”
　　久久没听到回音，阮棠一回头，看到冯熠皱着眉头凝视台上。
　　“你怎么了？”
　　“那个穿黑毛衣的臭小子，已经趁机抱了她三次了。”
　　“……做游戏，抱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还是小孩子呢。”
　　转眼，台上只剩下三个“五毛”小朋友了，老师喊出“一块”后，小小脑斧正准备和身后的小男生熊抱在一起，突然被冲过来的爸爸抱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就宣布抱在一起的两个小男生获胜，获得了优先选礼物的权利。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同学选走了最大的和第二大的礼物，小小脑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坏，最讨厌爸爸！”
　　阮棠很想发朋友圈吐槽，碍着冯总要面子，忍住了，只“科科”了一声：“你现在比我妈还我妈。”
　　“……”
　　对冯熠来说，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比如爱上当年被他赶走的小女生和变成被女儿嫌弃的女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