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今天买到限量款了吗》 作者:微胖界的小巨星   【文案一】:   偷.渡来多伦多的阿呆遇到了一个惯性失眠的冷漠富二代。   嘘,别得罪他,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大魔王   阿呆以为周遡是一个富到流油的二代,在外留学,家庭内部争夺财产缺爱然后失眠……   只是没想到——   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买到OFF-WHITE、Supreme和YEEZY   【文案二】:   158的阿呆仰头看着185的周遡。   周遡:多喝点牛奶,也许还能长高。   阿呆奶声奶气:我妈妈说身高矮点挺好的。找一米七一米八或者一米九都能搭。   周遡嗤笑:你以为自己是白米饭,找谁都能搭。   阿呆急到结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遡弯下腰,视线与阿呆齐平: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阿呆:?   周遡:我对你说的,要多喝牛奶……指的是……算了。   他没有将话说完。   到后来,她穿着他的白衬衫,气息紊乱,脸颊绯红,长发披散,嘴角沾白。   他吻住她,狠狠啃噬。   最后,他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阿呆,你是我的。”   你这一生,只准我将你占.有。   木讷胆怯却很努力生存的偷渡妹X暴躁失眠经营潮牌买手店的偏执病娇富二代   可惜,我遡哥坐拥千万限量潮牌,依旧是个失眠boy   阅读指南:   1. HE,双向救赎。   2.超撩超甜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甜文 时尚流行   主角:阿呆,周遡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Chanel   “叼你老母啊!”   随着“嘭”的一声,行李被房东太太无情的丢在了门外。   阿呆急着上去敲门,“太太,我下个月就能交上房租了,你再缓我一个月,就一个月!”   “缓个屁咧,你去红灯区工作,我这儿不租在红灯区干活的‘小姐’,你还是滚远点,我不让你贴上个月的房租就不错了。”   “不是啊,我不是‘小姐’啊,我只是——”   房东太太不耐烦,“快点走啊,敲什么敲,再敲我call police把你个偷渡客给抓走啊。”   房东太太的这一句话,立马让阿呆闭上了嘴巴。   阿呆是偷渡来多伦多的,在这儿呆了小半年,粤语还讲的不利索。   别人说快了一点,她只能囫囵听懂个大概。   被房东太太赶走后,她只能捡起地上散落的行李,暂时去打工的地方找找出路。   好在前两天刚走了个“小姐”,老板娘指使着阿呆把行李从后门拖到阁楼,“限你三天找到房子啊,这儿都是给我手底下的丫头住的,过两天来新人了你就搬出去。”   阿呆知道老板娘收留自己已经是破例,自己不是她手下来快钱的小姐,也不懂在Ins和脸书上PO艳照,说来说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开背推拿的技师,能让自己今儿不沦落到和流浪汉挤麦当劳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地方什么的自然不挑。   阿呆嘴巴笨,除了会讲几句“Thank you”也说不出什么花来。   好在老板娘没跟她计较,她听见前厅来了人,便不再管阿呆直接掀了帘子下楼去。   阿呆整理了会儿行李,便听见隔壁墙传来木床咯吱咯吱的声音。   多伦多的老House不隔音,没过多久便听见男男女女快活的叫喊声,阿呆虽呆,但是不是个傻子,这几分钟听下来,就面红耳赤,热的额角都出了汗。   晚上阿呆接了笔白人老外的生意,老外体毛重,从脖子往下便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阿呆将按摩的精油抹在客人的背上,不算细嫩的手在厚实的背上死命的揉捏,痛的白人哼哼唧唧了一阵。   最后走的时候大方的给了百分之二十的小费。   只可惜这些小费都落进了老板娘的口袋里,跟阿呆没半毛钱关系。   “你要不要去教会学点英文啊,”住阿呆隔壁的辣妹dy顶着肥硕的两只奶,嘴巴里还叼着烟跟阿呆说道,“教会那边学英文免费哎,你要是过了考试,以后可以去美甲店给人家做美甲,总比天天给人开背来的强吧,赚的也多。”   dy算是阿呆在多伦多认识的为数不多算得上朋友的人了,她比阿呆早几年来,老板娘见她有点姿色便让她干皮肉生意,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不少。   她看着阿呆住在阁楼上,嫌弃的皱了皱眉,“死八婆真的是抠逼到了屁眼门了,这哪里是给人住的地方。”   阿呆胆怯,她捂住dy的嘴巴,生怕她的话被老板娘听见。   “好啦好啦,我过几天找到房子就搬走了,”阿呆打岔,“我也就暂时在这边落个脚而已。”   “也就你好欺负,”dy知道阿呆就是怂,一被人捏住偷渡客的把柄屁都不敢放一个,所以老板娘才敢这么欺负阿呆。   阿呆倒不这么认为,虽然她现在苦了点,但是每个月能攒出不少钱来寄回老家去,老家那边她还有个妹妹,妹妹是个彻彻底底的呆子,每个月还要花不少的医疗费。   因此全家就指望着她每个月寄来的那些钱给妹妹看病。   阿呆虽然被大家都叫阿呆,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傻,她顶多就是反应慢了些,嘴巴笨了些,外加上性子木讷了点,但是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她想要攒够了给妹妹治病的钱后,就回大陆去,到时候可以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每次她这么想的时候,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阿呆第二天就跟人约了看房。   她钱不多,每个月只能付几百块的房租,公寓自然想都别想,只能往偏僻点的House试试运气。   大概是前些日子的霉运用光了,今天居然让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有个老House的地下室在招租,并且只要女的。   她很快跟房东签了合同并且交了押金,房东是个台湾人,条条框框规定的很细,什么时候能洗衣服什么时候要倒垃圾都规定的清清楚楚,连洗衣机和烘干机都要投币使用。   没过两天阿呆就搬了进来。   阿呆今天难得的休息,老板娘给她安排的是明天的早班,她晚上要早点睡,明天还要赶最早一班的公交。   要是错过了就要等至少半小时。   迷迷糊糊间,阿呆是被隔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给吵醒的。   阿呆不敢出去跟人争论,只能捂紧耳朵自我催眠。   只可惜楼上的房客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谁叫阿呆是最晚搬进来住的。   阿呆傻傻的去隔壁的House敲门。   不同于阿呆租的又破又旧的老House,隔壁的房子被彻底翻新过,门口还停了七八辆豪车,整个庭院甚至可以搞野外BBQ。   门被打开。   里面音乐的咆哮声宣泄而出。   “你谁啊,”开门的是个有点壮的白人男生,他看上去high的很。   阿呆用蹩脚的英语问道:“我是隔壁的住户,能不能麻烦你们把音乐声音开小点?”   站在门口的白人男生听了三遍也没听明白阿呆在讲什么鸟语。   他转头冲着屋子里大喊一声:“Dylan——”   “外面有人找——”   里面传来嬉笑与哄闹:“说不定是Dylan的前女友找上门来了。”   “哈哈,是前前女友也说不定啊。”   “她看上去营养不良哎,Dylan难道改口味了?”   里面英语和中文混杂,阿呆虽然英语蹩脚,但是七七八八也听到了个大概。   她涨红了脸,想跟门口的白人男生解释说自己不是那个叫Dylan的前女友。   只可惜,还没等她开口用自己蹩脚的英语讲话,白人男生身后便出现了一个身影。   阿呆的眼里映入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是个亚洲人。   他穿着黑色的潮牌T恤,个子高挑,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俯视着阿呆。   他冷冰冰的看着面前的阿呆,薄唇里吐出淡淡一句中文:“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的小可爱们收藏一下啦~ 第2章 Dior   周遡又失眠了。   失眠像是一头困兽,将他的双眼蒙蔽住,却留下耳朵鼻子与嘴巴。   无论四肢如何疲惫,意识却依旧清醒的可怕。   失眠让他烦的想杀人。   为了失眠,周遡试过各种方法,以前酒精还算是管用,但是到了现在,似乎身体对酒精也产生了抗体。   到头来,只能越喝越兴奋。   无奈之下,他抓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   刚出门便遇上了一阵妖风。   深夜里的多伦多冷的刺骨,周遡缩了缩脖子,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   接着走到车库随便挑了辆跑车开出了门。   他很少来红灯区,今天是个例外。   饶是例外,他在这片也有熟人。   以前赵柯带他来过这片区开过背做过推拿,这里的妈妈桑见着赵柯就两眼放光,走的时候还倚着门让赵柯以后多来光顾光顾。   因此当妈妈桑看见周遡的时候,嘴角直拢不住笑,“哎呀,Dylan你好久不来了,怎么,这次没和小柯一起来?”说着还探出头看了看周遡的身后。   结果空空如也。   没捞着赵柯这个大款,妈妈桑难免失望。   周遡懒得和妈妈桑寒暄,他半张脸挡在高高的外套领子后面,神情冷淡的说道:“找个人帮我按个背。”   “要个话少的。”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周遡趴在柔软的床上,他身下就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裸露着上半身,黑色卫衣脱了被他随意的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室内的暖气打的很足,多伦多就是这样,不论春夏秋冬,是冷还是热,室内的空调都二十四小时不歇。   没过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   进来的女人穿着清凉,低领的紧身T恤,下面是半截热裤,膀子上纹着纹身,周遡没心思打探,因为室内的暖气打的太高,让他瞌睡的很,脑袋也不怎么运转了。   妈妈桑还算给力,找来的人的确话少,除了基本的对话,就没多说过一个字。   但是模模糊糊间,周遡只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他的后背慢慢的游移,带着薰衣草精油的香。   只可惜。   周遡捏紧了女人不安分的手掌,嘴里冷冷的蹦出一个字,“滚。”   再进来的人是妈妈桑领进来的。   妈妈桑知道先前的技师眼拙,得罪了人,于是赶忙过来道歉。   周遡懒得应承,只埋着脸,似睡未睡。   于是妈妈桑直接将人领到他跟前,再三保证这次的是个不但话少还手脚老实的技师。   周遡半信半疑。   不过这背按的倒是还挺舒服。   不知道是背后人的手太过细嫩还是入行不久,没捏多久,周遡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细嫩的小手混着房间的热气还有薰衣草的味道,倒是让他感觉出了睡意。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周遡直接去前台结了账,他问妈妈桑道:“你这儿的技师出台么?”   妈妈桑略诧异,她迟疑了会儿后说道:“我们家的姑娘出台,但是那位技师只做推拿,不出台,你要是想要包出台的话,我再给你找其他的呀。”   周遡不耐烦,他知道这儿的妈妈桑就是喜欢想歪,“我说出台是door-to-door service(上门、服务)做massage(按摩)。”   “哦哦,door-to-door啊,可以啊,”妈妈桑一听就喜笑颜开了,“没问题啊,您留个地址到时候call我啊。”   周遡龙飞凤舞在纸上写下地址。   “您住bayview那边哦,那边好啊富人区,”妈妈桑眼尖,一下就看穿周遡家在的区域,“湛山精舍那座庙也办在那儿,说是多伦多龙脉就埋在那儿呢。”   妈妈桑见人说人话的功力是愈发的高了。   周遡扯了扯嘴角,没搭话。   等走出来,天已经大亮,他站在街转角处点了根烟,旁边站了个洋鬼问他借火。   周遡凑近一闻就知道这洋鬼抽大麻。   周遡没说什么,照旧递去了火。   作为回报,洋鬼问他要不要来根口香糖。   他摇了摇头。   “中国留学生?”洋鬼问他。   “local(本地人),”周遡嘬了口烟。   “那还不试试?”洋鬼挥了挥手上的口香糖。   其实里面参了大麻。   “抽不惯,”周遡说,“味儿太冲。”   洋鬼嬉笑,“抽久了就习惯了,来点儿?”   周遡还是摇头。   抽烟的空档,周遡和洋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远远处,他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上等车。   让周遡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前两天来他家敲门的那位。   那天他打开门,门口站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   从屋里他就听见她蹩脚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于是想也没想的,从屋里出来。   他低着头问她,“有事?”   面前的女生涨红了脸半句也憋不出个屁来。   “嫌吵?”周遡大概是想到了她来的缘由,只因她穿着还印着棕色小熊的粉色睡衣。   女生连连点头。   于是他冲着屋内的赵柯喊了声,屋里面的音量顿时就小了许多。   她万分感谢,还朝他鞠了躬。   看起来跟个小傻子似的。   那天的事儿不过是晚上party的一个插曲,周遡根本不当回事儿。   转脸就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现在,嘴里叼着烟的周遡下意识的眯起了眼,他看着她那怂样儿,心里百无聊赖的想着:这个点儿,这幅样子从这种地方出来,怕是没几个正经的姑娘。   只是……究竟谁那么重口味,见着瘦不拉几的高中生能下得去嘴?   也不怕硌得慌。 第3章 Lavin   阿呆对着面前的周遡发着呆。   他睡了,还挺沉,微微的鼾声均匀而绵长,阿呆就坐在他的对面,痴痴的看着他。   像一尊静默的雕塑。   真好看呐,阿呆在心里胡乱的想着,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的侧脸却比她在大陆念的学校里面遇见的校草都帅。   他的五官是那么立体,挺立的鼻子,睫毛纤长,只是落在眼下的,是一片青黑。   很累么,她在心里念着,忍不住的,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描绘他的轮廓。   接着又胆怯的收了回去。   他看起来不好惹,阿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知道。   他冷着眼,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时候,便会让她不自觉的向后退缩一步。   但是他的声音却出奇的好听。   浑厚而低哑。   让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等到他走了之后,妈妈桑叫她出来。   “哎呀我说我的小呆呆啊,你真是走运,”妈妈桑笑开了花,显然刚刚离开的周遡付了一笔丰硕的小费,“简直就是我的招财猫。”   阿呆木讷,被妈妈桑这一顿夸,她二丈摸不着头脑。   妈妈桑告诉她,“明天晚上去纸条上的这个地址,别人叫了door-to-door service,我时薪算你一倍半,你到时候按点去,来回的公交费我给你报销。”   其实阿呆是想拒绝的,但是禁不住一倍半时薪的诱惑。   现在她的时薪还不到多伦多最低的工资标准14加币,若是能拿一倍半的工资……   那说不定可以攒一攒钱,到时候给妹妹买个行走辅助器。   住在楼上的辣妹dy冷眼旁观,楼下的动静她听个一清二楚。   因此等到阿呆上了楼,她开了门,“那个八婆让你去你就去啊,”她倚靠在门边,穿着松垮的衣衫。   大腿上的肉白花花的一片。   阿呆被问愣住了,“怎、怎么了?”   “八婆是让你给人送上门去哇,你个死呆鹅,”辣妹dy恨铁不成钢,“能叫这种door-to-door service的有几个好货,小心是得艾滋病的烂鬼。”   阿呆第一反应是否认,“我、我就是去做按摩的,我、我不做那种、那种……”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嗫嚅起来。   只因面前的人,便是干着这样的皮肉行当。   dy倒觉得没什么,她知道阿呆打从心里就抵触出来做小姐,倒也不是看不起她的意思,只因为她有自己的底线。   只是在多伦多这个地儿,卖yin合法,吸毒无罪,只要你不杀人不犯法,这儿就是天堂。   却也养活了她们这一群命已经烂到地里去的人。   “那你好自为之咯,”dy知道自己多说也只是浪费口水,她转身,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阿呆摸了摸鼻尖,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脚尖。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   多伦多的冬天从每年落了枫叶后开始,一来就是小半年。   外加上今年冬天还格外的冷,还没到十二月呢,便已经接二连三下过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雪。   阿呆不敢耽搁时间,她拿出手机查找地址。   只是根据谷歌地图的显示,要她上门服务的地点距离自己不过一百米。   就在她家的附近。   不过想来也是,她租住的House隔街就是整个多伦多有名的富人区,听人说,多伦多的龙脉就藏在这儿呢。   只是隔了一条街,她住的地方就未免太过寒酸。   仿佛就是个贫民窟。   阿呆租的这间老House毛病多的数不过来,冬天里尤为难捱。   有一次洗澡洗了一半便从热水直接变成了冷水,阿呆顶着满头的泡沫,裹在浴巾里瑟瑟发抖。   过了好久水温才转热。   只是隔天阿呆便感冒了。   这还不算最难受的,等到了冬日里,阿呆租的地下室如同冰窖。   阿呆无法,叫了房东两次来修,他也只装聋作哑。   最后阿呆只能咬咬牙,去买了个二手的暖气机回来烤火。   出门的时候阿呆刚和家里人通了电话。   电话里妹妹哼哼唧唧依旧话也说不清楚,阿呆和她比了半天手势,妹妹也依旧嘴角歪斜。   好在妈妈跟阿呆报了声平安。   也算是让阿呆放了心。   跟着手机上的地图走了半天,阿呆才发现原来这地儿是她之前敲过门的屋子。   她按响门铃,竟心里生出了隐约的期待。   门被打开的刹那,阿呆便看见穿着黑色短T恤,头发湿漉漉,身上还带着热腾腾水汽的周遡。   他的好看,一下次就击中了阿呆的心脏。   阿呆仿佛能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声。 第4章 Gucci   周遡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喂,到点了,可以滚了。”他对赵柯说道。   赵柯恋恋不舍的从电视屏幕上转移视线,“晚上我就住这儿。”   不过过了两秒,“还是你晚上需要运动不方便啊,要是不方便我就走。”   说着还扔了手上的switch手柄。   “对,不方便,”周遡套上裤衩下去开门,“车钥匙在鞋柜上,赶紧滚。”   说着边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打开门便看见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阿呆。   像是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的金毛。   “我们家今晚上没开party,”周遡挑眉,“没制造噪音,不扰民吧?”   阿呆傻傻的摇头,鼻尖被冻得通红,“不,不是扰民,我,我是来做上门服务的……”   说着还吸了吸快要被冻掉的鼻涕。   原来她就是那天给他做按摩的技师。   周遡侧了身让她进门。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扑面而来的暖意让阿呆笨拙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了,她掏出手机,和周遡确认地址。   周遡没什么耐心,他直接扔了双拖鞋给她,让她上楼。   阿呆踩进软绒绒的地毯里,摸着光滑的实木楼梯扶手,心里咋舌,原来有钱人住的地儿这么气派。   跟宾馆似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多攒点钱在老家买一套大点的公寓给妹妹和妈妈住。   周遡上楼后,见赵柯还没走,便不客气的伸脚踹了踹他,“怎么还没走。”   赵柯掉头,“不走了啊,看晚上是什么妹子被你带回来做运动。”   “这个……”赵柯打量阿呆,“看起来成年了没啊。”   “ID查一下。”加拿大成年19岁。   过了19岁才能喝酒抽烟泡吧。   被他这么一说,阿呆急红了脸。   她虽然脑袋慢半拍,但是赵柯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于是她赶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个……我、我来做按摩了……”   周遡见她急的舌头开始打结的样子,嗤笑出声。   “赵柯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哪些黄色肥料,赶紧给我倒干净。”   “没办法呐,跟遡哥后面混久了,这脑袋里装的要么是色情小广告,要么是情欲小段子,就没地儿装些正经的事儿。”   赵柯平日里就喜欢拿周遡打趣,人前人后的,不亦乐乎。   听赵柯这么说,阿呆不自觉的多看了周遡两眼。   仿佛想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别人口中的那样不正经。   只可惜周遡一脸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周遡没理赵柯。   他二话不说,当着阿呆的面脱了上半身的黑色T恤,露出精壮的腰腹。   “过来按背。”   说着便躺在了床上。   阿呆从笨重的包里拿出一堆按摩用的精油,还有毛巾,甚至还有准备好的蜡烛与烧杯。   站在边上的赵柯难免多看了几眼。   看样子还挺那么一回事儿的。   “唉,到时候给我也按按背啊,”赵柯嬉笑,“遡哥,你也不怕人给你按着按着,你就起了反应。”   边说着,赵柯还转脸问阿呆,“小姐,你这儿有咩有准备了灭火器,随时给灭火吗?”   阿呆满脸懵,没作声。   周遡乜了他一眼,“对未成年你也有反应?”这不是人渣么。   阿呆听到他这么说,嗫嚅道:“我、我成年了的……”   赵柯立马笑喷了,周遡也忍不住微微的扬起嘴角。   “呆子,”周遡笑骂。   赵柯还是走了,走之前他对周遡说道:“遡哥,明儿下午在downtown(市中心)的游行别忘了啊。”   “知道了,”趴在床上的周遡闷闷的应了声。   阿呆也知道明天的事儿,“是……庆祝猛龙夺冠的parade(游行)吗?”她轻声问道。   多伦多猛龙前两天夺了本季度的NBA冠军,全城的人都知道,政府还特地为此举办了庆祝游行。   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嗯,”周遡应她,“你居然知道多伦多猛龙?”   阿呆点点头,“夺冠的那天晚上我就在air ada tre(加拿大航空中心)门外,我亲耳听见他们夺冠的。”   她可以想象,场内的比赛是多么激烈。   那天晚上周遡也在,不过他坐在内场里看比赛,赛事激烈,等到猛龙赢的那一刻,全城的人都沸腾了,喊得全是“We the North”的口号。   北境之王,终于夺冠了。   “你在外面干嘛,”可能是说起猛龙,周遡便随口与她多闲聊了几句。   “帮老板看着热狗摊,顺便还能卖点爆米花。”   热狗平日里卖两块,趁着比赛,他们卖到了四块,爆米花更是贵到十块钱一桶。   那个点的钱赚的可快了,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帮人看摊子的。   赚到死也只能拿固定时薪。   “啧,很缺钱?”周遡难得睁眼,看了阿呆两眼,接着又闭了回去。   嗯,看样子是挺缺钱的。   “缺啊,家里还等着寄钱回去。”妹妹需要钱治病,妈妈需要钱攒着买房。   “你偷渡来的啊?”   “没、没有……”阿呆想也不想的否认。   阿呆手上的动作不停,她的手虽小但还算有力,游移在他的背上,混着精油的香,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   “说实话,偷渡客?”周遡不甘心,接着问。   “真不是。”阿呆手上的动作缓了缓。   “不说实话我叫警察啊,”周遡恐吓她。   阿呆气得小胸脯直喘着气,“真没有!”她难免气急败坏。   阿呆再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偷渡来的加拿大。   只是却不懂,自己的情绪早已泄露了她的身份。   周遡看着她脸都涨红了,坏笑了一下,便没再吱声。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暖气吹送的噪音,和墙上挂钟的滴答。   过了许久,久到阿呆给他按摩的十指已经酸涩到胀痛,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等我睡着了你就可以走了。”   “走之前记得把门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草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麻车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Louis Vuitton   “遡哥,你瞧我刚刚看见谁了,”赵柯没个正形,痞痞的问道。   “谁?”周遡站在避风的角落,背过人群去点烟。   香烟入嘴,深吸一口,舒缓了神经。   “那天晚上在你家遇到的按摩妹啊,”赵柯来了劲,“没想到她身兼数职,还卖热狗,现在是热狗妹哦。”   说着还拿出刚买的热狗,用锡纸包裹着。   只是这话刚出,赵柯似乎想起了什么,周围的人反应了一秒,也跟着嬉笑开来。   话题不可描述。   周遡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那天晚上我走之后有发生什么吗,”赵柯不死心,“没打扰我们遡哥干正事儿吧。”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说着还拿起刚刚从阿呆的摊位上买来的热狗,撕开包装吃了两口。   “滚犊子去,”周遡拧了拧烟头,“傻逼。”   满脑子黄色废料。   游行的队伍从中午就开始壮大,周遡早上起迟了,来的时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不过不得不说,昨天晚上那傻妞还真是听话。   让她关门,她还真给他关了门,不但关了门,连带着家里犄角旮旯里开的灯也给关了。   直接导致今天早上他睡过了钟数。   不过倒是一夜好梦。   周遡看着面前的赵柯在他跟前吃的正香,他用脚尖踢了踢他,问:“哪儿买的?指个地儿。”   赵柯抹了把嘴,给他指了个人流逆行的方向,周遡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决定还是走一遭。   赵柯直接会意错了,他看着周遡的背影,喃喃道:“这按摩妹看来是有两把刷子,”不然怎么勾的周遡又去见她。   周遡走了半天才找到阿呆的摊位。   她带着顶红帽子,穿着黄色的文化衫,亮眼的很。   却也很土鳖。   她人实在太矮,站在热狗摊子里,直接跟丢进了海里的沙子,见不着人。   因此周遡在人群里摸了半天才找到她。   “hot dog两块,Burger(汉堡)五块,bo(套餐)再加两块。”   阿呆站在炭烤的炉子边,头也不抬,见有客人直接给客人指牌子。   而手上煎牛肉饼和热狗的动作却不停。   “bo里都有什么,”周遡问她。   “送frech fries(薯条)和soft drinks(软饮),”阿呆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抬头。   却看见周遡吊儿郎当两手插袋的看着她。   眼神深邃的犹如一汪吸人的海。   阿呆傻住,她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看见他。   特别是自己还穿着这么邋遢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却看见手上还沾着脏兮兮的油污。   “那给我来一份hot dog的bo吧,”周遡伸手拿钱包。   “我们只收cash(现金),”阿呆说,“不收debit(借记卡)和credit card(信用卡)。”   只因阿呆看见周遡准备从钱包里抽卡。   他的钱包也好看,跟他的人一样。   阿呆看着周遡钱包上的两只黄眼睛,难免多看了两眼。   阿呆不懂名牌,但是懂好看与不好看。   那两只黄眼睛,阿呆认为是好看的,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北方老家总是在筒子楼里遇见的布偶猫。   也有两只澄黄色的琉璃眼。   “给,”周遡递出去一张五块的现金。   阿呆下意识的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只可惜,油污太重,怎么擦却还是沾着肉腥味。   她递过去一个零钱筒。   “扔这里吧,”她对周遡说,“找的钱也在这里。”   零钱罐算不上大,但是硬币却有一箩筐。   大多数都是25 ts(25分)。   只是周遡却皱起了眉。   零钱筒的外围沾了很多的油渍,甚至连外围都已经变了形。   “不用找了,”他把手上的五块钱纸币扔进零钱筒。   连动手碰零钱筒的欲望都没有。   阿呆舔舔唇,她轻声说了声谢谢。   接着又认认真真的对着炭烤的炉子慢慢煎着肉肠。   “每天都来这儿?”周遡站在摊位的边上,抖了根烟出来抽。   只是摸遍了浑身上下,都没找着打火机。   周遡轻蹙起了眉。   烟瘾像是硌在身上的虱子,若是不抽,就浑身泛痒。   “嗯,”阿呆回答,只是想了两下,她又摇头,“其实看老板,每周要排班的。”   阿呆念着老板对她的好,因为老板总是尽量把她的班排在白日里,晚上有另外一个人来跟她倒班,那人叫Jacky。   是来多伦多college读艺术的一个南方小哥。   他们算是关系还不错。   有时候阿呆会在交接班的时候多留一会儿,Jacky会给她说说他在college遇到的奇葩事儿。   有关于老师的,也有关于同学的,甚至连紧张的考试,Jacky都要和阿呆抱怨上一通。   说的阿呆总是满脸的羡慕。   她也好想上学,也想背着书包去上课,最想的是,能够念书,多学点知识。   可惜她要挣钱。   挣很多很多的钱。   周遡决定妥协。   “借个火,”周遡走近热狗摊。   他长手长脚,将指尖的烟靠近炭火的火苗,也靠近了正在炭火旁边烤着肉的阿呆。   他的手越过阿呆的膀子,直接靠近炭火边,点燃了指尖的烟。   阿呆在周遡靠近的那一秒,便身体僵住。   像是受了惊的含羞草,恨不得将自己包裹住。   他身上有杜松的味道。   还有淡淡袅袅的烟味。   阿呆晃了神。   “谢了,”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周遡便又回到了原位。   仿佛刚刚的亲密不过是阿呆幻想中的一场梦。   热狗煎熟了。   “要ketchup(番茄酱)和mustard(芥末酱)吗?”   “嗯。”   阿呆动作熟练的给他淋上黄色和红色的酱汁。   “pickles(酸黄瓜)要吗?”   周遡皱眉。   “那lettuce(生菜)呢?”   “来点吧,”周遡没拒绝。   阿呆用锡纸给他包住热腾腾的热狗。   接着拿纸盒装薯条。   “要喝哪种?”阿呆指了指货架上的软饮。   “冰可乐,”周遡想也没想。   “要Coke(可口可乐)还是Pepsi(百事可乐)?”   阿呆钻进货车底下的柜子里给周遡拿可乐。   “Coke,”周遡挑起盒子里的一根薯条。   阿呆在货车下面的柜子里找了半天。   到底被Jacky放哪里了啊,阿呆看着自己找了半天翻出来的依旧是Pepsi。   没忍住的嘟起了嘴。   周遡看着她傻傻的忙碌样子,唇角微微翘起。   呆子。   阿呆敲了敲柜子门,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Coke。   她高兴的抬头。   下一秒,却被身后的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的按住,无从反抗。   “躲着,别出声,”周遡低沉的嗓音在阿呆的耳畔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Flora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Celine   他靠她好近,像是整个人将她搂在怀里一般。   身上的杜松混着烟味惹得她目眩神晕。   也许只是蹲久了血液循环不畅。   她沾着油渍的手紧紧地拽住周遡黑T的衣角。   “gun shots(枪击),”周遡与她一起蹲在摊子后面。   而射击的声音仿佛是擦着他们的耳膜过去的。   人群中一片混乱。   “看到街角的starbucks(星巴克)没有,”周遡指给她方向,“我数到三,你就冲着那边跑过去。”   阿呆看到距离自己不过两百米的星爸爸,她问他,“那你呢?”   “我在你身后。”   有他陪她,阿呆放了心。   不过……“你等我一下。”阿呆突然出声。   “你要干嘛……”   还没等周遡话说完,阿呆便飞快的起身,又快速的蹲下。   手里是刚刚放着零钱的罐子,外壳还变了形。   周遡瞟了一眼,里面的钢镚加起来连着纸币不超过一百块。   就为了这一百块钱,面前的傻子甘愿冒着随时被别人爆头的危险。   阿呆小心翼翼的将罐子里的零钱连同纸币收进口袋。   周遡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角。   却也没说什么。   等到密集的枪声便小,周遡拉着陈沫飞速的跑进距离他们并不远的星巴里。   星巴克里,阿呆傻傻的看着周遡。   刚刚,他的手握住她的,很紧,也很用力。   他的手干燥而厚实,她把手放在里面,感觉很安心。   只可惜。   “马上警察就会来,”周遡警惕,随时看着玻璃外的情况。   暴徒依旧猖獗,整条街仿佛人间炼狱。   听到这里,阿呆心一颤。   她的身份,注定不能遇到警察。   她的眼眸看向周遡,眼底带着些哀求。   “外面这个鬼样,你怎么走?”周遡嘲道,“还真不想要命了?”   阿呆沉默。   之后的半个小时,阿呆的心仿佛被万千的蚂蚁在啃食。   焦躁与不安,撕扯着阿呆脆弱的神经。   似乎相比较被人射杀,她更害怕被警察当街逮住。   跟每一个偷渡过来的人一样,她不想被遣返。   直到街上的警笛鸣起。   阿呆的身子僵硬住了,仿佛被人点了穴。   倒是周遡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撑着下颚。   看着外面的人群混乱。   “Dylan……”迫不得已,阿呆开口求他。   周遡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傻子。   “你叫什么,”周遡看上去心情不错,丝毫没有因为今天的枪击案影响到心情。   “阿呆。”   “真名。”   “阿呆。”   “啧,那没法帮了。”   “杨若黛,”没办法,阿呆只能爆了自己的真名。   “……还是叫阿呆好了。”   其实……阿呆刚来也是有英文名的。   是当时辣妹dy的条仔给取的,叫Debby(黛比)。   听上去跟呆逼一样。   妈妈桑在的老House里也有不少跟她一样的大陆仔,听到Debby这个名字后总拿来说笑。   后来大家叫着叫着就成了阿呆。   “那……你叫什么,”阿呆觉得既然你问了我名字,那自然要有来有往。   “Dylan,你不是说了。”   那是第一天阿呆去他家敲门的时候,老外叫的英文名。   “我是说中文名。”   “周遡。”   “周……遡?哪个遡?”阿呆犯糊。   “遡流徂源的遡。”   “……哦。”阿呆乖乖闭上了嘴。   她连“遡流徂源”这四个字都不会写。   大概是猜到她闭上嘴的原因:“文盲,”周遡笑她,“遡流徂源”都不认识。   “那你写给我看?”说不定她能认得。   “……”这次轮到周遡闭了嘴。   “走吧,”外面的动静变小了,大概警察应该已经稳住了场子。   阿呆拿着包乖乖的跟在周遡身后。   周遡没走正门,而是问了星爸爸里的员工,直接走了后面的员工通道,进去之后没多久就穿到了停车场。   饶是阿呆反应慢半拍,也知道周遡之前待在星巴克里不走,是纯属逗她玩的。   却害的她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等上了周遡的车,阿呆给老板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周遡听着阿呆蹩脚的英语,和连续不断的“Sorry、Thank you”,他勾了勾唇角从口袋里拿出根烟点燃。   难得这年头还真有老板愿意做烂好人收下她这颗大白菜的。   等到阿呆挂完电话,她重重的舒了口气。   资本主义就是剥削人,她在电话里跟老板讲了好久,才算是把今天的工钱给要到。   因为日子已经快要到月底了,而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还有公交卡,样样要钱。   而每个月给家里打钱的日子也临近了。   看来只能让妈妈桑给她加点钟数,多服务点客人了。   等到阿呆下车。   “你晚上来我家找我做massage,我直接给你cash,”周遡语气淡漠的对阿呆说道。   略过妈妈桑那道中间人的抽佣,阿呆可以拿到全部。   这也是她第一次自己接活。   阿呆开门的手缓了缓。   “谢谢,”临走的时候,她对周遡说道,“周遡,你是个好人。”   说完便飞快的下车。   只留给周遡一个晃荡马尾的背影。   “嘁,”周遡不屑的笑出了声。   接着点燃了烟。   好人?   这词儿听来真是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下啦~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麻车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Fendi   晚上。   阿呆急匆匆的扒拉两口饭后,就抓着包赶去周遡家。   下午妈妈桑给她去了电话,电话里阿呆问妈妈桑加钟数的事儿,妈妈桑有点为难。   “我说你个傻女,出来接点客咯来钱很快的,”显然妈妈桑没有放弃游说阿呆的想法,“妈咪肯定给你介绍体面的客人咩,那些洋鬼你不愿意妈咪不会为难你的吖。”   阿呆不吭声。   她咬着指甲,把指甲盖咬到肉都破了,她也就伸出舌尖舔了舔。   铁腥味的血在嘴巴里化开。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复的妈妈桑显然不耐烦了,“死痴线,你想好再跟我说话。”   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阿呆环着身子坐在凳子上,抱着手机不吭声。   也许……真的要抽出点时间去教会学点英文了。   --   “吃饭了没,”周遡给阿呆开门。   晚上一群人来他家开Party吃火锅,现在到了点人走了,留了一地狼藉没有收拾。   周遡翻着手机准备找保洁上门。   “吃过了,”阿呆熟练的从鞋柜上拿了拖鞋出来穿,“抱歉,今天教会有唱诗班的活动,就来晚了。”   最近阿呆一有空就去教会学英文。   教会福利好,有时候会提供吃食,piazza饺子面条一类,也算是省了她的饭钱。   周遡懒懒的搭腔。   这呆子居然被人哄去了教会。   这些日子,冬天厚重的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虽然路边的枫树还是光秃秃的,但是至少加拿大鹅已经飞了回来。   路上还有不少鹅粪。   每次阿呆走在路上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开。   “你要找保洁呀?”阿呆问他。   周遡拨电话的手稍稍一顿。   “我可以帮你打扫,”阿呆顿了顿,“现在就可以。”   手机那段的电话已经被拨通。   “Hello?This is North York ning pany……”印度阿三带着咖喱味的英语从电话那头传来。   却被周遡随手给掐断。   “那你打扫吧,”周遡没多说话,径直上了楼。   阿呆挽起袖子,望着满屋子的狼藉。   楼上传来周遡不知和谁在通话的声音。   没过多久。   “我出去一下,”周遡拿了件黑色的皮外套准备出门,“打扫好了你就先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几点回来。   “那massage……”阿呆望向他。   “你明天晚上再来,”周遡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开了车库的电动门。   --   酒吧里人声鼎沸。   “ID please,”站在门口的保安拦住周遡。   周遡摸遍了浑身,才想起自己的驾照丢在了车的储物柜里。   只能又回到车上去拿。   却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淋了雨。   周遡暗骂赵柯是个傻逼。   出来泡妞都不带钱,真以为自己刷脸能过。   周遡本来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的,但是架不住赵柯的软磨硬泡。   电话里,赵柯说:“遡哥,来嘛,今天来的女都很靓,super hot,波超大,不来可惜了。”   周遡兴趣缺缺,“那你多玩玩。”   “你赶紧来咯,今天大龙也在,那个死人居然勾搭上你前女友Tiffany,真是胆子大。”   “没兴趣,”Tiffany是他第几任女友他早忘了。   赵柯只得说了实话:“遡哥,我wallet(钱包)忘家里了,你来救个急撒。”   果然之前的话不过是障眼法。   等到周遡进来了酒吧包间,赵柯勾着他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一口:“还是我遡哥好,救人水火。”   周遡淡淡的瞄了眼桌子上开的酒瓶,心里也知道今儿若是他不来,赵柯怕是卖肉也抵不上酒水费。   周遡进来的时候淋了雨,感觉身上湿漉漉的。   就在这时,一只细嫩的手递来一条白色的毛巾,“擦一擦,”女声里带着嗲。   周遡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   接着脱掉有点湿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T。   “我看Tiffany一直往你这儿看呢,哥,”赵柯鸡贼,屋子里男男女女的心思他马的最清楚,“怕是对你余情未了。”   大抵周遡就有这样的魅力,前女友对他总是不死心,明明提出分手的是她们,想要回头找他的还是她们。   真当他这个回头草没了脾气。   旁边有个Tiffany虎视眈眈,这边又来了个Naomi。   周遡刚好嘴里叼着烟。   他没想抽,只是想叼在嘴里过点瘾。   Naomi却给他点燃了打火机。   赵柯眼神好,他刻意的避开了两人,扎堆坐到了另外一边热闹去了。   Naomi早就听闻过周遡的名,今天晚上遇见,传闻不虚。   也正好动了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她故意靠近周遡去给他点烟,周遡没说什么,倒也任她去了。   只是斜对面的Tiffany怕是恨不得把她的手给剁了。   “她在看我们呢,”Naomi不怀好意的对着周遡的耳朵吹气,“前女友?”   看那样子怕是想要把她给撕了。   周遡指尖叼着烟,他头也不抬。   他舔了口虎口,接着撒上盐,就着酒杯里的冰块把刚倒好的Tequila喝完,随后挑起桌子上切好的lime(青柠)送入嘴里。   而Naomi适时的给他倒了杯Tonic water(奎宁水)。   “算是吧,”周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包间里明眼人都懂了,便也没人再跳出来勾搭周遡。   Naomi挑衅的冲着Tiffany扬了扬下巴,气得Tiffany连灌了好几杯Gin。   却也无可奈何。   桌子下,Naomi的腿也不安分。   她脱了高跟鞋,脚趾仿佛带着电,在他的小腿上磨蹭,撩起一节裤管,恨不得自己化身为蛇钻进去。   周遡按住她的腿。   “这么着急?”他勾着唇,语气调调听的人心痒痒的。   “你不着急?”Naomi瞄了眼他的裤子那儿。   可惜灯光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她便打算用手去感受一下。   “没你急,”周遡圈住她的手,美女的手保养的很好,一摸全是滑腻。   --   阿呆窝在真皮的沙发里打着哈欠。   周遡家里的暖气打的足足的,人不在也不关。   电视里放着的是布拉德皮特演的《七宗罪》。   那时候的皮特还很年轻,每一个眼神里都是戏。   再配上上个世纪90年代的电影画质,阿呆也能听懂里面对白的七八分。   做完整栋房子保洁的阿呆累得腰酸背疼,不过她还不敢走,想着周遡这厮半夜回来的时候会失眠,她若是现在留下,等人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再赚一份按摩钱。   于是等着等着,电影也来到了尾声。   在电影的结尾,空旷的野地里,穿着皮夹克的皮特举着枪。   眼里噙着泪。   最后他还是扣响了扳机。   他输了,完满了Wrath(愤怒)之罪。   门被打开。   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并没有察觉窝在沙发上的阿呆。   痴缠声窸窣作响,衣服脱了一地。   “灯的开关在哪里?”女声问。   “嗯?现在还有心情问灯?”   是周遡吊儿郎当的声音。   听到对话的阿呆主动开了墙上的开关。   瞬间客厅灯光大亮。   周遡下意识的遮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周遡:裤子都脱了却发现自己成了AV男猪脚(。 第8章 Jimmy Choo   阿呆看见衣衫不整的两人。   一个光着上身,一个只穿了黑色BRA。   尴尬的她下意识的想要再次关灯。   “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遡松开了Naomi,也没捡地上的衣服,直接光着膀子走到沙发边上大喇喇的坐下。   接着懒洋洋的点上根烟。   “你就把我晾在这儿?”Naomi出声,静谧的夜里,有点刺耳。   周遡蹙了起眉。   “你要想走桌上有车钥匙,”被人打断后,周遡显得性致缺缺,“当然你要想睡下,楼上多的是房间。”   说着还指了指天花板。   阿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火辣辣的。   “我……我这就走,”显然她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是多余,“对不起。”   说完便准备拿起一旁的包转身离开。   “不用,”周遡将打火机随意的扔在玻璃的茶几上,“过来帮我开背。”   说着捏了捏紧皱的眉心,眼下是一片青乌。   站在一边的Naomi快被气疯了,本来是想借着今天晚上的机会好好爽一把,听人传说周遡技术好,弄得她心痒痒的。   哪知道这都只差临门一脚了,却被人半路截胡。   让她如何甘心。   因此最后走的时候,门被摔的震天响。   阿呆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   --   “对、对不起……”   似乎除了这句话,手里拿着包的阿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遡懒得搭腔,只是对着她肆无忌惮的吐了个烟圈。   呛得阿呆咳嗽了好几下。   阿呆傻不拉几的样子却像是戳中了周遡的笑点,他沉着嗓子笑了几声。   傻帽。   “过来,”他说。   阿呆乖乖的跟着他上楼。   周遡躺下,臂膀上的纹身若影若现。   阿呆在他的背上倒上精油,再缓缓地揉搓。   过了许久。   “食饭了没。”他问。   “吃了。”   “没吃饱?”   “呃?”阿呆不解。   “用点力。”   他的声音很冷,慵懒里透着漫不经心,阿呆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恍神,手中无力。   她只能傻傻的又说声对不起。   --   这些日子阿呆都没接到周遡给她的电话让她去开背推拿。   只因最近周遡实在忙的很。   他又在多伦多开了一家买手店,在quee那区,专卖潮牌和限量。   新店开业,难免要飞好多趟LA和巴黎去买货,一来二去睡眠跟着不足,戾气也愈发沉重。   店里很少有人敢来触他霉头。   周遡出门抽烟,外面春寒料峭,他只穿了件黑T,脖子上带着条e Hearts的项链,手腕上绑着条BOTTEGA VEA的黑色皮手链,站在门口的避风处点了根烟。   赵柯开着他的i8停在了周遡的店门口,声音轰隆隆的,惹得街上的行人侧目。   还有黑人冲着赵柯吹口哨。   骚包。   周遡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看着。   “停后面去,”周遡指了指身后,“马上停路边又要贴条。”   显然周遡不止一次被贴过罚单了。   一张罚单两百五十刀,对于周遡而言,钱是小事,就是总要折腾去法庭上起诉,一来一回颇浪费时间。   他宁愿走几步路,也不想在这些琐碎的事儿上浪费。   “艹,停后面也太操蛋了吧,”赵柯裹了裹身上HBA的黑色外套,“这大冬天的怎么办,一路溜冰溜过来啊。”   多伦多冬天的雪很厚,踩下去鞋子都可以拔掉了,还好这片区有人铲雪,但是行人道还是很滑。   赵柯说着又习惯性的问周遡要了根烟点上。   “就你事儿多,”周遡乜了眼赵柯,语气不善,“让你把车停后面去你哪儿来这么多话。”   赵柯摸鼻,看样子,今儿周遡的脾气怕是不好。   于是只能乖乖的把车停停车场去了。   等熄了烟,周遡回到店里,身上的手机响了。   这年头,大家要么用Wechat(微信),要么用p,能知道周遡电话号码还打来电话的人,真的是寥寥无几。   除了……周遡的眼神冷了冷。   赵柯进来的时候,没找着人,晃了一圈后才发现周遡站在更衣间里压低了声音打电话。   “……是么,当年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想回来就是不想回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听到后面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而周遡的语气却越发的不耐烦。   最后,赵柯隐约听见“死了”,“别来烦我”之类的话,他屏息没说话,倒是周遡打开了更衣间的门。   “有事?”挂完电话后的周遡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只有赵柯知道,现在的周遡怕是在火山口的边缘,稍稍一触碰,便有可能火山喷发。   赵柯嘿嘿一笑,“遡哥,消消气,多大点儿的事。”   赵柯是知道周遡的事儿的,他作为弟兄也只能劝慰几句,“晚上咱们弟兄几个喝几杯,到时候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   “滚犊子去,”周遡不理会,“说吧,来我这什么事儿,非要麻烦你跑一趟。”   “嘿嘿,遡哥,还是你懂我,”跟在周遡身后的赵柯嬉笑道,“求遡哥帮我买个东西。”   “送女人的?”周遡眼也不抬,“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为了哄新交到的女友开心,赵柯腆着脸求周遡帮忙。   “很难买,”周遡听了之后毫不客气的对赵柯说道,“现在订太晚了,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来我这儿的客户要订这箱子的怕是排成长龙。”   RIMOWA x Off-White透明行李箱刚出就大火,当初周遡是在消息还没出来的时候就订下了一批货,现在要再订的话……   “等复刻版吧,”周遡建议。   “遡哥,求你,”赵柯厚着脸皮求周遡,“钱都不是问题,”为了求佳人欢心,赵柯想尽了法子,而这个行李箱,便是他准备送出手当人生日礼物的。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周遡道,“要是钱能搞定那还不简单,问题是这批货刚发行就被卖空,我当时去LA也不过就拿到了三只箱子,早被人高价订走了。”   他也就手上留了一只自己用的,还没来得及开封。   赵柯还是不死心,“遡哥,我知道你在这一行肯定有门道,整个多伦多就没您买不着的潮牌和限量,你就看在咱们弟兄多年的情分上,帮个忙。”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遡知道赵柯这小子怕是非闹到手不可。   周遡蹙眉,“知道了,你等我电话。”   赵柯立马喜笑颜开,“唉,还是我遡哥厉害,”若不是他俩是弟兄,他还真想抱起周遡狠狠地亲上一口。   原地转三圈的那种。   赵柯临走前,周遡问他:“生日几号?”   “在下个礼拜六,到时候遡哥一定要来参加啊,场子我都订好了。”   “……知道了,”周遡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到时候一定要来啊,遡哥。”   “我等你啊。”   说着,店门口又传来i8的轰鸣声。   啧,赵柯这浑小子,果然还是把车停在了路边。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收藏!没有收藏都没日更的动力啦! 第9章 Bvlgari   阿呆对着手机上的Google map找到了这家店。   门店开在万锦区的Pacific Mall里,说来也真是神奇,大概国人多的地方都会出现一个叫Pacific Mall(太古广场)的商场。   门口罗雀。   门上挂着铃铛,门一开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配钥匙直走右拐,做美甲在楼下,要是报名cruise(游轮)是在隔壁不在这里。”   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带着眼镜的小哥,鬓角的头发稍显油腻,他见有人来头也不抬的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   阿呆忐忑:“我是……dy姐介绍来的。”   “dy?哪个dy?”叫dy这名的女的多了去了。   “dy Wong,在down town唐人街的那个。”   “哦,她啊,”说起这个dy,显然眼镜仔有点印象,联想到dy的职业,他看阿呆的神色……也变得隐晦起来。   “找我什么事儿?”   显然这个眼镜仔把阿呆也想成了那一类人了。   “就……dy姐,给我介绍……你们这里可以帮人移民?”   说道这里,阿呆后面的几个字已经含糊不清了。   眼镜仔终于抬起头,正脸看了阿呆几眼。   “你要移民?”眼镜仔皱起了眉。   “嗯。”   “先看看这个,”眼镜仔扔来了一本宣传手册。   黄色的封皮上面写了投资与技术移民的宣传术语。   阿呆犹豫:“不、不是这种……”   眼镜仔也反应过来了,“找人结婚啊?”说白了就是假结婚拿身份办枫叶卡。   落实了身份再离婚的那种。   阿呆有种被人戳穿的脸红,“是……是的。”   “大概……要多少钱?”   阿呆现在的境况算不上好,她借着旅游签证来加拿大,之后旅游签证过期,她彻底成了黑户。   只能窝在唐人街这样的地方□□工。   起初是刷盘子,后来听说给做按摩能挣得多一点,就找去了妈妈桑那里。   “女的一万二,男的一万五,只收现金,”眼镜仔显然这种事情见多了,“不过这事儿有风险,我们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   阿呆从店铺里出来,手里还攥着之前眼镜仔给她的宣传手册。   她先去了隔壁的超市,又道卤水店买了半只烧鸭。   她心里盘算着,若是一周干六天,每天干十二个钟数,再干上一年的时间就可以攒下钱来交人头费。   假结婚……   阿呆不知道,更多的是带着迷茫。   似乎对于婚姻,她从未有过任何的期许。   若是能成为交易的一个砝码……   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等她刚到家的时候,妈妈桑就电话她:“阿呆,今天店里人手不够,你过来加个班啊。”   阿呆一周就休息一天,今天轮到她休息,赶巧是周末,缺人手了妈妈桑自然只能请她回来做外援。   阿呆本想去附近的美甲店看看有没有招学徒的,但是被妈妈桑一搅和,又只能作罢。   只能拎着包又急匆匆的搭公交。   长期给人做推拿导致阿呆的手经常肿胀,抹了红花油也不见效。   她也知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要靠手吃饭,不能得腱鞘炎,因此只能去针灸管里问老中医要热敷的膏药回来抹。   因此常常身上带着一股中草药的味儿。   “今儿你不是休息?”辣妹dy在店里见到阿呆还挺诧异,“那八婆真当自己是周扒皮,把你往死里磨。”   dy向来快人快语。   “没事,我反正闲在家里也是闲着,”阿呆说,“出来上班还能多赚点。”   只可惜,“嘁,我看你的手还做不做的动,做动了又能做多久,小心得腱鞘炎啊,到时候有你受的,”dy冷言冷语道。   阿呆笑了笑,捏了捏虎口,也不辩驳。   dy说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名片,悄咪咪的塞给阿呆,“喏,拿着。”   “到时候按着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报我的名字,我经常去做美甲,跟她们那的老板娘算熟,我推你过去当学徒啊。”   说话的时候,dy靠阿呆很近,鼻尖窜入一股劣质的香水味,混着沐浴露的味道。   大概是dy刚洗完澡。   又或者刚接待过人。   阿呆瞄了眼卡片上的电话。   上面写着美发美甲沙龙,还有负责人的电话。   “谢谢你,dy姐。”阿呆木讷,除了感谢也说不出什么其他。   “谢我就请我喝coffee啊,Tims的double double,”dy调笑阿呆,还顺势摸了把阿呆的胸。   “啧啧啧,感觉大了不少。”比刚来时候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多了。   阿呆羞红了脸,连耳垂都泛着红。   看着dy顿时神清气爽。   没过多久阿呆就出去给dy带回来了杯她要的coffee。   Tim Horton是加拿大的本土咖啡,就跟美国的星爸爸一样随处可见。   听说上海也开了一家,开业当天挤得人满为患。   趁着出去买咖啡的空档,阿呆顺便也自己买了碗热汤,今天被妈妈桑叫来的匆忙,忙到现在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只是热汤刚打开盖子喝了两口,又被外面的人叫走,说有客人来了。   等回来的时候汤都冷了。   阿呆就着干硬的法棍,蘸着汤汁勉强图个半饱,这时候妈妈桑又来叫阿呆:“阿呆你老客人来了,专门点你的。”   阿呆错愕地抬头,她木讷的性子,加上木鱼般笨拙的嘴,很少有人愿意她服务。   大多数的客人都喜欢能说会道的Mandy。   等她拿着烘干机里刚烘好的白色毛巾进包间的时候,躺着的客人让她心头一跳。   却也心中一暖。   是周遡。   他躺在床上,袒露着后背,身下的裤子松松垮垮,露出内裤的黑色边缘。   他浑不在意。   而背上的纹身似乎比上次见到,又多了几个。   阿呆见了人,木木的开口:“是你啊……”   原来他来,特地点了她。   得了这般的认知,阿呆心底竟也生出了丝丝的窃喜。   像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她藏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收藏收藏!抽评论送红包呀~ 第10章 Jaeger   周遡听见动静后抬了头。   没说什么,就又垂了脸趴在那。   阿呆抱着手上的毛巾进来给他按摩。   这些日子,周遡欠了觉,眼下的青黑愈发的深重。   因此借着今天得空,便点了阿呆。   “生意很好啊,”周遡难得开腔。   往日他都是点了阿呆她直接来的。   “今、今天人有点多,”阿呆将瓶中的精油倒在手心,接着搓热,按压在他的背部。   若是知道是他来的话,她肯定就立马放下到了嘴边的汤了。   周遡抬起头,难得有心的打量着面前的阿呆,“做出名气来了。”真没想到这个小呆子。   当初刚刚遇见的时候,还连个肩都捏不像样。   如今却也是留得住客的了。   阿呆知道周遡在捧杀她,她勾了勾耳畔掉落的碎发,含糊道:“是老顾客给面。”   周遡淡淡地勾唇:“是给面。”   阿呆饶是呆头鹅一个,也知道周遡话里的意思,“多谢遡哥给面,”她脸红扑扑的。   周遡笑了笑。   倒是看见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喜欢米老鼠?”   阿呆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喜欢,”她说,末了,又加了一句,“很喜欢。”   这条项链是之前dy和男友飞去弗罗里达的Orlando(奥兰多)带回来的纪念品,听说Orlando那儿有世界上最大的Disney乐园,头顶时不时飞过直升机在天上撒□□和彩条,甚至Disney给自己的乐园造了轻轨。   听到这些的阿呆好生羡慕。   美国呐,她也只是之前去见尼亚加拉大瀑布的时候,在Rainbe(彩虹桥)的尽头远远望见过对岸。   那时候对面还有人冲着这儿挥手呐喊呢。   而迪士尼乐园……   阿呆想着以后攒够了钱,有了身份后带妹妹一起去。   妹妹跟她一样,那么喜欢米老鼠,去了迪士尼乐园,想必也是很喜欢的。   周遡脸上枕着头巾,也不再多言。   阿呆的手按压的他昏昏欲睡。   多日不见的困意也算是找上了门来。   背部温软的手带着些许劲道,混着薰衣草的精油味,周遡慢慢地进入了沉睡。   “周……遡?”   阿呆小心翼翼的叫着他的名字。   回应她的,却是绵长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阿呆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嘴边勾起浅浅的微笑。   熟睡着的周遡,平日里的冷漠与疏离褪去,像是一个不染尘事的小孩。   就是总让人捉摸不透呐。   --   这样的安静被警笛声打断。   楼下传来了警察进门检查的脚步声。   “条子来了!条子来了!”   楼下的妈妈桑冲着楼上大喊了两声,后来怕屋里面有洋鬼听不懂中文,还换成了英语:   “Cops!Cops!”   顿时整栋房子都慌乱了起来。   走廊里光着膀子的男人,忙乱中裤子才穿进去半条腿,还有穿着睡裙半袒着胸脯的女人。   一片混乱。   周遡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被吵醒的。   “怎么了?”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   却看见旁边的阿呆急的快哭了。   “警.察、警.察来了!”   这简直是阿呆的死穴。   阿呆巴望着窗外,想着若是她从窗外跳下去可不可行。   摔断了腿也比被条子抓到好。   周遡拿起旁边的卫衣穿上,他不怕警.察,但是他知道,面前的小呆子怕的要死,脸上那副要哭了的表情,看着看着他笑了。   嘴角抿起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阿呆却想哭的心都有了。   周遡走到床边打开窗子估量了下跳下去的高度。   两层楼高,对于一个矮子来说,还是有点高度的。   说不好就摔断了腿。   至于瘸子能不能逃得过那些条子的追捕,就看命了。   “你跳吧,”周遡倚在窗口边,双手交叠在前胸,语气凉凉,“我看着。”   跟看热闹般的态度似的。   阿呆胆小,小时候连跳台阶都磕磕碰碰,有时候被一起玩的小伙伴使坏下绊子,下巴颏摔过一跤,把门牙都磕掉了。   因为这件事被人耻笑过很久。   再后来……   那些小时候一起玩的小伙伴也不知道最终去了哪儿。   人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便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   阿呆知道这一跳,怕是腿不保了,但是想到被条子抓住的下场,她咬咬牙,还是爬上了窗沿。   三月里春寒料峭,入了夜,窗户外的冷风吹得刺骨的冰冷。   跳之前,她转过头对一旁的周遡说道:“别、别告诉警.察……”   “嗯,我知道,”周遡悠哉的说道:“跳吧。”   阿呆闭上眼,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一跃而下。   只是预想中的失重感没有出现,自己却像是被人拎小鸡似的拎进了窗户。   “啧,让你跳你就跳啊,”周遡觉得面前的阿呆是真傻。   “不然呢?”对于周遡的态度,阿呆有点懵。   门外的脚步声愈发逼近。   阿呆的脸色惨白。   周遡看了她一眼,知道这呆子怕是呆到无可救药。   当他大男人直直立在这儿是灯柱子当摆设的么。   大概撒娇求人这个Buff,面前的这丫头怕是永远学不会了。   周遡知道今天的觉怕是睡不安稳了,他揉了揉倦怠的眉心,任命般说道:“我先跳,到时候在下面接住你。”   阿呆点点头,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甚至听见了外面警.察在敲隔壁门的声音。   隔壁的女人被揪了出来。   怕是下场惨淡。   “慌什么,”看了眼阿呆,她眼中的慌乱跃然纸上。   周遡手撑在栏杆上,轻轻一跳便跃上了窗台。   “过来,”他对阿呆说。   阿呆靠近。   接着亲眼看着他像是一片枫叶,轻飘飘的落下。   然后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尘灰。   毫发无损。   “下来,”周遡仰起头。   阿呆看了眼门。   警.察已经走到门外,开始撬锁了。   容不得她多想,阿呆闭上眼,视死如归的跳下去了。   失重感伴着耳边的风,刺激着柔软的心脏。   她握紧的手心里全是湿濡的汗。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而是落入了一个带着杜松味道的怀抱,混着若有似无的烟味。   阿呆吓得腿软。   周遡将她抱了个满怀,他结实的双臂圈着她的腰,在她的耳边,声音清冷说:“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等暑假修罗场过了之后回归,在全文存稿,不想写崩,打算写完大半之后恢复更新。WB有提前放出来的第16章。   小可爱们记得把收藏点上,收藏数量直接影响回归的进度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色如水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Prada   周遡低眉,看见的一抹白嫩的脖颈。   入手的是温香软玉。   周遡挑眉,平时看上去瘦不拉几的小呆子,关键部位还挺有肉的。   阿呆脸涨的通红,她快速的弹跳开来,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啧,掌心的软绵感散开,周遡收回了空落落的手,上一秒的触感,犹在手心。   说实话,周遡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这座城市里蝇营狗苟的人太多,因此看着阿呆平日里为生活奔波的样子,也没什么悲敛她的意思。   坏就坏在这个唯唯诺诺、满脸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却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强装镇定。   只是眼里的恐慌,怎么也躲闪不掉。   看着她这幅模样,周遡隐藏在心底的恶趣味被彻底的勾起。   “还不走?等着警察下来逮你啊,”周遡见阿呆痴痴傻傻的望着自己,他懒洋洋的抬眉,楼上房间的门怕是已经被粗暴的撬开了。   阿呆这才记起现在可不是她对着周遡犯花痴乱感动的时候。   阿呆拉着周遡撒腿就是一阵狂奔。   跑车疾驰在401高速公路上,马达的轰鸣声阵阵。   “开、开慢点吧,”阿呆手紧握着车把手,只觉得天旋地转,窗外后退的风景成了一条直线。   她偷瞄了眼方向盘,时速超过了180的线直接奔着200去了。   周遡回应她的,则是将车窗压了一小道缝隙。   冷风呼呼地倒灌进了车里。   阿呆猝不及防,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阿呆觉得这是周遡故意报复她的。   因为在慌乱间,她拉起人家的手,也没问人家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跑,就带着周遡在唐人街上一路狂奔。   生怕身后有条子追来。   是啊,人周遡怕什么,既没有吸毒,又没有嫖娼,顶多算是做做按摩舒缓一下神经,她却拉着人家,把半条命都要给跑没了。   因此当她停下来粗喘着气的时候,便看见周遡黑青着脸。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的头给拧下来。   所以到后来,上了贼车的阿呆也没说什么,任由他飙到200码在401的高速上野。   “想吐?”周遡单手把着方向盘,手边点起了根烟。   阿呆点点头,面若菜色。   “洗车很贵。”周遡看似好心的提醒。   吓得阿呆把刚要吐出来的又给塞了回去。   周遡用余光瞄了眼坐在他旁边的傻瓜,冷不防的,换了档位,连超前面三辆车,推背感传来,阿呆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等到了地,阿呆青白着脸,缓了好久。   而周遡早已撇下她,进了店。   是撸串的烧烤店,里面人声鼎沸,吧台的大屏幕还回放着SuperBall(超级碗)那晚的决赛。   “想吃什么自己点,”周遡掐了烟,随手扔来一本菜单。   阿呆低头看了眼价格,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一串能顶她两三天的伙食费了。   “不用你付钱,赶紧点。”周遡知道阿呆心里的顾虑,不耐烦的出声。   “那我要烤猪脑,韭菜,大肠,羊腰子,包菜,还要鸡胗和鸡心……”   既然能蹭一顿免费的吃食。   阿呆便不客气。   “我收回刚刚不要你付钱的话,”听完这呆子点的一连串的吃的,周遡随手将手里的铅笔扔在了桌子上。   阿呆顿时傻了眼,“那我一个都不要了……”她摸了摸干瘪的钱包。   空的。   “啧,单子都递上去了,”服务员刚刚抽走了订单。   等到菜上齐了,周遡毫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羊肉串撸了起来。   阿呆看着桌子上的菜,暗暗的咽了咽口水。   好香。   羊肉混着孜然味,还有胡椒粉,猪脑烤的冒油,伴着葱和蒜……   只可惜她的筷子动也没动。   “我看上去很穷?”周遡将手上空了的串儿扔进竹筒里,接着又用湿巾纸擦拭去手上的油腻。   阿呆抬头,满脸迷茫。   如果他叫穷,那自己大概需要裸奔了吧。   “还是我看上去很抠?”他问的轻佻。   阿呆更是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周遡每次小费都给的阔绰,阿呆给那么多人捏过背,能像周遡一样这么大方的顾客可真没几个。   “那我还差你这口饭吃?”周遡的声音骤然冰了八度。   但是……   “我没钱,”阿呆的十指绞在一起,她低垂着头,认命般道。   “没要你钱,赶紧吃,吃完卖身抵。”   被周遡这么一说,阿呆更不敢吃了。   “我……我不卖身的,”阿呆摇摇头,“只、只帮人按摩,中式泰式的都会。”   阿呆还是很有原则的。   啧,这呆子还真看得起自己。   “就你这身材……”周遡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嫌弃,“还是先回去练练吧。”   该翘的不翘,不该翘的乱凹。   “吃完给我开背。”   哦。   阿呆有些高兴,高兴是自己不用卖身就能吃到饭,只是没开心几秒,又难过了起来。   周遡嫌自己太瘦了啊……   她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细胳膊细腿,跟麻杆似的。   原来他喜欢有点肉的女生呐。   阿呆叹了口气,决定从今天开始多吃点,争取把自己吃胖些。   只是……   吃胖了,周遡就能看上自己了?   阿呆回想起上一次在周遡家碰见的女孩儿。   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关键是前凸后翘,黑色BRA里的丰满,看的阿呆不由的自卑起来。   原来他喜欢那样的啊。   只是没等她伤感太久,便有人拉开阿呆身旁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毫不客气。   “有事?”周遡嘴巴里叼着烟,眯起了眼。   烟雾笼罩下,阿呆觉得他清冷的面容都模糊了几分。   只是双眼却像是一汪深潭,稍不留神,便被吸入去了神志。   她心微微一跳。   “你就是周遡?”   来人冲着周遡扬了扬下巴。   直接单刀直入。   显然来着不善。   阿呆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   像是要划分界限。   周遡眼皮都没抬,“你找错人了。”说着还从阿呆的嘴下抢了碗中的最后一口猪脑花。   冷不防的,阿呆嘎嘣一下咬到了舌尖。   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眼泪哗哗的。   脸憋得通红。   狼狈不堪   周遡见状,心情立刻由阴转晴。   真笨。   “不可能,外面停着的那辆911是不是你的?”   那人根本不信。   整个多伦多就没几个人开得起Porsche(保时捷)911。   更别说是亮眼的明黄色。   车牌更是印着嚣张的chow(周)。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周遡咬着眼底,头也不抬。   全然没当回事儿。   “是的话就当个爷们儿,跟我赛一场,”说着还讲手里的车钥匙拍在桌子上。   “这个是赌注,输了就归你。”   阿呆不懂车,只看见车钥匙上是一只猎豹。   “Jaguar(捷豹)的F-type?”周遡挑着碗里的葱花。   绿油油的葱花挑也跳不尽。   周遡索性扔了筷子不吃了。   “太次了,”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那人咬咬牙,“Ferrari(法拉利)F8 Tributo,今年刚出的,这个如何?”   显然是下血本了。   听到这话后,周遡终于抬眼,语气却吊儿郎当的,“那先把钥匙压出来吧,怕你到时候输的底裤都不剩了,耍赖。”   那人显然对自己很有信心,“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倒是周遡看了眼对方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样子,难得勾起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上一个跟我说这话人,赔了我一辆Maserati(玛莎拉蒂)的Quattroporte(总裁)。”   “到现在还在我家车库里躺着。”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回归,更新时间早上10点。抽评论送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会淩3个;团团鱼鱼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Versace   那帮人最终还是受不住挑衅。   Ferrari(法拉利)独属的黄底黑马的车钥匙被拍在了桌上。   周遡连眼皮都懒得掀。   “这下满意了吧?”为首的人还是咬了咬牙,贡献出自己刚到手不久的新宠。   F8 Tributo,整个加拿大都是掰着手指头数的出来的。   显然这人为了和周遡赛一场也是拼了。   周遡嘴里叼着牙签。   他懒洋洋的起身,对阿呆说道:“坐这儿乖乖的。”   接着拿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准备起身离开。   阿呆一把拉住周遡的衣角。   她仰着头看他,眼神里的情绪欲言又止。   “干嘛,车上带不了人,”周遡以为这呆子是想坐他开的车。   阿呆摇摇头,“不是。”   那便是担心他的安全了。   周遡自然拍了拍她的大脑门,安慰她说:“没事,就出去遛遛狗。”   语意阑珊,显然没将这帮人看在眼里。   周围人投来的眼光不善。   周遡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他们是狗。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只是,周遡想岔了。   阿呆既不是想坐他车,也不是担心周遡的安全,而是……   她仰起头,看着周遡,小心翼翼的开口:“周先生,马上你还回来吗,要是不回来……能先把账结了吗?”   她是心疼自己空瘪的钱包。   周遡:“……”   --   周遡回来的很快,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空档。   等进了店,周遡便看见傻乎乎的阿呆还抱着自己的冰可乐罐吃着羊肉串。   肉串油腻,她吃的满嘴冒油。   嘴巴上沾着辣椒粉。   视线还时不时的看了眼隔壁桌子上刚点的冰镇双皮奶。   双皮奶上缀着红豆和芒果粒,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周遡眯起眼看着脸因为嚼着肉串而圆鼓鼓的阿呆。   呵,这呆子。   典型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阿呆见了周遡,她望了望他身后,疑惑问:“就你一个人?”   周遡抄起桌子上冰镇的黑啤喝了大半。   “是他们太慢了。”周遡嫌弃道。   “哦,”阿呆傻傻的点头,不过想了会儿,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开车……不能喝酒的吧?”   周遡:“……”   这呆子的反射弧未免也太慢了点。   “我是G牌,可以喝一瓶的量,”周遡满脸的嫌弃,这傻子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加拿大Ontario(安大略)的驾照分三个等级,G1,G2和全G牌,只有全G牌才能开车喝酒。   不过也就是一瓶啤酒的量。   阿呆这才放心,便低下头接着专心致志的啃着鸡爪。   仿佛这卤味好的鸡爪味道,比周遡都来的重要许多。   周遡将盛放鸡爪的碟子挪开。   觉得这傻子就是老天派来折磨他耐性的,“你不问问刚刚的比赛结果?”   要是换了人,肯定抓着他问个没完。   阿呆的视线随着盘里的鸡爪而动。   被周遡这么一问,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   只是脸上却露出些许茫然,“你不是说……刚刚那些人都太慢了么。”   周遡:“……”   闭嘴。   啃你的鸡爪去吧。   “吃完了没?”周遡粗粝的出声问道,“这么能吃,换个人都能被你吃垮。”   这么能吃也没见多长两块肉。   阿呆委屈巴巴,她撇了撇油乎乎的嘴巴,最终还是乖乖的放下了手里的竹签,擦了擦满嘴油腻的嘴巴。   明明是这个人走之前让她慢慢吃,别着急的。   现在却这么凶她,还嫌她吃的多。   但是烤串真好吃啊。   孜然味混着芝麻香,阿呆低头捏了捏自己鼓起来的小肚腩。   真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吃到。   而临走的时候,周遡叫来服务员,“打包两份红豆双皮奶,再来二十串烤牛羊肉,和一份猪脑花。”   阿呆的眼睛亮了亮。   “看什么看,不是给你吃的,”周遡恶劣的笑。   阿呆蔫吧的“哦”了一声。   只是……隔壁桌点的红豆双皮奶看上去好好吃哦。   --   周遡家里真的是四季如春。   阿呆脱了外衫,卷起袖子,碎发侧落在脸颊上。   只是心里还惦记着刚刚周遡放进冰箱里的红豆双皮奶,捏背的劲道不如以往。   “喂,给点力,”周遡终于开了腔,“是家里死了人办丧还是失恋被人甩了?”   阿呆这才缓过神来,“没、没有……”   于是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周遡这才满意,不过还是恐吓她,“再不用点力,小心我扣你小费。”   凡事事关到钱,阿呆总是格外的上心。   听到周遡这么说,阿呆立刻铆足了劲,劈了啪啦对着周遡的后背一通拍打。   生怕他一个不满意,手上就抖落少了钱。   见阿呆这么卖力,朦朦胧胧间,周遡这才有了点睡意。   趁着昏昏欲睡的空档,周遡终于大发善心,“隔壁有空房间。”   阿呆眼睛亮了亮,外面露重,而且已经凌晨了,若是自己一个人走外面怕是不安全。   “谢谢,”她满怀感激。   只可惜,周遡的前额枕在手臂上,他轻笑出声,看的阿呆心惊肉跳,“不用谢,睡一晚上的房租就在你的小费里扣。”   饶是脾气好的阿呆,对上周遡,真的是气得牙痒痒的。   若是现在手里有把刀,一定直接朝着他捅去。   哼。   --   阿呆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快要空了的红豆双皮奶。   “想吃?”周遡闲情逸致地品着碗里的红豆双皮奶,等到碗里的甜品快要见底了,才想起坐在边上的阿呆。   “可惜没有了,”周遡吃完了最后一勺子甜品,心满意足的将叉子扔回了碗里。   不是……打包回来的当中还有一份么,阿呆偏着头,眼底出现了困惑的情绪。   不过她不敢多言,只能埋头吃个干涩的切片面包。   吐司很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烘焙的时间过长,还带着股焦味。   吃在嘴里干巴巴的,吞咽的时候更困难,需要喝着水才勉强吃下肚。   “吃饱了么,”周遡单手撑着下颚,侧着脸看着五官要都挤成一团的阿呆。   嗯,看来切片面包的确不怎么好吃……   而他还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这袋面包。   一个礼拜前?还是……一个月前?   周遡不确定。   不过转念他又想,反正应该不会吃死人。   阿呆囫囵地将嘴巴里的面包给勉强塞进胃里,接着又喝了一大杯的水,这才气顺。   而肚子里明显感觉到沉甸甸的饱腹感。   “吃饱了,”阿呆撸起袖子擦了擦嘴角。   面包屑随即掉落在干净的桌面上。   “真的饱了?”仿佛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周遡又问了一遍。   阿呆用力的点了点头,“真的饱了。”   周遡满意的点了点头,喝了口摆在手边的黑色咖啡。   等到阿呆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打了个饱嗝后,周遡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另外一份红豆双皮奶,甚至他还拿出昨天打包回来的烤串和脑花,用微波炉都叮热了。   然后他将这么多东西一一摆到阿呆的面前,笑容恶劣,“吃吧,别浪费了。”   阿呆这才反应过来,她怯生生的说道:“但是、但是我已经饱了。”   这是明摆着的拒绝。   “饱了?”周遡勾着笑,手里像是游戏般的转着手上的刀叉。   语气不明。   阿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仿佛下一秒,他便将手上的刀叉刺进她的手背。   “饱了,但是……肚子里还有空间再吃点,”她认命的开口,再悄悄地收藏起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   她的乖顺取悦了他,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听话的猫咪。   “小阿呆真乖。”   “知道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   作者有话要说:抽评论送红包。每天早上10点更新,存稿多多~放心入坑~ 第13章 Armani   “inal的还是zero?”赵柯问周遡。   “零度。”周遡想也没想的回他。   加油站边,赵柯从自助贩卖机上买了两罐零度可乐,扔了一罐给周遡。   “听说你昨天晚上跑赢了宁威那小子?”   周遡倚靠在引擎车头上。   指尖是明灭的烟。   “谁说的?”周遡将烟蒂拧灭,接着拉开易拉罐的铁环,仰头喝了两口。   冰镇的可乐刺激着味蕾。   他眯了眯眼。   “还能是谁,当然是宁威他马子阿May咯,”赵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看找你飙车是假,想在新女友面前压你一头才是真。”   啧,男人可笑的自尊心。   到头来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遡无所谓的笑了笑,他抽出根点燃,深吸了两口,烟雾余绕。   赵柯也看不透周遡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不过宁威真是无聊,现在好了吧,面子没挣到,里子也丢了,”赵柯幸灾乐祸,“Ferrari F8 Tributo马力怎么样,够不够强劲?”   赵柯凑过来问他。   周遡挑眉,“怎么,终于忍不住了?”   就说这小子怎么会赶巴巴的过来,这下是狐狸藏不住尾巴了。   被揭穿了的赵柯也不恼,他嬉皮笑脸的冲着周遡乐呵:“遡哥,你就知道笑话弟兄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一听你昨天晚上被宁威那帮人堵了我就赶了过来,要不要给他们点教训,别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欺负人。”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闹腾。   “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欺负人的是你吧,”周遡喝空了最后一口可乐,接着单手将罐子拧憋,“上次在atown(唐人街)当街打人的事儿还没翻篇。”   周遡淡淡的提醒着他。   “那是那帮鬼佬不长眼睛,冲着我车喷油漆撒尿,”说起这个,赵柯便咬牙切齿,“一帮毛没长齐的兔崽子,上次让他们溜了都是便宜他们了。”   要知道为此他洗车清理油漆可是花了不少冤枉钱。   “还不是你太高调了,”周遡戳中他的要害,“开这么好的车招摇过市,还搂着靓妹,鬼佬也看不惯。”   赵柯撇了撇嘴,反驳道:“有钱也怪我咯,”他在国内被爹妈管的超严,现在出来了,自然是想要随着性子来。   豪车美女海天盛筵,还动不动飞温哥华来个飞机炮。   啧,这才叫life。   周遡扯了扯嘴角,懒得反驳他。   蓦地,他一抬手。   一个黑影飞进赵柯的手里。   定眼一看,赵柯立刻眉开眼笑,“谢谢遡哥。”   黄底黑标的车钥匙到了手,可以让他上401高速上多飙几圈。   最好能借机泡到靓妹打个炮。   “记得到时候把车停我家车库里,”周遡抿了抿唇。   “嘿,遡哥,你家四门的车库太小了,已经快装不下这些车了。”   赵柯想到每次进周遡家的车库跟看车展似的,“要不要考虑换个房?带地下车库可以升降的那种。”   “那你给我介绍中介看房呐?”周遡单眯着眼,手里捏扁的易拉罐正中垃圾筒。   “那还不是一句话,”赵柯心思都花在这些弯弯绕绕上了,“到时候微信推你啊。”   周遡懒得跟他扯皮,他利落的打开了车门,“走了。”   说着便发动了引擎准备离开。   不过赵柯这小子走来车边,敲了敲车窗。   周遡落下车窗。   “干嘛?”周遡问。   赵柯咂了咂嘴巴,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遡不耐烦,脸上摆明了耐心耗尽的样子,“不说我走了。”   说着便挂了D档。   赵柯这才开口,只是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话说遡哥……你最近真不回国?”   鼻梁上挂着黑色墨镜遮住了周遡深茶色的眼眸。   若是摘下墨镜,赵柯怕是不敢直视。   “周家人让你过来跟我说的?”周遡嘴巴里嚼着口香糖,语气不明。   只是脚底的油门踩得轰响。   像是在发泄。   赵柯也知道,自己既然在周遡面前开了口,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毕竟周家人一直在给他们赵家施加压力。   他也有点扛不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也希望你回去啦,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没必要弄得那么僵吧。”   赵柯听说过周遡家里的一些风声,但是具体的,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只是谁家没点糟心的破事儿。   但是周遡回敬赵柯的,是一记略带嘲讽的冷笑。   他说:“手拿开。”   赵柯下意识的将撑在车窗边的手挪开。   周遡隔着深黑色的墨镜看着赵柯,他淡笑,却看得赵柯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周遡:“是他们要我回去?”   赵柯下意识的点点头。   算是肯定。   周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不如让他们先去死。”   说完,马达轰鸣。   黑色喷漆的跑车犹如离弦的箭。   --   今天发工资。   阿呆坐在更衣间的角落里低着头数钱。   dy踩着丁字拖,嘴里叼着烟进来,“怎么样,那个八婆给的数对吗。”   说着便坐到阿呆的身边,穿着齐B热裤的大腿大喇喇的翘在凳子上。   脚趾甲涂得猩红。   妈咪精得很,若是工资条没拿对数,过了结算工资的当天就不认账。   所以阿呆每次一拿到工资就核对数字对不对。   “嗯,”阿呆把放工资的信封塞进了随身的背包里放进储物间锁上,“差不多。”   听到阿呆这话,dy不由的嗤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小费的数儿肯定又克扣了,这个八婆就是个貔貅,没屁眼门的贱货。”   “只进不出。”   阿呆知道她口无遮拦,但是更衣间人多口杂,难免这话会被传出去。   因此她赶忙捂住dy的嘴巴。   “小声点,”阿呆看了看四周,好在现在是交接班的时候,大多数都出去吃完饭了,更衣间里就她们俩。   “你个呆子,还挺谨慎的,”dy嘬了口烟,对着阿呆的脸上吹了口烟圈。   呛得阿呆咳嗽了起来。   却惹得dy发笑。   不过等到笑完了,dy问阿呆,“上次给你介绍的中介去问了没,怎么样,要多少钱。”   说起这个,阿呆难免沮丧。   “女的一万二,男的一万五,还只收现金。”   “一万二?”dy惊得跳脚,“这帮兔崽子怎么不去抢银行,真当钱从天上掉啊。”   光是人头费就一万二,要是事情不成还不退钱。   这和抢钱有什么么区别。   阿呆也知道价格贵,但是又能如何呢,自己总不能窝在这儿打一辈子的黑工。   总要想办法有个合法身份留在多伦多。   “我干个一年多再攒攒钱应该也能交上,”阿呆扒着指头算了算。   不过这也意味着生活费又要缩减了。   更加的捉襟见肘。   “嘁,攒个屁,就你,”对于阿呆的处境,dy可太明白了,“你们家不要你补贴我看还行,你每个月还要寄钱回去,这事儿啊……”   她啧啧的摇头,“我看悬乎。”   阿呆抿了抿下唇,心中涌现出的一种无力感笼罩上她。   没错,压在她身上的这些大山,的确快要将她压垮了。   只是很快,她甩了甩头,仿佛想要将这样的负面情绪给甩开。   接着脸上笼上一层看似阳光的微笑。   “没事,不行我再攒久点儿。”阿呆深吸口气。   对于阿呆这样盲目的乐观,dy是没话说,她真不知道阿呆这样的小身板里,究竟蕴藏着多少的能量。   “交上钱是小事,问题就在能不能真帮你把身份搞下来,”对于这方面的事儿,dy见得太多,也听的太多,“要是被逮住落实了,以后就是永黑。”   “别想再踏进来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抽评论送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月色如水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可爱的小草莓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草莓、大雪满弓刀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Zegna   永黑。   一个人若是被永黑了,那便意味着再也出不了国。   更重要的是,再也挣不了那么多钱了。   这也是为什么阿呆就算是死也不能被条子逮到的原因。   昨天新闻里大肆报道的,是三个从墨西哥蒂华纳偷渡进入美国圣地亚哥的ZG人活活被闷死在后备箱里。   其中有两个还是一对母子。   小孩才十岁。   阿呆知道其中的风险。   但是这又如何呢。   没有什么比假结婚更快速获得身份的办法了。   dy也知道阿呆的难处,但是眼下,除了身份,更重要的是赚钱。   “上次我让你打电话去问的,人怎么说。”   dy给阿呆介绍了份比开背按.摩稍微轻松点的工作。   是给人做美甲。   阿呆掰着手指头,语气为难:“去问了,说要先从Intern(实习生)开始做,给的工资比federal(联邦)要求的最低工资还要低,不过如果能转正了就按提成拿的多一些。”   “但是intern给的pay太低了,所以商量着说每天晚上抽空先去学,等到能接客了就直接做full-time(全职)。”   “那也太累了吧你,”dy拧灭了烟头,又点上了一支,“白天那么累,晚上还不歇,仔细你身子啊。”   阿呆笑着没说话。   只是揉了揉自己愈发僵硬的手指。   她没有一技之长,要想转行图个轻松点的工作,哪里有那么容易。   “呆子,”dy啐她,只觉得这两个字给她简直绝配,“不过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也少了。”   妈妈桑手下能像阿呆这样的人,怕是死绝了。   “你也少抽点烟吧,伤身体,”阿呆看辣妹dy现在是烟酒不离身的,忍不住好心劝她:“还有Michael那边,你也少去。”   Michael是dy的男朋友,是唐人街的一个小混混,吃好嫖赌,整条唐人街上都是有名的。   也是当年他把dy从汕头那边接过来的。   如今越发的浑。   妈咪冲着dy的面都提了好多次。   “干嘛提他,”说起自己的男友,dy脸上便生出不快,“也不知道这个死男人野哪儿去了。”   Michael已经好几天没回他们一起租的屋子里了。   “会不会去了大瀑布的赌场?”阿呆听说了Michael喜欢赌,只是十赌九输,之前欠了一屁股债,还是dy拿出老底给他还的。   “他要是再敢去我就真跟他分手,”说起这个,dy难免心烦意乱。   “赌死算了,还抽大.麻,死垃圾,扑街仔。”   --   晚上周遡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赵柯。   乌泱泱的一大帮人。   都说连着几天晚上喝酒喝腻了,要换个娱乐活动的。   于是就来了妈咪这儿。   有人点了开背按.摩,有人点了拔火罐和艾灸。   最多的点的是毒龙波推还有冰火二重。   剩下的人都懂了。   接着发出一阵淫.笑。   问到周遡。   他想了想,让妈妈桑叫阿呆过来。   “哎呀,Dylan你最近很少来呀,”妈妈桑看见周遡这样的大财主自然开心的笑开了花,她寒暄奉承道:“小柯最近倒是来的勤,还是要点Debby吗?”   Debby?呆.逼?这个名字在周遡的嘴里玩味。   呵,不过倒也适合阿呆这个呆头呆脑木木的样子。   越和阿呆这个呆头鹅接触,周遡越发的知道她日子过得辛苦。   也不知每天乐乐呵呵个什么劲儿。   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周遡便看见她眼下顶着的青黑。   人也变得更瘦了,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空落落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   周遡没说什么,单手掀开黑色衬衫的衣摆,然后躺在床上,闭目休憩。   直到有一双软绵绵的手,带着温度,慢慢地将精油在他的后背搓热。   “最近很忙?”周遡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阿呆的手一顿。   接着又缓缓地按摩起穴位来。   “一直都很忙啊,妈咪又开了一间新店,上个月刚装修好,”阿呆的声音响起,干涩涩的,鼻音很重。   “新店旧店两头跑。”   似乎是感冒了的样子。   “生病了?”周遡半睁开眼,终于正眼瞥了阿呆一眼。   阿呆吸了吸鼻子,“嗯,有点感冒。”   带着头晕目眩的。   连栀子花的精油味都闻不见。   周遡“哦”了一声,语气淡淡,“不会还在生气吧?”   他见阿呆兴致不高,以为还在生气上次在他家的事儿。   “啊?什么?”阿呆没有反应过来。   感冒让她的脑子变得更加的迟钝。   像一只耷拉着眉眼的土拨鼠。   周遡也没再解释,只说了句“算了”。   其实阿呆今天是头晕目眩,昨天晚上她拿温度计量了量,有点发烧。   早上起来本来打算起来给自己煮点热粥,却发现米桶里没有米,空空的。   接着又发现自己的姨妈来了。   腹部的绞痛外加上发烧,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   脸色憔悴的犹如一张白纸。   dy问她要不要休假,阿呆摇了摇头。   妈咪新开了店,本就缺人手,若是今天自己还请假,怕是之后来上班少不得被白眼和奚落。   因此阿呆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舒服来了。   她忙了一天,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直到遇到了今天晚上来店里的周遡。   她给周遡揉了会儿肩,又开着背。   不听使唤的鼻涕慢慢地,缓缓地顺着人中滴落,有几粒还滴到了周遡的背上。   阿呆赶紧倒了更多的精油掩盖过去。   只是精油的味儿冲,惹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也只敢捂着嘴巴小声的不让趴着的周遡听见。   可惜还是被听见了。   “发烧了?”周遡问她。   阿呆拖着鼻音“嗯”了一声。   周遡“啧”了一声,便也没再说什么。   直到按摩结束。   周遡今天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衬的他皮肤很白。   他修长的手指将扣子一粒粒的扣起来,阿呆就傻傻的盯着他的手指看。   他小拇指带着一枚尾戒,银色的圈儿,没有任何花纹,只知道每每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转着自己的尾戒。   而他似乎很宝贝这枚毫不起眼的戒指。   阿呆从未对任何一个客人如此的上心过。   周遡是唯一一个。   虽然她知道,这份心意最后是无疾而终,但是也不妨碍她飞蛾扑火。   周遡伸出手,在她呆滞的眼神面前晃了晃。   “上床躺着,”周遡拍拍她的脸。   阿呆不明所以。   她迟疑了两秒,最后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周遡问她:“薄荷油有没有?”   阿呆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瓶子。   “眼睛闭上,”周遡的声音轻而淡。   却挠的阿呆心痒痒的。   她本想推拒,最后还是乖乖地听话。   周遡倒了些薄荷油在手心搓热,接着给阿呆按摩太阳穴。   阿呆本能的身子一颤。   却听见他说:“别动。”   情绪便也跟着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薄荷油却很凉。   周遡的动作很缓慢,却带着力道。   薄荷油却沁地皮肤发凉,而阿呆的心却很热。   慢慢地,意识开始迷糊。   一整天了,发烧发的浑身酸软,浑身无力。   阿呆渐渐地睡了过去。   呼吸均匀且绵长。   等阿呆醒来的时候,床头放了一杯温热的红糖水。   而周遡却不见踪影。   杯子下面垫着一张纸条。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字。   好好休息。   落款是周遡。   看着床头还带着热气的红糖水,阿呆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   手心里捏着的,是周遡留下的字条。   红糖水里参了生姜的味道,辣辣的,刺激着味蕾。   喝完整杯红糖水的阿呆,眼底透着晶亮亮的笑。   也许…… 第15章 Ferra□□   等阿呆出了包间去吧台拿号码结账。   妈咪满脸堆笑,“唉哟,阿呆啊,今天身体不舒服?”   阿呆满脸困惑,不明所以。   自己从来没把生病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   妈咪拱了拱阿呆的肩膀,八卦说:“你真是走大运啦,今天你那位客人帮你把包厢留到你睡醒出来,走之前还点了杯红糖水给你,对你很不一样哦。”   说完还对阿呆眨了眨眼,“要抓紧机会,缘分难得,遇到大鱼千万别错过了。”   在她这儿做事儿的姑娘,与客人有这方面那方面的纠缠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要不出格,她这个做妈咪的自然不会拦着姑娘们出头。   若是能傍上一个金主,不用给什么名分,只要被养一阵子捞够了本钱出了这麻雀屋,都是值得的。   一个买笑一个卖笑。   银货两讫罢了。   能就此翻身,何乐不为。   阿呆僵硬的笑了笑,不知该怎么接妈咪的话。   倒是被一旁的dy看在了眼里。   等妈咪走了,dy嘴里叼着烟,倚靠在门边,把阿呆叫住。   “你不会真相信死八婆对你说的话?”   “什么?”阿呆不解。   “周遡,”dy只说了这两个字。   阿呆立马明白了。   “没有,”阿呆矢口否认道。   “没有最好,周遡……”dy也是耳闻过这个名字。   传言很多。   不知真假。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这个人,你惹不起。”   --   赵柯看见周遡后备箱里的盒子,喜笑颜开道:“遡哥,我就知道,信你准没错。”   “我就说没有整个多伦多就没您遡哥您买不着的货。”   说着便从跑车的后备箱里拿出箱子。   箱子被套了一层透明PVC的封套,显然是周遡考虑到防尘用的。   “哎呀呀,这玩意儿可真是让我好找,”赵柯狠狠地亲了两口箱子套,“多少钱遡哥,我这就给你EMT*转账。”   “不用,”周遡抽了根烟出来放嘴里叼上,他浑不在意,“送你了。”   接着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   烟圈雾寥,遮掩住了周遡脸上漠然的情绪。   “草草草,真的假的,”赵柯激动了,就差扑到周遡身上狂吻一通,“遡哥我爱你。”   比亲哥哥还靠谱啊。   “爱到愿意脱下裤子给你艹的那种爱。”   被他这么一描述,周遡玩味的笑了,“那等会儿结束直接去顶楼开房,洗干净了等着我。”   说着还冲着赵柯吐了个烟圈,“KY准备好了我来给你开苞。”   赵柯一听周遡这么说,立马撅起了屁股,捂紧了菊花,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贞操不保。   “遡哥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啊。”他腆着脸乐呵说。   赵柯向来言语无忌,今儿来之前已经喝过一轮了,显然现在有点借酒装疯的趋势。   “我看起来像开玩笑么,”周遡冷着脸用余光看了眼赵柯,知道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皮痒。   需要他给治治。   赵柯立马闭了嘴,知道今儿周遡怕是被人撸了毛,脾气炸的。   因此只能借着轰趴的劲儿到时候多灌他两杯。   不过等到了订好的包厢里,很多人已经喝上了。   赵柯新交的女朋友看见赵柯送来的生日礼物,立马笑开了花,连手边刚收到的el CF2.55也跟着丢了开来。   毕竟el到哪儿都能买得到,但是限量版可是有价无市。   特别是值得珍藏的款。   “你哪儿订到的这只箱子,”女朋友问赵柯,“现在整个多伦多的sales(销售)都说拿不到货。”   “嘿,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赵柯在女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难免得意。   在场的女人艳羡的不少。   只有周遡一个人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喝着酒。   眼眸低垂。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倒是之前在他这儿吃过闭门羹的Naomi又一次缠了上来。   “好久不见啊,Dylan。”   她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的手臂上不安分的窜动,像是一只蛇,带着丝丝的电流。   鼻尖的香水浓烈。   混着大.麻的味儿。   怎么都掩不住。   周遡微微蹙起了眉。   接着又默默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空杯落定。   “给你发微信打电话你都不回呢,”Naomi语气里带着粘腻的撒娇,不仅如此,她还顺势捏了捏他手臂上隆起的肱二头肌。   她幻想着若是这样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游移,该是什么滋味。   这么想一想,身.子便软了三分。   “忙,”周遡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接着又从桌上拿起一根烟。   Naomi倒是识趣的帮他点上。   “这么忙?听说周老板又开了一家新店,给个VIP的折扣呗,”Naomi凑近到周遡的耳边,轻声细语。   更重要的是,将自己的挺翘的丰.满顺势在他的手臂上磨蹭了两下。   暗示的意味浓厚。   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和柔软,蹭的周遡更多的心烦。   周遡眯起了眼,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女人一番。   锥子脸,尖下巴,波浪卷的长发,红唇,小吊带亮片裙,齐B短裙,袒.胸.露.乳,喷着成熟女人该喷的香水。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他一直偏爱的类型。   也是。   上次莫名其妙被人中途打断,外加上近日因为新店的事儿忙的晕头转向。   因此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正儿八经泄过火。   想到这里,他敛了敛神色,也懒得推拒。   “行,下次到我店里报我名字,”周遡算是退让了一步。   Naomi本想要放弃,她知道周遡没那么好搞。   但是现在却见他的态度放松,因此Naomi立刻跟着打蛇上棍,她钻进周遡的怀里,恨不得用嘴巴对着他的唇,当着众人的面来个法式热吻。   好炫耀自己和周遡的关系并不一般。   只是她的这一动作却被周遡偏着头躲开。   周遡嫌脏。   “有口红,”周遡抿了口杯子里的酒,语气淡漠,“别妆花了。”   Naomi这才作罢。   “那下次我换支不掉色的,”她勾着他的小拇指,低着头把玩,便看见带在周遡小拇指上的尾戒。   “这是什么?”Naomi好奇地问道。   尾戒上没有任何的花纹,因此看不出logo和品牌,只是看着这质地,却也不像是粗制滥造的垃圾货。   难道是私人订制?   只是没有任何图案与花纹,又何须设计师私人订制。   “别动,”周遡抽开了被Naomi把玩的手,他转了转尾指的戒指,神色内敛,“一枚戒指而已。”   “我看你一直都带着,”Naomi这样的人精自然可以将人从头挑剔到尾,每次见周遡,他脖子上或者手上的配饰都会变,但是唯有手指上的尾戒不变。   说明这枚戒指对他而言,肯定有着什么意义。   她很好奇。   只是周遡闭口不言,只是说:“带习惯了,就懒得摘了。”   说着便将戒指摘下,然后戴到了另外一只手的尾指上。   Naomi撇了撇嘴巴,知道自己怕是什么也探不出来。   反正来日方长。   就此搭上了周遡的这条线后,还怕男人在床上不松口?   她自认自己床上的本事一绝。   因此便也不再执着。   “楼上有房间……”她勾着周遡的手臂,对着他的耳朵吹着气,“是我订的。”   言语中的暧昧不言而喻。   “这次……肯定不会有人再打扰我们。”   --   注:EMT指email transfer,国外常用的转账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抽评论送红包...... 第16章 Hermes   酒喝得差不多了,周遡搂着Naomi的腰上楼。   整个轰趴男男女女三三两两,酒意上了头,勾肩搭背热热闹闹的,谁也没注意到周遡带着人离开。   倒是在走廊里遇见了今儿的寿星,赵柯新交的女朋友,Cathy。   “遡哥慢走,”Cathy侧身让周遡和Naomi走过,“玩的开心。”   只是眼底闪过的笑意怕是灯光再暗也看得见。   周遡顿住脚步。   他忍不住提醒:“让赵柯那小子少喝点,别闹起来。”   赵柯来停车场的时候就已经有点上头了。   闹起来到时候又来call他。   烦。   Cathy嘴巴立马应承了下来:“知道了遡哥,回头我劝他。”   而眼睛却冲着Naomi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她想知道被周遡看上的妖艳贱.货究竟长的什么路数。   看了之后又觉得不过如此。   不过是腰比自己细点,个子比自己高点,胸比自己大点。   站在那说是模特也不过分。   Naomi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汇。   很快Cathy便转过头去回了包厢。   周遡搂着Naomi的腰身离开。   等到了电梯口,Naomi忍不住吐槽道:“赵柯的新女友看上去不怎么样嘛。”   “胸小还驼背,走起路来还带着点罗圈腿。”   话里话外明显的看不上人家。   的确。   相比较赵柯新交的女朋友,Naomi的确有傲人的资本。   前凸后翘。   周遡今儿也是第一次见赵柯的新女朋友,不过倒也没Naomi讲的那样不堪,在周遡眼里,Cathy和Naomi没什么太大区别。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外加一个嘴巴的女的。   长得还行吧。   倒是赵柯新交了个新女友,跟得了什么新玩意儿似的宠得无法无天。   “也不知道赵柯朋友圈和ins上炫的什么劲儿,”Naomi不屑的撇了撇嘴。   说来也气,赵柯最近总是定时定点在ins上发关于新女友的moment。   不仅如此,香奈儿爱马仕还有LV的包送个不停,这事儿就够那个Cathy在一众朋友面前吹B好几次。   都说宠爱女人的最佳方式就是送包,从轻奢到一线大牌,只要是包,总能讨到女人的欢心。   毕竟看一个女人,不单单是看外貌,一看包二看鞋,手上拎着的包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显然Naomi这话里带着点儿不寻常的意味。   周遡心里自然清楚,他不动神色,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停地下落,“你有意见?”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便让Naomi直接闭了嘴。   她能有什么意见,她既和赵柯不熟,也不是周遡的女友,周遡这句话,就是在点清她自己的位置。   两人不过是你情我愿的关系。   等到了顶楼,周遡刷了门卡进门,桌子上赫然摆着两瓶红酒。   显然今天晚上Naomi是下了功夫的。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大家不过是风流一夜。   周遡没说什么,他脱了T恤准备进洗手间里冲个澡。   浴室内热气蒸腾。   接着是一双细嫩的手攀附上他的胸膛。   “一起洗嘛……”Naomi顶着两只肥硕的女乃磨蹭着周遡的后背。   却被周遡掐着月要抵在墙上。   “这么快就发sao了?”周遡低哑着嗓子问她。   语气嘲讽。   Naomi勾着周遡的脖颈,咬着下唇,眼神湿.漉.漉的,“看见你就湿了嘛……”   说着还扭着蛮月要暗示他。   热水喷洒在他们的身上。   浴室的温度升腾。   从淋蓬头里喷洒出来的热水喷在周遡线条流畅的背上。   接着整个卫生间里浪声一片。   最后Naomi被周遡掐着脖子,直到没了声。   云雨初歇。   周遡倚靠在床头,点了根烟。   Naomi爬过来,啃咬着周遡腹.肌上的沟壑。   接着再慢慢向下。   却被周遡掐住了下巴。   “套子在哪,”周遡直接的问她。   Naomi指了指床头柜。   周遡用手拆开,“用嘴。”他命令道。   Naomi乖乖的听话。   接着周遡像是奖励一般,摸了摸她的发顶。   结束后,Naomi精疲力尽。   周遡撸下了套子,打了个结,直接掀开床单去洗澡。   Naomi躺在床上娇喘着气。   倒是周遡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Naomi看了眼。   手机上的显示是“按摩女”。   按摩女?Naomi立马想起了上次在周遡家,那个眼底怯懦的傻帽。   打断了她原本安排好的计划。   嘁,Naomi掐断了来电显示,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只是再想想……   她又拿起周遡的手机,给按摩女发了条短信。   短信上则写了他们现在入住酒店的地址。   --   阿呆急的火烧火燎的。   她找遍了新店和旧店,还有自己的家,都没找到那条米老鼠项链。   米老鼠项链对阿呆的意义非凡,这不仅仅是dy给她带回来的纪念品,更多的是阿呆对迪士尼的向往。   向往着有一天可以去看一看米老鼠和唐老鸭,还有小黄人和小飞侠。   最后她想到了周遡的家。   那天晚上她住在周遡房间的隔壁,也许是那时候拉下了。   因此她下了夜班之后便打了电话给他。   电话里传来忙音,阿呆不死心,又拨了一个过去。   还是被掐断了。   倒是之后不久便传来了一则简讯。   给她一个地址,还叫她来按摩。   阿呆犹豫了很久。   但是想到之前周遡屡次出手帮她的事儿,她咬咬牙还是去了。   好在给的地址离自己住的出租屋不算远。   其实Naomi并没觉得这个按摩妹会真的过来。   不过是为了整整阿呆,教训一下上次她不懂眼色罢了。   哪知道阿呆居然真的跑来了。   门铃被按响。   周遡刚好出了浴室,他的腰间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顶头的湿发还有水珠落下,顺着胸膛滑进浴巾内。   浴巾松垮,顺着腹肌往下,黑色的线条若影若现。   周遡拿着浴巾擦拭着头发,他打开门,却看见阿呆傻傻的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阿呆被眼前周遡的样子惊呆了。   她唯唯诺诺的出声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什么?”听到阿呆这么说,周遡蹙起了眉头,否认道:“我没叫你过来。”   “但是……你手机给我发了短信啊,”说着边拿出手机给他看。   周遡看到了手机上,阿呆给自己的备注。   周遡大魔王。   啧。   周遡刚想开口,只是这时候,房间内突然传出一道娇柔的女声:“Dylan,是谁在外面啊。”   越过周遡,阿呆顺势向房间内看去。   她的瞳孔一阵收缩。   Naomi穿着艳红色的维密BRA,长发慵懒的披散在肩上,修长的腿部裹着白色的被单,露出涂着深红色指甲油的脚趾。   而床上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哈哈哈4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Patek Philippe   空气里弥漫着石楠花淡淡的腥味。   傻子也明白了刚刚这个房间内发生过什么。   阿呆的脸辣红,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   倒是周遡神情坦荡的让她直接进来。   阿呆红着脸,低垂着脑袋。   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周遡转身就问躺在白色床单上的Naomi。   “你拿我手机发的短信?”他冷声问道。   Naomi立马气焰低了不少,“我没想到她那么傻,会真的过来……”   她语气故作委屈。   还带着盛开过后的妩媚和娇艳。   像一朵开到荼蘼的鸢尾花。   周遡一眼看穿。   他讥笑,“就你聪明。”   显然是不屑Naomi自作聪明的拙劣伎俩。   “出去吧,”周遡面无表情的将Naomi丢在地上的衣服捡了起来扔到她的腿上,“现在。”   他的态度不似之前的客气。   甚至可以说是翻脸无情。   “Dylan,不要嘛,”Naomi不懂周遡为什么会因为这么点小的事就让她下不来台,“我不走。”   说着抱着衣服蜷缩成一团。   那张妖冶的脸上波光粼粼,楚楚动人。   “不走?”周遡笑了笑,直接拿出手机准备拨通电话,“我想赵柯他们应该还在楼下闹。”   凌晨两点。   刚好是赵柯High到兴奋点上的时候。   周遡这么一说,Naomi心急了,要是这件事被人闹了出去,她还不成了被人口中的笑话。   这个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一传十,十传百,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   因此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   阿呆看着面前的两人闹得这么僵,心里知道大概两人的争执多半是因为自己。   于是她慢吞吞的开口道:“还是、还是我走吧……”   说着便想要脚底抹油赶紧离开。   远离这是非。   “不用,”周遡出声道,“坐着。”说着给阿呆指了指边上的沙发。   阿呆只能抱紧怀里的小包,乖乖照做。   周遡的腰倚靠在梳妆镜前,他双手环臂,看着Naomi,面无表情。   等到她穿戴完毕,直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请她出去。   或许用赶更加的合适。   等到Naomi穿戴好后拿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恶狠狠的瞪了眼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的阿呆。   阿呆觉得满头雾水。   她不过是个被她带入圈套的局外人。   只是Naom最后摔门的声音震天响。   等到Naomi走了,阿呆立刻心慌的站了起来。   她对周遡说道:“既然不是你叫我来的,那我也就走了。”   说完便想赶紧溜。   连自己当时打电话给周遡的原因都忘了。   周遡翻了翻手机上的记录,他拦住阿呆,指了指电话上第一个未接电话:“你打电话给我的?”   阿呆这才想起来。   她望着周遡清冷的脸,嘴巴里喃喃道:“我、我的项链好像落在你家了……”   项链?   周遡似乎想起了阿呆脖子上挂过的一条项链。   银色的,劣质的,上面的漆都掉差不多的。   “米老鼠的那个?”周遡瞥了眼阿呆的脸,她的脸色看上去不算好,惨白惨白的,眼下的黑眼圈乌青的一片。   他似乎想起了上一次他见她的时候,她发烧了,还重感冒。   连话都说的含糊不清。   “扔了,”周遡说的轻描淡写。   毕竟那么廉价的项链,谁会在意。   阿呆的心却一抽搐。   要知道,那条项链里,对她的意义非凡。   里面包含着她对未来的全部期待。   美国,迪士尼,游乐园,还有妹妹。   却被周遡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扔了。   仿佛是在丢掉一件不值一提的垃圾。   阿呆的脸色一白。   周遡看着阿呆眼圈微红,仿佛一副快要哭下来的样子,他笑的恶劣,原本被Naomi搅得一团糟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舒了口气。   换了更懒洋洋的坐姿。   他单手撑着下颚,若有所思:“那条项链很重要吗?”   阿呆傻傻的点了点头。   周遡故作遗憾的轻叹了一声,“可惜被扔了。”   “那扔到哪里去了?”阿呆不死心,抓着周遡的手腕迫切的问。   “扔到垃圾桶里,”周遡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腕从阿呆的手里抽回,“要不你去我家垃圾桶里找找看?”   说着还轻轻转动着尾指的银戒,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这一瞬,阿呆是真的动了去翻找周遡家垃圾桶的心思。   只不过。   周遡轻叹一声,似乎像是在惋惜:“不过今天是周六,我家是每周四垃圾车来收垃圾。”   阿呆的心脏顿时一抽。   “所以现在……”周遡俯视着面前的阿呆,看着她眼底的希望在一点点的破碎,“应该已经跟着垃圾车去了垃圾场了吧。”   阿呆想哭,鼻尖酸涩。   甚至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了。   她拥有的东西本就寥寥无几,而那条项链,是她唯一的饰品。   也是她的未来可期。   这下却犹如一块她擦得光鲜透亮的镜子,被人彻底的打碎。   她如坠深渊。   通体透凉。   犹如她的心。   周遡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依旧面无表情。   他甚至起身跨过阿呆,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抖落出一根香烟。   接着点上。   烟雾袅袅。   缠绕在他的周围。   尼古丁的味道让周遡心头的郁燥稍稍得到了抚恤,他偏过头对阿呆说:“一条项链罢了。”   “回头送你一根。”   那种陈色粗糙做工劣质的项链,dollarama(一元店)里多的是。   但是阿呆回应他的,却是不停地摇头。   她低声喃喃道:“不一样的……”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宝贝。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就一条米老鼠的项链,回头送你一条带钻的米老鼠,总行了吧。”   周遡爽快的承诺道。   更多是满不在乎。   周遡知道自己浑。   但是阿呆刚刚眼神里的脆弱让周遡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仿佛是自己亲手撕裂了什么。   犹如裂帛。   声音清脆。   心头弥漫的空虚被填满了几分。   周遡舒缓了一直紧皱的眉眼。   然后接连又抽了几口烟。   阿呆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是徒劳了,现在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或者说,一个人哭一会儿。   而她不想让周遡看见自己流眼泪的模样。   她低着头,语气软弱,“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这里。   倒是被周遡一把拉住胳膊。   周遡嘴里叼着烟,他半眯着眼,用手指抬起阿呆低垂的下巴。   果不其然,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着转,要落不落的样子很是可怜。   “这样就哭了?”周遡神情淡漠,那双眼里深邃的像是一汪海,仿佛要将阿呆的神魂都吸入进去。   “啧,还真是脆弱。”   说着还用指尖点了点阿呆已经垂落了眼泪。   接着放在舌尖品了品。   咸的。   阿呆只能紧紧地咬着下唇,无声的流着眼泪。   像是一种控诉,却不出声。   周遡放开了她。   “既然来了,那就帮我开背吧,”周遡走到床边,接着躺下,露出宽阔的背脊,上面印着的纹身像是青嘴獠牙的怪兽。   狰狞的样子仿佛要将阿呆一口吞掉。   阿呆抹了抹眼泪,又吸了吸鼻子。   周遡嫌弃的说:“去洗手。”   阿呆只能默默地去了洗手间。   关上门,借着水龙头里水流哗啦啦的声响,阿呆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周遡躺在床上,气定神闲地闭着眼听着洗手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啧,真是好欺负呢。   他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遡哥真的不渣……相信我……   抽评论送红包,大家记得收藏一下呆呆~以及……关注我wb随时会开车车呀~ 第18章 Constantin   阿呆压抑着声音哭完后好好地用冷水洗了把脸。   只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般狼狈。   镜子里,她看着自己。   大病一场后,她的脸色失了血色,虽说烧已经退下,但是感冒还没有好透。   偶尔还是能听得出讲话时候带着的浓重鼻音来。   她没有资格悲伤风月。   阿呆告诫镜子中的自己。   浴室她匆匆的用毛巾开了把脸后,便出了洗手间。   周遡听到门板开合的声音,懒洋洋的出声道:“我还以为你掉进去出不来了。”   阿呆咬了咬没有血色的下唇,不吭声。   周遡扔开自己手上的手机,侧过脸来单手撑着腮看阿呆,“怎么,哑巴了?”   阿呆摇了摇头,也不出声。   哟,小呆子还耍上脾气了。   周遡微哼一声,嘴角抿了抿。   眼眸微暗。   阿呆无心说话。   直接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开背用的精油和枕巾。   阿呆打开瓶盖,准备将精油倒在周遡的背上。   哪知道手一抬,手腕便被周遡扼住。   手腕传来剧痛。   “哑巴了?”周遡再一次出声。   阿呆的手腕被捏的很痛,她垂下眼睫,倔着脾气不肯求饶。   他是客人。   阿呆提醒着自己。   直到两方僵硬不下。   她才小声的说道:“你、你现在别和我说话。”   显然是还在生气。   周遡却被逗笑了,他本觉得这呆子是个没脾气的泥人,哪知道这泥人还有发脾气的一天。   真是稀了奇了。   只可惜,周遡哪里会如了她的意。   不过好在还是放开了她的手腕。   手腕被捏紧的一圈映着红色的勒痕。   是周遡留下的印记。   “小呆子,”周遡眯着眼,语气里带着嘲弄,“你这是在冲着我发脾气?”   要知道,她将他备注“周遡大魔王”的事儿,他还没找她算。   阿呆心思有些慌乱。   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她不敢。   只能将所有的气独自吞下。   周遡看着阿呆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样,更加来了兴致,“那你说说,为什么叫我别跟你说话?”   他非要逗弄她再开口。   还是气急败坏的那种。   “项链……丢了,”过了几秒,阿呆才吞吞吐吐说出了话,“有点……难过。”   阿呆是真的难过。   原本还满怀欣喜,哪知道最后得到的,是一盆冷水。   从头浇下。   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蔫头搭尾。   哪知阿呆说出口后。   得到的,却是周遡不屑一顾的嗤笑。   “不就是条项链,”周遡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而且我说了,会送你一条带钻的米老鼠,这还不够?”   说到这里,周遡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他讨厌贪心不足的女人。   正如那个Naomi。   阿呆摇头,她声音嗫嚅,“我、我还是喜欢我之前的那一条。”   那条dy送的米老鼠。   虽然眼睛珠子上的漆已经掉了一半。   并且带钻不带钻什么的,阿呆不懂。   她也不甚在意。   她不需要周遡出手大方,阿呆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   “那条有什么好的?”周遡就不懂了,一条垃圾玻璃项链,值得这呆子这么心心念念么。   还对他使脸色,摆脾气。   阿呆也固执。   在她看来,任何一条新的米老鼠项链,哪怕镶金带银,都抵不上之前的那条。   那条她在每每灰暗的日子里,都会反复用拇指摩挲的项链。   所以上面的涂料才会掉的那么厉害。   “不、不一样的,”阿呆摇头,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却空空如也。   “那是我朋友送我的,我很喜欢。”   “很喜欢的。”   周遡撑着头望着阿呆,在阿呆说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珠子里迸发出的星星点点,那般的灼热。   周遡若有所思。   “那我送的你就不喜欢了?”周遡半开玩笑道,“还是你觉得我送的比不上你朋友送的那条?”   阿呆被问到有点错愕。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遡微哼一声。   阿呆这才缓过神来,她急忙解释说:“你送的……我也喜欢。”   “哦?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周遡似乎和这个问题杠上了,非要逼问个彻底才罢休。   “真喜欢,”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真诚,阿呆使劲的点头,如捣蒜泥。   生怕周遡不相信。   只可惜他哪会那么容易的放过她。   周遡用他那坏坏的眼神看她,眼神轻佻而带着刺,“那更喜欢哪个?”   说完还顿了顿,“想好了再答。”   阿呆心抖了抖。   过了半晌,才想好答案:“都、都喜欢……”阿呆讷讷地答道。   她心里有了答案。   却不敢说。   “嗯?都喜欢?”周遡突然伸出手,用力的捏了捏阿呆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小呆呆,你还真是贪心啊。”   “贪心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看似警告。   阿呆脸颊吃痛,周遡丝毫没少用力,只见阿呆白嘟嘟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一片红印。   正如手腕上的红痕一般。   阿呆揉着脸,愈发的委屈。   “真的、真的都喜欢……”阿呆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周遡又动手捏她。   “都喜欢?不行,只许选一个,”周遡恐吓阿呆。   阿呆有些茫然。   衡量了许久,她还是想说,她想要自己原来的那个米老鼠项链。   不过鉴于周遡的淫威,阿呆只能怯生生的说:“更、更喜欢你的。”   若是实话实话,怕是她的脸会被揉的更惨。   只可惜,因为阿呆讲到最后,越讲越心虚,以至于把末尾“的”字都给吞了,听在周遡的耳朵里,就成了“更喜欢你”。   “嗯?原来小呆呆更喜欢我?”周遡眼底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神情吊儿郎当。   没个正形。   阿呆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她脸涨得通红,拼命的摇头,极力否认:“没有,没有,我说的是更喜欢你送的米老鼠。”   周遡不显山不露水地“哦”了一声,接着又叹,“是么。”   像是一种惋惜。   阿呆拼命的点头。   只是周遡哪里那么容易放过这个傻帽,他知道阿呆怕疼,却故意又捏住她带点肥的脸颊。   而这一次,偏偏还落在上一次他捏的地方。   阿呆的半边脸显得更肿了。   愈发的像一只脸盘肥大的仓鼠。   周遡看着阿呆傻不拉几呆愣愣的样子,他难得的笑了,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藏得很深的虎牙。   阿呆捂住半边脸,看着周遡笑起来的样子微微发愣。   只是她之前不曾察觉到的。   周遡敲了敲阿呆的脑门,敲得咯嘣脆:“既然更喜欢我送的米老鼠,那就乖乖的给我干活。”   “再不用点力,别说米老鼠,我让你连米都食不起。”   “哦,”阿呆摸了摸被捏肿的半边脸,闷闷的出声。   阿呆只得卖力的干活,手上的力度不敢减弱半分,生怕惹得金主不满意。   要知道周遡给的小费向来大方。   好在周遡躺下后,便没再为难她。   只是在最后周遡快眯着了的时候,随意的给她指了指沙发,“晚上你就睡那吧。”   “别打扰我。”   说着便慢慢地睡沉了。   趁着周遡睡着的空隙,阿呆痴痴的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睡着了的周遡,眉头依旧轻蹙着,眉眼间都带着郁气。   究竟是什么,总是让他这么烦。   阿呆撑着下巴,支着脑袋苦苦的想。   要好好休息呀,阿呆看着周遡眼下的一片青黑,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每天的觉都睡不够,却还有人会因为睡不着而苦恼。   迷迷糊糊间,阿呆感觉自己也很困了。   她从柜子里抱出一摞被子,自己就着抱枕,蜷缩成一团。   晚安呐,周遡大魔王。   作者有话要说:抽评论送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prillockwood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Piaget   周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外面的阳光刺眼。   他揉了揉眉心,难得的一夜无梦。   没有眼罩的遮挡,周遡醒的很快。   他抬手。   遮住了眉眼。   房间里传来持续的鼾声。   周遡掀开被子,扫视了一圈,便看见阿呆双.腿.夹着白色的被子,毫无睡姿的躺在沙发上。   头发散乱,脸上还留着睡印。   不仅如此,还吧唧嘴。   像是在回味。   周遡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这傻子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周遡趿拉着拖鞋,毫不客气的扯掉了她身上的毯子。   睡梦里的阿呆觉得冷,下意识的伸手找被子。   却摸在了周遡长着腿毛的腿上。   周遡毫不客气的踹了阿呆一脚,“懒婆娘,快点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   阿呆被踹跌下了沙发,屁股落地,额头还磕在了茶几上。   疼痛感让阿呆顿时清醒了过来,她“哎呦”一声,叫出了声。   接着又揉了揉屁.股。   听在周遡的耳朵里,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醒了。   而这呆子睡的那么香。   周遡心里不平衡。   估计这呆子根本没有体会过失眠的苦楚。   “几点了?”阿呆揉了揉被撞红的额角,睡眼惺忪的问道。   “九点,”周遡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就进了洗手间内洗脸刷牙。   阿呆拧了拧鼻子。   终于算是睡醒了。   而周遡早已不见。   阿呆叹了口气,将被子折叠好放进柜子里。   也不知道哪儿惹了这祖宗。   扰人清梦。   等到阿呆洗完脸刷完牙出来的时候,周遡已经神清气爽的坐在落地窗边喝着蓝山咖啡。   眉宇间丝毫不见之前刚睡醒时候的戾气。   “走吧,”见阿呆出来,周遡便起身说道,“把你东西都带上。”   “去……去哪里?”阿呆迷糊,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上。   周遡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说:“等到了就知道了。”   停车场内。   周遡的车还是一如既往的拉风。   阿呆看着电动门上下自动的开合,她抱着自己的红色书包小心翼翼的上座。   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把真皮座椅给蹭坏。   周遡开着车倒是一路畅通。   车上,周遡将音乐声调的震耳欲聋。   全是阿呆听也听不懂的嘻哈说唱。   阿呆扯着嗓子问周遡:“这唱的是什么?”   周遡开了车顶的天窗:“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他说的倒是实话。   她对音乐的认知就是每天妈咪那放的口水歌。   大多数还是什么凤凰传奇和抖音神曲。   嘻哈说唱电音爵士,她也只是听客人偶尔聊起的时候知道点。   阿呆抿了抿唇。   头顶的发被吹得漫天飞舞。   周遡切了歌。   这次是首舒缓的情歌。   是Adele的《Hello》。   阿呆跟着歌缓缓地哼唱,点着头。   周遡睨了她一眼。   没说话。   令阿呆没想到的是,周遡居然带她来丽华轩吃早茶。   丽华轩算是多伦多数一数二的粤式餐厅,开在市中心,听说经常有好莱坞明星来光顾,连郎朗和成龙都来吃过。   阿呆心想着,估计是因为丽华轩离TIFF*比较近,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   当然,丽华轩这三个字阿呆也就听别人说起过。   毕竟阿呆生活在唐人街,整个城市最混乱的一个区域之一,平日里也就工作和家两点一线。   像丽华轩这样的谷歌地图上标注四个dn($$$$)的高级餐厅,阿呆是去也没有去过。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光顾。   等到了丽华轩,阿呆居然看到了赵柯和Cathy。   赵柯显然是在等着周遡。   手中转着打火机。   他手边泡着一壶龙井,见到了周遡,他起身给周遡倒茶。   只是等看见周遡身后跟着的阿呆,他眼睛都要掉地上了。   有没有搞错,那个推油开背妹。   “遡哥,昨天晚上的你不会是跟她……”赵柯想也没想的便问出了口。   倒是Cathy拦住了他。   赵柯这才察觉自己的失言。   周遡最讨厌别人说他的闲话,赵柯这是踩了大忌。   于是他假笑着岔开话题,“遡哥,我刚点了你平日里爱吃的鹅肝脆香酥还有松露鸡蓉饺,坐下来尝尝啊。”   说着便用公筷给周遡夹菜。   周遡冷冷的往赵柯那看了一眼,那凌厉的眼神一晃而过,赵柯手一抖,筷子上的鹅肝脆香酥差点掉落。   还是Cathy借机用盘子接住了。   赵柯尬笑着,“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劲儿还没缓过来。”   最后那枚鹅肝脆香酥,还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周遡的盘子里。   周遡背靠着椅子,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   每一下都落在了赵柯的心里。   他看着赵柯,看了良久。   整个桌子的气氛都凝固住了。   最后,周遡终于轻飘飘的吐露出一句话:“管好你的嘴巴。”   只有赵柯心里明白,这是一句警告。   但也好在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赵柯长舒了一口气。   知道周遡这次算是脾气好。   阿呆屏着气不敢出声,这样的周遡,她从未见过。   似乎说人是非,是周遡的大忌。   赵柯从最开始认识周遡的时候起就知道,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因为周遡的让步,气氛缓和了很多。   阿呆默默的吃着碗里的海鲜粥。   海鲜粥熬的稠密,里面搭配了扇贝和细碎的虾仁,入口即化,芬芳入味。   阿呆忍不住又吃了一碗。   周遡原本在看着手机,似乎手机那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后又回来,看见阿呆盯着面前的盘子还在喝她碗里的粥。   专心致志的仿佛这辈子就只剩下这碗粥了。   “海鲜粥好喝么,”周遡语气轻柔的问阿呆道。   赵柯和Cathy两两相望。   阿呆听见周遡的声音后抬头,她满脸茫然,嘴巴里还塞着海鲜粥。   嘴角沾着几粒米粒。   只见周遡将大碗里海鲜粥又挖了一大勺进阿呆的碗里,语气看似宠溺的说道:“既然这么爱喝粥,那就多喝点。”   阿呆欲哭无泪,“我喝不下了……”   为什么每次周遡总在她快吃饱的时候给她添饭加菜。   阿呆知道周遡哪里是好心关心自己吃没吃饱,他只想看着她出糗罢了。   赵柯和Cathy作壁上观,谁也没有开口帮阿呆说话。   “嗯?喝不下了?”周遡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着银质的打火机,随意的在桌上旋转着,“怎么我一进来你就没胃口了?”   他的眼神在阿呆身上流转了几圈。   阿呆吓得不再拒绝。   她不敢忤逆周遡。   真是不知道周遡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整她取乐。   不,也许阿呆想错了,从头至尾,周遡就没对她好心过。   她是他偶尔心血来潮养的猫儿雀儿,没事的时候逗弄逗弄罢了,纯属图个开心。   “不是没胃口,是吃、吃饱了,”阿呆回的结结巴巴的。   “吃饱了?”周遡捏了捏阿呆的脸,他唇角勾笑,似乎在衡量着什么,“你确定?”   阿呆拼命的点头,生怕周遡不信。   “吃饱了,真吃饱了。”说着还丢下了手里的勺子。   其实在周遡离开的一小会儿功夫内,阿呆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块点心。   本就不大的胃,早已被食物塞满。   这下已经塞不下多一碗粥了。   周遡用食指拧起阿呆的下巴,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阿呆说道:“既然吃饱了,那就该干活了。”   “毕竟……我这儿是不养闲人的。”   ---   注:TIFF(Toronto Iional Film Festival),多伦多国际电影节。   作者有话要说:抽评论送红包… 第20章 Rolex   “干活?”阿呆疑惑。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能给他按摩之外,还能干其他的活。   很快阿呆便知道了答案。   周遡带她来了旧店的仓库。   仓库里堆得全是货,大多数东西周遡都还没来得及拆封,还封着条,条子上印着海关部门的印章。   周遡打算等把这些东西搬到新店去之后再拆也不迟。   正好他缺个苦力做搬运工。   而这个小呆子又刚好撞到他的枪口上。   “搬吧,把东西从这儿搬到前面去,”周遡点了根烟在嘴边叼着,又蹲下看了眼货。   都是他新到的宝贝。   阿呆傻眼。   “这么多……?”阿呆顿时头大,仓库里的货堆得密密麻麻的,虽说东西不算重,但是这一来一回还不知道要搬多少趟。   阿呆看着就头皮发麻。   “怎么,你不是说你吃饱了么?”周遡撇嘴道,“还是没吃饱需要再来点?”   阿呆当然不敢说没吃饱。   周遡掐住阿呆的下巴,让她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将她眼底的愕然看的一清二楚“干吧,反正今天你休息,按你两倍工资算你,还包吃包住。”   他知道她活的窘迫,也不介意给她多点外快。   毕竟这些活不算重。   顶多需要身体力行罢了。   听见有钱拿,阿呆自然愿意干。   她挽起袖子,认命的干活。   她抬起箱子,发现箱子虽大,但是里面的重量却并不大。   周遡中途来看过阿呆一次,不过他似乎有事,人也不在店里。   阿呆心里暗暗地吐槽,这个人还真是心大,万一自己拿了货偷跑怎么办……   不过她转念又想了想,似乎自己拿了这些货,也卖不出去。   因为里面的牌子,她一个也不认识。   可能唯一认识的,就是LV的标志和el的双C。   只因为妈咪店里的那些姑娘,连带着dy都对这些牌子趋之若鹜。   可惜阿呆一个也不懂。   好在东西虽多,搬一个多小时也就搬完了。   阿呆将货装箱搬到门店里,她插着腰,瘫坐在沙发上,又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觉得刚刚在丽华轩吃的半饱的早茶已经被彻底消化完了。   周遡这个可恶的资本家,真的是物尽其用。   阿呆在心里暗骂。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搬完东西之后,阿呆洗了手,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二楼隐约听见周遡低沉的声音传来。   似乎在和人争执些什么,声音中带着平时没有的压抑。   起初阿呆并没有在意,以为周遡是和谁讲着电话。   阿呆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人的脾气是愈发的差了。   总是没说几句就要和人吵起来。   只是阿呆转个头,便看见周遡平日里用的手机放在茶几上。   手机倒扣着,手机壳是周遡平日里惯用的黑色磨砂。   阿呆觉得有些奇怪。   没有带手机上去,难道是……楼上还有人?   也许是吧。   阿呆并没有在意。   这时候,阿呆的手机响了,是美甲店那边发来的微信。   休息日客流爆满,问阿呆今天能不能临时加塞个晚班。   阿呆看了眼手表,其实今天的她搬了一天的纸箱,双臂隐约的酸涩发胀,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只是考虑到自己在美甲店那还只是Intern(实习生)的身份,转正还要另说,老板既然发话了,因此她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权当自己多赚一份外快。   周遡还没有下来。   楼上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   阿呆等了又等。   最后决定上楼敲门。   周遡的店面装修走的是现在流行的工业风格。   灰黑色的油漆,屋顶上排着电线,看起来简单,却随处都是强烈风格的设计感。   最特别的是有一面墙上摆满了世界各地的汽车车牌。   整个设计酷到不行。   楼上应该算是私人空间,上了楼,可以俯看到整个一楼的店面。   难怪周遡喜欢呆在楼上。   阿呆抬手敲门。   门内毫无动静。   阿呆不死心,耳朵贴着门面,又敲了敲。   过了很久,周遡才开了门。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阿呆吓得后退了一步。   “什么事?”周遡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眉眼间也带着一丝疲倦。   原本熨烫整洁的衣角出现了微微的褶皱。   袖口被挽起。露出银色十字架的袖口。   阿呆敏感的发现,现在的周遡和往常的感觉不同。   似乎脸色苍白了点。   薄唇也毫无血色。   像是大病一场。   只是一切不容她多想。   在周遡犀利的视线下,阿呆故作镇定的说道:“东西都搬好了……”   “知道了,”周遡无所谓似的说道。   阿呆下意识的用指甲掐了掐手掌心,她讷讷地开口:“那我……能走了吗?”   “你要走?”周遡轻蹙起了眉头,阿呆心头微微一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哪里说错了话。   周遡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眼窗外,“外面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在玻璃窗上。   天阴沉沉的。   看不见一丝白光。   阿呆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   刚刚的自己一直待在仓库,根本没听见外满的雨声。   “有、有伞吗?”阿呆小心翼翼的开口,她不敢问周遡能不能送她一程,但是好在这儿离公交站台不远,自己打个伞走过去就行。   “下次、下次还你。”阿呆保证道。   周遡没搭理她,只抬手看了眼手表。   接着进了房间。   阿呆沮丧,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鲁莽地问出口,一把伞,周遡没有必要借给自己。   在大雨里奔跑她又不是第一次干。   只是没几秒,周遡便又走了出来,顺带锁了房间门。   手指上勾着车钥匙。   “走吧,我送你,”周遡走在阿呆的前面,语气淡淡。   阿呆受宠若惊。   “不、不用送的,给我一把伞就好,”阿呆怕麻烦到周遡,赶忙出声道。   周遡冷不防的停下脚步回头,阿呆一个不防,直接脑袋砸到周遡的胸口上。   接着“唉哟”地一声,捂住额头。   “地址给我,”周遡没理会阿呆的话,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阿呆赶紧点开手机上的Google map给他看。   周遡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还给阿呆。   阿呆手忙脚乱的接住。   幸好没摔到地上。   不像周遡用的是新款iPhone,阿呆用的是过时的合约机,0 down pay(首付),每个月只要按月缴电话费就行。   虽然用的电话套餐比一般的要贵一些,但是好在用这样的手机不用多交钱买手机,还能有unlimited(无限)通话和短信。   说白了就是租了部手机来用。   阿呆很爱惜这个智能手机,因为它不仅仅可以上网看新闻,还可以拨打视频电话。   这样她就可以在世界的另外一端看见自己的妹妹。   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所以她怕它摔坏,怕它进水,怕天气太冷让它自动关机。   因此用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小心。   只是周遡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直接锁了店门往停车场走。   阿呆赶紧小跑跟上。   奔跑去停车场的途中,阿呆还是难免淋到了雨。   现在算是多伦多一整年里为数不多屈指可数的春日,冬天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但是温度还是很低。   阿呆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周遡嫌弃的皱起了眉,他连抽了两张纸巾,冷声道:“擦擦。”   接着又开了车里的暖气。   温度调到最高,风扇对着阿呆吹。   阿呆接过纸巾,揉了揉鼻子,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周遡面无表情的开着车,话都懒得说。   神情倦怠。   阿呆看着车窗外,漫天连绵的雨幕,和灰沉的天。   就像是坐在她旁边的周遡,阴霾的看不见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抽评论送红包~以及,求打滚撒娇求收藏呀呀~我的秋秋号已经改成了:本肉要万收……卑微作者在线求收T^T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女儿姐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Guerlain   车上安静的过分,除了引擎的轰鸣声与窗外的雨幕,听不见其他。   美甲店那打来了好几个电话催促阿呆快点来。   阿呆在电话里解释道:“下雨天,公车总delay(延迟),TTC*的schedule(车班表)也不准……”   只要遇上雪雨风霜,多伦多的整个公交和地铁系统都会瘫痪。   被困在地铁上或者是等不到公车是家常便饭。   这时候用来做借口搪塞老板是最好不过。   老板懒得听阿呆多解释。   只在电话里催促说让阿呆尽快。   等挂了电话,阿呆发着呆,看着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器带着节奏的刮着车窗玻璃和雨渍。   车里连音乐的声音都没有。   倒是许久没有开腔的周遡这时候说了话。   他乜了阿呆一眼,嘲讽一笑:“原来小呆子也会说谎。”   阿呆被周遡抓了个现行,她脸一红,辩解道:“还、还不是这里离美甲店太远……”   “嗯?美甲店?”周遡像是抓住了什么,他若有所思道:“小呆子,你不会还在美甲店兼职吧?”   阿呆点点头,她小声的说:“我、我想转行去做美甲。”   “嗯?转行?”周遡终于正儿八经的转过脸来好好看了眼阿呆,“你每天这么累,还想着转行?”   他看她每天累死累活,居然还能挪出心思考虑转行。   真是低估这个呆子了。   阿呆不知道周遡今天为了什么而心情不太好,她不敢惹他,连话都不敢说大声:“做、做美甲能赚的多点,还能拿小费。”   最重要的是,比较轻松,不用给人捏背捶腿,惹得浑身酸痛。   这样自己手上的腱鞘炎也能好的快些。   周遡将车窗压了条缝隙,接着从储物格里抽出根烟点上,似乎吸了烟,他的心情就放缓了很多。   连眉头都跟着稍稍舒展了开来。   周遡听到了阿呆的回答,他轻笑道,“原来你这呆子不仅会说谎,还心思挺活络的。”   没事儿还能想着跳槽改行多赚钱。   他以为像她们这种行当,人只求混口饭吃活的下去就行了。   没想到小呆子还挺上进的。   为此他难免多看了阿呆两眼。   阿呆被他笑话的脸红。   “什么嘛,人、人都是想往上走的……”阿呆昂着头辩解道。   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   阿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这种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周遡轻笑。   “只是做美甲的话,小呆子,就你这眼光这审美,会有顾客愿意让你做指甲?”   他毫不客气的嘲笑道。   周遡可没忘记,从一开始见到阿呆,她那拙劣蹩脚的衣着品味和眼光。   救也救不回来。   阿呆的十指搅成一团。   是的了,她一直不能出师,出来单独接活做full-time的原因也是如此。   她的眼光总是匪夷所思的难看。   经常明明看上去很好看的款式,搭配在一起总是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因此老板总会骂她。   骂到最后,便会直接让她先模仿别人做的美甲造型,或者去网上抠图。   像是被说中了心思,阿呆低低着头,难得的没有出言反驳。   周遡一眼便看穿了阿呆的沮丧。   他丝毫没有同情,反而是毫不客气的嘲弄道:“怎么了,小呆子装小哑巴呢这是?”   听见周遡总叫自己呆子,阿呆难免有些愤懑,她试图和周遡讲道理,“我不叫呆子,我叫杨若黛,你可以叫我阿呆。”   这模样颇像是一只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的仓鼠。   腮帮骨的又圆又大。   眼睛也瞪得晶亮的。   倒像是被戳中了笑点,周遡听完便笑出了声。   起先是用轻咳遮掩住自己发笑的欲望,接着实在是忍不住,干脆直接笑了出来。   连着叼着烟蒂的手指都有些抖。   他用右手捏住阿呆略带些肉的脸颊,用力的掐了两下,“小呆子,你挺能啊,敢跟我来叫板了。”   他看她挺能。   而被掐的地方明显的红肿了起来。   被周遡这么一说,阿呆立刻气焰萎靡了下去。   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   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对不起……”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对不起什么。   是啊,她是什么角色,不过是被人挥之则来呼之即去的按摩女。   周遡开心的时候就逗逗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冷眼讥笑她。   她该知道的。   心里不应该存着妄想。   周遡轻哼一声,显然对于阿呆这声不痛不痒的对不起没什么感觉。   他用右手握住阿呆的左手,甚至还用拇指在阿呆的手背上摩挲。   亲昵的像是在对待情人。   只是脑袋里去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恶整阿呆的法子。   这一动作让阿呆猝不及防的抖了抖。   她心底发麻,想要抽出自己被握在周遡手里的手。   哪知周遡却陡然的捏紧。   阿呆痛的不敢吭声。   只能暗暗地隐忍。   好在很快周遡便松开了她的手。   却在手腕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   阿呆不敢叫痛。   “如果不做推拿去做美甲了,那我岂不是call不到你了,”周遡偏着头想了想,突然的出声问道。   其实周遡想的很简单,阿呆最让他满意的地方就是埋头干活且话少,做按.摩这一行,存着杂七杂八念头的按.摩女太多。   而阿呆则相反,她脑子里什么都没装。   嘴巴也跟个锯葫芦似的。   正和他的意。   阿呆咬了咬下唇。   “大概……还没有那么快,”阿呆估计她还需要个把月才能转正,不过她话也不敢说的太满,万一老板哪天不喜欢她了就把她开除也有可能。   “没那么快是多快,”周遡眯了眯眼,思索道。   “大概、大概还需要两三个月吧,”阿呆保守的说了个时间。   其实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如果她临摹别人的美甲造型顺利的话,估计下个月她就可以辞了在妈咪那的工作。   她不敢将实话给周遡露底。   “哦……”周遡假装了解的点了点头,他笑了笑,问阿呆道:“那辞了之后还出来单独接活么。”   周遡已经很久没去过店里了,一般有了空或者睡不着都是让阿呆直接door-to-door(上门.服务)比较方便。   这样他就能直接睡着。   “这、这要看吧……”阿呆有些犹豫的开口,并没有一口应下。   显然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周遡满意。   他掐灭了烟蒂,对着阿呆的脸肆无忌惮的吹了口烟。   烟气升腾。   呛得阿呆咳嗽出了声。   却换来周遡难得的嬉笑。   他说:“小呆子,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我是在通知你。”   他这么问也只是让她做个心理准备罢了。   阿呆咬了咬下唇,终于明白了周遡的意思。   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只是阿呆明显低估了周遡的过分程度。   周遡接着对阿呆说,“你要是不同意的话……”   阿呆不解:“怎么了?”   周遡出声,嘴角抿出一丝得逞的笑:“Siri,please dial the number(请拨打电话)four one six……”   好在阿呆反应迅速。   “别!”阿呆立刻掐断了车内显示屏幕上正在拨通给妈咪那头的电话。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阿呆苦涩的开口,她不敢忤逆他,生怕周遡一个不爽,就拨通了打给妈咪的电话。   那到时候她便真的无路可退了。   周遡听到阿呆的话后勾了勾唇,他摸了摸她额头前的刘海,轻声说道:“乖啊,小呆子。”   听话的小孩总会得到糖吃。   --   TTC:Toronto Transit ission(多伦多地铁),无比辣鸡,永远延迟。不过这也成了个不错的迟到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入V,到时候3更掉落。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22章 Givenchy   门铃声作响。   睡觉很轻的周遡被楼下的门铃声直接吵醒了。   他当场就想爆粗口骂人。   昨天晚上他忙新店的事儿忙到凌晨快三点,明明困得像条狗但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久都睡不着。   这会儿早上十点不到就被门铃声吵醒。   简直对他是神经脑膜的扼杀。   “谁啊,”周遡暴躁的出声问道,楼下的门铃声持之以恒的以每一分钟的频率被按响。   “按什么按,叫魂呢。”他冲着窗台边喊了一嗓子。   楼下的按铃声终于消停了会儿。   周遡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根烟点上醒醒脑,尼古丁的滋味儿混着清凉的薄荷吸进了肺里,才觉得整个人缓过神来。   他捏了捏紧皱的眉心,耐下性子,接着终于肯下床,趿拉着拖鞋下楼来。   说实话,周遡一个人住一栋屋子,楼上下不算地下室有整整三层,从楼下往楼上叫一声都能听见回响。   除了他自己,就剩下一车库的豪车陪着他。   倒也清静自在。   只是他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后,便立刻准备关门。   好在门外的人反应及时,一只脚卡在了门缝里。   接着又将自己手上拎的行李袋扔进门。   “别关,别关,”门外的人赶忙道,“夹着腿了,夹着腿了。”   周遡再次打开门,只冷冷的丢下一个字:“滚。”   连带着门内的行李袋一起踢出了门外。   门被重重的摔上。   任凭门外的人如何敲打门板,周遡也不再理会。   后来,忍受不了门铃的聒噪,他干脆直接去了地下车库,从车库里开了车出门。   而门外的男人却一直坐在他家门口。   等到三更半夜,周遡开着车回来,男人依旧没走。   就差在他家门口搭个帐篷,安营扎寨了。   男人见周遡的车回来了,他赶忙上前拦住。   周遡见着他就皱眉,“滚开,”他不耐烦的说。   “阿遡,”男人叫周遡的名字,“你听我说。”   周遡降下车窗,眼神暗了几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听。   男人一时语塞。   但是他转念又说:“你总不能逃避,是么。”   “周家男人的字典里没有‘逃避’这两个字。”   他的话反倒像是戳中了周遡的笑点。   “那你就当我不是周家的男人好了,”周遡轻蔑的笑道,对于周这个姓氏,他本就毫不在意。   在粤语里,周的英语是Chou,就好比周杰伦叫Jay Chou,而他在来多伦多的第二天,就给自己定了名字。   Dylan Chou。   他将Zhou,改成了粤语里的Chou,毫不起眼的姓氏,配上毫不起眼的名。   就好像是在挣脱了“周”这个姓氏给他带来的万千枷锁。   芸芸众生,天高海阔,他只想选择为自己而活。   显然男人只当周遡的话是句玩笑,在他看来,只要周遡还活着一天,“周”这个烙印就是被刻在了骨子里。   就算是死,也要带进坟墓。   他对周遡说:“阿遡,你爷爷重病了,他想临了前,再见你一面。”   “你跟我回趟国,再见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就当是给你弟弟周钰尽尽孝。”   当周遡听见男人口中“爷爷”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深茶色的瞳孔,冷不防的收缩了一寸。   而当男人毫无顾忌的说出“弟弟”这个词的时候,周遡最后忍耐住的脾气也被消磨殆尽了。   温度在他的身上瞬间消退,他成了黑夜里的极寒的一块冷冰,身上缀满了刀刺般的冰棱。   弟弟两字是他的逆鳞。   男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周遡看着男人,目光里满是讽刺:“韩生,在我离开周家的时候,周老头就说了,他说周家没有我这个孙子。”   “而我弟弟,你们没有一个人配提起他。”   说完,周遡便合上了车窗。   车身没入无尽的夜色里。   又像是将周遡给吞没的一干二净。   只留韩生在原地,与他无尽的叹息。   --   有时候周遡在想,一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为了钱,为了权,还是为了欲。   这个问题他想了这么多年他都想不明白。   又或许那个能让他想明白的人,早死了。   所以他才敢这么不要命。   打架不要命,飙车不要命,还天天烟不离手。   因为他从始至终,就不稀罕自己的烂命一条。   可偏偏这样的烂命还有人喜欢,还不止一个。   真是可笑。   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   Naomi再次见到周遡的时候,是她托了约好姐妹逛街的借口来周遡新开的店里。   因此当她勾起唇微笑着对周遡say hi的时候,周遡的目光只是在她的身上轻飘飘的略过。   接着落到了她身后的外卖小哥身上。   仿佛她和空气无异。   那一晚上的风流在周遡这里不过是游戏一场。   “周先生,您的外卖到了,您是刷卡还是现金?”外卖小哥手里拿着POS机问道。   “刷卡,”周遡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准备刷卡。   “八十块六,是VISA(维萨)还是MASTER(万事达)?”   “收AMX(美国运通)么?”   “可以。”   闺蜜将她拉到角落问Naomi,“他就是那个周遡?”   Naomi僵硬的笑着点头。   “真人比照片上要帅,而且看上去很吊唉,不过像他这样的吊也有资本。”   的确。   周遡是谁呢,从周家出来的,在整个圈儿里都不是秘密。   虽然他只字不提,但是明眼人打听打听便也知道了。   但是Naomi觉得自己不一样。   她名牌加身,身材曼妙,脾气绝佳。   该撒娇该娇嗔该温柔的时候,她的分寸总是拿捏的很好。   她想不出周遡有什么可以不喜欢她的。   当然,最总要的是。   她喜欢周遡。   无可救药的喜欢。   当然也包括他身后的那些有关周家的背景与传闻。   她在这个圈子里,其实关注他很久了。   前段时间总算是借着机缘巧合搭上了线,她知道周遡很少出现在他们的轰趴上,一般也是来了坐坐就走。   因此那晚当她看见周遡出现,还落坐在身边的时候,她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为此她还弯下腰主动给周遡点燃嘴边的烟。   只为在弯腰的瞬间让他看清楚自己身上的料,不比他前女友Tiffany差。   她不能让手里的线就这样轻易的断掉。   更别说自己还在Cathy的生日宴上和周遡上了床。   虽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但是Naomi总觉得自己总要比别人的筹码要多一些。   她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借着摆在旁边的穿衣镜,Naomi细细的看着自然光线下的周遡。   他将外卖分给店员后,就捧着Mac Pro窝到了里侧的沙发。   周遡是不同的,他的不同是不管放在哪儿,都会被人一眼看到的出挑。   白日光线下的他,刘海垂落,削薄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弧线,嘴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痞笑,眼神里的不羁,是对世俗的不屑。   即使就这样懒懒的窝坐在沙发里,也能突显出他眉宇间的玩世不恭。   Naomi知道,周遡的桀骜不驯,是被印在了骨子里的。   这样的男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不管哪个女人见了,都会觉得着迷上瘾。   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才好。   只可惜,周遡向来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因为女色,在周遡的眼里,还不如他玩弄的赛车,手里的香烟来的更有安慰。   这样的男人,尝过一次的Naomi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手。   食髓知味,既然尝过了山珍海味的滋味,又怎么甘心重新回到清汤寡水的平淡里。   她想拥有穿衣镜中的男人。   不择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凌晨12点三更掉落,没错,阿呆入V了~(为什么卡着字数入V,还不是因为本太太严重缺钱:))   喜欢呆呆和遡哥的小可爱们冲丫~存稿还有12W,请放心入坑~   抽评论送红包哦~ 第23章 Sisley   阿呆解开安全带后下了车。   她看着周遡的跑车在雨夜里轰鸣而去,仿佛曾经他的温柔都是大梦一场。   其实从她遇见周遡起,他一直都是这般的恶劣,对着世间的一切总表现的玩世不恭,可有可无。   而在枪.口下救了自己和帮着她躲警.察,也许不过是他枯燥无趣的生命力可有可无的调剂品。   是她把自己的分量想的太重。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阿呆试着调节自己的心态。   她告诫自己,周遡这样的人,下次遇见,她还是绕道走比较安全。   虽然她不聪明,但是也不傻。   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少招惹比较安全。   美甲店里早忙成了一锅粥。   似乎所有的客人都要趁着下雨的时候来做指甲补睫毛。   阿呆只能认命的系上围兜,带上口罩。   “阿呆啊,你先帮阿May的客人卸个指甲,”老板娘从里间探出头来扬声道。   阿呆应声。   “知道了。”   来卸指甲的女孩儿刚上高中,在这里读公校,还没成年就学着做指甲染头发接假发,嘴里没事就会嚼着口香糖念F**K和S**T。   典型的不良少女的样子。   阿呆躲在口罩后面的嘴巴微微叹了口气。   声音被小女孩儿听见了。   “干嘛叹气,”女孩儿努着嘴问阿呆,“心情不好?”   阿呆错愕,她以为她听不见。   “没有,”阿呆扯下口罩,难得的和女孩聊起了天,“就羡慕你年轻,还在读书,真好。”   像是一张没有经历过生活苦难的白纸。   女孩听了,不屑的嗤笑,“读书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   说着还用嘴里的口香糖吹了个泡。   “羡慕我?”阿呆不明白,“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一穷二白,每天还累得要死要活。   在多伦多这样的城市里,她也就活的比睡在麦当劳里的乞丐好点。   “羡慕你可以不用去上课,想去哪里玩就可以去哪里玩啊,”女孩用还能运作的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包烟,抖了抖。   接着叼着烟点上。   她说这一切的时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阿呆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想必也是个老烟枪。   小小年纪的。   阿呆低着头帮她的指甲磨层,嘴里问道:“好抽么这烟?”   “这烟?”女孩捏了捏烟盒,烟盒上印着Marlboro,“还行吧。”   “蓝莓双爆更好抽一点。”   阿呆不抽烟也不懂烟,她只知道周遡也抽的是外烟,似乎和她的是同一个牌子。   “别羡慕我,该读书的时候就该好好读书。”阿呆终于将女孩手上的指甲卸了下来,却看见被咬的坑坑洼洼的指甲盖。   “等你长大了就会怀念现在了。”   “嘁,每个人都跟我这么说,”女孩儿用指甲剪随意的修剪着自己的指甲,阿呆看见,有些地方都已经见了肉。   “还是我来吧,”阿呆拿过女孩儿手上的指甲剪,“还是要贴甲片吗?”   女孩儿看了看自己被咬的稀烂的指甲,“就我这样的烂手,拿出去吓死人。”   “那为什么要咬?”阿呆不解。   “因为疼啊,”女孩儿笑嘻嘻的说道,“疼的很爽。”   阿呆不敢苟同。   疼就是疼。   难道疼痛也会上瘾么。   女孩儿问阿呆:“小姐姐,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纹身店可以纹身?”   “我想在这儿,纹个大的。”女孩儿指了指自己没有丝毫赘肉的腰侧。   阿呆咂舌,“纹身很痛的,”她听曾经一起按摩的小姐妹说起过。   针刺进皮肤,扎上颜料。   接着渗血。   结痂。   而在腰侧纹身则是痛上加痛。   女孩儿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模样,“我知道啊。”   “就是因为痛才要去纹,不痛谁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笑靥如花。   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样的言论阿呆还闻所未闻。   女孩儿见到阿呆脸上的表情后就开心的笑了,带着一点得意。   似乎阿呆的反应让她很满意。   她告诉阿呆,言语坦诚:“你不知道吧,痛是会让上瘾的。”   “就像是吸.毒似的,戒不掉。”   “因为有些事儿比起纹身的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阿呆是不懂。   对于这些本就泡在蜜罐里的小姑娘脑子里的想法,她无法理解。   生命带给她的阵痛已经够多了。   她不再需要再去自找苦吃。   --   阿呆从门外刚进妈咪的店门。   便听见楼上传来的叫骂声。   “滚,我没钱!”   接着是隔壁传来的摔门声。   阿呆的心没由来的战栗了一下。   紧接着是对门传来开门声:“Cindy管好你家衰仔,吵架声那么大夭寿咩。”   阿呆估摸着是Mandy昨天熬了夜班这时候在补觉。   楼上传来稀里哗啦的东西摔碎的声响。   Mandy讽刺道:“这个男人不行就换一个咯,三条腿的癞□□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   她隔着墙说着风凉话。   整栋楼上下都能听见。   “死八婆,关你屁事!”显然这句话戳到了Cindy的痛处,她扯着嗓子尖叫:“既然男人好找你怎么不找个好的给我看看。”   Mandy最爱夸耀自己傍上的金主,只是往往没傍上几天,就被人踹。   这也不是屋子里的大新闻。   只是这时候Cindy说出来明摆了是给Mandy难堪。   阿呆听见两方快要撕逼起来,赶紧从更衣间里出来拉架。   好说歹说才把Cindy给劝回屋子。   屋内挡着厚重的窗帘,一进屋阿呆就闻见了栗子花的腥臭味。   阿呆一下便明白了。   难怪Cindy会发那么大的火。   阿呆安抚住她的情绪,便去打开窗户散气,没多久那股难堪的味道便散去了。   只是转身阿呆便看见了Cindy脖子上被掐淤青的痕迹。   触目惊心。   “别生气了,到时候妈咪知道了又会扣工资的,”这是妈咪拿捏她们这群三八的手段,很粗暴,但是却也管用。   钱就是她们的命根。   一句扣钱比什么都管用。   而有时候走了衰运,辛辛苦苦拉皮条转来的钱最后能扣的稀稀落落连房租都不够付。   “扣就扣,”Cindy嘴硬,“大不了贱命一条死给她看。”   反正左右她也不稀罕。   阿呆知道Cindy在说气话。   “好好地,谈什么死不死的,”阿呆知道广东人很迷信这些,就连妈咪开新店都要请大师过来测风水。   一楼的大厅还摆了鱼缸做风水局招财。   “Michael过来找你了?”阿呆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提那个衰仔干嘛,”Cindy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烟点上,她咬着烟屁股,窝躺在印有斑黄印渍的沙发上,长腿大喇喇的伸直,而黑色的长发乌泱泱的散了一片。   “他死了最好。”接着吐了个浓稠的烟圈。   阿呆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大约是Michael又过来找Cindy要钱。   “先去洗个澡吧,”阿呆讷讷的出声,“我去楼下给你去厨房找点吃的。”   现在早过了饭点,不知道厨房还剩什么,阿呆想着不行就去街角给Cindy买碗热汤。   Cindy不甚在意,潦草的“嗯”了一声。   她的思绪全都沉沦在指尖的烟里。   阿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只是到了门口阿呆准备拉开门离开,背后突然响起Cindy的声音。   她的声音低哑,黯淡,混不似之前叫嚣Mandy的那样。   她说:“阿呆,我总说你呆,说你蠢,其实我才是那个最呆最蠢的一个。”   “不然我怎么会对一个没有良心的人,用情至深。” 第24章 La Mer   那天阿呆帮Cindy买完午饭回来的功夫,Cindy算是调整好了状态。   至少看起来不那么颓唐与萎靡。   只是眼底的憔悴却怎么也遮不住。   她看到阿呆拎着饭回来。   Cindy掐了手里的烟,捏着烟屁股在茶几上的玻璃缸里拧了拧,“这周六我过生日,在KENZO办,你来不来。”   语气听上去理直气壮极了。   不似邀请,反而像是一种通知。   阿呆愣了愣。   接着她笑了笑,嘴角抿出一个细小的弧度,“还是算了吧。”   Cindy的朋友她都不认识。   去了难免不自在。   “干嘛算了,”Cindy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打开外卖盒,又抽出筷子,“去认识认识朋友咯,Michael那边的朋友也来,到时候看上哪个,我帮你介绍啊,你也不能总单着。”   说着还对阿呆挤了挤眼。   听见还有Michael的朋友来,阿呆更是敬谢不敏。   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说不定那天晚上美甲店的老板娘会call我过去帮忙。”   周末被临时加塞个班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阿呆想想还是算了。   倒是Cindy二话不说打了电话。   “喂,Kate,我上次给你介绍来的小姐姐这周六要来我办的生趴,对,这周六就别给她排班了。”   说完干净利落的就挂了电话。   阿呆瞠目。   “喏,搞定了,”Cindy将手机扔在一边,接着拿起筷子插面条,“周六晚上八点在KENZO啊,别忘了。”   说完便低下头囫囵吃起面来。   面有点糊。   里面的放的酱牛肉也少的可怜。   大概是真的饿了,Cindy吃的很香。   吃完之后。   她扔下筷子。   “去吧。”   “我是寿星,就当让我开心。”   她在这里的女性朋友不多。   而阿呆算是知心的那一个。   阿呆有些无奈。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阿呆囊中羞涩。   她送不起Cindy平日里用的包包鞋子和化妆品。   Cindy勾住她的肩膀。   “人能来就好了,你又不是我男友,送什么礼物。”   朋友之间,她向来也不看中这些。   更何况,阿呆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   阿呆这才松了口气。   去就去吧,她自我麻痹道,权当哄寿星Cindy开心。   --   距离周六还有两三天的时候,阿呆终于想好了买什么生日礼物带去KENZO给Cindy。   虽说Cindy说人到了就好。   但是阿呆心想着,两手空空总归不合适。   这点人情道理阿呆还是懂得。   等交完下个月的房租和水电,阿呆还是用所剩不多的钱给Cindy买了个喝咖啡的茶杯。   Cindy爱喝Tims家的Coffee,如果自己带杯子去买,可以省下5cents。   虽然不多,但是阿呆还是算了算,一年也能省十八块,可以来回坐3趟地铁。   穷人在每一处用钱的地方,总是精打细算。   生日当天晚上Cindy打电话来问阿呆:“要不要我让Michael找个朋友去接你。”   “不用,不用,”阿呆怀里抱着用生日礼物,生怕麻烦,“我自己坐公车就好。”   阿呆已经等在了车站。   “那你要来了call我,我找朋友下去接你。”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等上了公车,阿呆估摸着国内已经白天了,她给妈妈call去了视频,电话那头,她的妹妹在对她招手。   “姐~姐~早~上~好!”   妹妹穿着肥大的T恤在对着镜头里的阿呆傻笑。   “阿妹,你在干嘛呢,早饭吃了没。”   夏令时开始,临近八点的多伦多依旧犹如白昼。   而国内与这相反,刚好天大亮。   “吃了,妈妈熬了粥,还有阿妹喜、喜欢的酸泡菜!”   “阿妹吃了三碗哦,超好吃的!”说完还咂了咂嘴巴,像是回味。   妹妹喜欢自称阿妹,阿呆也喜欢这么叫她。   听见阿妹胃口这么好,阿呆笑弯了眼睫,“阿妹小心吃成个大胖子!”   阿妹对胖还是很敏感的,“阿妹才不胖!”她冲着阿呆龇牙。   阿呆在视频里笑开了花。   公交车上偶尔有人回头望她。   嬉笑过半,阿妹突然冲着镜头里的阿呆问道:“阿姊什么时候家来啊?”   “隔壁阿伯种的紫藤花都开了,阿姊你都不回来。”   阿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   “去年阿婆就说,等到今年过年吃团圆饭的时候,阿姊就回来。”   “但是阿妹都等到元宵了,阿姊还没回来,阿妹有给你留八宝饭哦,阿婆烹的八宝饭最甜了。”   听到这里,阿呆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固住了。   是啊,她什么时候才能正当光明的回去,不再像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东躲西藏,生怕被人发现是个黑户。   以至于连自己的本名都不能用。   而是任人阿呆阿呆的随口嬉笑胡闹。   “……阿姊?阿姊?”阿妹连叫了好几声,阿呆都无应她。   倒是电话那端传来妈妈的声音:“阿妹你别总喊你姐,你阿姊在国外挣钱,等挣足了钱就给你看病。”   阿呆这才缓过神来。   她下意识的冲着视频里的阿妹笑:“对啊,妈妈说的对,等阿姊勤够了钱就回来。”   虽然这一日……   略显的遥遥无期。   但是阿呆心里还存着这样的希望。   “所以阿妹,阿婆和妈妈的话你要仔细听,不能乱丢东西,乱发脾气,药也要按时吃……”   说到后面,连阿呆都忘了自己对阿妹叮嘱了些什么。   只是记忆再一次的飘远。   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她人生的一切都在为了一件事做努力。   那就是为了她的阿妹。   小学的时候,她就会牵着阿妹一起去学校门口的垃圾桶里翻空饮料瓶。   还会挨家挨户的给人送牛奶送报纸。   甚至在妈妈开的早餐店里收银收款,都是她很小时候就学会的。   只因为有时候阿妹犯病,妈妈要送她去医院,只能留她一人下来看店。   她从未抱怨过什么,因为阿妹有病,需要治病,也需要钱。   后来妈妈听人说,有人招工去加拿大,薪水很高,吃住全免。   妈妈当时就心动了。   她问阿呆:“阿姊,你想去吗?若是不想,妈妈不逼你。”   “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只是妈妈眉宇间的愁容不展。   能有什么办法呢?当时阿呆就在想,若是她不去,可能阿妹这辈子都凑不齐给她动脑子去淤血的手术费。   更别说这从小时候就开始疯疯癫癫的痴傻。   左右阿呆在学校这里都学不下去,不如早点出来打工,帮家里挣钱。   而去加拿大这样的发达国家,听说能挣得更多。   想了一夜后,阿呆对妈妈说:“妈,我去。”   “你在家照顾好阿妹,我争取存够了钱,早点回来。”   妈妈错愕,她以为阿呆并不想去那么远。   毕竟离家几万里远,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   “阿姊,要是不想去的话……”   “我想去,”阿呆斩钉截铁,“妈妈,为了阿妹我愿意的。”   她的人生拥有的东西寥寥无几。   阿婆,妈妈,以及阿妹,竟是全部。   而阿婆和妈妈也在为了阿妹奔波白了头。   没道理她却要退缩。   妈妈见到阿呆这幅样子,便知道她已是定了念头。   妈妈连连点头,只是这一次,却泪眼婆娑。   “我家阿姊,真的是委屈你了……”   阿呆不言,只握紧了拳头。   接着又松开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这一次,妈妈还是选择了手心,割了手背。   不过没事,谁叫她是阿姊。   阿姊应该的。 第25章 Longines   “哟,遡哥来啦,”赵柯见到周遡,立刻推搡边上的人给周遡挪位,“坐过去点,没见人遡哥来了么。”   旁边的人立刻闪开一片,还有的眼尖给周遡倒酒。   包厢里烟雾缭绕。   歌舞一片。   赵柯见周遡一来,刚刚还在那装深沉,现在立刻换了副孙子般狗腿的面孔,“哥,今儿怎么来了。”   周遡睨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了一句:“陈生现在住你那?”   赵柯心底一个咯噔,嘴角的笑也凝了一秒。   还是被逮住了。   罢了。   瞒也瞒不住。   “遡哥,大家都是弟兄,他来找我,我也不能推辞,”赵柯故作无辜扮相,“左右他呆两三天也就回去了。”   “哥,来一根消消气,”说着便要给周遡点烟。   却被周遡一掌推开。   “赵柯,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周遡抿着唇,眼神淡淡,语气也听不出情绪波动。   却掀起了赵柯心里的波澜壮阔。   周遡是真的动了气。   “遡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赵柯不敢再装傻充愣,他赶紧道歉,“我他妈也是鬼迷心窍了。”   他作势要霍掌打脸。   周遡冷哼,看着他一通做戏,“是鬼迷心窍还是吃里扒外,赵柯你自己心里清楚。”   有些话他说的点到为止。   “真的是鬼迷心窍,遡哥,我向天再借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吃里扒外,这次真的是我脑子一抽,念着咱们以前的情分才收留他的。”   赵柯举双手投降,恨不得发毒誓以证清白。   周遡才不会信他的鬼话。   “不行我现在就让他走,”说着赵柯还要掏手机准备打电话。   却被周遡打断。   “不用让他走,”周遡眯起眼,“反正走了一个陈生,周家还会送来李生王生。”   左右是逃也逃不过的麻烦。   “那遡哥的意思是……?”   “既然他那么喜欢这儿,就让他住,直到他住到住腻了为止。”   赵柯连声答应。   “还有你,赵柯,”周遡冷冷的声音响起,语气里的警告不言而喻,“要再给我招祸,你就给我等着。”   赵柯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遡这意思看来算是放了他一马。   主要也是不想让他左右为难。   左边是周遡,右边是周家,他赵柯左右两边都得罪不起。   只能夹缝生存。   可还是混的里外不是人。   既然说开了陈生的事,周遡便懒得再留。   不过走之前,他问赵柯:“上次你说介绍房产中介的事怎么说。”   赵柯立马惊了,“遡哥,您真要换房子啊。”   上次赵柯与周遡开玩笑,他说周遡家四门的车库太小,已经快装不下周遡玩的那些车了。   接着他问周遡要不要考虑换个房,带地下车库可以升降的那种。   他还能给介绍中介。   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周遡还真当了真。   其实周遡也不是当真。   只是陈生找上了门来。   这也意味着他的房子不再那么的隐蔽了。   这个认知让周遡感到莫名的烦躁。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周遡曲起膝盖,肆意的翘在面前的茶几上,而赵柯眼疾手快的给周遡点了根烟。   周遡嘴里叼着烟,懒懒散散的吸了一口。   再偏着头随意的听着包厢里的人在那鬼哭狼嚎的唱着歌。   “没有,没有,”赵柯赶紧从手机里列出一些房产经纪的微信号给周遡递过去,“遡哥,这些都不错。”   关键是长得标志,身材火辣。   周遡接过赵柯递来的手机,他拇指在屏幕上快速的翻了翻,眉头轻微的蹙起:“怎么都是女的?”   他溜到底看见的都是一刷水女经纪的头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点人家的台。   赵柯的微信搞得和花名册似的。   并且现在他给周遡,是一部平时不怎么用的手机。   一个男人。   两部手机。   一切都在微末之间,不言而喻。   “啊……遡哥你要男的啊?”赵柯为难,要知道,这些女经纪美其名曰加他的微信,打着都是给他介绍房子的幌子,私底下都想借机搭上他。   “我看起来很缺女人?”周遡挑眉,反诘赵柯道。   赵柯尬笑,知道自己一时失语:“遡哥哪能啊,勾勾手指,这女人都能从多伦多排到温哥华给您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柯赶紧上杆子道。   好在周遡没计较。   “男经纪的话,我看看啊,”赵柯将微信从头翻到底,最终在没备注的地儿找到了个“小鹏地产”,头像挂着的是个男人。   “这个应该行,”赵柯翻了翻朋友圈,果然是正儿八经在卖房的经纪。   都是些什么楼花转让,成功签约,再不买房就要再也买不起房啦之类的广告。   周遡瞄了眼,看着还行。   “发我手机上吧,”周遡拧灭了烟头,起身准备走。   “遡哥不再坐坐?”赵柯不想周遡那么快离开,“弟兄们难得聚聚,遡哥您要不再呆一会儿?”   主要是刚刚赵柯接到了Naomi的短信,问周遡在不在。   怪他手贱,回复了。   估计现在Naomi正在赶来的路上。   周遡本不想再待,但是思虑到回去肯定又是被陈生那厮堵在门口,便就又坐了回去。   算是给了赵柯个面子。   赵柯打蛇上棍:“遡哥要不我叫点妹子来?”   这样到时候Naomi出现了也要有个解释。   周遡低头看了眼手机,头也不抬,“随你,”他知道赵柯就是不安分。   燥得慌。   “你不是新谈了个?”周遡捞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根,“还是又分了?”   他估摸着赵柯这丫的没个定性。   说到这个,赵柯嘿嘿笑了两声,“没分,没分,还好着呢。”   说着又发了微信叫上了女友Cathy,顺带还嘱咐她快点。   不然Naomi单独到了他还真的没法解释。   没过多久,Cathy和Naomi还有两三个其他的妹子出现在包厢里。   浓妆艳抹的,香水味闻着周遡皱了皱眉。   不过他没多说。   赵柯挪了挪屁股,他对周遡说:“遡哥,我去招呼下我girlfriend啊。”   说完故意起身给Naomi留了座。   就坐在周遡的旁边。   周遡抬头,他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旁边的Naomi身上。   接着又转到了赵柯的身上。   他一眼便看穿了他们无聊的伎俩。   Naomi僵直了背,扯出一抹尬笑,“Dyn……”她想要解释。   周遡却站了起来。   “唉,Dyn你去哪儿……”Naomi心里暗道不好,她想大概周遡是知道了些什么。   “厕所,”周遡两手插袋,语气嘲弄,“怎么,这你也要跟来?”   他没有丝毫的耐烦。   说着便直接越过Naomi出了门。   看也不看她一眼。   仿佛空气。   赵柯见状,无奈的安慰Naomi:“你别多想啊,可能真的只是要去洗手间而已……”   只是这话说出口连他都没有底气。   可能他是真的帮了倒忙。   周遡太难懂了,连他和周遡出国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也读不懂他。   他心里想着,也许给周遡弄个女人,说不准会有女人懂他。   但是他却忘了,周遡是顽石,刀枪不入,水火不浸。   没有人知道周遡想要什么,也没有真正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陈生来找他,他不屑一顾。   有恐避之不及。   或者换句话说,真正让他不屑一顾的,是陈生背后代表的整个周家。   他曾经想要的,与他失之交臂;如今唾手可得,他却视如敝履。   人生兜兜转转,不过是阳错阴差。   真是讽刺。 第26章 Saint Laurent   阿呆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喝过一波了。   屏幕上点了首老到掉牙的粤语歌,是卢巧音和王力宏的《好心分手》。   Cindy的脸颊微醺,她侧头让Michael给她点烟,“来了坐啊,随意点,都是自己人,”说着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   阿呆给她递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Cindy将礼物放到一边,也不看,而是伸手勾着阿呆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一口。   “这是我小姊妹,阿呆。”   “阿呆,这是我boyfriend Michael,旁边是他兄弟Ken,这边是Chris,还有John。”   Cindy搂着阿呆给她一一介绍。   “Cindy姐你哪来的姊妹,别骗我们啊,”有人出声嬉笑。   Michael跟着笑,他说:“Cindy说是就是,既然是Cindy的姊妹,那也是我细妹,各位给面。”说完捞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喝完。   一时间,酒杯碰撞的声音频繁。   Cindy喝的有点上头了,她脸颊泛着红,嘴里含着烟,偏着头看阿呆:“有喜欢的直接下手啊,这帮崽子也就脸长得可以了。”   阿呆尴尬的笑了笑。   倒是有几个男生的眼光打量过来。   “Cindy姐既然这位是你姊妹,怎么能不喝啊,跟我们走一个,算是认个脸,以后有事儿找我Ken爷。”其中一个纹着花臂剃着平头的男生开口。   说着还拿起桌上的空杯给倒上了酒。   “我……我不会喝酒,”阿呆有点慌,赶紧摆了摆手。   她根本没有喝酒的经验,从小到大都没碰过。   “嗨,哪有不会喝酒的,妹妹先试试,今儿有你Cindy姐在,喝醉了不怕。”那个叫Ken爷的显然不愿意放过灌阿呆的机会。   阿呆涨的脸通红。   她不好意思拒绝。   却又满脸的为难。   阿呆下意识的看向Cindy。   Cindy知阿呆这方面怕是没练过,她拿起桌上Ken刚倒满的酒杯,一把倒进自己的杯中,“我细妹说不会喝,就不会喝咯,我做她姐的帮她喝。”   说完直接一仰头闷完一杯。   阿呆满脸感激的看着Cindy。   “Cindy姐厉害哦,真千杯不醉,”Ken爷出声调侃,“Cindy姐好久不来场子,我们都忘了当年Cindy姐也是KENZO里的风云人物。”   当初CIindy的称号,每天蹦夜场的人都清楚的很。   Cindy弹了弹烟灰,云淡风轻,“什么风云人物,现在年纪大了,蹦不动了。”   “别啊,Cindy姐,我们都想着你的。”   “是啊,昨天来KENZO,麒哥还问我们来着。”   阿呆不怎么出声,但是她清楚的看见了,坐在她边上的Cindy眼底闪过的一丝不悦。   坐在一旁的Michael听见了“麒哥”两个字,他讥笑道:“陈麒那厮真他妈的不要脸,我女人他也配肖想?”   陈麒?阿呆满脸的茫然,她从未听Cindy提起过这个名字。   但显然,整个包间里的气氛一滞。   “说什么呢你,谁他妈跟你说陈麒他肖想我,”Cindy脸色瞬间变得不好,“妄想症呢吧你。”   Cindy□□味十足的问道。   “陈麒那兔崽子的心思你敢说你不知道?他他妈追你都追到我跟前来了,你当我傻子?”   Michael脾气燥了起来,语气也跟着不善起来。   “赵一泽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给带绿帽了还是怎么的?”Cindy反唇相讥道,“指桑骂槐算什么本事。”   赵一泽是Michael的本名。   阿呆见两人要吵架,她拉扯了下Cindy的衣袖,“Cindy姐,今天你生日。”   “别发脾气,吃块西瓜。”   阿呆劝慰她。   气氛一度尴尬。   好在这时候房门被打开。   服务员端来了一碗面。   是长寿面。   上面还飘着两根青菜和一颗煎的澄黄欲滴的荷包蛋。   阿呆赶紧打了圆场。   “吃个荷包蛋吧,面凉了就糊了,”阿呆抽出一双一次性的筷子,打开包装,“生日就别生气了。”阿呆哄她道。   Cindy硬是将到了嗓子眼的气给憋了回去。   也算是给了阿呆一个面子。   她接过筷子,插起了面。   接着低头吃了两口。   面清汤寡水的。   没什么味道。   吃完之后Cindy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给Michael。   到最后,Michael一脚将跟前的茶几踹开,他抄起桌上的烟盒,“我出去抽根烟。”   他知道他杵在这,就是讨人嫌。   说着便大步流星的离开。   也许是Michael的离去,包厢里的气氛又开始回温。   只有阿呆看见了Cindy在不停的抽烟。   烟雾缭绕。   她青白的脸色,冷若寒冰。   “Cindy姐,还是少抽点吧,”阿呆有点担忧,“抽烟伤身。”   她总看见她烟不离手的样子。   Cindy不屑的讥笑,“这条烂命死了也没人在乎。”   “别、别这么说,”阿呆忧心忡忡,“Michael还是会担心的。”   提起Michael,Cindy更是笑的讽刺,她说:“他个死人,除了会想方设法从我这儿拿钱,也没别的本事。”   阿呆陈沫,她一直知道,Cindy为了Michael没少烦心。   而一切的起因无非是为了钱。   穷人重钱,富人重义。   “实在不行的话,就、就分手了吧。”想了许久,阿呆鼓足了勇气小声的建议道。   这话倒是让Cindy多看了阿呆两眼。   Cindy又支起了根烟点上,抽了两口,“也就你这个傻丫头才会这么说。”   她笑了笑,眼角里却满是阴郁。   阿呆知道自己不该多讲,但是Cindy是她好友,她还是想讲出来。   她不懂,为何Michael如此这般了,Cindy还是愿意和他一处。   两人像是宿命一般的,互相纠缠,又互相折磨。   何时是个尽头呢。   阿呆看不到。   Cindy没说话,只是过了许久,歌单上的画面已经切换到了蓝又时的《孤单心事》。   歌里唱到:“爱你是孤单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只能像一朵向日葵,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Cindy拧了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也许快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阿呆默然,她听懂了Cindy话里的意思。   也许快了,也许快要分手了。   “Cindy姐……”阿呆艰难的开口。   “嘘,”Cindy将食指抵在唇间,示意阿呆不用多说,因为她都懂。   “就差一个契机罢了。”   一段拖的太久的感情,往往在琐碎里耗尽最后的一点爱情。   她懂的,她都懂。   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的阵痛。   阿呆不知自己该安慰些什么,或者说,Cindy根本不需要她任何的安慰。   因为有些感情,旁观者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只有当局者才能够懂的。   只是没等阿呆再说话,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Cindy姐!不好了!Michael被陈麒那帮人摁在厕所里打,你快过去看看!”   一时间,整个包厢都慌乱了。   Cindy听到后更是立刻站了起来。   完全不顾身后的阿呆的喊声,直接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Michael。   有些人,就是不管还爱不爱着,只要听到任何消息,还是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可又是为什么,后来还是走散。   毕竟当初,我曾那么的爱你。 第27章 Cartier   等到阿呆赶到洗手间,便发现Michael被人打得直接蜷缩成一团。   而Cindy则跪在他的身边,脸色灰败。   阿呆看见,为首站着的,穿着紧绷的白T,黑色的皮夹克,露出的手臂上纹的花臂,嘴里叼着烟,眼神不善。   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陈麒。   “Cindy姐……”阿呆艰难的开口。   却没有任何人将注意力投注到阿呆身上。   Cindy抬头看着陈麒:“陈麒,你究竟想点(怎样)。”   “我想点(怎样),你唔系清楚过我咩(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   陈麒的眼神放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眼底对Cindy的志在必得。   像是猎人追逐着猎物。   紧追不舍。   阿呆的喉咙紧了紧,她见过这样的人,在大陆的老家。   她们家经营的大排档里,经常会遇见上一秒还在称兄道弟,下一秒就敲破啤酒瓶往对方脑袋上砸的夯货。   而陈麒身上带的血性更是毫不遮掩。   像是一匹不要命的野狼。   “陈麒,你做人不要太过分,”说实在的,Cindy完全不能明白陈麒这样的人对她的这股执着。   她自认姿色平凡,也不过是在妈咪那服务过陈麒两三次,两人顶多算是露水夫妻的缘分。   跟小姐谈情,还不如对牛弹琴。   虽说他们两人的交情不止于此。   “我过分?”陈麒呼出口烟,眼角笑的不屑,“那你这个boyfriend岂不是比我还过分?”   “在我场子上敢来‘溜冰’,被我逮住打一顿这不算过分吧?”   显然当“溜冰”两个字一出,阿呆和Cindy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完全出乎了她们两人的意料。   阿呆只想过Michael好赌,没想到……   也只有陈麒这样的人,才敢肆无忌惮的说出口这件事儿。   “甘(那)你就能打人?”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是Cindy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毕竟任谁看见自己的boyfriend被打的半死不活,也难免气盛。   “打人又点?无叫cops抓你走就算俾面啦,(打人怎么了?没叫Cops把他抓走就是给他面了)”陈麒嗤笑,“Michael呢条靓仔(这小子)欠教训,佢死鬼老豆教训下佢,等佢知道乜野应该做,乜野唔应该做。(我替他死了的阿爸教训教训他儿子,让他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说完还顺势用脚踩在Michael的手背上,碾了碾。   Michael的惨叫不绝。   听的阿呆下意识的后退。   听见Michael的惨叫,陈麒半蹲在他面前,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怎么,现在知道疼了?刚刚窝在角落里爽的时候你怎么不喊?”   刚刚弟兄报上来这事儿的时候,陈麒便笑了。   真的是踏遍铁鞋无觅处。   他看Cindy的boyfriend Michael不爽已经很久了。   他话音刚落。   换来的却是Michael睨眼的一口吐沫,还混着血迹。   吐沫粘在了陈麒的裤脚处。   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   陈麒不怒,反倒是笑了,笑的人阴恻恻的,后脊发麻。   旁边的人递过去一条白色的帕子,陈麒接过,抹了把。   又扔在了地上。   阿呆看的心惊。   “耍狠?嗯?”陈麒掐住Michael的两腮,让他不得不张口。   他讥讽道:“就你这种货色还在我面前耍狠?”   Michael被打的鲜血淋漓,却还是不肯服软,“我无需要耍狠,反正烂命一条,你想要就拿走。”   “嘴巴倒是硬的很,”陈麒轻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烂命一条,烂命我要来有什么用?”   Michael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我的烂命是没用,但是……我女人的命,你永远也要不到。”   “你女人?Cindy是你女人?你个loser也配有女人?”   Michael的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本就在隐忍边缘的陈麒,他利落的挥拳,一记便把瘫软在地上的Michael挥出了三米远。   阿呆都能看见趴在地上的Michael脸上抽搐的痕迹,嘴角也裂出了血。   血迹拖得老远。   站在一旁的Cindy发出了尖叫,想扑到Michael身上,却被阿呆死死拦住。   她虽然痴傻,但也知道,若是Cindy现在踏出那一步,就是火上浇油。   毕竟陈麒的余火未消。   “想救他么?”陈麒看见Cindy泣不成声的样子,不悦的蹙眉,“这样的死扑街你也要救?”   陈麒不懂,Michael这种从头烂到脚的垃圾,为何就让她这么的念念不舍。   “说他是死扑街难道你不是?”Cindy讥讽陈麒。   “当年差点被人打死在巷尾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陈麒你敢说你不是死扑街一个?”   显然Cindy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   既然要摊牌,那干脆摊的彻底点。   论起命贱,谁又比谁高贵。   她当着他手下弟兄们的面,直接抖落出陈麒不堪回首的往事。   气氛冷到了冰点。   听到这里,阿呆不得不拉住她,又涩涩的开口:“Cindy姐,不要说了……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阿呆想息事宁人。   而这时候Cindy的陡然摊牌,无异于是给了陈麒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拼命想要洗去的过去,却被人再一次提起。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算了?怎么能呢?”陈麒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抖落干净身上的脏污。   好像刚刚Cindy说的,与他无关似的。   他看了眼Cindy旁边的阿呆,痞笑道:“哇,边度(哪儿)来的妹妹仔,系咪都系妈咪果边d女?(也是妈咪那边的姑娘吗)”   “出唔出台,睇个样好似未够称。(给出台么,看模样像是未成年)”他眯眼打量。   阿呆听到陈麒的话后,怯生生的往Cindy身后躲了躲。   却惹得陈麒笑的更加恶毒,“你讲咩名(名字告诉我),下次去你们那儿我点你台啊。”   他话中的不怀好意,任谁都听的明白。   既然Cindy想要护住那个死扑街,那么他自然有其他的办法,捏住她的软肋。   毕竟,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落魄在街头,死了也无人收尸的烂仔了。   “不、不用……”阿呆拼命的摇头。   没想到她刚刚的无心之举,却带给她这么大的灾祸。   她很害怕。   “嗯?不用?”陈麒咂嘴,“俾你面(给你面照顾你生意)唔好咩?嗯?”说着便要伸手来逮阿呆。   却被Cindy一把挡下。   “陈麒,Michael你人也打了,我你也侮辱了,我朋友咩都唔知(是不相干的),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撒。”   Cindy挺身。   说什么也不能让陈麒碰到阿呆。   “冲你撒?”陈麒挑了眉,“一直以来是我陈麒太俾面你(给你脸)了,导致你现在懂怎么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Cindy居然敢当众揭他短,那就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现在前前后后这么多马仔给他开道。   被人知道当年的糗事。   无疑是要被人在身后诟病的。   “我们Cindy姐不是说我死扑街么?既然敢说我扑街仔,那我就做点扑街的事儿给你看看。”   说完便一把将阿呆从Cindy身后拖出来,他双手一用力,便将阿呆的两手反剪,脸颊被掐住,没一会儿便出了淤青。   阿呆所有的反抗都是一个笑话。   疼……   阿呆浑身上下只有这一个感觉,她的脸僵硬住,手腕上的力道痛的她表情扭曲,眼角都在飙泪。   陈麒锁住她乱动的身子,“靓女,叫咩名,话我知,我下次去妈咪果度就点你台,等你服侍我。”   阿呆死命的摇头,半天不肯憋出一个字。   陈麒今天本就气不顺,他见阿呆跟他拧巴,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阿呆只觉得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讲唔讲(说不说)?”陈麒掐着她的下颚,逼阿呆张口。   阿呆紧咬住下唇,死活不开口。   “还挺有骨气,”陈麒放开了阿呆,眼神阴翳,心底不知道再估量着什么。   Cindy看不过眼,想要挡在阿呆的身前。   却被陈麒身边的人给死命的拦住。   “感情真是好呢,”陈麒吹了声口哨,对于拿捏住Cindy的软肋,他隐隐的感到兴奋。   “看见自己的小姐妹为自己遭罪的感觉,如何?”   陈麒看向Cindy,笑眯眯的。   Cindy恨不得撕了陈麒。   她啐了他一口,“陈麒,我只恨当初我为什么要救了你。”   其实Cindy刚刚只说了一,却没有说二。   当年,她看见差点被人打死在巷尾,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陈麒,最后于心不忍,拖着他回了出租屋。   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此生虽命烂,却也见不得人死。   最后陈麒的命还真的给她捡了回来。   这句话无疑是加剧了陈麒身上的暴戾。   他喜欢她。   而她却无比厌恶他。   事难两全。   既然无法两全,那就按照他的法子来全。   陈麒转头,再一次看向了阿呆。   阿呆警惕的想要躲闪,却发现身后是大片冰冷的墙。   她无路可退。   陈麒看着阿呆要死不活的恐惧模样,便开始轻笑,接着揉了揉手腕,像是要估量着力度。   或者说,他是在估量他这一拳下去,阿呆这样的小身板,能不能经受的住。   “过来,”他冲着阿呆招了招手。   阿呆站着不动,脚底仿佛生了钉子。   陈麒不悦,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因此再次出声的时候,声音冷了几度,“我说,你过来。”   阿呆更不敢过去了。   陈麒那副样子怕是要将她给吃了。   “不要……”身后的墙壁沁的她的背,犹如寒冰。   “不要?”陈麒抿了抿唇,又看了眼Cindy,“由不得你。”   他看见Cindy眼眶里的泪了,这一幕让他心底的野兽更加的肆虐。   她可以为别人哭,唯独不会为他。   明明当初她那么温柔。   现在只恨不得他去死。   陈麒渐渐走近。   就在这时。   洗手间内闪出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斜倚在门边,指尖叼着根烟。   昏暗的光线给他的下颚打上了一层厚重的侧影。   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看不真切。   “陈麒,我的人你也敢碰?” 第28章 Tiffany   “陈麒,我的人你也敢碰?”   周遡的声音不大,懒洋洋的,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却听得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陈麒撂下了捏紧的拳头,他转过身,看见周遡杵在那,简单的字母黑T,双手环胸,嘴里叼着烟,像是在看一场戏。   而他陈麒就是这戏的主角儿,更像是一个小丑。   阿呆也看到了他。   周遡。   只是她心里并不清楚,他是来砸场的还是来救场的。   又或者他只是无聊,想来凑个热闹。   陈麒见到了周遡,阿呆自然被晾到了一边。   “哟,遡哥,”陈麒抹了把后脑勺,赶紧凑到周遡跟前给他派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长眼,碍着您走路了。”   说完还用手挥了挥,一群人立马给周遡让道。   周遡扫了眼地上的狼藉,知道陈麒是在给人教训,因此不想多为难他,只点了句:“这人我带走了。”   陈麒见着周遡手指的是阿呆。   阿呆无法控制的抖了抖身子。   她感觉周遡半路杀出来这一出,不过是将她从一个虎穴叼到了另外一个狼窝里。   她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成啊,这还不是遡哥一句话的事儿,”旁边的人见了陈麒的眼色,一把将阿呆推到周遡的身边。   阿呆冷不防的被推了个踉跄。   幸好周遡手快,接了个满怀。   阿呆闻见了周遡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杜松的清冽,她一抬头,便陷入进他目光的深渊里。   他的目光清冷,眉间微蹙,扶住她的动作却很温柔。   阿呆面热,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笼中鸟,在他的眼神里,仓惶却不可逃。   她匆匆站定。   周遡收了手。   他的眼神扫过这帮乌合之众,眉眼冷冽。   陈麒心中咯噔一声,暗骂手下的人该死,他赔笑:“遡哥,不好意思,手底下的人动作粗了点,委屈妹妹仔了。”   周遡听了后,轻描淡写了一句:“是么。”   “当然是了,”陈麒直接一脚揣在那人的膝盖骨上,一脚下去,那人便跪在地上,满脸认错。   就差给阿呆磕头。   周遡两手插袋,他眯着眼,就着灯光看了眼阿呆被打肿后胀得老高的侧脸,嘴巴里叼着烟,也不说话。   显然他觉得这不够。   陈麒不长眼的动了他的人。   周遡没那么好说话。   整个走廊一片死寂。   只有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的Michael的粗喘。   陈麒知道今天这事儿是难办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这丝毫不起眼的妹妹仔居然傍上了周遡这棵大树。   真是对他当头喝棒。   事情变得难办起来。   陈麒管着KENZO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周遡的名字他早就耳闻,周家人,很早就来了多伦多。   在这个地界上,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当然了,大多数人遇见了,都是低头绕道走的。   毕竟光是他身边绕着的赵柯,就在这圈子里够有名的了。   惹了周遡,他难免是自找麻烦上门。   因此陈麒舔了舔下唇,主动放低姿态,“遡哥,这事儿是我办的不对,要不回头兄弟我组个局,专门给妹妹仔陪个罪。”   “今儿也算是大水冲撞了龙王庙,怪我不长眼。”   陈麒是从底下爬上来的,这看人眼色的事情,他拿捏的到位。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心里想着周遡也不会给他难看太多。   只要他把台阶给周遡这公子哥儿铺好了。   就成。   大不了就丢点脸面。   周遡反倒是轻笑一声,在整个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麒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   看来周遡是不打算轻描淡写的揭过。   “遡哥……”陈麒心里盘算着,若是真不巧,得罪了周遡,那……   阿呆望向周遡,又看了眼地上瘫着的Michael,她轻轻拽了拽周遡的衣角,不想这里闹得太僵。   她注定还是个软柿子的性格。   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毕竟这一切她不过是被波及。   “周遡……”她唤了他一声,“我、我没事的。”   虽然脸火辣辣的在疼。   就着灯光看去,触目惊心的。   周遡瞥了阿呆一眼,就知道这呆子又开始心软起来。   而刚刚她快被人一拳揍死的时候,也没见人家可怜她。   傻子。   沉默了许久。   周遡终于开口,他指了指阿呆,说道:“既然她开口说了,那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了。”   左右也不是他挨打,疼也疼不到他身上。   枉他难得好心的做回好人。   只可惜这呆子还不领情。   那便算了。   听见周遡这么说,陈麒终于松了口气,他深深的看了眼阿呆,像是要好好记牢这个妹妹仔的样子。   好好的记着。   说不定山不转水转。   只是周遡又接着开口。   他勾起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事儿虽说就这么算了……”   他说道这里,顿了顿。   “不过总要让你长点教训。”   陈麒错愕。   周遡走上前,抬脚踹了踹地上浑身带血的Michael,“这人看起来还有救,既然是你动的手,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便勾着阿呆的肩膀,带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麒死死的盯着周遡离开的背影,还有走在他旁边矮了一截子的阿呆。   让他救一个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周遡,算你狠。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接着还是乖乖的让人将地上的Michael给抬走了。   阿呆频频回头。   她看见Cindy眼底的哀戚,和陈麒满脸的愤恨。   周遡伸手,将她的头给板正了回来。   “呆子,别看了,”他靠的她很近,气息都喷薄在她的侧颈,热热的,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浅浅的杜松香,“乖乖的。”   阿呆叹了口气,她低头看路,等到了周遡的包厢门口,她仰着头,还是不放心的问周遡:“Michael他,不会有事吧?”   周遡“啧”了一声,嘴角咧出一抹恶劣的笑。   他伸手狠狠地掐在阿呆另半边没肿起来的脸颊上,还拧了拧:“小呆子,还有心思想着别人呢,先顾好你自己吧。”   “你先想想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阿呆心里“咯噔”一颤。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没和周遡说。   关于她换了工作的。   “对不起,我、我……”还没等她开口说完,周遡便打开了包厢的门。   嘈杂的音乐声泄了一地。   “进来,”周遡冷淡的声音被喧闹声淹没。   但是阿呆还是清楚的听见。   她紧跟在他身后面。   亦步亦趋。   周遡离开了片刻,之前的座位还空在那,无人敢动。   只是现在突然多出个阿呆,座位便显得拥挤。   旁人自动的给她让座,而Naomi则被挤到了一边。   那些有意无意的眼神,让阿呆心底慌张。   周遡却无比的坦荡。   赵柯见到周遡回来,后面还带了个人,定眼一看,居然是那天没说上几句话的开背女。   她……她叫什么来着?   赵柯思来想去,都没记起阿呆的名字。   还是一旁的Cathy提点了他,“叫阿呆。”   她听到周遡就是这么叫的。   “阿呆?你叫阿呆?”赵柯努了努嘴,暗暗琢磨着这名儿,“这是艺名呢吧。”   就像是会所里的姑娘叫Mandy啊Chloe啊这样的,只是叫阿呆这么俗的名字……   床上掐着人脖子喊“阿呆”叫.床?   这生意能好才奇怪。   “所以姑娘你到底叫什么名儿?”赵柯非要刨根问底,“总不能阿呆阿呆的叫吧。”   这人可能本不傻,就这么叫着叫着都把人给叫傻了。   阿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周遡,他曲着膝盖,长腿肆无忌惮的翘在前面的茶几,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似乎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阿呆的身上。   阿呆这才微松了口气,单方面的觉得刚刚在包厢门口的事儿就此揭过了。   因此她掉转过头看了眼赵柯,唯唯诺诺的开口:“其实你也可以叫我Debby。”   听见阿呆口里蹦出“Debby”这个词后,赵柯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连一旁的Cathy也跟着乐了。   “阿呆好,还是叫阿呆吧,”赵柯觉得若是张口闭口的叫人“Debby”,可能他自己都要跟着成呆X了。   赵柯的反应阿呆也料到了,她不敢露出任何反对的表情,生怕惹了人生气还不自知。   做人做事,她向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过问完名字这一茬之后,赵柯对阿呆的兴趣依然不减,他从桌子上翻开一个空杯,指着面前的几个瓶子道:“来吧,我们的阿呆妹妹,Wisky(威士忌),Brandy(白兰地),Rum(朗姆酒),Tequi(龙舌兰)还有Vodka(伏特加),自己挑一个吧。”   阿呆立马拼命摇头,“我、我不会喝酒的……”   这么多酒瓶子,阿呆连洋酒的种类都分不清,更何况是喝。   “不会喝酒?”听见阿呆这么说,赵柯更来了趣味,“没事儿,那我给你调点鸡尾酒,酒精度很低,甜甜的,跟饮料似的。”   说着就要伸手给阿呆调酒。   阿呆赶紧拦住,“我、我真的不会喝,我不会喝酒的……”   她生怕自己喝醉,给周遡闹出个大洋相。   还不知道到时候周遡会怎么整她。   赵柯拨开她的手,“阿呆妹妹,你信不信你赵哥我的手艺,你放心喝,这鸡尾酒真不醉人的。”   说着就拿起盎司瓶给她调。   阿呆拦不住赵柯,哀求的看了眼周遡的方向。   只可惜周遡嘴里叼着烟,跟人比划骰子玩的正High。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眉骨深邃,下颚消瘦。   手边是一杯刚倒的Gin(杜松子酒)。   赵柯将酒杯推到阿呆的面前,“阿呆妹妹,柠檬味的Mojito(莫吉托),给你特调的,试试味儿。”   说完还挑了块冻冰加进了杯中。   阿呆本不想碰酒的,但是耐不住赵柯的施压,外加上调的Mojito颜色实在好看。   灯光下亮晶晶的。   尝在嘴巴里也是酸中带甜,还含着朗姆酒的苦涩感。   阿呆不知不觉就喝空了整一杯。   赵柯见了,咧嘴笑道:“可以啊,阿呆妹妹,酒量不错。”   说着直接用Wisky给她兑冰斟满。   阿呆冲着赵柯憨憨的傻笑,脸颊泛起了红,还跟着包厢里的歌声随意的哼唱着。   “啦啦啦啦啦啦……”她迷迷糊糊的哼着副歌,摇头晃脑的跟着打节奏,感觉身子都轻了几度。   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直到Naomi出来挑事儿,周遡才发现阿呆的不对劲。 第29章 Van Cleef Arpels   “来唱一首吧,”Naomi主动Cue阿呆,“看你唱的不错,别跟着哼,点歌去呀。”   她可没忘记这个三番五次坏她好事的呆子。   阿呆被Cue的满脸迷糊,“我?”她指了指自己,“我去点歌?”   “是啊,”Naomi干脆直接将话筒塞到阿呆的手里,“别光喝酒,上去唱歌。”   说着拿起手机准备给阿呆点歌。   周遡终于抽空转过头来看阿呆。   她喝的醉醺醺的,眼神迷离,嘴唇泛着水光。   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   他瞄了眼阿呆面前空空的酒杯,和阿呆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不禁蹙眉,“赵柯,你小子究竟给她灌了多少酒。”   这呆子一不在他眼皮底下就闹幺蛾子。   赵柯搂着Cathy翘着二郎腿,一副不嫌事儿大的回道:“遡哥,我没灌她酒啊,也就喝了两三杯,还都是鸡尾酒。”   若是不算之后他添的Whisky兑冰的话。   “遡哥,我们呆妹人够弟兄,一下连干三杯,鸡尾酒后劲大,估计现在有点上头。”   赵柯也有点喝多,说话都大着舌头。   周遡睨了他一眼,没吱声。   这时候Naomi又跟着见缝插针的要阿呆独唱一首,说什么:“我们杨小姐喝酒不但厉害,唱歌更厉害。”   “老是听你们唱有什么意思,颠来倒去的都是这几首,换个新人来洗洗耳朵呀。”   喝醉酒有点上头的赵柯还挺期待阿呆来一首独奏的,他跟着Naomi起哄:“阿呆妹妹,今晚上还没见你亮亮嗓子,想唱什么,你赵哥哥给你点。”   言语之间倒是亲昵的很。   “场子里都是自己人啊,别拘着,下次你赵哥哥给你打碟,做你的专属DJ。”   赵柯是越说越没个正形。   周遡冷笑,这呆子连沙发屁股都还坐热呢,就跟赵柯称兄道弟了起来。   也算是她本事。   阿呆被赶鸭子上架,她哪里会唱什么歌,只是偶尔在跟着美甲店里放的街歌随便哼哼。   她手里握着Naomi递来的话筒,攥的手心发热。   “我、我不行的……”阿呆紧张的连话都说的磕磕碰碰,跟结巴似的,“我不会唱,真不会唱。”   她脑袋涨的有点疼。   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了起来。   可惜这帮看热闹的人,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一起跟着赵柯后面瞎起哄。   阿呆被逼,只能转头想求周遡帮忙。   只可惜周遡坐在那,眼皮半垂,动也不动。   嘴里依旧含着烟,这次倒没点上。   只是丝毫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   分明是想看着阿呆出糗。   没人帮她。   阿呆沮丧的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最后她硬着头皮拿手机给自己点了首歌。   还死活不肯置顶先唱。   最后借口出去上了个厕所,磨叽了许久才回包厢。   好在她在洗手间内用冰水泼了把脸,神志才稍稍清醒了点。   只是双颊依旧泛着红光。   眼神也湿.漉.漉的。   等阿呆回了包间,不知是周遡警告过了还是什么,原本一起起哄的男男女女,这次也就没再为难她。   毕竟是周遡领来的人。   总还是要看着给面的。   等到阿呆落回了座位,周遡看了她一会儿,看的阿呆心底发麻:“不错啊小呆子,还有胆子回来。”   阿呆听到后,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她不知道,周遡指的是她有件事瞒他,还是刚刚她推拒唱歌的事儿。   总之没一件好的。   “那要不……我还是走了吧,”阿呆觉得现在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连带着反应也跟着慢了半拍。   留在这儿也是给周遡丢人。   只可惜周遡并没这么想。   “走?”周遡挑了挑眉,“走什么?歌还没唱呢。”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边上的空座,“过来坐,我还等着听你一展歌喉。”   语气不容阿呆置喙。   阿呆认命的坐到周遡的边上,座位的空间略小,两人的腿紧挨着。   透过牛仔裤传来的热度,让阿呆下意思的将自己的腿挪了挪,却又撞到了赵柯。   吓得阿呆并拢了腿。   却又撞上了周遡。   好在这时,阿呆点的歌音乐声响起。   周遡没察觉阿呆的小动作。   只是前奏响起,接着屏幕上放着的画面,让整个KTV里的人皆是一愣。   连周遡点烟的手都顿了两秒。   前面的大屏幕上,范晓萱穿着粉色毛衣蹦蹦跳跳。   阿呆手里拿着话筒,努力回忆封存在脑海里的旋律,然后跟着伴奏开口唱道:   “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   “尤尤尤,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坐在一边的赵柯快被笑死。   “我艹,遡哥,你哪儿找来这么逗的呆子,”赵柯笑的手抖得连烟灰都落了,“叮当猫唉,我TM以为我现在坐在幼儿园看大风车呢。”   还小叮当。   这首歌古早到可以追溯到他们穿着开裆裤守在电视机面前看动画片的时代了。   周遡弯了弯唇角,吐了口烟。   他难得的心情不错,于是对赵柯说道:“路上捡来的,你要么?送你。”   接着将嘴巴里的烟拧在了酒杯里。   赵柯赶紧摆了摆手:“不了不了,这样的我欣赏不来。”他忙着跟阿呆划清界限。   开玩笑,他不是没见着周遡眼眸子里氤氲的笑。   赵柯琢磨着,看来这呆子是有点本事,至少能逗着周遡的乐。   光是他注意到的,就有好几次。   他只能叹一句,遡哥牛逼。   口味真是清奇。   周遡听着音响里传来的音乐,还有坐在他边上唱着叮当猫都能走调的呆子。   啧,这傻子真他妈脑子缺根弦。   “走了,”周遡站起身,接着抽走了阿呆手里的话筒,“别唱了,再唱叮当猫要爬出来找你复仇了。”   这哭天喊地的嗓子,给人哭丧倒是个不错的。   阿呆被周遡说的脸涨得通红。   她甚至还看见包厢里有人举着手机来录像。   吓得她赶紧关了麦。   “走、走了吗?”阿呆拿着包匆忙的跟在周遡身后,“去、去哪里?”   周遡两手插袋,懒得理她。   这时候,Naomi站起身,挡在他们面前,“Dyn,你们去哪?”   她生怕周遡就这么走了。   也是,她大晚上的跑来这个局,为的就是周遡。   歹怪周遡一整晚连给她个眼神都嫌多余。   Naomi摆出的这架势不由得让阿呆后退了两步,刻意的和周遡拉开了距离。   生怕Naomi误会什么。   她想她应该是喜欢周遡。   而且是很喜欢。   周遡见着Naomi挡在那,眉眼中戾气加深,“有事?”他反问,语气淡漠。   仿佛Naomi就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Naomi攥着的手心泛白。   周遡丝毫没有给她面子的余地。   “你才来一会儿,不再坐坐吗?”Naomi知道强留不住周遡,只好旁敲侧击,“强子他们听说你来了,说也要过来玩儿会。”   强子在这个圈儿也算是有名,在没见着周遡之前,Naomi跟过强子一段。   不过后面Naomi转移了目标,很快也就散了。   周遡“哦”了一声,反诘问:“我难道是动物园?”   “什么?”Naomi没听懂。   “各个都要赶着场子的来看我,”那他是不是该收个门票。   还真当他是动物园里的猴儿了。   Naomi知道周遡是不悦了,毕竟是她把他的行踪漏给了强子,“没,强子他们都是朋友,”她强行解释道。   “呵,”周遡轻笑,笑里更多的是嘲讽,“那既然强子是你朋友,那你就好好招待。”   “别怠慢了人家。”   说完便领着阿呆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着Naomi在原地下不来台。   赵柯坐在一边也听见了周遡说的话,Cathy小声的嘀咕道:“看来遡哥对Naomi并不怎么样啊……”   之前看把Naomi给炫的。   在朋友圈和INS上发的全是暧昧不清的照片。   搞得她们还真以为她和周遡要成了呢。   赵柯听完后冷笑了两声。   对于Naomi这样扑上来的女人,周遡见的太多了。   以至于早就没了新鲜感。   倒是对那个小呆子还挺特别的。   赵柯食指抵在唇边,警告道:“遡哥的事儿咱们少插话。”   他太明白周遡的心思了。   有些事儿他们做兄弟的心知肚明就好。   “那刚刚那个叫阿呆的姑娘……”Cathy难免语气里带着嫌弃,毕竟阿呆根本不是他们圈里的人,“能有戏么?”   关键还是个土不拉几的打工妹。   说出去根本没人信周遡会和这样的人牵扯上。   甚至周遡还带着她来轰趴。   并且丝毫不见他嫌弃她的样子。   赵柯心里也没有底。   他还是出国以来,第一次见周遡对谁这么感兴趣。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赵柯低敛着眉,语气并不确定:“可能遡哥玩一玩兴致也就淡了。”   虽然他也觉得周遡对阿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特别。   不过在他们这群人里,玩儿找乐才是要紧。   也许这个阿呆不过是周遡最近新找到的乐子。   Cathy撇了撇嘴,心里却不以为意。   像Naomi这样的,保鲜期都这么短,这个打工妹却三番五次的进了周遡的眼里。   真是稀奇了。   Cathy伸手帮赵柯点了烟,整个包间里,烟雾缭绕的。   Cathy自嘲,不过是周遡的事儿,左右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要想的,就是怎么把面前这个赵柯兜儿里的钞票,让他心甘情愿的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第30章 Burberry   周遡带着阿呆出了KENZO的门。   “去哪里啊……”阿呆背着书包加紧脚步,亦步亦趋的跟上。   夜色寂寥。   仰起头,整片天空上的星幕只手可摘。   这让阿呆想起了以前小时候。   在广袤的田地里。   她和阿妹一起手拉手,躺在草垛上。   看着亮晶晶的北斗七星。   在她们面前连成一把勺子。   阿呆发着呆。   没想打周遡陡然的停下。   阿呆冷不防的撞到了他的背上。   “嘶……”她抽气。   皮肤肯定被撞红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肿的额角。   “怎么了?”阿呆满脸迷茫,不懂周遡为什么会停下。   周遡没多解释,捏着烟盒抖落根烟叼嘴里。   阿呆抬头,看见的是周遡线条分明的下巴弧线。   隐约还能看见新冒出来的胡渣。   “先抽根烟,”说着周遡低头点燃了烟。   周遡的烟瘾比阿呆想象的要来的大。   他和Cindy差不多,总是习惯性的烟不离手。   阿呆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十二点多了已经。   “那、那要不……我先坐车走了?”阿呆小心翼翼的开口,“再晚就没了末班车了。”   其实阿呆更想的,是脚底抹油。   赶紧溜。   周遡抬眼看了眼阿呆,没说话,静静的抽烟。   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眼窝深陷,显得眼神格外深邃。   阿呆微微仰头,她看见周遡分明的脖颈线条上,凸出的喉结,随着抽烟的动作上下滚动。   烟雾缭绕。   阿呆根本看不清楚周遡脸上的情绪。   气氛微微的凝结了。   “周……遡?”阿呆再次开口。   只是声音有些干涩。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周遡终于出了声,他漆黑的眼眸盯着阿呆看,不动声色。   阿呆被他看得心慌。   “说、说什么?”阿呆眼神下意识的闪躲,面对于满身危险的周遡,她想要逃的远远的,   “想不起来了?那就吹吹风好好想想,”周遡半眯着眼,语气不善。   阿呆有点怕。   “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阿呆后退两步,她用余光打量,如果现在抓着书包逃逸,速度快点,也许周遡逮不着她。   只可惜,阿呆忘记了一点,那就是周遡是和她一样智商的人么。   她那点伎俩,是真不够看。   “想跑么,小呆子?”周遡勾了勾唇,伸手掐住阿呆的胳膊。   一捏全是白肉。   软乎乎的。   阿呆吃痛,惊呼出声,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被他拧碎了。   周遡是故意的。   他在惩罚这呆子的不老实。   哼。   不乖。   “还知道疼?”周遡看着满脸褶皱成一团的阿呆的脸,笑容肆意,“这账咱们还没算完,疼你也给我受着。”   说着还掐了掐她手臂内侧的软肉。   是真肥。   明明看上去不那么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居然肉乎乎的。   光是这手臂上的肉割下来估计能炸一斤的油。   周遡俯看着阿呆,眼神晦暗不明。   阿呆被他盯着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仿佛是砧板上的肥肉,被周遡捏的她要哭了:“怎、怎么了吗……”   她给他捏还不行。   阿呆向恶势力低头认命。   周遡终于松开了手。   “你该减肥了,呆子,”周遡毫不客气的嘲笑阿呆,“吃那么多你家妈咪养得起你啊。”   估计是之前冬天天冷,肉都被她裹着冬眠了。   现在天气暖和穿的少了之后,肉全都扑了出来。   白花花的。   阿呆委屈的撇了撇嘴巴:“我、我吃的也没有很多。”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嗯……每顿也就两碗米饭而已……   只是最近很多小姐姐会买零食点奶茶,阿呆管不住嘴巴,她偶尔也会加餐而已。   好吧,不是偶尔,是经常。   周遡盯着阿呆的下巴看了看,忍不住掐她带肉的脸,“这么多肉,吃少了谁信。”   “真的没有多吃,”阿呆不满的嘟囔。   最后又好死不死的小声加了句:“而且又没有吃你家米。”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之前周遡顺手在陈麒手下救了她,给了她点自信。   好像……好像现在她也没那么怕他了。   阿呆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嗯?”周遡危险的眯起眼,“我听到了什么?”   又没有吃你家米?   听着语气,这小呆子最近胆肥了,有点狂啊。   阿呆顿时闭了嘴巴。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管她说什么,在周遡面前,都是错。   总之都是他有理。   她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安全。   见阿呆不再出声反驳,周遡倒是没了趣味,他就着垃圾桶上的烟灰缸掐灭了烟头,“走吧,送你回去。”   说着便径直的走向停车场。   “唉,周先生,你慢点……”阿呆腿短,只能两步并做一步,迈的飞快。   不过好在周遡忘了刚刚那茬子事儿。   阿呆难免在心里暗暗窃喜,希望他永远也别记起来才好。   路上,周遡静静的开着车。   车上的音响里放着阿呆听不懂的英文歌手唱的饶舌rap。   听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周先生,我就眯一会儿啊……”阿呆脑袋有点浆糊了。   她干活忙了一天,又从陈麒手上死里逃生,就着音乐,她有些迷迷糊糊了。   因此没等听见周遡回答,她就睡歪过去了。   车内响起她微微的鼾声。   周遡直接将车开到了车库里。   漆黑的车里,他开了窗,点上根烟。   而旁边的阿呆睡得正香。   这时候,沉寂了许久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遡看到+86的来电显示,想也没想的就掐了。   对方却依旧锲而不舍的打来。   最后周遡索性直接关了机。   因为手机的震动,阿呆被吵醒。   她的脑袋呆滞了几秒钟,随后才缓过神来。   车内漆黑一片。   “周先生,这里、这里不是我家……”阿呆不知道这儿是哪,但是黑漆漆的环境让她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她觉得自己刚跳出了一个狼巢,却又进了一个虎穴。   其实说到底,身边抽着烟的周遡并没比之前的陈麒好到哪里。   只是周遡一般不会动粗,但是他玩儿的手段更加的高超。   让她总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欺负了。   阿呆有点怕。   “嗯,是不是你家,”周遡解开安全带,“这是我家。”   阿呆“哦”了一声,“那还是谢谢周先生,”说着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我走回去。”   反正她住的地方离这儿只隔了一条街,走路的话也没几分钟。   哪知道周遡直接锁了车门。   “小呆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健忘,”周遡打开了车顶的灯,灯光刺眼,阿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她下意识的遮挡住了眼睛。   “睡得挺香啊还打呼,”周遡修长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一下一下的,敲在阿呆的欣赏直打鼓,“我让你想的事儿,你想起来了么。”   阿呆心中一个咯噔,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挪。   果然还是逃不掉的。   她就知道周遡没那么好说话。   “想、想起来了……”阿呆小声回道,“我、我不在妈咪那干了……”   阿呆认命的承认。   总而言之,就是她跳槽了。   去美甲店给人做美甲去了。   见到她诚实,周遡略满意,他擒住她略带点肉的下巴,眯着眼仔细看她:“是啊,不在妈咪那干了,害的我都找不到我们的小呆子了。”   语气亲昵的仿佛是在寻找自己许久未见的朋友。   只有阿呆知道,自己今晚上是死定了。   大概秋后算账,就是这个意思。   她躲不掉的。   “当初谁说没那么快,至少再干两三个月的?”   原本周遡还没怎么当回事儿,只是有天他去妈咪那点了她的台,却最后被告知小呆子已经离职了。   离职就离职了呗,周遡也没觉得是个大事,关键是,过了两三天他给阿呆打了个电话让她door-to-door上门。   最后得知的却是,打她的电话都不在服务区。   很明显,这个小呆子居然还有胆子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拉黑。   一下子,周遡就琢磨出味儿来了。   这就感觉,就好像是原本还握在手心里玩着逗弄着的小仓鼠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这呆子真的是翅膀硬了。   以为他逮不着她。   阿呆真的是要哭了,其实她辞了妈咪那的工作后,就从微信里删了以前所有客人的联系方式,而很不幸,“周遡大魔王”也被备注在她的顾客列表里。   连着之前的tag一起给删除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是、是美甲店突然人手不够,就直接让我转正了,”阿呆试图对周遡解释,“所以我才辞了妈咪那的工作的。”   她不是有意不告诉周遡的。   “哦?”周遡挑起一抹讥讽的笑,“辞了就辞了,推背按摩这种事儿啊,做久了是累人的。”   语气听上去倒是万分的关怀。   但是阿呆却在心底发毛。   周遡哪里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呢。   不过表面上,阿呆还是装傻应和,“嗯,也不是很累的……”   “你、你要是需要按摩服务的话,到时候call我就好……”   “call你啊,”周遡掏出手机,在手上有意无意的把玩着,“小呆子,你是当我傻呢?你把我手机号给拉黑了是以为我不知道?”   边说着,他抽走阿呆手里的攥紧的手机,随便划两下,黑名单里果然有“周遡大魔王”这五个字。   他冷笑。   拉黑,删微信,玩失踪。   这呆子哪里呆了,分明精的很。   还很会找借口,再扮演无辜的模样。   这下阿呆是百口莫辩了。   是啊,删微信还能解释,电话拉黑……这下是被逮个现行。   “我、我不是有意的……”阿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前妈咪那的客户我都拉黑了。”   毕竟跳出来了,她就没想着再回到那样的地方。   “要不我再把您加回去?”阿呆满脸的诚恳,现在,只想从周遡手里拿回手机。   只可惜周遡才不吃她这一套。   “拉黑我之后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周遡勾着嘴角,凝视她,“小呆子,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阿呆被他看的怵得慌,她委屈的喃喃道:“对、对不起嘛……”   “下次再也不会删了……”现在她只恨自己,当时怎么不把他的手机号儿给供起来。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唯唯诺诺小媳妇儿样,听在周遡耳朵里竟有点撒娇的意味。   可惜周遡不为所动。   “下车,”周遡解了安全带后开了车门,“进屋再治你。”   总之他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第31章 Loewe   阿呆跟在周遡的身后进了屋。   等到了门厅才发现这地方不是之前他住在bayview上的House。   而是某栋豪华公寓一楼的Lobby(前厅)。   “这儿是哪里?”阿呆难免好奇,眼神下意识的打量四周。   这座公寓四处都是金灿灿的,明亮的壁灯,几何形的装饰,墙上的抽象画,还有严格的保全系统。   一看就知道住这儿的住户非富即贵。   “我家,”周遡领着阿呆进了玻璃门,进门的时候,周遡抬手按了指纹。   不仅如此,连按电梯楼层,都需要输入指纹。   不过很快阿呆便知道了原因。   周遡随手按了电梯上的P键。   其实刚开始阿呆来加拿大的时候,根本不懂电梯里的按键,弄了半天才明白。   不像国内的公寓,楼层标注的清清楚楚,车库就是负一负二,这儿的电梯按键,B(basement)、G(ground)、LP(lower penthouse)、P1(parking 1)、P(penthouse)、M(mezzanine)全是英文字母首字母。   而周遡按的P键指的是penthouse,就是顶层的公寓,用很白人的话来说,就是life on top(顶层生活)的意思。   只有顶级的有钱人,才会买多伦多市中心最顶层的公寓。   电梯很快的到达了顶层,门一开,阿呆就再一次的惊呆。   周遡买下了整整一层,还是公寓的顶层。   而这套顶层的公寓是两户打通,直接将两户变成一户。   所以在楼下才需要输入指纹,因为电梯门就是周遡家第一道门。   也只有周遡才可以随意的进出。   地板光可鉴人。   周遡进门直接脱了鞋,又随手扔了双拖鞋给阿呆。   “弄脏了地板你就留下来擦地,”周遡吊儿郎当的恐吓她。   吓得阿呆赶紧换下脏兮兮的球鞋。   踩着船袜站在地板上。   “你……搬家了?”   阿呆跟着周遡来到了落地窗边。   窗边的窗帘没拉,透过了落地窗,一眼望去的是多伦多灯火通明的夜色。   车流不息。   人影丛丛。   难怪要买顶层,风光竟是这般的熠熠。   周遡回答的心不在焉,“没搬家。”   这儿不过他不常来就是了,一般都空着。   而最近住这儿,纯属躲人。   当然,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阿呆识相的闭了嘴。   倒是周遡表现的随意的很。   也是,毕竟他家。   阿呆到现在脑子里还盘旋着周遡说的要进屋治她的话。   她心里难免没底,如坐针毡。   不过周遡没理她,把她晾在一边,直接进了主卧洗澡。   等周遡洗完澡只在腰间围着条浴巾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阿呆蜷缩在沙发上快要眯着了。   周遡毫不客气的将阿呆一脚踹醒,“我来是让你睡觉的?”   还给他打呼。   阿呆揉了揉眼,满脸迷蒙,“嗯?怎么了?”   入眼的是周遡浑身赤.裸的胸膛。   还有壁垒分明的人鱼线。   阿呆的眼立刻看直了。   周遡讥笑她,“看哪儿呢,小呆子你可真是心大。”   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睡得心安理得。   还正大光明的偷看他。   “睡醒了?”他问她。   阿呆这下清醒了,她赶紧点头:“醒了醒了。”   “看的满意么?”周遡轻嘲道:“不够的话,把裤子也给你脱了看看?”   阿呆羞的满脸通红。   脖子都跟着染上了淡粉。   “不用不用,”阿呆赶忙摆手,“满意满意。”   她只差恨不得遮住眼睛里。   阿呆边说着,边拿出不知道从哪儿翻到的棒槌,“周先生,要敲敲背吗?”   她狗腿的说道:“很舒服的。”   周遡低眉,他看着面前的小呆子满脸的谄媚和奴样,他本想着嘲讽两句,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条哈趴狗。   也是每次见了他就喜欢扑腾到他怀里摇着狗尾巴讨食吃。   打死也要黏在他身边,喜欢和他撒欢,也喜欢和他玩闹。   和现在阿呆的样子无异。   于是他收敛了神色,又变成了平日里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过来给我推背。”   “把东西带着。”   说完便直接进了主卧。   阿呆原本以为自己是死到临头,哪知道一句话的功夫,她便转危为安。   阿呆大喜,她心里琢磨着莫约这事儿是揭过去了。   因此动作格外的勤快。   房间里,周遡开的空调温度很低,他将毛毯随意的搭在自己的身上,裸着上身,等着阿呆上前服务。   手上离不开的,是烟。   床头放着一个骷髅头形状的烟灰缸。   造型别致。   阿呆先是用敲背的锤子试了试,敲在周遡的身上,他根本没任何的感觉。   于是没过多久,周遡便不耐烦,“上手,用点力。”   谁叫付钱的是大爷。   阿呆只能认命的直起腰站起来干活。   阿呆时常给周遡开背就知道,不同于那些皮肉松垮的公子哥,周遡浑身上下的肌肉肯定练过,有些地方如若不用力,还真按不下去。   而且阿呆还知道的是,周遡的软肋是后颈皮的地儿。   每次捏都僵硬的很,但是只要捏着捏着,让周遡放松下来,他便会沉沉睡去。   像只刚收起猫爪子的狮子,难得的收敛起一身的坏脾气。   “这样的力道够不够,”阿呆指尖用力,又顺势用手肘的部位按压周遡背后的经脉。   他的背脊上纹着龙飞凤舞的纹身,像一尊佛像,又像是恶魔狰狞的嘴脸。   手臂内侧也纹着一连串的英文字母。   阿呆想要凑近细看,却看不懂。   周遡僵硬的肩膀在慢慢的放松。   “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加点力道。”   若是力道再不够的话,阿呆只能上脚踩在他的背上了。   “不用。”周遡起了身。   “会刮痧吗?”周遡伸手将烟碾在烟灰缸里,“拔火罐也行。”   阿呆点点头,“刮痧可以,拔火罐你家里有工具?”   毕竟刮痧只要个刮痧板,而拔火罐的工具需要的有点多。   她这次来,什么都没准备。   “没有,”周遡否认,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刮痧板,扔给阿呆,“先拿这个凑合着用,下次来就什么都全了。”   以前他都是去店里,后来一般都是让阿呆上门.服务,这次纯属意外。   就连这个刮痧板估计不知道是哪个朋友送来,被他随手塞在柜子里的。   只是周遡这话听在阿呆的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难道……还有下次?   阿呆捏着手里的刮痧板,望着周遡嶙峋的背脊,有些浮想联翩。   她脸上浮起了丝丝燥热。   可惜周遡下一句的话便打断了她稍稍冒泡的旖旎幻想:“手洗过没有?这里有免洗酒精,先消消毒。”   阿呆真恨不得拧死他。   她伸出手,在周遡面前摆了摆,手上不仅洗过,还涂抹了薰衣草的精油。   “洗过了,干净的。”她都给他推了那么久的背,他才想起来这个。   就他有洁癖。   周遡轻咳一声,试图遮掩尴尬,“那你先去洗洗刮痧板,这个总没洗过,”他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放多久了。   估计都要长霉了。   阿呆只能乖乖的去了洗手间刷刮痧板。   阿呆点燃了房间里的香薰蜡烛。   迷迷糊糊间,阿呆按得周遡终于来了点久违的睡意。   “楼底下有空房间,”周遡在睡着前对阿呆说道,“晚上你就睡楼下。”   反正她蹭住也不是第一天。   “还有,楼下也有洗手间,你要是弄出点声响,你就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吧。”   周遡睡觉的时候最恨声音,他本就浅眠惧光,一丁点声响都能折磨他的神经。   因此他总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阿呆小声的说了句知道了,便接着加重手里的力道。   周遡满足的轻叹。   不得不说,这呆子的手艺是愈发的精进了,不知道是给人按摩的多了,还是木鱼脑袋开了窍。   总之每次在她软软的手的按摩下,他都能睡得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都要点她的原因。   “以后call你上门你来不来,”周遡将脸埋在臂弯里,他的声音低沉。   “来,肯定来,”有了这次的教训,阿呆哪里还敢将他拉黑。   总之她得罪不起。   周遡满意的轻哼。   “看来你换了工作之后,脾气也跟着涨了不少。”   以前唯唯诺诺不显山不露水的,现在也居然知道耍心眼了。   “没、没有……”阿呆哪里敢,周遡一个眼神就能将她杀死。   “是么,我看你敢的很,”周遡的声音很沉。   而阿呆的略带劲道的手在他背脊上推压着。   敲、锤、推、打。   他的背后很快通红一片。   而房间里的温度刚好让他慢慢的发汗。   “不仅胆子涨了,连下巴上的肥肉也跟着涨了。”   周遡不客气的嘲笑她。   现在的阿呆跟干瘪的黄豆芽抽了身一般,不似之前的面黄肌瘦的样子。   倒是更像是一个福气团子了。   要是扎上两个发髻,就和年画里的抱鱼娃娃没区别。   “唉,胖了很多么?”   自从换了工作,阿呆的确胃口跟着涨了不少,她每日带饭,都总觉得饿的很快。   外加上美甲店里的姐妹喜欢点外卖,阿呆这段日子的确丰腴了不少。   连带着cup都涨了两个。   但是听见周遡这么说,阿呆决定还是下次少吃一点。   “胖一点好,”周遡倒是觉得她这样还挺好,“等养肥了可以宰了卖钱了。”   阿呆听见之后给周遡捏肩的手都抖了抖。   “周先生……您开玩笑了……”   阿呆笨笨的,但也知道周遡是哄她的。   周遡倒是认真的很。   他抬起眼,仔细看了圈阿呆寡淡无味的脸。   仿佛真的在琢磨,如果卖了,价值多少。   打量到最后。   周遡撇了撇嘴,下了结论:“肉太柴了,不值钱。” 第32章 Mac Jacobs   等到周遡彻底熟睡后,阿呆帮他关了床头灯和卧室门,接着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洗手间和客房里的东西都一应俱全,阿呆洗完澡后便很快的睡了下去。   累了一天,阿呆睡得很香,丝毫没有认床的说法。   直到后半夜。   还在睡梦里的阿呆被人强行的从床上拖拽了起来。   阿呆睡得两眼还糊着眼屎,梦里她和妈妈还有妹妹围坐在一起包饺子,灯光暖黄,画面温馨,屋外偶尔响起鞭炮的声响。   梦境里,阿妹连声叫着她阿姊,阿姊,还说要把阿婆刚做好的八宝饭的第一口,让阿呆尝。   屋内一片欢腾。   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家过了年。   只是梦刚做了个开头,味儿还没品够,就被人粗鲁的喊醒。   入眼的人是周遡。   阿呆还睡意朦胧,只是看到周遡脸上阴沉出水的表情,眼角透着戾气,眉头紧皱,仿佛厉鬼索命。   好端端的美梦一下便成了噩梦。   阿呆硬生生的将自己给掐醒。   实在是太骇人了。   眼前的周遡,是周遡,却又不是周遡。   往常的周遡,虽然也冰冷,但是眼神却大多都是吊儿郎当的。   只是现在的周遡,虽有着周遡的皮囊,却更像是黑夜里的一把利刃,上面还淬着寒冰,犹如一只收敛不住脾性的困兽。   阿呆只稍一眼,便被吓醒了。   他眼中隐忍压抑的情绪太多。   而这些不稳定的情绪,在他的体内游走,找寻着一个宣泄的出口。   因此他来到了阿呆的房间。   “怎、怎么了……”阿呆吓得都结巴了,“周、周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她赶紧开了灯。   站在她面前的周遡身上穿着黑色的睡衣,丝绸质地,犹如他的眼,通体漆黑。   周遡皮白,衬的眼皮下的青乌愈发明显。   而眼底是阴郁的化不开的稠墨,狂风暴雨,海浪滔天。   看的阿呆心惊肉跳。   周遡看了眼面前顶着一头鸟窝的阿呆。   他看了她很久,眼神阴翳,却不说话。   阿呆被周遡盯得心里发麻,她觉得,他在看她,却又仿佛穿过她,在看另外的人。   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她多想。   只是周遡这大半夜的,难道有梦游这个病?   那等明儿早上天亮了,她可要和他说说。   没过多久,周遡终于张口。   只是周遡开口问阿呆的第一个问题,便直接让阿呆恨不得尖叫出来。   周遡指着门口空荡荡的地板,嗓子哑的吓人:“你能看见站在那儿的人吗?”   站、站在那儿的人?   阿呆看了眼周遡背后他指的地方。   那是房间的门口。   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门半开着,灯光大亮,房间里静谧的落针可闻。   这时候阿呆恨不得大声背诵八荣八耻保平安。   周遡只稍一眼,便看见了阿呆眼里的答案。   没有人可以看见。   只有他。   这个病症又找上他了。   那些幻象。   “哪里、哪里有人?”阿呆尬笑,试图缓解气氛,“周先生,是您太累了,看错了吧?”   这话一说出口,周遡的脸色变得更加的深沉。   他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饿狼,只有那双眼,亮的逼仄。   他死死的盯着门口,不说话。   就连平日里反应慢了半拍的阿呆,也看出了周遡的异样。   他……难道可以看见她看不见的“东西”?   阿呆有点害怕。   但是她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恐怖,试图安抚周遡,“周先生,那些都是假象,是你最近太累了。”   她看着他眼下的青乌,又想到他长久失眠的困顿。   难道这就是他……一直无法入睡的原因?   那些所谓……看不见的东西?   她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阿呆嘴拙,她不知道周遡眼里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是她想着,也许他只是太累,需要休息。   她不会安慰,只懂得拍拍自己身边空着的床位,“周先生,要不你躺下,我给你揉一揉太阳穴。”   周遡垂下眼皮,终于出声了,“你不害怕?”   即使她看不见。   这个病症,是在很小的时候出现过几次。   起初他没有在意。   只是周家带他们的女佣会觉得奇怪。   到了后来,经历过他弟弟……的事情。   这个病症才彻底暴露了出来。   他吃过药,看过病,找过心理医生。   却还是日日夜夜的失眠。   即使入睡了,也多梦。   有时候累狠了。   则会出现幻象与现实的交替。   他吃不准。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   今晚则是个意外。   一般他只会藏在自己心底。   而今天晚上他遇见的……   是他曾熟悉无比的一张脸。   因此他才会如此的失控。   想要找人求证。   只是现实再次让他的希望落空。   阿呆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不害怕。”   她说。   周遡似乎慢慢地从刚刚的癔症中苏醒,他淡淡的说:“骗人。”   没有人能不怕发病时候的他。   阿呆却坚定的摇头,她试图伸手,握住周遡冰冷的手掌:“阿呆没有骗人。”   “周先生,你只是太累了。”   “睡一觉就好了。”   这世界从无鬼神,她从前不信,以后也不。   一切不过是人心生幻。   周遡任由她拉着躺下。   他抬手遮蔽住自己的双眼,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挡住他不愿看到的一切。   他需要花很多的力气,去分辨真实与虚妄。   阿呆起身先关上了门,又紧闭了窗,然后调暗了房间里的灯光。   房间里的熏香点的是青柠罗勒与柑橘。   阿呆跪坐在周遡的身边。   她的指尖微凉,她耐心的搓热后,才抚上周遡有些肿胀的额角。   她的动作格外的轻柔,带着舒缓的节奏。   周遡难得的有说话的欲.望。   他问阿呆:“你出国多久了。”   “两年了。”   “没回去过?”   “没有。”   “一直呆在多伦多?”   “刚来的时候在温哥华也待过。”   “那为什么来这儿。”   “来多伦多?还是出国?”阿呆没搞清楚。   “来多伦多。”   “哦,这儿能赚的更多,”毕竟温哥华的经济比多伦多还是要略逊色点。   加拿大的东部和西部与美国差不多。   东部金融中心,西部娱乐和旅游。   而她想要挣钱,自然往人多的地儿钻。   毕竟生活从未给过她太多选择的余地。   “你以后想干什么,”难得的,周遡对她的事儿感兴趣,“准备一辈子都在这儿黑着?”   阿呆黑户的身份周遡是知道的,若她想要拿到枫叶卡,除了和人结婚,似乎无路可走。   阿呆默了默。   她不想结婚,“我想要念书。”   若攒了足够的钱,妹妹的病也不用她负担了,阿呆想要回学校念书。   这辈子,她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楚。   因此她想要念书,哪怕是读个college*的文凭也好。   “念书?”这倒是让周遡诧异,没想到这呆子三番五次的给他意外,“你想念什么。”   对于念什么专业,阿呆并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   她垂着头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   连念书上学这样的念头,对于现在苟活在温饱线上下的她而言,都是妄想。   “那就慢慢想,”周遡说的云淡风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   那你喜欢什么呢,阿呆脱口而出的想要问道。   但是她看见他紧锁着的眉头,话又咽了回去。   阿呆不知他在烦恼着什么。   她想他拥有了那么多,房子,车子,女人,朋友,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   是因为拥有的这些,都是他不喜欢的吗?   她不知道,也无从问起。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呆聊着天,他从与她的对话中,便能窥见她生活的酸楚。   直到阿呆的指尖开始酸涩了,周遡才勉强有了睡意。   “……是啊,每隔一个月都要汇钱回去的,手续费大概要50加,还只收现金。我没有合法身份,所以开不了户,只能走私人的换汇。”   这些事儿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妈妈不曾,阿妹更没提起的必要。   “有一次要去寄钱给家里,我走在唐人街上差点被人抢了包,”提起这段事儿,她苦涩的笑笑,“好在旁边的白人大哥帮我追回来了。”   幸好是虚惊一场。   不然那个月她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了。   也许真的要去睡麦当劳,领教会的救济。   周遡听着阿呆的描述,他问她:“你家有多少兄弟姊妹,”竟能拮据到这个地步。   “就我和我妹妹,还有妈妈和阿婆。”   谈起家里人,阿呆嘴角勾起了抹甜:“我妹妹身体不好,一直要吃药,还要做手术,所以我想要多攒点钱。”   而阿妹在偶尔清醒的时候还和她提过,阿婆的身体也愈发的不好,只有妈妈一人挑起了家里的大梁,忙里忙外的不见歇。   她在这儿鞭长莫及,只能多赚些钱,寄回家。   周遡没多置喙,他人的家事,认真算起来都是本糊涂账。   也许日子苦一点,也不见得是坏,至少在他看来,她们家里,都彼此相爱。   是那种没有嫌隙的无条件的爱。   多么奢侈。   过了许久,阿呆见周遡不再说话。   她轻声唤他:“周先生?”   他没出声。   莫约是睡着了。   阿呆终于松了口气。   她起身准备离开。   “别走,”原本阿呆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周遡突然开口。   他闭着眼伸手,拉住阿呆微凉的手,她的十指粗糙,手心全是茧子。   他的力道很大,阿呆挣脱不开。   “上来,”周遡挪了挪身边的空位,“今晚你睡这。”   他拍了拍身侧深蓝色的床单。   阿呆错愕。   “别想多,”周遡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于自己的要求,他根本不觉得有任何的过分。   阿呆却臊得慌。   从小到大,她还没和任何异性同床共枕过。   周遡却不容她多想。   他起身,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没有任何防备的阿呆直接被带到了床上。   被周遡拥在怀里的阿呆浑身僵硬。   她一抬头就能看见周遡棱角分明的下巴。   还有微微冒出头的胡渣。   薄薄的一层。   让他看上去更加的性.感了。   “周先生……”阿呆忐忑,她想与他拉开点距离。   只因他们靠的太近了,她甚至能闻见他身上的杜松味。   “别吵,”周遡嘟囔了一句,接着抬手便关了灯。   “睡了。”   一室安静。   --   college:加拿大的college和university就是职业技术学院和综合性大学的差别。一般college里好的专业就业率很高,比如飞行员专业就设立在college里。 第33章 Jo Malone   阿呆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来过一次。   夏日将至。   天总是很早的亮了。   清晨的时候总带着凉意。   窗户没关。   偶尔还能听见窗外传来的Canada Goose(加拿大雁)的叫声。   被窝温暖。   身旁的人睡得很沉。   她发现自己被蜷曲成了一个蚕蛹,被周遡紧紧地箍在怀里。   而他的下颚正好抵在她的额头。   这样的姿势其实阿呆是不舒服的,她的四肢被紧锁住不得动弹,周遡的胸膛熨帖着她的,他的身体散发着滚烫的温度,瞬间让阿呆红了脸。   更别说两人之间贴紧到密不可分。   意识稍稍清醒后,阿呆想要挣脱周遡的怀抱,至少两人之间要隔出点距离开来。   明明昨天晚上她睡着的时候,刻意的用被子隔开来的。   哪知道昨天的泾渭分明就成了两人之间的零距离。   至少不是负的,阿呆天然呆的想。   当然,即使她心里隐隐的期待,也不过是她的白日梦。   周遡不缺女人,从前不,以后也不。   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别动,”被阿呆乱动吵到的周遡突然出声。   他没有睁眼。   整个人依旧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阿呆顿时吓得僵住,动也不敢动。   好在周遡说完又熟睡了过去。   潜意识里,他将怀里的阿呆搂的更紧。   让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呆将头闷在他的怀中。   迷迷糊糊间,两人就这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   周遡第二天睡醒的时候,便看见眼前的一张硕大的脸。   平整的五官,肉乎乎的脸颊上还有印着睡痕。   眼睫轻颤。   熟睡中甚至还打着轻鼾。   周遡的脑袋先是空白了几秒,接着理智再慢慢的回笼。   昨天深夜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的涌入脑海。   难得的一夜好眠。   熟睡中,他能隐约感觉他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但是身体的疲倦还是让他坠入深睡之中。   久久的不愿醒来。   等到现在清醒。   昨夜被释放而出的困兽又重新回到了囚笼中。   他居然真的睡着了,还和身边的母猪搂在一起,睡到了大天亮。   简直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他向来浅眠,只要有一点光亮和声响,就能硬生生的将他吵醒。   而现在天光已经大亮,耳边是这呆子的打鼾声,他不但没醒,还睡到自然醒。   似乎昨夜发生的种种,不过是他午夜惊魂的梦境。   一切都散去了。   他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   --   阿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   被单褶皱,残留余温,说明应该离开没多久。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趿拉着灰色拖鞋,顶着蓬松的鸡窝,出了房间。   而周遡刚好洗完澡。   “早啊,”阿呆试探着和周遡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晚上睡觉时候发生的一切。   周遡面无表情,淡淡的回了声“早”。   两人勉强算是打过了招呼。   阿呆偷瞄着周遡的脸色,显然,周遡丝毫没有提起昨天晚上发生事情的欲.望。   也对。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周遡被自己撞见。   应该也许只是巧合。   为保平安,阿呆自然不会轻易的提起。   以免受到他的波及。   得不到答案的阿呆只能转身去洗手间先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周遡则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接着进入厨房,打开咖啡机,倒入新鲜的咖啡豆进行研磨。   没一会儿,整个厨房都弥漫着咖啡的浓香。   “早饭想吃什么你。”   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板,隔着门,他问阿呆。   还迷迷糊糊的阿呆差点把刚挤出来的薄荷味牙膏给吃进去。   周遡居然会主动问她要吃什么早饭。   这……难道是属于安眠药精的独宠?   阿呆被周遡的这份客气给差点砸晕。   “我、我都行,”阿呆嘴巴里含糊着泡沫回他,“我不挑食的。”   对于早饭,她就一个要求,管饱。   门外的周遡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阿呆松了口气。   却又难免有了期待。   觉得也许……这份独宠来的也不错?   只可惜阿呆未免想的太多。   等她走出了卫生间。   周遡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平日里的样子。   不冷不淡。   周遡坐在沙发里。   电视开着。   他手上拿着的是switch的手柄。   原来对阿呆的好与不好全凭他的心情。   没过多久。   Uber eats的外卖就到了。   早饭很西式,有煎好的鸡蛋搭配培根和羊角面包。   当然,这些都是周遡让楼下做brunch*的店送上来的。   因为这间房子的冰箱里,除了一打啤酒之外,什么也没有。   早餐周遡喝的是咖啡,而阿呆在橙汁和牛奶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牛奶。   似乎周遡一点也不意外,直接拿起手边放凉了的牛奶给阿呆。   这一餐,阿呆吃的有些忐忑,坐在她对面的周遡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安安静静的吃着羊角面包。   手里的勺子漫不经心的在碗中搅动。   阿呆还记得上一次在周遡家啃面包的悲惨经历。   之后还被硬生生的塞下隔夜烤串和双皮奶。   现在想来都有反胃的后遗症。   因此早餐她不敢多吃,只吃了半饱便停了筷子。   而周遡很快便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   “吃完之后我送你回去。”   “昨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见。”   毫无预兆的,周遡和阿呆同时开了口。   接着两人又同时闭了嘴。   阿呆尴尬的不行,不过周遡倒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他掀了掀眼皮,挑眉看了阿呆一眼。   阿呆如坐针毡。   周遡抿了抿唇角,像是在打量她的话似的,开口问道:“什么都没看见?”   阿呆拼命的点头。   “哦,是么,”周遡转着手里的叉子,低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的什么也没看见,”阿呆被吓得都快哭了,自己知道了周遡这么大一个秘密,她能不守口如瓶么。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的边缘。   随时都有被倾覆的危险。   “那最好,”周遡讥诮她,“若是看见了,你就要去看看病了。”   幻觉是精神疾病的一种。   阿呆一阵猛摇头。   “没看见没看见。”   “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她生怕周遡不信。   只是这时候,周遡又说:“其实若是看见了也挺好的。”   他勾着唇角,说的轻描淡写的,“他们挺逼真的。”   “会和你说话,也会和你做游戏,甚至还会回答你心里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就像是对着上帝祷告。   阿呆脸都跟着绿了:“还是……不了吧。”   她听着都觉得害怕。   对着空气说话。   还能有人和你一问一答。   这样是什么感受。   她的脸色逗弄笑了周遡,他眉眼舒展,笑骂道:“呆子。”   阿呆松了口气。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能活的最长久,阿呆虽笨,但是电视剧上都这么演的。   她自然这么想。   周遡本想着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阿呆那小鹿斑比似的可怜眼神,也就没再开口。   从头至尾,他没说任何关于他的病,或者他的事儿。   阿呆便装聋作哑,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在周遡还算有点良心,没再为难阿呆。   至少没再变出一堆吃的,要撑死她。   只是喜欢戏弄她的兴致,总是会来的心血来潮。   “吃饱了?”周遡仰躺在客厅的摇椅上,“那干活吧。“   “嗯……刚刚点的外卖还挺贵的……“   周遡若有似无的提醒道。   阿呆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果然不会放过她的。   紧接着,周遡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家里的卫生许久没有打扫了……“   阿呆看着光鉴照人的地板,然后拿起了拖把,咬牙切齿,“嗯,我来。“   “唉,刚刚吃完早饭的碗也没有洗。“   “我来洗。“   “唔,窗户玻璃也好久没有擦了……“   “我!来!擦!“   等到做完这一切。   阿呆累的气喘吁吁的。   背都直立不起来。   周遡终于懒洋洋的从沙发里起身,勉强满意。   他对阿呆说:“嗯,走吧。”   阿呆没反应过来。   “走吧,开车送你回去。”   周遡难得的大发善心。   阿呆亦步亦趋的跟在周遡的身后。   小心翼翼。   生怕他半路又整出了个什么幺蛾子。   好在一路上周遡难得的乖顺。   只是临到下车前,阿呆纲要解开安全带。   周遡拦住她。   “等下。”他说。   阿呆不解。   “怎么了?”她心中一个咯噔。   “手机,”周遡出声问她要。   阿呆愣了几秒,“快点,”周遡不耐烦。   阿呆赶紧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周遡。   周遡拿过阿呆的手机。   他翻了翻界面,接着点开那个绿色的按钮。   随即输入了一串数字。   阿呆在一旁偷偷看着。   好像是微信。   没过多久。   周遡用阿呆的手机加完自己的微信后,又将手机号码储存了进去。   在备注那一栏里,周遡输入进自己的名字。   只是输完周遡两个字后,他的指尖稍稍迟疑了一会儿。   接着又输入进了几个字。   存完了再扔回给了阿呆。   因为隔着中间的缝隙,阿呆看不见周遡在手机上写了什么。   等到跳下车后,阿呆迫不及待的翻出刚刚周遡输入进去的电话号码。   备注上赫然写着:周遡大魔王。   阿呆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原来周遡一直都知道,在她心里,她一直叫他,大魔王。   是啊,周遡是大魔王。   周遡是阿呆的大魔王。   --   今天也是色色的阿呆:)   brunch:由早餐breakfast和午餐lunch两词合成,介于早餐和午餐的餐点之间,在美国和加拿大特别流行。 第34章 IWC   阿呆回去后便去妈咪的店里找了Cindy。   下午的店里生意冷清。   春倦惹得人犯困。   很多姐妹都躲在房间里睡觉。   因此阿呆进门的时候,只看见了Mandy。   Mandy倚在吧台在查这个礼拜的账单。   她客人多,又大多是熟客,一来二去的小费就要结算个半天。   不过她看见阿呆推门进来,忍不住多嘴:“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   这里本就是是非地,能离开的都走了个干净,哪里像她,还傻乎乎的回来。   真是傻姑娘。   阿呆看着画着浓妆的Mandy,略带着害羞的笑了笑,“我来找Cindy。”   这里,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Cindy了。   Mandy一听,忍不住嗤笑道,“她啊……”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落在这里的女人,本就苦命,若是再心高气傲,苦头是少不了的。   更何况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怎么了?”阿呆心头一紧。   “还能怎么,被妈咪教训了咯,”Mandy点了根烟眯眼抽上,“这年头,哪里还有女支女挑客人的讲法,真是不自量力。”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阿呆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是……陈麒来过?”   听见陈麒的名字,Mandy睨了阿呆一眼,“怎么,你也知道陈麒?”   阿呆点了点头。   Mandy对着阿呆喷了口烟:“是啊,就是他,Cindy见点她台的客人是陈麒,就要跟妈咪要求换个班。”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人家是专门来点她台的,那是给她的脸,她非但不领情还要蹬鼻子上脸,你说妈咪会给她好果子吃么。”   真是没眼见的。   阿呆叹了口气。   陈麒和Cindy之间纠缠不清的事情她是略知一二的。   但是非要闹得这般难堪。   妈咪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说到底,Cindy也只是妈咪手下赚钱的工具。   得罪了地头蛇一般的陈麒。   妈咪只会将气撒在Cindy身上。   “其实要我说啊,这个Cindy就是傻,”Mandy说的轻巧,“跟哪个男人不是跟呢,陈麒也好,Michael也罢,反正都是三条腿的动物,一关灯一闭眼也没什么差。”   关键是……陈麒有钱。   也有势。   “可是……Cindy不是和Michael在一起么……”   “嗨!那个孬种!”Mandy不屑的撇了撇嘴,“前段时间又来闹过,被妈咪拿着扫帚赶出去的。”   说到这,Mandy靠近阿呆,小声问道:“他俩分手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阿呆摇了摇头。   却也并不差异。   若说Cindy有什么不对,那便是交了个烂仔Michael。   但是人非圣贤,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被坑几次。   所有跟头都跌在前头也好。   因此分了也好。   “那……在楼上吗?还是现在有客人?”阿呆问,她刻意掐着下午这个点来,因为一般几乎没有客人。   “在屋里呢,”Mandy给阿呆透了消息,“今天早上貌似又被妈咪骂过一次,不知道现在接没接客。”   阿呆谢过Mandy之后就上楼了。   阿呆知道,但凡被妈咪骂,那肯定就不是小事。   经历了在KENZO生日的那事儿,怕是现在Cindy的心情更糟。   阿呆上楼敲了Cindy的门,里面没人应声,阿呆等了等,又敲了敲。   过了许久,门才打开。   阿呆愣住了。   入目的Cindy青肿着侧脸,脖子上还有明显的一圈勒痕,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几缕头发黏在鬓角,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   就连从床上到门边几步路的距离都费了她很大的力气。   “怎、怎么了……?”阿呆赶紧进屋将门关上,屋内烟雾缭绕,茶几上堆得是吃完外卖的垃圾盒。   而屋内所有的柜子被都翻箱倒柜过,留下的是一堆不值钱的衣服和鞋帽。   像是被人洗劫一空。   Cindy惨笑。   她将自己破败的躯体扔进沙发内,又转头给自己点上根烟。   只是她的手太抖了,打火机点了几次都点不着。   还是阿呆给她点上烟的。   她深深的抽了一口,将烟夹在指缝间。   “Michael早上来过了,”她淡漠的双眼里是死灰般的沉寂,“我提出了分手。”   阿呆听到后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安慰。   但是似乎,她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因为经历了陈麒的那么一闹,Cindy与Michael的分手,已成必然。   不过是时间早晚。   但是都是人啊。   即使知道有些感情犹如阑尾。   但是在割掉的瞬间,依旧还是会疼痛。   犹如壁虎断尾。   撕心裂肺。   只是……   “那Michael答应了吗?”阿呆忧心忡忡,要是没答应,还干了这么绝的事情……   那怕是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果然。   Cindy摇头,她重重的吸了口手里的烟,“他没肯答应。”   昨天都闹成那样难堪了,Michael还是不肯松口答应分手,原因无他,就是为了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好有借口回来找Cindy要钱。   似乎Cindy对他而言,就是一个人形的ATM机。   赌输了,瘾犯了,没饭吃了,便想起了她。   Cindy惨笑。   手是注定要分的,在她这儿,两人昔日的情分,早就被这样和那样的琐碎消耗殆尽。   只是没人能料到,Michael可以做的这么绝。   “要……告诉妈咪吗?”阿呆不确定Cindy心里的想法,“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们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报警。   因此告诉妈咪,是唯一阿呆能想到的寻求庇护的方法。   毕竟妈咪经营了两家店了,总归有些旁门左道。   Cindy听见阿呆的话后,摇了摇头,“没用的,权当我被疯狗咬了一口。”   破财消灾,忍气吞声,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上。   更准确的来说,这种事儿,从她出生下来便如影随形了。   只是现在换了个国家,换了个地方,除此之外,一切还是如旧。   命低贱到尘埃里,任谁都可以踩上两脚。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交了这个烂人。   不过谁又知道呢,他们最终走到了这个境遇。   要知道。   当初也是这个烂人,处心积虑的将她偷渡过来的。   说是他们换个地方,一起挣钱,一起养家。   当初的蓝图那么的美好啊。   现在想想。   也真是讽刺。   阿呆却不认同她这么做,她看着Cindy身上累累的伤痕,还有青肿的皮肤,真心的不忍。   “不管再怎么说,他都不该动手打你。”   在阿呆看来,打女人的男人,是烂仔无疑。   而Michael这样花着女人赚的钱又打女人的,更甚。   分了也好。   Cindy回应阿呆的,是嘴中憋了许久才吐出来成形的烟圈。   “他心里有气,”Cindy坦诚的告诉阿呆。   是的,生日的那天晚上在KENZO,陈麒百般的羞辱他,甚至将他踩扁在脚下,在众人面前宣告他觊觎他的女人。   是个男人都不能咽下这样的气。   而他心中有气,却不能冲着陈麒撒,到头来,能够任他出气的,也就只有Cindy一人。   她不懂,他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心里有气也不能冲着你撒,”阿呆从柜子里找出碘酒和棉签,坐到Cindy身边拧开瓶盖后,用镊子揪下点棉花沾了点碘酒小心翼翼的给Cindy消毒上药。   酒精刺激的Cindy神经直打颤,但是她却一声不吭,全都忍了下来。   “忍一忍,”阿呆在上完药的伤口上吹了吹,“我怕Michael会再来。”   要是就这一回,罢了也就罢了,但是若是到时候他再找上门来,或者截胡住Cindy后又是一顿暴打,那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   好在Cindy已经和妈咪说过了。   “我跟妈咪说了,让她吩咐楼下的reception(接待)别放Michael再进来,”告诉之后就被妈咪狠狠的骂了一通。   之前妈咪将Michael轰走,整个楼上上下下都看到的。   这次她狠了心,决定和他一刀两断。   想必妈咪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   嘴巴上难免会说的难听。   “妈咪……说了你?”阿呆记起刚刚在楼下Mandy说起Cindy早上被妈咪骂的事儿,“妈咪的脾气不好,你别和她犟嘴。”   不然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Cindy满不在乎的“嗯”了一声,“那死八婆无非就是骂我贱,不要脸,妨碍她赚钱。她的那些话早听过百八十遍了,也不知道换点新词儿。”   她都听腻了。   阿呆是知道妈咪骂起人来是多么狠的,“是因为你身上的伤么?”阿呆近看了Cindy身上的伤疤,甚至在手背上看到了一个烟头烫过的痕迹。   看上去触目惊心。   “也许妈咪是心疼你。”   Cindy看了眼身上的伤,嘲讽的笑道:“心疼我?有了这些伤我就可以休息一阵子了,那八婆是心疼钱,哪里是心疼我。”   她心知肚明的很,毕竟没多少男人愿意看见花钱招来的鸡身上还带着伤疤的。   阿呆叹了口气,“妈咪的话虽然难听了点,但那是为了我们好,”阿呆只能换着法子安慰她。   毕竟和妈咪杠上,Cindy在这里呆着,怕是日子更难熬。   这倒是让阿呆想起来,早在刚入行的时候,妈咪就偶然提醒过Cindy,让她早点和Michael分手。   要是那时候分,也许不会弄成现在这团糟。   但是现在提起,也是后话罢了。   Cindy随口嘟哝了句知道了,接着她随手将烟蒂拧灭在外卖盒里,“说完我了,再说说你吧。”   阿呆不解。   “说我什么?”阿呆将手里沾了血的棉花扔进了垃圾桶内,又拧紧碘酒的瓶盖,“我怎么了。”   Cindy知道这呆子在和她装傻。   有时候,她觉得阿呆挺笨的,但是有时候,她又觉得她大智若愚的很。   并且从不显山露水。   因此才能在这栋房子里全身而退。   Cindy又从烟盒里抖落出一根烟,被阿呆一把拦下。   “说说你和那个周遡,”被拦下后,Cindy干脆将烟盒扔在了桌子上。   “别抽了,再抽肺都要黑了,”阿呆不懂为何Cindy还有周遡都那么爱抽烟,每每见他们,都烟不离手。   “都抽了十年了,要黑早黑了,还能等到现在,”Cindy满不在乎的说道。   只是Cindy拗不过阿呆,于是她便将点燃的烟拧灭在了烟灰缸里,接着捞起桌子上摆着的一听啤酒,开了易拉罐的环儿便喝。   “你和周遡怎么一回事儿。”啤酒入肚,Cindy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我说什么,让你离周遡那种人远点儿,你当我在开玩笑的?”   阿呆坐在沙发的一隅,下巴抵在膝盖上,蜷缩成一团。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情绪压抑的周遡。   还有今天早上紧紧搂着她叫她别动的周遡。   她明白的,这些都不曾属于她。   只是……   她喜欢他啊。   每一个与他独处的片刻。   都好开心。   哪怕他的视线只是短暂的在她身上有所停留。   但是在Cindy面前。   阿呆还是下意识的否认。   “没有,他一直是我客人,”阿呆试图和Cindy解释她与周遡之间发生的种种,“他有点睡眠障碍,所以每次来妈咪这都点我的台。”   因此两人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Cindy听完阿呆的解释后,嘲笑出声,“妈咪这儿这么多女人,他放着美女不要,专点你个小呆子?”   显然,阿呆的解释,Cindy一点也不信。   “还有,那天晚上陈麒带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周遡他偏偏出手帮了你,这事儿你难道没有琢磨琢磨?”   更别说之后周遡还把阿呆带了走。   就这一份人情,阿呆给周遡免费推一个月的背都值了。   阿呆被Cindy说的一时语塞。   昨天周遡伸手帮她的事儿,阿呆一直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探究背后的原因,只因真相有时候往往太过于赤.裸。   如果她不细思,也许还能活在自己构筑的乌托邦里。   就当作那一刻,她对他而言,是真的重要。   “可能、可能是看不惯我们被一大帮人欺负吧,”阿呆乐天派的想。   要深究起来,也许……也许她和周遡勉强算的上是朋友。   不怎么走心的那种。   还可以被他欺负。   “嘁,”Cindy捏扁了手上的空啤酒瓶,“看不惯?你指谁?周遡?”   她像是听见了个笑话,“小呆子,你真以为周遡是只跟你一样的绵羊,任你捏圆搓扁?”   他叫周遡。   姓周。   这个姓就可以让人退敬三尺。   阿呆被说的脸红,“可能……是我背推的好?”   也就这种解释了。   听到这,Cindy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阿呆略有婴儿肥的脸颊,“小呆子,你是真陷进去了。”   她明明有警告过这呆子的。   可惜还是防不住。   痴女。   “没、没陷进去,”阿呆连连摇头,忍不住的否认,“真的没有。”   对上周遡,阿呆就犹如一个光着膀子的平民对上全副武装的骑士。   毫无胜算。   而似乎只有守住这颗蠢蠢欲动的心,才是她手里仅有的底牌。   可惜情这一字,哪那么容易。   Cindy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遇上周遡这种段位的男人,怕是十个呆呆也防不住。   “没有最好,”若果真如此,那便是皆大欢喜。   但是若真的动了心,Cindy只能善意的提点阿呆,“别陷进去太深,省的最后受伤的还是你。”   阿呆点点头,“我知道的,”她心里清楚她和周遡之间的差距。   说是云泥之别也不过分。   倒是陈麒。   “陈麒那边……之后没把你怎么样吧?”阿呆犹记得昨日那个男人面露凶狠的样子。   Cindy摇头。   从始至终,陈麒都没有动过她。   阿呆这才放心下来。   “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没能拉着你一起……”对于这件事,阿呆很是歉疚。   Cindy没觉得什么。   不过。   “阿呆,再遇上陈麒,你一定千万小心,”Cindy认识陈麒多年,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昨天周遡在他的手底下带走阿呆,虽然陈麒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怕是已经记牢在心里。   而阿呆,已经被打上了周遡的标签。   有了这样的标签,是福,也是祸。   福,至少一般人不敢再动阿呆。   但是祸,也随之而来。   因为阿呆便成了周遡的一根肋骨。   而且还是一根软肋。   阿呆有了昨天晚上的遭遇,和那记振聋发聩的耳光,自然明白Cindy话里的意思。   她招惹不起周遡,也招惹不起陈麒。   “那Cindy姐你……”阿呆担忧的看着她,“陈麒会不会为难你。”   阿呆说的含蓄,只是其中的含义,Cindy比谁都明白。   “没事,他不会动我,”对于这点,Cindy很是坚定。   “那就好,”阿呆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对于他,Cindy熟悉的,是几年前她救下他时候的陈麒。   只是陈麒的性格因为早年的遭遇而变得扭曲,她一直觉得,陈麒看上她,不过是为了满足内心求而不得的欲.望。   她救过他。   而他想要占有她。   但她不爱他。   这本就是一个得不到结果的死循环。 第35章 Bottega Veneta   真的……没有陷进去吗?   阿呆坐在公交车上,望着车外飞驰闪过的景色发呆。   夏日里的多伦多总是热闹成一团,街上到处是嬉笑怒骂活的肆无忌惮的人群。   这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城市,不论的肤色背景种族还有性向,都能在这里活的很好。   每次穿过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人群,阿呆这个城市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归属的感觉。   她像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座孤岛,忙碌奔波,找不到栖息的港湾。   世人总艳羡那些出了国的人。   只是他们不知,这出国啊,就和围城一样。   外面的人想进去,而里面的人想出来。   现在留学生那么多,每每路过大学的校园。   都能看见那些鲜活的、明亮的、斑斓的生命。   点缀着这个城市。   只可惜阿呆没其他的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围城里待着。   还是望不到尽头般的待着。   何时才能回去啊。   她默默的叹息了一口。   阿呆看着玻璃窗上投射的倒影。   却仿佛看见了周遡那张总是厌世的却独独撩人的脸。   冷漠的。轻蔑的。嘲讽的。讥笑的。   都是他呀。   阿呆知道。   她无法说服自己,她不喜欢他。   那太虚假。   任哪个女生都无法抗拒如此瑰艳的皮囊。   更甚的,这样的皮囊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过自己。   从初初相见,他玩世不恭站着,手扶在门框上抿着笑看她;   到后来,在热狗摊位发生gun shoots的时候,他紧紧搂着她让她蹲下;   还有,那一次遇到被警.察突击,他义无反顾的将跳下来的她搂在怀里;   以及最后,是昨天将被打的瑟瑟发抖的自己从陈麒的手里带了出来。   这是她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城市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就连周遡随手给她点的那杯带着姜味儿的红糖水,她都谨记在心。   水很甜。   而更甜的。   是她的心。   一个在严寒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任何一根火柴的温暖都可以让她倾其所有。   她喜欢他,这份喜欢,让她卑微,却也可以让她无比的强大。   就在恍神的时候,阿呆接到了阿妹打来的video call(视频电话)。   电话那端,阿妹吮着棒棒糖,吃的满嘴甜腻,手上都糊着糖浆。   嘴角还沾着口水。   “阿姊好久都没和我说话了,”阿妹满腹委屈。   “你不理我,妈妈也忙着没空和我说话,阿婆耳朵又聋了。”   “妈妈管的我好严,不许我出门,不许我跟其他人说话,所以现在我只能去楼下小卖部找皮蛋玩了。”   皮蛋是小卖部老板三四岁大的儿子,正是人嫌狗厌的岁数。   而阿妹去找皮蛋玩儿,也正是臭味相投。   阿呆知道阿妹闲不住的性子,连楼下的蚂蚁搬家都能蹲在那儿看上半天的人,怎么能少了与人说话。   虽说十句里八九句都是没用的闲话。   “对不起阿妹,我最近刚换了工作有点忙,”阿呆对着电话那头解释道。   “下次肯定一有空就多找你。”   阿妹不满,“以前阿姊都每周找我三次的,现在都只挑周末了。”   阿妹的世界很小,也就妈妈,阿婆和阿姊三个人。   现在阿姊缺席,她每天都要扳着手指头数和阿姊视频的日子。   阿呆心头涌上一阵愧疚。   是她最近沦陷在周遡的事情里,连阿妹这边都忽略了。   阿妹委屈的瘪嘴。   现在视频通话的时间却越来越短,阿姊总有做不完的活,每次与她讲话,都匆匆忙忙的。   说不到十分钟就挂了电话。   阿呆自知理亏,便哄她下周一三五六日都与她视频,还答应她让妈妈给她买花裙子才总算将这件事揭过。   哄完阿妹,阿呆便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转了个,拍着窗外飞速的街景给阿妹看,“看,这是我每天坐车的路。”   窗外春光明媚。   人群三三两两。   自由。奔放。   阿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偶尔公车停下,阿妹还能看见车外金发碧眼说着鸟语的老外们。   她开心的直叫。   声音响到妈妈系着围裙拿着锅铲也来看。   阿呆指着路边聚集着人的摊位说:“夏天经常有人在路边卖西班牙熏肉,还有德国的麦芽酒也有卖。”   路边甚至还有人在唱跳hip-pop。   人群围成了一圈欢呼。   阿妹看的津津有味。   她想多看一眼阿姊的世界。   多了解一点点。   那是她向往的,憧憬的,从未来到过的世界。   只是没聊多久,妈妈就赶着阿妹去厨房看灶台上的火。   阿呆紧了紧神色,她知道,妈妈是想避开阿妹,有话对她说。   “怎么了?”阿呆有点紧张,“是阿婆身体不舒服了?”   妈妈摇头,“阿婆还好,就是耳背,总听不见。”   阿呆舒了口气,不是阿婆。   只是妈妈的神色有些犹豫,镜头里,眼神也带着闪躲。   言语更是吞吞吐吐。   “妈妈,有什么话你直说,”阿呆心中也慌张,“是寄过去的钱不够了吗?还是你生病了需要去医院?不行我再打点钱回来。”   阿呆离得远,远水总归救不了近火,她能做的,就是每月多多打钱回来。   妈妈摇摇头。   最终还是在阿呆的逼问下开了口。   “我想着……带阿妹去医院做个手术,”妈妈说的有些含糊。   “手术?什么手术?”阿呆不解,阿妹痴呆,偶尔癫痫起来谁人都架不住,因此需要长期吃带激素的药来抑制。   “是治脑子方面的手术吗?”阿呆立刻想到钱的问题,“要很多钱吗?还差多少?医疗卡给报多少?”   妈妈拼命的摇头,神情闪烁:“不、不差钱。”   “不是治脑子方面的手术。”妈妈告诉阿呆。   阿呆更觉得奇怪。   “那是什么?”阿呆想着,不管手术大小,总少不了一大笔的开销。   她心里盘算着,到时候和美甲店的老板娘多报几个班次,这个月能多赚点给家里寄回去。   她孤身在外,很少用钱。   基本所有的钱都攒下寄回去给家里。   妈妈挣扎再三,最后还是撂了实话。   “我打算带阿妹去医院把子宫切除了,这样方便点。”妈妈说的含糊,眼神也跟着躲闪。   但是阿呆却听的清清楚楚。   “切除子宫?”阿呆觉得匪夷所思。   声音陡然的拔高,引得公车上的人侧目。   阿呆试图降低了音量,“为什么要切除子宫?阿妹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这个消息显然已经让她难以接受。   最后她还是拉响了车铃铛后下了车。   她找了处无人的地方。   是安大略的湖边。   夏日的清风拂面,湖边是一条条白色的帆船,鸽子在广场上信步,远处还有海鸥。   若是平日里,阿呆看见这一幕必定会无比感激自然的馈赠。   但是今日,她却无暇顾及周边的一切。   妈妈说的这个消息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妈,你仔细和我说,为什么要把阿妹身上好好的子宫切除掉。”阿呆质问道。   在阿呆看来,虽然阿妹痴傻,但是却和正常的女人无异。   平白无故的切除子宫,就好像在故意屏蔽了通往日后幸福的渠道。   阿妹虽然痴呆,但是并不代表她不配拥有幸福,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相反,生活给她的苦难已经足够多了,作为她的亲人,她们没有剥夺她作为女人的权利。   即使阿呆的智力并不健全。   妈妈不得不对阿呆吐露出了实话。   她说:“我担心……以后阿妹出去玩,会被人骗过去糟蹋了……”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镇上好几个脑子有点呆的女孩子被人骗过,甚至还有一个被强女干后怀了孕又流了产……”   “报道里报道了一些,但是你也知道的……那些……也都是半真半假,但是之前阿妹认识的几个小姑娘,里面的确也出现过这种事……”   显然是有预谋的。   无独有偶。   傻子无辜,他们的智力虽比常人低下,但是却也不是任人糟践的对象与泄欲的工具。   他们是人,是因为身心残缺而已遭世俗的歧视的人,不是行尸走肉,更不是动物。   可是却架不住防不胜防。   这消息听的阿呆心一惊。   呆子,强女干,怀孕,流产……   这些字眼无不触碰到阿呆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   接着她又感到无比的心酸。   阿妹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   若她正常,应该也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神采飞扬的小姑娘。   现在,却被妈妈她们长久圈禁在家。   唯一被准许的活动,是去楼下小卖部找三四岁的皮蛋玩一会儿。   接着就要被妈妈催促回家。   只是楼下的孩子总会长大,而阿妹的智力却永远都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不可以切除!”   阿呆提出前所未有的反对,强烈到透过屏幕,妈妈都能感受到阿呆的愤怒。   “阿呆……”妈妈又何尝舍得阿妹,“妈妈也不愿意……”   “但是妈妈怕啊,你说,万一这事情要发生在阿妹的身上,那后果该怎么办?”   让一个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命,再出现一个更加孱弱的羁绊,那谁来对她们负责呢?   她的人生已经是在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活了。   她不想阿姊也被自己的妹妹……   捆绑住一生。   对她也不公平。   只是,这一刻的阿呆深深的感受到来自心底的无能为力。   她无法反驳。   反对的情绪在她的胸腔中翻涌,她声嘶力竭的想要反抗,但是现实又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们这样的一个家庭,已经经受不起来自生活的摧残了。   简单粗暴的手段,可以非常好的永绝后患。   大不了阿妹一辈子不嫁,她这个做阿姊的,可以赚钱,一辈子养着她。   但是她真的忍心吗?万一以后阿妹能够碰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呢?   她们凭什么就这样剥夺了她成为人母的资格?   阿呆还是做不到。   她不同意。   也许妈妈早就料到了阿呆最后的决定了。   只是她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阿呆还是摇头否定。   态度坚定。   “算了算了,”妈妈摆了摆手,“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   厨房隐约听见阿妹的叫唤声,说锅烧开了烧开了。   妈妈急匆匆的要回厨房。   只是临走前,妈妈对着镜头里的阿呆,郑重的说了一句。   “阿妹是你妹妹,这个决定是你帮你姊妹做的,我这个做妈妈的,没话好置喙。但是你要记住,你们是亲姊妹,她是个痴呆,因此这个决定,是好是歹,都有你受。”   阿呆看着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无奈的苦笑。   是啊,都由她来受。   她从小受到大了,难道还受的少了么。   要受一辈子的事儿,左右也不怕这一回。   妈妈是不想她被阿妹拖累。   但是……她是姐姐。   她有责任。   不管是好是坏。   只要她还是姐姐一天。   阿妹就是她的妹妹。 第36章 Valentino   因为阿妹的事儿,阿呆这些日子愈发的默不作声。   整个店里嬉嬉笑笑的,也不见她参与进来。   倒是周遡找过她几次,大概又是失眠的厉害。   需要物理疗法让他的神经放松才能入睡。   多伦多的春天走的很快。   几场春雨就带走了春寒的料峭。   只剩下冰雪初化后的和和徐风。   厚重的衣服倒是慢慢地变薄了。   这天,Naomi带着一群小姐妹来阿呆待得美甲店做指甲。   老远的就听见外面的跑车轰鸣。   店里的女孩子满脸艳羡,而这种情绪,在看见Naomi前凸后翘的身材外加上手里拎着的Hermes包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没有几个女孩儿能拒绝的了铂金包的魅力。   与Naomi一起进来的还有她的几个小姐妹。   一刷水的装扮。   绒皮草,5050的大长靴,露出半截大腿。   这个季节这般搭配刚刚好。   既暖和又风骚。   老板在里面给人做睫毛,外面的店里就一个待的久的老员工撑着。   阿呆在帮一个老客卸指甲,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   一时间做美甲的小门店略显得略微的狭促。   几个小姑娘赶紧上来端茶送水。   眼尖的人已经想着往Naomi这块凑了,“小姐,想做什么样的款式,您挑一挑。”   说着将色板卡递给她。   倒是Naomi将递来的东西一把推开,微扬下巴。   “可以挑人给我做吗?”Naomi问,“还是没得选?”   客人有这样的要求,她们自然满足。   “您想要挑哪位给您做呢?我推荐我们的美甲师Crystal,她做美甲做了很多年了,比较有经验。”   Naomi摇头。   “那Jenny怎么样,是我们家的招牌美甲师,上个月还拿了多伦多美甲比赛的第一名。”   Naomi还是摇头。   也不说一句。   “那要不要换Helen,她已经……”   话还没说完,就被Naomi其中一个小姐妹掐了话头。   小姐妹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就她吧,看着手脚勤快。”   阿呆拿着电钻磨甲片的手一顿。   老顾客“嘶”的一声吃痛。   吓得阿呆赶紧跟人道歉。   这时候老板掀开帘子出来了。   她满脸抱歉,腆着脸和Naomi打声招呼:“这孩子是新来的,事儿做的还不利索,怕一不小心呐,把您的指甲给弄坏了,要不还是换一位吧。”   阿呆屏住气,接着给老客磨指甲。   眼角闪过Naomi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华裙衣角。   和脚下闪烁的亮片高跟鞋。   与她灰头土脸的装扮对比鲜明。   Naomi不甚在意,“没事,反正做的是甲片,坏了就坏了,大不了到时候卸了干净。”   老板听完心里一咯噔,心中便清楚了,今儿这客人不是来做指甲的,就是专门来找茬的。   找的还是她店里最乖觉不过的孩子。   只是,老板始笑脸相迎,话里话外,是丝毫的不肯让步。   “唉哟,小姐您这不是不凑巧么,我们这位美甲师现在在给别的客人卸指甲呢,要不我还是给您换一位吧。”   下面这么多人看戏,老板不想将事儿闹大,若真的指了阿呆去给客人,指不定又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   那她这个店还做不做生意了。   Naomi表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她指了指阿呆正在服务的客人,问老板:“是这位吗?”   客人不明所以的回头。   老板如实的点头。   “行啊,那我跟这客人打个商量,”Naomi脸上的笑容不减,她转过头去问阿呆的老客,“今天你做指甲的钱我给你出了,把这位小妹妹让给我,可以吗?”   老客原本心中还不满Naomi这嚣张跋扈的性子,但是听见这样自己不用花钱,自然爽快的答应。   很快便有其他美甲师顶上了阿呆的空档。   老板见状,知道今天的闹事儿怕是没的跑了。   她把阿呆叫到里面的隔间,万分叮嘱道:“别和客人发脾气,有气你就收着点,脸上还是要笑的,知道没。”   阿呆手脚有点笨,但是好在心思不深,待人也实诚,老板免不得多交代几句。   “什么事儿你就忍一忍,手脚快点做完了就行了。”   现在她只求面子上别闹得太难看。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通,“你怎么惹上人家啦,还把人家得罪的那么深。”   以至于人找上门来要撒这口气。   阿呆是个锯葫芦嘴,打死了也不肯说,老板问不出什么,便也作罢。   只是最后出去的时候说:“人家是客人。”说完便开了门出去了。   阿呆一个人呆在隔间里。   外面是老板招呼着Naomi那帮客人的声音。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板即使心里再怎么想帮衬着阿呆,但是明面上,也不会得罪Naomi这帮人的。   阿呆醒得。   她攥紧了手掌,指甲刺入掌心,却不觉得疼痛。   她告诫自己要笑。   只是嘴角却不听使唤。   笑的比哭还难看。   这样不行。   阿呆努力将自己的自尊磨灭。   换上一脸的假笑。   真的好难。   --   Naomi坐在阿呆的对面,抽着烟。   “小姐今天想做什么款?”   平复好情绪的阿呆走到她身边坐下。   接着从盒子里拿出镊子,慢慢的将Naomi手上的满钻卸下来。   “有喜欢的款吗,最近比较流行磨砂和大理石纹。”   Naomi从手机上翻出一张图给阿呆。   “照着这上面的做。”   阿呆稍微松了口气。   Naomi低头打量坑着头的阿呆。   中长发,寡淡的脸,带着点婴儿肥,嘴唇稍厚,鼻子不够挺拔,眼角向下垂,整个人看上去,眉眼耷拉。   怯懦而胆小。   用平淡无奇四个字形容最贴切不过。   让人过目既忘。   但也就是这张脸,勾着周遡的魂,也让她出丑丢人。   她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遡之后找过你么,”Naomi最终还是憋不住气,开口问她。   “没有。”   其实后来周遡找过阿呆好几次,每次还故意的用电话联系她。   因此每次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周遡大魔王”,阿呆的心都会突突的在跳。   不过每次见面都很短暂,周遡也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阿呆也就装聋作哑,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听到阿呆说的没有之后,显然Naomi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后来那天晚上你们去了哪,”Naomi出口便是质问。   阿呆小心翼翼的用电钻给Naomi的指甲打磨,“后来我就回去了。”   她也没说去哪。   “你就回去了?”Naomi显然不相信阿呆的说辞。   她不傻,三番两次遇见这呆子和周遡走的那么近。   之前在周遡家这呆子搅了她的局,到后来在酒店顶层周遡赶她出去,再到前些日子周遡从陈麒手下救下她,和后来在包厢里勾着她的肩膀离开。   若是一次也可以说是偶然,那这偶然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   特别是那天晚上周遡从陈麒手下救下她,直接是让这呆子的名气在圈子里一炮而红。   多新鲜呐,周遡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和陈麒杠上。   他们多想看看那个名场面。   阿呆来不及点头,倒是一旁的小姐妹插话进来,“哟,你就是那位黛比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呐。”   说完还用目光放肆的打量。   不但如此,她还和旁边的人分享八卦:“她呀,就是那天晚上在KENZO里,让周遡和陈麒翻脸的那位。”   只稍这一句话,便立刻致阿呆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别人看阿呆的眼色都变了变。   能让周遡当众冲着陈麒翻脸,那怕是个角色。   只是看着阿呆的脸,还真无法将这一行径与她挂钩。   “所以说啊,有些姑娘,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是关键的时候,就能勾着男人,让他们给自己拼命。”   显然“心机.婊”这个tag已经彻底的打在了阿呆的身上。   阿呆百口莫辩。   只能愈发的谨言慎行。   虽然心中憋着一口气,但也只能忍着。   她给Naomi的指甲刷上一层cover,轻声细语:“放进探照灯里照一下,烤半分钟之后拿出来。”   对于这些人肆意谈及的八卦,置若罔闻。   Naomi依旧喜欢刨根问底:“还没说完呢,你真回去了?”   “真的,”阿呆面容平静。   Naomi轻笑,“哦,是么,那我怎么看见周遡带你去了他湖边的公寓。”   “您看错了,我后来搭最后一班地铁就回去了,”阿呆还是那句话。   Naomi听完这话后,蓦地笑开了,她用她尖锐的指甲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小姑娘,你当我是傻子,这么好骗吗?”   阿呆也不知是哪根筋拧上了,她神色坦然:“我没骗你。”   就是固执的不肯承认。   Naomi眯起了眼,她看着自己细长的指甲,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下,直接一巴掌甩到了阿呆的脸上。   旁边观戏的美甲师惊呼出声,众人无不屏息抽气。   老板更是懵了。   就没见过路子这么野的。   阿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试图牵扯嘴角,却扯到了伤口。   怕是嘴角被打裂开了,她心想。   老板立刻上前。   甚至已经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却被阿呆一把拦下。   她的身份在加拿大是黑户,任何沾惹上警察的事,都会让她成为过街老鼠。   因此Naomi的这口气,她只能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Naomi就是拿捏好了这件事儿,才敢在众人面前这么猖狂的。   毕竟没有法律的这条警戒线,她做起事来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   任谁也拦不住。   “我再问你一遍,那天晚上,周遡到底带你去了哪儿?”   Naomi依旧坐在那,不动如山,指尖是袅袅的薄烟。   阿呆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Naomi这么执着的要听她说出这个答案。   特别是,她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的情况下。   只可惜,Naomi低估了阿呆的脾性,她轴得很。   小时候,她带着阿妹出去玩,回去硬生生的被妈妈打断了晾衣杆,抽的小腿青肿一片,愣是没哭一声。   最终Naomi还是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老板站出来,终于硬气了一回,直接说自己庙小,容不得大佛,最后才将Naomi一行人请出了店。   当然Naomi最后还是甩了一沓钱在桌子上。   阿呆数了数,连着百分之二十的小费,一分没少。   她安慰自己,这一巴掌没算白挨。   至少钱是不会欺负自己的。   阿呆知道自己给老板添了麻烦。   她臊眉耷眼,不停的在和老板点头致歉。   嘴巴里说的对不起怕是要说烂了。   好在老板也就只挥了挥手,让人从冰柜里拿来冰块给她敷脸。   阿呆被抽的很惨,Naomi这一巴掌下去,她的脸直接肿的老高。   连嘴都张不开。   老板叹气:“下次小心点,这样的人少惹。”   阿呆默默的点了点头。   “周遡……”老板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提起周遡的名字,听的阿呆心头一跳。   “唉,算了,”老板挥了挥手,“你好自为之。”   到底话还是没说出口。   --第二更的分割线   阿呆被打这件事,最后还是没瞒住。   那天晚上周遡电话让阿呆过来,阿呆支支吾吾了半天,又说身体不舒服又说自己太累了要睡了。   最后周遡直接在电话里发了火。   阿呆被骂,只能乖乖的赶去了周遡家。   等到阿呆一进了门,便看见客厅里的周遡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打电动。   他随意的穿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戴在脑袋上,耳朵里塞着AirPods无线耳机。   手边是积了满满一个烟灰缸的烟头。   阿呆脱了外套,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她刻意的离周遡远了点,低垂着个头。   周遡扔了手里的手柄。   “头抬起来,”周遡沉着嗓,情绪并无波澜。   阿呆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挪着步子,离他更远。   “小呆子,长本事了?”周遡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乖乖过来,别让我动手。”   他说的倒是和颜悦色,只是话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阿呆手臂上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她瞄了眼大门,若是现在逃,也许还能有点胜算。   可惜周遡的动作更快。   他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带,阿呆便落在他的怀里。   他掐着她的下颚,逼着她扬起下巴。   客厅的灯光温柔,虽没有白炽灯的明亮,但是照见阿呆脸上的青肿是绰绰有余。   周遡看清楚阿呆脸上的斑斑劣迹后,脸瞬间阴沉了下去,眼底浮现出的戾气更是骇人。   以至于阿呆的下巴被他掐的生痛。   “Naomi打的?”周遡冷着脸问阿呆。   眼神依旧打量着阿呆高肿的脸颊。   阿呆不想再惹事,她轻声说道:“真的没事的,已经不痛了。”   “不痛了?”周遡松开她的下巴,“真的不痛了么?”   阿呆用力的点头,并试图咧开嘴角勾出一抹僵硬的笑。   只是这样的笑搭配上她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竟比哭还难看。   周遡的嘴角勾出一抹恶劣的笑,他捏住阿呆高肿的侧脸,并狠狠的一扭。   疼痛的感受差点让阿呆连眼泪都飙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不痛?”周遡的声音阴恻恻的,听的阿呆心慌。   他松开捏住阿呆的手,指缝间还残留着阿呆脸颊的肉感。   而这样的肉感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给打残了。   晦气。   阿呆还想要试图辩解,只可惜,被周遡刚刚那样一捏,她的嘴角更难张开。   脸颊的痛楚仿佛是被人用一千根针穿刺了一般。   “她为什么打你,”周遡退回到了沙发边坐下,他抽出烟盒里的一根烟,徐徐的点上,“把你们下午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他是真不明白,Naomi那条疯狗有什么好咬人的,偏偏咬的还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呆子。   只是周遡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因为他对阿呆的处处偏袒,还有偶尔漫不经心的照顾,都让阿呆成了众矢之的。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才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阿呆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忍着痛将下午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番。   只是对于后面Naomi对她的逼问和最后的动手,她都含糊着一带而过。   “就因为没问出来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儿,所以她动手打了你?”   周遡很快的抓住了阿呆话中的重点,“那你为什么不承认下来?”   周遡不懂,明明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这呆子非要硬扛干什么。   打不过就跑啊,这道理三岁小孩儿都懂。   就她傻乎乎的站在那被人欺负。   阿呆现在反过来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初那么拧,非要硬憋着那口气,打死也不说。   “反正不管说什么都要被打的。”   阿呆心里也清楚,Naomi不过是借了这么一个借口。   她带着一帮人来,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阿呆这么倔,也不过是给了她一个站得住脚的打人契机。   “你拎的倒是清楚,”周遡嘲讽她,“她要打你你就把脸凑上去给她打是么,她要你食屎那你就去食屎啊痴线。”   说到最后,周遡都开始下意识飙粤语。   可见他是真的气得不轻。   其实他最气的还不是这个,“你就不会给我打个电话?”   只要但凡这呆子给他去了电话,他就有手段让Naomi再也不会来找阿呆的麻烦。   他最气这个呆子当他是死的。   阿呆愣了愣。   其实从始至终,她就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周遡。   因为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有什么事儿自己扛着。   作为家中长姐,照顾幼妹与长辈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竟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   给他打个电话。   即使这话听上去无比的简单粗暴。   却还是阿呆的心头还是一阵暖。   他……这是在关心她么。   阿呆竟有点想抿嘴偷笑。   “对不起,”阿呆言辞郑重,“下次我一定打你电话。”   她立起三个指头,对天发誓。信誓旦旦的。   周遡嗤笑她,“你还想有下次?怎么,觉得自己这次给她打了一边儿脸不够,下次还要把另外一边儿凑过去给她再补扇个巴掌好对称了?”   说到这,周遡的话听上去是笑嘻嘻的,但是里话外都带着深重的戾气,阿呆有些害怕,她觉得这样的周遡和往常不一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呆想要试图解释。   周遡没说话,然后推开了阿呆。   阿呆没站稳,差一点便摔到在地。   还是周遡手快的扶稳了她。   等到阿呆站定。   周遡放开她。   接着径直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接着拨通了电话。   周遡刻意的压低了音量。   阿呆只能含糊听见他嗯了几声。   电话那边,周遡问了几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阿呆无比的紧张,她忐忑的看着周遡。   “穿上外套跟我走,”他将阿呆的外套扔给她。   接着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去、去哪里?”阿呆傻傻的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   周遡已经在穿外套了。   他转过身,看着阿呆捧着自己的衣服,呆呆的站在那,“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一把拉过阿呆纤细的手腕。   阿呆愣愣的看着附在她手腕上的手。   他的手掌很干燥,带着浅浅的温度。   只是拉扯她的动作很用力。   但却给了她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的关心她。   她竟觉得……   自己好像比昨天更喜欢他。   --   车上。   周遡打开车内的音响。   “傻了么,”他忍不住掐了把阿呆另外一边的侧脸,肉嘟嘟的。   嗯,满脸的胶原蛋白。   阿呆慌张的低头。   “安全带,”周遡忍不住提醒这个傻子。   阿呆脸一红,她手忙脚乱的拉过安全带。   可惜尝试了几次,都插不进去。   越急手越乱。   “笨,”周遡干脆直接握住了阿呆的手,“松开。”   阿呆立刻松开了安全带。   周遡侧着身子靠近,阿呆下意识的往后靠,却还是一低头便闻见了周遡身上清冽的杜松味道。   甚至她还能清除看见周遡眼睫上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可以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阿呆无可救药的脸红了。   她感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周遡接过安全带,利落的帮她系好。   他瞥见脸涨得通红的阿呆,“啧”了一声。   这呆子是害羞了。   似乎这样的发现逗趣了他,因而周遡身上刀刻似的冷漠稍微收敛了点。   当然这样的收敛只是针对阿呆的。   周遡带着阿呆去了北边的一家夜店。   下车前,周遡熄了火,点上根烟:“ID带了吗?”   阿呆点了点头,“driving license(驾照),可以吗?”   其实这个假ID还是阿呆花了二百块钱在太古办的。   周遡吸了口烟,“贴着你大头照的都行。”   这种夜店档次不如上次去的KENZO,查ID也就走个过场罢了。   果然,走在门口,查ID的人也就随手瞄了一眼,便放他们进去。   阿呆松了口气。   周遡轻嘲她:“没骗过人说过谎吧你。”   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刚刚的紧张。   阿呆脸红,她点点头:“说谎是不对的,做人要诚信。”   这话真是戳到了周遡,他觉得这呆子真的是长在他笑点上的。   “小朋友你幼儿园毕业了没,是不是还在娘胎里吃奶呢。”   都慌得开始同手同脚了。   阿呆被他这句话怼的气得鼓鼓的,不想理他。   周遡拉过她,将她抵在走廊的墙上。   阿呆被周遡圈在怀里,身后抵着冰冷的墙,她刻意的将手挡在周遡的前胸,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却被周遡一把将手别在了身后。   来来往往的牛鬼神蛇,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上一眼。   “看什么看,”周遡毫不客气的瞪了人一眼,语气不善。   那些人赶紧匆忙的离开。   “你、你别那么凶嘛……”阿呆扯了扯周遡的衣角,小声的说道。   周遡哼哼唧唧,算是应下。   “等下进去之后,站在我身后,知道了没,”周遡盯着她,难得的严肃。   阿呆仰着头,有点怯弱,“周遡,你、你要干什么呀……”   阿呆心里是怕的,因为前面的未知,还有这阴晴不定的周遡。   都让她预测不见事情的走向。   周遡抬手,将手臂撑在阿呆的头顶,两人靠的很近,只要一低头,周遡就能闻见阿呆脖颈里小雏菊淡淡的味道。   周遡觉得,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   才一心想着给这呆子找回场子。   但是……   他罩着的人。   除了他,谁也不许对这呆子动手。   这是他的规矩。   谁踩都不可以。   “干什么?”周遡轻哼一声,“都有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说我干什么。”   阿呆立刻明白了。   原来……他……   阿呆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这一刻,她的心跳如此的猛烈。   从不曾有人为她撑腰。   也不曾有人为她出头。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怎么了,这么感动?”周遡勾出一抹嚣张的笑,“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小呆子?”   阿呆脸蹭的一下红了。   好在夜店走廊的灯光阴暗,周遡看不见她脸颊上的绯红。   只看得见她那双湿.漉.漉,似小鹿般无辜的眼神。   这让周遡的心蓦地一颤。   穿透记忆的薄雾,周遡记得,在很多年前,也有人对他露着这双清澈的眼。   然后轻声的唤他,哥哥。 第37章 Moncler   周遡是用脚踹开包厢门的。   他两手插在卫衣的口袋,头上依旧带着卫衣上的帽子,嘴里嚼着口香糖。   为了用来替代经常发作的烟瘾。   整个包厢里烟雾缭绕的。   甚至还有人嗑high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阿呆一进门就听见骰子在杯子里摇滚的声音。   周遡这一脚踹门制造出来的动静让原本聒噪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低音炮的音响里传来萧敬腾穿透的歌声:“痛太美,尽管再卑微,也想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周遡跨进门,吊儿郎当。   “歌不错,应景,”周遡瞄了眼屏幕上的歌词。   粉身碎骨,嗯,不错,还挺贴切。   是该让有些人粉身碎骨。   Naomi见周遡来者不善的样子,先是脸色一僵。   接着听到周遡讲的这话后,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周遡来了。   并且还是来帮她出气。   她是真没想到这呆子居然这么有本事,攀上了高枝别人碰不得了。   还反手就是给她一巴掌。   她真是小看这看上去扮呆装傻的女的了。   包厢里,Naomi的前男友强子站了起来。   “哟,遡哥,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坐下喝一杯怎么样?”   强子不明白周遡的火气,站起来和周遡熟人似的寒暄。   却被周遡一巴掌掀开要搭上他肩的手。   “我来找人,”周遡说的很直接,他把身后的阿呆拉出来,“过来认认脸,指一指下午都有谁。”   这架势,显然是来给阿呆撑腰的。   气氛僵硬。   阿呆胆怯,她环视了一圈包厢,见到了坐在角落里抱成团的几个。   她的目光在她们身上稍稍停顿了几秒,又飞速的挪开。   Naomi的眼神阴毒的像是要将她给撕裂。   她不敢指认。   “不说?”周遡双手环胸,语气吊儿郎当的,“行啊,那一个一个的来。”   周遡显然有自己的一套。   站在周遡边上的强子不明所以,他见周遡进来就发了那么大脾气,虽不是冲着他,但是今儿的局是他组的。   周遡这么做,无疑是在众人面前打他的脸。   “遡哥,有什么事儿你告诉弟兄我,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强子挡在前面,试图拦下周遡。   周遡不着急,他拉了张凳子坐下,腿翘着,“行啊,既然你说这话,那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   “好说,好说,”强子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便立马态度殷勤了起来。   周遡先点了根烟抽上,他伸出指缝间夹了根烟的手,指了下阿呆:“下午谁去了她上班的美甲店的,站出来说话。”   坐在沙发上的人,左右看了看,都不吭声。   周遡平静的很,他用拇指刮了刮嘴唇,“不说是吧?”   “不说的话,我就默认这里的女的,全都是了。”   “不是的,”阿呆下意识的出言反驳。   惹得强子不自觉的多看了她一眼。   阿呆她这哪里是好心。   反倒会把全部人拉下水做垫背。   周遡的脾气,他虽没有当面对上过,但是传闻听的还少么。   周家人,没一个好相处的。   周遡没理阿呆,他乜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刀子,阿呆立刻杵在那噤了声。   在气头上的周遡,她不敢招惹。   当然,不敢招惹周遡的,何止是她一个。   坐在沙发里的男男女女,哪个敢吱声。   还是强子笑着解围,“遡哥,不能够啊,这儿有一帮弟兄下午跟着我出去打牌的,肯定不可能去做什么美甲。”   周遡冷静的点点头,“也是,那你把这些人摘出来,让他们走。”   他知道今天下午去的,是一帮女人。   真是的闲得慌。   强子招呼了一批人走了,因此包厢里剩下的全是女的。   周遡看着这些涂脂抹粉脸,配着这些光怪陆离的灯光,有种自己进了鸡所的错觉。   “就剩这些了?”周遡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将烟蒂拧灭在了烟灰缸里,“那就一个个来。”   显然今天他的耐心多得是,不怕被这么精怪耗。   “从你先开始说吧,”周遡随手指了个小姑娘,脸上的妆浓的似鬼,“说说下午都有谁在,都干了些什么。”   那姑娘也是个怂包,被周遡的阵仗吓傻了,唯唯诺诺的抖落出下午发生的事儿。   连带着一些人的嘲讽也说了个干净。   有些话听的强子胆战心惊的。   “嗯?”周遡听到后面,竟然笑出了声,“怎么,我为了谁和陈麒翻脸,关你们什么事儿?”   这话他说的意有所指,“还专门跑人家店里去闹,怎么,当我周遡人死了吗?”   这些人就是闲得慌。   尤其是某个女人。   神经病。   没人敢吭声。   周遡的耐性被消耗了个干净,他两手插袋,直接一脚踹在前面的桌上:“没人肯说?之前嚣张的劲儿去哪儿了?”   那些人被他这一脚踹的直哆嗦。   甚至有点吓傻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   这时候,强子上前劝慰,“遡哥,行了行了,这帮女的就是闲得慌,天天没事找事,你骂过就行了,我让她们给这位小姐道歉。”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桌子上的酒杯给双方倒上。   却被周遡掐住了手腕。   快要被倒出来的酒,硬生生的撒了一半。   “轮得到你来做好人?”周遡轻蔑的冷哼,“我问的人是她们。”   强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一大群人面前,周遡毫不顾忌他的颜面。   一时间,双方都下不来台面。   阿呆见状,战战兢兢的上前拉扯住周遡的小拇指,“周遡……我们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她太怕他发脾气了。   因为她有预感,这些人一个都受不住。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她。   在场的人,无不将眼神投递在她的身上。   若是眼神可以化为利箭,那阿呆早被刺穿成了个窟窿。   万箭穿心。   周遡倒是在众人面前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腰。   “闭嘴,”周遡毫不客气的怼她回去,“你的账回去再算。”   阿呆立马噤若寒蝉。   虽然她不知道周遡要和她算什么账。   但是她本能的反应,觉得周遡处理完这些人,下一个接着倒霉的就是她。   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阿呆不敢再说话。   周遡掉转过头,他对刚刚那女生勾了勾手指头,“站过来点儿。”   那女生赶紧凑近。   周遡压低了嗓子问她:“想走吗?”   那女生迫切的点头。   周遡笑了,笑中带着说不出的危险,“想走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那女生瞪大了眼,急切的问。   周遡告诉她:“需要帮我办件事儿。”   阿呆其实是在心里默念,祈祷这女孩子别下了周遡的套。   因为周遡嘴角勾起的那抹隐约得逞的笑,她再熟悉不过。   周遡像是旁观者,总在追寻生活里无端的刺激。   而这样的刺激能够让他短暂的开心。   只可惜。   那个女孩儿还是中了圈套。   “你说,你说,”那女生恨不得赶紧办完好尽早脱身,“我现在就帮你办。”   周遡在她的脸上扫了一眼,接着又将目光在剩下的一堆女人里转了转。   最后伸出指头,直指躲闪在人群里的Naomi。   “抽她两巴掌,你就可以走了。”   周遡将这一切说的轻描淡写。   仿佛两个巴掌就和轻轻抚摸一样。   没什么区别。   空气顿时凝结住了。   无人敢出声。   那女生结结巴巴的出声:“你、你开玩笑的吧……”   抽Naomi俩巴掌,别说是现在她前男友强子在这儿,就是私下里,她也没这胆子。   大家玩的熟的都知道,Naomi虽说甩了强子,但是强子还舔她的很。   不然今天组局强子也不会叫上Naomi。   当然这也是Naomi平日里炫耀的资本之一。   也因此Naomi才能在这个圈子里如此的称王称霸。   “嗯?”周遡慵懒的偏头,深眯着眼,“你说我像是在开玩笑?”   “没、没开玩笑……”那女生的表情快被吓哭了,“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她卑微的问道。   周遡转悠着手中的打火机,语气危险:“我一直没发火,是不是让你有了一种在我这可以讨价还价的错觉?”   那女生彻底吓傻了:“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还愣在那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动手?”   周遡冷声嘲讽道。   那女生只能乖乖的向前。   然后走到了Naomi的身边。   她小声的说道:“Naomi姐姐……对、对不起……”   说着,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Naomi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你敢,”Naomi瞪着面前妆花了脸的女生,“陈欣怡你要敢动手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周遡冷不防的打断Naomi的话,“我倒是要看看,今天我站在这,你有本事就动一下试试看。”   他站在那。   形成无形的气场。   没人觉得他的话是玩笑。   Naomi的脸色涨的青紫。   她下意识朝着强子的方向望去。   强子与她的视线交汇了一秒,为难的挪开了脸。   他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周家少爷的。   要是以前,也许他会开个口试试。   但是现在,特别是现在这个档口……   周遡正在气头上。   还是明哲保身更重要。   整个包间里,谁也帮不了她。   她以为的靠山,瞬间坍塌。   这个觉悟让Naomi心灰意冷,面如死灰。   她的指甲掐进了手中心的肉里。   刺痛焦灼着神经。   脸上则是阴沉到滴水。   要是这一巴掌真打在了她的脸上,她在这个圈子里,就真的别混了。   周遡这一招,实在是高。   当着Naomi玩得好的一众姐妹,还有一个要断不断的旧爱面前,直接给她这一巴掌的教训。   这何止是一个耳光。   他就没想让她能在这圈子混下去。   一个跳梁小丑般的角色,让他动手,是脏了他的手。   “还愣着干嘛,等着我动手?”周遡等的不耐烦了,他轻蹙着眉,冷声催促。   阿呆站在一旁,还试图想要出声。   却被周遡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阿呆只能像个木偶一样的站着。   那个女生艰难的抬起手。   动手前,她小声的又说了句“对不起”。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的扇了Naomi一个巴掌。   不痛不痒。   “不够,”周遡冷眼旁观,“你是没吃饭?”   “还是等着我动手?”他威胁道。   那女生无法,只能咬咬牙,又打了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   “啊——”   伴随着Naomi的一声惨叫,她的脸上清晰的浮现一个手掌印。   长发散乱,头也偏到了一边。   只可惜周遡还是不满意。   “继续,”周遡对那女生扬了扬下巴,又指了指阿呆,“看到她被打的脸没有,照着这样的打,打不出来就接着打。”   “打道我满意为止。”   他说的她指的是阿呆。   阿呆青肿的脸已经泛了紫,她唇角处微微撕裂,连张嘴喝水都困难。   可见当时Naomi下手有多深重。   那女生仿佛是顿悟了。   她知道。   若要有顾忌的打,不管打成什么样,周遡都不会满意。   只有打到嘴角开裂,脸颊肿的老高,也许他才会叫停。   不然挨打的人,就是她。   整个包厢里巴掌声清脆。   那脆生生的响声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而Naomi被打的惨状则如烙印般烙在他们的心中。   周遡是想告诉他们这群不长眼的。   碰了他的东西。   下场是怎么样。   毕竟不是谁都有陈麒那么走运的。   Naomi惨绝人寰的叫声听的阿呆胆颤。   一阵阵的。   整个包厢里的都见识到了周遡的狠。   没人再敢去惹怒他。   到最后,周遡终于叫了停。   他走近Naomi的身边,半蹲下。   而此时的Naomi,嘴角开裂,鼻涕横流。   早没了刚开始妆容精致的模样。   周遡仔细的端详着这张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   还算满意。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周遡看着面前支离破碎的脸,竟萌生出笑意。   而这样的笑,落在Naomi的眼里,怖如魍魉。   她想开口。   却嘴角被打的开裂。   张嘴都困难。   她挣扎的样子落在周遡的眼里。   他嫌弃的不行。   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竟然跟这么恶心的女人打了一火包。   嗯,就当被狗咬了。   周遡掐住Naomi的下巴,印子深深的,“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他又问了一遍。   Naomi摇了摇头。   眼泪直流。   周遡嫌弃的推开她青肿的脸。   接着耐心的告诉她答案。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说:“我罩着的人,就你也配?” 第38章 TODS   “我罩着的人,就你也配?”   周遡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整个包厢安静的落针可闻。   Naomi眼底蓄着泪,似落非落。   若是平日里她化着精致的妆,这幅样子倒也显得楚楚可怜。   只可惜现在容貌毁尽,双颊高肿的骇人,还这幅模样,实在是倒人胃口。   周遡站起身来。   阿呆下意识的递过桌上的纸巾给他擦手。   周遡低敛着眉梢,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仿佛是碰了很脏的东西。   需要擦拭干净。   最后周遡将擦完的纸巾扔在了Naomi的面前。   羞辱。   不屑。   和轻蔑。   Naomi的脸色顿时变得青一阵,紫一阵。   “走了,”周遡站起身,唤了一声阿呆。   阿呆飞快的跟在周遡的身后。   半步不拉。   周遡走到门口,突然停下。   阿呆抬头,满脸的不解。   周遡转过脸,走廊上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   照的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而离他很近的阿呆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轻蔑。   和嘲讽。   他说:“张强,你看女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说完,周遡便勾着阿呆的肩,头也不回的离开。   --   “周先生,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出头的……”   路上,阿呆看着周遡棱角分明的侧脸,怯生生的开口。   周遡睨了她一眼。   “伤口涂药了没?”周遡问她。   阿呆愣了愣,接着缓缓的摇了摇头。   “笨,”周遡嘟哝了一句。   阿呆急了,立刻反驳道:“我、我不是笨啦……”   她只是偶尔反应比别人慢半拍而已。   周遡嘲讽阿呆:“这还不笨?不笨还被人打?那要是再笨点的话,岂不是要被人打的认不着家了?”   而且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还傻乎乎的在那自己扛。   真当自己在演偶像剧了。   阿呆自知理亏,想要辩解,但是又嘴拙。   因此被周遡呛的说不出话。   到最后。   “我不笨!”她气势汹汹的撂下了这句话。   接着撇过脸,对着车窗外飞驰的夜色,气鼓鼓的暗自生着闷气。   周遡先是微微一愣。   接着挑起眉,心情不错的逗弄她:“哟,这就生气了?”   现在这呆子胆子肥了,敢对着他撒气了。   阿呆撅着嘴,攥紧手心里的包带子,在心中默背《莫生气》: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生气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可惜周遡接下来的话更让阿呆生气。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听说经常生气,不仅容易变老,还容易变笨,你再笨下去,智商估计要成负数了吧……”   言语间是大感惋惜。   就这猪脑袋,再笨下去,估计真的要列为二级残障人员了。   阿呆觉得要不是现在她人还坐在车上,自己的命还被捏在周遡手里,她能当着面把他的微信和电话直接拉黑。   大不了再被他骂一顿。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阿呆已然有了挑衅周遡后再被周遡骂一顿的觉悟,现在想想也没什么。   毕竟被骂几句也不会掉秤。   阿呆还没别扭多久,好在这时候阿呆的手机响了。   是阿妹打来的video call。   阿呆这才猛然想起来,之前跟阿妹约好的一周通话三次,而今天刚好到了点。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在一旁开车的周遡。   周遡的两眼直视前方,认真的开车。   阿呆悄悄地松了口气。   接通了视频电话。   但是她却忘了一点,那便是自己没带耳机。   于是整个视频电话,都处于公放状态。   阿妹傻乎乎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周遡甚至还将车内的音响声音降低了。   阿呆捏紧手机,尴尬的想掐断电话,却又不忍心让每天都在等着和自己通话的阿妹失望。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将声音调高。   电话那边一无所知的阿妹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阿姊~早上好呀。”   阿呆笑着和阿妹打个招呼。   阿妹皱起了眉:“阿姊,你那边好暗哦,没开灯灯嘛?”   阿呆这才注意到车内的光线昏暗。   镜头里,自己的五官很模糊。   而阿妹那的阳光晴好,五官鲜明而生动。   周遡抬手想要开灯,却被阿呆拦住。   她知道,夜里开车,车内不能开灯,不然折射的光线会影响到开车人的视线。   她对周遡轻声说道:“没事,这样就很好。”   最后周遡将自己的手机扔给阿呆:“喏,用手机的灯光暂时先凑合下吧,很快就到了。”   阿呆无法。   只能用周遡的手机暂时照了灯。   光线的确好了许多。   周遡说的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被阿妹捕捉到:“咦,阿姊你旁边有人啊?是谁是谁?”   她顿时兴奋了起来。   阿呆面露尴尬,她偷瞄了周遡一眼,又飞快的看向镜头:“阿姊的一个朋友啦,在开车送我回家。”   阿妹很少有朋友,因此对阿呆说的“朋友”二字敏.感异常,她吵闹着要看阿呆的朋友究竟长什么模样。   阿呆被她闹得没办法。   她小心翼翼的问询周遡的意见,周遡点了点头。   阿呆将镜头调转,直接拍到正在开车的周遡。   他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嘴角叼着烟。   周遡对着镜头say了声hi。   然后阿呆飞速的将镜头又切换了回来。   阿妹兴奋到拍手。   “阿姊,你的朋友好帅!像我最近跟着阿婆看的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阿妹说的超大声,说的阿呆顿时脸红了,赶紧将手机的音量关低。   真不知道她在家跟着阿婆乱看什么八点档。   可还是被周遡耳尖的听见。   阿呆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却看见他的唇角抿着难得笑。   连眼角都连带着微微上挑。   心情很好。   被人夸帅看来很开心哦。   阿呆嘟起嘴吧。   都没对她这样笑过呢。   阿呆有些吃醋。   “真的很帅,”阿妹生怕阿呆不信,“不信阿姊你可以去看嘛,那个剧叫什么……叫什么……”   一时间,阿妹就是想不起来。   她越想,头就会越痛。   阿呆赶紧说她信。   阿妹这才得意的笑了起来,笑的时候还露出嘴角边两颗甜甜的酒窝。   阿呆这才算是把她哄了过去。   阿妹和阿呆又讲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阿妹提到了楼下小卖部店主的儿子皮蛋。   “再过一个月皮蛋就要去上幼儿园了呢,”阿妹有点羡慕,“阿姊,为什么我不能去上幼儿园啊?”   镜头里,阿妹双眼无辜,天真烂漫的问道。   阿呆被问的语塞。   阿妹……算算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啊。   若是正常的孩子,过完这个暑假就要上大学了吧。   十九岁的孩子,正是花季雨季般的年纪。   心里想着的,大概是大学校园里谁和谁分手,谁和谁恋爱。   而不是被困在家里,成了笼中鸟,金丝雀。   大概是阿呆沉默的久了,视频那端,阿妹连叫了阿呆两声。   连周遡也转过头来看她。   “阿呆?”周遡出声叫她。   阿呆这才缓过神来。   “啊,幼儿园,”阿呆笑的勉强,“阿妹在家呆着不好吗?可以陪着阿婆,也能陪着妈妈。”   阿呆只能试图往好的方向牵扯。   阿妹痴呆,听见阿呆这么说,先是点点头,又接着摇摇头。   “阿婆和妈妈每天阿妹都有陪哦,”阿妹掰着指头,又克制不住的放在嘴里啃指甲。   “但是我听皮蛋说,幼儿园很好玩的,有小汽车还有洋娃娃。下午放了学阿妹也可以回来接着陪阿婆和妈妈嘛。”   阿妹的指甲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像是被锯子锯断的木头。   丝毫找不到完整的皮肉。   每次阿呆都会斥责阿妹,可是转头,她又接着啃起了指甲来。   怎么说都不肯改。   阿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究竟是织出一张弥天大网接着欺骗阿妹,还是告诉她真相,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家。   每日和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和偶像剧作伴。   也就那些东西是她能懂的。   以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阿呆试图让自己保持微笑,她看着镜头里,头发蓬松扎成马尾的阿妹。   好久没有仔细的看过她了,原来不知不觉,阿妹已经这么大了,眉眼也跟着张开了。   不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嗷嗷叫的小笨蛋。   是个大姑娘了。   “那是因为阿妹长大了,长大了就不需要上幼儿园,幼儿园很辛苦的,还需要做作业,做错了还要挨老师的打,很痛的。”   最终,阿呆还是选择了说谎。   因为这是一个最不会伤害阿妹,依旧可以让她保持天真快乐的唯一方法。   阿妹起先是疑惑。   因为她并没有听见过皮蛋说幼儿园里也有作业这么一回事。   但是她又想到了以前的经历,恍然大悟:“就和当初我背着书包去上学一样的嘛?”   “学校里老师好凶的,还会打我的屁屁,还要我脱下裤子来摸我……”   阿妹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好了!”阿呆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阿妹还没讲完的话。   吓得阿妹立刻闭上了嘴巴。   阿呆脸色难堪至极。   “阿姊……你干嘛凶我嘛……”   阿妹嘬着手指头,满脸的委屈。   阿呆知道自己吓到了阿妹,她深吸口气,试图憋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阿妹,我马上就到家了,阿姊明天还要上班,就先不和你多聊了。”   不等阿妹那边反应,阿呆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车内安静的只剩下窗外马达的轰鸣声。   阿呆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过去那些灰暗的回忆涌入了脑海。   当年。   阿妹还那么小。   因为阿呆自己要上学,阿婆年纪大了,妈妈要顾店。   无暇照看阿妹。   她们便把阿妹送去了专门照顾这类孩子的特殊学校。   去参观的时候,学校的氛围活跃,老师也都是经过培训的。   耐心。   体贴。   以及尽责。   虽然学校的费用很贵,但是妈妈想着,也许阿妹能接触到更多的人群。   最好还能学到点什么。   只可惜……   阿呆不忍回想起之前那段难堪的回忆。   阿妹身上敏.感的部位无故出现的红痕,还有伤口,宛如割在阿呆的身上。   她的妹妹什么都不懂……   却总要经受那么多。   她只恨为什么……自己不能感同身受。   从周遡的角度看去,这还是第一次阿呆收起了脸上胆怯的模样。   她脸上的哀伤像是被刀钝刻一般。   眼底竟隐隐含着泪。   欲滴却未滴。   “擦一擦,”周遡递过一张纸巾给她。   阿呆接过后,匆匆的说了声谢谢。   又低下了头。   纸巾还是濡湿了。   一路上,阿呆都在想着刚刚自己突如其来的怒火。   她懊恼,悔恨,甚至愤怒。   到最后,这些情绪都化作了一种,那就是深深的无力。   是的,她心疼阿妹。   却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在阿妹的世界里,人不分性别,更没有男女大防。   阿妹有什么错。   她不该将自己的气撒到自己妹妹的身上的。   她已经足够的不幸,这一切,也都不是她造成的。   说到底,阿妹只是个受害者。   何其无辜。   她不能再成为她不幸的加害者。   等回到了周遡的别墅客厅里。   周遡刚想要开灯看看阿呆。   “周先生……求求你,别开灯好吗……”   阿呆站在阴暗里,卑微的祈求道。   周遡刚要开灯的手一停顿。   她的肩膀止不住的在抖动。   他能感觉到她在哭。   呆子。   笨蛋。   他微微叹了口气。   “过来,”周遡摸着黑走到沙发边坐下,他伸手,接着拍了拍身旁的空座。   阿呆稍稍的迟疑了片刻。   却惹得周遡皱眉。   他说:“过来,”这一次,他话中的语气无比强势。   根本不容她拒绝。 第39章 Canada Goose   阿呆乖顺的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黑暗里,谁也分辨不清对方的神情。   但是正因为身处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也被无限的放大。   声音。   气味。   还有温度。   整个房间里,只有阿呆偶尔的一两声抽泣声。   阿呆靠着周遡很近。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皮肤表面传来的温度。   而她低着头就能闻见他身上干冽的杜松味。   熟悉的气味让她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些。   她手里依旧握着之前他递来的纸巾。   纸巾早已被她哭湿了,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她的心乱如麻。   只要一想到自己妹妹的亲身遭遇。   自己的喉咙里就仿佛被塞满了一千根针。   密密麻麻的扎在心里。   她只恨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不能替妹妹感同身受。   而自己刚刚还大声的呵斥了她。   周遡能听见耳边阿呆微弱的饮泣声。   她在哭。   周遡的第一感觉是手足无措。   虽说阿呆之前在自己的逗弄下哭过,但是那种哭不过是转脸就忘的事。   他喜欢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因此阿呆也不会将他之前的恶劣放在心上。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虽然周遡自己也说不上来,这一次相较于上一次,有什么不一样。   大概是阿呆的神情太过无助。   又或许哭的太撕心裂肺。   山崩地裂。   但是他知道了她有一个妹妹。   似乎还是个比她更呆更傻甚至丧失了基本的人身自由的妹妹。   甚至可以说难听点,是个连被人猥.亵都不明白别人对她干了什么的呆子。   他似乎又有点明白了面前的这个倔强且笨拙的傻子。   生活的确对她挺残酷的。   之前她说过,家里只有她,一个妹妹,还有妈妈和阿婆。   还说她妹妹身体不好,一直要吃药,还要做手术,所以她想要多攒点钱。   因此才偷渡来了加拿大做黑工。   周遡那时听的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当回事儿。   毕竟每个人都有故事。   是真是假。   他并不关心。   不过是当作临睡前的故事,听来消遣。   如今听到她和她妹妹的对话,周遡这才知道,阿呆看来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不然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都说出国的人风光,但是那种风光是对于有权有势的人而言。   对于像阿呆这样的人来说,不管在哪个国家,操着什么样的语言,面对着什么肤色的人种,那都是苟活在温饱线上拼命挣扎的人。   她像是匍匐在黑暗里的飞蛾,依赖着对于光的渴望,认认真真的把命过好。   周遡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努力活着的人了。   许是他眼中看到的那些人,都活的太轻易了,尤其是钱、权、色,都成了手到擒来的时候。   便也失去了珍惜的念头。   可是他们却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蝇营狗苟。   只为了活的更好一点点。   生活的重担居然没有把这呆子给压垮。   周遡不得不感慨这呆子的韧性。   也许笨一点。   迟钝一点。   也算是一种仁慈。   因为每每得到一点甜,就会满心欢喜。   而不是怨天尤人。   想到此。   “喂,小呆子,”周遡轻轻一带,便将阿呆拥入怀中。   “如果要哭的话,那就哭个干净。”   他的声音很低,凑在她的耳边。   气息微热,喷洒在她的侧颈。   阿呆下意识的捏紧他身上微微沾染到烟味的衣领。   薄薄的衣衫挡不住他的体温。   热热的。   她仿佛遇到了寒冬腊月天里的唯一温暖。   她忍不住靠近。   想要汲取他身上的热度。   周遡的声音依旧冷淡,他对着怀里的阿呆说:“擦干眼泪之后,就忘了吧。”   继续乐观,继续向前。   继续做她那个呆呆傻傻的小姑娘。   阿呆将自己的脸埋入周遡的颈项里。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浅灰色的卫衣。   可他却像是毫无感觉。   而搂着她腰身的手,从始至终都未松开。   “其实……阿妹以前不傻的。”   “不但不傻,还很聪明,她十个月不到就会喊妈妈,后来还会喊姐姐和阿婆。”   “是三岁的时候生了重病,高烧一直不退,后来送到医院的时候,脑子就烧糊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阿呆缓缓的说出了过去的记忆。   似乎黑暗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让她慢慢地揭开自己身上的伤口。   周遡搂着她的手臂很用力。   让阿呆甚至感到了缺氧的窒息。   但是却好开心。   因为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这段往事。   以及她埋藏在心底的忏悔。   “我记得那天的雪很大,我生下来长那么大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雪厚的踩进去一脚拔出来鞋子都没了。”   “我就跑啊,跑啊,跟在妈妈的身后,到镇上的医院的时候,阿妹浑身烧的抽搐,眼睛都翻白了。”   “我从来没想过‘死’这个字离我这么近。”   而就在这一天,她尝到了,这个字竟是如此的苦涩。   比之后她所吃过的苦,受过的累,还要苦,还要累。   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其实阿妹生病,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她去河边玩的。”   冬天的河水结了冰,日日窝在家里,她和阿妹都很无聊。   因此阿妹非要拉着她去河边凿冰,只因听到了隔壁家小伙大冬天的凿冰抓到了鱼。   阿妹不想抓鱼,只想去河边玩雪凿冰。   起先阿呆是不愿意的。   但是阿妹没玩过雪,觉得这天上下的雪像是镇上集市里卖得棉花糖。   白乎乎的,放在嘴里,一定很甜。   但是她们俩都没吃过。   因为妈妈从来没给她们俩买过。   所以阿妹总缠着她。   说她想去。   “后来我心软了,我带着阿妹去了河边,起先我是真的很小心的看住阿妹,哪知道原来河上的冰结的并不严实,轻轻在上面一踩,冰就碎了。”   说到这里,阿呆哭声小了,更多的是哽咽,埋在嗓子眼里。   断断续续的。   回忆成河。   铺天盖地。   只要一想到,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抽搐。   甚至冷颤。   所有名叫悲伤的情绪,都翻涌上来,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后面的记忆反而模糊了。   阿妹的尖叫,大人们的呼喊,奔走相告,等到将阿妹捞上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冻得发紫。   满脸的青色。   手速无措的阿呆就站在那。   连平日里严厉的妈妈,都没空转身过来责怪她。   她就如同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站在角落里,像是一抹灰黑色的影子。   “……医生说,阿妹烧坏了脑子,再也好不了了。”   这是故事的结局。   而这不过是她赎罪的开始。   以及她无尽的懊悔。   “我的妹妹那么可爱啊,她怎么可以变傻,怎么可以智商永远停留在三岁……”   “如果当时我不答应她带她去河边,如果我在河边看紧了她,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因此这一切都是源于她的错。   “后来……我们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其实应该用妥协才对。”   “我的爸爸也是在那个冬天离开的。他说去外面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   “明明走之前有答应给阿妹带一个布娃娃回来的……”   说到这里,阿呆的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   似乎流再多的眼泪,都是一种懦弱。   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以至于到后来,阿呆都变得麻木了。   将自己的感情封存起来,才不会变得难过。   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后来妈妈带我去看过他,坐的绿皮火车去的,整整三天三夜。”   “那时候妈妈为了省钱,把我装在蛇皮的背包里,检票员来了就让我钻进去。”   那个冬天,灰暗到连再次回忆起,心都在绞痛。   阿呆说这一段故事的时候,神色是淡漠的。   她仿佛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   不带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是周遡却知道。   越是这样。   内心越痛。   “如果你不想说,大可不必说下去。”周遡张口。   他不想强迫她。   虽然他觉得,若是说出来,久治不愈的伤口,也许会好的快点。   阿呆固执的摇头。   她要说完,因为这个秘密,她隐藏了太久。   藏得她都以为自己可以勇敢的忘记了。   其实并没有。   只是自己封印住了那些悲伤的情绪。   “他去了南边的大城市里,在那里有一个很幸福的家。”   “最重要的是……他有了儿子。”   在那一辈人的思想里,有了儿子,就意味着是有了传宗接代的根。   曾经小山村里的老婆孩子都不再重要,更别说其中一个还痴呆了。   城市的繁华让他动心了。   因此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抛弃。   阿呆告诉周遡,“他看上去好幸福啊,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一桌……”   连灯光里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而她,牵着妈妈的手,站在街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们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局外人。   孤立无援。   无人来救。   后来。   慢慢的。   阿呆开始学会接受这样的现实。   妹妹因病而痴呆。   爸爸遗弃他的家庭。   在阿呆小小的世界里。   从此就只剩下妈妈。   妈妈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撑起了一家人的生计。   从此,妈妈不单单是妈妈,还是爸爸。   所以她要学会长大。   快快的长大。   只为了给妈妈分担压力。   仿佛一夜之间。   阿呆就变得成熟了很多。   虽然还是看上去笨笨的。   但是心,却是剔透的。   听到这里。   周遡轻叹了一口气。   在雪崩的那一刻。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童年的不幸。   是日积月累。   聚沙成塔。   他低垂着眼眸,感受到他怀里瘦弱的肩膀在抽搐。   “别哭了,”他哑着嗓,试图温柔的哄她。   只是似乎效果甚微。   他不懂如何装扮温柔。   因为冷漠了太久。   她不懂如何哭泣。   因为坚强了太久。   深夜里。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   哭的稀里哗啦的。   连哭声都开始打起了嗝。   “喂,小呆子,你别哭了啊……”   周遡被她哭的手足无措。   他试图抬手,摸摸阿呆的发顶,动作僵硬的像是在抚摸一只中华田园犬。   温柔这个词,真的不属于周遡。   但是他却在为了她而尝试。   只是这样温柔的安慰不过是徒劳。   怀里的阿呆哭的更凶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呆子!不是呆子!”   阿呆边哭边气边暴躁,甚至动手锤了周遡两下。   阿呆最讨厌别人叫她呆子。   阿呆,呆妹,小呆,这些看似玩笑的话,都在戳着她的自尊。   明明她不呆,可大家都为什么说她呆?   她不懂。   周遡一时语塞。   他也不懂。   不过身体比他的脑子总归先行一步。   她太吵了。   周遡目光逐渐的暗沉下去。   即使在黑暗里,周遡也能精准的辨别这呆子的五官位置。   和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攥住她的下巴,轻轻的挑起,接着倾身贴上她张张合合的唇。   也将她嘴巴中的呜咽一并含住。   黑暗里,周遡的双眸依旧黑的透亮。   他用指尖拂去她脸上的眼泪,接着伸出骨骼清润的手掌,遮住她的眼。   掌心还能感受到她眼睫的颤动。   他温热的气息碾过她的唇瓣,强势的动作不容她半点退让。   阿呆的身子敏感到颤抖,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哭。   下一秒就被他吻得神魂颠倒。   神志全无。   像是在脑袋中开出的绚烂烟花。   酥麻到浑身都泛起了一种烧灼的感受。   她像是水中的须臾蜉蝣,随着海浪的起伏而漂泊。   他是她的港湾,亦是她在这片海域里唯一的浮木。   周遡的吻是苦涩的,带着烟味又混着薄荷的味道。   却也是勾人的,猖狂的。   让人从心底勾出一种想要被他占有的渴.望。   阿呆想要逃避,周遡的手却霸道的紧箍她的腰身。   她无处可逃。   只能任由他四处点火。   他是困兽。   而这一次。   她是囚禁困兽的牢笼 第40章 Manolo Blahnik   两人的气息纠缠了许久。   阿呆软成了一滩泥,若不是周遡掐着她的腰,怕是要化成了水。   他的吻带着强势掠夺的意味,不容她推拒,更不容她的躲闪。   霸道的一如周遡他这个人。   直到她的唇被他吻到发肿。   两人分离的时候,阿呆能看见黏腻在齿缝间的银丝。   她羞的耳朵根子仿佛火烧。   黑暗里。   气氛旖旎。   周遡的眼眸黑的发亮。   跟着呼吸都有些沉重。   阿呆的眼泪干涸在脸上。   这一吻,终于止住了她的哭。   效果显著。   周遡满意的勾唇。   指尖在她的唇上轻轻的摩挲。   黑暗里。   阿呆的脸颊滚烫。   幸好现在关着灯。   不然她怕是想要钻进地缝里。   羞的见不得人。   他在黑暗中与阿呆对视。   阿呆仓惶的将视线挪开。   不敢看他。   双颊染得绯红。   跟着脖子都有些粉色。   都说先喜欢上的人。   才会眼神闪躲。   阿呆喜欢他。   周遡不是傻子。   他感觉得到。   于是。   “小呆子,你喜欢我。”   蓦地,深夜里,周遡开口。   语气笃定。   像是吃准了阿呆。   阿呆心跳乱的像一只四处撒野的兔子。   她心底隐藏的最深的秘密被人一秒揭开。   摊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她喜欢他。   这本是她对他守口如瓶的秘密。   她以为这个秘密可以被藏得很好,让他无从察觉。   可她却低估了他的敏锐。   又或者是她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她。   这一刻。   阿呆希望自己在地球上消失。   甚至灰飞烟灭。   她根本不敢看他。   可是阿呆反过来想。   他是周遡啊。   周遡是谁。   他就是一匹狼。   馋言观色。   洞察人心。   他做的比谁都得心应手。   更何况是阿呆这样涉世未深的小白兔。   看穿她太容易。   因为她那波光潋滟的双眼,就出卖了她。   阿呆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否定。   刚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她的回答含糊不清。   于是阴错阳差被周遡听成了肯定。   她的告白。   就这样来的如此仓促。   甚至还不是她主动说出口的。   便已成了定局。   木已成舟。   阿呆百口莫辩。   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掩饰罢了。   因此周遡已经认定了。   她的欢喜。   周遡轻笑,眼角染上几分笑意。   连莞尔声里带着些许的得意。   “小呆子,这么喜欢我啊。”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狭促的细光。   阿呆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只能痴痴的看着他。   像是在等待神的审判。   犹如绑在十字架上的耶和华,受着刺穿肋骨的煎熬。   她在等他的奚落与嘲笑。   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碎的准备。   她是知道的。   她的喜欢不过是卑微的、低到尘埃里的感情。   他不屑一顾。   也实属正常。   她从不奢望,这段暗恋可以开出花来。   只希望他别让她太过的难堪。   至少保留她最卑微的自尊。   她就已满足。   周遡故意欺身靠近她。   阿呆难以闪躲。   只能被拱到了沙发的角落。   无处遁形。   手足无措。   她满腹的委屈。   无处倾泻。   周遡眼看着面前的这呆子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   将她搂怀里。   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旋。   “得了,爷准你喜欢。”   --   清晨的阳光透过枫树叶的间隙照进屋子里来。   暖洋洋的。   屋外麻雀的叫声叽叽喳喳的。   像在多嘴。   扰人清梦。   阿呆睁开眼。   看了会儿窗户外。   夏天里的枫树叶还是全绿的,要等到入了秋,层层叠叠的枫树叶才泛着不同层次的红。   远远望去会像是入了画。   因为夏时令,太阳出来的也比平日里早很多。   窗外偶尔会听见加拿大鹅的鸣叫。   而身侧的人,却依旧睡得很熟。   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两人贴的很紧。   阿呆能感觉到贴着后背的温度很高,她的腰上还缠着他紧实的手臂。   耳边是周遡呼吸均匀的声音。   沉沉的。   丝毫不见转醒的迹象。   阿呆有点贪恋这样的感觉。   清晨的阳光,还没开始变红的枫叶,蓬松的被窝,以及她喜欢的人。   这些元素构成了她完美的早晨。   她还想多赖一会儿。   再看一看她喜欢的这个男孩儿。   他的唇很薄,却很软,尝在嘴巴里像是小时候吃的果冻。   却会带着讨人厌的烟草味。   又会混着清新的薄荷味。   身上是她熟悉的杜松味。   荷尔蒙的味道让她微醺。   又忍不住多嗅上几口。   好喜欢。   周遡紧闭着眼。   平日里,睁着眼的他,任何一个眼神,哪怕是不经意间的,都显得无比凌厉。   像出鞘的利刃。   而他茶色的眼眸总是那般的深邃,瞳眸像是一汪深海,见不了底。   褪去平时的冷漠与暴戾,熟睡着的他则显得安静了许多。   他的睫毛很长,卷翘着,还很密,凑近了看才能看见他隐匿在眼皮下的褶皱。   原来周遡是个内双。   这个发现让阿呆感到新奇,她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她好喜欢他呀。   安静的。   熟睡的。   生气的。   冷峻的。   那些瞬间。   她都好喜欢。   “笑什么,这么开心?”周遡没睁开眼,却陡然的出声。   这一瞬。   阿呆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仓鼠,吓的不敢出声。   她窝在被子里,用被单半遮住了绯红的脸。   “没、没笑……”阿呆仰着头看他。   周遡这才懒洋洋的睁开了眼。   看见的,是她从被窝里露出一双透亮的眼。   大大的。   水汪汪的。   就这样看着他。   “我、我去做早饭……”   阿呆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却一个猝不及防的摔落,硬生生的撞进周遡的怀里。   甚至她的额头还一不小心的磕在了周遡的下巴上。   周遡原本的瞌睡就这样被她给撞醒了。   “一大清早的投怀送抱也不需要这样兴师动众吧,”周遡哑着嗓子,态度慵懒的嘲笑道。   阿呆原本就红的脸,现在火热到可以在上面煎鸡蛋了。   “没、没有兴师动众……”阿呆仰着头,傻乎乎的为自己辩解。   周遡挑眉:“看来是承认投怀送抱了。”   阿呆羞的恨不得钻到被窝里去。   “没有……”阿呆下意识的否认。   却没想到。   周遡轻笑:“行了,又不是不准你投怀送抱了。”   样子大度的很。   阿呆有些委屈。   她揉了揉额角,嘟着嘴。   什么嘛,她根本没有投怀送抱。   “我去做早饭了,你想吃什么?”阿呆揉了揉眼睛,准备下床。   “楼下有餐厅,可以叫外卖,”周遡显然没睡够,耷拉着眼皮。   态度又恢复了往常的懒散。   只是环绕在阿呆腰腹上的手臂依旧没拿开。   “不、不要总叫外卖呀,对身体不好,”阿呆心疼钱,更心疼周遡的身体。   “外卖放的油很多,盐糖也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还是我起来做吧。”   “鸡蛋煎饼可以吗?”阿呆仰着头问周遡。   “嗯,随便,”周遡还想睡,他捞起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   显然讨厌窗户外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   阿呆不再打扰他,她轻轻地挪开他的手臂,径自下了床去。   离开前帮他拉上了窗帘。   房间又恢复了一室的安静。   厨房里。   阿呆开了冰箱。   里面就几颗鸡蛋,剩下的就是成打的啤酒和可乐。   阿呆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到存米的罐子。   却找了一圈没找到煮饭的电饭煲。   看来鸡蛋灌饼是做不成了。   阿呆叹了口气,决定改煮粥吧。   再窝几个糖醋鸡蛋给他吃。   厨房里的油烟机轰鸣。   阿呆怕油烟味飘出去,刻意关了厨房的门。   没过多久。   睡眼惺忪的周遡进了厨房就直接开了冰箱的门。   接着拿出一罐冰可乐,熟练的打开。   “早晨起来别喝冰的呀,”阿呆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锅铲子扬声道。   周遡偏过头看她。   今天的阿呆在耳侧编着两股麻花辫,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素面朝天。   嗯,看起来更村了。   周遡将手里的空可乐瓶捏扁,接着轻轻一投,就进了垃圾箱里。   “你没煮咖啡,”盯着阿呆,又看了眼锅里的鸡蛋。   语气理所当然。   阿呆觉得委屈极了。   她背过身去,嘟起嘴,不打算理会周遡。   他又没跟她说要煮咖啡。   关键是,他家的从灶台到垃圾桶都难用极了!   还有那个咖啡机,她之前研究了半天,根本不会用!   什么破玩意儿,连他家的锅碗瓢盆都在欺负她智商不足吗!   阿呆在心里疯狂的吐槽。   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而周遡坐在餐桌边。   撑着下颚看着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阿呆。   唔,这个感觉有点奇妙。   居然会有人主动给他做饭。   除去保姆,现在又有谁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似乎……上一次在厨房看见有人给自己做饭,还是在国内的老宅。   那时候,他妈妈还很正常,经常围着围裙,对着灶台在煲汤。   明明家里有佣人,妈妈却执意要给弟弟和自己煲鸡汤。   说是她煲出来的鸡汤才能盖住人参的药味儿。   不然弟弟和他嘴刁的一口就能喝出来。   现在想来,记忆里那股鸡汤味似乎很遥远了。   于是他张口就来。   “我要喝鸡汤,”周遡侧头看着阿呆,“里面加人参的那种。”   阿呆还在生着闷气。   在菜板上剁肉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响。   阿呆想着这菜板上的葱花就是周遡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还尽会欺负她,说她呆。   周遡得不到重视。   又开始作妖起来。   “喂,小呆子,”周遡撑着下颚。   “中午炖鸡汤喝,”他以为阿呆是因为厨房的油烟机声而没听见他的话。   因此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更大。   哪知道阿呆直接拎着菜刀跑到周遡的面前。   杀气腾腾。   “不!炖!”   她瞪着一双杏仁般的眼儿。   也不知道阿呆哪里来的勇气。   大概真的是周遡太惯着她。   以至于她在他面前可以撒着自己的脾气。   为所欲为。   有恃无恐。   “嗯?”周遡满脸的茫然。   不明白阿呆的怒气从哪儿来的。   “哦,”他倚靠在凳子上,“那就叫个外卖吧中午。”   不炖就不炖,周遡以为阿呆不会炖鸡汤。   那就下次给这呆子安装个“下厨房”APP学学吧。   周遡捏着下巴想了想。   哪知道阿呆又拎着菜刀冲了过来。   “不许叫外卖!”   阿呆又凶巴巴的说道。   这下周遡是感觉到了阿呆情绪上的不对。   嗯?生气了?   周遡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踏进了厨房。   阿呆围着围裙,站在灶台边给他窝鸡蛋。   溏心的鸡蛋要一口下去,蛋黄心能爆出浆来。   “生气了?”   周遡瞄了眼锅里的鸡蛋,和一旁煮着的白粥。   白粥。   他皱起了眉。   “家里有泡面的,”周遡开了阿呆头顶的柜子。   接着丢给她两包泡面。   是一个新加坡的牌子。   黑色的包装。   上面是一堆英文字母。   阿呆不为所动。   “早上吃泡面对身体不好,”阿呆将锅里的鸡蛋翻了个面,“还是喝点粥,清淡。”   最主要是她气还没消。   周遡淡淡的“哦”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   而是从橱柜里拿出碗筷,乖乖的将热粥盛到碗里。   接着端去了餐厅的桌上。   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仿佛没有察觉到阿呆的生气。   没有哄。   也没有发脾气。   一切都如常。   阿呆的闷气立马消了大半。   她反过来想。   是不是自己脾气不好了。   好像从头到尾,周遡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嗯。   要不那就原谅他?   是的,她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明明上一秒还在生他的气。   下一秒就又无可救药的喜欢他。   他只要顶着那张脸。   就注定吃定了她啊。 第41章 La Prairie   吃完早饭。   周遡倒是难得自觉的留下来准备洗碗。   准确点来说,是将碗丢进洗碗机里。   再按下自动清洗的功能键。   就是大功告成了。   阿呆上楼去换上昨天的衣服。   小圆领子的白色衬衫外加上一条斜格纹的短裙。   梳着村姑般的麻花辫。   接着拿上自己的针织小挎包。   周遡偏着头看了会儿。   嗯。   跟去上学的小学生一样。   外加上这张素面朝天婴儿肥的脸。   昨天怎么没发现。   她看起来就和未成年似的。   周遡心里难得的有了点负罪感。   他低头看着站在身边忙忙碌碌的阿呆。   接着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扯她的麻花辫。   阿呆“哎哟”的叫出了声。   周遡恶劣的笑着她。   阿呆瞪了他一眼。   唔。   他心里的负罪感立马便消失了。   嗯。   这才是傻不拉几的笨姑娘。   装什么未成年。   没过多久。   “走吧,”阿呆站在周遡的面前。   “什么?”周遡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困惑。   “不是要喝参鸡汤吗?”阿呆嘟起了嘴,有点埋怨,“去买菜。”   周遡家里的冰箱空空如也。   整个厨房也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唯有垃圾桶里的几个外卖盒。   还算是有点人住的样子。   而想喝口热汤,除非天上掉馅饼。   她刚刚翻了翻,若想要喝上口鸡汤,就要去超市买上一大堆食材。   到头来。   只有她才会将他的话记在心上。   “嗯?你不是不会做吗?”周遡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   唔,吃饱了。   有点困。   他记得她刚刚还说不炖的,他以为她不会。   “谁说不会的,”阿呆急了,她掰着手指头数着:“炖鸡汤,烧排骨,煨牛肉,这些我都会。”   阿呆难得的显摆。   她超级厉害der!   “哦,”周遡摸了摸下巴,又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阿呆编的村姑辫,“中华小厨娘。”   洗衣做饭擦地,一应俱全。   比保姆都能干。   阿呆嘟着嘴,抢回周遡手里自己的麻花辫。   “我很厉害的!”   她迫切的想要展示出自己的才艺。   “厉害?”周遡摸了摸下巴,显然对于这两个字有着另外一番理解。   “既然这么厉害的话,那以后干活就都你来吧。”   能者多劳。   周遡充分的发挥了资本家的优势。   不把阿呆压榨到最后一分,决不罢休。   阿呆倒也没觉得什么。   估计天生劳碌命,从小忙到大。   就和勤劳的小蜜蜂似的。   不过,她拽着自己的小包,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的说:“才不给你干活!”   又嫌她吃的多,又不给工钱。   当她真呆哦。   她才不傻。   周遡“啧”了一声,有点遗憾。   “给你包吃包住啊,”周遡开出条件诱.惑阿呆,“等你有了驾照给你车开。”   他车库里那么多辆车,随她喜欢。   但是估计这呆子的个子。   可能也只有甲壳虫最适合她。   阿呆倒是偏着头认认真真的想了想。   包吃包住……还有车开?   好像有点心动唉。   可惜……   最后阿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   才不要给他当保姆。   她很有骨气的好不好。   “真不要?”周遡逗着阿呆,“可以省你每个月房租,还包你吃饭。”   “你这个饭量……”周遡上下打量了一番,“吃的可不比猪少。”   这么一算还是他比较亏。   阿呆气得咬牙。   她撅着嘴,翘的高高的,周遡嘲笑说可以挂油瓶了都。   阿呆一路上都没理周遡。   等到了超市,阿呆准备拿篮子,周遡却直接推了个手推车过来。   加拿大超市的手推车大的吓人。   要是单单阿呆一个人推,还真的有些吃力。   而旁边不远处,走过一对白人夫妻。   手推车里的,是他们五六岁打的小孩。   阿呆看了眼旁边坐在手推车里玩玩具的小孩,有点羡慕。   不,是很羡慕。   阿呆渴望的眼神被周遡看在眼里。   周遡靠近她,语气里带着强烈的蛊惑:“你坐进去试试?”   阿呆咬着唇犹豫。   她捏了捏针织包包的肩带。   心里不是没被诱.惑到。   “这里没人,”周遡太懂怎么拿捏这小呆子的心态了,“现在快点拱进去没人看见。”   阿呆个子矮,手推车又大,她坐进去蜷缩着腿,毫无压力。   而他则跟带小孩逛超市的家长一样。   “那、那你扶稳推车……”   阿呆有点脸红,她个子矮,要自己爬进手推车里还是有点难度。   至少周遡需要扶稳推车才行。   周遡的手肘抵住推车。   他撑着下颚看着阿呆,啧,爬的那叫一个费力。   这种腿一跨就能进去的事儿,这呆子做的跟要炸碉堡攀长城一样困难。   主要还是腿短。   天生的,没得治。   周遡咧着嘴坏笑。   他让阿呆扶稳推车。   接着长臂一揽,轻轻一提,便将阿呆拦腰抱起。   阿呆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惊呼出声。   她的手臂勾着周遡的脖子,这才勉强的稳住了身子。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放进了手推车里。   安稳落地。   阿呆抓住两边的扶手。   “小呆子,你该减肥了,”周遡推着车说着风凉话道,“再吃这么多,抱都抱不动你。”   阿呆脸一阵红。   她摸了摸脸。   似乎最近是吃的有点多,还在美甲店偶尔喝点奶茶加个餐。   好像双下巴都出来了。   “也、也没有很胖啦,”阿呆小声的为自己辩解,“就、就有一点点胖。”   她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其实她也不敢肯定。   她好久没有称体重了。   似乎一但体重上去了,就会连上体重秤的勇气都失去了。   索性放任自己先吃了爽再说。   “胖了一点点?”   周遡用眼角瞥了眼阿呆圆润的脸,然后又挪开视线,“好像不止一点点吧,我记得去年刚见到你的时候,还瘦的有锁骨。”   周遡低头又看了眼阿呆衣领里露出来的白肉,“现在全是白花花的膘。”   看来这呆子换了份工作,连肉都跟着囤上去了。   “是胖了很多斤啦!”阿呆惨兮兮的说道,“周先生,以后不能给你开背推拿了……”   “为什么?”周遡不懂。   “因为手指太胖了推不动了……”阿呆伸出手,的确不如以前的细瘦。   也有可能是昨天睡太晚了有点水肿。   周遡听到后有点惋惜。   不过过了会儿,他反应过来:“你这个呆子蒙我呢?”   开背推拿和手指肿不肿有什么关系,只要身上用力就行。   这呆子贴了一肚子的肥膘,还愁没力气?   明明是想要躲懒。   “唉,我哪里敢蒙你啊周先生……”阿呆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眼眯成了一道弯月,“我说的是事实嘛……”   周遡轻哼了一声。   没理会她。   阿呆以为周遡生气了,她有点畏惧,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试探问道:“周先生,你生气了吗?”   周遡看了眼半跪在手推车里,巴望着他的阿呆。   像一只可怜巴巴等着主人宠幸安慰的哈趴狗。   周遡忽然勾唇一笑。   他陡然的加快了推车的速度,阿呆一个冷不防,跌坐在推车里吓得哇哇叫。   眼看推车快要撞到货架的时候,周遡总能灵巧的操控着推车转弯。   阿呆却被吓得瑟瑟发抖。   惊魂未定。   什么“周先生我错了”、“周遡你快点停下”、“遡哥最帅”这类的话,被阿呆轮着说了个遍。   阿呆的形象在周遡这儿彻底毁了个干净。   幸好这个点来逛超市的人不多,不然定要被人侧目。   阿呆耳边风呼呼的,到最后,她干脆吓得闭了眼。   “还敢骗人么?”   周遡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呆赶紧摇头保命,“不敢了不敢了。”   “手还能按.摩推背么?”   “能能能,回去就按,”阿呆忙不迭的点头。   她这下不敢躲懒了。   “啧,小胖妹很怂哦,”周遡懒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笑。   生死时速的推车终于在撞上货架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阿呆松了口气。   狗命保住了。   至少没撞上货架。   “我、我下来……”她吓得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的想要从推车里爬出来。   周遡却双手环臂,好整以暇的看着阿呆腿软的模样。   这次阿呆终于学乖了。   只敢在心里默默的骂他。   周遡大魔王,臭男人,死坏蛋……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的可怜巴巴,“遡哥……我、我腿软……”   唔,要抱抱。   周遡偏着头,极为平静的看着她:“腿软的话那就接着坐里面吧。”   接着一个用力,阿呆又跌坐回了推车里。   像是一只乖乖的白色小泰迪。   就差脖子上没有绑着狗链子汪汪叫了。   周遡你个死棒槌!   阿呆干脆转过身去。   不打算理会周遡。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要是再理他,她就是猪!   于是她转过脸。   背对着周遡。   好在后面,周遡都安安静静的推着阿呆在超市里乱逛。   周遡推着她,先去零食区扫荡。   货架上全是日本货,五颜六色的包装。   周遡挑了个粉色的糖果,“樱花味道的……”   上面还写着是春季限定。   “要要要!”阿呆立刻两眼发光。   “嗯?不是不理我的么?”周遡凉凉的出声。   阿呆立刻闭了嘴。   完了,她理他了!   她是猪!   阿呆又安静了下来。   周遡“哦”了一声,原本快要放进推车里的零食,又接着放回了货架。   阿呆的眼神依依不舍。   跟着他的动作挪开。   “嗯?想要?”   周遡抿了抿唇角,淡定的问阿呆。   阿呆很没骨气的点了点头。   周遡“啧”了一声。   接着问她:“那还理不理我?”   阿呆心心念念的只剩下刚刚春季限定的樱花味薯片:“理理理!”   周遡见她一脸谄媚的样子。   忍不住的掐她的脸颊。   “笨蛋,”一点骨气也没有。   还爱吃。   虽然嘴上说她,但是还是将她要的樱花味薯片扔给她。   阿呆抱着薯片,心满意足。   眼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等到了冷鲜区域,坐在推车里的阿呆指挥周遡挑剃了毛的乌鸡。   “不用很大只的啦,两个人吃不掉整只鸡的。”   “你要看生产日期,这个都是三天前的了。”   “挑这只吧,这只便宜点。”   “再买把葱和蒜吧,还有料酒,去腥味用的……”   “闭嘴,”周遡黑着脸,忍无可忍。   “就这个了,”说着便将挑好的乌鸡丢进推车里。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毫无差别。   都是鸡。   分什么大小。   阿呆抱着包装好的乌鸡,撇了撇嘴。   等到了蔬菜区,阿呆想着炖汤的乌鸡里加点胡萝卜和干笋比较好吃。   于是又指挥周遡去挑胡萝卜。   “枸杞要不要也来点?”   “红枣好像也不错,可以补血……”   “唔,再来一瓶辣椒油吧,到时候可以拌鸡丝凉面。”   周遡没吭声。   倒是动作利落的将阿呆要的直接从货架里拿出来丢进推车里。   阿呆被一堆瓜果蔬菜和酱料包裹着。   唔,有点开心。   难得的可以实现超市自由。   周遡看着阿呆眼角都眯成缝的样子,“傻,”他说。   嘴角却也跟着勾出了淡淡的笑。   等到结完账,阿呆准备伸手去拿袋子,周遡已经全都给拎了起来。   四五个袋子在他的手上仿佛轻飘飘的。   没重量似的。   “很重么?要不要我来拎两个?”   阿呆小碎步,跟紧在周遡的身边。   “闭嘴,”周遡没理她,“把车钥匙拿出来。”   阿呆“哦”了一声,但是想着又不对:“车钥匙在哪?”   “我裤子口袋里,”显然周遡拎着东西挪不开手。   阿呆赶紧伸进周遡的裤子口袋里找钥匙。   牛仔裤的口袋有点深,阿呆的手探进去,摸了半天。   却始终够不到车钥匙。   隔着牛仔裤薄薄的一层布料,阿呆感觉到周遡大月退的热度,以及肌肉的紧致。   那温度像是火烧,仿佛在烧灼着她的手心。   “小呆子,摸够了没?”周遡低下头,勾着唇嘲笑道。   阿呆像是触了电似的抽回了手,脸也不自觉的滚烫。   “我、我没摸你呀……”阿呆喃喃道。   有点委屈。   周遡低敛着眉眼,轻哼一声。   似乎是不信。   接着他身子靠近车门,车门便自动感应打开了。   阿呆这才发现自己又被周遡给骗了。   明明不需要车钥匙的!   她还跟着傻乎乎的掏了半天的车钥匙。   “没事,给你摸我不介意,”周遡打开车后备箱,将袋子都放了进去。   “下次想要摸就直说。”   “直接从你狗粮里扣就行。”   阿呆想也不想的反驳道:“我真没想要摸啦!”   周遡听到后,忍不住的弯了弯嘴角。   笨蛋。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什么狗粮!   她不是狗啊!   摔!(气的掀翻狗粮盆) 第42章 BOY LONDON   阿呆在厨房炖汤。   手机被搁在桌子上,公放着VOA(Voice of America美国之音)news。   最近阿呆一直周天一有空就去教堂,她英文说得不好,总是结结巴巴的。   一遇到金发碧眼的老外还更容易紧张。   好在教堂里有好心人给她指点迷津。   让她有空多听听VOA news练听力和口语。   周遡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对着电视屏幕打电动。   “This is VOA news and I am Gene Randall.The test U.S.-South Korean military exercises are over……”   阿呆嘴里跟着小声的念着。   手上却在给买回来的乌鸡撒盐调味。   周遡仰着头听了会儿。   伴随着一个带着口音的蹩脚中式英语,最后硬生生的按下了游戏的暂停键。   “你在干嘛?”   周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阿呆的身后。   吓得阿呆拿着手里的刀差点切到了手指。   “Everything seems to be in pce for the resumption for long-deyed working-level talks……”   听着手机里传来呆板的人声,阿呆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手机静音。   她以为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开得够大,周遡听不见的。   但是她却低估了周遡的听觉。   任谁玩游戏的时候耳边放着毫无意义的噪声,都会有所察觉。   “听新闻练英语?”周遡侧耳听了两秒,“怎么,小呆子想做外国人生意啊。”   他侧着头,笑话阿呆。   阿呆脸羞的通红。   “在、在美甲店遇到老外,总、总要会讲几句的嘛……”   阿呆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都带着闪躲。   “多会几句,以后也好去sushi(寿司)店做个waitress(女服务员)。”   这是阿呆暂时想到的最好出路了。   美甲店里的生意时好时坏,而且五点就可以下班。   若是能练好英语晚上去寿司店打工,就又可以多一份收入。   “你这呆子的算盘倒是打的真精,”周遡轻笑阿呆,“怎么,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   “哪有,”阿呆被抓包,有点难为情,不过……   “这叫能者多劳!”   阿呆为自己的行为找了借口,故作自豪的挺起了小腰板。   不但如此,阿呆还掰着指头数着:   “我观察过了,如果找all you can eat(任食)的日式sushi店打工的话,客人给的小费会比较多,一般至少百分之十五到二十。”   “虽然steak house(牛排屋)给的更高,但是我不是金发碧眼波大的洋妞,他们肯定不要的……”   对于这点,阿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牛排屋的女服务员不但要身材性.感火辣,衣着暴.露,还要懂和顾客flirt(调情)。   周遡不得不佩服这呆子四处抠唆钱的本事。   从推背妹到美甲师,现在又想兼职做waitress。   感觉这呆子在多伦多再待上几年,就可以写本打工皇后的励志自传。   专门给广大偷渡客们灌输如何打最少工赚最多钱的指南。   不过……   周遡转头,上下打量了阿呆一眼,摸着下巴冷不防的出声:“金发碧眼改不了,但是波大这一项是可以靠后天培育的。”   “现在开始每天晚上揉揉,说不定能涨两个cup。”   说完便面无表情的拿了盒酸奶出了厨房。   阿呆愣了几秒后。   这才反应过来。   立马捂住了前胸。   脸颊涨的通红。   周遡你个死变态!   —   阿呆刚把乌鸡洗干净炖到砂锅里。   周遡接了个电话走进厨房。   “我出去一趟,”他穿了件军绿色的铆钉外套准备出门。   “赵柯那家伙的跑车在401高速上爆胎了,需要救个急。”   他刚刚接到赵柯的电话。   电话那头,赵柯只差跪下来求爹爹告奶奶了。   打了911救急,又联系了4S店。   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遡没办法。   只能出去一趟。   “唉,那……鸡汤怎么办?”阿呆赶紧放下手里的汤勺。   “回来吃午饭吗?”   不行的话她就把乌鸡留到下午再炖。   中午她就自己随便打发一下。   赵柯那边似乎催的很紧,因此周遡回她的也简洁明了:“没事,你炖上吧,我过会儿就回来。”   说完还掐了眼手表:“应该可以赶在饭点前回来。”   也就把赵柯扔给条子之后就回来。   来回最多两个小时。   阿呆松了口气。   “那行,鸡汤我就转小火煨,不着急的,早饭吃的迟,午饭晚点吃没关系。”   阿呆怕周遡来回的急,赶紧解释道。   “路上慢点开啊,小心点。”   她跟在周遡身后将他送出门。   脖子上还围着围裙。   露出脖子和衣领间的一抹嫩白。   周遡垂着眼看着低了他一个头多的阿呆。   眼神暗了暗。   她围着围裙,蹲在鞋柜前给他拿马丁靴。   跟小媳妇儿似的,忙前忙后。   连带着她早上扎的两条麻花辫都看的顺眼了不少。   有个小尾巴一样的笨蛋跟在身后的感觉。   也不错。   “唉,你怎么那么多鞋,”阿呆看着鞋柜里堆着成山一样的鞋盒,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多连拆都没拆封,都落了灰。   她一个女孩子都没那么多鞋。   “有些是收藏,”周遡淡淡的解释,“basement(地下室)还有一面墙的鞋,回来带你参观。”   周遡是个鞋控。   收藏的球鞋里,很多都是球星签了名的限量版。   还有的甚至已经是绝版联名款了。   阿呆“哇”了一声。   她在美甲店听说过有的女生攒钱给自己男友买球鞋。   “那是不是AJ1红色的那款你也有呀?”   阿呆不懂鞋,但是最近这双AJ1被店里好多女孩子提起。   要么是当生日礼物送男友,要么是准备当生日礼物送男友。   想必超级火。   周遡撇了撇嘴,“怎么,你也喜欢那款?”   现在很多人都是跟风入的这双AJ1。   阿呆摇了摇头,“我不懂球鞋。只是听店里其他人说起来过。”   “还有人夜里掐着表起来抢货的。”   想想也是疯狂。   美甲店的那些女孩子为自己抢圣诞限量款都没那么疯狂。   周遡听了之后不屑的“嘁”了一声。   “跟风买的都是这几年发售的复刻版。”   显然没什么收藏价值。   就图个潮流。   而周遡自己则有好几款AJ1和OFF WHITE的联名款。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The TEN collection里面,OFF WHITE for NIKE Air Jordan 1。   鞋盒还附赠了设计师VIRGIL ABLOH龙飞凤舞的签名。   光是这一双鞋,当时周遡就花了好多功夫才拿到手。   毕竟已经是十多年前发行的限量款了。   阿呆懵懵懂懂:“什么是复刻版?”   “是假的意思吗?”她不懂。   “笨,”周遡半蹲在地,低垂着头系着马丁靴上的鞋带。   “就是以前发行过的老款再拿出来重新制造,二次销售。”   周遡难得耐心的解释道。   阿呆这才明白,“那就是把隔夜菜再拿出来炒一遍嘛。”   周遡听了这话后笑了,他系好鞋带后站起了身,忍不住揉了揉阿呆头顶的呆毛。   “对,就是重新抄隔夜菜。”他真是服了这呆子。   阿呆以为自己理解的很对,不免有点小得意:“现在人真奇怪,隔夜菜也要重新抄出来吃。”   阿呆不懂鞋,更不懂这些为了限量版复刻版愿意一掷千金的人。   那不是她的世界。   她不能理解。   也无法理解。   周遡有点无奈。   这呆子怕是没救了。   毕竟和这呆子说球鞋的情怀她也是听不懂。   更别说AJ1背后所代表的NBA乔丹创下的辉煌。   赵柯的电话又打来催促。   周遡看了眼后便挂断了。   催催催。   生孩子呢。   阿呆蹲下,将玄关的拖鞋整理好。   “走了,”周遡整理好鞋带,顺手拿了个印有Balenciaga字母的黑色棒球帽扣上。   临走前又揉了揉阿呆头顶的呆毛。   要揉到乱七八糟之后才满意的松手。   阿呆看着他的侧脸。   不得不说,周遡的这张脸就算是穿着优衣库99块人民币包邮的棉T都是帅的。   更别说他天天身上穿的全是各类潮牌限量。   出门开的跑车能被人从街头看到街尾。   周遡耳朵上塞着AirPods出门了。   阿呆看着合上的门,静默了片刻后。   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那天周遡说的话。   准她喜欢他。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琢磨了许久。   依旧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   到底是,喜欢她……?   还是他能纵容她的喜欢。   她不知道。   只是……周遡……   对于她而言,就像是长在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   她只是一介凡人,怀着一颗自私的心,想要靠近,汲取一点点的星光。   就能满心的欢喜。   但是他的态度模棱两口。   惹得她慢慢地生出了只手摘星妄想。   最终还是无可救药的动了想要占有的可笑痴妄。   醒醒吧,阿呆。   他是不属于你的。 第43章 KENZO   周遡走后没多久,家里的门铃就被敲响了。   起先阿呆以为是周遡回来了。   但是周遡进出走的都是楼下的车库,根本不会从正门进出的。   更别提按门铃这种事。   她拿起门口的对讲机。   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带着副金丝边的眼镜。   表情严肃。   阿呆刚想要出声。   “阿遡,阿遡,”男人对着对讲机唤了好多声周遡的名字。   “你爷爷那边下了好几张病危通知书了,他老人家临走之前就想再见你一面……”   “阿遡,你开个门。”   “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谈。”   阿呆心一跳。   “你找周遡?”   阿呆打开了门。   将脑袋从门后小心翼翼的探出来。   陈生愣了愣。   “阿遡不在家?”   他轻皱起了眉头。   又下意识的看了眼门牌号码。   地址没错。   是周遡的房子。   阿呆急忙解释道:“周遡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儿吗?”   阿呆听见周遡的爷爷病危,想必是件很紧急的事情。   所以她赶紧开了门。   陈生轻咳一声:“是有很要紧的事情找他。”   “关于他爷爷的。”   阿呆听到是周遡家里的事后,赶紧让陈生进来。   “拖鞋穿这双吧,”阿呆从鞋柜里翻出一双从未被穿过的棉拖。   “周遡他出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说完就领着陈生去了客厅,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客厅里还丢着周遡随手乱扔的电玩和还未清理满是烟蒂的烟灰缸。   阿呆特别不好意思,她拨了拨耳畔散落的碎发:“对不起,家里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说着就动手开始清理被周遡弄乱的残骸。   陈生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他眼神锐利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低垂着头做着家务,动作娴熟,对整个房间的布局了如指掌。   被周遡乱扔的东西很快的被阿呆摆放好。   她抬起头,又冲着陈生羞涩的笑了笑。   只是模样却平凡到过目即忘。   和周遡以前交往的那种网红脸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周遡迟迟不肯回国的原因?   陈生轻蹙起了眉。   “你和阿遡在一起多久了?”   他冷着脸出声问道。   “啊?”阿呆被陈生这么一问,傻傻的抬起头。   陈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阿呆羞红了脸,赶紧摆手:“我、我没有和周先生在一起……”   生怕陈生误会。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周遡而已。   陈生并不相信。   要知道,他可是看着周遡周钰弟兄俩长大的。   以他对周遡的了解,周遡是不可能轻易让人待在自己的房子里,而他自己人却不在的。   房子是私密的。   周遡很少对人敞开。   除非是非常信任。   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表情很严肃:“没有在一起是最好的。”   若是阿遡和眼前的这位在一起,怕是周家那边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到时候惊动了周老爷子,怕是又是腥风血雨。   更何况按照周遡的脾性……   这场博弈,谁赢谁输,还真的不好说。   因此想到这,陈生低垂下眉眼,看着杯中悬浮的茶叶,淡淡的说道:   “如果在一起的话,到时候被强制分手也是徒惹伤心罢了。”   “因此如果没有在一起,那就当是我多想了。”   这样对双方都好。   阿呆心中一紧。   “强制……分手?什么意思?”阿呆不解。   周遡难道……连基本的恋爱自由都没有吗?   陈生是什么人。   一句问话,寥寥几个字。   他一眼便看穿了阿呆对周遡动了的心思。   他轻叹一声:“阿遡他……是周家的继承人。”   这个身份的分量,就足够沉重的了。   “他的婚姻,周家早已经有了打算。”   “老太爷相中的是和周家齐名的陈家孙女,算是门当户对。”   陈家孙女,陈露,现在也在多伦多留学。   这次陈生来这里,也是打算见一见这位陈露小姐的。   毕竟是周老爷子现在暂时给周遡相中的最佳人选。   从家世到学历再到外貌,比较上去,都能算是般配。   因此这件事若成了,那么周遡在这场角逐里的较量。   则更添筹码。   陈生自是不会坐视不管。   陈生的寥寥几句,让阿呆原本还参着丝丝希望的心,顿时浸入了冰窖之中。   商业联谊,门当户对。   这八个字就可以将阿呆这个一穷二白的偷渡女给压死。   她除了一颗喜欢周遡的心之外,所剩无几。   虽然她也知道,她于周遡。   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般的妄想。   是时候该梦醒了。   只是。   心里依旧天真的阿呆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是……可是周遡和她并没有感情啊……”   “难道婚姻……不该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吗?”   陈生听闻。   都只觉得想笑。   她甚至都没有弄清楚自己问这个可笑问题的立场。   她凭什么身份和立场问出口的呢?   女朋友?还是朋友?亦或者……只是一个认识周遡的人?   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荒唐可笑。   陈生只觉得这姑娘问的问题有些幼稚甚至于可以说是傻。   “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   这是两码事。   “没有爱情的婚姻依旧可以靠着利益持续,而没有婚姻制约的爱情则是镜花水月,风一吹就散了。”   “小姑娘,你还年轻,别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了。”   “阿遡不适合你,而你,也同意不适合阿遡。”   现在的相爱不过是给未来徒留遗憾。   渴望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   干脆利落,一刀两断。   不管是她的单相思,还是两人真的彼此相爱。   都不过是一场意外。   阿呆听见陈生的话后,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心里不由的一阵绞痛。   鼻尖也跟着涩涩的。   心中的酸涩像是吞了一大口青涩的酸梅,从整个口腔蔓延到胃里,而酸味最后竟化成了苦涩。   大口大口的苦。   苦到舌根都发麻。   现在自己连暗恋他的权利都丧失了……吗?   阿呆动作缓慢的将最后一根手柄线放进盒子里。   她冲着陈生勾起一抹苍白的笑。   “啊,陈先生你误会了,我和周先生真的没有在一起。”   “我只是偶尔来他家做保洁家政而已。”   说完她便立即背过身去。   生怕脸上的情绪从眼角泄露出去。   只是不懂掩藏情绪的阿呆哪里能逃得过陈生的眼。   他盯着阿呆落荒而逃的背影。   摇头喟叹。   现在挑破这层纱窗总比之后深陷下去要来的容易。   希望这姑娘能聪明点。   有时候。   不是他想要当这个恶人。   而是他不得不。   --   阿呆钻进了厨房。   她将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开到最大。   接着又将水龙头打开。   闹哄哄一片的声音里,她才敢对着锅上炖着的乌鸡小声的哭。   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这段无疾而终暗恋尽头的终点。   不用陈生点明,阿呆自己心里就清楚的。   梦该醒了,阿呆。   从头至尾,他都不曾属于过你。   片刻都不曾。   —   周遡回到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从厨房里一头窜出来的阿呆。   他来到客厅准备去厨房。   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陈生。   他端着茶杯,喝着茶。   余烟袅袅。   静的像是一幅山水泼墨画。   只是刚进门的周遡无心欣赏。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他指向门。   “阿遡……”陈生站起身。   “别再逃避了,有些事,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过一辈子的。”   周遡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嘲讽的讥笑。   “陈生,我让你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陈生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阿遡……你爷爷……”   他刚张口挑起话题,“咚”地一声,地上玻璃四溅。   盛水的茶杯被周遡掀翻。   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   有些还溅到了周遡的裤脚上。   他浑然不在意。   “滚——”   周遡粗粝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   阿呆听闻客厅的动静赶紧匆忙赶来。   却被遍地的狼藉吓傻。   “周遡……”阿呆畏怕的小声开口。   “你闭嘴,”周遡冰冷的声音直接封住了阿呆的喉咙。   他的眉眼猩红。   吓得她不敢再发出一个字。   此时的周遡像是随时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任何一件微小的事,都能成为让雪山崩塌的那最后一片雪花。   阿呆只能站在一边。   静默的看着他。   情绪翻涌,却又五谷陈杂。   “阿遡,”被滚水溅到的陈生依旧面容冷静而自持。   他像是山水画里走出来的白面书生,性子缓和:“和我发脾气是没用的。”   他试图耐心的和周遡讲着道理。   周遡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我不是在和你发脾气,”他眼底的阴郁蓄起了肆虐的风暴,“我是在和你讲道理。”   他这话让阿呆听了身颤。   讲道理是这样,那若是动起了手来……   她难以想象后果。   果不其然。   周遡冷硬着嗓子:“如果你再不滚,我再开口,就不会是礼貌的用‘滚’这个字了。”   陈生也忍了很久的脾气。   他依旧站在那,纹丝不动。   丝毫不把周遡的话当回事儿。   他笃定。   他能治住周遡这恶劣的脾气。   就凭周遡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他浑身的本事,哪样不是他教给他的。   只有这混不吝的脾性,真的是屡教不改。   阿呆看着周遡粗暴的脱下了铆钉的外套。   接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字母T恤。   周遡转动着手腕。   显然是准备动手了。   “周遡……”阿呆还是忍着内心的恐惧,上前。   “不要……”她害怕周遡会受伤。   更何况,这还是在他的家。   “不行我们就报警驱逐,别、别打人。”   她敏感的感受到周遡情绪上的不对劲。   现在的周遡犹如是一座活体火山,随时在崩塌与迸发的边缘。   只稍稍来一点火星,便可以燎原肆虐。   她害怕这样的周遡。   又不忍心看到他伤害自己。   她想上前抱住他。   只可惜站在一旁冷眼相向的陈生,却没有丝毫罢休的趋势。   看来,多年不见的周遡,性子比以前更野了。   也更难驯服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陈生在心里估量着。   周遡在给陈生最后一次机会。   他阴沉着脸,冷声对陈生说:“你,现在滚出我的房子。”   听见他的话后。   陈生笑了。   那种斯斯文文的笑,看在阿呆的眼里。   有着说不出的可怕。   接着,陈生开口了。   他的话,像是扬汤止沸。   蓦地一下,点燃了周遡潜藏在心底的火焰。   他看着周遡,语气笃定:“阿遡,你有多久没去找你的心理医生了?”   “快一年了吧,你幻听和幻视的毛病,好点了吗?” 第44章 Supreme   “阿遡,你有多久没去找你的心理医生了?”   “已经快一年了吧,在这一年里面,你幻听和幻视的毛病,好点了吗?”   陈生的这一句话,像是戳中了周遡身上最柔软也是最钝痛的地方。   打蛇打七寸,陈生作为一个见证周遡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他太了解他了。   也明白周遡身上,什么是他的软肋。   又什么是他的逆鳞。   周遡听见了陈生的质问。   他无力反驳。   在这一刻,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直击心脏的疼痛。   被人毫无防备的重重锤击。   周遡甚至疼到半跪在地上,想要蜷缩成一团。   这是他的秘密。   却被陈生坦然的说起。   并且直插他的软肋。   阿呆站在一旁。   手足无措。   她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   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上前抱住如此脆弱的他。   那是周遡啊。   无所不能的周遡。   睥睨一切的周遡。   他是张狂的,不羁的,痞子一般的。   这样的他怎么能就这么倒下。   阿呆不管不顾。   她硬生生的推开面前的陈生。   猝不及防间,陈生硬是被她推开了好几步。   差点摔落在地。   但是阿呆根本不管。   这一刻。   她的眼中只有周遡。   这个脆弱的蜷缩成一团的、犹如孩子一般的周遡。   她来到周遡的面前。   忍不住的。   她伸手拥他入怀。   她搂着他,轻声的叫他:“周遡啊……”   他是她遥不可及的晨星。   可是这一刹那。   她知道。   她的晨星坠落了。   就坠在她的手掌心。   就在她只手可及的地方。   她要接住他。   即使是颗陨落的晨星。   那她也要他坠落在她的手心里。   怀里的人。   紧紧地掐住她的手腕。   那细嫩的仿佛一捏就会碎的手腕。   她感觉不到疼。   她只想要让他好过一些。   阿呆的声音轻轻的在他的耳边呢喃着。   思绪被带的很远。   甚至与他记忆里的声音相重叠。   银铃般的,带着天真的笑声在耳边回荡起。   那些被周遡刻意遗忘的回忆像是从薄雾深处缓缓走来。   而周遡眼前闪烁过的,是两张交替变换的脸。   稚嫩的,带着浅笑顽皮轻声唤着他“哥哥、哥哥”的脸。   与温柔的,像暖阳一般包裹着他冰冷内心的一张脸。   他们对他笑着,闹着。   记忆深处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   像是不曾被岁月侵染的模样。   他伸出手。   想要抓住。   犹如抓住最后的希望。   只是。   他伸出手去。   抓到的却是一团团的空气。   什么也没有。   他好疼。   脑袋里。   那两张面容交替着闪烁着,而他的心像是被尖刀刺中。   钝痛感猛地撞击,仿佛要将他的脊梁骨砸碎。   陈生看着像鸢尾花一般枯萎下去的周遡。   他是他的老师。   也看着他长大。   因此他太明白他的软肋了。   只要给他一丝的机会,他就能狠狠戳中。   没关系。   身处地狱的人,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本能,去拥抱阳光的。   大概这才是周遡内心里,最大的软肋。   所以他才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儿。   这个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女孩。   正如当年他的弟弟周钰一样。   “你以为在地狱里万劫不复,不可救赎,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吗?”   陈生嘴角依旧勾着如沐春风般的笑。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刺进周遡的心底。   那些晦暗的负面的周遡努力遏制竭尽全力想要忘记的画面如蒙太奇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跳跃而过。   那张青涩的幼嫩的脸瞬间变成了撕裂的破碎的脸,冲着他悲怆哭喊。   撕心裂肺。   而那张温暖的和煦的像是午后阳光洒落在身上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灰烬。   犹如大梦过后的空虚。   周遡粗喘着气。   大汗淋漓。   他半跪在地上,膝盖落地,心脏被一双手无形的捏紧。   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阿呆的手臂被捏的一圈青紫。   她感受不到疼痛。   只觉得下一秒。   她怀里的人,就在崩溃的边缘爆发。   她求陈生:“你闭嘴……”   她怀里的人在颤抖。   止不住的颤抖。   嘴唇都泛着青色。   可是金丝边的眼镜遮住了陈生锐利的眼。   他的神情淡漠。   冷眼旁观。   “别说了,陈生,求你别说了……”   周遡的声音沙哑粗粝,仿佛像是被人掐着了嗓子。   他如此卑微,甚至入了尘。   说实话,这一刻,陈生的心中也不好过。   周遡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他的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   可是他却从未教过他软弱。   以及逃避。   所以这次,哪怕是绑,他也要把他带回去。   周家男人的字典里,可以输,却不能逃。   他抬手扶了扶金丝边的镜框,对周遡说:“想想你弟弟是怎么死的,再想想你妈妈是为了谁而疯的。”   “只要想到这些,你怎么能安心的在国外睡的着?”   “阿遡,周家的这一切是你的,也必须是你的,那些喂不熟的豺狼虎豹,都是要让你记得,你的妈妈你的弟弟为了你,牺牲了什么。”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阿呆听完许久后才隐约的消化掉。   却还是连蒙带猜。   如果说,周遡他的弟弟……和他的妈妈……   阿呆的内心掀起骇浪。   只是这下,周遡这些反常的心理症状,都有了解释。   原来在这个世上。   谁也不比谁好过多少。   得到些什么,也注定会失去些什么。   事难完满。   骄傲如周遡,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阿呆的心里。   突然充满了疼惜。   “可是周家的这一切,我都不在乎。”   周遡的脸落在灯光的阴暗里,落寞的像是一匹落了单的孤狼。   再多的金钱再多的荣耀,都换不回自己温柔的妈妈和笑起来咧着小虎牙的弟弟阿钰。   以及那个与他擦肩而过就疾驰向前的悲惨童年。   “不在乎?”陈生恨透了周遡这幅不成器的模样。   “周遡,你想想当年,你是怎么为了你弟弟出头的,你是怎么给你妈妈撑腰的,凭着这口气,你也要把周家的这一切给我争到手!”   他是不会让周遡放任自流的。   他要激起周遡内心潜在的蛰伏着的冲动。   可是,周遡的眼底没有光亮。   对于周家的一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兴趣。   当初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妈和弟弟,他任由周老爷子像训练独狼似的训练他,而他像是个乞丐似的与人打破头颅似的争抢。   只可惜,现在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都不存在了,自己又何须在意那一个理不清的烂摊子。   他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得到周家,那是你的事,”周遡神情蔫蔫,阴沉沉的,像是四月天里的梅雨。   只要想到曾经那些晦暗的杂乱的甚至带着点血腥的画面,记忆就像是有了意识一般的窜入他的脑袋里。   周遡彻底被这些伤筋动骨的记忆打趴。   冷汗涔涔,黏腻湿透了后背。   呼吸粗喘而沉重。   “懦夫。”   陈生的嘴中吐露出两个字。   “周遡,说到底,你还是对不起你弟弟。”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周遡。   它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呆被怀里的周遡彻底吓傻了。   这样脆弱的周遡,她从未见过。   比之前深夜突袭她的那一次,更加严重了。   他犯病了。   被那些真真假假的影像纠缠着。   分不清真假。   也弄不清虚实。   阿呆试图轻唤周遡的名字。   却被浑身暴戾而阴郁的周遡吼到说不出话来。   他的额角青筋凸起。   地上摔碎的玻璃渣刺进他的手掌里。   周遡却感觉不到疼痛。   鲜血从他的手心滑落在地。   他的双眼猩红。   阿呆捂紧了嘴巴,不敢出声。   唯有试图用力赶走这个不速之客。   她太后悔了。   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放这个陌生男人进来。   陈生却不为所动。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和半跪在地上冒着涔涔冷汗的周遡。   黑色的T恤被浸湿了。   黏在背上。   陈生轻声叹道:“阿遡,有些责任你逃避不了,就如同你是周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   这是他生来的使命。   也是宿命。   他躲避不掉的。   周遡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   接着是汪洋一般的沉寂。   陈生的脸色依旧是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波动:“心理医生那里记得定时去,这件事我会为你在周老爷子面前挡下来,但是我说过,我不会一直挡在你身前。”   陈生是周遡的老师。   而他也是他的盾。   从小到大,他责罚他。   却也在关键的时候给他挡箭。   当年。   在发生了周钰那件事后。   也是陈生站出来,力排众议的在周老爷子面前为周遡说话的。   他说放周遡走。   因为他笃定,他手上有牵制周遡的绳索。   可惜。   他低估了周钰的死,对周遡产生的影响。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周遡依旧还是走不出来。   这不是陈生想要看到的。   也不是周家未来继承人应该有的。   优柔寡断。   “我不需要……”   周遡的脸上像是被覆上一层厚厚冰,嗓子哑的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   犹如生锈的琴弓摩擦在断掉的琴弦上。   听的令人心颤。   “我不需要你挡在我身前。”他抬起头,眼神灼灼的望向陈生。   即使身子半跪在地。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着。   仿佛这是他唯一不容践踏的骄傲。   他是周遡。   他生来就无比的骄傲。   即使生命总在和他开着玩命般的玩笑。   他还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是他弟弟和妈妈渡给他的。   所以他不能死。   唯有自在的活着。   方是慰藉。   但是陈生太懂他了。   周遡任何的反应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且他有一套自成体系对应周遡的办法。   他对周遡说:“阿遡,我以为这些年没见你,你会变得聪明点。”   “但是你没有,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懦弱。”   遇事会逃避,这是人的本能。   但是他教了他这么多年,他却还是学不会。   陈生难免失望。   “我没有——”   周遡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像是极力的在否认,反倒更像是在承认。   承认自己这么做是在逃避,也是在承认自己任性中的怯懦。   那是软弱的。   可是周遡代表的,就是无坚不摧。   以及无所不能。   陈生依旧保持着理性,如他的装扮般,纹丝不动。   “你弟弟的死,和你妈妈的病,都是你要背负与承担的孽债。”   “阿遡,你已经长大了,你弟弟的事情发生后,我们纵容你从国内逃到加拿大,考虑到你还小,我还能够理解你的逃避,但是现在……”   说到这,陈生顿了顿。   “若再逃避,就是懦弱。”   “而周家,从来都不需要一个懦弱的继承人。” 第45章 OFF-WHITE   陈生离开之后。   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这是这一次,更多的是死寂。   中央空调的声音也成了一种嘈杂。   阿呆不敢出声。   刚刚周遡和陈生之间的纷争仿佛是午夜梦回的一场惊梦。   现在更像是大梦初醒了一般。   她蹲在一旁默默的收拾一地的残骸。   周遡坐在地上,背后靠着沙发。   他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也挡住了光亮。   黑暗的房间里。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   背靠着沙发,一条腿蜷起。   像是一只受了伤需要舐犊的野兽。   阿呆想要靠近他。   可是这时候,周遡突然开口:“别收了,你也走吧。”   他的声音像是被撕裂的棉帛,低哑的可怕。   阿呆愣了愣。   手里拿着被他打碎的玻璃杯。   手足无措的站在那。   她想了很久。   最后决定固执的不理他说的话。   论倔强,阿呆不比周遡差。   “我不走,”她小心翼翼的捡拾着地上的玻璃碎渣,接着放进垃圾桶里,“我不怕。”   “我陪着你。”   说完,不等周遡开口刺她。   阿呆拿出柜子里的药箱。   她将周遡那只沾满玻璃渣的手摊开。   血迹斑斑。   伤口里还混着玻璃碎屑。   阿呆心头一抽,疼的眼泪都快掉下。   明明受伤的不是她。   她却疼的连呼吸都轻慢了。   阿呆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憋住眼泪。   先将镊子用打火机消了毒,再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将玻璃碎屑挑出皮肉。   玻璃渣子混着血。   周遡连眉头都没有蹙过一下。   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麻木。   仿佛这样的疼痛无关痛痒。   却看得阿呆鼻头泛酸。   眼泪控制不住,滴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对不起,对不起……”   阿呆慌张的擦干眼泪。   眼泪是咸的,会刺痛伤口。   于是阿呆轻握住周遡的指尖,鼓着腮帮对着手掌心的伤口吹气。   周遡低垂着眼帘。   看着阿呆在他的掌心轻轻吹气。   却毫无痛感。   也许是心太痛了,以至于□□上的疼痛已经被神经末梢给屏蔽。   他只觉得,这世俗倦的可怕。   屋内黯淡的灯光投影在周遡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的眼下是一面片青乌,眼里是空洞的而没有光泽的沉寂。   陈生那些话,已经将他的灵魂抽干。   他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   唯有眼前的这个傻子,还在努力的垂死挣扎。   挽救他这具濒死的尸体。   周遡竟觉得有些可笑。   转念又觉得心酸。   竟然这世上,还有人在念着他。   这傻子。   他根本不值得。   周遡仔细的看着阿呆。   她做事的时候总是聚精会神的认真。   她垂下头时,后脑的头发会柔顺的垂落,露出后颈一片细嫩的皮肤。   在一丛丛黑暗中,那一抹露出的皮肤,白的发亮。   周遡觉得嗓子有点渴。   甚至带着点焦灼的痛感。   接着是鬼迷心窍。   阿呆低着头,在给周遡手上的伤口消毒。   却突然感觉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着。   接着自己后颈的皮肤被人吻住。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吻是湿.濡的,但是唇瓣是冰冷的。   刺激的她后颈皮上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这个吻不带有任何情.欲,更多的,她像是被野兽啃噬了一口。   晃神间。   她被一阵刺痛惊得叫出了声。   阿呆感觉自己颈后的皮肤被人撕咬到爆裂开。   让她痛的头皮发麻。   牙齿的锐利刺破她皮肤的表层。   陷进她的肉里。   留下深深的牙印。   鲜血的腥味让身后的人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在听见她的叫声后,便松开了口。   改成了缓慢的舔舐。   耐心的轻柔的一点点将她颈后的伤口迸发出的血舔舐干净。   舌尖在她颈后的皮肤上游移。   漫无目的的画着圈。   鼻尖扑满了她身上的雏菊气味。   让他病态的沉溺。   阿呆知道现在的周遡是病态的。   她应该推开他,让他清醒。   可她却无法拒绝他。   若这能让他片刻的开心或者舒畅。   她愿意抵死相拥。   正如飞蛾扑火。   螳臂当车。   —   过了许久。   红着脸的阿呆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遡也渐渐地从刚刚神志不清的暴虐中清醒。   他用指尖轻轻地描绘她脸的轮廓。   然后轻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阿呆无声的摇头。   她不介意。   只要能帮到他一点,她就一点也不介意。   甚至用心甘情愿来形容也不为过。   屋内弥漫着鸡汤的鲜味。   阿呆这才想起来厨房还炖着汤。   她赶忙起身去厨房关了火。   乌鸡已经煨烂了,汤很鲜,阿呆在里面加了竹笋胡萝卜还有山药与玉米。   就是为了遮盖住人参的药味。   连带着枸杞和姜片都放了不少。   她舀了一碗汤,又夹了几块肉。   最后想了想,还是放了点胡萝卜和玉米摆在碗里。   接着连汤带碗端到了周遡面前。   周遡抽着烟。   烟雾飘的很远,像是给他清俊的侧脸蒙上了一层雾纱。   他捏了捏眉心,下手很重。   手放下来的时候,额头还留着浅浅的一道印子。   他对自己。   总是狠的可怕。   “喝点鸡汤吧,里面加了你要的人参,”阿呆将滚烫的碗端到他跟前。   热汤很烫手,阿呆端来的时候,手指被烫的有些肿。   放下碗后,她小心的将手背在身后,用拇指用力的揉搓。   周遡凉凉的掀了一下眼皮,没吭声。   他用勺子搅了搅鸡汤。   里面的料很丰盛。   阿呆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生气,“是你自己要喝的鸡汤。”   其实更多的是委屈。   毕竟她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早上。   “放着吧,”周遡曲起膝盖,抖落烟灰,“你走吧。”   他将头抵在膝盖上。   阿呆跪坐在他身边,动也不动。   “我不走。”她固执的不肯离开。   “我会喝的,”周遡以为阿呆只是担心自己熬的鸡汤。   他瞥了眼澄黄色的鸡汤,里面还搭配了笋和胡萝卜。   看上去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现在的他一点食欲也没有。   更多是从心底翻涌上来的厌倦。   厌倦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所以他想要静一静。   阿呆盯着周遡,目不转睛。   “周遡,你很好。”   她开口说出这一句,略带突兀。   甚至是前言不搭后语。   周遡听到后,嗤笑出声。   “我很好?”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只是那笑意根本抵达不到眼底。   “小呆子,你怕不是个傻瓜。”   连周遡都不懂自己有什么好的地方。   他肆意的欺负她,经常嘲笑她,偶尔冲着她发脾气。   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无比的厌弃。   他不懂,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有人喜欢上。   “不是的,周遡,你真的很好,”阿呆急忙解释。   “你帮我挡过木仓,还从警.察手下救过我,还有甚至帮我出头,教训了Naomi……”   阿呆掰着手指头数着周遡对她好的点点滴滴。   像是想要急于证明些什么。   “周遡,你别听刚刚那人说的。”   “你很好,真的很好。”   比其他人都对她要好。   什么不可救赎,什么都是他的错,懦弱、自卑、责怪、承担……   这些事情阿呆不懂。   但是她相信,这一切的错处,一定不是周遡一个人造成的。   甚至她可以笃定,周遡也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而非加害者。   为什么要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加注在他的身上。   在阿呆眼中,周遡就代表着无所不能。   他就是照进她灰暗而苦涩生活中的一束光亮。   就像是在黑暗尽头砰然绽放的烟花,也像是雨过天晴过后青柠苦涩的味道。   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依旧会有人为她无条件撑腰。   就是他啊。   就是周遡。   他就是她黑夜里摸得到的唯一曙光。   周遡盯着阿呆看了良久。   起先阿呆的眼神是怯懦的,她想要躲闪。   但是却有怕周遡再次陷入无尽的自我厌弃之中。   于是她鼓起勇气,直视周遡的眼神。   目光坚定。   毫不躲避。   甚至带着赴死的决绝与勇气。   周遡却不解。   他不懂,自己有什么好。   值得这呆子这么喜欢。   “你会后悔的。”   喜欢上他。   这么一个阴暗而颓废的人。   他就像是被囚禁在阴暗牢笼里的怪物。   青嘴獠牙。   冷不丁自己那些恶心的令人作呕的病症就会犯出来吓人。   “我不会,”阿呆笃定的说道,“周遡,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你能为生病的我点一杯红糖姜茶,还会为了救我得罪陈麒,甚至见到我哭还会安慰我……”   这样好的周遡,她怎么会不喜欢。   更不会有任何的后悔。   “所以……我喜欢你。”   这是阿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尽了浑身的勇气。   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   若是之前阳错阴差的那一次不算的话。   其实说出自己的喜欢。   也没有那么的难。   阿呆感觉肩头一松,又觉得心中的重石落了地。   如释重负,大约是最好的描述。   虽然这件事,周遡他早已知道。   “周遡,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纯粹的喜欢这个叫周遡的你。”   不是因为你有豪宅,也不是因为你有豪车,更不是因为你是周家的什么人。   而是这个存粹的叫做周遡的你。   你的坏笑,你的调戏,你的慵懒甚至你的张狂。   我都是那么的喜欢。   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   又或者。   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你打开门的刹那。   我就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   “即使你把自己的心封闭在牢笼里,即使你讲你自己缠绕住层层的锁链,那也不妨碍我对你的喜欢。”   我知道你的脾气。   但是没关系,你只是生病了。   生病了,按时乖乖吃药,听医生的话,就会变好。   即使永远不好,我也会在你的身边。   如果你的世界失去了光亮。   那就让我做你的万丈光芒。   --   周遡看着阿呆一张一合的嘴巴。   他的脑袋是放空的,神情有些阴郁,眼底沉静的像是一片死海。   眼中唯一的光亮是跪坐在他前面的阿呆。   那样瘦小的她,却在他的面前发着光。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   却被胆小的阿呆急匆匆的打断。   阿呆伸手捂住他的唇。   微凉的唇瓣触碰到她灼热的手心。   甚至鼻尖能闻见她手上洗手液的青柠的苦涩。   她对周遡说:   “我不想知道你的答案,至少现在不想。”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周遡,你很好,这样的你,值得我的喜欢。”   “请不要活在过去的悲伤里,不管这是不是你的错。”   “也请不要自责,更不要听信刚刚那人说出口的不负责任的话。”   阿呆看着周遡。   目光赤诚。   周遡的心头涌入一丝暖意。   她那么的信任他。   甚至到了虔诚的地步。   这个破碎的、虚张声势的自己。   哪里值得她这么多的喜欢。   “因为我相信,即使最不堪的灵魂,我们也该对之抱有希望。”   周遡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   他想了很久。   久到阿呆的心里仿佛是几百个水桶,在打着小鼓,上跳下窜。   最后。   忍不住的阿呆干脆拿起自己丢在手边的针织包,像是一只小仓鼠,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只给周遡留了一个仓惶出逃的背影。   她逃走了。   像个战败的逃兵。   周遡看着阿呆落荒而逃的背影。   久不出声。   可是脑袋里却不受控制的回想着她说的那句话。   即使……最不堪的灵魂,也该对之……抱有希望……吗?   他不知道。   只因他的灵魂已经被抽干成一具干瘪的骷髅。   过了许久。   周遡端起手边已经放凉了的鸡汤。   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嘴里浓墨一般的苦涩遇上熬的快要化掉的鸡汤。   不知道是嘴巴失了味觉还是阿呆的手艺绝佳。   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喝出里面的人参药味。   并且这里面,他尝到了久违的妈妈的味道。 第46章 RIMOWA   直到坐上回家的公车。   落荒而逃的阿呆依旧脸涨得通红。   甚至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恐慌感。   她难以置信。   她竟然对周遡说了那么一大通的话。   而这些话还全是深情告白。   她的脸涨的火辣辣的,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个胆怯的人,居然做出了这么大胆的事。   对周遡告白。阿呆想都不敢想。   而她刚刚竟然做了,从头至尾,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胆怯。   什么“即使你把自己的心封闭在牢笼里,即使你讲你自己缠绕住层层的锁链,那也不妨碍我对你的喜欢。”   以及“即使最不堪的灵魂,我们也该对之抱有希望”。   现在回忆起来,全是满心的羞耻。   想到这,阿呆不免叹了口气。   大概以后再也见不到周遡了吧。   她刚刚站在他的面前,第一次的,如此的理直气壮。   甚至可以用昂首挺胸来形容。   怕是从未有人敢在周遡面前说那样告白的话。   阿呆心中泛着苦涩,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暗自恼悔。   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而覆水难收。   果不其然。   周遡连着去大半个月都没再找过阿呆。   有时候阿呆会透过地下室的半扇窗户在想。   不知道周遡的心病好点了没。   也许是她庸人自扰,毕竟心理医生有的是办法。   哪里需要她这个局外人自作多情。   可是转念她又想。   也不知道他手上的伤口有没有注意别沾上水。   发炎了就不好了。   不过阿呆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   周遡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走了一个Naomi,可以又来一个Christina或者Tiffany。   兜兜转转她算老几。   不过就是个偶尔给他逗趣儿的呆瓜。   可那之前的亲吻与拥抱又算什么。   阿呆不懂。   却又控制不住的去想。   唉,只当自己是发了一场春梦。   和屋外的春雨一样。   下一场后,就雨过天晴。   —   这天阿呆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了Cindy的电话。   阿呆躲在储藏室里。小声的接起电话。   自从上次一别,Cindy许久没联系她。   阿呆本想着周末去妈咪那看她,但是奈何美甲店老板给她排的班次太多。   生活的压力容不得她多想。   Cindy在电话那头粗喘着气。声音沙哑。   阿呆有些担心。   电话里,Cindy没说太多,匆忙之间问了阿呆现在租房的地址。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等到阿呆下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   身上裹着一张毛毯。   春意渐暖。   这种着装着实怪异。   等阿呆再靠近却发现居然是Cindy。   吓得她赶紧健步上前。   “怎么了?”   阿呆摸了摸Cindy的肩膀,“没事吧?”   Cindy没多说,只回了个惨白的笑。   “进来说,”阿呆知道屋外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等进了房间,Cindy褪下身上的毛毯。   阿呆瞳孔收缩。   身上密密麻麻青青紫紫的伤痕,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没一处是完好的。   有些地方甚至化脓溃烂了。   那该有多痛,阿呆难以想象。   一时间,阿呆没忍住。   眼里直接滴落出了眼眶。   而Cindy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有烟吗?”她神情淡漠的问阿呆。   像是没有了灵魂的女鬼。   眼神里的是一片死寂。   阿呆摇头。   她不抽烟。   Cindy这才记起来,她的嘴角牵扯开一个难看的微笑。   却又牵扯到了微微撕裂的嘴角。   阿呆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钱包出门给她去买烟。   买烟的大叔还查了阿呆的ID。   看见上面显示的年份与岁数让他啧啧:“看不出来,你居然21岁了小姑娘。”   他看顶多十六七八岁。   阿呆却笑得勉强。   回到家。   Cindy去浴室洗了澡。   阿呆低头收拾地上散乱成一团的衣服。   Cindy直接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水滴顺着脖颈流进了胸脯间的深壑中。   衬着皮肤上泛着紫的淤青。   触目惊心。   阿呆从柜子里拿出药箱。   用棉签沾了碘伏给Cindy的伤口上消毒。   没一会儿,似雪一般白嫩的皮肤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药。   只是Cindy却根本不在意。   她娴熟的撕开烟盒的包装。   然后塞进嘴里叼上。   “Cindy......”阿呆感觉后怕。   这样的Cindy太陌生。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融了化了。   像是个没了生气的破布娃娃。   “是......他吗?”阿呆甚至不敢提Michael这个名字。   Cindy卧坐在沙发里,长腿翘起,膝盖处有红肿。   而眼神里的迷离融进了烟雾里。   似梦似幻。   似真似假。   “和妈咪说过了吗?”阿呆问她,“妈咪肯定有办法的。”   自己手下的姑娘被这般凌.辱,妈咪说什么都不会管的。   毕竟Cindy也曾经是红极一时的摇钱树。   只是现在没当初那样红了罢了。   “妈咪?”Cindy冷笑。   接着她深吸一口烟,接着缓缓的吐了出来,“那死八婆把我赶出来了。”   终于,像是扔掉一罐过期的凤梨罐头一般,把她赶了出去。   连行李都不让她收拾。   没错啊,她就是那一罐罐过了期的凤梨罐头。   人们只喜欢新鲜的玩意儿,没人会要买一盒过了期的罐头。   感情亦如是。   今天他喜欢喝American Expresso(美式浓缩),明天就可以喜欢喝white ft。   谁能保证爱情永远保鲜。   最后剩下的,不过是激情过后的那一点点倦。   阿呆噤若寒蝉。   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默了许久,她想了想,“不行的话......你就住我这里吧。”   阿呆已经做好了了再搬一次家的准备。   现在她在美甲店做了正式员工,工资比之前高了不少,因此她可以攒出更多的钱,搬出这个地下室了。   日子总归是一天天好的。   Cindy沉默的抽完了手上的烟。   又顺手将烟蒂拧灭在烟灰缸里。   “不用,我就借住几天,找到房子之后就搬走。”   她的嗓子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被烟熏过似的破败。   听上去格外的刺耳。   阿呆皱起眉。   “Cindy......”若是一次搬家能甩掉Michael这个人渣,那么辛苦一点也无妨。   可就怕......   Cindy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点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   那烟入肺。   尼古丁的味道让她的神经被短暂的麻痹。   让她忘却身体上的痛楚。   可惜心上的疼痛,钻心蚀骨。   “我可能要走了,阿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空洞的像是一口没有水的枯井。   没有惊起任何的波动。   这是她临走前的告别。   阿呆错愕。   “......走?去哪?”   这个词对阿呆太陌生了。   饶是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也不曾想过离开。   “去哪里?”阿呆问的有些天真,“Cindy,你要回国吗?”   她记得曾经Cindy说过,在她偷渡来到了这儿的第二天,她就把护照撕了。   权当这世上没她这个人。   黑也要在这儿黑到死。   只为了多挣点钱,又或者是为了曾经的那个他。   而现在这样的她竟说要走。   阿呆生出了一种被抛弃的委屈感。   “不回国。”Cindy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揉了揉阿呆头顶的呆毛。   在这个地方。   她活的和一个loser无异。   唯一让她过的顺心的,就是她交到的这个朋友。   阿呆。   是真的呆。   Cindy最终还是告诉了阿呆:   “去卡尔加里,”一个很冷的地方。   甚至比多伦多更冷。   更靠近北极圈一点。   但是没关系。   她四海为家。   无根也无牵挂。   阿呆听完Cindy说的地名,脸上浮现的,更多的是茫然。   卡尔加里。   一个更加北边靠着北极圈的城市。   阿呆对它的印象寥寥无几。   “为什么去那,就是因为一个Michael吗?”   阿呆有些愤愤不平。   “为什么要为了他离开?该走的人不该是他吗?”   赌博,溜冰,吸大.麻,还有暴力与滥交。   这样的人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好归宿。   甚至连死都是浪费了公墓的名额。   第一次的。   阿呆心里浮现出这些恶毒的想法。   她从未如此的讨厌一个人。   Michael是第一个。   Cindy起先是沉默。   后来她抬眼,看见满眼委屈与愤恨的阿呆。   没了往日的怯懦。   反倒是眉眼间多了几分飒利。   “别哭,”她哑着嗓子安慰她。   “不单单是为了Michael。”   这是其一。   而陈麒近日以来的纠缠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论她怎么冷脸相对,那个人总是这样的缠上来。   跟甩不掉的粘皮糖一样。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被妈咪扫地出门。   连皮肉的生意都做不成。   她本就一辈子无依无靠,像是没有根的浮萍,零落成泥,四处飘荡。   干的更是下等人的勾当。   却唯独遇上了这颗实心眼儿的呆子。   “因为陈麒?”阿呆似乎反应回来,“他喜欢你?”   阿呆下意识的觉得那就是喜欢。   Cindy却揉了揉阿呆的眉眼。   喜欢。   这个字眼太奢侈了。   而她这条烂到泥地里的命,不值得。   更何况陈麒对她,本就不是这两个字。   他只是想要夺取。   想要占取。   却没丝毫的真心。   Cindy告诉她:“平等的男女之间,才谈喜欢与爱。”   他们的地位不平等。   只有猎物和狩猎之间的区别。   她受够了被人操纵和摆布。   她再也经不起另外一个人的折磨了。   因此离开,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阿呆有点明白了。   不是喜欢。   也不是爱。   顶多能叫的好听点。   叫占有欲。   可是每个人对自己的东西都会有占有欲的啊。   对自己的玩偶,对自己的球鞋和衣服。   可是那些是东西。   不是对人。   因此。   陈麒不过是将Cindy当作一个物件,去侵占,去掠夺。   唯独不是去爱。   以人对人的形式。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   阿呆还是忍不住的抱了最后一点少女梦般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虚虚搂着Cindy的腰身,靠近她,“你别走好不好。”   Cindy是她唯一算得上“朋友”两个字的存在。   她的人生经不起再一次这样的离别。   Cindy忍不住的薅了薅她的头发。   “傻子,”她说。   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第47章 Balenciaga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呆的日子过的很安静。   每天美甲店还有家两点一线。   有空了就跟着电视学英语,或者被拉去教会里听一听牧师的传教。   心很平静。   生活里遇到的各色人种也在慢慢帮阿呆提高听力。   偶尔遇到美甲店的客人,还能和别人磕磕碰碰的说上几句。   日子在慢慢的朝着阿呆期望的方向进行。   若不是赵柯突入其来的一通电话,阿呆都快忘了,周遡已经快要有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她了。   一个多月。   已经够多伦多从春天走到夏天。   也已经够冬天的积雪彻底融化。   Canada Goose都生了不止一胎的小雁了。   可是。   这么久的时间,唯独不够让她忘了他。   阿呆是被赵柯一个电话叫来的。   电话里,赵柯让她赶紧来,甚至语气严肃的说让她来给周遡收尸。   吓得阿呆抓了桌子上的钥匙钱包忙不迭的就来了。   哪知道一进门看到的,是躺在沙发上喝的烂醉如泥的周遡。   周遡将手搭在额头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身上沾染着酒气,地上散着的,全是空酒瓶子。   有啤酒,有红酒,还有高度的whisky和Gin。   桌子上还有喝Tequi而剩下的lime和tonic water。   遍地狼藉。   更可怕的是,周遡他浑身滚烫。   阿呆靠近他。   发现他唇间呢喃着一些酒话。   她听不清。   赵柯见阿呆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儿交给你了,你就在这儿陪着他。”   “妈咪那儿你打个电话去请假,工资我三倍付你,你这几天就留这儿陪着他。”   说着便从钱包里数出一沓子钱扔在桌子上当做预付。   阿呆问他:“他这是怎么了?”   虽然平日里周遡烟抽的很凶,但是阿呆知道周遡并不酗酒,可是现在地上躺着的酒瓶,啤的白的红的,混在一块儿。   怕是有十多二十来个。   这分明是不要命的喝法。   赵柯看了眼面前半跪在周遡面前的阿呆,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今天是他弟的忌日。”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总要疯一回。”   前些年他顶多把自己喝到吐,但是今年估计是陈生来了,旧事被重提,喝的更狠了。   外加上生了病,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本来赵柯是打算叫Naomi来的,他没她电话,在周遡手机上翻了半天,最后居然看见了一个神奇的备注。   安眠药。   这三个字极大的勾起了赵柯的兴致,要知道,和周遡做弟兄这么多年,他失眠的事情赵柯比谁都清楚。   而周遡居然给这位阿呆小姐备注了这三个字,不得不让赵柯心里多琢磨了一番。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给这位安眠药小姐拨去了电话。   听见赵柯的话后,阿呆难免愣了几秒,今天是周遡弟弟的忌日,这事儿她竟根本不知道。   不过周遡也从未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虽然阿呆心里已经有了些揣测。   “他弟弟是怎么……”   阿呆想问几句,却被赵柯止住了话头,“遡哥要想说,自然会告诉你。”   赵柯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从他口中套话,他还想多活一阵。   阿呆点了点头,便缄默其口不再多说。   不过赵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道:“遡哥他……有些神经上的病症,有时候会看见听见一些不存在的东西,这是他家的家族遗传。”   “因为这个经常弄得他没法睡。”赵柯觉得有必要先和她说一句。   免得小姑娘被吓到。   “我知道,”对于周遡可能幻视幻听这件事,阿呆比谁都明白。   一而再再而三的目睹他发病时候的状态,阿呆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只是周遡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多问。   可是阿呆嘴上不问,但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多想。   只是家族遗传?是和他妈妈有关吗?那他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呆得不到答案。   可是。   当她越多想的时候,心底就会翻涌出更多心疼周遡的感受。   她很难想象,在他日日失眠的情绪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   而又需要什么样的意志,才能支撑他度过那些失眠的日日夜夜。   这一切,他却从不曾向旁人提起。   倒是赵柯感到分外诧异,要知道,能知道周遡有这方面问题的人,整个多伦多除了他可能就没别人了。   哦,现在还要算上陈生一个。   而这个半路出现的小呆子却知道。   他免不得要多高看她几眼。   也许她就是周遡将自己捆绑的密不透风的自闭世界里的另一个转机。   “你知道就行,”赵柯心中的大石落地,“凡事别太刺激他,特别是在这个档口儿。”   阿呆自然心里清楚。   这时候,赵柯手机响了,他还有事儿,来不及和阿呆多说,只再三叮嘱道:“有事儿的话打我电话,我叫了人送了点东西来,也叫了外卖。”   说完他就要抽身离开。   走到大门口,赵柯放心不下,又转身对阿呆说道:“其实遡哥他……人挺好的,”就是平时冷了点,嘴巴毒了点,做事儿桀骜了点。   “要是说了你什么,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他只希望这姑娘的存在能让周遡乐呵点儿。   其他的,他也不奢望。   阿呆笑了笑,眯着眼犹如月牙儿:“我知道的。”   “周先生人很好的。”   周遡人不坏,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知道她日子过得拮据和紧迫,不然也不会之前在妈咪那次次都点了她。   他对她的好,她清楚。   更何况她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见到了,才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想他。   思念的情绪蔓延在她的心底。   她好想他啊。   她能骗得过Cindy,却骗不了自己。   听见阿呆这样说,赵柯便松了口气,他觉得这姑娘人不错,虽说有点呆,但是心倒是好的。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易得有情郎,难得的,是真心这种无价宝。   因此他看见这呆子对周遡的这份真心,觉得今儿没让Naomi来,而是让阿呆来,倒是做的对了。   等送走了赵柯,阿呆满目愁容的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周遡。   他身体的温度太高,整个人又因为喝的酩酊大醉而昏睡不醒。   沙发再柔软也比不上床。   因此阿呆轻唤了周遡两声,见他昏睡的没反应,便咬咬牙狠狠心决定一个人将他从沙发上拖上床。   周遡整个人的重量搭在她的肩膀上,阿呆踉跄了两步差点和周遡一起摔下去,但是好在阿呆最后还是扶着茶几,纤瘦的肩膀硬生生的抗住了他。   接着阿呆再一步步缓慢的将他扶回卧室。   卧室里一片漆黑。   阿呆打开灯。   她这才看清楚周遡房间的全貌。   阿呆仔细的打量。   整个房间修葺的像是一座冰冷且豪华的牢笼,冷色的床单,深色的窗帘,还有墙上巨大篇幅的画作,是一颗孤独的星球。   垂落在一片荒凉的星空下。   一如周遡给人的感觉。   孤独且猖狂。   阿呆撸起袖子,将周遡的鞋子脱下,看着他身上的T恤,阿呆想了想,还是动了手,给他换上了舒适点的睡衣。   周遡的额头滚烫。   阿呆去了厨房拿了冰袋给他敷上,她又怕他醒来饿了,便给他熬了清粥,煨在炉子上。   好在周遡睡得很沉,不像是有醒来的迹象。   于是阿呆又去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条打发了。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阿呆便守在周遡的旁边,他烧的有点反复,因为之前喝过酒,阿呆也不敢给他服用抗生素。   只能采取最简单原始的物理降温。   而后半夜,周遡睡得并不好,嘴中呓语着什么,阿呆听不太真切。   只是紧皱的眉头一点也不见舒展。   阿呆守了一夜,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周遡的烧才算是降了下去。   她累得趴在他的床边,打算眯一会儿之后叫他起来喝点粥。   哪知道这一睡便是很久。   中间阿呆被人抱起来过,不过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便也没多想。   哪知道没过多久,她的腰被人箍住,整个身子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那温度仿佛是要透过薄薄的衣衫灼伤她的皮肤。   没等阿呆反应过来,便有一股温热的气息,重重的碾压在她的唇上。   半梦半醒间,唇上的温热让阿呆陡然的醒来。   她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意料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而就在这时,那混着烟草味和酒味的舌尖叼住她的唇瓣,狠狠的啃噬。   直到舔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也不肯罢休。   阿呆吃痛。   她睁开眼,入眼的是周遡嶙峋的眉骨,以及眼下的青乌一片。   周遡睡醒了,只是双眼里,是迷蒙的。   他扣住阿呆的后脑勺,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舌尖抿到血的咸味,让他体内暴戾的情绪更加肆意。   他吻得她很痛。   阿呆挣脱不开,反而被他锁的愈发紧。   她的喘息声很重,到最后甚至发出了幼兽般的哀鸣。   听在他耳朵里,却更像是一种邀请。   他伸手掐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嘴,而她除了无力的依附在他的身畔,别无他法。   手心是被她攥紧的睡衣。   直到最后阿呆憋红了脸喘不过气来,他才勉为其难的停下。   阿呆大口的喘息,犹如快要溺毙了的游鱼。   重见天日,却万分羞耻。   自己死守了这么多年的初吻,就这般被献祭出去。   初吻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这么想想也挺好的,阿呆如此的安慰自己。   只是这时候,还容不得她多想。   即使这个吻结束了,两人依旧紧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的缝隙。   周遡身体的温度让阿呆觉得自己快要融了。   她红着脸,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她想要拉开点距离,却被他用力的带入怀中,死锁的更紧。   周遡低着头,埋入她的颈肩,深深的闻着她身上淡若雏菊般的香。   鲜血的铁锈味让他的理智稍稍的回笼。   过了许久,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烂俗的世界上。   没有死掉。   阿呆的脑海里,充斥着一片空白。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两人气息的纠缠,还有睡在她身畔的少年。   都让她措手不及。   单纯的拥抱并不能满足神志还不甚清醒的周遡,他接着张嘴啃咬在阿呆纤细的侧颈。   阿呆吃痛,她惊呼出声,他听到后动作少少一顿,便换为密密的舔吮。   而阿呆只能伸出手去拥抱住他。   紧紧地。   像是妈妈抱住小孩的那种拥抱。   甚至还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   阿呆这样的动作让周遡嘴下的动作一顿,但是随后,他感受到了一种生的温暖。   原来他还活在这个烂俗的世上,而不是活在黑白的梦境。   那些光怪陆离,那些电闪雷鸣,那些尖叫嬉闹,都离他远去了。   周遡终于清醒了点。   “你是真的,”周遡发出肯定的语气,只是病痛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一把被人折碎的琴弓,破败不堪。   在那个灰暗的世界里,他分不清真假,也看不透虚妄。   阿呆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   “嗯,我是真的,”像是在肯定他说的,她主动的拥抱住他宽阔的背脊,并伸手轻抚他凌乱的碎发。   “不是假的。”   她这一句话,像是为他关上了那些痛苦与挣扎的阀门,他搂着她,满身疲惫,却也心满意足。   然后又沉沉的睡去。   耳边是周遡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   阿呆叹了口气,知道他终于睡着了。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嗯,高烧终于退干净了。   她悬着心终于实实在在的落到了地上。   而她依旧蜷缩在周遡给她圈好的怀抱里。   只是这一次,她听着他掷地有声的心跳声,终于安心的睡着了。 第48章 Sergio Rossi   窗外的雨簌簌的下着。   经历了一夜的瓢泼,气温一下就低了很多。   而中央空调的冷气,依旧持续的运转着。   周遡总喜欢将温度调的很低,整个房间也跟着冷却。   冷的睡梦中的阿呆却被冻的手脚冰凉。   她下意识的往身边的热源蹭去。   温暖的怀抱带给了她少许的安全感,在半梦半醒与光怪陆离的梦中,她又伴着屋外的雨声睡了过去。   等到睡醒之后,便发现自己被周遡牢牢的锁在怀里。   而她的双手双脚被卡的死死的,两人靠的很紧,中间没有间隙,因此阿呆一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她挣脱不开,尝试了几次后,便放弃了。   只能睁着眼等到周遡睡醒。   阿呆的眼神顺着他的下颚往上看去。   浓密的眉,纤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颚。   半张脸笼在被窝里。   阿呆用眼神描摹着他的轮廓。   她躲在被子里,竟舍不得这宁静的一刻。   只有她和他。   还有偶尔窗外传来的雨声。   好在周遡没多久就睡醒了。   阿呆摸过他的额头,高烧退去,只是说话时候嗓子里还带着沙哑。   他看着她,双眼漆黑而晶亮。   没了昨天深夜里的肆虐与疯狂,他看上去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大型犬。   只是阿呆知道,他只是暂时收起了锐利的爪。   “你醒了。”   “嗯,”周遡懒洋洋的应声,他拨弄阿呆脸颊边的碎发,玩了一会儿后又丢开,接着又开始掰起阿呆的手指头。   阿呆感觉到他被单下的的石更,温度炽热。   她尴尬的硬咳一声,身子稍微错开了点。   “要喝粥么,我熬了点粥,你烧刚退下去,还不能吃荤腥,这几天还是吃清淡点的好。”   周遡漫不经心的听着阿呆嘴巴里的念叨,“随便。”   接着他丢开阿呆的手指头,本想起床,却发现阿呆的唇角破了相。   他想也不想的伸手抚上她嘴上的伤口。   疼痛感让阿呆“嘶”出了声。   “很痛么?”周遡抬眼问她。   阿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也没有很痛,”她小声的解释道。   周遡的眼神暗了暗,阿呆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神暗沉了几分。   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   却被周遡一把掐住了月.要,接着重重的跌回他的怀里。   他低下头,想也不想的叼住了她之前被他咬破的唇瓣。   他的舌尖轻轻滑过她唇上的伤口,带着干冽的杜松味。   唇上依旧破碎的伤口,因为他粗暴的伤口而再次裂开,他舌尖轻佻,一下便将她涌出的血舔了干净。   血的味道让他体内的暴动因子更加的热烈。   他的舌尖在她的唇瓣上辗转。   唾液交融,连带着两人的气息都乱了。   一时间,阿呆竟不知道是推拒他还是拥住他。   阿呆一直到锅上的清粥快要烧糊了才从刚刚的吻里反应过来。   咬完她之后的周遡是无比的亢奋,阿呆能感觉到那灼热,她没由来的感到一丝恐惧。   好在周遡很快就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沉寂,丝毫没有熟睡时候的安静。   反倒是浑身充满了乖戾。   暗淡的房间里,气氛安静。   阿呆怯生生的看着他。   周遡捏了捏眉心,理智慢慢的回了笼。   接着他重重的舒了口气,翻身下床去了浴室。   直到浴室里传来均匀的水声和隐约的喘息。   阿呆涨红了脸,她不是小孩,自然知道在浴室里的周遡,在干些什么。   阿呆赶紧起床。   远离这个暧昧纠缠的地方。   在厨房里,炉子上的粥烧的粘稠。   阿呆匆匆的关了火,又打开换气扇,在一片手忙脚乱里,之前在床上的事情容不得阿呆多想。   好在给周遡熬的清粥算是抢救了回来。   端上桌的时候,粥刚好被吹的半凉。   周遡刚洗完澡,他顶着一头的湿发进了餐厅。   阿呆见状,便去洗手间拿了吹风机出来。   “把头吹干了,”阿呆忧心忡忡,周遡刚退了烧,若是不吹干头发,很有可能又烧起来。   周遡刚洗完澡,脸被热水蒸的泛红,他一语不发,就倔着脾气站在那。   阿呆无法,只得拉着他的手到客厅坐下。   然后阿呆满客厅找插座。   好在沙发后面就有一个。   “我给你吹头发,”阿呆调了热风,又开到中档,在手心处试了试温度,“你头低一点。”   阿呆抬起手来很是费力才能勾到他的发顶。   周遡个子高,他坐在沙发上而阿呆站着,还要周遡低下头,才勉强能够给他吹。   后来周遡觉得坐着累了,便干脆直接将后脑枕在了阿呆的腿上。   温热的风吹过他的发梢,她柔软的十指在他的发间穿梭着。   她低着头,认真的将他半湿的头发吹干。   而他看着她。   从额头看到鼻子再看到下巴。   最后眼神落在了被他撕咬的红肿的唇瓣上。   他的杰作。   这样的认知让他身心舒坦。   连带着眉梢间的阴翳也少了点。   —   头发吹完后,阿呆让周遡先上桌。   她将吹风机放回浴室,接着又回卧室铺了床叠了被。   忙忙碌碌的像是周遡的小媳妇儿。   等阿呆回了位子。   周遡用筷子挑起旁边搭配的小菜,他指着粥问她:“你熬的?”   阿呆点点头,“怎么,不合胃口吗?”   她考虑到周遡大病初愈,并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清粥养胃,昨天晚上他喝了那么多酒,用粥垫垫也比较容易消化。   周遡起身去厨房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个糖罐出来。   阿呆看他直接挖了两大勺倒进了粥里。   接着用勺子舀了舀,将粥混匀了。   “以后做菜记得加糖,”周遡将糖罐子推给阿呆,面无表情的叮嘱道:“至少加两勺。”   阿呆愣愣的看着他。   周遡说了以后。   那就意味着……她还可以留下来照顾他。   阿呆心头一喜。   下意识的冲着周遡傻笑了两下。   看的周遡直挑眉,真不知道这呆子傻乐个什么劲儿。   不过看着周遡递来的糖罐,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周遡嗜甜到这般地步。   做菜加两勺糖,那得要多甜呐。   想想就牙疼。   等到吃完饭,阿呆将沾湿了的手擦在围裙上,“周先生晚上想吃什么?”   阿呆看周遡喝粥喝到最后,粥还剩了大半,倒是小菜吃了不少。   只是吃完脸都是黑的,明摆着不乐意喝粥。   她心想着,若是晚上再让周遡喝粥,怕是他脾气更大。   因此阿呆想着给他补一补。   周遡回她的还是那句“随便”。   说着便起身道客厅去打电动去了。   这可愁坏了阿呆。   下午,她翻了翻冰箱里之前赵柯让人送来的菜,她挑了只老母鸡准备炖汤,又怕太油腻,于是又做了个白灼菜心解解油。   但是转念又想到周遡这甜的牙疼的口味,她又给他炖了个双皮奶,里面翻倍了食谱里的糖量。   晚上周遡的饭量明显的增多了一倍。   连带着看阿呆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阿呆总算松了口气。   特别是到最后阿呆给他端上了一碗双皮奶,上面还刻意的撒了蜜豆,阿呆分明看见周遡唇角弯了弯,是向上扬的。   果然做了一大桌子菜里,唯有这加足了糖的双皮奶,让周遡吃的最顺心。   虽说这双皮奶是阿呆做的,但是从头到尾,她一口都没碰。   那么多糖,她想想都觉得这牙齿是要蛀掉了。   甜的慌。   “你不吃?”酒足饭饱后,周遡的注意力终于从甜品中转移到阿呆的身上。   阿呆摆了摆手,避之不及:“我吃饱了,你吃吧。”   那么甜,她一点碰的欲望都没有。   她的口味偏北,还是比较喜欢吃咸的。   但是要知道,她越是这样的推拒,越是勾起了周遡想要捉弄她的欲.望。   他手里拿着小勺,戳了戳嫩滑的双皮奶,“但是我就是想和你分享,怎么办?”   说完还理直气壮的看着阿呆,看在阿呆的眼里,这人和寻衅滋事无异。   又、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遇见好吃的就想要跟小伙伴分享……阿呆在心中腹诽周遡的幼稚。   只是表面上,还是装作捧他的样子:“这个双皮奶是专门做给你吃的。”   “你多吃点,好吃的话我下次还给你做其他款的糖水。”   “榴莲班戟怎么样?或者蜜瓜炖奶。”   阿呆掰着手指头问他,心里打定了主意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周遡嗜甜的毛病阿呆看出来了,往往只要把他哄好了,塞上一个甜到齁的糖品,他一般就变得比较好说话。   也算是给猫撸毛的另外一种手段。   周遡听见这些甜品的名字,“嗯”了一声,眉头稍稍松了点,随后他说:“随便。”   还是那句话。   但是阿呆已经渐渐地在他的“随便”里摸索出了他的喜好。   要是皱眉的随便,是不喜欢。   面无表情的随便,是无所谓。   要是说完随便后勾了勾唇角,就是喜欢的意思。   你看,她多懂他。   给周遡做了两顿饭,阿呆也在细细的观察他的口味。   不爱吃葱姜蒜,也讨厌喝粥,香菜ok,喜欢牛排和意面,最钟爱的是港式糖水以及和甜有关的一切。   这些关于他的喜好,她都一一记下。   如数家珍。   “昨天晚上是赵柯call你让你来的?”周遡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问她。   阿呆乖乖的点头。   “就他多事,”周遡拿起桌上放着的烟盒,从盒里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准备点上。   阿呆细看他,嗯,眉头没有蹙上,说明应该没在生气。   于是她便伸手抽走了他嘴上的烟。   “你还在生病呢,”阿呆一本正经的说道,“抽烟伤肺,你早上高烧才退下去,不能抽的。”   说着便将烟又放回了盒子里。   周遡的烟被人截了胡,他挑起眉,这呆子,现在还管上了他。   阿呆急忙说道:“等你病好了再抽,先把病养好。”   周遡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开口,只哼哼了两声。   最终还是听了阿呆的话。   阿呆将吃好的碗筷收进洗碗池里。   周遡指了指阿呆膝盖边上的橱柜门,“家有洗碗机。”   意思是阿呆没必要自己动手洗完。   阿呆摇了摇头,“没事,就几个碗,顺手就洗掉了。”   说着便开了水龙头。   周遡还是赖着不走。   就看着阿呆围着围裙洗完的样子。   阿呆怕他无聊:“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去沙发那边坐着,家里有车厘子,你要吃吗?我给你洗点。”   阿呆熟练的刷着碗问道。   “随便。”周遡还是那句话,只是这次,他的语调懒洋洋的。   阿呆知道,周遡没有拒绝。   周遡坐在餐桌边,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阿呆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样子。   他勾勾手指头,让阿呆过来。   “怎么了?”阿呆以为他哪里又不舒服了。   “张嘴,”周遡的声音不容她拒绝。   阿呆不明所以,还是张开了唇。   下一秒,嘴巴便被塞入满满一勺的双皮奶。   甜腻的感觉在嘴巴里化开,阿呆苦着脸,觉得自己可能晚上要多刷几遍牙。   不然牙齿都要被甜掉了。   周遡看见阿呆的脸揪成一团,他勾起得逞后的笑:“这么好吃的双皮奶当然要跟我们的小呆子分享。”   说完便将碗里最后一勺双皮奶挖进嘴里。   而阿呆嘴巴里被塞了满满一勺的双皮奶,咽下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最后只能硬生生的吞下,然后接连喝了一大杯水。   才涮干净嘴巴里的甜到发苦的味道。   看的周遡难得的心情大好。   只是这时候周遡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周遡拿过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皱了皱眉。   接着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阿呆看着周遡离去的背影。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   好像……他刚刚用了她用过的勺子吃甜品。   那他们两个算不算是……间接接吻了? 第49章 Max Mara   阿呆站在水槽边给周遡洗了盒车厘子。   周遡挂完电话从阳台折进来,他冲着阿呆说:“别洗了,我要出去一趟。”   说着便拿起椅子上的黑色卫衣准备出门。   阿呆听了,便转过身来,她看见周遡的脸色不大好,便担心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般匆匆忙忙的。   “赵柯被人拖到停车场给打了,”周遡告诉阿呆,“我要去一趟。”   说完抓了车钥匙就要走。   阿呆“啊”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赵柯这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浑了点,但是却也不像是嚣张跋扈到得罪人的程度。   “要不要紧?去医院了吗?”阿呆看周遡就穿一件黑T,外面松松垮垮的套件黑色卫衣。   他早上烧刚退,虽说现在是夏天,但是早晚温差十多度,穿这么点难免会着凉。   “嗯,送去医院了,”周遡在门口换鞋,“晚上我回来的迟,你先睡,别等了。”   他怕这呆子是一根筋。   阿呆没多说什么,只开口说让他等一下。   接着转身小跑去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件背后带蛇纹刺绣的n牛仔外套。   一看就是做工精良,阵脚密实的不像是机器裁剪出来的。   “外面凉,你虽然开车,还是穿上,医院里空调开的温度也低,有空记得多喝点热水,”阿呆将倒好热水的保温杯递给周遡,“放车上,记得吃药。”   说完还将抗生素的药片递给他。   周遡低着头看着她摊开的手心里,放着一片剪好的药片。   还有不知道阿呆从哪里翻出来的蓝色保温杯。   周遡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受。   这感觉让他急切的想要抽根烟来缓一缓。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来自别人的关心了?   周遡不知道。   大概自从他弟弟周珏死了之后,他搬出周家来到异国他乡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虽说来了多伦多也挺热闹,周边也都是人来人往的。   但是一来大家都是爷们儿,不会细腻到照顾人生病,宁愿跟你出生入死,也不会在这事儿多说一个字。   所以赵柯一个电话叫阿呆过来,周遡也是能明白的。   要让赵柯守在他边上喂药吃饭,大概他能立刻吐出来。   阿呆觉得周遡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赶紧吃,马上水凉了,”阿呆催促他。   周遡的思绪被打断,他仰头吃了药。   接着阿呆将药片和保温杯递给他。   周遡一句话没说,直接摔上门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深深看了阿呆一眼,眼里的情绪讳莫如深。   那一眼阿呆二丈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究竟哪儿做的不对,惹了他。   阴阳怪气的。   --   周遡开车在401的高速上狂飙。   赵柯躲在停车场里,疯狂的给周遡拨通电话。   等到周遡到了,他让蹲在死角躲避追兵的赵柯上车。   “怎么回事?”周遡从后视镜里瞄了眼赵柯,鼻青脸肿的。   原本上挑的桃花眼这下直接成了熊猫眼。   周遡抽了两张面巾纸给赵柯。   赵柯将鼻子上沾着的血迹擦拭干净。   “别看了,不是我的血,”这点赵柯还是心里有数的,“是那群狗崽子的,老子的铁头功没那么容易破的。”   显然赵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连铁头功这种下三烂的功夫都用上了。   周遡冷哼一声。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就赵柯这疯子干得出来。   “说吧,怎么回事。”   显然周遡已经失了耐心。   他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赵柯也不想瞒他。   “被打了,”三个字,足够了。   什么被推倒在地的难堪、被人吐口水唾沫星子还有被迫玩弄自己被打嘴巴的事儿,赵柯一个字也没漏出来。   太丢人现眼了。   “被什么打的?”周遡也没多问,“看清楚人样子了吗?”   周遡盘算着自己和赵柯平日里明里暗里得罪的人。   也没谁敢下这么狠的毒手。   除非是自寻死路。   赵柯摇头。   “戴上面罩打的,”赵柯被人撸进这个停车场里,那些人明目张胆的欺负他。   拳脚相向,他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而边打他的时候,那些人说的话难听至极。   说实话,赵柯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些人,以至于自己遭人暗算。   近来他谈起了恋爱,很多局能推就推了,因此人也变乖了很多。   却不知道又是哪路的神仙找他算陈年旧账。   他是说什么也不能忍下这口气。   周遡的眼在赵柯鼻青脸肿的伤口上扫过。   接着“啧”了一声。   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活该。   赵柯龇牙咧嘴,“遡哥......”   周遡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别又惹了什么风流债,”周遡抿了抿嘴里的烟蒂,尼古丁的刺激让他刚退了烧还有点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遡哥说笑了,”赵柯差点给周遡跪下了,“我可是不劈腿的好男人。”   就是换的频率快了点。   但谁叫他新鲜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遡轻哼一声,没理他。   显然不信赵柯这小子的浑话。   不过赵柯又说:“那帮兔崽子走之前撂了句话,说让我带给你。”   周遡的眼沉了沉。   给他带话?   “说什么,”周遡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慢悠悠的点上。   眼皮都懒得掀。   赵柯说:“说让你悠着点,手别伸那么长,别越界了。”   赵柯其实是不解的。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界?周遡越界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周遡立刻琢磨出味儿来了。   陈麒那痞子。   垃圾。   怕是赵柯倒霉,给他背锅了。   看来这帮人想找的是他周遡。   呵,自不量力。   他眼神淡的连情绪都没什么波动,“看来陈麒是这位子坐太久了。”他轻磕手里的烟灰。   “这件事我来管,你别插手了,”周遡出了声。   赵柯本不想,但是既然周遡都这么说了,怕是要找某些人的不痛快。   那自己也乐得清闲。   周遡心底却已经有了计较。   有些人呐,都忘了当初自己是什么样儿的狗了。   敢来他这儿乱吠。   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周遡嗤笑。   眼底的不屑明显。   周遡告诉了赵柯关于陈麒的前因后果。   赵柯立刻不干了,“日啊,就陈麒那狗日的也敢找人打小爷?”   “他他*的是吃了几个豹子胆,老子他也敢碰?”   赵柯知道了简直是要反胃。   陈麒这种烂货也配过来和他赵柯平起平坐?还找了人打他?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烂种。   说着就要掏电话出来找人。   却被周遡伸手拦住。   “别打草惊蛇了。”周遡掐了赵柯手里的电话,“这事儿我来办。”   显然他不会放任陈麒这条狗来他这儿撒野的。   呵,真是孬种。   有本事冲着他正面对刚。   使这种下三烂的伎俩。   周遡是从心底的厌恶。   这样的货色居然敢来他头上放肆。   周遡眯着眼,轻蔑地冷哼一声。   不自量力。   “那遡哥是打算......?”赵柯问他。   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隔岸观火。   虽然笑起来牵扯起嘴角,略疼。   周遡说:“管好你自己,别最近瞎出来蹦。”   遇上今天的事儿,和赵柯自己浑也有关。   怕是行事太过嚣张,惹了陈麒的眼。   因此连带着他一起收拾。   赵柯伸手拍拍脸皮,没脸没皮:“唉,怪我怪我。”   不过他也知道周遡肯定是帮他揽了这事儿,自然不需要他再出面。   于是赵柯贴上来,仔细打量周遡的脸色,“遡哥,可以啊,前两天我看您还病的和狗似的。”   现在就能张嘴刺他了。   可见恢复的不错。   看来他call那呆子来照顾周遡是误打误撞找对人了。   周遡没懂,他睨了赵柯一眼,眉头轻皱。   赵柯有点得意,立马嬉皮笑脸的,“遡哥,这几天被滋润的觉得可还行?”   说完还发出“嘿嘿”的笑声。   格外猥琐。   周遡明白了他的意思。   抬手就从储物柜里拿出打火机砸他。   “你小子长本事了?”居然敢给他安排了。   赵柯见周遡不是真的生气,便放宽了心,他腆脸过来,“遡哥,我不是担心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的,照顾不周嘛。”   “看来那位‘安眠药’小姐的药效不错,”说到“安眠药”这三个字时,赵柯刻意的咬重了发声。   接着发出暧昧的笑。   周遡甩手就给赵柯一拳。   还打在了赵柯的伤口上。   赵柯立马犯了死样儿,痛的龇牙咧嘴。   周遡没理他。   他拿出电话,随手拨了个电话。   回去的路上。   赵柯问周遡:“遡哥......”   他想知道周遡是不是想让王冕那边接手这件事儿。   若真是如此,那他便可以高枕无忧,睡大觉了。   “闭嘴,”周遡骨节分明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   赵柯实相的闭上了嘴巴。   过了半晌。   “有消息了告诉你。”周遡开了窗,车内的烟味散了点。   赵柯立刻喜笑颜开。   “陈麒那小子就是欠,”赵柯瘫坐在副驾上,又打开头顶的镜子照了半天。   “妈的,那帮龟孙就是嫉妒小爷我的美色,拳头尽往我脸上招呼,”赵柯伸手摸了摸嘴角的伤。   嘶,生疼。   周遡看也不看。   “陈生是不是还住你那,”周遡调转脸问他。   赵柯不敢隐瞒,“住我在湖边的公寓里,他这次来还帮你家老爷子谈个中加合作的项目,估计还要再待一阵。”   周遡“嗯”了一声,他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太闲。”   前些日子居然能有空来他这儿找茬。   赵柯是听到风声的。   “陈生他让你回去?”赵柯试探般的开口问道,“遡哥,你不会......”   “不会。”周遡说的果决。   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赵柯叹了口气。   周家家大业大,现在周老爷子命悬一线,这次派陈生来接周遡回去,想必也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境况。   周家那群白眼狼们终于想起来了,他们周家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毕竟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周家已经失去过一个周钰,不能再失去周遡了。   赵柯知道,周遡总归是要回去的。   时间早晚罢了。   可是这却不代表周遡就真买周家的帐,给他们这个脸。   当年他和周家决裂,可以说是与周家恩断义绝。   死生不复相见。   毕竟多大的一个周家,先后折戟掉了两个周遡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因此周遡走了。   干脆利落。   头也不回。   当初被带回周家有多不愿意,后来离开的时候就有多洒脱。   他是被人捆绑的猎鹰。   挣脱了束缚他的牢笼。   等到周家那些人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   却为时已晚。 第50章 Christian Louboutin   周遡带着赵柯回来别墅。   阿呆靠着沙发上的抱枕睡着了。   她仰着脸,双腿蜷缩着,膝上盖着一层薄毯。   电视开着,里面放着VOA的英语听力。   甚至靠近了还能听见阿呆细微的呼噜声。   周遡关了电视。   接着将空调的温度调高。   赵柯肿着个脸,在那啧啧称奇。   他何时见过周遡对一个人如此温柔。   刚想开口调戏几句,却见周遡一个凌厉的眼神,又接着将食指抵在唇间。   眼含警告。   赵柯立马实相的闭上嘴。   周遡靠近阿呆。   阿呆睡的很沉,眼下青乌一片。   脸色更白了几分。   大约是这几天为了照顾周遡,几乎没怎么睡的原因。   这下周遡算是慢慢病好了,她才安心的沉沉睡去。   因此连他们回来关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周遡俯下身将阿呆打横抱起。   连同着阿呆身上的毯子一起。   接着走上了二楼的主卧里。   站在一旁的赵柯傻了眼。   周遡的房间,他赵柯都没进去过。   每次来周遡家,要么是在客厅打电动开趴,要么去游戏室开黑,再不行就去地下室那层的家庭影院。   因此来了好多次,他连周遡住的房间的影儿都没见到过。   而这呆子才来几天啊,都可以登堂入室进入到周遡的闺房里了?   这......这他妈是小呆子要逆袭上位啊?!   赵柯人精的很,他看着周遡抱着阿呆上楼的背影,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   那他是不是应该赶紧狗腿的提前叫阿呆一声嫂子?   —   阿呆是被手机的震动铃声叫醒的。   她揉了揉眉眼,拿起手机一看。   竟是来自Cindy的call。   “你几天没回来了?”Cindy回来没见到阿呆,“上哪儿野去了。”   竟是整宿整宿的没回来。   阿呆“啊”了一声。   她竟然睡着了。   醒来竟是在周遡的床上。   是……周遡将她抱进来的吗?   一时间,阿呆恨不得钻进被窝里,再打几个滚。   心尖尖上冒出甜甜的泡泡。   鼻尖闻到的是周遡身上熟悉的杜松香,混着烟草味。   阿呆脸红耳赤。   “喂、喂……”   Cindy听不见阿呆的回答。   还以为是地下室信号不好。   “没,我晚上就回来,”阿呆红着脸扯谎,“是店里最近太忙了,我就住在店里了。”   她知道Cindy不喜自己和周遡走的太近。   若是让她知道这几天她请了假在照顾周遡,还不知道会怎么数落她的。   “这么忙?”Cindy看了眼手机,这几天长周末,很多女孩子来做美甲也实属正常。   而有时候阿呆干的很晚,就直接住店里。   只是连续几天都消失不见,Cindy难免狐疑。   她张了张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内心的疑问吞了进去。   “我这边又有客人来了,我回头和你说啊。”   阿呆见蒙混过关,便要急匆匆的挂断电话。   “今天晚上肯定回来,有什么想吃的么,我下班的时候帮你打包带回来。”   Cindy想了想,说要吃李泉居的无锡排骨和小笼包。   阿呆连声答应。   等到好不容易挂断Cindy的电话,阿呆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天Cindy在她家住下,偶尔见不着她,难免要问起。   那种被人查岗的感觉,阿呆是说不出的心虚。   阿呆看了眼手机。   发现好几个微信信息。   阿呆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约好的事儿。   于是急匆匆的给对方发短信改了时间。   等到阿呆去了楼下,便看见周遡和赵柯坐在餐厅。   两人低着头一起开黑,手边是之前阿呆提前做好的白粥和煨好的鸡汤。   “唉,呆呆睡醒了啊,”赵柯抬头看见阿呆站在那,傻乎乎的,脸上还沾着睡痕。   周遡闻声抬起头。   阿呆的眼神和周遡的四目相接。   阿呆立刻转移了视线。   心突突的跳动着。   脸上也挂着尴尬。   周遡不动声色:“厨房里有粥,你熬的。”   他特地在赵柯这个饿死鬼的嘴巴下拦住的。   不然肯定会被他吃个一干二净。   听见周遡这么说。   阿呆这才察觉自己一觉醒来后,腹中空空如也。   她给自己盛了碗白粥。   又舀了碗鸡汤。   锅里周遡刻意给她留了鸡腿。   剩下的全是鸡骨架。   想来他们俩的战斗力不俗。   阿呆低着头喝汤,鼻尖冒汗。   赵柯识趣的准备离开。   “遡哥,有事儿call我啊,”他擦了擦吃的流油的嘴。   “看不出来我们呆呆手艺可以啊,”赵柯咂咂嘴,“这鸡汤炖的连这药味儿都闻不见。”   可见是下了功夫琢磨的。   阿呆被赵柯说的脸一红。   “不难的,”她摆摆手,“多加点葱姜去去参味就行了。”   只是她不懂,周遡喝鸡汤最恨那人参的药膳味儿。   赵柯看了周遡一眼。   周遡的口味,他清楚的很。   而现在,周遡面前的碗可是空荡荡的。   鸡汤被他喝了个干净。   “吃饱了没,”周遡抽出纸巾抹了把嘴,“吃饱了就给我滚。”   他直接对赵柯下了逐客令。   赵柯悻悻然。   在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直说他小气吧啦。   周遡一个废纸团砸了过去。   赵柯厚着脸皮,嬉皮笑脸:“呆呆小姐下次见啊,有机会再炖个汤,让我们享享口福。”   阿呆还没来得及开口。   周遡就嘲他:“别做梦。”   赵柯摸了摸后脑勺儿。   阿呆怕两人吵起来。   “好,下次做香酥排骨的时候叫你吧,”阿呆炸的排骨自认不错,“炸鸡我也会做,炖牛肉也行。”   赵柯一句玩笑话却换来实心眼儿的阿呆一堆许诺。   赵柯顿时喜笑颜开。   周遡的脸黑的厉害。   “管他干什么,”周遡挑了桌子上洗好的樱桃吃了一颗,“饿死他拉到。”   省的给他找事。   阿呆脸红了红,她勾起落在脸旁的碎发,露出小巧的耳垂。   周遡瞧见她耳垂上软嫩的肉,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的眼神敛了敛。   赵柯不敢再多留,周遡显然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脸。   阿呆低下头乖乖喝汤。   小口吃着碗里的鸡腿。   赵柯终于走了。   “砰”的关门声带走了偌大房间里的声音,只留一室寂静。   周遡低着头接着玩手机,没说话。   阿呆将桌子上的碗拿去厨房洗干净。   她洗完出来后,看着周遡窝在沙发里,手里搁着烧了一半的烟。   “周先生......”阿呆鼓起勇气,“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周遡掐了手里的烟,起身准备送阿呆。   阿呆摇摇头,“不用麻烦了......”   周遡轻蹙眉,“不麻烦,走不走?”   说完就拿起了桌子上摆着的车钥匙。   阿呆紧紧的跟上。   “但是......我要去趟约克那边......”阿呆小声地开口。   她和人有了约。   “York(约克)?”听见阿呆这么说后,周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黑人区?”   周遡抬眼看了下外面的天,快入夜了,约克是多伦多的黑人区,因此是出了名的乱。   Gun shoots和强女干时有发生。   更别说大晚上的阿呆这样一个小女生走在外面了。   简直是人形移动的潜在作案对象。   “不要命了?这个点?”周遡嘲讽阿呆。   阿呆慌乱的摇头。   “不是的。”原本约的时间是下午,哪知道就这样被她睡过了。   再改时间太麻烦了。阿呆不好意思。   周遡更不放心放她一个人走了。   “走吧,”反正到哪都是开车,时间长短罢了。   阿呆拎着包紧紧跟上。   “谢谢你啊周先生,”阿呆满脸感激,“太麻烦你了。”   阿呆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子,每次收到别人的帮助,她都感恩戴德。   看在周遡眼里,觉得她更像一只仓鼠了。脸鼓鼓的那种。   只知道吃和睡。   还胆子特别小。   周遡轻哼。   忍不住的想捏她脸。   “不要叫周先生,”周遡冷不防的出声。   “唉?什么?”阿呆没听清。   “我说,不要叫我周先生,”周遡点上根烟,淡淡说道。   阿呆困惑。   “不叫周先生的话......”那她该叫他什么?   “自己想。”   这倒难住了阿呆。   “......遡哥?”阿呆见平时赵柯都这么叫周遡的。   “你是我兄弟还是我老铁?”周遡扫了她一眼。   阿呆以为周遡不喜欢她和他称兄道弟。   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有点委屈。   周遡可真是个大魔王。   古怪的脾气她总是琢磨不清。   阿呆想不出来,有点情绪的扯着包上的小熊。   “毛都给你薅秃了,”周遡看着阿呆傻傻的模样,抿了抿嘴角,勾出一个查不可闻的淡笑。   “本来就是秃的,”阿呆忍不住回嘴道。   但明明熊的脑袋比身子少了不止一撮毛。   她睁眼说着瞎话。   周遡懒得和她争。   “我想不出来了……”阿呆有点沮丧。   周遡、遡哥、周先生都不行。   那要怎么样嘛。   阿呆撅起了嘴巴。   周遡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   “再想,”他说。   “我......想不出来了,”阿呆想破了脑袋。   真是笨。   周遡捏了捏眉心。   “猪都比你聪明,”周遡忍不住嘲讽阿呆。   阿呆瞪大了眼,委屈极了。   “哦......那原来只有猪才会喜欢你。”她小声的说道。   哼。说她连猪都不如。   周遡没听清,“你说什么?”   阿呆立刻封住嘴。   “我听到了猪才会喜欢我?”周遡危险的眯起眼。   阿呆装死,拼命摇头,“我没这么说呀,你听错了。”   她眨巴眼睛,眼神清澈而纯粹,最重要的是,满脸的无辜。   打死不也承认。   周遡忽而一笑。   阿呆看的一阵发麻。   “怎、怎么了......”她心虚的问道。   周遡猛踩油门。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阿呆立刻抓紧了车把手。   她欲哭无泪。   周遡他就是个疯子。   “不是说猪才喜欢我么,”周遡的眼神在阿呆的脸上淡淡的扫过,“我记得,前不久可是有人冲着我耳边得叭的说什么......”   “别说!”阿呆预感到周遡即将要说的话。   她感觉无比羞耻。   周遡却笑的恶劣。   他最懂怎么拿捏别人的软肋了。   “即使我把自己的心封闭在牢笼里,即使我将自己缠绕住层层的锁链,那也不妨碍某个人对我的喜欢?”   周遡逐字逐句的说了出来。   声音像是低音炮,在密闭的空间里,带着丝滑的腔调。   这种羞耻的情话在他的嘴中流出来,不再是当时阿呆卑微的哀求。   更像是调情,让人满身躁欲。   像是皮肤上划过细密的羽毛。   勾起的是更多的渴望。   渴望被他拥进怀里。   若是在床闱,他对着她这么说……   阿呆轻咬下唇。   眼光沥沥。 第51章 Roger Vivier   周遡将阿呆送达的时候,有人已经等在了路边。   月亮已经出来了,路灯照着光,修长的身影落在地上。   阿呆远远地就看见了。   阿呆要解开安全带下车。   周遡停下车,问:“就是前面这个人?”   一本斯斯文文的亚洲脸,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格子衬衫的牛仔裤的。   阿呆点点头。   不等周遡再接着说话,她便朝着人招招手:“这里这里,”说完便解开安全带。   开了车门就跑出去。   周遡看着她跟松鼠似的窜出车门,危险的眯了眯眼。   而在不远处。   “谢谢你啊,Jack,”阿呆捧着手里的书。   “对不起,是我迟到了,让你等很久了。”   说起来阿呆很是愧疚。   本来说好约的下午三点的,一来二去弄成了现在快五点才到。   阿呆道歉了好多次,又是弯腰鞠躬又是道谢。   她约了之前一起和她在热狗摊兼职的Jack。   Jack知道阿呆一直努力学英语,他前两年初来乍到的时候,也花费了很多苦功。   只为了能尽快的融入到这个城市里。   因此当看见阿呆走路吃饭甚至兼职的时候都在废寝忘食的学英语,他忍不住莞尔。   仿佛看见了当初的那个自己。   于是他答应阿呆,将当初自己学雅思的教材送她。   阿呆却感激到不行。   来了这里这么久,她之前上班已经彻底压榨完每天的体力。   现在换到美甲店去工作,空出来的时间还能学一学英语。   生活的充实让阿呆弯了弯嘴角。   却落在不远处周遡的眼里,便成了她对Jack羞涩的笑意。   呵。   又是抿嘴唇,还又撩头发。   真当他是瞎子不成。   他没由来的从胸腔里窜出一丝火。   眉眼冷却。   --   阿呆这样的慎重弄得Jack特不好意思。   “没事啊,这些书都是旧的了,放着也是落灰。”   Jack摸了把后脑勺,“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电子版的,到时候email你啊。”   阿呆翻了翻手里的雅思教材。   “够了够了,这些可以看好久了,”阿呆半垂着头,勾起耳畔的碎发。   阳光顺着她柔软的发梢落在肩膀上。   “这些单词都是常用词汇对吧,”她打开一本红色的笔记,认真的看了几页。   Jack低头看着阿呆宁静的侧靥,还有温润的耳垂。   他下意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于是。   “嗯,日常的,还有平时上课的词汇,都在这里了。”   Jack下意识的靠的很近,并且对着阿呆,直接将本子上的重点指了出来。   他的指甲修剪的干净而圆润。   一如他给阿呆的感觉。   干净而清澈,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阿呆冲着Jack感激的笑了笑。   “行,那我先背这本上面的单词,”阿呆小心的将书页折了个角。   并且一心扑在学英语身上的她,根本没看见Jack眼底的情绪。   似火般烧燎着。   最后。   Jack忍不住摸了摸阿呆额头前的刘海。   “好好背啊,下次我来考你,”他弯起一抹笑。   眼睛里闪烁着细光。   一眼看上去像是邻居家大男孩一般容易靠近。   阿呆认真的点点头,她握紧拳头,信誓旦旦:“我肯定会好好背的!”   样子像是个想要得一百分的小学生。   惹得Jack又伸出手揉乱了她头顶的碎发。   “傻瓜,”Jack笑话阿呆,“又不是你老师,背不出来也不会惩罚你的。”   阿呆眨了眨眼。   “但是我会惩罚自己的。”   这说明自己还不够用功。   --   周遡看着不远处的阿呆。   和她身旁站着的男生。   眼眸微微眯起。   他倚靠在车边,双手环胸。   天有点微凉,周遡却下车的时候没穿外套。   面前的一幕有些刺眼。   那呆子毫不设防的微笑,还有两个人之间亲昵的动作。   甚至他还抬手揉了她的头顶的呆毛。   周遡冷哼,双臂环胸。   臂膀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他轻挑着舔着后槽牙。   烟瘾犯了。   周遡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熟练的点上,深吸了一口。   又重重的吐出。   --   阿呆捧着一摞书回来。   笑意盈盈。   看在周遡的眼里,格外刺眼。   刚刚那个男生……让这呆子……这么开心么?   周遡冷眼。   阿呆没看见周遡眼中情绪的变化。   她见他穿那么少,忍不住苛责:“加个外套啊,早晚天气凉。你烧才刚退下去。”   阿呆难免唠叨。   周遡轻哼一声。   没理她就上了车。   阿呆不明所以。   只觉得他脾气来的古怪。   上了车。   周遡忍不住问她:“人给你金子还是银子了?”   瞧把她乐得。   傻妞。   阿呆“啊”了一声,说道:“不是啊,是学英语的书,”说着还从包里拿出一本,献宝似的,“听说背这本特别有用。”   她之前有在学习雅思的论坛上看到过这本书,听说对打基础很有帮助。   显然是抱了打算回去好好花费心思。   却换来周遡不屑的嗤笑声。   “看再多也是哑巴英语,”他嘲讽阿呆,“就算你把这本字典倒背如流,遇上那些老外,你还是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他满不在乎的说道。   阿呆捏紧了书角,低垂着眼。   原本还开开心心的心情,一下子被摔的稀巴烂。   周遡说的是事实。   不论阿呆背多少的字典,听多少遍VOA的英语听力。   等到要她真正张嘴的时候,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仿佛是个失了声的哑巴。   最多也只能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外蹦。   说的磕磕绊绊。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慢慢、慢慢来嘛......”   一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   日复一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只是心里难免有点泄气。   她的底子太差了,初中高中的英语早就还给了老师,跟人对话也就只能蹦跶几个最简单的日常用语。   主谓宾还说的颠三倒四。   令人费解。   周遡“啧”了一声。   “那你这慢慢来怕是有点慢,加拿大大学的最低入学标准是雅思总分6.5,单项不低于6,你想想,你要慢慢来多久才能考出来。”   周遡轻描淡写的说出残忍的事实。   阿呆更难过了。   她下意识的□□着包上的小熊挂坠,毛茸茸的耳朵都快被她揉脱线了。   “那、那我尽量学快一点,”阿呆哽着嗓子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以后多去几次教会,也多找几个老外练练......”   周遡却撇撇嘴。   “底子差再怎么练也没用,和老外说话,人家可不会指出你哪儿说错了。”   周遡的话再一次的打击到了阿呆。   没错,和老外对话,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些老外只力求自己听懂,并不会苛求阿呆讲的有多好。   多主动找人练习口语这件事,已经需要阿呆豁出去无比多的勇气。   她太胆小了。   周遡轻咳一声。   阿呆以为周遡的感冒还没好,想也不想的将手覆上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   阿呆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烧起来,”她庆幸道。   周遡要是再发起烧来,倒霉的也只是阿呆。   周遡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秒。   现在的他是无比清醒的。   不似之前阿呆来照顾他的时候,他烧的迷迷糊糊,整个人对外界的感知度几乎为零。   而阿呆这样的肢体接触,亲密无间。   他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她手心的热度。   紧贴着他的额头。   以及她那双笑嘻嘻的半月儿弯着的眼。   周遡将车停在了路边。   打起了双闪。   “唉,怎么了,”阿呆并不明白,“车坏了吗?”   她傻乎乎的问道。   却没有发现周遡的眸子暗沉而汹涌。   “其实......学英语没那么麻烦,”周遡掐了手里的烟,又开了头顶的天窗,好让车内的烟味散去。   夏风徐徐。   阿呆能听见夏日窗外的蝉鸣声。   “唉,什么意思?”阿呆瞪着眼,不解。   周遡耐下心,低敛眉眼,“找个好老师就行。”他告诉她。   “找好老师么?”阿呆偏着头,想了想,“可是我没钱啊......”   她身上所有攒下来的钱,都寄回了老家。   剩下的是最最基本的生活费。   “也有不需要用钱的,”周遡懒懒的靠在车背上,看似好心的提醒她。   “不需要钱?”阿呆的眼睛立马亮了亮。   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儿?   周遡转了转手上的尾戒。   他盯着她,觉得喉咙紧了紧:“只是可能需要点其他的。”   “其他的?”阿呆费解,“不要钱的话,还要什么呢?”   她没有钱,也没有什么本事。   “过来,”周遡哑着嗓子。   他对阿呆勾了勾手指。   阿呆以为周遡要对她说些什么。   毫不设防的贴面靠近。   周遡的臂膀揽过她的腰肢。   阿呆惊呼出声。   只是下一秒,阿呆梗在嗓子口的声音一下子便被叼住。   周遡掐着她的下颚。   阿呆逼不得已的仰头。   唇齿交缠。   她的呼吸被他封住,她下意识的昂起脖颈,露出带着弧度的曲线。   “张嘴,”周遡暗哑的声音在阿呆的耳边响起。   他撕咬着她的唇瓣,让她不由自主的轻启樱唇。   温热的唇粘合在一起。   阿呆的眼神里带着迷茫。   水汽氤氲。   他骨指分明的指尖在她的侧靥摩挲着。   接着又在她的唇上狠狠的重重的咬了一口。   像是对她不乖的惩罚。   阿呆阵痛,她轻蹙起了眉。   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被他越锁越紧。   她唇上溢出的血珠被他温热的舌尖轻轻卷走。   缱绻且温柔。   周遡的动作是轻慢的,但是却也是霸道的。   他不容许阿呆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特别是在看到了这呆子和刚刚那个男生动作暧昧之后。   心底那些嫉妒、自私、狂躁的占有欲统统显露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可以隐藏的很好。   但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克制。   也低估了阿呆这脑袋的笨拙程度。   车内昏暗的灯光将他脸上的侧影打的深重。   阿呆扯住周遡的衣领,她的呼吸彻底乱了。   白皙的双颊染上了一层蜜红。   直到深吻结束。   “先收个学费,”周遡终于放开了阿呆。   他垂着眼,看着她潋滟的红唇。   像是在上面镀了层蜜。   接着又克制不住的俯身轻啄了两口。   这才觉得满意。   她浑身上下打上他的印记。   才可以。   什么Jack、Tom的,有多远滚多远。   阿呆轻喘着气,心跳扑通的声音,在密闭的车空间里鼓噪着脆弱的耳膜。   她心乱了。   原本死死防守着的心,这一刻被他撩拨的像是一头小鹿在心尖尖上乱撞。 第52章 Rene Caovilla   周遡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呆的脸涨的发烫,她笨拙的脑袋,根本想不明白这个高深的问题。   甚至,她都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车内寂静无声。   只有音响的低音炮声。   “My heart请你在靠近我一点点,我又不是坏人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阿呆听着歌词直接听懵了。   怎么感觉……这是周遡专门放给她听的?   接着阿呆又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别带入感那么强烈。   可能不过是音乐循环到这里。   只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跳。   车在高速上飞驰。   车边的景飞快的略过。   周遡终于将她送到了家。   阿呆刚要解开安全带。   “那你先说说刚刚那男的是谁。”   周遡直接落下了车门锁,语气不善。   他看刚刚那人不爽许久了。   什么破玩意儿,脑袋是他能揉的么。   揉秃了怎么办。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周遡他……是在生气么?   “你说的是刚刚给我书的人吗?他叫Jack,和我一起在热狗摊兼职,是约克大学的留学生……”   阿呆耐心的解释道。   周遡却撇撇嘴。   “你们两个很熟么?”   还Jack Jack叫的亲昵。   莫不是这呆子还以为自己是Rose,等着you jump I jump。   周遡恶劣的在心想着。   阿呆却丝毫没有察觉周遡心底的想法。   她还傻乎乎的解释说道:“挺熟的啊,Jack人超级好的,他经常帮我顶班,有时候我们打工结束的时间太晚,他还会送我去Union的地铁站。”   阿呆完全没看见周遡眼里积蓄起的风暴。   不但如此,阿呆接着说:“他知道我在学雅思,所以这些雅思书也是他给我的。”   说完还举了举手里厚厚一沓的资料,生怕周遡没看见。   只是。   她的动作却看得周遡刺眼的很。   他想也不想的从她手里抽走那一摞复习资料。   然后随手翻了翻。   都是些最基础的英语学习资料。   虽然内心不想承认,但是这些的确挺适合给这个小呆子入门的。   可见那人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因此这个认知让周遡心里愈发的不爽。   周遡随手翻着翻着,忽然的,书页里掉出一张便签纸。   手写的,黑色的水笔字迹,长段的话。   阿呆的目光随着便签纸掉在了地上。   她想也不想的便弯腰去捡。   只是周遡比阿呆动作快上几秒。   便签纸最终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阿呆想要伸手去抢,却被周遡抵住了手腕。   这张便签纸上的内容,阿呆都不知道。   只是她看向周遡,心没由来的一颤。   果不其然。   周遡的眼神快速的在便签纸上略过。   上面写的字映入他的眼中。   接着他的笑容变冷。   眉眼里含着霜。   阿呆缩了缩肩。   有点怕。   “上面写了什么……?”阿呆问出声来。   她不知道Jack会给她写什么,但是阿呆单纯的想,若便签纸上写的不是学习笔记,那顶多就是教她学习英语方法。   但是看周遡冷若冰霜的脸色,阿呆又困惑了。   不是学习方法……那又会是什么呢?   周遡没回答阿呆。   反倒是直接将那张便签纸撕的稀碎。   阿呆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那张便签纸就成了一团碎屑。   中间都不给阿呆一点反应的时间。   “想知道?”周遡转过脸来问阿呆。   阿呆傻傻的看着周遡,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周遡冷哼一声,便开了车窗,将碎纸屑揉成了一团。   接着扔出窗外。   阿呆眼睁睁的看着纸团落入了草坪上的垃圾桶里。   “这么想知道?”   她空落落的神情落在周遡的眼中,就成了迫切而渴望。   阿呆没吭声。   她觉得晚上可以text一下Jack,问问他究竟在便签纸上写了什么。   竟能让周遡这么不开心。   “撕了就撕了,大不了我找Jack问,”阿呆嘟起嘴,也上了脾气。   什么啊,不说一句就撕了她的纸条。   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听到阿呆这么说,周遡更是感到不爽。   别说之前她下车在路灯下和别人亲昵的举动,外加上刚刚那张铁证如山的便签纸。   虽然阿呆并不知情上面写了什么。   只是在周遡这儿,她已经是罪不可恕。   呵,这小呆子。   就是皮痒。   欠教训。   “呵,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周遡言语间暗含警告。   “手机拿过来,”周遡立刻要将这个叫Jack的拉黑掉。   阿呆才不给。   “你管我啊,”气不过的阿呆立刻要开车门下车。   周遡的眼眸敛了敛,直接伸出手掌捆着她的手腕。   阿呆完全挣脱不开。   “再说一遍?”周遡欺身靠近她。   语气连粗线条的阿呆都能感觉到危险。   因此阿呆吓得赶紧往后闪躲。   周遡见状,便一把攥住阿呆的下巴。   无法抗拒的力道迫使阿呆只能抬头看着他。   “躲什么躲?”周遡问她,“手机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阿呆立刻想到了之前偷拍周遡睡觉的照片,到现在还静静的躺在手机相册里。   因此阿呆握紧了自己的手机,死死的攥着。   她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周遡知道。   看在周遡的眼里,倒成了是欲盖弥彰。   手机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   因此他一定要看见。   “交不交出来?”周遡的声音渐冷,“别让我动手。”   阿呆也跟着生气了。   “我不交,”她紧紧地捂住手机。   便签纸都已经被他撕碎了,再把手机交出去,真当她是没有脾气的Hello Kitty么。   阿呆气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和胖嘟嘟的仓鼠似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气氛彻底的冷了。   这时候。   阿呆苦唧着脸:“你弄痛我了呀,”她委屈巴巴的说道。   周遡这才意识到。   他松开她的手腕。   低头一看,阿呆的手腕上一片红。   她揉着手腕上的红肿。   又甩了甩。   “对不起,”周遡忍不住道歉,“我以后轻点。”   阿呆忍不住的鼻酸。   “你、你凶我……”   她最怕他冷着个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因此语气里都带着哭腔。   周遡被她说的,反倒是手足无措。   “我没有,”周遡刚想要否定。   “你有!”阿呆一口咬定,周遡就是在凶她。   “不但把我的便签纸撕了,还要抢我手机,”手机里有他熟睡后的照片,她不想让他看见。   免得被他讥笑。   周遡被阿呆怼的无话可说。   车内的闭塞让他忍不住的想要抽烟,用尼古丁来缓解心头的燥郁。   “我尽量,”周遡开了车窗,点了根烟。   阿呆凶巴巴的扯过他叼在嘴里的烟。   “不许抽烟,”阿呆皱起眉头,“你的感冒还没好呢。”   即使是在发脾气,她却还始终记挂着他才大病初愈的事实。   烟伤肺,抽多了还容易支气管炎。   见阿呆不是真的要哭,周遡原本阴郁的脸色慢慢的舒展开。   “怎么,这么快开始管起我来了?”   周遡眯起眼,轻慢的调戏着阿呆。   阿呆被他说的耳根发烫。   手里的烟蒂扔不是,不扔也不是。   “是、是因为你生病嘛……”   阿呆将车上储物箱里的烟盒拿走,连带着打火机。   “等到你病好了再还给你。”   她将烟盒和打火机妥帖的放进包里。   这才安心。   周遡在一旁看着阿呆像是一只仓鼠般前前后后的一阵忙乎。   他忍不住唇角勾起笑。   阿呆放好烟盒在下车前,又开始像老妈子一样的交代。   “不许再抽烟了,酒也不许多喝,不可以熬夜,记得按时吃饭……”   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像是一只家养的夜莺。   唱个不停。   周遡漫不经心的听着她的话。   更多的是用眼神打量着阿呆。   嗯,最近养的挺好。   春天快过去了,肉也养肥了。   不再是刚刚见到她时候,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现在的脸颊还带着一抹婴儿肥。   掐起来稍微不注意就会留下红印。   周遡撑着下颚。   “……你听到了吗?”絮絮叨叨了一阵后,阿呆终于止住了话头。   周遡掀了掀眼皮。   “那你干脆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了,”周遡拨弄着手心里的打火机,没有香烟,连打火机都显得有点孤单。   “这样更方便监视我。”   阿呆知道周遡又在和她开玩笑:“别闹,”她想也不想的回绝道,“记得吃药,吃完药不能喝酒,因为抗生素不能和酒精在一起,容易中毒……”   周遡听着她的絮絮叨叨。   上次听到这些唠叨,大概还是他妈妈精神还正常的时候吧。   那时候周钰还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还没有搬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周家。   周遡看着阿呆喋喋不休的嘴巴。   张张合合。   他冲着阿呆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阿呆乖乖的过来,以为周遡有什么话要说。   “闭上眼睛,”周遡低沉的声音在阿呆的耳边响起。   阿呆愣了愣。   然后脸红了。   这是……要亲她么?   阿呆隐约的有些期待。   “闭上眼睛,”周遡不耐烦的催促阿呆。   阿呆合上双眼。   她能感觉他在慢慢的靠近。   阿呆嗡动眼睫,心跳砰砰的。   “别偷看,”周遡沉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阿呆下意识的抬起下巴。   周遡看着一脸期待的阿呆。   嘴角抿笑。   真是个呆子。   是不是以为他要亲她。   周遡俯身靠近她。   接着,趁着阿呆不注意的瞬间,蓦地从她的手里抢走了手机。   接着熟练的解锁。   阿呆立刻终于看清楚了周遡的意图。   她扑着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可惜为时已晚。   周遡已经解开了手机,看到了手机上的屏保。   周遡的瞳孔骤然的收缩。   因为他看到的。   是一张他睡着了的侧脸。 第53章 Giuseppe Zanotti   气氛顿时一凝。   阿呆眼巴巴的看着周遡,神情委屈。   她就说不能给他看手机的啊。   不但手机屏保,还有相册里,也都是他的照片。   “这下……满意了吗?”阿呆语气里带着气的问道。   周遡没吭声。   “可以还给我了没?”阿呆伸手就要抢。   她那些微薄的自尊心,都因为周遡的这一个无心之举,碎的稀巴烂。   因此她忍不住的想要哭。   周遡将手举高。   “小呆子,这么喜欢我?”   这张照片是有一次周遡找她按摩的时候阿呆偷拍下来的。   那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不久。   因此周遡根本没什么印象。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随手又翻了翻她的相册,发现这呆子的相册里,真存了不少他的照片。   大多数时候都是偷拍角度。   他睡着的,闭着眼的,站在屋檐下抽烟的,甚至坐在沙发里玩游戏的。   他都不知道原来他在镜头下是这个模样。   最早的一张大概要追溯到他们两个第二次见面。   原来那时候这呆子就动了心思。   这个认知让周遡的心情立刻由阴转了晴。   “你还给我!”阿呆是真的生气了,她气鼓着个脸,瞪大了眼。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气愤。   却也逗笑了周遡。   “啧,拍的真丑,”周遡满脸嫌弃。   “哪有!”阿呆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明明很好看。”   虽然原本的照片上灯光有点暗,但是阿呆有调过亮度,哪里丑了。   周遡偏不给她,“也不知道挑张好看的,”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   “小呆子,过来,”周遡对着阿呆勾了勾手指。   阿呆扭扭捏捏,生怕周遡又要使坏。   “你干嘛,”阿呆满脸的防备。   “叫你过来啊,”周遡伸长手臂,直接将阿呆揽在怀里。   两人的头抵在一起。   “看镜头,”周遡直接打开前置摄像头。   “喂……”还没等阿呆反应过来。   直接的,“咔嚓”一声,两人的大头照就在这一刻定格。   照片上的阿呆傻乎乎的,鼓着个脸,像个吃胖了的傻瓜。   倒是周遡,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照片和本人相差无几。   周遡将之前的手机屏幕换成了两人刚刚的合照。   “接着,”周遡将手机还给了阿呆。   阿呆手忙脚乱的接住。   再一打开,便发现屏保和屏幕都成了两人的合照。   “你干嘛把我照的那么丑啊!”阿呆更生气了,镜头里的她真的很不上镜。   和周遡一起拍照,还是大头照,简直是自取其辱。   照片里全是她的大肥脸。   “这也要怪我,”周遡表示很无辜,“你本来就长这样啊。”   周遡这句话一说,阿呆觉得火气直接冲上了她的脑门心。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解开安全带,直接开了车门走了。   下车前。   她气势汹汹的甩出了一句话:“我!比!照!片!上!美!多!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周遡愣了愣。   然后控制不住的,笑的前仰后合。   阿呆听到背后周遡爆出来的笑声,真的是气炸了肺。   --   最后周遡开着车扬长而去。   跑车的轰鸣声整条街都能听见。   住在贫民窟里的小孩子巴望着窗沿。   看着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豪车。   眼中垂涎。   阿呆边骂周遡骚包边往家里走。   还没蹦跶几步。   远远的便看见Cindy一人坐在台阶上。   身着吊带细衫,袒.胸.露.乳。   嘴里叼着烟,冷眼看她。   一时间,阿呆有了被人抓包的心慌。   原本的步子立刻变得缓慢起来。   “Cindy......”阿呆讷讷的出声,“你怎么坐在这儿。”   阿呆原本在周遡那还算是嚣张的气焰,立马弱了下去。   Cindy灭了手里的烟头。   “别管我为什么坐在这。”   “刚刚那个是周遡对么?”Cindy亲眼看着阿呆从那辆帕加尼上下来。   整个多伦多的帕加尼是一只手也数的过来的。   阿呆知道所有的反驳都是言语苍白。   “阿遡他对我很好的......”阿呆忍不住为周遡说好话。   但是Cindy却无心听。   她抬手将食指抵在唇边。   拒绝阿呆任何的解释。   “阿遡?”   Cindy听见阿呆这么叫后忍不住的挑眉。   “叫的真亲啊。”   阿遡阿遡的,叫这么亲昵,可见不是一般的关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落到别人耳朵里,怕是还不知怎么嘲讽阿呆这个鸡窝里的母鸡想一跃飞上周遡这根枝头做金凤凰。   真不知该说这呆子有心机有本事还是说她傻货一个。   被人卖掉都在帮人数钱的。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脱口而出的竟是刚刚在车上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称呼。   阿遡。   不是周先生,不是周遡,更不是遡哥。   而是阿遡呢。   这么一想,阿呆的心中划过一丝丝甜。   连带着眉眼也跟着弯了弯。   眼里闪烁着星星亮。   她少女思春的表情一丝不拉的落入Cindy的眼中。   她懒得自找没趣。   知道她多说也是惹人厌烦。   因此到最后,Cindy站起身来,只说一句:“你想好就行。”   作为阿呆的朋友,Cindy之前就警告过她。   但是阿呆依旧一意孤行。   那她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   有些话点到为止,比什么都重要。   “我想好了,”阿呆无比肯定的告诉Cindy,“我很喜欢阿遡的。”   喜欢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没有一点道理和逻辑。   即使旁人怎么劝阻,都没有任何的用。   因为喜欢这种东西啊,即使捂住她的嘴巴,也还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会充满了星星,会闪烁着光。   而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哪怕知道自己会遍体鳞伤。   也要一意孤行。   Cindy叹气。   她忍不住捏了捏阿呆婴儿肥的脸颊。   “呆瓜,”作为朋友,她忍不住为阿呆这个傻瓜担心。   周遡那样一个人,阿呆若真的喜欢上他,怕是这条路,会走的很难。   周遡和阿呆,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作为局外人,甚至看不到尽头的曙光。   但是Cindy反过来想,并不是每一段感情,都要拥有一个结果。   也许经历这样一个满心欢喜的过程,亦是一种圆满。   这样的无知,亦是一种勇敢。   无知才能无畏。   而她相较于阿呆,太过懦弱。   稍微有受到伤害的迹象,她就忍不住的想要逃开。   因此最终,她宁愿选择逃避。   “喜欢就是喜欢,只是受伤了别来找我哭,”说到底,她还是心疼阿呆。   为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值得这样飞蛾扑火吗?   她看着阿呆熠熠的眼神。   得不到答案。   “所以这几天,就是和他待在一起么?”   Cindy看了眼阿呆褶皱的衣服边缘。   立马戳穿了阿呆拙劣而蹩脚的谎言。   阿呆一时语塞。   Cindy眼睛太尖了。   什么都瞒不过她的。   “阿遡……他生病发烧了,”阿呆小声的解释道,“生病的……很严重。”   她不敢告诉Cindy关于周遡的病症。   因为就连阿呆自己,也不甚清楚。   那些关于周遡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太过隐晦,她能揣测一二,却不能知道全貌。   Cindy并不关心周遡生病不生病的问题。   “安全措施做好了吗?”她想也不想的问出了口。   “如果没做记得去shoppers(加拿大的药店品牌)买药,药名叫‘pn B’,紧急避孕效果很好。”   对于避孕这一块,Cindy知道很多门道。   “要是长期避孕记得找家庭医生,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但是长期服用避孕药会内分泌失调……”   不等Cindy说完,阿呆连忙打断她。   “没……不需要的……”阿呆红着脸,“我们、我们没有、那个……”   她低垂着头,掰着手指头,手心汗津津的。   脸烧的发烫。   显然对于这个话题,阿呆还没有想到过。   她羞的抬不起脸。   Cindy这才明白过来。   “嘁,”她忍不住嘲笑,“周遡他病的连做.爱都没力气了么。”   Cindy摇了摇头。   旁边日夜相伴着的,是一个心心念念他的姑娘。   他竟然能忍得住。   真不知道该说他柳下惠还是什么道德标杆。   “周遡这方面是不是不行啊,阿呆,”Cindy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点上,打火机被她随意的塞进口袋。   “要是不行的话,阿呆,你可要赶紧换个男人喜欢。男人阳.痿可是大忌。”   Cindy口无遮拦。   这些话更是张口就来。   “没、没有的!”阿呆想也不想的否认道。   而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周遡在生病的时候,他搂紧着她,两人贴的无比的紧密,他身.   下的亢奋。   抵着她,触感明显。   太羞耻了。   阿呆忍不住的害羞起来。   只是因为阿呆反驳的声量太大,反倒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Cindy笑到飙泪。   她的样子把阿呆急的直跳脚,她恨不得自己找条地缝钻进去。   太蠢了。   只是阿呆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Cindy拉扯住。   “好啦,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啦,”Cindy努努嘴,“我们阿呆还是小处.女,纯情的很。”   她嘴巴里叼着烟,嬉笑阿呆。   越说越没个形。   她喜欢看着阿呆窘迫而羞涩的样子。   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儿,眉眼怯懦,满脸的无辜。   可爱的紧。   阿呆被她说的面红耳赤的。   Cindy以过来人的身份给阿呆科普:“男欢女爱这事儿嘛,正常的很。”   “以后要是全垒打,记得提前把安全措施做好,不然苦的还是你自己。”   未婚怀孕,这事儿说出去没多少人能接受。   到头来糟害的,不过是阿呆自己的身子受罪。   阿呆是懂的。   在出国前,妈妈跟她说过这些。   她说国外开放,要阿呆记得多保护自己。   若是遇到合适的就嫁了,别回国来找。   好歹能在国外有个照应。   只是第一次……阿呆想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而这个喜欢的人……   周遡清俊的侧靥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阿呆顿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比的羞愧。   Cindy以为阿呆害羞,便语重心长的说道:“第一次,都会疼的,就好像火车钻洞似的,忍一忍就好了。”   “当然,这疼的程度和男人的技术有关,要是越觉得疼,说明这男人越没用。”   阿呆不懂:“会……很痛吗?”   那有多痛呢?阿呆无法想象。   Cindy的眼神暗了暗。   她咬着烟蒂,似乎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第一次啊……本该是向心爱之人献祭一般的满足。   只是到了她这儿。   似乎除了血淋淋的记忆之外,便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撕裂。   那不是些什么好事儿。   “真的很痛,”Cindy沉默了一会儿后,坦诚的告诉阿呆,“不行先去买点润滑剂,”那也比做到一般撕裂了来得强。   说的阿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想想都觉得痛。   “当然,要是技术很好的,那就是爽high天了。”   Cindy安慰阿呆。   “听说周遡的技术不错,至少之前和他上过的女的都这么传的。”   传闻周遡有多伦多小钢炮的美誉。   Cindy咂了咂嘴,略感惋惜。   阿呆却愁眉苦脸:“现在大家都这么开放的么。”   见个面看对眼就能约上床。   大家爽完就一拍两散。   这话却说的Cindy笑死了。   “我的傻呆呆,你以为现在男的女的谈恋爱是什么,三个月牵手半年拥抱一年才结婚,上床要等到结婚后?”   “唉,不然呢?”阿呆露出不解的神情。   她呆萌的模样真的是绝了。   “醒醒吧,大清已经亡了快二百年了,”Cindy嘲笑阿呆,“现在多的是看对了一眼就滚床上打.炮的速食爱情。”   而那什么三个月牵手半年拥抱早就成了过去时。   现在没人恋爱时兴这一套。   要是来几发觉得技术太差就更分得快。   连高.潮都给不了,那还谈个屁的爱情。   回去先补补肾吧您嘞。   阿呆听见Cindy说的这些话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都这么快的嘛?”   阿呆觉得,决定和一个男人上一张床这件事,需要慎重考虑清楚的。   总不能糊糊涂涂的就把自己给交代了。   只是她忘了。   自己早已经被周遡包袱款款的卷上了床。   还动不动习惯性的蜷在周遡的怀里才能睡得安稳。   Cindy忍不住捏了捏阿呆略肥的脸颊。   “你啊,呆头鹅一个。”   “傻瓜。” 第54章 Nicholas Kirkwood   阿呆和Cindy走回了家。   等阿呆打开门,却发现Cindy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好。   行李堆叠,只等一声令下。   只留了最基本的几件衣服落在外。   “你要走?”阿呆想起了之前Cindy说的话。   Cindy从冰箱里抽出一支冰冻的扎啤,“嗯,后天的火车。”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   Cindy说要离开多伦多,去更北的城市。   卡尔加里。   “我去送你!”阿呆问,“在Union station(中央车站)是么?”   阿呆不由分说的讲道。   作为朋友,阿呆义不容辞。   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她们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离开的时候,至少有朋友送上一程。   “不用你送,一大早的班车,到时候你还要赶到北边来上班。”   Cindy回绝。   她不想麻烦别人。   更不想将场面弄的凄凄惨惨。   到时候更是免不了一场哭。   “没事啊,后天我下午的班,来得及的,”阿呆脾气执拗,一定要送Cindy。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在多伦多交到的朋友。   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Cindy这一走,仿佛将她的对这座城市的记忆抽离了大半。   她们笑的闹的哭的丧的,都有彼此的存在。   而现在,却有一个人,半途而废。   阿呆的心坠坠的。   很沉。   Cindy拿着指尖戳戳她,“呆子,别难过啦。”   她知道,为了送自己,这傻子免不了要和人调班。   到时候又被人捏住把柄,被人欺负。   “我不呆!”阿呆嘟哝,“很聪明的。”   说着还指了指脑袋瓜。   Cindy笑了笑,没说话。   罢了,都是姐妹一场,送一送也不妨。   再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何年马月了。   “还会回来么,”阿呆眼巴巴的,“至少偶尔回来看看呐。”   阿呆在网上查了,阿尔伯塔那个省份冬天甚至到了零下四十度。   经历过零下二十度极寒天气的阿呆难以想象。   那该要多冷啊。   没了暖气连活下去都是困难。   “有机会会回来,”Cindy扯笑,“在这儿好好混,有机会上我那儿玩。”   她无家无口的,不过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罢了。   阿呆点点头。   “我现在开始攒钱,争取明年夏天来看你,”阿呆盘算过去卡尔加里的费用。   加上来回车票,攒下一千块加币就能去。   这样每个月要从自己拮据的生活费里多攒出一百块钱来。   不过也是值的。   她来加拿大这几年,除去多伦多和温哥华,还没出去旅行过。   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儿的。   北边呐。   北国风光。   冰封三千里,杳无人烟。   看茫茫大地,看白雪皑皑。   “你来了带你去Banff(班芙公园)玩儿,”Cindy答应她,“夏天的Lake Louise露易丝湖就和面镜子似的。”   山倒影在湖里,湖中嵌着蓝天,白蓝相间。   白雪皑皑。   湖若翡翠。   说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   世界那么美好,她们还年轻,想要多出去看一看。   阿呆听了之后,只能默默的捂紧钱包。   她决定,要从今天开始,努力攒钱。   然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到时候我们还要联系哦,有事微信随时叫我呀。”阿呆眼巴巴的看着Cindy将最后的衣服归箱。   然后拉上拉链,封箱。   Cindy弯下腰,扶起地上的箱子。   一个行李箱,一个双肩包。   简简单单的。   一如当初她刚落地到加拿大时候一样。   不过又是重头开始。   —   Cindy离开的那天早餐,大雾。   两人出门的时候,雾气迷蒙,伸手两米之内就看不见人影。   房间的窗户被水汽蒸腾。   早地上是加拿大鹅干巴巴的鹅粪。   阿呆关上了门。   Cindy看了最后一眼。   房间里除了几个玩偶外,空荡荡的。   一如她来时的一般。   Cindy提前约了了Uber。   等到她们两人到Union Station(中央车站)的时候,车站里空落落的。   三三两两的,没什么人。   门口躺着脏兮兮的流浪汉,蜷缩成团。   阿呆拉着Cindy的手,绕过他们。   一些人穿着不算褴褛,很有可能是昨天晚上吸大.麻吸high了。   然后就不知天南地北的睡昏过去。   Cindy提前打印好了车票。   “到了记得给我电话,”阿呆将手里的行李袋还给Cindy。   Cindy喟叹了一声。   “以后还是可以微信联系啊,呆子。”她看着阿呆已经红了眼眶。   “说好今天不哭的。”   虽然两个人彼此约定了不哭。   可是她还是提前在口袋里提前准备好了纸巾。   就知道这呆子忍不住的。   阿呆用纸巾抹了把眼,她嘴硬道:“我没哭啊,谁说我哭了。”   说着还将手背摊开给Cindy看:“干的。”以证明她没哭。   明明眼眶红的跟熬了一夜似的。   “你啊你,”Cindy还是将纸巾递给阿呆,“好好照顾自己。”   阿呆只能重重的点点头。   生怕Cindy担心。   明明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下一秒就要决堤。   全凭着浑身的力气,强撑着。   “喏,送你的,”Cindy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大盒的巧克力。   是Lindt(瑞士莲),阿呆最喜欢的巧克力牌子。   虽然阿呆试过的巧克力牌子,寥寥无几。   德芙,Lindt,费列罗,哦,还有个GODIVA。   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其中阿呆最喜欢的,就是Lindt的巧克力球。   每次进店都要偷偷从托盘里拿试吃的巧克力。   “好姐妹一场,走的时候总要送你点东西做个念想。”   Cindy将盒子递给她。   阿呆打开铁盒,里面是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巧克力。   红的,粉的,蓝的,黄的。   就像她希望阿呆的,拥有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远离这世界的心酸与疾苦。   Cindy太了解阿呆,送什么不如送她一盒甜甜的巧克力。   这呆子的生活太苦了,需要来点甜。   用来慰藉。   阿呆再也忍不住。   眼泪水决堤。   “Cindy姐,你别走了好不好,”阿呆捧着巧克力盒,眼眶泛红,“我......我去求周遡,求他让陈麒高抬贵手,求他......让Michael再也不能来找你......”   说到后面,这呆子边哭边还打起了嗝。   Cindy皱眉,直接打断阿呆:“求他做什么。”   “我是断了腿还是没了手,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Cindy拒绝。   她讨厌别人插手她的事儿。   更何况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周遡。   阿呆不敢再多说了。   她瑟瑟的,怕说再多又惹Cindy的不快。   Cindy不忍。   “傻呆子,别去求他,知道没。”   她不想看见阿呆因为自己的事儿而卑微的屈膝,她Cindy活的向来潇洒。   谁都拘不住她。   更别说求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她有她自己的骄傲。   不然也不会走到如此境地。   阿呆懵懵懂懂的点头。   Cindy说不让她求,她就不去。   只是割舍心里的不舍,就好像拿着刺刀割破心脏,硬生生的被挖去一块。   鲜血淋漓。   支离破碎。   阿呆无声的留着眼泪。   Cindy尽量语气轻快:“阿呆,巧克力每个礼拜只能吃一颗哦。”   “等到这盒吃完之后我再给你寄一盒。”   “等到来年的夏天,我们就可以见面啦。”   阿呆重重地点头。   这是她们的约定。   阿呆谨记。   一周才可以吃一颗。   不可以偷吃的。   “阿呆不会偷吃,偷吃会蛀牙的。”阿呆指了指自己的甜牙齿。   “一周吃一颗,阿呆记着的。”   阿呆不要蛀牙。   也不要做说了谎的匹诺曹。   Cindy笑着揉揉阿呆额头上的刘海。   笑着笑着,鼻尖却泛起了酸。   憋在眼眶里的泪水涨的双眼猩红。   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傻子呐。   但是不走也不过是给别人添麻烦。   她因为Michael的事儿得罪了妈咪,不走,难道留下来喝西北风么。   外加上一个不是善茬的陈麒。   和偶尔出现不是来讨债就是伸手要钱的前男友Michael。   如今一事无成都不足以来形容了。   只能用一败涂地。   Cindy勾起一抹惨笑。   兜兜转转,她这二十来年,混的居然这么惨。   甚至连阿呆都比不上。   真是失败呐。   阿呆看着Cindy脸上挂着的惨笑,心底泛酸。   她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   “Cindy......”   她以为Cindy还在想巧克力。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偷吃!”她甚至还数了数盒子里的巧克力。   三十二颗,正好够吃三十二个礼拜。   一年有五十二个礼拜,而盒子里装着的,已经超过了半年。   未来半年她有巧克力吃了呢。   阿呆努力的向好的方面想着。   “如果我偷吃......”阿呆绞尽脑汁,“如果偷吃,就......就罚我、罚我门牙被蛀掉!”   显然这是对阿呆一个很大的惩罚了。   没有门牙。   就是个缺牙巴呀。   讲话会漏风的。   好丑的。   Cindy原本已经翻涌到眼睛中的伤感被阿呆笑没了。   “傻啊,”她敲了敲阿呆的大脑门,“这么大个脑门白长了。”   阿呆揉了揉脑门。   她不懂Cindy笑什么。   不过看着她不哭不难过了,阿呆就很开心。   她将自己怀里的巧克力捧的更紧了。   站在站台上的乘务在催Cindy上车了。   原本就不长的队伍,检完票连个人影都没有。   只剩下阿呆和Cindy站在月台上了。   Cindy给了阿呆最后一个拥抱。   阿呆还能闻见Cindy惯用的罗勒与青柠的香味。   甜甜的,像是看见秋天枫叶落下铺满街道的感觉。   真的要走了。   火车要开了。   Cindy拿起地上的行李。   手里是打印好的纸质车票。   “到了记得给我发微信呀,”阿呆踮起脚尖,掰着火车上的窗口,冲着Cindy大喊道。   “回去吧,”Cindy冲着阿呆挥手,“别站在那了。”   阿呆固执的不肯离开。   非要看着Cindy落座了才肯。   火车带走了Cindy。   阿呆愣愣的看着齿轮缓缓向前。   仿佛她黯淡无光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也被带走了。   又是她一个人了呢。   阿呆紧了紧身上的牛仔外套。   阿呆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呀。 第55章 CDG PLAY   一个人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阿呆每天两点一线,在美甲店和家里来回。   似乎生活又回到了没有遇见周遡之前的样子。   单调的、乏味的、像是一片枯水。   多伦多的樱花季就这样过了。   短暂的绚烂之后,街上多了太多雪白的大长腿。   也意味着春天到了末梢,夏天的酷热即将来临。   大街上很多白人喜欢袒.胸.露.乳,穿着吊带露出傲人的上围。   阿呆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惜也只能暗暗的眼馋。   对比自己的小笼包,别人的就好像是珠穆朗玛峰。   沉甸甸的。   这天。   阿呆接到赵柯打来的电话。   “小呆呆,你哪儿呢?”   赵柯举着手机问道。   “看见我们了么,聚众在一起的,前面停了一排车,打着双闪的。”   赵柯皱着眉,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耐心后说道。   随即便随手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人,倚靠着车头,嘴中叼着烟,头上绑着脏辫,还围了条头巾,McQ的骷髅头,倒和浑身上下的铆钉搭配的很。   一脸痞相。   “怎么,这就是那个传闻里咱们遡哥从陈麒手里救下来的女人?”   那人笑嘻嘻的问道。   赵柯直接一巴掌呼在了他脑门上。   “哥们几个给我说话小心点儿,嘴巴上带点把门的,”赵柯用叼着烟的手指警告这帮崽子。   “这话也就我们私底下说一说,要是传进了遡哥耳朵里,哼……”   后面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这也都怪赵柯自己前两天蹦迪上头,后来直接喝High了在酒吧吹牛.逼。   说什么遡哥最近心思挂在一个小呆鹅的身上,而那个小呆鹅,他一个电话就能call来。   一帮人立马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周遡可从来没对哪个女人上过头啊。   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姑娘,都是一茬一茬的往他身上扑,和花蝴蝶似的,看的他们那叫一个羡慕。   但却从未见周遡对谁上过心。   更别提让赵柯亲口叫上一声嫂子的。   因此一帮人全都嬉闹着要赵柯叫人来,给大家开开眼。   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仙姐姐套牢了周遡。   等到酒醒后,这下赵柯慌了。   这牛.逼吹过了。   周遡哪有什么神仙姐姐,算来算去只有个阿呆妹妹。   还是个穷的叮当响的。   但是却耐不住一帮人的起哄。   最后赵柯只能一通电话,打肿了脸充胖子把呆呆叫来。   旁边带头巾绑脏辫的哥们儿努努嘴:“赵哥,这祖宗有句老话,叫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这要是人真被周遡看上,哥们儿不得加把劲儿,弄到手试试货,看看人遡哥喜欢什么款儿的?”   这话说完,聚在一起人一顿爆笑。   论起打嘴炮,他们这帮子人,一个赛过一个。   不过也就嘴上过过瘾,真见了周遡,还不是一个个的认怂。   赵柯直接一脚踹了他的小腿肚。   “边儿玩去,”赵柯吐了口烟大骂道:“胆子上长毛了啊王冕,遡哥的人你也敢动?”   真是嫌命不够长的。   蠢货。   赵柯直接对着王冕呸了一口。   “我也就随便说说......”王冕摸了摸鼻,“看来遡哥这次是真爱了?”   看赵柯这么紧张的样子。   “你懂个屁,”赵柯对着后视镜撩了撩刘海,“这个,我赌肯定能成。”他信誓旦旦。   周遡的闺房都进了,鸡汤都喝了,估计孤男寡女都抱一起睡了,这回肯定有戏。   错不了。   赵柯不得不自我欣赏起来,还是他懂周遡,当时生病的时候一个电话就叫了阿呆来。   大媒人啊他这是。   赵柯这心里,难免得意。   王冕也跟着笑:“可以啊,那遡哥还回不回周家?听闻陈生这次出师不利啊。”   “你怎么知道?”赵柯睨了王冕一眼,“八卦消息你倒是灵的很。”   王冕嘿嘿一笑,“还不是你喝醉了说的,”稀里糊涂说了一堆,“没事儿,就弟兄我知道,那帮兔崽子都被我赶出去了。”   若非王冕手快,怕是这事儿还真兜不住了。   赵柯狠狠拍脑袋,“妈的,这喝酒坏事儿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都跟倒豆子似的吐了出来。   王冕冲着远处的美女招了招手,转过脸来又跟赵柯说道:“没事儿,这事儿啊也瞒不了多久,要知道,遡哥回去是迟早的事儿。”   他心里门清儿,而赵柯也跟着心知肚明。   周家这边让陈生过来,怕是真动了真格。   “我还说了什么?”赵柯狐疑,想要从王冕那儿套套口风。   “没说什么,咱们都喝高啦,一觉起来还能记得个屁,”王冕拍了拍赵柯的肩膀让他放心。   赵柯狐疑的看着王冕。   王冕这小子鸡贼的很,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他说的东西是真是假。   “那天晚上你喝high了,老逮着人就寡,哥们儿拦也拦不住啊。”   “最后还是Naomi在那儿陪着你侃。”   王冕迷迷糊糊的还记得那天晚上最后的事儿。   赵柯是彻底的忘了个光,毫无印象。   什么Naomi什么陈生他统统不记得了。   罢了。   想必也吐不出什么。   这时候远远看见一个怀里揣着一包东西的阿呆,四处张望。   一副手足无措、傻乎乎的模样。   “这儿呢,”赵柯扬起声,冲着阿呆挥了挥手。   阿呆的眼忍不住的亮了亮。   立马朝着赵柯小步跑来。   “这姑娘有点意思啊,”王冕看戏似的看着同手同脚的阿呆。   一眼便看出了阿呆的呆傻。   “遡哥喜欢这一卦的?”显然是难以置信。   周遡挺聪明的一人,好的口味倒是独特的很。   一般人还真消受不来。   赵柯撇了他一眼,满眼警告。   “嘴巴守严实点,”赵柯也想不明白,这呆子究竟有什么魔力。   竟能和周遡如此亲密。   连他这个做兄弟的都大跌眼镜。   百思不得其所。   缘分呐。   赵柯咬着烟蒂。   嘴角扯出一抹笑。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段良缘还是孽缘呐。   ——   两眼一抹黑的阿呆更是不明所以。   下了班,她原本在家做着饭,电视里还放着生活大爆炸的最终季练听力。   电视里的谢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和直男外加搞怪。   每每看到最后电梯修好那一幕。   阿呆还是忍不住落泪。   追了那么多季,还是完结了。   阿呆跟着片头曲哼着。   这时候却接到一通赵柯的电话让她过来。   光是给的Google地址阿呆就搜了好几遍。   来了更是迷茫。   空荡荡的高速路口边,什么人也没有。   巡了半天才找到赵柯嘴里的停车场。   远远的就看见停车场里,热热闹闹的停了二十多辆豪车。   不知道还以为这里在开车展。   “呆妹妹,怀里揣着啥呢,”赵柯冲着阿呆扬了扬下巴问道。   阿呆将怀里的饭盒裹的紧紧的,“是用紫菜包饭做的寿司,你要吃吗?”   这原本是阿呆今天晚上的晚饭。   她被赵柯一个电话叫出来,心想着周遡这个点可能还没吃。   于是便将做好的寿司切好过了保鲜膜后带了回来。   赵柯本想着拒绝。   但是饭盒打开一看,卖相还不错。   是有外面卖的韩国寿司的模样。   他便毫不客气的伸手来了两块。   味道是真不错。   赵柯“哎哟”一声,“呆呆妹妹对我真好啊,”说着又用伸手捏了两块,动作丝毫不见犹豫。   “哎哎哎,留一点嘛。”阿呆看着赵柯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精心做好卖相口味俱佳的寿司吃了大半。   心疼的不行。   她心里想着周遡还没吃呢。   总要给他多留点。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点吃饭。   还是又由着性子,随意乱点外卖。   赵柯咂了咂嘴,舔了舔食指,意犹未尽,“哟,我们呆呆舍不得了。”   “要留着给遡哥吃呢。”   他调笑阿呆,却也看着她将盒子盖上,又揣进了包里。   简直和护食的小松鼠没任何区别。   阿呆被说个大红脸。   她小声反驳道:“哪、哪有......”   “是我、我晚饭还没吃呢......”   说完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保温盒。   赵柯懒得戳穿。   只觉得这呆子傻乎乎的可爱的紧。   “打个电话给耗子他们,都到哪儿了?”赵柯转脸问王冕,“磨磨唧唧的,还比不比了?”   说完不知从哪辆车的储物格里摸出一根牙签剔起了牙。   今天挑事儿的是一帮来自温哥华的富二代们。   按照王冕的话来说,那就是脸上写着“我很有钱”这四个大字的傻B。   非要口气很冲一副老子很牛的模样来找周遡。   说不管付什么赌注,也要和周遡赛上一场。   还放出了话来,说一定要完虐这个传说中的多伦多车王。   赵柯听了直接想笑。   这帮孙子,不给他们露两手,还真的不知道是在谁的地盘上,才敢叫的这么嚣张。   后来他把这事儿告诉周遡,周遡起先根本不愿意。   是他好说歹说的,才让周遡松了口。   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么兴师动众的一场局。   “应该快到了吧,”王冕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别着急啊,遡哥才刚从店里出来。”   显然今天的局的主咖是周遡。   “遡哥那速度是这帮人能比的么,走407*,从Downtown飙过来十来分钟就到了。”   “唉唉唉,来了来了,”王冕眼尖,远远的看着几辆豪车打着远光灯照过来。   “照照照,照你.妈呢,”赵柯啐了一口,连着嘴里叼着的牙签一起啐掉了,“大晚上这么没素质,开个远光灯,怎么,想谋财害命啊。”   阿呆也觉得那亮的晃晃的车灯刺眼。   等到这一帮男男女女下了车。   阿呆在人群里一眼便看见了Naomi。   赵柯乐了。   “这么不死心呐,”显然他也是知道之前周遡给阿呆撑场子教训了Naomi的事儿,“知道今天遡哥的场子还敢来。”   赵柯都不知是该佩服Naomi的勇气还是嘲笑她的无知。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啧,这女的也是本事。   居然又搭上了张强。   今天是陪着她重新傍上的金主张强来的。   真他.妈阴魂不散。   不过明面上,赵柯还是自来熟的,“Naomi,来做拉拉队啊。”   “那我们今天阿强是要好好发挥啊,别输的太惨。”   Naomi挽着张强的手,两个硕大的女乃挤出了深沟,正好抵在张强的胳膊肘。   饶是赵柯看了也觉得养眼。   这女人的确也是有点资本。   当然,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   Naomi下了车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赵柯身边的阿呆。   随即她立刻四下搜寻周遡的身影。   好在周遡不在。   Naomi松了口气。   她小声埋怨张强,居然不跟她提前打招呼说今天是周遡的局。   张强捏着她的手心,“怕什么,我给你罩着。”   “周遡那小子不敢动你。”   Naomi用乳.沟蹭了蹭张强。   低垂着头,面露娇羞的模样。   不过心里却把这男人骂了个遍。   上次她被周遡叫人摁在地上甩巴掌的时候,这男人可是站在边上看着,从头到尾屁都不敢放一个。   还说让她放心。   真他.妈有脸说的。   谈笑间。   赵柯直接一记响亮的口哨。   阿呆回头,便看见人影重重间,一辆白色的跑车在夜色里低调的出现。   马达声轰鸣。   近光灯闪烁。   透过挡风玻璃,阿呆看见,车上的人,单手撑着侧脸。   表情冷漠。   眼眸黑且深邃。   阿遡,好久不见呐。   阿呆在心里说着。   而她的心,在见到他的刹那,便开始忍不住突突的跳动。   咚咚咚。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跟随着他的车。   耳边的喧嚣声都仿佛静了音。 第56章 HBA   皮靴落地。   周遡长腿跨下车。   接着重重的用力甩上了门。   周遡来的匆忙。   这个局是临时组的,赵柯call他,缠着他非要让他来。   说是一帮从温哥华来的小屁孩儿指名了要找他赛车。   那时候周遡正捧着电脑,还在库房和下面的人核对着进货的单子。   整个人忙的日夜颠倒,昏天黑地。   分身乏术到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周遡本是不想理会的。   他直接在电话里说了,自己没空。   接连要连轴转飞巴黎米兰外加纽约三个城市,让他失眠症状的苗头又开始反复出现。   吃再多的褪黑色也都没效。   只是最终还是央不住电话里赵柯三番五次的骚扰。   最后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失眠让周遡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直接成了草木皆兵。   夜晚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成了肆意的喧嚣。   嘈杂在耳边。   阻断他进入梦境的边缘。   惹得他无法安睡。   有的时候甚至每天都能睁着眼到天亮。   一夜无眠。   在巴黎的夜晚。   周遡时常忙到深夜。   他捏捏紧皱的眉心。   伸手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阿呆让她过来给自己捏捏。   却这时候才记起自己根本不在多伦多。   而此时的阿呆还不知在大洋的彼岸在捣鼓着什么。   是给人做美甲呢,还是又在吃吃吃。   他扔了手里的手机。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周遡啊周遡,你还是上了瘾。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空空的。   低头也闻不见那股若有似无的小雏菊的香味。   以及那甜糯糯的嗓音。   他抬起手臂,枕在额间。   遮住了深栗色的双眸。   酒店松软的大床成了他无边无际的苦海。   徒留他在这看不见光亮的世界里,苦苦挣扎。   无间地狱,苦海无边。   却无人救赎。   —   阿呆看着走下车的周遡。   他们许久未见。   一时间,看着周遡棱角分明的侧靥,阿呆竟觉得他有些陌生。   却又无比的想念。   周遡穿着收腿的工装裤,简单的黑色字母Hoodie(卫衣),一双黑色的马丁靴,颈间是一条银色的十字架项链。   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说是板寸也不为过。   而鬓角被剃了一个Z。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几何裁剪的平光眼镜。   镜架上有个小小的G字logo。   一下次便成了人群的关注。   准确的来说,是成了女人们眼中的关注。   却是男人眼中的钉子。   阿呆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许久未见的周遡,还是肆意的挥发着独属于他的荷尔蒙。   她的身体甚至比大脑更快的做出反应。   干冽的杜松味穿透记忆深处传来鼻尖。   她下意识的张嘴叫唤:“周遡......”   周遡的眼神穿过皑皑的暮色朝着阿呆的方向投来。   秋天傍晚的凉风吹卷起她杏色的裙摆。   露出光洁且细长的小腿。   倚靠在车门边上的周遡眯了眯眼。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上去与往常无异。   只有阿呆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不明所以的阿呆觉得好难过。   在心底涌现出来的委屈一团团的将她淹没。   甚至覆盖了她再次见到他的满心欢喜。   原来只有她一个在心中欢呼雀跃。   他却不想见她。   “是、是阿柯叫我来的......”阿呆急急忙忙的解释,“我......”   “阿柯?”周遡听见阿呆这么叫唤赵柯,眉头皱的更紧,“你叫他什么?”   如此亲昵的称谓让他朝着赵柯的方向睨了一眼。   赵柯立马狗腿的和阿呆划清界限。   “嘿,我们呆妹妹叫着玩儿的,遡哥别当真啊,”赵柯推着阿呆的肩膀走到周遡面前。   “完璧归赵,完璧归赵,”他将不明真相的阿呆往周遡怀里推。   都是要做他嫂子的人,叫阿柯什么的多不合适呐。   他在心里嘀咕,只是脸上却不敢放肆。   “以后跟着大家叫声赵哥,有事儿找赵哥,赵哥给你顶。”   赵柯嘴上这么说着,却接着附身凑近阿呆的耳边,“多哄哄遡哥啊,”说完就脚底抹油准备偷溜。   阿呆被推到周遡的跟前。   她手足无措的站着。   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个要被班主任训斥的做错坏事儿的小孩。   周遡背着风点上了根烟。   点上后指尖随意的玩弄着金属质地的打火机。   眯着眼看赵柯与阿呆的亲密。   顿觉一阵刺眼。   他看向阿呆的眼神更冷。   仿佛要将笨拙的阿呆狠狠的刺穿。   阿呆更怕了。   “这段时间你和赵柯混的很熟?”周遡张口问阿呆。   语气里是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质问。   “唉......”阿呆后知后觉,“没、没有啊......”   她的结巴在周遡眼里反倒成了欲盖弥彰。   他冷哼一声。   重重的吐了口烟圈。   阿呆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弄的莫名其妙。   周遡反身准备上车。   “唉,等等呀,”阿呆伸手,牵扯住周遡的衣角。   生怕周遡立刻就消失了。   周遡低头,看见自己黑色卫衣上突然出现的一只白嫩的小手。   某个夜晚的回忆忽然涌现到脑海里。   他眯了眯眼。   心底划过一丝燥热。   喉咙也跟着紧了紧。   接着视线内被递来一个粉嫩粉嫩的餐盒。   “什么东西?”周遡拧着好看的眉峰,“你做的?”   阿呆点点头。   “是寿司,我想......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阿呆急忙打开饭盒,献宝似的。   里面的寿司硬挺挺的立在那。   周遡看了眼阿呆,什么也没说。   只是原本皱着的眉松缓了许多。   又恢复了往常慵懒的模样。   阿呆适时的递上一双干净的筷子。   周遡刚准备动手。   便听见赵柯盘腿坐在跑车的引擎盖上。   双手交叠在前胸。   昂着脑袋。   “遡哥,阿呆的手艺真不错,”赵柯声音一丝不拉的传进周遡的耳朵里,“这寿司和我在yonge&finch*那块棒子店吃到的一模一样。”   赵柯忍不住夸赞呆呆的手艺。   阿呆抿了抿唇角,笑意羞涩。   周遡听见赵柯的话后抬眼,连带着原本夹起寿司的手也停了。   “赵柯也尝过了?”周遡问阿呆,语意不明。   阿呆点点头。   “赵哥说好吃的。”   生怕周遡不相信,阿呆补了一句。   周遡冷哼,将已经在筷子尖的寿司给扔回了饭盒里。   阿呆不解。   “怎么了?”她不明白。   “不好吃么?赵哥说好吃的呀。”   周遡眼底的风雨积蓄。   “是不好吃吗?”阿呆傻乎乎的又问了一遍。   周遡臭着个脸。   连带着筷子也扔还给了阿呆。   阿呆手忙脚乱的接过。   “我不饿,”周遡语气冰冷的说道。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阿呆,视线勾画,将阿呆从上到下打量了个彻底。   现在的阿呆不同刚认识时候皮薄骨瘦的样子。   如今营养跟上了的阿呆,一眼看上去眉眼也跟着长开了。   竟有了小家碧玉的温润模样。   呵,会开始会勾着旁的男人的心思了。   周遡的眼神危险的眯了眯。   他下意识的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   默不作声。   阿呆不明所以。   只能慢吞吞的将饭盒盖上,“那、那要不等饿的时候再……再吃吧。”   说到后面的几个字眼,阿呆几乎将声音吞咽在了喉咙里。   她满腹的委屈。   阿呆再傻,也知道,周遡哪里是什么不饿,不过是不想吃她做的东西罢了。   不饿不过是他即兴胡诌出来的借口。   阿呆神情黯淡了下去。   她背过身去,想要走开,离得远远地。   赵柯单手支撑,从引擎盖上跳下,朝着阿呆走了过来。   他看见阿呆的饭盒里还沉甸甸的,“怎么,遡哥不吃啊?”   阿呆抱紧怀里的饭盒,骨指发白。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赵柯安慰她:“没事儿小呆,遡哥嘴刁,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很少碰的。”   “要不你下次换做个什么葱爆牛肉啊或者红烧牛腩啊试试。”   赵柯胡言乱语的安慰阿呆。   阿呆还真信了。   “真的吗?”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做的品相不错的寿司,“是不是因为寿司太素了?”   她在里面放了黄瓜和胡萝卜还有韩国的泡菜,另外加了点火腿和肉松。   上面又撒了一层芝麻。   卖相看上去还不错。   “可不呢,这点儿肉还不够塞牙缝,”赵柯抬手很自然搭在阿呆的肩上,“你下次记得整个大荤呗。男人嘛,都爱吃肉。”   赵柯信口胡诌,“上次在遡哥家,你说的那什么葱香排骨,炖牛肉还有那什么炸鸡的我看就很不错。”   显然赵柯对于阿呆的手艺是念念不忘,之前阿呆说的话,他竟还记得。   “要是能再来点啤酒就更好了……”赵柯摸了摸下巴,美滋滋的说道。   仿佛现在面前摆了一桌大排档似的。   阿呆半信半疑。   和周遡几次吃饭的经历,让阿呆渐渐摸索出来了周遡的口味。   偏甜口,只□□瘦肉,葱姜蒜不碰。   外加上每天要健身,必须摄入定量的优质蛋白。   “这不是周遡的口味,是你的口味吧……”   阿呆狐疑道。   赵柯被戳破,也不脸红。   他摸了把后脑勺,“嗨,这遡哥吃和我吃那不都一样么,上次你炖的鸡汤啊,我跟你说,下次在里面再放点菌菇……”   赵柯开始转移了话题。   试图模糊焦点。   阿呆这才恍然。   哪里是周遡想吃,明明是赵柯想吃。   阿呆撅起嘴,不理他。   哼,骗她。   这时候,周遡已经走远,准备上车。   上车前,他看见不远处的阿呆,靠着赵柯很近,远远看去,犹如被赵柯那厮半搂在怀。   这场面,着实扎眼。   周遡转了转银色的尾戒。   身上的冷意跟锥子似的。   “阿呆,过来,”他的声音不大,阿呆却立刻能听见。   阿呆小跑着到了周遡的面前。   “唉,怎么了?”阿呆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周遡。   周遡指了指边上的那群人。   “马上比赛开始之后,乖乖的站在人堆了,别乱跑。”   阿呆回头,看见的是一群身着暴.露穿着短裙的啦啦队女生。   白种黄种和甚至还有黑裔的参半。   阿呆看了眼自己干瘪犹如黄豆芽似的的身材。   以及一马平川的小胸.脯。   心底涌出的酸涩,让她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可是……我、我不会跳的……”   她以为周遡要和那群啦啦队站一块。   不远处,赵柯看着周遡低着头,和阿呆说着话的亲密模样。   他不由得咂舌。   啧啧,现在这呆呆,跟遡哥待久了,也变得不好骗咯。   —   yonge&finch:指的Yonge Street&Finch Ave West交界口,是多伦多地铁一号线北边终点站。附近聚集了很多韩国店,以前算的上是韩国城。 第57章 Chloe   不远处的人群喧闹。   不知道是谁放出了超级热血的rap,惹得人群不断地躁动。   汽车的引擎声轰鸣的被空转。   尾气直冒。   可是周遡却不为所动。   他低头看着阿呆。   “可是……我、我不会跳的……”   阿呆自卑的低垂下头。   却换来周遡从嗓子眼里发出的轻笑。   阿呆不明所以的抬眼。   “小呆子,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周遡抬着手臂抵在车上,将阿呆彻底的锁在自己和车门之间。   阿呆背抵在门上,她“唉”了一声,“高估?什么意思?”   她扑闪着瞳仁。   满脸问号。   傻不愣登。   周遡看到,扯出一记坏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一马平川,穿那样的啦啦队服,估计全队就你一个平的吧。”   他说完还低下头仔细目测了下阿呆的cup。   Cup到B不能再多了。   周遡摸了摸下巴。   略叹息。   阿呆涩的脸发烫。   不过周遡说的倒是事实。   相较于那些丰.满而健硕的身材,阿呆这样干瘪的黄豆芽,的确不够看。   更别说前凸后翘。   拉出来对比就好像是幼儿园的小学鸡赤手空拳的对上清北学霸。   败北的惨烈。   阿呆羞的面红耳赤。   “我、我没有……”她极力想要否认。   阿呆听出了周遡口中的嘲笑。   恨不得找个地缝,当下钻进去。   但是却又不自觉的拿自己和路边那群啦啦队成员的身材去比较。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结果自然是让阿呆自卑到爆。   不但如此。   周遡还伸手捏住阿呆的下巴。   他靠着阿呆很近:   “我们小呆子的模样去跳啦啦队,肯定会惹得今天的赛车手集体退赛的,你说我怎么舍得呢。”   “毕竟小呆子虽然平.乳,但是好歹也算是眉清目秀。”   他说的听上去倒是很心疼的模样。   阿呆思量,周遡估计心中笑开了花。   她在他那,就是个没鼻子没眼的跳梁小丑。   说多错多。   阿呆紧紧地抿起了嘴巴。   干脆当上了个哑巴。   周遡哪里会那么容易的轻饶她。   他俯身靠近阿呆,近乎与她贴面,语气暧昧:“小呆呆,你这么平,晚上多吃点木瓜炖奶,说不定二次发育之后还能有救。”   他说这话的时候,薄唇就凑在她的耳垂边。   热气喷薄在她的颈项。   阿呆敏.感的抖了抖肩。   心头一阵酥麻。   整个脸颊连着脖子都染上了绯红。   耳垂也跟着变红,烫的像是一颗红色的珍珠。   周遡磨了磨后槽牙,忍住一口撕咬上去的冲动。   明明破坏的欲.望那么强烈。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阿呆被逗得气急败坏。   “你、你别瞎说……”   她下意识的捂住前胸。   落在周遡的眼底,反倒更像是欲盖弥彰。   周遡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抬手去捏阿呆涨的通红的耳垂。   肉肉的,软软的,没有耳洞。   像个葡萄,让人想捏爆。   周遡靠近阿呆的脸颊,“瞎说?我哪里瞎说了?”   他眉眼含笑,故意曲解阿呆话里的含义。   “还是你觉得木瓜炖奶没有用,暗示需要我来帮忙么?”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要伸手覆上。   阿呆吓得连连后退。   拉开与周遡之间的距离。   因此差点一个跟头摔到了地上。   她笨拙的样子逗笑了周遡。   连带着刚刚阴郁的神色也淡去了不少。   “不、不需要的……”阿呆咬着唇瓣,脸色慌张,“你别过来。”   她戒备的模样逗笑了周遡。   连带着胸腔里发出沉沉的震动。   “嗯?我别过来怎么能帮你呢?”   周遡满脸的无辜。   阿呆想也不想的说道:“不用你帮!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周遡语言上的圈套。   不用他帮忙,她自己来,不就意味着她自己给自己按摩么!   阿呆气得想伸拳打他。   却又不敢。   只能硬憋着这口气。   不上不下。   周遡笑的眼角都跟着弯了。   笨蛋。   这么好骗。   阿呆撅起了嘴巴,心里不爽。   什么啊,小馒头就小馒头呀。   管他什么事。   但是又忍不住的用眼神丈量了下自己前.胸的凸起程度。   接着又泄了气。   一马平川。   真不知像Naomi这样前.凸.后.翘.的身材,是怎么长的。   自己真的是天天炖木瓜也鞭长莫及。   等到周遡笑够了,这才算是勉强放过了阿呆。   “乖乖的到那儿等着,听到没。”   走之前,他又伸出指尖,扯了扯阿呆肥肥的耳垂。   听说耳垂厚实的人福气会不错。   周遡心想着,估计这话是骗人的。   不然这呆子怎么混的这么惨。   运气也不怎么好。   阿呆点点头,乖乖的“哦”了一声。   接着准备转身离开。   却又被周遡伸手一个锁喉,给同手同脚的摔了回来。   这次阿呆是直接背后贴在了周遡的前胸上。   甚至阿呆还能透过薄衫感受到他胸膛滚烫的热度。   还有厚实且健硕的肌肉。   瞬间,贴着的两人,亲密无间。   “这就走了?”   周遡锁紧阿呆的脖子,他弯下腰,贴着她很近,低头说话间,他清冽的气息密密地喷在她颈侧。   阿呆咬了咬下唇,身子又软了三分。   他磁性的嗓音总是让她无力抵抗。   “没什么要说的?”周遡问她。   “唉?”阿呆茫然的仰头,看到的是周遡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身上好闻的漱口水的薄荷味。   “说什么?”她不懂。   周遡觉得这呆子生来就是克他的。   他都说这么明显了,这呆子还是不懂。   真是要气死他。   “小呆子,你还是别来比较好,”周遡狠狠的掐了把阿呆手臂上的泡泡肉。   “肥死你算了。”   猪脑子里就知道吃吃吃。   阿呆臂膀吃痛,放开一看,娇嫩的臂侧皮肤,红肿了一片。   她感觉委屈极了。   “什么嘛......”她哪里知道周遡要听她说什么。   “我痛。”   阿呆瘪了瘪嘴。   周遡放开她。   果然,被掐的手臂一片红。   周遡又给她揉了揉。   嗯,果然全是肉。   阿呆站定。   “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帮人是来干嘛的?”周遡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停放整齐的车队。   为首的是一辆黑白相间的McLaren(迈凯伦)MP-4。   阿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   阿呆点点头。   周遡满意的勾笑:“知道该说什么了么?”   阿呆立刻露出狗腿的笑:“那提前祝老板恭喜发财。”   她记得上次周遡赢了辆很帅的车车。   车门是向上开的呢。   这次这辆肯定也应该犹如囊中取物。   她相信周遡。   “遡哥最快!”   阿呆还比了个V型手势。   周遡:“......”   “给我闭嘴。”   阿呆只能将比V的右手背在身后。   看来她又闯祸了。   “知道一个女人说男人快意味着什么吗?”周遡咬牙切齿的问阿呆。   阿呆迷茫。   她乖乖摇头。   周遡冷冷一笑:“说明这男人早.泄。”   “更过分的可能是阳.痿。”   周遡说的直白,更甚的,是直接捅开了那层纸。   阿呆这才明白。   “我、我不是……”她涨红了脸,赶紧摆手解释,“我没有……”   她急的鼻尖冒汗。   阿呆没虽有经历男女之事,但是也是懂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心的。   至少在妈咪那,小姐妹们时常私下里口无遮拦的点评许多客人。   粗细长短和持久力的讨论,是这些人乐此不疲的话题。   不过阿呆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周遡自然能感受到怀里人的惶恐与慌张。   他垂眸,看着阿呆满脸赤红的紧张模样。   周遡的鼻尖轻轻扫过阿呆脸侧的发丝。   直到薄唇抵住她肉乎乎的耳垂。   “知道你没有。”   要是有的话,呵。   阿呆松了口气。   误会解开,她至少暂时安全了。   可惜。   站在她身旁的周遡压低磁性的了嗓音,慢悠悠的对阿呆说:“不过……是驴子是马,下次试一试就知道了。”   “保证让你high翻。”   ——   阿呆一人抱着自己的小布袋子等到路边。   而她刚刚和周遡亲密的举动,与其说是周遡与她说话,在远处的旁人看来,更多的像是在flirt(调情)。   并且还是周遡主动。   远处的女生顿时小声的议论纷纷起来。   阿呆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阿呆回头。   入眼的是脑袋上绑着骷髅头围巾的头巾哥。   王冕。   整一朋克男孩。   “听说你就是咱们未来的小嫂子?”王冕踩在车头上,半蹲着。   阿呆愣了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搞错人了。”   王冕细细打量阿呆,阿呆这模样,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和周遡之前谈的什么Tiffany、Naomi、Wangda还要Chloe比起来,就好像满汉全席遇上了青菜小粥。   也不知这姑娘身上有什么诡谲的魅力让赵柯认定了阿呆就能拿下那玩世不恭让人揣摩不定的周遡。   真是稀奇。   阿呆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后来她想了想,指了指啦啦队那边站着的Naomi。   “说的应该是那位小姐姐吧。”   王冕掉头看了眼Naomi。   而巧的是,Naomi也注意到了阿呆他们的视线。   Naomi恶狠狠的瞪了眼阿呆。   看的阿呆打心底的发怵。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王冕看见阿呆的怂样就想笑。   “你是说Naomi?”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   就她?   也配?   烂鞋一只。   他都看不上,更别提周遡了。   阿呆点头。   “真的不是我,你认错人了,”阿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周遡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他嘲笑她还来不及。   就比如刚刚。   王冕咧嘴笑,“你还挺有意思,”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   大多数都是冲着周遡这两个字来的。   “你今儿得罪了一帮女人了你知道么,”他指了指围在啦啦队边上的那群女人。   “喏,现在她们个个都看你不爽。”   的确有女人时不时的朝着阿呆的方向看来。   眼神里带着太多的窥探。   阿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更多的是无明所以。   “为什么?”阿呆从未与她们有过交集,“我哪里得罪她们了?”   对于那些不善的眼神,她有些害怕。   阿呆自认自己行为还算是妥当。   不曾冒犯过这么多人。   还都是个个波比她大的女人。   “唉,你不知道?”   这下子,王冕倒是觉得阿呆是真的呆。   这样的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装的出来的。   阿呆摇头。   头巾哥脸上摆着看好戏似的笑。   他对傻乎乎状况外的阿呆说道:“因为遡哥喜欢你。不但喜欢你,还对你特别,这本就是最大的原罪啊。” 第58章 Converse   跑车的引擎声轰鸣。   深夜的高速空无一车。   这条路段直接被封。   显然这帮人为了会一会周遡,下了血本。   夜幕四合。   整条高速上笼罩着层薄雾。   似是给这些豪车披上了层纱。   因而穿透薄雾打的大亮的探照灯则逼仄着观众的眼。   耀眼夺目。   无法睁开。   引擎声则像是协奏曲。   鼓噪着人心。   那群啦啦队的女生扭动纤腰,舞的正欢。   而为首挥动红布的女生腰肢曼妙,露出纤细的腹部与笔直的长腿。   脚下的恨天高能踩死人。   嘴里念着的,都是周遡的名字。   多伦多曾经一战封神的周遡。   太多人想见到他了。   那个活在传闻里的人。   “你就是周遡看上的女生?”   阿呆被一道女声逼得回了头。   为首的女生剃着短寸,耳后纹着一道青黑色类似翅膀的Tattoo(纹身)。   而她的手臂旁若无人的勾在Naomi的肩膀上。   可见两人的关系亲密的很。   阿呆还没开口。   王冕就挡在阿呆的身前。   他环绕着手臂,玩世不恭的回应道:“陈大小姐,有事儿?”   王冕整个人吊儿郎当的,跟赵柯似的都没个正形。   但是却也是这个动作,阻隔了阿呆与外人的直接视线接触。   阿呆向后退了两步。   躲在王冕的身后。   默不作声。   “没事儿啊,就好奇呗,”叫陈小姐的这位眼神赤.裸.裸的勾看着阿呆。   她嘴里嚼着口香糖,语气大喇喇的:“看看Dyn Chow喜欢的姑娘长什么样,外面风言风语那么大,我来看看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圈子里传的神乎其神了,说是周遡为了这姑娘不但得罪了陈麒,似乎也和张强闹了不愉快。   更别说吹了快要成了的Naomi。   只是见到了,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五官寡淡到放进人群里都摸不着。   陈大小姐不是一般的失望。   “找事儿呢?”王冕面露鄙夷的神色,“帮这样的女人出头,陈露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女人指的是Naomi。   在王冕的心中,Naomi这样的,和外围女没什么区别。   说是出来卖的也不为过。   顶多就是贵点。   “怎么了?指谁呢,这我闺蜜,”陈露不爽,直接甩脸,“告诉你,她,我罩着。”   陈露脸色难看。   放出的话显然是冲着阿呆这帮人说的。   她今天来这个局,就是为了给Naomi撑场子。   谁叫她睡了她。   而Naomi阴毒的眼死死的盯着阿呆。   恨不得将她的身上烧戳出个窟窿来。   阿呆怯怯的向后缩。   这一刻,她恨不得希望自己成为透明,在人堆里不存在。   她还以为和Naomi的事儿能了了,哪知道还在这儿等着她。   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叹了口气。   似乎明白了刚刚王冕对她说的。   因为周遡喜欢她,对她特别,这就是最大的原罪。   所以她才会一次次的,不断的深陷入漩涡里。   周遡喜欢她这事儿阿呆并不觉得。   但是相比较于其他的人。她与周遡的确是走得近。   周遡知道她喜欢他。   却不动声色。   没有远离,没有讨厌,也没有让她滚远点。   还喜欢动不动就怼她,逗她玩儿。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阿呆很笨,她不懂这群人玩的男女之间的游戏。   她小心翼翼地守住自己的真心。   不让它沦陷的太快。   至少这样可以在周遡像玩玩具似的玩腻她之后。   走的洒脱点。   总归他们不是一路人。   阿呆也明白这场无疾而终的单向暗恋。   就像是在便利店里购买的649彩票。   和过了期就该扔掉的凤梨罐头一样。   注定没有结果。   只是她觉得Naomi太输不起了。   喜欢就该是一件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事情。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撒泼。   只能失了身份。   彼此都该保存着最后的颜面。   爱而不得是人生常态。   阿呆很庆幸自己很早就懂。   所以对于周遡,她不曾强求。   也不敢。   但是这帮从小被骄纵到大的人根本不懂。   只因为周遡表面上与她的亲近。   便妒忌她,将她视为眼中刺,肉中钉。   阿呆好难。   事实根本不是这些人所以为的那样。   而她却在背负着所有的责难。   ——   Naomi下车看见阿呆和周遡旁若无人的亲昵立刻脸就黑了。   往昔那些耻辱的回忆闪现过脑海。   她今个必须要找回脸来。   要知道,之前她被周遡找了茬,他的这一举动无异于是直接撕了Naomi的脸。   让她在这个圈儿里沦为笑柄,根本没法立足。   因此Naomi下了车,便搭上前段时间把她睡了的陈露来给她找回场子。   就像周遡当初来给阿呆撑腰一般。   只是王冕却不这么认为。   他看着陈露,抿了抿嘴里的牙签,嗤笑陈露道:“呵,陈大小姐这是给姐妹撑腰呢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   Naomi看上去是找对了人。   陈家,毕竟也是高门。   只可惜。   王冕又说:“别逗了,陈露,是人给你睡了还是你是双儿的秘密被人攥在手里了,居然来给这样的货色找回场子。”   他直接毫不客气的抖露出陈露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秘密。   仿佛是当众给了陈露一记响亮的耳光。   众人吃惊。   虽说陈露打扮中性了点,大家有点怀疑,但是她却一直没对圈内好看的姑娘下手。   因此怀疑只能是怀疑。   无人证实。   而这秘密如今却被王冕旁若无人的大剌剌的说出来。   犹如揭开了最后一层纱。   不留情面。   陈露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她掏了掏耳朵,不屑的嘲讽道:“你他.妈说什么呢王冕,说我是双?还是说我是lesbin?呵,这话我年年都在听,也不换个新鲜点的话题说说。”   明面上,陈露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她不能让任何人能拿捏住她的命脉。   王冕诧异的“哦”了一声。   接着又很淡定的勾唇一笑:“是么?”他反问道。   “这么自信呐。”   要知道一直以来以保守著称的陈家是容不得一个双儿的。   尤其是现在在周家风雨飘摇的节骨眼上。   而陈露则是周家老爷给周遡看上的孙媳妇儿的人选之一。   这消息要是能被证实,板上钉钉下来。   怕是陈露的名字就要在周家的名单上划去。   周家出一个周遡这样的忤逆子就够头疼了。   再来个双儿。   啧啧。   周家老爷显然容不得家宅不宁。   而这事儿也是间接的断了陈露的后路。   她是陈家的一枚棋子,用来联姻世家的一具提线木偶。   不然也不会送她出来镀金留学。   “有种拿出证据来啊,”陈露就不信了。   这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货色。   竟然敢如此的嚣张。   “证据么?”王冕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的模样,“你还记得上周六在GUV(guverment)丢的手机么?”   陈露慌了。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   却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就丢了快一周了。   妈的。   陈露刀子似的眼神恨不得刻在王冕的身上。   王冕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龇牙咧嘴的笑道:“我说陈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用Tinder约.炮的记录是手机删除不掉的?”   Tinder,是常见的国外419打.炮软件。   在上面,各色人种不同的性向甚至有特殊嗜好的。   都能找到伴。   很适合陈露这样男女通吃的双。   拿到陈露的手机后,他在上面随便翻一翻。   里面露.骨的字眼和下.流的调.情。   真是很难想象。   陈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是这副模样。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陈露气得牙痒。   性向问题可是个大事儿,陈露生在保守的陈家,根本不会容许有个公开出柜的女孩儿的。   特别是这具提线木偶愈发的喜欢擅作主张之后。   而上一个陈家异类的下场,可不见的是多好。   陈露慌了。   这还不是王冕手上的全部底牌。   他指了指面前的陈露和Naomi,“你们两位的小视频……似乎手机里录了不少啊。”   王冕肆无忌惮的转着手心里的手机,要知道,hack进这样的系统,他早八百年前就干过了。   而用来追踪定位,简直是大材小用。   王冕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断了陈露的依傍。   蛇打七寸,他拿捏的倒是很到位。   陈露立刻面色阴沉了下来。   她想要发脾气,但是却又顾及到王冕背后的周遡。   说到底,一个与她无缘无故都没见过的王冕,根本不会去追踪她的手机。   而指使他的人,除了周遡,不会有其他人。   “你等着。”她撂下了狠话。   她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冕牢牢的刻在了脑子里。   “你也是。”她点了点阿呆。   连带着她也成了陈露的目中刺。   阿呆看着原本还闹哄哄的人群终于散去。   顿时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这么紧张?”王冕问阿呆。   阿呆诚实的点了点头。   她很少和像Naomi这样嚣张跋扈的人打交道。   她气场太弱。   更没有资本。   因此遇见了,总是被教训的很惨。   “怕什么啊,天塌了有遡哥给你顶着,”王冕安慰阿呆。   “今儿也是遡哥料到了Naomi会为难你,他特地留下我待在这儿的。”   原来这一切周遡早就想到了。   因此才会派他早早的做了安排。   本来王冕也是要去场上赛几圈吹吹脑子的。   阿呆诧异。   她没想到周遡居然考虑的如此充备。   “居然是他。”   阿呆的心底划过一丝甜。   原来周遡的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不然你以为,”王冕嚼着口香糖,“艹,这么想想,遡哥是对你真好。”   他跟着周遡那么多年了,都没见周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的。   她真的算是头一份。   阿呆腼腆的笑了笑。   不远处,裁判开始吹哨了。   阿呆问:“今天的比赛……很重要吗?”   阿呆并不懂他们这群人究竟在暗暗的较什么劲儿。   她只知道周遡根本不将他们太放在眼里。   因此阿呆也没有太在意。   因为她坚定周遡肯定能赢。   王冕倒和看怪物似的看着阿呆。   “这事儿你不知道?”   阿呆摇头。   满脸的茫然。   王冕叹气。   “那你来看干嘛,”这阿呆小姐来了也是外行看热闹。   今天的比赛,成王败寇。   赌注很大。   原来这位呆呆小姐,全然不知。   阿呆指了指不远处赵柯的车。   “他叫我来的。”   电话里说的还火急火燎的。   搞得阿呆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王冕“唉”了一声。   他了然了。   “明白了,今儿就是赵柯叫你来看遡哥耍帅的呗。”   他懂这些个小姑娘们的心思。   就觉得赛车很酷。   阿呆摇头。   她说:“不是来看周遡耍帅的。”   周遡已经这么帅了,站在那儿就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因此他还需要耍什么耍帅。   围在他周边的那些狂蜂浪蝶他见了就烦。   “那你来干嘛?”   王冕不懂了,既不懂赛车,又不是来看周遡耍帅,那这位呆呆小姐,来干嘛呢。   阿呆抿了抿唇。   有点不好意思。   阿呆告诉王冕:“来见证啊。”   “见证什么?”   “见证周遡跑第一啊,”阿呆想也不想的回应。   “对遡哥这么有信心?”王冕开口逗阿呆。   阿呆肯定的点了点头,她无比的笃定,说道:“因为他们都跑不过周遡的。”   “周遡就是第一。”   他当之无愧。   并且无可匹敌。   —   GUV:Guverment,传闻多伦多排名第一的PUB。空间大,排场大,装修高档,经常请名人。装修有品味,视觉设计有创意。 第59章 Golden Goose   “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远的道别,你转身向背,侧脸还是很美......”   引擎声轰鸣。   车外一片喧嚣,但是车内倒是安静的很。   只有低音炮的音响在放着歌,   赵柯敲了敲车窗玻璃。   周遡慢慢降下帷幕。   “有事儿?”他问。   赵柯嘿嘿一笑。   “哥还是这么怀旧,这首歌听这么多年了。”   “还听不腻呢?”   背景乐放的是周杰伦的《一路向北》。   是当年周杰伦拍头文字D的电影插曲。   如今算算都过了十多年了。   当年的双J恋到周侯恋再到现在的两个孩子的奶爸。   时间过的太快。   而周遡总喜欢每次赛车的时候放。   说很有当初看到藤原拓海的感觉。   赵柯不懂。   他更喜欢听那些嘻嘻哈哈的说唱Hip Hop。   从中文的到英文的,他都有涉猎。   “要你管,”周遡将音量调低了,“有事说。”   比赛快开始了。   他透过车窗看着阿呆站在路边。   怀里还抱着带来的粉色饭盒。   仰着头在和一旁的王冕说话。   他突然有点后悔当时扔掉了手里的筷子。   也许尝尝也不错。   赵柯正了正神色:“遡哥,赛完了去撸串还是火锅?”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   赛完这场局估计十二点不到。   去撸串也好去火锅也好,都挺合适。   要是吃完的早还能去隔壁蹦个野迪。   “再说吧,”周遡兴致阑珊,“你定,我都行。”   火锅与撸串,他没所谓。   他从储物格里的烟盒中抽出根点上。   心情烦躁。   只是不知怎么的。   他脑海里闪现过刚刚阿呆做的紫菜卷寿司。   糯米里还裹着肉松。   卖相看上去不错。   不知道尝到嘴里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   他深深的看了眼抵在他车旁的赵柯,觉得这人是无比的厌烦。   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赵柯被他瞪得不明所以。   他挠了挠头,拿出手机岔开话题:“行啊,那我就订小龙坎吧,那时候刚好人少,我让老板给留个包厢。”   多伦多生意最好的几家火锅店里,小龙坎算是排的上号的。   这时候去肯定挤满了人。   没订位或者包厢根本想都别想。   周遡没说话。   算是应了下来。   但是赵柯却还是手掰着车窗,没有离开的迹象。   “还有事儿?”周遡抬眉。   赵柯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遡哥,阿呆的手艺真不错,”他啧啧嘴,回味道:“上次鸡汤到这次的寿司,味道还真不错。要是她再多做几样儿,我就投资她来Richmond Hill(列治文山)开个店。”   不知赵柯是故意提起阿呆的还是什么。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遡的脸色冷了冷。   “投资她开店?”周遡反问。   “你是她谁啊。”   周遡脸上的不爽摆在那。   赵柯见到周遡脸上的表情后,眼神一转,嘴角的笑勾的更开。   他果然猜的不错。   这个阿呆对周遡而言,是特别的。   他没吹牛。   他只是太了解周遡了。   他任何的反常,赵柯都能一眼看穿。   多年的弟兄,赵柯想借着机会推他一把。   不然按照周遡这个对什么都全然不上心的个性,还不知道铁树什么时候有的开花。   周遡直接将车窗合上。   他面无表情。   只是脚下的油门踩的轰响。   正如他现在暴躁的心情。   而周遡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   看见路边的阿呆正在仰着头和带着骷髅头巾的王冕讲话。   不知王冕说了什么,逗得阿呆笑嘻嘻的,眼睛也眯成了一弯月牙儿。   脸上还染着浅粉色的苹果红。   她从来没对自己这么笑过。   非但如此,在他面前,她总是表现的怯生生的。   总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绵羊。   周遡冷哼一声。   眼中阴谲闪现。   这时候。   旁边车的车窗玻璃被放了下来。   “你就是Dyn Chow?”   那人带着棒球帽,嘴里嚼着口香糖,冲着周遡扬了扬下巴。   语气嚣张且狂妄。   周遡将视线从阿呆身上挪开。   “有事?”周遡背靠在真皮座椅上,他挪了挪,神情惫懒的模样。   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   “没事儿,”那人自带着一双烂漫的桃花眼,眼尾惯性的上挑,嘴角带笑。   衬得人无比的轻浮,更甚的,是放荡。   “就想认识认识,我叫An Zhong。”   “今天这局我组的。”   他有点自鸣得意。   周遡抿了抿唇。   他话都懒得说。   显然没兴趣知道。   谁组的局,谁做的庄,谁非要约他来,他都懒得过问。   因为输的人不配在他这里留下姓名。   只可惜旁边的这位并不识趣。   “比完之后去喝一杯?”   对于周遡,他的兴趣浓厚。   要知道,他来多伦多之前,可就听过这位的不少传闻。   赛车手不过是他这些传奇身份中的一个而已。   周遡却直接拒绝了他。   “有饭局了。”   意思明白的很。   不方便,不愿意,更不合适。   那人了然的“哦”了一声。   接着他又说:“这么早就把饭局定下了啊。真奇怪,输了的人居然还有心思吃饭。”   “要是我,肯定没脸去吃。”   言语中满是对周遡的挑衅。   显然对于传闻。   他半信半疑。   但是没关系。   因为今天周遡的出现,就让为了他信一信。   关于他的传闻。   到底是真是假。   周遡神情懒散的慢悠悠的将降下车窗来。   他总算是拿正眼看了这个An Zhong。   娃娃脸,桃花眼,笑起来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眼神轻浮而傲慢。   放在周遡这儿,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孩儿。   张牙舞爪。   周遡原本不佳的心情倒是被这人逗笑了。   An不明所以。   “你笑什么。”   他以为自己放出来的狠话帅到炸裂。   却没想到周遡听到是这样的反应。   他顿时生出一丝挫败感,犹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An Zhong是吗?”   周遡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   他的表情很淡。   An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周遡颚首。   “行,我知道了。”   这时候身材曼妙穿着齐B短裙的美女舞动着手上红色的丝巾。   吹哨在即。   “An Zhong,给你这个荣幸,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周遡重新换了跑车加速的档位。   发动机烧的滚烫。   转速表也转到了顶。   人声鼎沸。   车内的周遡却不为所动。   他勾着唇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An Zhong听见他的解释后,瞳孔陡然的收缩。   这还不是结束。   因为这时候,周遡开口解释,语气很淡:“按照惯例,我从来不记我手下败将的名字。”   “所以这是我给你的,特有的荣幸。”   要论狂妄。   谁也比不上周遡。   —   阿呆站在第一排。   身后的人群哄闹嬉笑着。   每当那辆黑白相间的跑车绕道到他们这儿时,人群里的欢呼声最大。   为首穿着黑色铆钉皮夹克的男生拿着对讲机在播报实时的比赛现场。   王冕站在阿呆身边。   他指了指一辆白底黑边的赛车给阿呆看。   “遡哥的,布加迪威龙Mansory,多伦多就这一辆。”   懂的一眼就知道是谁开的。   阿呆听不懂车名,反正这辆车她从未见过他开。   大约是平时在他家地库停着的。   拿出来在一众红橙黄绿青蓝紫的跑车里比对,黑白相间的车身也着实的抢眼。   正如周遡这个人一样。   人群里爆发的呼喊声全是周遡的英文名:“Dyn Chow,Dyn Chow,Dyn Chow......”   太多人想要见证这个传闻中的多伦多车神了。   那个活在别人嘴巴里,被妖魔化的男生。   上了车之后的周遡,气场立刻变了。   他眼中的笃定愈发明显。   平日里的慵懒与随意也收敛了起来。   当他的手碰到方向盘的刹那。   眼神锐利。   势不可挡。   周遡从不掩饰自己对车的喜欢。   正如马达爆表的速度可以刺激着他肾上腺素的爆发。   让他甩脱所有的束缚,在那一瞬的世界里只剩下速度的存在。   这时候。   提前安装在车上的对讲机发出声响:   “......现在布加迪第一,但是红色的法拉利紧跟其后,其他的车都稍有落后......”   “红色的法拉利一直想要超过布加迪,下面就是连环弯道了,要想超车的话,下面这个弯道是法拉利唯一的机会了......”   周遡听见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   他笃定的勾笑。   接着抬眉看了眼后视镜。   不出所料的看见了坐在法拉利里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孩儿。   原本骄矜的脸变得神色凝重起来,眉头紧蹙着,手里死死的攥住方向盘。   两人的车一前一后。   周遡故意的挡在他车前,前后也不过一米的距离。   红色的法拉利想要超车。   却被他的布加迪死死的堵住。   进退两难。   想超过他?呵。   回家多吃几年奶再来吧。   周遡勾唇一笑,眼底沉静如水。   这场赛车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果然是遡哥啊,”王冕抱着手臂,不得不感慨,“法拉利的这小子还是嫩了点。”   若是再历练几年,说不定还能看上两眼。   但是现在……   只能被周遡当傻子耍。   周遡刻意的控制和An Zhong那小子的距离。   不甩下太多,有不让间距隔的太少。   他就像是猫鼠游戏里,那个充满耐心的猫,一点点的逼近自己的老鼠,给猎物一点希望,再慢慢的给他绝望。   以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   不管是车型到改装再到配置,这辆法拉利都是无可匹敌的一流。   却还是在车技上略逊一筹。   这是需要天赋和后天的锤炼的。   “遡哥不愧是遡哥,今天赛完,他的车库里又要多一辆豪车了吧。”   王冕跟着羡慕。   要知道,那个叫An的小孩儿在温哥华可是狂妄的很。   当时来多伦多提出比赛的时候,点名了赌注就要的是周遡改装好的布加迪。   周遡听到后眼皮都没抬。   本来不同意的态度,在听见有人要他的布加迪的时候,就直接让赵柯应了下来。   这倒是真让赵柯惊讶了一会儿。   阿呆听到王冕说的话后,昂着头,满心的骄傲。   对啊,这就是周遡。   无人能敌,永远骄傲的周遡。   就永远的骄傲下去吧。   ——   “你转身向背,侧脸还是很美,我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   周遡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初和他弟周珏一起看头文字D时候的画面。   周珏是个彻头彻尾的Jay Chou迷。   而头文字D是他当年最喜欢的日漫。   当初电影上映。   周珏非要缠着他一起去电影院看首映。   说一定要陪他去看周杰伦的荧幕处.女作。   那时候,周遡整日整夜忙着应付周老爷子的各类刁难和抛出的一堆问题上。   每天与公司高层斡旋,奔波在一个又一个的会议场上。   基本无暇顾及到自己的弟弟周珏。   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弟弟情绪上的变化。   他以为他们兄弟俩顶着周家少爷的名号,他们就可以不用再被其他人轻视和欺凌。   那些小时候受过的苦、欺负、刁难,他在那些人身上一一的讨要回来。   连本带息。   一个都没有放过。   周家的存在仿佛给他们撑起了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他只要变得够强,他的弟弟周钰便可以永远躲在他的身后。   无忧无虑的,一如小时候的那样。   别人打他了,有周遡给他讨要回来。   别人欺负他了,周遡可以将别人打的连妈都不认识。   他是他的哥哥。   他要保护他一辈子的。   只要他周遡足够的强大。   只是周遡没有想到的是。   年少时期给了他们庇护的周家。   这可以是一颗糖。   更能是一把刀。   糖的快乐只是一瞬的满足。   但是刀却是毙命。   一剑封喉。   甚至连死后,都要被人诋毁,说怯懦。   不配做一个周家人。   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周家人么。   他从来都没有想要过。   既然这些人这么在乎这个姓氏,那么他,就会一点点的剔除掉,他们作为周家人的傲骨。 第60章 Marni   “遡哥赢定了,”王冕转过脸来对阿呆说。   “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到时候一起去?”   王冕在比赛开始前就被赵柯通知,比赛结束后就去吃小龙坎。   赵柯微信他,让他到时候捎上阿呆。   毕竟之后赢了比赛,周遡刚下车就会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   因此特地叮嘱让他一定要看好这位傻白甜。   别让她在人群里走散。   王冕其实是觉得好笑的。   都多大的人了,还会走丢。   但是当他看见阿呆傻乎乎的模样。   便知道赵柯的担心并非多余。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位呆小姐。   他叹了口气。   为遡哥感到隐约的担心。   这以后孩子都是随了妈的智商啊。   要是以后遡哥和呆妹不信中木仓。   那孩子的脑子……   估计堪忧。   总之王冕并不乐观。   阿呆“唉”了一声。   “还是算了吧……”她偷瞄了眼旁边人群里的小姐姐们。   各个身材火辣性.感。   不乏Naomi那种的前.凸.后.翘的波.霸。   去了也是被群嘲。   阿呆自卑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一马平川。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吃火锅太贵了。   这阵子的阿呆在努力的攒钱。   假结婚的人头费她拼拼凑凑了一大半了。   再攒点钱,过几个月后,她就可以找个洋鬼子假结婚办身份了。   仿佛至此,她人生的一切都能有了一个盼头。   真好。   “不去?为什么?”王冕不懂,“减肥啊,你看着还凑合吧。”   脸上不算显肥。   当然和那帮啦啦队的女鬼自然不能比。   那帮人吃片菜叶子都在掐算着卡路里。   “我跟你说,男人啊,都喜欢肉一点的,”王冕贱兮兮的凑上来,“有肉,好摸。”   关键是手感。   要不然脱了衣服,发现看对方和看自己没什么区别,都是一马平川。   还以为自己上的是个基佬。   那更可怕。   阿呆被他说的脸红透了。   “什么嘛......”   阿呆就差捂住耳朵了。   非礼勿听。   只是不知怎么的,她却浮想连篇起来......   那天雨夜。   周遡在床上。   紧紧的搂着她。   两人的身体无缝隙的贴合。   他的胸膛滚烫。   灼烧着她的身体。   寂静的夜。   除了窗外的雨声。   就是他均匀而沉定的心跳声。   那时候......   阿呆想起了当时丁.页在自己申   下的触感。   他应该是无意识的......吧?   至少他看上去......   纷杂的思绪将阿呆整个人淹没。   算了。   她沮丧的想到刚刚周遡的嘲笑。   平乳。   阿呆忍不住闭起了眼。   王冕以为自己说的话太过露骨,惹得阿呆害羞了。   他就此打住。   “到时候结束了就站下这儿等我啊,哥带你过去。”   “今天订了小龙坎的桌。”   王冕叮嘱阿呆。   刚刚有人在身后叫他。   王冕回过头。   他不放心阿呆,笨笨的,很好骗的样子。   所以才万般叮嘱阿呆,一定要她等在原地。   他说他去打个招呼就回。   阿呆磕了磕下巴。   这里她谁也不认识。   那帮人,她躲着都来不及。   因此当王冕告诉她不会太久的时候,阿呆乖乖答应。   后面又有人叫他。   王冕冲着人群后叫了声:“来了。”   接着就离开阿呆的身侧。   而阿呆站在那,双眼紧紧地盯着那辆黑白色的车。   最后一圈。   周遡的车死死的卡在那辆红色的跑车前。   她知道他就是这般的狂妄。   性格里的桀骜不加掩饰。   而那辆红色的车一直想要超越。   就在这时。   周遡的车侧身让出了一个豁口。   两车紧紧相逼。   阿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周遡......怎么了?   阿呆不懂车,更看不懂周遡的路数。   倒是人群的议论声渐大。   “啧,遡哥还是这狗脾气啊。”   “过了这么多年就是不改。”   “要是全程碾压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先放水再赢,看那小子狂妄的嘴脸被打脸才有意思啊。”   “遡哥就是遡哥,还是吊打An Zhong那小子,Sy全场。”   原来如此。   阿呆扁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也就只有周遡才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了。   她提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地。   法拉利借着空档,果然提速超越,与布加迪比肩。   人群疯狂的嘶吼起来。   周遡的英文名Dyn Chow,不绝于耳。   仿佛成为一道声浪。   阿呆小心翼翼的站定在第一线。   她想看着周遡如何在最后的关头,重新碾压那辆红色的车。   她昂着脖颈。忍不住张望。   时间在倒数,比赛也接近高.潮。   可是,就在这时。   拥挤的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无人察觉。   阿呆的双眼紧紧盯着赛道。   目不转睛。   突然的。   阿呆感觉身后被重重的一推。   强烈的惯性直接让她无法控制的向前冲。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被推搡到赛道的中央。   人群的嘈杂声顿时降噪到零。   她的耳中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唯有逐渐逼近的马达驱动的轰鸣声。   以及刺目且耀眼的灯光。   —   就在周遡闪神的瞬间。   过往一幕幕闪现过眼前。   而身后的法拉利依旧死性不改,想要借着最后一圈的时机超速。   甚至地面被划出刺耳的轮胎声。   将周遡从回忆中抽身过来。   最后一圈了。   周遡从头到尾,一直全程碾压着对方。   胜负已经不需要评定了。   答案早已昭然若揭,胜负揭晓。   但是法拉利跑车里坐着的人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油门的响声在赛道上划下重重的车辙印迹。   幼稚。   周遡嘴角牵扯出一抹轻嘲。   这么想要赢么。   他敛了敛神色。   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挲。   不知在沉思着些什么。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弯道了。   越过那个弯道,终点线就在眼前。   则胜负难以翻盘。   而周遡只要在弯道前碾压他。   就能屹立不败之地。   而现在距离弯道还有五十三秒的车程。   周遡估算的精准。   几乎是一秒不差。   周遡看了眼后视镜里。   从后视镜中,他能清楚的看见身后车坐里,那张气急败坏阴沉着的脸。   周遡自信的勾唇。   他并不介意给这小屁孩儿让道。   将人捧到天上,再重重摔下的事情。   他向来做的得心应手。   因此他故意在即将入弯道的时候,露出一丝破绽。   后面车上的人立刻欣喜若狂。   全程被周遡压抑了许久了比赛,终于让他找到了可趁之机。   An不屑的冷哼。   周遡……也不过如此么。   他的眼中闪烁一抹嘲笑的光。   于是趁着间隙。   法拉利跑车将油门直接踩到了底。   汽油燃烧的味道很重。   原本被碾压的憋屈顿时找了宣泄的出口。   人群的欢呼声猛烈。   原本毫无胜算的法拉利终于有了些后劲。   让比赛终于有了些看头。   就在这时候。   法拉利借着缝隙,在快要抵达弯道口的地方,渐渐的和布加迪比肩。   An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所谓的周遡大魔王,也不过如此。   因此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超过周遡的布加迪的时候。   年轻气盛的An偏过头,对着驾驶座里的周遡比了个中指。   嘴中吐露。   F**K YOU。   眼底的不屑与讥笑,仿佛在说,You are a f**king loser。   两辆车飞驰的高速上较量着。   比赛也到了倒计时的最后。   前方的终点线已经近在咫尺了。   马达的声音在高速上轰鸣。   车内的温度升腾。   天空已经彻底入了夜。   夜幕像是一道黑色浓稠般的墨汁。   星星是微弱的点缀。   而月亮的光线则被乌云遮蔽。   高速上的路灯成了唯一的指引。   窗外的风景在飞速的后退。   车里的BGM依旧是周杰伦的一路向北:   “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着泪,街景一直在后退,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周遡的脑海中闪烁过一双眼。   那双眼中泪意灌满,绝望肆意。   周遡的心头猛烈的抽动。   呼吸都跟着粗重了些许。   就在这时,他换挡加速。   试图甩掉脑海中紧紧跟随的那些画面。   而被改装过后的布加迪的威力就在此时彰显出来。   可是就在这时。   光影划过。   赛道上突然有个人被重重的推倒在路中央。   猝不及防。   距离他们的车速抵达也不过是最多十秒的间隙。   真他妈不要命了。   周遡暗骂道。   昏暗的灯光让他看不清跌倒在地上的侧脸。   只是这时。   那人猛然的抬头。   是一双晶亮的眼。   眼中带着恐惧与惊慌。   周遡定眼一看。   侧脸竟如此熟悉。   他的瞳孔收缩。   居然是阿呆。   妈的。   阿呆看着前方逐渐靠近的探照灯。   刺眼的光线灼伤着她的视线。   于是她下意识的挡住眼。   身子却僵硬的犹如被顶固住了的冻冰。   这样情急的关头。   她逃不掉。   像是一个束手就擒的囚犯。   周遡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缩。   他的脸沉的犹如一潭死水。   救与不救。   一切只在他的刹那间。   飚速到破表的法拉利短距离内根本来不及刹车。   周遡知道。   即使这一刻,An想要控制自己的车停下。   就在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时。   周遡紧咬后槽牙。   来不及了。   因此他猛然打了把方向盘。   这一刻,周遡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坐下的车,在猛烈的失控。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   伴随着人群的尖叫。   在白光闪烁刺入周遡的眼帘之前。   他的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   不知道那呆子……   还活不活着。   而车里正好放到了《一路向北》的最后一句。   “我加速超越,却甩不掉紧紧跟随的伤悲。”   “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第61章 Alexander Wang   阿呆醒来的时候。   是在一间无人的屋子里。   硕大的床,冷峻的装饰,还有温暖的被褥。   空无一人。   安静无比。   空气里有着好闻的青柠味道。   她有些茫然,想要揉揉眼。   却发现自己的静脉在被注射着点滴。   而四肢犹如被拆散后重组过一般。   浑身酸疼。   手臂内侧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大概是被路面上碎石子刮伤的。   手肘的关节更是青肿一片。   一抬手阿呆就龇牙咧嘴般的疼。   她竟然还活着。   阿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虽然疼痛,却完好无损。   阿呆的心落回了原处。   原来上帝舍不得亡她。   之前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入进她的脑海里。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她只记得,原本要撞上她的法拉利,最后被周遡布加迪撞偏了车头。   但是惯性冲击下最后还是撞到了她。   她像是一只破布娃娃似的被撞了出去。   但是好在不是直接的碰撞。   她是因为惯性然后擦着车的边缘出去的。   隐约中她听见人群的呼喊声。   接着便失去了记忆。   再醒来,便是身处这间屋子里。   灰黑色调,深色的床单,阴沉的窗帘,床头挂着的抽象画,像是一张支离破碎且万般狰狞的脸。   静脉被缓缓的注入药物。   床头有一个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也算是捡回了条命。   是周遡在最后的关头救了她。   这个认知让阿呆心头一暖。   她知道,若不是周遡调转车头,那么那辆法拉利,肯定就是从她身上碾过去的。   周遡又救了她一命。   再一次的。   她都记不清自己欠了他多少人情了。   唉。   房间里空荡荡的,过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阿呆犹豫了片刻。   最后按响了床头的摇铃。   没过多久。   一位穿着女佣衣服的中年大妈出现在阿呆的房间。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中年大妈脸上带着疏离的微笑。   阿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复。   只是她想要迫切知道自己在哪。   最重要的……是周遡。   他在哪。   “这里是……哪里?”阿呆问出声来。   女佣回答:“这里是周家。遡少爷的府邸。”   阿呆“啊”了一声,有点难以置信。   这年头还有人用“少爷”、“府邸”这样古板的字眼。   阿呆忐忑的扯了扯被角。   女佣看出了阿呆的紧张:“杨小姐,医生叮嘱了,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阿呆抿了抿唇。   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但是......   “周遡他......在哪里?”   阿呆依旧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甚至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诡谲。   阿呆心中一团乱麻。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面孔,女佣生冷的态度。   一切都在告诉她,她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可是虚弱的身体却支撑不了她。   女佣给阿呆倒了杯温水,玻璃杯被放在了床头。   “遡少爷的事,我们下人也不清楚。”   “遡少爷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女佣直接将阿呆的问题挡了回来。   阿呆听了之后心中一阵着急。   她隐约记得,那声剧烈的声响之后。   两车相撞。   空气里弥漫的是浓重的汽油味。   她这个无辜受到波及的人都身负重伤。   更不要说是在车里的周遡了。   是生还是死。   她迫切的想要见他。   刻不容缓。   阿呆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只是等到快要落地的时候,腿部的神经一个钝痛。   这才发现自己连站起来支撑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阿呆又摔回了床上。   重重的。   女佣似乎早有预料。   脸上一点波澜也没有,更不诧异。   当然,也没有任何的同情或者怜悯。   她俯下身,面无表情的将阿呆的双腿抬回床上。   接着又替阿呆盖好被单。   “医生说了,需要杨小姐好好静养。遡少爷那边,不是我们下人可以过问的。”   这个中年女佣一句废话都没有。   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重复着这些无用的话,却一条关键信息都没有。   阿呆心情却变得更加焦急。   若是周遡真的没事,那么女佣不会如此遮遮掩掩。   什么下人不能过问。   不过是说给她这个外人听的。   若是周遡没事,他不会将她撂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   而非在他自己平日里的家。   这一刻,阿呆笃定。   周遡一定发生了什么。   并且非常重大。   以至于周家的人都来插手。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阿呆四处想要自己的手机。   女佣站在一旁。   看阿呆犹如无头苍蝇。   “杨小姐,医生需要您静养,”她冷硬的声音一层不变,“如果您真的想要您的手机的话。”   说到最后。   阿呆竟从女佣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语气。   如女佣的话所言,阿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她不见手机,也不见周遡。   她颓然的靠在床头。   心头涌现出的无力感将她吞没。   女佣出去后给她将营养餐端来。   阿呆绝食。   一点胃口也没有。   整个人蔫蔫的。   像是一株枯萎掉的向日葵花。   没有生气。   女佣最后还是妥协了。   给阿呆拿来了她心心念念的手机。   屏幕碎的稀烂。   阿呆却如获至宝。   她第一个拨通的电话是周遡的。   关机,不在服务区。   阿呆不服。接二连三打了几十个。   依旧关机。   心急如焚的阿呆想了想。   最后顺着以前的通话记录,拨给了赵柯。   赵柯没过多久就来了阿呆住的老宅。   女佣领着赵柯来到阿呆的房间。   阿呆想要下床。   却被赵柯推了回去。   “躺着吧,”赵柯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医生说你要静养,这话是真的。”   阿呆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的虚弱。   她便不再逞强。   女佣将门关上。   空间留给阿呆和赵柯。   “周遡呢?”阿呆问道。   赵柯叹了口气。   看了看阿呆,摇摇头。   阿呆心顿时抖了两下。   “什么意思?”她不解。   “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益处。”赵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   香烟入嘴,他想了想,看了眼浑身满是伤痕行动不便的阿呆。   又将烟盒扔在了桌子上。   “什么叫对我没什么益处?”阿呆急了,“周遡他到底怎么了?”   到底是伤了还是瘸了还是死了,总要告诉她一个答案。   把她蒙在鼓里算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喜欢他?”蓦地,赵柯直接问阿呆。   这一问直接把阿呆给问哽了。   “你、你说什么呢......”阿呆被问的耳根都红软了,“谁、谁喜欢他了......”   虽然这话说的连她都心虚。   阿呆真的不擅长说谎。   她表现的太过明显,神色慌张,连话都说的结巴。   赵柯听到后轻笑出声。   “不喜欢那问那么多干什么,”他偏着头反问阿呆,“遡哥是生还是死,你何必在意?”   似乎今天赵柯一定要从阿呆这儿知道个明确的答案。   整个人异常的执着。   只要她不说出口,她喜欢周遡,他就不会告诉她,周遡现在到底在哪。   阿呆心中无比的挣扎。   用煎熬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周遡的情况。   却又不敢吐露自己对他的喜欢。   她的喜欢太卑微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晨星与皓月。   而她是地上渺小的夏虫。   以至于阿呆甚至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赵柯。   所以阿呆想要说的话只能在舌尖打着转。   赵柯的耐性被她的犹豫消磨光了。   “不说我走了,”赵柯有点生气,他从沙发上起身,拍了拍裤子,一副要走的模样。   傻阿呆急了。   “喜欢!我喜欢周遡!很喜欢!”   她脱口而出。   说完后又捂紧了嘴巴。   仿佛刚刚冲动说出口的那个人,不是她。   赵柯听到后唇角弯了笑。   一切正如他的预料。   他就是要逼着他们更进一步啊。   周遡这下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只因为……   “我录下来了啊,”他拿出手机,扬了扬,接着又坐了回去。   阿呆捂着发烫的侧脸。   赵柯公放出那段录音。   阿呆迫切的告白声不停的在房间里循环着。   赵柯咧唇笑了,“发给遡哥了。”他利落的按下发送键。   一条语音就这样发了出去。   没过多久。   对话框内弹出一个“?”的对话。   是周遡。   赵柯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   “傻阿呆发给遡哥你的深情告白,发来给哥听听。[龇牙][龇牙]”   “哥,欠我个人情啊。[坏笑][坏笑]”   周遡:“......”   接着对话框里正在输入:“她醒了?”   周遡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这呆子。   赵柯抬眼看了下还躲在被单里的阿呆。   “醒了,活蹦乱跳的。”   附赠的是个小视频。   周遡很快回复:“知道了。”   “让她好好养伤,医生隔天会去复诊。”   “告诉她,过段时间我来老宅接她,让她好好养病。”   平日里,别人发一堆微信才会勉强回复个“哦”的周遡。   这次接二连三的发了三条给赵柯。   并且都是关于阿呆的。   “哦,”赵柯看着一板一眼回复他的周遡,想了想。   “哥,没其他要吩咐的了吗?”   对话框里显示的是“对方正在输入……”   赵柯等了等。   周遡:“不许告诉她我的情况。”   他最后叮嘱道。   赵柯原封不动的转述了周遡的话。   当然,也遵从周遡说的,没将周遡的情况告诉阿呆。   阿呆将头埋在被子里“啊啊啊啊啊”的一阵哀嚎。   虽然自己喜欢周遡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但是被赵柯一遍遍的公放录音,阿呆依旧感到无比的羞耻。   明明就是被人看去了笑话。   太丢人了。   这却是赵柯乐此不疲的乐趣。   而手机那头躺在病床上的周遡,手臂上注射着点滴。   红色的透明的还有蓝色的药水汇成三股,顺着滴管缓缓的流入他的静脉里。   耳边是心电图规律的节奏声。   周遡耳朵里带着AirPods的耳机。   他打开手机,点开刚刚赵柯发给他的那条语音。   耳朵里低声循环播放着阿呆的声音。   软软的,糯糯的,即使受了欺负,也只会忍气吞声。   硬生生的憋下。   她的声音透过耳机。   “喜欢!我喜欢周遡!很喜欢!”   “喜欢!我喜欢周遡!很喜欢!”   “喜欢!我喜欢周遡!很喜欢!”   周遡忍不住抬手,修长的手臂挡住双眼。   以及病床外面透过来的光亮。   过了许久。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病房里。   他的烟嗓里发出低沉的笑。   唇角也跟着忍不住的向上翘起。   真是个呆子。   并且傻得无可救药。 第62章 Golden Goose   赵柯面对着阿呆。   他三缄其口。   但是阿呆还不死心。   她独腿单跳着脚,一蹦一跳的跟在赵柯的身后。   半步不离。   “周遡到底怎么了?”阿呆扯着嗓子问他,“要是好好的,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影?”   阿呆借着吃饭的空隙,已经单脚跳着将整座老宅探寻了个遍。   除了自己睡的卧室,大多数的房间都铺上了白色的罩单来挡灰。   显然这个地方久未有人居住。   并且周遡也不在其中的任何一个房间里。   这引得阿呆更加觉得奇怪。   总觉得哪里有反常。   因此心底的不安则更加的躁动。   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周遡究竟去哪儿了?他还在多伦多吗?”阿呆拄着拐,跟在赵柯的身后,喋喋不休。   赵柯心烦。   他顿时停了脚步。   “你真的想知道?”他转过身来问阿呆。   阿呆单着脚,“想啊,”她异常的执着,“很想。”   “可是遡哥不让我告诉你。”赵柯挠了挠头,满心的烦躁,“怎么办?”   他直接把话给阿呆坦白了。   周遡不让他说的,谁来打死他都不能开口。   阿呆偏着脑袋。   她明白周遡的脾气。   既然他说了不想让她知道。   那么By all means,她都没法知道。   “那......要不你跟我说了,我不说出去?”阿呆两只食指相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周遡知道这件事。”   她右手比誓。   “以上帝之名。”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了。   赵柯打量了阿呆许久。   她的眼神炯炯,神情笃定,一脸的诚恳。   罢了。   总归是要知道的。   赵柯揉了揉脑门,解锁手机。   “拿去看吧,”他将视频点开给阿呆。   阿呆小心翼翼的接过。   赵柯却抽走了手机。   阿呆不解的抬头。   赵柯郑重其事,先要求约法三章:“一,不许说视频是我给你看的。”   阿呆自然点头如捣蒜泥。   但这还没完。   赵柯又说:“第二,看完......不许哭。”   “不哭不哭,”阿呆撑大眼睛,“我绝对不哭。”   赵柯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不信。   不过后来想想,总归要知道的。   最后还是将手机扔给了阿呆。   自己捞起茶几上的烟盒,烦躁的捏扁。   又觉得不够。   这里还有个病患。   于是他干脆直接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阿呆。   以及赵柯的手机。   赵柯将视频存储在了手机里。   阿呆翻找了许久。   终于在照相机里找到了一个单独存储的相册。   备注是“遡哥”。   阿呆点开。   画质很模糊。   从这个角度看去。   大约是在人群晃动的情况下抓拍的。   视频做了降噪处理。   阿呆蜷缩在沙发上一个人看着。   视频的时长不算久。   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分多钟。   阿呆的耳朵里塞着耳机。   她目不转睛。   全神贯注。   起先是好奇。   再来是满目的震惊。   到最后,等到视频结束。   她早已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等到回过神来。   指尖沾满了微凉的泪珠。   眼泪真的不受她的控制。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情绪便已经到了。   阿呆将整个视频反复前前后后看了十来遍。   细到每一帧,细到每一秒。   看到最后。   她甚至可以将这个视频在脑海里重现一遍。   后来,趁着赵柯没有回来,阿呆偷偷的将这个视频发送给了自己。   接着删除了发送记录。   等到赵柯推门进来。   阿呆胡乱的抹了把脸。   她答应他不哭的。   “哭了?”赵柯还是看见了,“啧,这么感动啊。”   果然如他所料。   他出去抽烟回来的时候,去厨房给阿呆端了杯蜂蜜水,“喝吧,润润嗓。”   其实赵柯站在门口许久了。   一直听见门内断断续续传来的压抑哭声。   阿呆小声的道谢。   但是声音刚出嗓。   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她轻咳了两声,试图清清嗓。   好在赵柯端来的蜂蜜水让她温了温喉咙。   “做何感想?”赵柯入座,“这么感动,也不枉遡哥拿命救你一场。”   他说的轻描淡写。   却在阿呆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是周遡救了她。   再一次。   这次是旁人在边上提醒她。   “周遡在哪,”阿呆手捧着透明的玻璃杯,温热的杯壁烫着她的手心,涌出淡淡的暖意。   暖着她冻的冰冷而后怕的心。   “现在不应该是想知道那只推你的手是谁么?”赵柯没有回答阿呆,反而故左而言他。   阿呆忍受不了他的迂回。   “告诉我,周遡现在到底在哪,”她急迫的,渴望的,心焦的想知道答案。   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他的身边。   赵柯只能耸了耸肩膀,老实的告诉她答案:“这个我真不能说。”   “视频给你看了,要是说漏嘴了我还能圆过去,但是遡哥现在具体在哪,我真不能说。”   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万一阿呆一拍脑袋真冲去找周遡了   那他怕是也活不过今晚了。   周遡肯定会撕了他。   是的了。   周遡现在躺在医院里。   受的伤比阿呆重了百倍。   肋骨硬生生的断了两根,手臂上的擦伤无数。   周遡在最后的关头,控制着布加迪的方向,狠狠的撞在法拉利的车头。   法拉利因为撞击的惯性,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车子是擦着阿呆的身子而过的。   虽然阿呆还是被撞飞,但是好在是因为惯性。   相较于原本,已算是险象环生。   这是周遡救了阿呆。   再一次。   代价是浑身沾血。   生死不明。   两车相撞。   车头冒着滚滚的烟。   无人敢上前。   只能远远的看着。   生怕汽油泄漏,接着油管爆炸。   赵柯立刻拨通了911。   Ambunce(救护车)过了许久才来。   而这时候。   就在赵柯都不抱着乐观的态度的时候。   只见布加迪撞瘪的车门被人从内侧打开。   赵柯不顾旁人的劝阻,执意向前。   他是单手扛着满身是血的周遡出来的。   而空气中已经能闻见浓重的汽油味了。   周遡是有神志的。   虽然无比的狼狈。   他大口的粗喘着气。   额角还在渗着血。   镜片碎了,上面滴着红色。   触目惊心。   这一幕,赵柯一辈子都忘不了。   因为他记得:当浑身狼狈的周遡见到赵柯,问的第一句话却是:   “那呆子......”   “还有救吗?”   —   画面切换。   Ambunce的担架上。   医生护士围着周遡,在给他做着简单的伤口止血处理。   最重的伤在胸口。   因为刹车的惯性,周遡的前胸撞击在方向盘上。   虽然布加迪上安装了十二个安全气囊弹出的保护。   周遡肋骨还是断了两根。   鬓角留了一道很长的伤口。   医生当即便说了,整整需要缝合十二针。   在救护车上,被清理伤口的时候。   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周遡却一声不吭。   鬓角出着冷汗。   周遡的体质抗麻,再多的麻药打进去都舒缓不了钝痛的神经。   他闭着眼,像是毫无痛感。   手心却紧紧的拉扯着阿呆冰凉的手。   任谁劝阻都不肯放开。   上救护车之前,周遡借着最后一丝的清醒。   强行要求医生让阿呆和他上一辆救护车。   因为他要看到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才会觉得安心。   她是他救下来的。   所以她的命是他的。   医生拗不过他的脾气。   将一时昏迷过去的阿呆放在了周遡的身边。   周遡看着阿呆,虽说身上有伤,但并不致命。   他确认完毕后,才放心的被扶着躺下。   这个呆子。   也是命大。   周遡牵扯了下嘴角,却扯到了伤口。   但是这一刻,内心涌出来的喜悦是做不了假的。   因为在看到阿呆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失去她。   再一次的。   他要失去自己在乎的一个人。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的生命里再次发生。   因此明明知道没有彻底的把握,也要偏转车头,撞上那辆法拉利。   就是为了搏一个侥幸。   最终证明,他还是幸运的。   这呆子没死。   不过是昏了过去。   护士在一旁给周遡做着急救措施。   她能看见他额角流出的大颗大颗的冷汗。   疼痛难忍。   他却一声不吭。   只紧紧握着女孩的手。   仿佛她的手心里,有着让他止痛的镇定剂。   甚至直到最后,周遡因为痛昏迷过去,医生想要分开两人。   却始终扯不开周遡紧握的手。   而站在一旁的护士对赵柯说:“这对couple(情侣)好恩爱。”   眼里流露出的羡慕明显。   一时间,赵柯竟找不出任何的话反驳。   他从未见过周遡个样子。   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一个人。   不要了命。   所以他才会见了阿呆问她。   她到底喜不喜欢周遡。   作为周遡的兄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周遡的真心被人糟蹋。   他太懂周遡了。   若是周遡这样的举动都不算喜欢。   那么又有什么可以被定义为喜欢。   周遡对这段感情上了头。   在他并未察觉的时候。   旁观的赵柯却一一看在了眼里。   再周钰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之后。   周遡终于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他懂得了笑,也知道了喜欢。   赵柯不能毁掉。   所以他要推他一把。   好在这呆子人傻心也实在。   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傻是傻了点。   但是赵柯估量着,这样的女孩,却比之前周遡交的任何一人前女友,都来的顺眼。   也许这次的结局会不一样。   赵柯试图乐观的想着。   这一刻,他竟不知道该是心疼周遡,还是心疼阿呆。   与偌大的周家对上。   在别人看来,毫无胜算。   即使周遡想要放弃这一切。   但是周家如今的现状却并不允许他有自己的立场。   而现在刚传出周老爷子病危……   一切的斗争,不过是刚刚的拉开序幕。   —   周遡的车被撞的当场报废。   连带着的,还有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连带着匆匆赶来的陈生。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担心了。   周遡再次有了软肋。   是个姑娘。   他顿时觉得这一切又像是新的一场循环往复。   从当初周遡的弟弟周钰。   到现如今让周遡上头的女孩儿。   在感情上,周遡一点也不像周家人。   用情太深。   周家的人。   应该高傲,冷血,骄矜。   甚至是不屑。   但是周遡却又像极了周家人。   做事不择手段。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陈生叹了口气。   他太了解周遡。   原本他以为,将周遡放逐出去,会让他成长的更快。   也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周遡。   也是低估了周家人的本性。   他们注定是一匹孤傲的野狼。   骨子里依旧留着相同的血。   但是也没有关系。   五年前,周老爷子能够将周遡的软肋剔除过一次。   那么现如今,他就能干第二次。   现在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而周遡……   陈生叹了口气。   但愿……   这次周遡会乖乖听话。   因为乖乖听话的孩子,才能有糖。 第63章 3.1 Phillip Lim   赵柯的思绪被扯回。   他点了根烟。   “视频看完了?”   阿呆点头。   虽然画质模糊,但是周遡的话,她却听的一字不拉。   阿呆的手心满是蓐出的汗。   她心头泛着甜。   却又忍不住鼻酸。   居然周遡会为了她奋不顾身。   她何德何能。   但是看见周遡浑身带血,满身是伤。   她又忍不住去多想。   想他现在到底好些了吗。   想他是不是按时吃药,乖乖的打针。   阿呆心底萌生了想去见他的冲动。   被她硬生生的按捺住。   心却在悸动。   赵柯弹了弹烟灰,“明白了吗。”   他怕这呆子笨,转悠了半天,只顾着感动自己了。   全然不知周遡心思。   虽然这心思是他揣测出来的。   周遡那怎么个嘴硬他也没底。   阿呆点点头。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   周遡应该......也喜欢她的吧。   想到这。   阿呆那张素到说是路人也毫无违和感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甜笑。   赵柯知道自己该说的到位了。   有些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局外人点一点,这两个困在局里的人,才能看清彼此。   他已经功成。   剩下的。   便是身退。   等送走了赵柯。   阿呆对着自己碎的花了屏的手机,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又哭又笑。   像个傻子。   原来周遡喜欢她。   喜欢她呐。   这个认知就已经让她足够的欣喜若狂。   她以为自己的喜欢注定了付诸东流。   她不过是在周遡遇见的丛丛花园里的一株最不打眼的野草。   不遭人踩踏与轻贱便是幸运。   而现如今,却从天而降这般的欢喜。   阿呆眉角生笑。   她捂住被子,躲在里面偷偷的傻笑。   她像是蛀牙的小孩突然间得到了一罐太妃糖。   因此需要将糖罐藏起来,每天舔一舔。   就能得到无比的满足。   阿呆想要去见周遡。   周遡现在一定躺在某间医院里。   可惜她像是一个无头苍蝇。   而赵柯是打死也不会告诉她的。   没了他。   阿呆苦坐在沙发上良久。   她身边所有能够接触到周遡的人。   都与赵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多伦多成百上千个医院。   她瘸着个腿。   怎么才能找到。   阿呆翻出了那天的CBC新闻。   果不其然。   两辆跑车在高速上相撞的事,被媒体大肆报道。   甚至连微博也短暂的上过热搜。   只不过后来很快的别人买下热搜撤了榜。   阿呆眼睛盯着手机。   恨不得将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遍。   就是找不到任何的医院信息。   她有些颓然。   最后无法。   阿呆打遍了附近所有医院的电话,去询问有没有两辆跑车相撞的伤者入院接受治疗。   很多医院都借由着不方便透露病患个人信息为由而拒绝了。   后来经不住阿呆的软磨硬泡。   最后居然真的被她给问了出来。   周遡先是被推进就近的一家医院。   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了,便被转入了多伦多最大公立的医院*。   阿呆看了看自己瘸了的腿。   她挪了挪身子。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她走到床边,轻轻地打开窗户。   屋外青葱的枫叶掩映。   郁郁葱葱的。   遮挡住了夏日的烈阳。   多伦多的豪宅并不算高。   最多也就三层楼的高度,但是占地面积却足够的大。   阿呆现在的房间在二楼。   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   而楼下正对着的,是一片花园。   阿呆想起了当初刚认识周遡时候的那个夜晚。   周遡带着她逃过警.察的追捕。   也是莫约这样的高度。   他单手跃下。   轻巧落地后,站在楼下。   张开双臂。   黑色的卫衣沾着淡淡烟草的气息。   阿呆一跃而下。   接着了笨拙且沉重的她。   现在想起来。   那一个夜晚竟然有些恍若隔世。   却也弥足的珍贵。   原来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了啊。   从冬天到夏天。   竟匆匆过去了大半年。   想到这里。   阿呆的内心翻涌而出的酸涩。   铺天盖地。   犹如滔天的海浪,将她吞没。   也不过就是半年的时间,他遇见了她,却遭遇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劫难。   这一次,换她来拥抱他。   好不好啊。   周遡大魔王。   请你等着我呀。   ——   周遡手臂绑着绷带,肋骨断裂的伤痕需要每天上药。   好在腿没断。   因此他每天晃晃悠悠走去医生的办公室,接受换药。   刚刚在医生的办公室耽搁了一会儿。   医生说他恢复的远超预期。   周遡听到后笑了笑。   看来自己真的是个祸害,即使是地狱也不收呢。   当他从医生的诊室回来的时候。   却在病房外的门口看见了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可怜巴巴的蹲在他病房的门口。   目光交汇的片刻。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周遡的瞳眸蓦地收缩。   这只猫咪穿着白色的睡裙,纤细的小腿裸.露在空气里,显得整个裙子空空荡荡的。   光.裸.着脚踝的脚,穿着室内专属的棉质拖鞋。   而拖鞋的边缘沾了软泥。   脏兮兮的。   手臂上还留着青青紫紫的擦伤。   她仰着头。   眼眸漆黑。   眼底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像是将他嵌入自己的灵魂里。   且熠熠发亮。   周遡与阿呆隔着半米远的距离。   她睡裙的衣摆被扯烂了,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物件勾坏的。   白色的裙摆更是变得脏兮兮的。   甚至衣服上印着还有浅灰色的泥巴印记。   这只猫的手里却紧紧的拿着一捧白色的雏菊。   花茎绑着黑色的皮绳。   雏菊被扎成一束。   而此时,这只白色的小猫披散着黑色的长发。   眼神无辜的看向他。   而嘴中,他读懂了她要说出口的唇语。   阿遡呐。   周遡的心脏在这一瞬,被狠狠的击中。   像是先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种子,一夜之间便破土而出。   开花结果。   “你怎么......”来了。   周遡的话还没有问出口。   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钻进他的怀抱。   横冲直撞的。   肋骨因为撞击而剧烈的疼痛。   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只因入怀的,是那具骨骼纤细而较弱的身躯。   仿佛一用力,便可以将她的身子骨给拧碎。   周遡下意识的搂紧。   他低头就能闻见她颈项里散发出来淡淡的小雏菊的清香。   接着便听见耳边传来隐约的哭声。   胸膛的白T直接湿濡了一整块。   他的呼吸变得浑浊起来。   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沙哑。   “赵柯告诉你的?”   他想也不想便知道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   阿呆摇着头。   打死也不肯承认。   “不是的,是我一家家医院打电话问的。”   她的鼻音浓重。   语调里带着哭腔。   周遡暗骂她笨。   以为牵强的找了这样的借口他就会信。   这呆子真以为每个人的智商都跟她似的。   说是单细胞也不为过。   但是周遡转念又想。   算了。   这呆子来都来了。   总不可能再赶回去。   阿呆将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鼻涕眼泪一股脑的蹭到他带着LV logo的白T上。   周遡这样一件五位数的T恤就这样宣告阵亡。   他甚至还没穿过两次。   阿呆却浑然不觉。   她仰着头,满眼的关切。   “真的没事吗?”   她看他左手还吊着绷带。   衣服下面似乎也绑着厚厚的一层。   周遡轻哼一声。   胸腔的伤口隐隐作痛。   “要有事还能在你面前站着?”   他挥了挥左臂,面无表情的说道。   阿呆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嘴角咧出一抹傻乎乎的笑。   “没事啊……”   真好。   周遡淡淡的“嗯”了一声。   虽然手臂的伤口还在抽抽的疼。   周遡的体质抗麻。   几乎一切的麻药都对他没太多作用。   当时他身负重伤。   急需手术,将断裂的肋骨接上。   浑身是伤的他躺在手术台上。   耳边医生的交谈声他都能清晰的听见。   疼痛使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他却咬紧了后槽牙。   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白人医生看不过去之后,主动上前询问。   要主动帮他打一记杜冷丁。   周遡这才渐渐有了被麻醉的效果。   杜冷丁的效果不言而喻。   周遡脑袋里的神经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像是嗑High了一般。   眼前犹如绽开了烟花,一阵绚烂。   但是烟花终归短暂。   当一切的须臾都归于平静。   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阿呆那张寡淡且无波澜的脸。   以及她那双灿若辰星般的眸子。   纯净。   无辜。   逼仄。   甚至可以清晰的倒映出里面的星辰与大海。   手术台上的周遡,双眼对着亮到晃眼的手术灯。   这一刻,他终于想清楚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并且有了答案。   这呆子现在怕是也在做检查吧。   打了镇痛的药后不久。   周遡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而昏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一定不能让那呆子见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   不然还不知道她要哭成什么样。   ——   阿呆忍不住的摸了摸周遡那个被打上石膏的手臂。   “要多久才能拆掉啊?”阿呆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的想要哭。   “十天半个月吧,”他眉眼倦怠。   显然这些天因为疼痛并没怎么休息好。   眼下青黑一片。   阿呆想出去问问医生关于周遡的病情,但是刚没迈出几步,就被周遡单手勾着肩。   一个利落的锁喉,她整个人的身子都再被往后带。   周遡一个单手,便将她揽在怀里。   她只能站在他的边上,扮演一个人形衣架。   而他的手臂架在阿呆身上刚好高度适合。   158搭配185。   远远看上去竟然有点最萌身高差。   周遡也发现了。   以前没觉得。   现在才察觉,这呆子矮的就像个冬瓜。   挺直了腰板也不过到他的前胸。   下巴都到不了。   他忍不住的“啧”了一声。   阿呆以为周遡哪里疼了还是痛了。   仰起头赶紧问道。   却看见周遡抿着唇笑。   “以后多喝点牛奶吧。”   他看了眼她红润的嘴唇后淡淡说道。   “啊?什么?”阿呆没听懂,“为什么要喝牛奶?”   加拿大的牛奶她喝过。   喝起来像水一样。   还甜甜的。   “太矮了,”周遡在她面前毫不遮掩自己的脾气,“喝牛奶能长高。”   他单手就能将她举起来。   再往横着长长她就可以当个篮球给他三步扣篮了。   阿呆有点不服气。   “可是......我妈妈说我这样的身高矮点挺好的。”   一米五八的身高,找一米七一米八或者一米九都能搭配。   周遡听了阿呆的理论。   忍不住嗤笑。   “你以为自己是白米饭,找谁都能搭啊。”   还在他面前说什么还找什么一米七一米八一米九。   “嗯?当我死了?”   周遡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阿呆瞪大了眼睛。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结巴急了,“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摆手同周遡解释。   她急的脸都涨红了。   周遡停下脚步。   然后弯下了腰。   他的视线与她平视。   阿呆能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狭促。   他对阿呆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唉?”阿呆不懂。   “我对你说的,要多喝牛奶。”   “指的是,要多喝我的牛奶啊。”   空气安静了。   阿呆先是不懂。   而后便看见了周遡慢慢深邃下去的眼。   蓦然之间。   她似乎懂了他开的带点颜色的笑话。   接着脸控制不住的涨的通红。   白嫩的脖子也跟着红了一片。   耳根子更是涨的滚烫。   “你你你!”   流氓!下流坯!   阿呆真的说不出口。   虽然被阿呆指着鼻子骂。   周遡却浑不吝的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是在脑子里,却免不了的开始脑补起来。   她穿着他的白衬衫。   光着细条条的腿。   气息紊乱。   脸颊绯红。   长发披散。   嘴角沾着他的牛奶。   啧。   想艹。   —   注:加拿大没有私立医院,全国都只有公立医院。这就很好的证明为什么效率如此低下:) 第64章 Acne Studios   赵柯推门进来的时候。   发现周遡病房里的气氛诡异。   阿呆坐在沙发,手里拿着刀慢慢的削着苹果。   苹果皮连城一条线。   从头至尾没有断开。   而周遡暇意地躺在病床上。   嘴巴里嚼着阿呆削好的苹果。   嘴角却沾着一圈白色的痕迹。   病床柜子上摆着一杯白色的液体。   是被温过的牛奶。   “怎么了?”赵柯关上门,很自觉的从盘子里挑起一块苹果送进嘴里。   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周遡一巴掌打了下来。   “削给你吃的?”他睨了赵柯一眼。   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   赵柯二丈摸不着头脑。   这苹果不就是放在那的么。   还削的好好的。   只是看见周遡的眼神。   搞得他只能悻悻然的又放下叉子。   阿呆却嘟起嘴。   将整个餐盘推放在赵柯的面前。   故意似的。   “你吃,”她奶声奶气的对赵柯说道。   赵柯下意识的看了眼周遡。   周遡黑着脸。   赵柯伸在半空的手只能尴尬的半道转了个方向。   “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啊。”   他摸了摸后脑。   阿呆抬眼。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   半小时前还晴朗的艳阳天。   转眼就乌云密布了。   赵柯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天气。   他更沉默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更加的宁静。   赵柯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   人两口子的事儿他来凑什么热闹。   “呵呵,那遡哥你好好休息,我下午还和王冕约了开黑的局,”赵柯脚底抹油,准备赶紧溜。   只是……   他来探病,手里还捧着束娘们兮兮的花束。   是纯白色的马蹄莲。   他girlfriend Cathy给挑的。   赵柯准备将花插花瓶。   却看见花瓶里插着一束蔫了吧唧的白色狗尾巴花。   白白的。   没有包装也没有香味。   土的不行。   赵柯想也不想的将花从瓶中拿出来。   “花都蔫吧了遡哥也不换一下,”说着便给花换上,“这什么花啊,难不成是家门口草地里捡的。”   这样的小白花他倒是在人行路的走道边看见过。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送这种。   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周遡听到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阿呆一眼。   阿呆削苹果的手一顿。   周遡默了默,最后只说了一句:“放桌上。”   总之不许丢。   等到赵柯走后。   周遡将赵柯送的马蹄莲拿出来。   放在一边。   倒是捡起桌上快蔫了的白色雏菊凑近了闻闻。   香很淡。   偏甜。   和那呆子身上的味道一样。   原本连成一条线的苹果皮终于断了。   阿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   一声不吭。   “说说呢,哪儿挖来的?”周遡指了指已经有些蔫了的花。   他可没忘刚见到她的时候,满身的狼狈。   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浆里捞出来的。   阿呆放下手里削好的苹果。   说起这捧花。   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来。   “从……从你家宅子后院里摘的……”   她小声的嚅嗫。   周遡家后院的花房里长满了各式鲜花。   她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   还是满花丛的枝丫给了她缓冲。   不过也因此划伤了手臂和大腿。   温室里种着大片的玫瑰。   还有阿呆看不懂的名贵盆栽和花卉。   后来匆忙间,她就只来得及采了一大捧的白雏菊。   因为想着来医院找周遡,总不能两手空空。   毕竟是他救了她。   只是没想到。   她一脚踩进地里,就被摔了个狗啃屎。   下巴颏差点被磕破。   瞬间的咬合刺到她的舌尖。   疼的撕心裂肺。   白色的睡裙更是被弄得脏兮兮的。   因而出现在周遡面前的时候,才这般狼狈。   周遡了然。   这呆子做出什么事儿来,他都不觉得新奇。   譬如收到白雏菊。   等到赵柯走后,他在手机上Google了一下。   白雏菊的花语。   是你爱不爱我。   看到这里。   周遡唇角忍不住的抿笑。   这呆子。   哪里呆了,明明小心思多的很。   这是在借机试探他。   明明知道自己救了她。   现在还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   在他面前笨拙的犹如一只瘸了腿的仓鼠。   看上去楚楚可怜。   啧。   周遡让阿呆去洗澡。   私人的独立病房里配备了全套的设施。   阿呆满身狼狈。   进去洗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   之前的衣服更是脏兮兮的。   阿呆顶着湿漉漉的长发。   从洗手间的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   “我……衣服……有多余的吗?”   周遡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挪开。   他嘴巴里吃着苹果。   “没衣服了?”他仰躺在沙发里,偏着头看着眼神湿漉的阿呆,“浴巾也没有?”   他似乎记得护工把浴巾和浴衣都拿去干洗了。   阿呆点点头。   周遡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笑。   “那就光着屁股出来吧。”   这呆子身上也没几两肉。   阿呆顿时羞红了脸。   她气急败坏。   “你、你不要太过分……”阿呆捂着前胸,深怕走光,“周遡!”   她真的生气了。   周遡恶劣的龇牙。   觉得此时的阿呆生动的好玩。   她的脸颊绯红。   腮帮气鼓鼓的。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刚洗完澡。   沐浴过后的皮肤白的晃眼。   下腹窜起过一丝燥热。   周遡用舌尖顶了顶上颚。   喉咙紧了紧。   脑袋里回忆起之前病症发作的时候,他将她拥入怀里的感受。   纤细的。   柔弱的。   骨头仿佛他用力一拧,便能生生脆断。   身体的曲线贴合着他。   不丰满,也不性感。   瘦小的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但是他却记得,仿佛身体下意识的有了记忆。   低头就能闻见耳后清淡的小雏菊的香味。   喉咙犯了痒。   他需要尼古丁的救赎。   来平复身体内窜上来的燥热。   “周遡......”阿呆低弱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周遡起身。   椅子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   “只有这件,”周遡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的衬衫,连带着深蓝色的浴巾一起丢给阿呆。   “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两手插袋,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呆手忙脚乱的接住。   等到再抬头的时候,周遡已经出了门。   头也不回。   阿呆小声的嘀咕,真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等到周遡回来。   便看见阿呆穿着他的白色衬衫。   松松垮垮。   衬衫宽大。   她小小的一只。   锁骨露在外。   纤白的一抹。   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窝在沙发里。   光着细长的腿。   脚趾盈盈的,温润的像是珠玉。   手上拿着的药水和棉签。   尼古丁稍稍给出的镇定又崩塌出了一丝裂缝。   喉咙的燥热感愈发的强烈。   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渴望。   “唉,你回来了,”阿呆低着头,浑然不觉。   她抽出一根棉签,蘸了药水,“刚刚护士站的阿姨给了我瓶药,让我涂在伤口。”   她手臂上还有腿上因为之前擦伤而留下不少伤口的印记。   “你就这样出去的?”周遡皱起了眉,“穿成这样?”   没由来的,他的语气里带着一抹怒意。   眉头蹙起。   阿呆身上穿着的衬衫,到膝上十公分处。   露出小半截的大腿。   和细长的小腿还有脚踝。   遮遮掩掩。   落在男人眼里。   更像是一种诱惑。   撩人心弦。   更别说阿呆是个顶着黑头发黑眼睛的亚裔姑娘。   简直就是白人世界里行走的chocote brownie(巧克力布朗尼)。   阿呆却为周遡突如其来的生气感到无比的委屈。   “这不是......你给的吗?”   衬衫是他的,长到及膝。   跟条裙子似的。   将好盖住腿。   周遡的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眼底的寒霜骤现。   他从衣柜里找出条篮球短裤。   松松垮垮。   “穿上,”他扔给她。   态度凶恶。   阿呆冷不防的“嘶”了一声。   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是腿先落在花丛里。   因此腿上的伤口很密。   而周遡扔来的衣服刚好触碰了伤口。   好疼。   阿呆痛到飙泪。   周遡一言不发。   反倒是走到她面前,落坐在她身边。   接着从她手里抽出棉签。   霸道。   阿呆在心里小声的嘀咕。   “受伤的地方在哪里?”周遡低垂着眼,细细的在她的双腿上搜寻。   腿上和手臂上都有细密的划痕。   阿呆的皮肤太白了。   以至于那些红痕已经泛了肿。   两人离得太近。   视线却难免被她光洁的腿吸引。   周遡放缓了呼吸。   努力的克制内心躁动的情绪。   阿呆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地方,有些为难:“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膝盖上的伤口好处理,但是……   大腿内侧的痕迹未免太过暧昧。   阿呆有些难为情。   她伸手要够周遡手上的棉签。   却被周遡冷着嗓子训斥。   她只能安分地乖坐好。   周遡蘸着酒精先给阿呆消毒。   他抿着唇。   脸臭着。   酒精冰凉凉的,触碰到伤处,阿呆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周遡将动作放的愈发的轻缓。   阿呆乖乖的任他摆弄。   也不吭声。   等棉签触碰到了她的大腿。   阿呆羞红了脸,声音软糯:“还是……我自己来吧。”   大腿内侧的敏感程度太高了。   稍稍的触碰就会让她的身子软了下来。   而棉签在周遡手中,仿佛带着电流。   让她隐隐感觉痒。   两人都低着头。   靠的很近。   阿呆一低头就闻见周遡身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   她敏感的揉了揉鼻尖。   而耳根却不自觉的发烫。   “很疼?”周遡知道她怕疼。   伤口不深,但是却很多。   刚刚沾了水,现在又用酒精。   怕是刺痛的感觉明显。   阿呆咬着下唇。   摇了摇头。   这点痛她还忍得。   只是……   周遡加快了动作。   等涂抹到了手臂上。   药膏被涂得很细,也很密。   白白的一层,糊在手肘的地方。   药膏很凉。   周遡靠近阿呆的臂膀。   薄唇靠近,轻轻地吹了吹。   他的眼里,是一片滑嫩的细白。   热气从伤口窜进心底。   阿呆想抽回手臂。   却被周遡一把掐住。   阿呆的手腕被箍住在他的手掌心中。   “唉,怎么了……”   阿呆以为自己伤口化脓了。   便凑近去看。   哪知额角却撞上了周遡的下颚。   一时间,阿呆慌乱的抬起头,露出小鹿一般慌乱的眼神。   她刚要开口说对不起。   周遡的眼眸暗沉了下去。   他憋了许久的自制力在一瞬间坍塌。   尼古丁给出的瘾再也给不了他想要的镇定。   阿呆傻乎乎的看着周遡。   她觉得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危险。   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闪躲。   只是。   周遡一眼便看出她的闪躲。   她的下颚却被周遡一把的指尖擒住。   阿呆瞪大了眼睛。   接着周遡那张清俊的脸放大在阿呆的眼前。   双眼里是暗藏着火烧一般的欲。   霸道。   暴躁。   不容丝毫的拒绝。 第65章 Alexander McQueen   “唔……”   不等阿呆反应过来,她的唇瓣便已经被叼住。   所有的话音都被封在了这个吻里。   炽热的。   温润的。   缱绻的。   仿佛周遡所有的浓烈情感都包涵在了这一个吻里。   他们的唇舌纠缠的难分难舍。   阿呆的背脊抵在沙发上。   腰被他箍住。   动弹不得。   不能躲,也不能藏。   就这样摊在广天白日之下。   被他一一检阅。   她的下巴被他的手指擒住,逼得她不住的仰头。   脖颈划出一道白色的曲线。   唇齿纠缠。   湿热的纠缠像是一阵海浪,迷得她晕头转向。   她顿时失了神志。   他的唇是冷的,但是舌尖却滚烫,烟味混着清冽的木松味窜进鼻尖。   阿呆下意识的扯着他的白色T恤。   周遡掐住她的腰。   她白色衬衫的领口大开。   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他温热的唇慢慢地顺着脖颈的曲线向下。   密密的吻落在微凉的皮肤上。   带出一道湿滑的痕迹。   一点点的。   像是在蚕食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阿呆嘤咛。   嘴中下意识的轻声呢喃:“不要……”   手也捏成了拳,在轻轻地推拒。   这里是病房。   周遡的手一顿。   那声她的“不要”让他的理智回了笼。   快要滑入衣领的手又落到了原处。   口中的吻变得更加的凶厉。   并且粗暴。   他的牙撕咬着她丰润的唇瓣。   像是报复。   狠狠地,尖锐的。   疼痛像是一根针,刺进阿呆的脑里。   神经反射似的想要逃。   却被周遡紧紧地困在臂弯之中。   让她无处可逃。   只能任由他肆无忌惮。   四处撩火。   周遡砥砺着她。   阿呆跪坐在他的双腿上。   他们身体贴合,毫无缝隙。   阿呆能感受到他的躁动。   像是匍匐在暗处的野兽。   蠢蠢欲动。   阿呆有点怕。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白色的棉T。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阿呆的身子一阵轻颤。   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像是雨后湿沥沥的小雏菊。   她是他的。   这个认知让周遡感到心头一震。   他能感觉到心脏再一次的复苏。   然后缓缓跳动。   那细细的骨节仿佛他用力一拧,就可以碎裂。   他的手指不住的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摩挲。   接着来到背脊上的骨。   嶙峋的脊椎,一节节的凸起。   他的指尖顺着向下。   阿呆感到了痒。   她软软的声音叫着:“阿遡呐。”   周遡的动作下意识的一顿。   像是被电击过一般。   心中涌动的牢笼被彻底的释放。   接着回馈她的。   是又一个狂风暴雨般炽烈的吻。   她经受不住。   下意识的向后仰去。   两人双双跌落在了沙发里。   柔软的皮质接住了两人的身体。   他伏在她的身上。   两人姿势暧昧。   仿佛下一秒。   就要擦枪走火。   阿呆的眉睫轻颤。   而周遡青黑的眸子就这样直直的看着阿呆。   像是要照进她的心底。   让她无处遁形。   就在这时。   一道男声响起。   “Dyn,你换药的时间到了,马上主治医师就要……”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是陈生。   阿呆惊慌失措。   她下意识的从沙发上弹开。   与周遡拉开至少两米以上的距离。   而周遡身上松开的白色T恤被扯出一片褶皱。   气氛一度凝滞到冰点。   周遡看向陈生的眼神里。   带着一丝怒。   被藏得很深。   下一秒。   周遡坐起了身。   他端坐着,优雅且坦然。   仿佛刚刚陈生看见的事不存在一般。   他又恢复了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够了么?”   周遡戏谑的问他。   陈生了然。   他轻咳一声,“我过会儿再来。”   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还体贴的关上了门,门口的牌子直接挂上“Do not disturb(请勿打扰)”的字样。   周遡轻哼。   阿呆下意识的想要躲。   仓鼠似的。   她的脸红透了,像是一颗红熟了的苹果。   “过来,”周遡说。   “你躲什么?”   他不悦的皱眉。   “我、我没躲……”阿呆捏着手脚靠近。   “我只是……”   阿呆半截话没说出口。   “只是什么?”   周遡不满他眼中看见阿呆如此的拘谨。   连带着睫毛都跟着颤巍巍的。   他撇了撇嘴,“过来,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不么。   他何止会吃了她。   还会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阿呆束手束脚的。   周遡钳住她的下颚,带了几分力道:“不许躲我,知道没有。”   阿呆有些犹豫。   周遡的喉咙发出“嗯”的一声,似是疑问。   吓得阿呆立刻点点头。   周遡这才满意。   他揉了揉她头顶的刘海。   弄得乱糟糟的。   像是个鸟窝。   看完后,周遡忍不住吐槽说:“呆子。”   他说她。   阿呆嘟嘴,有点生气:“我不呆。”   就是偶尔反应有些慢。   周遡“哦”了一声。   “那笨蛋。”他换了个说法。   阿呆更不满了,“我也不笨。”   周遡心情难得舒展来,连眉眼都看这呆子无比的顺眼。   是鼻子是眼。   她的唇被他咬的泛红,像是染了血。   他得意到不行。   “再叫一次。”   阿呆没懂:“什么?”   周遡又重复了一遍。   阿呆依旧困惑:“叫什么?”   真呆。   “我的名字。”   周遡告诉她。   阿呆张口叫:“周遡。”   周遡忍不住的掐她婴儿肥的脸:“不对。”   不对?   阿呆困惑的皱眉。   “再想。”   周遡算是提示她了。   阿呆张口就来:“遡哥。”   “谁是你哥,”周遡微眯着眼,威胁她道。   阿呆苦思冥想。   还是不知道周遡说的是什么。   “喊你遡哥……都是你占我便宜啊。”   谁要他是她哥。   阿呆小声的嗫嚅。   周遡有点不耐烦了。   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还敢回嘴说你不笨?”   他看她笨的是无可救药了。   阿呆委屈极了。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哪里知道他要她叫的是什么。   周遡长舒了一口气,隐忍下暴躁。   “你刚刚叫了我什么。”   刚刚?   阿呆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亲我的时候。”   周遡睁着眼睛,颠倒黑白的说道。   阿呆的重点却不是这里。   她说:“可是……不是我亲的你,”阿呆急急的辩解。   明明是他凑上来亲她的。   不是她主动的。   阿呆格外的执着。   周遡一时语塞。   接着他威胁她道:“我说你亲的我,有意见?”   他眉头轻挑,像是吃准了这呆子。   语气更是不容置喙的霸道。   阿呆被周遡的这一句堵得没话说。   好吧。   既然他说她亲的他。   那就是了。   “那好吧,”阿呆噘着嘴,有点委屈,“是我亲的你。”   她承认道。   周遡这才放过她。   “那准你再亲一次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薄唇。   语气很是勉为其难。   阿呆瞪大了眼。   难以置信。   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明明是他自己亲的她。   现在却反过来污蔑她。   而更过分的是,现在居然要她主动上前。   阿呆的犹豫被周遡看在眼里。   “怎么,不愿意?”   周遡的双眼微眯。   阿呆不敢不从。   她双膝跪在柔软的沙发上。   腿窝处深陷其中。   她缓缓的靠近。   接着凑近他的侧脸,轻轻的印上一口。   周遡却在这时候陡然转过脸来。   阿呆的唇落在了他的上。   四唇交接。   毫无缝隙的贴合。   冰冰凉的。   还有着薄荷的清香。   阿呆吓得陡然的后退。   周遡笑了,神情得意,“怎么,我难道说的不对么。”   “就是你主动亲的啊。”   论起不要脸。   周遡当属第一。   明明是她在他的威胁下,亲的。   并且她想要亲的,也不过是他的侧脸。   而他却故意的使坏。   坏死了。   周遡大魔王。   阿呆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周遡轻咳一声。   “你还没说对名字。”   他对刚出的事还念念不忘。   “之前亲我的时候说的名字。”   他提示的很明显了。   阿呆这才反应过来。   “阿遡呐。”   她脱口而出道。   “再叫一次。”周遡逗着阿呆。   阿呆傻乎乎的又叫了一次。   “阿遡。”   周遡这才满意。   “乖。”他薅了薅她蓬蓬的厉害,觉得阿呆笨点也没关系。   反正他已经很聪明了。   不需要再来个聪明的和他耍心眼。   阿遡。   这个名字在阿呆的舌尖打着转。   这么亲密的名字。   她在心里甜甜的叫着。   眼睛忍不住的弯成了一道月牙弯。   看的周遡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陪我去吃饭,”他从沙发里站起身来,“饿了。”   他一整天就啃了个苹果。   “唉,可是刚刚……”   陈生说周遡的主治医师马上就会来。   周遡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是我饿了。”   吃饭大过天。   医生检查也要往后靠。   阿呆无法。   只能起身跟在周遡的身后。   周遡腿长手长,他走一步,相当于短腿的阿呆迈出去两步。   阿呆要紧紧地跟着才能跟上。   她跟的很吃力,气喘吁吁。   没过多久,周遡后来意识到了。   于是刻意的放缓了步伐,让阿呆能跟上。   两人并肩走着。   马路上川流不息。   艳阳高照。   人影重重。   周遡下意识的让阿呆站在右侧。   周遡突然出声道:“背挺起来。”   他一巴掌轻轻的拍在阿呆的后脊。   阿呆下意识的挺胸收腹。   肩膀下沉。   “嗯,以后记得都这样走,”周遡的声音淡淡。   阿呆跟着“哦”了一声。   她不知道的是。   每次她含着胸走路,都让人觉得她耷拉着眉眼。   有气无力的。   不精神,也不够有气场。   而周遡让她挺起胸。   收起腹部。   下巴会不自觉的收敛。   眼神淡淡的扫过。   给人一种冷凝的气场。   即使她的相貌站在周遡的身边没有格外的出挑。   两人走在一起,他抬起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的步调缓缓地一致。   远远看去,就本应该是一对情侣的模样。 第66章 MSGM   医院周围是闹市区。   附近还有人举着巨大的打光板,周围停着亮黄色的出租车,还有一堆人围着,似乎像是在拍电影。   阿呆忍不住的昂着头去看。   “要不要把你抱起来去看,”周遡看她踮起脚尖的样子,忍不住的出声。   “我哪有那么矮!”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矮,阿呆总是踮着脚尖,一蹦一跳的。   即使蹦起来看到的也不过是别人的人头。   真的是。   周遡真不懂。   明明只有158的个子。   干嘛还要那么倔强逞能。   非要四舍五入说自己160。   好像多说2公分就可以否认比自己的下巴还要矮半个头的事实一样。   周遡轻咳一声,拉回阿呆的注意力,“想吃什么?”   阿呆“唉”了一声,“还是你定吧。”   她对这附近一无所知。   显然心思还在人山人海的热闹场景里。   “牛排行么?”周遡将她的头扭过来看着自己,“附近没什么中餐。”   想吃中餐要开车出去。   “可以的,”阿呆的头被周遡的手掌固定住,“就牛排。”   她卡着脖子在说话。   心里则傻傻的想着周遡还带着伤。   多吃点肉说不定能早点补回来。   不过幸好她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不然周遡真的要笑出声。   他伤的是肋骨。   不是脑子。   周遡没挑,随意找了家牛排店。   “凑合吃一顿吧,”他带着阿呆,没开车,因此懒得多走。   还没到饭点,因此店里人不算多。   但是waiter倒是笑脸相迎。   领着他们入座。   周遡将菜单递给阿呆。   “这家的rib eye(肋眼)和T bone(T骨)煎的还行。”   他低头看着菜单,建议阿呆。   明明这家牛排店是Harbour Sixty Steakhouse(海港街60号牛排屋)。   餐厅靠着安大略湖,外加上带着欧式特色风格的设计,以及随处可见的航海标志,显得整个店的装潢处处都透着考究和精细。   也是这样的设计,被称为多伦多榜上有名的牛排屋。   阿呆在汉堡炸薯条和牛排之间纠结了好久。   她的口味偏中式。   牛排什么的,她也是偶尔去Cindy和Michael的出租屋里,Cindy会拿黄油和罗勒叶煎给她。   因此她在牛排和汉堡之间纠结了半天。   周遡一眼看穿。   “帮你点两份吧,”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份牛排,一份汉堡,反正他是领教过这呆子的胃。   跟无底洞似的。   填也填不满。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怕被这呆子吃穷了。   阿呆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一份就够了,”她来的时候吃过了,“也不是很饿。”   她不想在周遡面前留下大胃王的印象。   好歹也要装的细俏点,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只是这时候......   她的肚子突然的咕咕作响。   阿呆脸涨的通红。   她捂紧了肚皮。   恨不得现在就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周遡抿唇轻笑。   阿呆羞的脸辣红。   她用菜单遮住脸,也挡不住周遡的笑。   周遡在waiter点单的时候,还是给阿呆点了汉堡和牛排。   Waiter问要不要开瓶酒。   阿呆对前面周遡和waiter的英文对话还听的迷迷糊糊的,但是听见wine的时候,条件反射似的说了声No。   声音大的有些突兀。   阿呆捂住了嘴巴,她瞪着眼,缩着脖子,四处张望,像做了坏事的小孩。   “你还受着伤呢......”   她小声的解释道。   没错。   周遡身上有伤。   不宜饮酒。   这点常识阿呆还是知道的。   waiter是个中年的白人,他见到阿呆这样,立刻笑了:“好的,好的,no wine。”   说完便轻轻地抽走了桌上的wine list。   周遡笑着对waiter说了句抱歉。   waiter倒是没在意,对着阿呆眨眨眼说:“你girlfriend很关心你哦。”   阿呆听懂了。   彻底憋了个大红脸。   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呢。   周遡转过头来看了傻乎乎的阿呆一眼,眯眼笑了笑:“是啊,就是太黏人了。”   阿呆瞪大了眼。   难以置信。   她哪有黏人啊!   等到waiter走后。   阿呆盯着桌子上摆好的刀叉看着。   “我、我哪有黏人啊......”她嘟着唇,不满的说道:“我明明没有。”   阿呆不知道的是。   她潜意识里,并没有否认waiter说的女朋友三个字。   周遡抿了抿微扬的唇角,“不黏人?”   阿呆重重的点头,“真的没有呢。”   她就差没将“我不黏人”四个字刻在大脑门上。   周遡拿起玻璃杯,喝了口:“哦,不粘人那还瘸着腿蹦来找我。”   他明明打算等拆了绷带出院了之后去老宅接她的。   哪知道她就和一只黏人的小猫一样,脏兮兮着个脸,穿着个拖鞋和睡裙,一家家医院的找他。   手里还抓着一束白色雏菊。   见到他的时候,花都是蔫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   对于周遡而言,这比拥有千万豪车万千名牌,都来的有意义。   因为这些是钱买不来的。   它叫做真心。   这个呆子的真心。   嗯。   他会妥善的管好。   阿呆被这句话堵住了嘴:“好嘛,我、我担心你呀......”   她瘪了瘪嘴,委屈极了。   周遡忍不住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嗯,我知道。”   他知道。   所以他才会纵容她呀。   只要她喜欢他就好了。   牛排呈上来的时候,还混着血丝。   阿呆下意识的皱眉。   周遡用刀叉将三分熟的牛排细细切块。   被煎的外焦里嫩的牛肉之间,还带着猩红色的血色。   周遡慢条斯理的叉起一块,喂到阿呆的嘴边:“张嘴。”   阿呆后退着摇头。   上面还粘着血丝。   她不敢。   “尝尝,”周遡执意要喂她,“不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阿呆还是有点怕。   周遡说:“别抱有偏见。”   他的银叉抵在她的唇齿之间。   态度不容拒绝。   阿呆为难的张嘴。   入口的牛肉鲜嫩。   第一口咀嚼下去,是汁水迸发在口腔里。   再多咬几口,则是鲜嫩,入口即化的触感。   最后咽下。   唇齿间依旧留着肉香。   肥而不腻。   阿呆眼神亮了亮,“真的很好吃。”   周遡勾起一抹笑:“还行吧,他家牛排。”   他吃过比这家还要好的牛排屋太多了。   但是他还是想将自己喜欢的东西……   和喜欢的人分享。   阿呆撩起耳畔的碎发。   小口的吃着切好的牛排。   周遡垂着眼看着,转着手心里的银叉。   阿呆抬头,“怎么了?”她下意识的拿纸巾擦了擦嘴巴。   以为脸上沾了酱汁。   周遡眯了眯眼,“坐过来。”   他挪出一个空位。   他们的座位靠着窗边。   外面就是五大湖之一的安大略湖。   在阳光照射下,水面上波光粼粼的。   不远处还有渔船,似乎是刚出去不久。   有人还带着渔夫帽在钓鱼。   阿呆发了会儿呆。   周遡忍不住的扯了扯她脸旁的小麻花辫。   “唉哟,”阿呆被扯痛。   “发什么呆呢,坐过来,”周遡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阿呆舍不得对面的风景,最后还是动了动身子,乖乖的坐在他的边上。   “......可是这样不奇怪么?”   阿呆看别的桌都是面对面坐着的。   就他们俩靠着坐在一起。   周遡用食指把玩着她落在耳边的碎发。   “奇怪么,”周遡没觉得,“我乐意。”   他的意愿比较重要。   最重要的是她在他的视线,触手可及。   阿呆“哦”了一声,接着低下头开始和盘子里的牛排作斗争。   她叉起一块,“可是......别人会看过来唉......”   窗子外面有三三两两的游客,穿着短T,带着帽子拿着地图,还有冲着他们挥手打招呼。   看的阿呆有点脸红。   周遡却旁若无人。   他俯下身,叼走了阿呆叉起来的牛排,阿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快要到嘴的肉被周遡吃掉。   “你盘子里也有啊......”干嘛吃她的!   阿呆捂紧自己的盘子,“你吃你自己的啦......”   她越吃越饿了。   刚刚一个汉堡也被他分走了一半。   阿呆看着离她而去的汉堡无比的心疼。   “那你喂我啊,”周遡指了指自己的肋骨,“伤口疼。”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谎。   阿呆立刻急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她摸上他领口,里面绑着厚重的纱布,“我就说不该出来吃饭的。”   “早知道把菜都打包回去了,不行的话就叫外卖……”   周遡嘴挑。   医院的营养餐是一口都不肯碰。   却又会仗着阿呆心软。   骗她出来陪他吃饭。   阿呆碎碎念着:“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是不是刚刚切牛排的时候扯到伤口了,应该让我来切啊,你现在应该静养,不能用力的......”   周遡支着耳朵听着阿呆的唠叨。   他漫不经心,随意敷衍,倒是对她脸侧的碎发格外的有兴趣。   他的指尖没个停。   又是打结又是绕圈的。   阿呆扯回自己的头发,虎着脸:“你听到没有?”   周遡根本不知道阿呆刚刚说什么。   他懒懒的“嗯”了一声。   就当自己听见。   倒是阿呆得了鸡毛当令箭:“那你说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她念叨了他一大堆的坏毛病。   阿呆就想看看周遡听进去了几个。   周遡这才回过神来。   “嗯……我家呆呆现在真厉害,会对我发脾气了啊,”周遡摸了摸下巴,像是琢磨,手指又忍不住开始摆弄起桌上的刀叉。   “还会踩在我的头上训话了。”   过阵子怕是真要踩在他头上了。   阿呆被周遡调笑,她立刻辩解:“我哪有!”   明明都是为他好呀。   周遡自然知道她有没有。   可惜他的劣根性难改。   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都弄她,看她气急败坏直跺脚的样子。   总能惹得他心情舒畅。   “真没有么?”周遡摸索着下巴上的小漩涡,“还会抢我的酒单,不许我点酒。”   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架势。   阿呆原本气盛的样子又跌落回了原处。   她摸了摸鼻尖,“等你拆了线就......就给你喝。”   周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眯着眼,说:“可是......”   “可是什么?”阿呆的刀叉在盘子上不断的切割着。   他靠的她很近。   这个距离让她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紧张。   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周遡转着手心里的牛排刀具,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欣赏着阿呆害羞的模样,在阳光下,她小巧的耳垂会透过光。   让他忍不住的伸手想要去捏爆。   最后,他慢悠悠的说道:“可是,等到我拆线,我想做的......”   “不单单是喝酒啊。” 第67章 Opening Ceremony   等周遡和阿呆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   陈生已经在病房里等着了。   旁边站着的,是一位白人医生,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   周遡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但是阿呆却瞥见周遡的唇紧紧的眯成一条线。   对于陈生的到来,周遡早有预见。   他也知道他要来找他做什么。   这件事阿呆是知道周遡不想见陈生的。   她以为周遡会开口赶走他。   但是周遡并没有。   他反倒转身对阿呆说:“你先去楼下花园里逛逛,我之后下来找你。”   显然是有事和陈生说。   且不想让阿呆知道。   因为他知道,若是这呆子知道了,肯定会有说不出的担心。   他不想让她担心。   所以宁愿将一切自己抗下。   阿呆朝陈生看了眼。   他依旧那副温润的模样,头发全部向后梳起,嘴角挂着笑,带着副金丝边的眼镜,人畜无害般的,谁人知道他心里卖的什么葫芦药。   她有点不放心。   周遡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动气。   阿呆伸手轻轻地扯了扯周遡的衣袖。   “阿遡……别……”   周遡知道她担心自己。   他压低了嗓音哄她:“乖。”   说完又揉了揉她脑袋瓜。   “相信我。”   周遡说的笃定。   这三个字让阿呆短暂的安心下来。   她不再多说,离开的时候,阿呆体贴的关上了门。   阿呆没去楼下。   就安静的坐在走廊上。   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   她放心不下总是喜欢咄咄逼人的陈生,更放心不下倔到骨子里的周遡。   私人病房的楼层除了偶尔路过的几个护士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光鉴锃亮的地板上抛了一层蜡。   阿呆对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发呆。   周遡的病房起先很安静。   阿呆听不见里面的交谈声,天真的想着,也许陈生会念着周遡刚出了车祸,还是病患的情况下,能稍稍退让几寸。   但是没过多久。   病房里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争吵。   两方争执不下的时候,甚至从病房里传来玻璃杯被摔碎的声音。   听的坐在门外的阿呆,心惊胆战。   争吵声中。   阿呆隐约的听见“周家”、“周老爷子”、“家产”、“继承”之类的字眼。   阿呆坐在门外,听的如坐针毡。   她想进去。   但是又回想起周遡刚刚对她说的那三个字。   “相信我。”   她站起身来的动作又退缩了回去。   坐在凳子上的阿呆无意识的用指甲抠着坐着的板凳。   指甲与木板之间,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指甲薄脆,稍稍一用力,甲片就掀翻了。   鲜血一下就飞溅了出来。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陡然的打开。   周遡走了出来。   阿呆下意识的起身,将手背到身后。   生怕他看见。   周遡的脸阴沉似冰。   显然刚刚和陈生的对话并不愉快。   陈生跟着出来。   在病房门口。   他梳着油头的发丝出现了少许的凌乱。   而躲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双眼,依旧犀利。   犹如刀锋。   临走之前,他转身对周遡说道:“我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   不等周遡张口讥笑与反驳。   他说完便离开了。   只是。   在他离开之前。   他那双隐藏在金丝边眼镜背后的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阿呆一眼。   阿呆被他锐利的眼神看的心底发麻。   浑身忐忑,背脊犹如爬上了千万只蚂蚁。   “照顾好阿遡,”他兀地出声,对阿呆说道。   阿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倒是站在门口,倚靠在门框边的周遡不悦的喊了阿呆一声:“过来。”   “理他做什么。”   显然周遡是不希望阿呆和陈生有任何的接触。   阿呆“唉”了一声,便朝着周遡小步飞奔过去。   她环上周遡的腰,仔细检查道:“没事吧?刚刚医生说了什么?”   “你现在是病患,就不要动不动生气了知道没……”   陈生看着病房的门被关上。   接着听见病房里传来周遡低哑的嗓音,情绪略带暴躁:“怎么弄伤了?”   “唉......没事呀,就是指甲有点薄,刚刚自己咬的......”   “咬指甲?把你能的,牙齿那么硬的话你怎么不去咬木头?还说没事,都出血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小心的......”   “笨死你算了。去床头拿创口贴过来。”   “创口贴?没找到啊……”   “笨蛋,在下面一个抽屉里。”   “哦。唉,阿遡!还在流血了哎!你说我会不会死掉?”   “..................”   “闭嘴。”   走廊上的陈生听到这里,薄唇勾出一抹轻淡的笑。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里面抖落出一根。   叼住,点上。   深吸一口。   再重重的呼出。   尼古丁让他的情绪稍稍舒缓。   只是心底的烦躁怎么也挥之不去。   刚刚周遡在病房里与他争吵。   他说不想回周家。   不想淌这趟浑水。   更不在乎周家代表的权势、利益与荣耀。   只因为周家早已没了拿住他的把柄。   他也不再想做笼中鸟。   任人摆布。   是啊。   外面的事情,多么美好。   陈生拧灭了烟。   冷笑。   可惜。   周遡啊周遡。   不管你多想挣脱离开这个既定的游戏。   只要你还冠着周这个姓。   就无法出局。   而这次,你的软肋。   注定还是会要了你的命。   ——   “上来。”   周遡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位置,对阿呆说。   阿呆有点犹豫。   “要不,我、我还是睡沙发吧......”   她总觉得睡在他身边,有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她还是有点怕的。   “被单就一床,”周遡指了指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还是你要我不盖被子睡觉?”   阿呆拼命摇头。   周遡是伤员。   她可不敢。   “知道还不赶紧上来,”周遡挑眉,“还是没听见,需要我再说一遍?”   这次,他拍了拍边上的床单。   他耐心有限。   阿呆发了会儿楞,对着白色的被单。   她光着腿。   脚踩在棉拖上。   身上穿着周遡的黑T。   大腿只被遮住一半。   剩下的晃荡在空气里。   周遡的腰窝上半搭着一床被单。   “又不是之前没睡过,”他单手撑着下颚,侧躺着,懒洋洋的,“还睡不睡觉了,再说一遍我就下来逮人了。”   他催促她。   又不是捉迷藏,还跟他磨磨唧唧的。   再磨叽下去天都亮了。   周遡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好、好嘛……”   阿呆知道周遡这话不是再开玩笑。   她慢吞吞的拱上床。   阿呆刻意的靠着床边睡。   为了防止自己和周遡有过多的肢体接触,阿呆还在两人之间用枕头塞了一道三八线。   泾渭分明。   做完还凑近周遡的耳边,很认真的说道:“睡觉的时候谁都不可以越过这条线哦。”   仿佛两人之间拦起来这一道三八线之后,一切就无比安全似的。   可惜她忘了。   之前是谁晚上睡的四仰八叉,滚来滚去,非要周遡捆着她的手脚才能安稳的。   她缩着冻的冰凉的手脚,像是个小孩,脸埋在他的脖子里,才能安稳的睡着。   睡着了还喜欢小声的打鼾咂嘴。   周遡嗤笑她。   “还睡不睡了,你再挪啊,有本事挪地上去,”他毫不客气的揭穿阿呆那些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睡个觉都不安稳。   想干嘛。   阿呆的小心思被周遡戳破,她红着脸,梗着脖子嘴犟道:“还、还不是你不肯开车呀......”   阿呆用Google map查了下,从医院到她住的地方,坐公车到地铁的话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现在还是大晚上,公车早就停运了。   因此她只能选择在周遡的病房里留宿一晚,勉强将就一下。   “你让我个病患开车送你回去,这个要求过分了吧?”   周遡反过来倒打她一耙。   拉到。   阿呆在心里咕哝着。   明明是他懒。   经过这些时日的修养,原本苍白的起色总算是养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医生拆线的时候见他面不改色。   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要送她回去的时候就开始装病。   阿呆嘟起了嘴巴。   生气。   周遡起身,直接脱了上衣,露出棱角分明的腹肌,脱到最后,只剩下一条黑色的四角短裤。   阿呆立马慌了,“你你你你你......”   周遡你想干嘛!   她下意识的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双眼。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唉!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会不会长针眼啊明天。   阿呆在心里哀嚎。   周遡倒是若无其事。   他伸长手臂,“啪”的一声,抬手关了灯。   接着说:“睡觉。”   阿呆裹着被角。   蜷缩着。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越界了。   房间的窗帘遮住了外面唯一的光亮。   房间里漆黑一片。   静谧到落针可闻。   也许是白天的时候,阿呆睡得太多了,以至于到了晚上,现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像个蠕动的虫子。   “别动,”周遡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安稳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倦。   之前伤口的疼痛一直折磨着他,彻夜彻夜无法入睡让他的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刀刃一道道的划过他的皮肤。   再抽皮剥骨。   以至于那些他不愿意想起的幻象,再次缠绕上他。   犹如跗骨之蛆。   在阿呆今天来之前。   周遡已经连着几个晚上,睁眼到天亮了。   疼到最后,医生不得不给他打了几针杜冷丁缓解。   而今天晚上,这只胖团子拱在他的身边。   鼻尖时不时的窜进若有若无的雏菊香。   困倦终于卷席了他疲惫的身体。   不知道是之前睡多了还是和周遡重新躺在一张床上过于紧张,阿呆感觉到自己的神经今天晚上格外的亢奋。   明明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她的脑子里依旧有一群小人在甩头蹦迪。   “可是......我睡不着哎......”阿呆难过极了,她睁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周遡的双臂伸长,直接从背后将阿呆揽入怀里。   阿呆的身体顿时僵硬得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后背传来的滚烫热度,让她的脚趾下意识的蜷缩。   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侧。   痒痒的。   麻麻的。   阿呆的身子后知后觉的开始燥热了起来。   因为她感觉了抵在她身后的凶器。   像一个山包。   吓得阿呆动也不敢动。   “睡不着?”周遡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那正好我……”   “睡睡睡!”阿呆不等周遡的话说完,她赶紧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我睡了!”   完了还装模作样的打起了呼。   演技拙劣。   躺在她身后的周遡懒得去揭穿。   他的手穿过她的手臂,随意的搭在她的腰上。   两人之间紧密的贴合,毫无缝隙。   而阿呆先前规定的三八线早已模糊不清。   困意慢慢地卷席上头。   私人病房的床依旧松软,和五星级酒店里的一样。   阿呆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睡着后。   她无意识的滚动。   原本贴着背睡着的姿势,没过一会儿就成了面对面。   夜里降了温。   熟睡的阿呆下意识的朝着热源靠近。   接着一头载进了周遡的怀里。   还毫无意识的喜欢用鼻尖去蹭他的脖子。   跟柯基似的。   粘了上来。   周遡难得的睡得很沉。   阿呆几番动作,竟也没有让他有转醒的迹象。   只是睡梦里的周遡将手臂锁紧。   枕在他臂弯里的阿呆就如同一个布娃娃似的,被他搂在怀里。   她贴合着他。   像是两个残缺的半圆。   终于找到了契合。   每个人犹如一座孤岛。   在人群的这片汪洋里。   独自漂泊。   我们漂啊漂。   会遇见鲨鱼和风暴。   会经历晴天和另外的孤岛。   但是请不要放弃。   每个人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大陆。   然后我们会变成一片长满海鸥的群岛。 第68章 Stella McCartney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   枫叶是彻底的红透了。   昨夜的一阵雨,让枫叶顿时落了满地。   仿佛是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红毯。   行人走在路上会发出哒哒的声响。   脚踩着红枫,摩擦着地面。   是秋天的声音。   多伦多的秋天总是从一场雨开始的。   枫叶成片成片的开始被染红,接着慢慢的脱落。   然后便彻底的进入了冬天的怀抱。   周遡醒了。   阳光散落在脸上。   难得的一夜无梦。   怀里的衣服被某个呆子紧紧拽着。   她蜷缩成一团,紧闭着眼。   总是一副睡也睡不醒的样子。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他的双腿紧紧地缠绕着她。   以免她四处乱动。   等周遡稍稍清醒。   才发现这呆子的睡相是真的糟糕。   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能睡的东倒西歪。   昨天晚上说好的三八线,早已被她拱到不知哪里去了。   脸上更是糊的满脸碎发。   额头还冒了两颗痘。   真不知他怎么了。   也许正如赵柯说他的。   鬼迷心窍。   和An Zhong赛车的那天,当他看清倒在车道上的人是她的时候。   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将边上的车撞歪。   巨大的撞击让车内的安全气囊全部爆开。   他的额角被挡风玻璃的碎片划伤。   密密麻麻的缝了十二针。   而前胸的肋骨也被撞断。   但是下车后被赵柯架着的时候。   他问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于这呆子的。   明明她那么笨。   那么蠢。   还小心思不断。   他究竟得了什么魔症。   才会对她心心念念不忘。   大概是因为这双眼睛吧。   可以将所有情绪都盛满的这双眼。   无辜的。   委屈的。   嬉笑的。   毫不掩饰也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   像一张白纸。   见了发病时候的自己,居然也不怕。   笨死了。   也不知道躲远点。   万一他伤了她怎么办。   他拨开她眼前零散的碎发。   露出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   纤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   不知道这呆子梦见了什么。   咂巴着嘴。   回味无穷的样子。   蠢翻了。   他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她的眉眼。   细细的勾画着她的轮廓。   从喜欢扮演无辜下垂的眼。   到习惯性微微上翘的嘴角。   再到曲线明显的脖子。   这个呆子,如果没有遇见自己。   怕是也会过的不错吧。   勤勤恳恳的。   按部就班的。   生活。   工作。   周遡撇了撇嘴。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不爽的很。   什么玩意儿。   没有如果。   这呆子注定要遇见他的。   她命里注定有他这一劫难。   她逃不掉的。   哼。   阿呆敏感的感觉到脸上痒。   她咕哝着:“别闹啊......阿妹......我再睡一会儿......”   她挥手打掉周遡在她脸上游走的指尖。   阿妹?   周遡在嘴里玩味这个名字。   哦,他忘了。   这呆子还有个妹妹。   还真的是个痴呆。   他的手来到她滑嫩的脸颊上。   狠狠的一掐。   阿呆疼的“哎哟”一声。   接着就疼醒过来了。   入眼的是周遡笑的恶劣且猖狂的脸。   他对阿呆说:“看清楚我是谁了么。”   阿呆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在哪。   满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傻样。   周遡不爽了。   他毫不留情的又拧了把阿呆肉乎乎的脸颊。   不但如此,还用力的揉了揉。   阿呆这下终于清醒了。   她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   “是你啊......”   这下她终于看清楚了。   “我是谁?”周遡单手撑着侧脸,“说。”   “周遡啊......”阿呆依旧睡意朦胧,她将被子盖过头顶。   还想要蒙头接着睡。   却被周遡一把揭开。   “嗯?忘了?”   周遡眯起眼,语气也变得危险起来。   显然阿呆的答案没有让他满意。   阿呆终于有了点反应。   “阿遡阿遡阿遡!”   被人弄醒让她的脾气略大,“阿遡行了吧。”   她背过身去。   依旧将被单罩住整张脸。   现在谁也没有睡觉大。   昨天她迷迷糊糊了好久才睡着。   现在正处于困倦。   周遡还不放过她:“脾气很大?”   这呆子现在胆子大了,脾气也是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会知道冲着他发脾气了。   阿呆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闷闷的:“没有。”   明明就有。   周遡轻哼。   明显不相信。   阿呆的腿裹着床单。   半梦半醒之间。   有一双带着电流的手在慢慢地游移。   从后背来到锁骨。   再从锁骨来到胳膊。   最后停在了她的要侧。   就着她身上的痒痒肉,一通乱挠。   阿呆顿时像是被人按了按钮似的。   从床上一跃而起。   可惜那双手却总能最精准的找到她最怕痒的地方。   阿呆疯狂尖叫。   直到嗓子沙哑。   浑身疲倦。   像是一滩软水。   躺在柔软的病床上。   喘息沉重。   黑色T恤下饱满的躯体晃荡。   划出漂亮的弧线。   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道。   原本松软的床上,呼吸之间都是阳光洒落的味道。   渐渐的变成......   暧昧。   湿热。   与情.欲。   他凉薄的指尖触及她的唇。   勾画。   描摹。   像是带着炽热的电流。   酥.酥.麻.麻.的。   “张嘴,”周遡靠近她。   阿呆的红唇轻启。   他的指尖滑进了她的嘴中。   她含着它。   眼神迷离。   里面盛开出一朵花。   让人忍不住的靠近。   带着凉意的手指触及她温热的舌尖。   指腹轻点着。   阿呆抬眼。   她的贝齿轻咬着他的指尖。   红唇明艳。   身上是他黑色的T恤。   锁骨在外。   白皙的皮肤明晃晃的。   纯真的眼里透着无辜。   靠近了才能看见眼下的一颗黑色的痣。   天真。   且性.感。   这两种感觉竟然能同时出现。   并在一张脸上。   他的身体像是被流火击中。   呼吸粗重。   像是带着瘾。   “阿遡......”   她的这一声轻轻的叫唤。   甜甜的。   软软的。   像是将他心底囚禁的野兽彻底放出了囚笼。   他狠狠的抵住她。   在床上。   她披散的长发。   像是黑色的海藻。   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他的唇靠近她。   接着衔住她的。   她想要闪躲。   却被他扳住下颚,动也动不得。   “看清楚我是谁了么。”   他的身子笼罩着她,落下阴影。   阿呆木讷的点了点头。   “阿遡。”   她的眼笔直的照进他的瞳仁里。   他满意的勾笑。   接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像是一种奖励。   她看见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项链。   刚想要伸手。   周遡却不满阿呆的注意力被转移走。   他咬了口她的脸颊。   作为惩罚。   阿呆吃痛。   “哎哟”一声。   接着若有似无的瞪了他一眼。   周遡满意的看着她脸颊上那弯弯月牙似的牙印。   他的。   她浑身上下都裹着他的味道。   她的眼睫颤抖。   眼神里淬着薄光。   他亲在她的眼皮上。   敛住一双眼里的无辜。   更像是收敛起心底的罪恶。   原本随意搭在她身上的手不再目的纯粹。   指尖像是通了电。   她浑身颤抖。   接着天旋地转。   他将她掉转身。   从背后贴合着她。   “怕么,”周遡的声音贴合着她的耳朵,声音很轻。   也很哑。   黑色的T恤在拉扯中已经卷起了边。   卷到腰侧。   她光着腿。   露出黑色蕾丝花纹的短裤。   阿呆是怕的。   她没有经验。   即使在妈咪那壁角听了不少。   实战经验却仅限于纸上谈兵。   她太青涩了。   犹如一张白纸。   任他在她这里。   兴风作浪。   胡乱涂鸦。   他带给她的。   就是她知道的全部。   因此她点点头。   眼底的泪水在打转。   周遡轻叹一声,接着从她的身上挪开。   “放过你,今天。”   也仅限于今天。   这里是病房。   不适合。   原本他也没有想要做到底。   顶多是带着调戏的意味。   只是两人处着处着。   就带着惯性似的擦枪走火。   他压抑在心底的燥热张牙舞爪的。   他薅了薅头顶的短发。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阿呆有点诧异。   他居然停下了。   “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周遡粗粝着嗓警告她。   她那双无辜的眼。   只会勾起他埋藏在心底的恶。   让他忍不住有撕裂她的冲动。   阿呆赶紧低垂着眼。   他倚靠在床头,然后从烟盒里掏出根烟,慢慢的点上。   烟是最好的救赎。   尼古丁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阿呆躺在他的身侧。   离得远远的。   一动也不敢动。   理智渐渐的回了笼。   这里是医院。   “过来,”周遡嘴里叼着烟,他皱起眉,不满他见她离着八丈远,“我难道会吃了你?”   阿呆在心底疯狂点头。   他何止是吃了她。   还将她抽筋拔骨,分拆了骨架子。   只可惜。   明面上她也只敢否认。   但是位置却不敢移动分毫。   深怕他发疯。   “那还不过来?”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位。   阿呆小心翼翼的靠近。   从她的角度。   透过光线,能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的曲线。   她想伸手摸。   去感受。   却不知道。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让他心头的火燃烧的更燥。   “你干嘛?”   周遡瞪了她一眼。   阿呆的指尖离着他的喉结也就几寸的距离。   接着悻悻然的收手。   阿呆用指腹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像是撒娇似的。   周遡本就被她撩的浑身蹿火。   作为报复,他将自己抽到半截的烟在她的唇上捻了一圈。   尼古丁的苦味顿时在她的舌尖走过。   阿呆猝不及防。   被狠狠的呛了一口。   嘴里全是烟味。   周遡扯着唇,得意的笑。   接着烟蒂又回到了他的嘴中。   “还闹么?”轻薄的烟雾从他的薄唇里轻慢的溢出。   阿呆横着眼。   生气。   她哪里闹了。   “饿了,”阿呆摸了摸干瘪下去的肚皮。   周遡看了眼手机。   早上十点不到。   赵柯这个鬼还不来送早饭。   估计昨天又不知道去哪儿玩high了。   “想吃什么,”周遡终于懒洋洋的下了床,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色的衬衣穿上。   黑色的衬衫被挽到手肘,黑色的长裤,配一双黑色的机车靴。   左耳是一粒黑色的耳钉。   正好搭配小拇指上的尾戒。   好帅哦。   阿呆傻傻的看着周遡,连反应都慢了几秒。   周遡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好几下。   阿呆这才反应过来。   “楼下有Brunch,现在去能刚好有座位,”周遡抬手看了眼手表。   “你再不起床去洗脸刷牙信不信今天你连大白菜都啃不到?”   阿呆还懒洋洋的赖在床上不肯起床。   “可是我不想吃Brunch唉,”阿呆傻傻的看着周遡,“Dim Sum可以么?”   粤式早茶(dim sum)算是早饭的最好选择。   “这个点?”   周末。   早上十点,人超多。   “需要排队?”阿呆没太多的概念。   “行吧,那就dim sum。”   周遡从床头柜拿出手机,接着拨通了预约座位的电话。   阿呆从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等出来的时候,周遡告诉她:“位子订好了,凯龙船,OK么。”   整个多伦多,凯龙船算是生意顶好的了。   每天必须一大早刚开门就要去排队。   即使掐着开门的点进去,也要经常一排就是好几个小时。   阿呆不懂,但是也跟着说行。   毕竟有的吃她就很满意。   “猪,”又笨又馋还睡不醒。   周遡冷着脸吐槽她。   阿呆委屈。   “没有......我、我干活的......”   周遡嗤笑她:“越干越胖。”   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横向发展。   初初见她,还是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样子。   现在却和吹了气的气球一般,开始发胖。   阿呆摸了摸长胖了的游泳圈,肉肉的,软软的,捏起来像果冻似的。   周遡跟着也伸手掐了掐。   最后得出结论:“真肥。”   只是......   这身肉好像也是他养的。   今天也是周·真·养猪大户·勤劳屠夫·遡。 第69章 The Row   赵柯是在周遡带着阿呆来到凯龙船坐下没多久之后出现的。   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穿着件骚气冲天的短T恤,耳朵里塞着耳机,嘴巴里嚼着口香糖,鼻梁上还架着副墨镜遮脸,走到的地方别人都忍不住的侧目。   赵柯新交的女友Cathy平日里粘着他不行,恨不得一天四十八个小时挂他身上的。   这次难得的没有跟来。   “你girlfriend呢怎么没来?”周遡倒是问出口了。   赵柯挑起桌上的虾饺,虾饺颗颗饱满,个头十足。   他拿起筷子沾着红醋:“没来就没来,还不是跟小姐妹一起去逛Yorkdale*咯,Saks*的sales说来了一批秀场的秋冬款,抢货去了。”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女人,哼。”   似是很不屑。   周遡倒是看得开:“就当是破财消灾。”   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任谁受得了。   只是说到这,一旁不吭声的阿呆偷偷的抬眉,看了周遡一眼。   她倒是不想和他粘在一起,明明说今天早上起了床就要走的。   却半道被他拉来吃早茶。   还有……不是昨天晚上说,身为病患,身上还有伤不能开车的么!   所以她昨天晚上才回不去的。   可是转眼间,今天早上起床后,周遡手上勾着钥匙,神色坦然的进地下车库拿车。   浑然没有身为病患的自觉。   哼,就知道骗她。   阿呆嘴巴里塞着鼓鼓的叉烧,心情愤懑。   听完周遡说的,赵柯也这么觉得:“能用钱解决的,还是用钱解决更方便。”   这么做,顶多卡受罪。   若是缠上来,那不但卡受罪,更多的是他受罪。   他不但要耗时间陪逛街,还要花精力拎这拎那。   这么算算,得不偿失。   周遡看了眼正低着头哼哧哼哧埋头吃着东西的阿呆。   他撑着下巴,指尖沿着杯沿轻点……   也许有些女人连钱都不需要。   给吃的喂饱了就行。   不但省钱还省事儿。   赵柯见到了周遡的眼神,便知道了他心里想的:“我们呆妹就不一样。”   被突然Cue到的阿呆傻乎乎的抬起头:“啊?”   满脸茫然,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粒。   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她的傻样逗笑了周遡。   他薅了薅头发她头顶的呆毛,笑骂道:“呆子。”   “吃吧你。”   说完便给她夹了个超级大的流沙包。   阿呆“啊呜”一口咬下去。   流沙包里的流心一口便爆了出来。   嘴角上都沾上了,差点滴到衣服上。   周遡嫌弃的皱眉。   却又给她扯了纸巾去擦:“笨蛋。”   阿呆眉眼无辜。   也不是她想吃的呀。   明明桌子上有那么多笼点心。   可他却偏偏喂她这个。   周遡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拭着指尖。   擦完还用纸巾揉成团砸了阿呆一下。   阿呆眼前晃过一道白色。   接着摸了摸额角。   定眼一看。   是蜷成一团的餐巾纸。   她怒瞪了周遡一眼。   赵柯跟着乐呵。   几日没见。   这呆子也是有脾气的了。   她瞪人的样子根本没气势。   跟条柯基扯着短腿似的,随便嗷一嗷。   反倒是逗笑了周遡。   “笨。”   他点燃了根烟。   阿呆不再理他。   低下头去又盛了碗海鲜粥。   粥里有扇贝还有鲍鱼和鲜虾。   阿呆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和喜欢躲在洞里屯食物的仓鼠无异。   周遡从阿呆身上收回了目光。   调转脸看向赵柯。   “东西弄到了?”他闷吸了口烟,接着缓缓的吐出,“找出是谁了么。”   赵柯立马就懂了。   他拿出手机,低头找了会儿,然后点开一段模糊的视频。   “高速上的摄像头拍到的,拿到花了点功夫,”赵柯隐去了其中复杂的原委,“不过好在还拍的算清楚。”   周遡凑近了看。   果不其然。   正如他们所料。   阿呆好奇的抬头。   目光也想跟着看视频。   周遡的眼光看过来。   她又像是被逮住的老鼠,低下头去去。   周遡扬了扬下巴,问阿呆:“帮你报仇要不要?”   报仇?   阿呆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眼神里露出迷茫。   周遡知道。   拿这个问题去问这呆子,什么也问不出来。   算了。   “上次在高速边上推你的人找到了,”周遡弹了弹烟灰,烟灰密密的,落进周遡面前不再动筷的碗里。   “是谁?”阿呆下意识的问出声。   周遡没回答,而是反问:“你猜?”   阿呆偏着头想了想。   接着摇头。   “我不知道......”   她想不出谁要她死。   她的世界里,也没和谁有仇有怨。   除了……   一个人的名字在阿呆的脑海里闪现而过。   “笨,”周遡不需要动脑子都知道是谁,只是这个视频印证了他脑海里的想法罢了。   “是Naomi那女人。”   那个混在人群里,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方便在比赛上面,不声不响就把阿呆推倒在地的。   只有跟她有仇又有怨的Naomi,不会是别人。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   “她......这么不喜欢我么?”   阿呆有些难过,她自认为与Naomi无冤无仇。   可是对方却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个事实让她连胃口都变得不佳起来。   “不喜欢你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么,”不等周遡开口,赵柯就抢先说了,“不算是新闻吧。”   “至少圈内的人都知道。”   末了,赵柯还不嫌事大的补了这么一句。   阿呆手里的放下了筷子。   周遡说:“比赛开始之前,Naomi来找过你?”   阿呆点点头。   “她好像......和一个女生一起来的。”   阿呆慢慢的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那个女生剃着短发,并且这里纹着纹身,图案好像是个翅膀。”   阿呆指了指手臂。   对于那个翅膀的图案阿呆印象太深刻了,青黑色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一般。   周遡一听便知道是谁了。   那便和王冕说的一致了。   是陈家的人,陈露。   好像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周遡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捏了捏阿呆肉乎乎的脸颊,“还记得说了什么吗?”   阿呆艰难的回忆。   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她只能迷迷糊糊的记个大概。   “好像……那个女生来找了我,带着Naomi一起……还有、还有……”   阿呆想了许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周遡是彻底的放弃阿呆这条线了,幸好他没有高估阿呆的智商。   所以那天他提前安排了王冕,“你最近别单独出去。”   至少在他们找到Naomi之前。   阿呆“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也不会去哪儿。   每天也就工作、家两点一线。   现在顶多加上周遡待的医院。   周遡却没阿呆想的那么简单。   “看来这个陈露最近是太闲了,”周遡兹拉一声的将烟头拧灭在粥里,“陈家就是对她这样的人太纵容。”   因此才多了这么多闲工夫,管到他的头上。   “之前让王冕查的事情,这次可以漏出来,放出风声让她自家的后院起火,也就没功夫再来找我们的茬了,”赵柯跟着周遡后面接着说。   陈露是个双,想必陈家人并不清楚。   又也许清楚,但是这种事情,保守的陈家宁愿牢牢的捂住不让人知道。   可惜现在,闲事管到周遡这儿来,那周遡也自然不会放过她。   周遡“嗯”了一声,“这还不够。”   光光是曝光她双这件事,显然还不够。   他需要再加一记猛药,让周家那位彻底断了念想。   给他找女人?   呵。   他谁啊。   “那遡哥,你的意思是......”赵柯立刻明白了周遡的意思,语气里竟带着隐隐的兴奋感,“要不要将王冕手上分出来一部分人......”   王冕是周遡手上的一把剑。   刀剑出鞘。   必定让别嗯伤筋动骨。   为了陈露这种角色。   犯不上。   周遡沉思了片刻,最后决定:“王冕那暂时按兵不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露这边,他还等着钓更大的鱼上钩。   暂时给她添点麻烦让她安稳点。   算是警告。   赵柯不再多话。   显然周遡已经做了决断。   “不过这个Naomi......”周遡冷笑,   “之前懒得管她,现在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当初就是给了她脸面,才不过是让人扇她几个巴掌。   哪知道有些人不懂收敛,反而仗着狐假虎威,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周遡低下头,转了转小拇指上的银色尾戒,“既然有些人,不懂感恩,那就让她学一学,什么叫做知恩图报。”   免得跟狗似的,四处乱吠。   扰人清梦。   赵柯应下。   对于Naomi这个女人,周遡之前已经捺下了许多脾气。   现在才动手清理,想必也是看了过去的情分一二。   可惜有些人啊,就是只懂得寸进尺。   不懂分寸。   “那遡哥你的意思是……”赵柯是明白了他的态度,只是结果……   “你处理吧,”周遡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手脚干净点。”   “只一点,就是我不希望再在多伦多见到这个人。”   赵柯说知道了。   看来这个圈子里,是不会再听见Naomi这个名字了。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现实里的反面教材。   啧。   阿呆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   她听他们的对话听的稀里糊涂的。   “王冕是谁?”   这个名字在周遡和赵柯的对话里,被频繁的提起。   让阿呆想忽略都难。   赵柯倒是诧异了:“你不知道王冕是谁?”   阿呆摇了摇头。   赵柯笑死了,他哈哈的拍桌:“要知道,王冕可是对你了如指掌,你居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阿呆更加一头雾水了:“我和他见过吗?”   王冕?王免?王缅?   什么冕?   周遡也忍不住笑了:“那天赛车的现场,跟在你边上的。”   阿呆这才恍然大悟,“哦!那个戴头巾的啊!”   “什么头巾!那是脏辫,喜欢嘻哈的人都这么搞,”赵柯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火星来的?还是活在上个世纪呢你。”   阿呆委屈:“他也没说他叫什么啊。”   谁知道你们说的王冕是他。   赵柯还想说,周遡直接掐了他的话头:“行了,下次再安排你们见一面。”   那算是正式的认过脸了。   好让王冕心里有点数。   赵柯这边立刻急了,直接一句“卧槽”的粗口飙出来。   这呆子才上位多久,就能安排王冕来认脸。   要知道他当时可是跟着周遡屁股后面混了那么多年才知道他手下王冕的存在的。   “怎么,不服?”周遡挑起眉,一句话就甩了过来。   吓得赵柯立刻加紧了尾巴:“不敢不敢。”   他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阿呆却还是听的云里雾里,半梦半醒。   “王冕很厉害吗?”   她上次与王冕见面的模糊印象里,只隐约记得他头上的脏辫和那看上去好久没有洗过的头巾。   “卧槽,居然有人质疑王冕……”   赵柯惊了,他下意思的脱口而出。   阿呆更迷茫了,“厉害在什么地方?”   会上山下海?会飞檐走壁?   还是会百步穿杨过目不忘?   赵柯还想张口说话。   “吃完了没?”周遡见她的碗空了,直接插了话进来。   阿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饱了没,”周遡又问了句。   阿呆偷偷的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腩,“嗯,饱了。”   她心满意足。   阿呆这点小动作又怎么能逃过周遡的眼。   他抿唇笑了笑,抬手很是自然的搭在她的肩上,“走了,呆子。”   说完忍不住偷偷掐了把阿呆腰上的痒痒肉。   差点没让阿呆一嗓子叫出来。   两人边走边打闹。   赵柯看着前面走着一蹦一跳的阿呆。   还时不时仰起头问出“王冕到底是哪个冕啊?”   “为什么他头上绑个脏辫?那多久洗一次澡啊?”   “为什么说王冕对我了如指掌啊?他怎么对我了如指掌的啊?监视我?跟踪我?还是偷窥啊?”   “王冕有没有女朋友啊,他多大了?啊?他喜欢玩游戏?不喜欢谈恋爱啊……”   等一系列蠢爆了的问题。   赵柯跟在他们的身后。   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等着周遡发火。   并且随时做好了救火的准备。   他等了又等。   直到最后。   只听到周遡隐忍着脾气的一句:“闭嘴。”   以及阿呆“呜呜呜呜”的口申口今声。   赵柯:CNM,今天又是被虐狗的一天呢:)   —   Yorkdale:多伦多的购物商场。   Saks:全称Saks Fifth Avenue,是一家美国奢侈品连锁百货公司,总部位于纽约市曼哈顿中城。 第70章 Thom Browne   阿呆的确很乖。   这段日子,她生活的轨迹几乎是美甲店、家和医院三点一线。   好在周遡那边收网的及时。   用赵柯的话来说,除非天上下刀子,那么阿呆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在多伦多看见Naomi了。   天上可不可能下刀子阿呆不知道,但是阿呆知道的是,至少她再也没遇上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这下下午周遡从医院那边来了电话说要喝鸡汤。   乌鸡,里面放枸杞,山药一起炖,炖出来还要闻不出鸡腥的油腻味。   阿呆前前后后的忙了一个下午。   先是炖了骨头高汤,再和鸡汤一起炖用来掩盖油腻的味儿。   熬到最后汤都变得浓白了,像是一碗牛奶。   阿呆背着双肩包,怀里小心翼翼的搂着保温瓶里的鸡汤。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撒掉。   进门的时候便看见周遡倚在床头连着switch打游戏。   “来了?”周遡抬眼看见阿呆。   他直了直腰板,架起前面的床板,让阿呆将保温瓶放定。   打开之后满屋子的香味儿。   周遡拨了拨里面的鸡骨头,拿着勺子尝了一口,鲜的。   还挺好喝。   阿呆满脸期待的看着。   周遡跟着又喝了两口。   “还行吧,”他挑起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嚼了嚼。   接着又很是嫌弃的吐了出来:“柴的。”   老的要命。   阿呆心疼被他浪费的粮食。   不过好在,阿呆怕他鸡汤的分量不够,特地又准备了份鸡丝凉面。   要是他不吃的话,自己就带回去当晚饭。   阿呆原本是这么盘算的。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阿呆只得从双肩包里拿出用塑料袋包裹好的饭盒。   周遡看着她一层层的打开。   “哟,装的倒好,准备吃独食?”   周遡嗅了嗅鼻子,闻见了陈醋的香味。   阿呆乖乖打开。   香醋的味道混着白芝麻还有麻酱的气味扑鼻而出。   阿呆怕鸡丝凉面的味道不够,特地还加了勺老干妈调味。   周遡挑起一块放进嘴巴里,嚼了嚼。   嗯,挺好吃。   这呆子的手艺是愈发精进了。   阿呆站在一旁,满脸的期待。   “好吃么,”她问他。   周遡勾了勾手指头,示意阿呆过来。   阿呆凑近。   他挑起一块面条。   “哎,你不够......”的吧。   阿呆的话还没说完,嘴巴里就被塞进一大块。   下一秒。   脸颊鼓鼓的。   她还想动嘴嚼一嚼。   却发现嘴巴塞的满满的。   “笨蛋,”周遡用筷子戳了戳她的额头,“也不知道在家吃过了再来。”   阿呆诧异,“你、你肿么几道(你怎么知道)......”   她还没吃过。   因为肚子叫的震天响啊,呆子才不知道。   周遡看着面前的这个使劲嚼着面条的呆子,没有说穿。   —   陈生是在周遡去换药不久后出现的。   阿呆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黑白电影。   画面里放映的是麦可寇蒂斯导演拍的北非谍影。   电影里的英格丽·褒曼纯真的眼中含着闪烁的泪,那些泪似落非落,犹如黑夜里最闪耀的星辰。   她说着台词:“……她敬仰着他,崇拜他,她当时以为……那种感情,就是爱。”   房间里窗帘拉着,灯光很暗。   陈生进门后,体贴的关上病房的门,接着开了灯。   灯光刺眼。   毫无防备的阿呆下意识的用手遮挡住双眼。   而电影刚好播放到Casabnca的音乐:“Making love on a long hot summer......”   阿呆抬头看陈生。   他的西装永远熨烫的整齐。   发型梳的一寸不乱。   上身的西装口袋里塞着一条浅蓝色的丝巾。   像是老派电影海报里出来的男主角。   阿呆犹豫的开口:“阿遡......他不在的。”   她有点怕他。   因此说话的口气都怯生生的。   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胆小。   怯懦。   又惹人怜惜。   真不知道周遡怎么会看上她。   陈生不明白。   当然。   他也不想弄明白。   这不是重点。   “我是来找你的,”陈生抽出一张凳子,坐在阿呆的对面。   阿呆下意识的正襟危坐。   她挺直了背脊,仿佛是在被教导主任训斥的坏学生。   “你放松点,”陈生见到阿呆拘谨的样子后,弯了弯嘴角,“我不吃人。”   阿呆涨红了脸。   耳根子也跟着发了热。   不过被调笑了两三句后,肩膀倒是放松了点。   陈生轻咳了一声,正式进入主题:“不过......接下来说的话题可能让你不那么喜欢。”   他注定要当那个坏人的。   只要他在周遡身边一天。   这件事就不会改变。   阿呆后知后觉的“唉”了一声。   陈生以为她明白。   因此便自然的说出口:“离开周遡吧。他不适合你。”   阿呆是傻的。   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她全然感觉不到陈生身上的冷漠。   听到这里,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离开……周遡?   “是......阿遡让你来说的吗?”阿呆蜷缩起身体,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没由来的,她感觉身上有些冷。   陈生摇头:“我是代表周家。”   “......周家?”阿呆更不明白了,“和周家有什么关系?”   她以为她和周遡之间的事情就是两个人的事情。   无关其他。   陈生不知道对面的女孩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   若是装傻,那么其中的心机,他便要将她重新的考量一番。   “江城周家,没听过?”陈生紧紧的盯着阿呆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露出的任何一丝情绪。   可是阿呆的脸上,除了迷茫,看不见其他。   许是真的笨。   也就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兜兜转转,周遡还是逃不过这种人。   他弟弟周钰是这样的。   眼前的这个叫阿呆的女孩也是。   不知道应该叫傻,还是天真。   “那是......什么?”阿呆仰起头,一脸茫然的问陈生。   她知道周遡的背景不一般的。   只是具体如何。   她不清楚。   陈生不想多说。   彼此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懂也正常。   就好像飞鸟与鱼相爱。   不过是一场意外。   她和周遡。   就是这样的意外。   但既然是意外。   那么修正过来,就好了。   彼此都能上了正轨。   就好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   在短暂的焦点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背道而驰。   她和周遡也该是如此。   他告诉阿呆:“周遡......和你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他身上有责任,即使他现在想要逃避。”   “但是逃的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周家这个重担,除了他能扛起来,谁也扛不起。”   事实残忍。   陈生不想有所隐瞒。   阿呆眼神收缩了几寸。   她......曾经想到过周遡也许有背景。   那样游戏的人生,无所谓的态度,还有不眨眼的买车嗜好。   都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是要我离开他吗?”   她抬起头,睁着一汪无辜的眼,看向陈生。   这一刻,陈生似乎又有点明白,为什么周遡会喜欢眼前这个痴痴傻傻的女孩了。   她的眼。   这双清澈的、可以一眼透到底的眼呐。   是真像啊。   饶是见过形形色色人的陈生,也在心中忍不住的感慨。   难怪周遡会栽的如此彻底。   但是感慨归感慨,他还是告诉她真相:“我希望你能够主动离开。”   “这样,对大家的结局都好。”   说到这,陈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信封。   薄薄的一层。   里面是张黑色的卡。   阿呆当着陈生的面,就拆开了信封。   黑卡也就巴掌的大小。   却犹如千斤重。   “里面的钱够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生活,去美国去英国或者去澳大利亚都可以,你甚至可以重返学校,去上学,”他们做过调查。   眼前的小姑娘,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继续上学了。   因此摆在桌上的条件,也的确够优越。   不但如此。   陈生还告诉她,“你妹妹生病治疗的钱,我们也会负责,虽然不一定能够治的好,但是我们会尽力。”   衣食无忧,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家里也不用担心,这样的人生,大概是阿呆需要奋斗大半辈子才能到达的地方。   而现在。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正好的砸在她的面前。   说什么情比金坚。   周遡与她的感情都不一定开花结果。   更别说以后。   而陈生能够保证。   等到两人掰了的时候。   周遡给出的,一定没有现他摆在桌上的优厚。   因为这些小年轻啊。   都觉得自己的爱情是钱买不来的。   可是。   这世上哪有钱买不来的呢。   就连周遡和周钰。   也不过是周家老爷子从他们那个精神病的妈妈手里买来的。   因此有钱能使磨推鬼。   这点陈生始终相信,横行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不为了钱这一个字低头的。   可惜阿呆摇了摇头。   将黑卡退还给陈生。   说:“我不能要。”   陈生以为她还在坚持那套“真爱至上”的无聊理论。   因此他干脆直接向阿呆坦白,有关周遡的身世。   “周遡是现在周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当年,他和他弟弟是周老爷子也就是周家现在的话事人,从他们那个精神有些问题的妈妈手上用钱交易来的。”   这件事,算是周家相当大的一个秘密了。   很多人都以为,周遡和周钰,是周老爷子那个短命儿子留下来的私生子。   因此即使是在外偷生的私生子,却也能最后冠上了周家的姓氏。   可是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周遡,和周钰。   是他们那个精神上出了疾病的妈妈不要他们了。   才和周老爷子做的交易。   当年。   周遡和周钰的妈妈找上周老爷子,以周遡和周钰的抚养权作为交易筹码。   以用来换取到周氏百分之二的股权。   而这点,周遡很小的时候便心里清楚了这一事实。   所以他才会拼尽全力,从那么小的年纪开始,就在周家这个吃人不眨眼的熔炉里,一步步的厮杀出一条血路。   为的就是向周老爷子证明。   他和他弟弟周钰值得周老爷子当年支付的价格。   这件事。   的确触动到了阿呆。   她不曾和周遡谈及过身世。   周遡连他的弟弟周钰,也甚少说起过。   他像是一团迷。   笼罩着他的,是千千万万个故事,犹如一层纱。   需要阿呆耐心的、一层层的揭开。   才知道里面包裹的,究竟是钻石,还是流沙。   可是。   这不过是故事的一个开始。   陈生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周遡的弟弟周钰死了。”   这件事,亲近周遡的人应该都知道。   阿呆也知道。   因此她点了点头。   陈生点上根烟,慢慢的抽了口:“而他们的妈妈现在生活在江城北边的养老院里,疯疯傻傻,根本见不了人,特别是周遡。”   “她原本就精神恍惚,当年周钰的死更是加速了她的病,导致她直接精神失常,见到周遡就说周遡是杀死周钰的凶手,要替她的孩子报仇。”   这件事,像是横亘在周遡心头的刀疤。   无人知晓他面对自己亲身母亲时候的表情是如何。   想必……   很痛吧。   “因此周遡很少回国,回去要么是祭拜周钰,要么就是去养老院远远的看一眼他的妈妈。”   然后就躲开。   连照面都不会打一个。   听到这里,阿呆愣了愣。   像是在消化他突然给出的这些繁杂的信息。   “那阿遡……岂不是……”   没有了弟弟,唯一的妈妈也视他如蛇蝎。   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   岂不是成了没有根羁绊的流云。   漂泊到那里,都无人过问。   阿呆的心抽抽的疼。   她虽说日子过得贫苦。   但是至少还有阿妹、妈妈和阿婆作为念想。   在黑暗的岁月里,她们就是她的光。   即使光线微弱,也能让她取暖。   可周遡他却…… 第71章 Dolce Gabbana   陈生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阿呆的想法。   “而周家的老爷子,现在是周遡,在这个世上,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周老爷子是绝对不会放手周遡的。   因为他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也是未来周家的方向。   他必须回去。   并且不容许他有任何的逃脱。   这是荣耀,也是责任。   “现在周老爷子病危,整个周家乱成一团,这个烂摊子只能周遡来接手,也必须他来接手。”   这个重担,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只有周遡,也唯有周遡,才能肩负这样的责任。   他从那么小,就开始接受成为周家继承人的训练。   周老爷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而周遡回国。   也是早晚的事。   “……你听懂了吗?”   第一次的,陈生如此耐心的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废了这么多的口舌。   他仿佛将自己的耐心全部耗尽。   口干舌燥。   嗓子冒烟。   阿呆脑袋空白了很久。   但是心里却在慢慢消化着陈生给出的这么多信息。   左边是:周家。   周老爷子。   继承人。   责任。   而右边则是:周遡。   弟弟死了。   妈妈疯了。   唯一的爷爷也病危了。   阿呆终于意识到:阿遡他......快要没有亲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   孑然一身。   形影相吊。   无人再为他立黄昏。   也无人问他粥可温。   这个消息让阿呆的心脏突然的抽搐。   好疼啊。   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的砸在脸上。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   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陈生的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阿呆的眼泪并不能让他动容。   不过他还是体贴的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帕。   阿呆低着头,手帕的右下角绣着小小的一个Chow。   原来他随身携带这块方巾。   早已想到了用途。   阿呆擦完了眼泪。   抽了抽鼻头。   再抬起眼。   陈生看着阿呆。   她眼里红成一片。   小脸惨白。   长发像是黑色的海藻。   密密的披散在身后。   陈生知道。   像她这样的女孩,最终还是会有屈服的。   而令她屈服的,不单单是金钱。   还有她的拎得清。   他安静的坐在一隅。   等着阿呆开口妥协。   阿呆慢慢的平复了情绪。   她将手里的黑卡推还给陈生。   “对不起,陈先生......”   “这个钱我不能要。”   陈生脸上闪现过一秒的错愕。   接着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知道这个情节很烂俗,跟电视剧一样,但是......”   有时候现实比电视剧还要drama。   甚至可以说是用烂俗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他也只是拿钱办事,棒打鸳鸯的事,他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我希望杨小姐可以明白,周家的这趟浑水水太深了。聪明的女孩子都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   陈生以为自己这么说,便能让对面的女孩感受到她和周遡之间的差距。   以及明白,她和周遡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阿呆摇头:“不是的。”   无关烂俗。   “是我没有立场。”   阿呆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   “没有立场?”   这次轮到陈生没弄明白了。   阿呆点点头。   她终于拥有了说出口的底气。   “因为......阿遡......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和我在一起啊。”   ——   陈生走出病房的时候。   脸色并不算上好。   而当他打开病房门。   便发现赵柯站在门口。   “都听到了?”   陈生冷哼道。   赵柯腆着脸,挠了挠后脑勺,“听到什么啊,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我刚到。”   他扮作无辜的嘴脸。   可惜陈生又哪有阿呆那么好骗。   哦。   不对。   那个阿呆一点也不好骗。   陈生整理了下衬衫的前襟:“听到也没什么,周遡总会知道的。”   时间早晚而已。   从不从他陈生的嘴里被告知,也没什么所谓。   就好像周遡注定会回到周家,是一个道理。   赵柯嘻嘻笑笑,他打着圆场:“什么啊陈哥,你这么说我可听不懂。”   “听到什么啊,你说给我听听呢。”   陈生知道面前的赵柯和周遡算是穿一条裤子的,当初来多伦多,找上赵柯就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下手接近周遡。   本来他以为,透过赵柯,总能撬动周遡这个茅坑里的石头。   哪知道他算是小看了这小子了。   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不显山不露水,太极是打的一套一套的,正事儿却一件没给他办成。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小看赵柯了。   更多的。   是他小看周遡了。   没想到,当初那个阴翳的、被打的遍体鳞伤都不吭一声的小孩儿,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   挑的人也跟他一样。   出了鞘,都是一把好刀。   赵柯知道陈生看着他的眼下,脑子里在飞速的转着。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陈哥,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遡哥他的了。”   “他呀,不想办的事儿,天上下刀子也办不成。”   陈生如何不知道。   周遡是他之前一手带一起来的。   他骨子里的那根筋,任谁也打不断。   “这件事不同于以往,周遡他想回也要回,不想回周老爷子的话,是打断了他的膝盖骨也要把他弄回去。”   听见陈生这么说之后,赵柯吊儿郎当的神色敛了敛。   不过脸上依旧是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行,这句话我给您带到遡哥的面前。”   只是至于周遡照不照办……   要照办他赵柯的名儿倒过来写。   送走陈生后。   赵柯紧接着进了病房门。   接着便看见阿呆蜷着膝盖,对着窗外的红枫发着呆。   眼眶红红的。   看起来是梨花带雨的哭过一场了。   唉。   这陈生是真不懂怜香惜玉。   怎么能把我们呆子妹妹弄哭了呢。   阿呆转过头来。   看见是陈生。   眼底短暂的光亮瞬间熄灭了下去。   “哎哎哎,看见是我来了,也不用这么不情愿吧。”   赵柯吊儿郎当的嚼着口香糖,嬉嬉笑笑的抱怨道。   总没个正形。   阿呆努力的搓了搓脸,试图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却比哭还难看。   “哎哎哎,得了,就刚刚那表情吧,你这样儿我看了瘆的慌,”赵柯搓了搓膀子上的鸡皮疙瘩。   阿呆的嘴角又瘪了下去。   眼看着眼底的泪水即将泛滥。   唉。   真是水做的。   赵柯抽来一盒纸巾,“擦擦,别到时候遡哥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那样可就误会大了。   阿呆抽了张纸,擤了擤鼻涕。   赵柯见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便坐到阿呆的对面。   “唉,别难过了。”   “多大点事儿。”   “你听见了?”阿呆问他。   赵柯点头,“讲那么大声,能听不见么。”   他又不是耳朵聋了。   “那阿遡他......”阿呆立刻紧张了起来,她不希望周遡因为她而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相较之下,周遡的前半生,除了比自己有钱点,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听见,你放心,在医生那做检查呢,”不然赵柯不会提前来病房的。   阿呆立刻松了口气。   “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赵柯忍不住提醒阿呆,“没收那张卡,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能也就没那么多钱放在你面前了。”   赵柯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阿呆。   态度冷峻。   阿呆愣了愣。   接着猛然的摇头,“没关系,我喜欢阿遡......不是为了钱的。”   因为她......不是卖的。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交易呢。   “笨蛋,”赵柯忍不住骂她,但是态度倒是缓和了很多,“陈生代表了周老爷子,他有的是钱,可以收了钱然后我们平分啊,唉......真可惜,没收下那张卡,我可是少了一个月的酒钱。”   他深感惋惜。   一个月酒钱。   不少呢。   甚至多余的还可以头等舱飞去东京蹦个野迪,艹个野模。   “唉......”阿呆笨拙,她根本没想过还能这样坑陈生的钱,“那......怎么办?”   赵柯看着阿呆眨巴眨巴的眼。   她竟然还真当了真。   笨蛋。   他忍不住笑。   赵柯跟着演,“能怎么办,只能跟遡哥伸手要钱咯,”他伸了个懒腰,还跟着打了个哈欠,“反正遡哥那么有钱。”   说的无比轻巧。   阿呆对于周遡“有钱”的概念太过模糊。   “可、可是......阿遡做代购赚钱也不容易唉......”   阿呆小声的说道:“所以......赵柯你能不能......能不能少要点?”   她看他眼下总是乌青的一片。   外加上总是失眠。   她真的好心疼。   赚钱真的好难哦。   赵柯愣了愣。   接着他不可避免的狂笑起来。   笑到肚痛。   仿佛听见了某种天方夜谭。   阿呆被他笑的不明所以。   “你......哎哟,笑死我了,”赵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没正式和遡哥在一起呢,就管起遡哥的钱来了?”   真是个小管家婆。   阿呆被他说的脸红,她面红耳赤的反驳:“我、我没有的......”她摆手,“我就、就是心疼......”   她对周遡的心疼远大于对钱的心疼。   赵柯“啧”了一声。   不过说良心话,遡哥这次心动的是个小呆子。   但是这么看来......其实这呆子也不赖。   不但不要钱,还挺会疼人。   真不知道哪儿找来的贤妻良母。   “知道啦,下次少要点,”赵柯演的还不够过瘾,他哄骗阿呆,“本来想要个十来万的,那看在你面子上,少要点,要个五万刀吧,要个买烟钱。”   他手揣在卫衣的口袋里,说的一脸轻巧。   可是阿呆却在心里打着算盘。   五万刀......汇率是五点五,这么算算,四舍五入一下子将近三十万人民币就没了?!   阿呆算完之后更心疼了。   三十万啊,她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可以给阿妹看上病,可以给家里换个大点的房子,甚至可以自己去报考一个college的夜校。   阿呆不懂眼熟,脸上的纠结被赵柯看在眼底。   看来这呆子真不知道周遡私下干什么的。   也好。   就让她远离他们这群人的争斗。   安安静静地。   岁月静好。   想必周遡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也不会什么也不告诉这呆子。   想到这。   赵柯笑了。   周遡啊周遡。   你这次。   真的栽的彻底。   而这时候。   病房的门从外打开。   阿呆下意识的看去。   是周遡。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头上戴了顶黑色的毛线帽,双腿修长的靠在门框,眉眼清峻。   像是一副静默的画。   他看了眼靠的很近的阿呆和赵柯,“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语气里。   是旁人一听就听出来的冷。   赵柯这才挪了挪身子。   周遡看去,满眼的警告。   赵柯抿着唇偷笑。   周遡这次,真的是栽的彻底呐。 第72章 Y-3   赵柯走后。   周遡跟着一起出了门。   两人并肩去医院楼下的花园抽烟。   赵柯还是没瞒住,将之前陈生来找阿呆的事情全盘托出。   周遡“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那遡哥你打算怎么办,”赵柯是个心急的,“总不能看着我们呆呆受欺负吧。”   周遡却心头自有一套盘算。   “之前让你联系的那些股东,你联系的怎么样了?”   先前周遡让赵柯跟过几条线,现在时机差不多到了,先前埋的线,该露出水面了。   毕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他手里的筹码,是该拿出来放到牌桌上来了。   赵柯听见周遡这么说,心头一喜,“遡哥,你的意思是……”   听这个口气,看来周遡是打算来真的了。   周遡“嗯”了一句,算是认下了赵柯的话。   之前周遡离开周家的时候,虽然已经盘算好不再回去,但是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人脉,倒是实打实的有用。   而这些年投资的生意,也大都数都靠着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来维系着。   周遡的投资眼光向来毒辣,当年在周家的时候,周老爷子也是最欣赏他这点的。   而当他跳出周家单干后,那些以前攀不上关系的,自然借机一拥而上。   当初周遡就谈妥了条件,大家坐在一个牌桌上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利益维系,他帮那些人做投资没关系,但是周家集团旗下的股份,他需要零零散散的收走。   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他名下套壳公司持有的股份,已经不见得比周家低多少了。   而现在,他需要赵柯重新再去联系当时的那些小股东们。   商人重利,只要周遡给出高于市价的股价offer,那些人自然会见风使舵。   更何况周老爷子现在是朝不保夕,谁知道下一个周家当权者会是谁。   而这一切在幕后的操作,周老爷子是一无所知。   周遡有而不会让他这个垂暮已久的老人知道的。   “遡哥牛逼啊,”赵柯忍不住的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还是你当年看得透。”   当年的步步筹划,赵柯也是在两年前接手了周遡手上部分的生意后后才知道的。   周遡这个潮牌买手客的身份,倒也给他省去了不少世界各地来回飞的借口。   因此周家那边才迟迟的没有发现。   ----   阿呆窝坐在沙发里。   她想了很久。   关于之前陈生对她说的话。   直到周遡抽完了烟上来。   阿呆还就保持着刚刚他离开时候的姿势。   “想什么呢你,”周遡冲着阿呆眼前挥了挥手,“这么专心致志。”   不是有句话叫做,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不管这句话对不对,但是他看见阿呆难得一本正经的思考模样,不知道为何,周遡就忍不住的想要发笑。   还真是稀了奇了。   这单细胞生物还有烦恼的时候。   阿呆终于回过神来。   她仰起头,傻傻的看着站着的周遡。   她突然注意到了他脖子上挂着一条十字架的项链。   银色的。   与他的尾戒是一个质地。   不知为何。   陈生那些话忽然的在阿呆的耳边呼啸而过。   “......周遡的弟弟周钰死了。”   “......他们的妈妈现在生活在江城北边的养老院里,疯疯傻傻......”   “现在周老爷子病危,整个周家乱成一团,这个烂摊子只能周遡来接手,也必须他来接手。”   那些话。   回荡在她的耳边。   振聋发聩。   原来他的过去。   并不比她幸福多少啊。   至少她还有亲人。   可他......却谁也没有。   独有他自己一人。   阿呆强忍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眼前划过一道银色的亮。   “这是什么?”   她的注意力被他脖子里的项链吸引。   接着她伸出手,将链子放在手心。   银色的十字架的中心是一个更小的黑色十字架。   四周伸出黑色的藤蔓。   犹如受难的耶.稣。   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一条项链而已。”   周遡的反应平淡。   因为这条链子,他很少带。   而那日从昏迷中醒来。   医院的床头柜上,就摆放着他的换洗衣物。   以及这条项链。   周遡立刻就明摆了,显然这是来自陈生的警告。   他在提醒着他。   当初自己的弟弟是怎么因他而死的。   周遡看到了这条项链之后。   他握在手心。   嘴角勾出一记嘲讽的笑。   同样的错。   他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不会......再让悲剧重新再来一遍。   这一次,他有了选择的余地。   也有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盔甲。   “那和你手上的尾戒……”   阿呆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两者的关联。   尾戒,项链。   项链,尾戒。   怎么看,都有着数不清楚的暧昧。   含义深长。   周遡倒是很坦诚。   “项链和戒指都是周钰送的。”   “周钰是我弟弟。”   很难得的,周遡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弟弟。   周钰。   一个只在传闻里被提起过的周遡的同胞弟弟。   “他……怎么了?”   阿呆看见了周遡眼中一闪而过的忧郁,像是一汪沉寂的海。   不过眼中很快的恢复清明。   “死了。”   他毫无表情的告诉阿呆。   “死了?”阿呆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没有想过周遡会说的如此赤.裸.与直白。   毫不遮掩。   “嗯,割腕自杀。因为抑郁症。”   寥寥几个字。   就讲述了周钰一生的结局。   阿呆不吭声。   她面色担忧的看着周遡。   坐在阿呆身边的周遡抬起手臂。   挡住自己漆黑的双眼。   以及从窗户缝里照射进来的阳光。   那是段无比黑暗的日子。   周遡连回想起。   都需要花费很多力气。   人总会下意识的回避那些让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因此他才会看见那些幻象。   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他的弟弟。   周钰。   小时候的,背着书包上小学奶声奶气的样子。   还有被责罚之后下意识的躲在他身后偷哭。   再到高中两人一起打篮球抢篮板甚至为了篮球而时常吵架,互不让步。   那些记忆他不曾忘却。   因此大脑则条件反射似的,形成了影像。   每当他烦躁不安,情绪在失控边缘的时候,都会悄然无声的出现。   有时候会抱着他。   或者拉扯他的衣角。   甚至用无辜的眼神去看他。   就和他面前的呆子一样。   一样的年纪。   一样的单纯。   笨拙的。   小心翼翼的。   只想要讨他欢心。   他想要的那么简单啊,只想要周遡陪在他身边。   如此而已。   可是他却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吧而忽略了他。   他哪里值得。   “你听过双生子的诅咒么?”   突然地,周遡出声。   阿呆惊诧:“双生子的诅咒?”她下意识的重复了遍这句话。   接着坦诚的摇了摇头。   她没听说过。   在她看来。   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多好啊。   比如她就有阿妹。   不论日子过得有多苦。   只要想到阿妹还在等她。   她就会对这个世界多一层牵挂。   周遡告诉她:“双生子的诅咒就是,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拥有无法逃避的被比较参照的宿命。”   从出生开始。   到他们做的每一件事。   人们都会拿出色的那一方,去对比稍稍逊色的那一方。   只因为有了参照物。   才能对比出优劣。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子。   刻度标的清清楚楚。   更何况是那些傲慢到骨子里去的周家人。   他们就像是在角逐场上的观众。   摇旗呐喊。   投注筹码。   想要看着这一对双生子。   像是殊死搏斗的两头公牛。   谁输谁赢。   或者两败俱伤。   毕竟在他们看来。   优胜劣汰。   理所当然。   而周家那些人,最喜欢玩这样的手段。   起先周遡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   被接回周家安顿的周遡每日都忙着如何和周老爷子斗智斗勇。   以及斡旋在那些吸血成性的周家人身上。   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   自己的弟弟。   那个和尾巴似的弟弟。   渐渐的就像是秋天里被雨淋透了的红枫叶。   一夜枯萎。   了无生机。   阿呆却并没有这样认为。   “难道这些不该是......那些人的错吗?”   偏见。讥笑。还有嘲讽。   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就像我和阿妹,虽然她笨笨的,也总做不好事,但是却并不妨碍大家喜欢她呀。”   也许有人会拿她们出来做比较。   但是她们却从不曾放在心上。   她们有自己的世界。   只要她们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活的开心,幸福。   那就足够啦。   周遡牵扯嘴角,勾出一抹难看的笑。   “可是。那个笨蛋却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那段时间。   也是周遡和周钰的关系降到冰点的时刻。   周遡并不知道,周钰在所有努力之下,他内心里所忍受的煎熬。   多么想追上他。   多么想要像哥哥一样优秀。   站于人巅。   睥睨脚下的蝼蚁。   不再受制于人。   也想像哥哥一样,运筹帷幄。   可以轻松的应付所有的这一切。   即使自己根本不开心。   可是周遡看见的,是一个努力想要追上他的周钰。   他甚至还问过周钰,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一点也不开心。   却还是努力的去扮演一个周家继承人的身份。   不值得。   明明告诉过他。   周遡现在呆在周家,任由周老爷子的摆布和牵制。   不过是为了帮他们撑起一片天。   在周家有足够的立足之地。   等到他掌权了。   他们就自由了。   所以周钰根本不用这么辛苦。   他只想让他做自己喜欢的。   其他剩下的这一切。   他来背负就好了。   因为做他周遡的弟弟。   做他的弟弟,只有一点。   那就是开心最重要。   只可惜。   周钰每每听完。   只会勾起一抹苍白的笑。   他告诉周遡:“我知道的,我相信哥哥的。”   接着再用他那双无辜的明亮的眼。   看着他。   周遡以为周钰他真的能明白的。   他们是双生子。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就好像帆布鞋的左脚和右脚。   血缘就是他们像鞋带一般的羁绊。   他们本应该都可以活的很好的。   只是。   “可惜那个笨蛋,却一个字不说。”   独自承受所有的委屈。   那些人的讥笑、嘲讽和欺辱。   还有来自他的压力。   周钰都在一个人背负。   等到周遡后知后觉的发现。   才知道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就在他们俩十八岁成年的前一晚。   在凌晨的公寓里。   周钰割腕自杀。   发现的时候。   鲜血已经流了整整一地。   整个浴缸都是鲜红色。   心跳也跟着停跳了。   说到这里。   周遡的脸上落着斑驳的光影。   阳光透过红透的枫叶。   落在他的脸上。   而他的情绪。   则晦暗不明。   像是沉浸在那段过往里。   沉溺其中。   无法抽身。   压抑的过往。   将他吞噬。   她柔软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一种安抚。   想要给他点点温暖。   和力量。   这时候。   周遡拉扯阿呆的手臂。   然后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阿呆下意识的摸了摸周遡的头顶。   他头顶的短发刺着手。   她的手很柔软。   带着点温热。   身上有小雏菊的味道。   混着秋日里的暖阳。   因为晚上和他睡在一个枕头上。   而自然沾染上的杜松味。   这一刻。   他空洞已久的内心。   感受到了人间透来的一点点温暖。   他好贪恋这种感觉。   这种让他对人间有了眷恋的感觉。   真好啊。   ——   阿呆感觉到自己肩胛处一片湿润。   她心头一震。   然后心又无限的柔软了下来。   周遡啊。   他那些无比坚强的外表下。   冷漠。暴戾。厌世。   不过是为了隐藏他心底的这个悲怆。   那原本是他盔甲的软肋。   最后却成了他用情至深的刺刀。   “都过去了,”阿呆忍不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会好的。”   这一切。   周遡良久的没有出声。   阿呆抬了手。   轻轻地拍在他的背上,作为安抚。   只是半途却悬在了半空。   明明是那么自然的动作。   她却突然想起了陈生的话。   原本伸出的手,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   周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察觉。   他的声音沉闷:“周钰的死……”   “我需要负大部分的责。”   因为他是哥哥。   他本该陪着周钰。   度过心里的魔障。   哪知。   自己却是那个催化剂。   直接将他推向了深渊。   无可挽回。   阿呆也有妹妹。   将心比心。   她又何尝不明白周遡内心的苦楚。   如若这样的情况换做是……   她和阿妹。   她未必见得能做的比周遡好。   因此她比谁都能体会周遡内心被撕碎的痛苦。   这就是双生子的羁绊。   同生同死。   休戚相关。   她有妹妹。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他内心的世界。   那里面关着一票黑色的世界。   犹如深渊。   绑着锁链。   在疯狂的吼叫。 第73章 Rag Bone   再次醒来。   竟然是深夜。   阿呆是搂着周遡的头睡着的。   他埋在她深陷的颈窝里。   沉沉睡去。   眼下的那一抹青黑愈发的深重,惹得她心疼不已。   她伸出指尖,轻轻的抚上他的眼睑。   外面的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   窗外安静且空旷。   偶尔有几只乌鸦拂过,惊起一片声音。   叶簌簌的落下。   深秋了,树叶彻底的红了。   快要入冬了呀。   “......醒了?”   周遡带着浓重的倦意醒来。   接着伸手开了灯。   灯光大亮。   刺着阿呆的眼。   周遡看着她脸颊上印着的睡痕,笑骂道:“笨蛋。”   阿呆揉了揉眼,神志算是彻底清醒了。   接着脖子上一凉。   “唉......这是什么?”   她垂下头。   却发现脖子上被套牢了一条项链。   闪闪的。   亮亮的。   看成色像是钻石。   说不出的贵重。   阿呆凑近了仔细看。   居然是个米老鼠的图案。   她心头一喜。   “是......送给我的?”   她想她之前的那条项链很久了。   而之前周遡说会给她一条的。   她以为只是他心血来潮的玩笑。   说过也就忘了。   “废话,”周遡倚靠在床头,“不然难道是给我带的?”   也就只有这呆子带着这种项链才不显得突兀了。   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阿呆心里咕哝着,但是还是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手上的项链。   好好看。   亮晶晶的。   周遡眉眼染着倦,他懒懒的,“等这颗钻花了点时间。”   具体的他没有细说。   他挑钻就选了许久。   从南非运来的,不但成色好,而且光是切割,他就专门找了不少切割钻石的行家。   别人听见这么大颗钻石要刻成一个米老鼠的图案的时候都惊呆了。   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可是周遡无比的认真。   当时他就想好了。   送一颗钻给这呆子。   雕成米老鼠,天天带着。   省的她在心心念念她之前的那个垃圾货。   虽然那条被他叫做垃圾的项链,到现在还在他家书房的抽屉里躺着。   “喜欢么,”周遡曲起腿,抖了抖指尖的烟灰问她。   阿呆用力的点头。   接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喜欢。”   傻瓜。   周遡叼着烟。   透过迷蒙的烟雾。   他看着面前笑着露出八颗大白牙的阿呆。   她穿着他的白色T恤。   盖着他的被子。   披散着长发。   对他露出明晃晃的笑。   毫不设防。   他心头一悸,那久违的冰封许久的心终于感觉到了温热。   这是她带给他的。   “不喜欢也不能退。”   “物品售出,概不退还。”   他敲了记她的脑袋瓜,警告她。   阿呆吃痛。   忍不住揉了揉。   “很、很喜欢的呀……”   她的手握紧了项链。   手心里是冰凉凉的米老鼠。   她拥有的东西不多。   现在又多了一件。   是她喜欢的人送给她的。   并且还是她喜欢的米老鼠。   真好呀。   她又忍不住的笑开了。   “很喜欢么?”   周遡睨了她一眼。   阿呆用力的点头,大声的“嗯”。   周遡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掐灭了烟,“等过完这个冬天吧。”   “到时候带你去奥兰多,那里有迪士尼世界。”   世界各地有很多的迪士尼。   只是那些都只是迪士尼公园(Disney Land)。   而奥兰多的迪士尼,才是迪士尼世界(Disney World)。   天上飞的直升机,还有地上的轻轨,都印着米老鼠的标志。   倒是和这呆子的气质很搭。   阿呆听到周遡的这句话后。   眼睛都亮了。   “唉,真的吗?”   那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米老鼠,唐老鸭,还有小飞侠、维尼熊。   这些都是她童年最想要拥有的。   现在居然有人可以帮她一个个的实现。   真好呀。   有种美梦成真的开心感。   “嗯,”周遡见到她傻笑的样子,也跟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的双眼微眯。   接着挠了挠她发顶,将她的刘海薅成一团。   跟鸡窝似的。   笨蛋。   这么容易就满足。   给一点点甜甜就笑得那么开心。   其实这样也不错。   阿呆笑眯眯的。   连周遡左捏一下肚脐上的肥肉,右捏一下脸上的婴儿肥都不介意。   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这个米老鼠。   就着微弱的灯光。   晶莹剔透的。   嘻嘻。   阿遡给的。   真好。   这下轮到周遡不满意了。   他发现。   这个呆子的注意力彻底的转移到了项链身上。   分给他的。   寥寥无几。   因此他扯了扯她身后的长发。   阿呆“唉哟”一声。   “你干嘛!”   她瞪着眼看他。   周遡轻哼。   见她终于将注意力投放在他的身上。   “明年开春还早,现在才秋天,”周遡忍不住打击这呆子。   阿呆“哦”了一声,接着掰着指头数了数日期。   “现在是十月份,距离明年开春……还有半年,也不算很久啦。”   但是周遡却觉得很久。   久到他只想想着现在。   带这个呆子逃离这里。   省的有些不长眼的人,来这儿找茬。   周遡偏着头想了想:“去阿岗昆(Algonquin)看枫叶吧。”   “现在这个时候的枫叶,刚刚好。”   叶子变红。   山峦起伏。   落叶满地。   铺成一席地毯。   “真的么,真的么,”阿呆来了精神,“去阿岗昆看枫叶啊,什么时候呀,这个周末么,自驾去么?”   阿呆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来了多伦多这么久。   还没有机会去阿岗昆看过枫叶。   听说每年秋天的时候,都会有从东京专门飞来多伦多的包机。   只为了看一次阿岗昆的枫叶。   那漫山遍野的红色枫叶。   层层叠叠。   阿呆满脸的期待。   “嗯,开车去,到时候晚上露营在那边,”周遡落下眉,“要去的话,我让王冕安排一下。”   阿呆点头。   “好啊好啊,”她举双手赞成。   “那起来吧,穿衣服,回去拿行李,”周遡转了转手上的手机。   接着准备拨通电话。   阿呆惊诧。   “唉……现在么?”   真的假的?   “不然呢?”周遡掀了掀眼皮,他做事,向来说一不二。   阿呆以为这不过是他的心血来潮。   “可是……现在很晚了唉,”外面的月牙挂在树梢,阿呆没看时间,一觉睡醒了,至少也要晚上八九点了。   周遡挑了挑眉:“怎么,又不是你开车,你担心那么多干嘛。”   他这个开车的人都不嫌晚。   阿呆慢吞吞的起来穿衣。   说是穿衣,不过是套了件周遡宽大的牛仔外套。   远远看上去,跟穿Boyfriend款差不多。   袖子也要高高的挽起。   才能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   等到阿呆穿好衣。   周遡站在病房的门口。   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你先下楼,我等会过来。”   他已经受够了天天待在医院的感觉。   和坐牢无异。   阿呆更多的,是担心周遡的身体。   虽说他拆了线,行动上已经和常人没区别了,但是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怕他伤到痛到。   “要不我们还是……等下个月吧,你身上的伤……”   阿呆小心翼翼的开口。   “嗯?下个月?”   周遡挑起眉,“那都不是看枫叶,而是去看雪了。”   “笨蛋。”他忍不住骂。   周遡捏了捏她脸颊上的呆肉:“小呆子,这么担心我?”   阿呆“唉”了一声,她抬起头:“别闹嘛……”   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周遡俯下身子,凑近阿呆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没闹。”   “那还这么任性!”   阿呆瞪着眼。   气鼓鼓的看着他。   周遡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腮帮,接着阿呆犹如泄了气的气球。   又给瘪了下去。   周遡轻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   “真没事。”   他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   待在这个病房里,躺在一张病床上。   他俩迟早要出事儿。   每天晚上抱着这呆子,她睡得倒是香的,还时不时的打着鼾。   而他却浑身燥热。   辗转难眠。   只是刚想要有所动作。   这呆子便会幽幽转醒。   然后扯着无辜的双眼,睡眼惺忪的问他:“唉,阿遡,还没睡么……”   然后摸了摸他的头,“乖啊,妈妈说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还没等他搭腔,这呆子便又一股脑儿的睡了过去。   鼾声震天。   而他只能暗骂一句。   有时候憋不住了,就只能认命的爬起来冲冷水澡。   因此说什么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医生还会放你出去么……”   阿呆真的很质疑。   要知道,之前周遡在医生那,可是挂了名有前科不安分的罪犯。   因此陈生找来的主治医师,可是特地关照了前面护士台,要“好好”的关照一下私人病房里的周遡。   至少每个小时都去看望他一次。   以防止再出任何的差错。   所以周遡才如此的厌恶呆在这里,因为真的和坐牢无异。   连下楼抽根烟的功夫,都要被人盯梢。   周遡看了眼手表。   十点差五分。   先让这呆子溜出去,然后十点整这里的护士会交接班。   到时候自己再翻墙出去。   “所以动作快点,马上护士交接班的时候,你去护士站那,要一包棉签说是换药。”   “然后我从安全通道溜,到时候地下车库见。”   显然,周遡规划越狱行为已经很久了。   今天,不过是实施他计划的第一步罢了。   顶多逃跑之后,医院那边会去骚扰陈生。   既然他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那么自然不能让他闲着。   总要找点事来做。   —   因此等到阿呆爬上周遡的越野车,周遡便一脚油门,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月色撩人。   车内放着低沉的RAP。   “她柔软的肩膀和她锋利的鼻梁   她的嘴唇是我最想吃的槟郎……”   歌词写的阿呆听在耳朵里面红心跳的。   他们的车在高速上开着。   路边没有路灯。   只有笔直的灯光,照亮前面黑黢黢的白线。   周遡刚接了电话。   说和赵柯还有王冕在下一个休息站集合。   到时候三辆车一起开上路。   周遡今天开的是G63,座椅明显调高,这高度对于阿呆来说,是要梗着脖子才能看见前面的车头。   没开多久,周遡的手机便响了。   阿呆瞄了一眼。   电话没有备注。   周遡耳朵里塞着AirPods。   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着。   有一下没一下的。   明明接听只要一个按钮的举动。   “不接电话么……?”阿呆听见他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   周遡听见阿呆的声音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将手机扔给阿呆。   “你接吧。”   他挪了挪后背,像是准备看戏似的。   “唉?”阿呆满脸的懵,“我接?”   “那我、我该说什么?”   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接起来你不就知道了?”   周遡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三月里的还睡不醒的猫。   阿呆无法。   只能帮周遡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不等阿呆出声,便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阿遡,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离开医院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医生说让你静养,你静养到哪里去了你?”   “明天我还约了大卫医生给你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你现在在哪里,立刻给我回来!”   阿呆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周遡迟迟不肯接电话了。   她拿着手里的电话,犹如烫手的山芋。   她的目光怯生生的看向周遡。   周遡倒是坦荡。   他努努嘴,示意她出声说话。   显然电话那头的陈生依旧还在怒气上。   骂道最后,陈生平日里冷静且严肃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遇上周遡。   他总是太容易怒火中烧。   这位太子爷。   总能让他破功,彻底的理智全无。   阿呆依旧拿着电话。   耳朵贴着屏幕。   说道最后,陈生逼问周遡现在在哪里。   哪知道。   这时候却传来一声软糯的女声:“陈、陈先生……”   “阿遡他……睡了。”   “要不你……明天再打来电话?” 第74章 bareMinerals   周遡把这段话告诉赵柯和王冕的时候。   他们俩笑的肚子都痛了。   连带着握着可乐罐子的手,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看的阿呆惊心动魄。   以为稍不注意。   易拉罐里的可乐就会掀翻出来。   糊到满手都是。   王冕依旧绑着脏辫,带着头巾。   他深吸了一口烟,喷出来薄薄的烟雾。   “陈生遇上你,也是没办法。”   能把陈生堵得哑口无言。   也是她本事。   “过来,小呆子,”周遡抬起手来,阿呆很自觉的靠近。   “王冕,这是阿呆,阿呆这是王冕。”   周遡算是彻底的给阿呆介绍了。   王冕嘴巴里叼着烟,“嗯,阿呆,我知道的,”他竖起个大拇指,“能把陈生气的直接撂电话,人才。”   墙都不服就服你。   赵柯是见识过阿呆怼陈生的。   他笑嘻嘻的把那天在医院陈生找她的事儿说了。   包括阿呆说的最后一句。   她那天把陈生堵得哑口无言的那一句:   “因为......阿遡......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和我在一起啊。”   周遡听完。   他的第一反应是捏紧了空掉的可乐罐子。   捏的瘪瘪的。   棱角都磨平了。   然后他伸手勾了勾指头,“小呆子,过来。”   阿呆有点怕。   耸着个双肩。   脚下的步伐跟凝住了一般。   “过来。”周遡忍不住的硬起了声。   赵柯和王冕立刻察觉到了周遡情绪上的变化。   赵柯赶紧打科插诨,想要带过话题。   但是周遡一个锋利的眼光瞥来。   赵柯立刻夹紧了尾巴,禁了声。   Cathy在那头买了Coffee拿不动,打来电话叫唤赵柯过去端。   赵柯像是找到了借口似的。   立刻蹿走了。   王冕也说线上有人call组局吃一盘鸡,跟周遡说好了之后就叫他。   于是原本还聚在一起的人,瞬间三三两两散个干净。   热闹的气氛顿时散去了。   只剩下阿呆和周遡,还站在原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阿呆的反应再迟钝。   也发现了周遡情绪上的反常。   “周遡……”   她小心翼翼的叫着他的名字。   听在周遡的耳朵里。   却是她将他名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像是在撒娇。   可惜没用。   “闭嘴,”他单手将她抵在G63的车头前。   车头很高,高度刚好卡在阿呆的腰线。   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周遡棱角分明的下巴。   “重新叫,”周遡低低的出了声。   “什么?”阿呆没太听懂。   周遡又问了她一遍,“该叫什么?”   阿呆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   阿遡……   这两个字在她的舌尖打着转。   太亲密了。   正如两人之间靠着的距离。   靠的太近。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子上。   密密的。   痒痒的。   “叫一声,”他用拇指轻轻的摩挲阿呆脸上的轮廓。   这呆子长了一张无暇的皮。   滑嫩嫩的。   像日本豆腐。   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捏捏。   阿呆张了张嘴。   周遡看着她的目光太过炽热。   她有点怕,叫不出口。   “害羞了?”周遡偏着头,恶劣的笑着。   又捏了捏她的圆脸。   “看来亲的不够。”   说着假装又要欺身过来。   阿呆有了防范。   “没、没……”阿呆吓得往后仰,“没、没害羞……”   她急忙解释,背后发了一身的汗。   “那叫啊,”周遡低着头在她的耳边耳语道。   他刻意的放低了声音。   跟低音炮似的。   阿呆立刻软了脚。   跌在他的怀里。   跟软脚虾无异。   惹得周遡轻笑。   却还是将她用力的提起。   抱在车头前。   环着她的腰。   阿呆做足了心理准备。   最后艾艾地唤了一声:“阿遡……”   像是小猫儿脑心挠肺的在叫唤。   周遡满意的“嗯”了一声。   “可、可以吗……”阿呆不知道周遡怎么想的,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略危险。   她耳朵忍不住的泛起了敏.感的红。   “再叫一声,”周遡轻啄一下阿呆的侧脸。   阿呆傻傻的。   又叫了一声。   “阿遡。”   周遡满意的“嗯”了一声。   阿呆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她在心里暗暗的呼出一口气。   却不知,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落入周遡设下的圈套里。   周遡旧事重提。   “嗯?我没说过和你在一起?”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   听上去并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   带着点调戏的意味。   阿呆的脸却羞红了。   连带着耳根都泛着红。   她屏着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在她看来,确实是这样。   周遡没说过喜欢她。   更没说过要和她在一起。   所以她才敢理直气壮的在陈生面前出声。   “头抬起来,”周遡看着阿呆的头顶,“挺起胸。在我面前,别低着头。”   阿呆满眼讶异。   低着头,含着胸,似乎是她一直以来的姿态。   而现在周遡却叫她抬起头。   “看着我,”周遡懒洋洋的说道。   阿呆看向他。   眼角里怯生生的。   像是小鹿。   “你是在怪我咯?”   周遡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   阿呆赶紧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她哪里敢。   “想听么,”周遡问她,“我说给你听。”   阿呆笨笨的点点头。   她想听的。   想听他说,他们在一起。   可他偏偏不如她的愿。   周遡指了指自己的唇,“那先在这亲一口。”   他拿捏住阿呆的心理后,干脆直接耍起了无赖。   要他说行啊。   那先给点甜头。   唉……   阿呆瞪大了眼睛。   目不转睛的看着周遡的薄唇。   她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   心理上却是不敢的。   周遡等了半天。   也没见这呆子有半点动静。   倒是瞪着他的眼睛,好比铜铃。   得了。   要她主动。   比登天还难。   “不亲?”周遡痞子似的坏笑,“也行。”   那换作他来主动就是。   阿呆吓得赶紧往后躲。   却不知这个动作反倒是激起了周遡心理的叛逆。   而G63本就底盘高。   最后阿呆还是无处可逃。   只能被摁在车引擎盖上。   赵柯和王冕在不远处的咖啡厅坐着。   隔着窗玻璃。   王冕还沉浸在手机里的打打杀杀。   而赵柯则看的津津有味。   “哎我说老王,咱们遡哥这次啊,还真是栽了。”   栽在一个小呆瓜的手上。   啧。   真是稀罕。   王冕头也不抬,带着耳机和对方语音:“我早就知道了。”   就在当初周遡派他去守着阿呆的那次,他就知道。   什么时候这种差事轮得到他来做了。   显然这人对周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赵柯气了,“还有你天天抱着个游戏打打杀杀的,也不找个妞。”   “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喜欢白的黑的日本的韩国的,口味告诉我,不怕找不到。”   王冕懒得理他。   “看你的去吧,遡哥那边亲上了。”   说完他直接调高了语音的音量。   果不其然。   赵柯的注意力直接被转移了过去。   他喝着热巧克力,透过玻璃窗,看的目不转睛。   恨不得直接给王冕做实时转播。   —   而停车场那边。   最后阿呆还是被周遡抵在G63的车引擎盖上,掐着腰狠狠地吻了一通。   他吸着她的唇,细细地吮吸,用带着烟味混着薄荷味的舌尖轻轻在她的贝齿上舔吻着。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而脑袋里却绽放出大片大片的烟花。   震耳欲聋。   却又缠绵悱恻。   吻毕。   “周遡,你、你骗人……”被吻到晕头转向的阿呆气喘嘘嘘。   周遡“嗯”了一声,“叫我什么?”   吓得阿呆又连叫两声阿遡。   周遡这才满意的放开她。   眼底闪现过一丝贪足。   他的舌尖顶了顶上颚。   觉得烟瘾有点犯上来。   更多是想将面前这个傻不拉几的呆子,圈在怀中。   好好的疼爱。   只可惜阿呆却并不懂周遡在想哪些黄色废料。   她还有些问题没有弄明白。   “阿遡……我们……算是在谈恋爱么?”阿呆小声的问周遡。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袋里都是混乱的。   阿呆心里没有底。   就好像是觊觎了很久很久的礼物,忽然从天而降。   将她的脑袋砸的稀昏。   而他亲了她……那就说明……   阿遡是喜欢她的吧?   她甚至没有察觉,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阿呆的心狂跳。   就好比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忽然天降五百万的彩票。   而周遡喜欢她。   正是这样的感觉。   难以置信。   但是却又满心欢喜。   周遡捏着她的手心。   “我看起来像是流氓么?”   他反问阿呆。   阿呆摇头。   周遡戳了戳她的脸:“哼,知道就好。”   “可、可是你没有说……”   阿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什么?”周遡挑眉。   阿呆却有点说不出口。   她的脸憋得通红。   周遡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说、说你……喜欢我……”阿呆觉得自己的脸颊烧的通红。   声音小的仿佛是嗫嚅。   却一字不落的被周遡听到了耳朵里。   周遡轻笑。   “你这么想听?”   周遡问她。   阿呆用力的点点头。   迫切的很。   周遡忍不住弹了弹她的脑门儿。   阿呆吃痛,“唉哟”一声,揉了揉额头。   眼神怨诉。   周遡凉凉的告诉阿呆:“嘴上说的喜欢是最不顶用的。”   “真正的喜欢是放在心里的。”   阿呆同意的点了点头。   是的,喜欢这种事,行动比嘴来的更具说服力。   周遡巧妙的一带而过。   只是没过多久。   阿呆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跟她说喜欢呐!   阿呆气鼓鼓的。   像是一只膨胀了的河豚鱼。   “可是……你还没说喜欢我。”   这仿佛是她心中的执念。   一定要听见周遡说喜欢她才行。   周遡偏不称她的心。   “你知道就好了,不需要我说出口。”   “你明明就是逃避……”   “嘴这么凶?看来亲的不够多,还有心思分去想着这些。”   “喂,哪有!周遡你别趁机转移话题!”   “嗯?叫什么?想想好再叫。”   “就叫周遡了!哼!呜呜呜呜,你……”   不远处的赵柯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一幕。   “啧,我也想谈甜甜的恋爱,”他似感慨道。   “哦,”王冕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过没过多久,“好像有人在叫你唉,”他戳了戳赵柯的背。   不等赵柯反应过来,就听见Cathy的河东狮吼:“赵柯你是死了么,那么多杯咖啡我一个人哪里拿得了,快点滚来干活。”   赵柯暗骂一句F**K,最后还是忙不迭得下位去帮忙。   耳朵里依旧塞着耳机的王冕勾出一抹淡笑。   嗯?羡慕别人甜甜得爱情?   难道不知道,甜甜的爱情永远都是别人的啊:) 第75章 Calvin Klein   等到王冕和赵柯两人慢悠悠的走回来的时候。   周遡已经单手将阿呆从G63的车引擎盖上抱了下来。   她的手圈着他的颈,然后稳稳落地。   接着便听见赵柯不嫌事大的口哨声。   “遡哥牛逼啊,”赵柯指了指自己的肱二头肌,“下次健身的时候记得带我一起练。”   单手就能抱起来,看背影,就真的够帅。   周遡睨了他一眼,话都懒得多说。   倒是赵柯直接被Cathy爆了头,“废话那么多,过来拿Donuts(甜甜圈)。”   赵柯被爆了头也不生气,嘻嘻哈哈的。   等走到Cathy边上,直接一巴掌拍在Cathy丰满的臀上,“嗨,小妞,晚上来我房间?”   “房间号到时候发你Tinder*上啊。”   “走开,”Cathy拍开赵柯的咸猪手,但是语气却跟着便好了,“我有男友了知不知道?”   说完,她跟着亮了亮中指上的戒指,“看到没,我boy friend给买的,一克拉。”   赵柯啧啧了嘴巴,“哦~小姐有boy friend咯,那没关系,约个炮嘛。”   Cathy娇嗔他,“走开啦,我很爱我boyfriend。”   说到后来,两个人都笑开了。   再然后便是互相勾着手搂抱着上了车。   王冕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看着面前的两对腻腻乎乎。   他敲了敲赵柯的车门,赵柯摇下车窗玻璃,“你干嘛?”   显然两人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cash一百,拿过来。”   王冕伸手要钱。   赵柯一头雾水,但还是扯着衣领坐正:“干嘛,你身上没cash啊?”   但还是从储物柜里拿出Bottega Veneta的钱包。   王冕嘴里叼着烟,语气冷淡,“不是,我改主意了,要一千。”   这简直就是坐地起价。   一秒钟翻了十倍的价格。   赵柯觉得他简直就是有病,“你他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一百块他还能借,一千块,做梦呢。   王冕很笃定赵柯肯定会给他钱,因此他气定神闲,“你先看看你钱包的口袋。”   赵柯骂骂咧咧的,他都支起帐篷了,王冕这个傻逼还跟他在扯钱的事儿。   “草你娘的,王冕你就不能换个时候跟我借钱。”   “你先看看你钱包,”王冕两手支撑在车顶,冲着赵柯说,“看完了你再跟我说。”   “看看看,我现在就看,行了吧,”赵柯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等到他看完了钱包,立刻发出了一声叫骂,声音传出了好远,:“王冕!你他妈有种!你小子下次别给我逮到!”   王冕抿着唇笑了,他现在问:“就问你,给不给这一千刀?”   “EMT或者微信转账或者现金,你选吧。”   “妈的,微信微信!”赵柯真他妈裤子都脱了。   现在只能满车找自己的手机给王冕转钱。   随着微信的一声震动,王冕看了眼,嗯,五千五百块人民币到账了。   刚刚好。   “东西呢,快给老子拿来!”   赵柯大声的骂道。   王冕随手将东西扔了进去。   “记得下次多备点condom啊。”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回了自己的车上。   只留下赵柯在车上骂骂咧咧的。   没过多久,赵柯大声的“艹”了一句。   “尼玛!王冕你个畜生!这玩意儿是薄荷味的!”   王冕:甜甜的爱情都是别人的:)   -----   一路上,车载音乐放的阿呆昏昏欲睡的。   明明今天已经睡了大半天,却还是犯困。   冬天真的要来了啊,怎么也睡不醒。   等车快要开到阿岗昆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微露的曙光带着一丝丝暖意,慢慢的照亮了大地,枫叶的间隙里,洒满了阳光。   照耀在眼里,有些刺眼,但是却格外的温暖。   睡得半梦半醒间的阿呆揉着眼,“到了吗?”   周遡压了条车窗缝,“你再睡会儿。”   说完又将她身上的羊毛毯给她盖上。   阿呆用下巴蹭了蹭毛毯,羊毛的质地暖暖的,还格外的舒服,“唉,冷不冷呀,我给你下车去买咖啡。”   他们似乎停在了一家休息站。   周遡点了烟,烟雾冉冉,“没事,马上到了,王冕在网上办入住。”   阿呆点了点头。   只是在困倦里,她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掏出一颗lindt的巧克力球。   那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也是Cindy临走前买给她的,她每周都要攒到最后一天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打开包装纸。   而现在,她拨开糖果纸,“吃颗巧克力吧,”她将巧克力抵在他的唇边。   不知道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周遡的唇还是碰到了她的指尖。   阿呆反倒像是触电般的弹开。   巧克力的甜味在他的唇间散开。   甜甜的,里面还夹带着杏仁。   终于让低血糖的眩晕感消失了点。   “好吃么,”阿呆满脸的期待。   这是她攒了一个礼拜的巧克力。   “还行吧,”周遡抿了抿唇,甜腻的东西,总能让他心情转好点。   阿呆掰着手指头,有点不满,“只是还行么,”明明她有觉得超好吃耶。   “呆子,”周遡忍不住去掐她的脸颊,“下次给你买更好的巧克力。”   GODIVA,LA MAISON DU CHOCOLAT,Pierre Marcolini,PATRICK ROGER还有Hugo&Victor。   随便哪一个在他脑海里蹦出来的巧克力品牌,都比这呆子钟爱的Lindt要来的高档。   亏得这呆子还心心念念的将它当宝。   只是还等不到周遡准备开口说话。   一声剧烈的撞击便冲上他的车。   阿呆一个猝不及防。   额角直接磕上了车窗。   这下阿呆是彻底的被撞醒了。   周遡抬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G63车周围停满了一圈车。   阿冈昆是国家公园,典型的地广人稀。   虽然现在是旅游旺季,但是当初王冕就是为了顾及周遡偏好安静,而选了这处杳无人烟的Airbnb。   没想到却成了无心之失。   正中了别人的下怀。   “唉,怎么了......”阿呆揉了揉被撞肿的额角,疼痛的神经有些后知后觉。   过了好几秒,阿呆才察觉自己的额头被撞了个包。   疼痛席卷而来,她有一瞬的晕眩。   “没事,你接着睡,”周遡将阿呆的羊毛毯拉到头顶。   他沉声说道:“睡醒了就到了。”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因此他不想阿呆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阿呆不肯。   她拉下毯子,也要跟着周遡下车。   但是周遡的脸却是沉的。   他对阿呆说:“听话。”   说完还揉了揉阿呆睡得乱糟糟的刘海。   阿呆满眼的担忧。   周遡的车被几辆车逼在其中。   车尾估计已经直接被人撞废了。   他叫她听话。   可她怎么能听话。   外面围着的,是一群豺狼虎豹。   虎视眈眈的。   “到底这些人是谁?”   阿呆胆怯的看向窗外,那些人看着周遡的眼光里,都带着狠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睡吧,没你的事,”周遡不肯告诉她,“看看手机能不能打出电话。”   虽然周遡心里也明白,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有信号的几率微乎其微。   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挑这个时候逼停他,对他下手。   “赵柯和王冕呢?”她透过玻璃窗,却看不见他们俩的车。   周遡扯了扯嘴角,“别看了,这些人就是要趁着王冕和赵柯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动手。”   因此才会借着王冕去找主人开房,赵柯去外面找便利店买吃食的空档,把他截住。   “那.......我们是不是只要待到.......他们回来就.......安全了?”   这一刻,阿呆还在抱有一丝丝的幻想。   周遡却告诉她。   “他们肯定事先就踩好点,等我到了就会派人借机拖住王冕和赵柯。”   然后将他们分散开来,再各个突破。   绝对比他们三人聚在一起来的容易的多。   “那、那怎么办.......”阿呆的背抵在车座上,原本的瞌睡早已被撞飞,不但如此,她已经如坐针毡起来。   她不清楚周遡到底惹怒了谁。   但是她明白一点,那就是现在,他们是四面楚歌。   “要不要打911?”   报了警,阿呆估摸着这群人还不至于这么嚣张。   可惜。   当阿呆拿出手机,定眼一看。   正如周遡所想的,这里已经到了山区。   根本没有信号。   这些人果然是掐准了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呆怕哭了。   她拉扯周遡的衣袖,“阿遡,你、你不要下去.......”   她真的害怕他们一群人打起来。   王冕不在,赵柯也不在。   就周遡一人。   难免孤军奋战,力薄势单。   更别提他的伤刚刚拆了线,身体还在痊愈当中。   “没事,在车上等我。”   不等周遡下车。   车窗的玻璃直接被人用棒球棍砸碎了。   飞溅出来的玻璃碎屑直接划伤了阿呆的侧脸。   一道细细的血痕印在白皙的脸上。   周遡原本就阴沉不定的脾气立刻便被扯了出来。   “你别去……”   阿呆拦着他,死活不让他下车。   周遡抽开她的手。   “没事,乖乖待在车里。”   “等过了这次记得提醒我,下次买车记得换个防弹玻璃的车窗。”   周遡还有心和阿呆开着玩笑。   可惜,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外面是群狼环伺,而他,就一个人单枪匹马。   阿呆的手紧紧握拳,指甲陷入了肉里,都不肯松懈。   眼泪毫无意识的夺眶而出。   周遡轻叹,像是在感慨,“要是哪天告诉你曾经我在周家遭遇的那些,真不知道你要哭成什么样。”   当年周老爷子对他惨无人道的魔鬼训练,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当年在周家怎么了?”阿呆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比这个还可怕么?”   阿呆胆小也怕事,这样的场面,她见所未见。   “乖,等我教训完这帮兔崽子之后再告诉你,”下车前,周遡给阿呆留了个悬念。   周遡长腿跨下车。   黑靴落地,车门直接被他摔的震天响。   阿呆想要跟着下车。   却被周遡一个眼疾手快的锁住了。   车钥匙在他的口袋里。   阿呆疯狂的拍车窗玻璃。   周遡直接走到车头前。   他两手插在卫衣的口袋。   冷眼看着面前围上来的人。   “周遡?”   为首的人穿着黑色的皮衣。   “有事?”周遡还是一如往常的吊儿郎当,他下车前朝嘴里扔了块口香糖,这会儿食指不停的与拇指摩挲。   这是典型的尼古丁焦躁症。   面对这群痞子,他面不改色。   就好像没看见似的。   “当然有事啊,没事这么兴师动众的找你?”   为首的掂着手里的棒球棍,“An Zhong,这个名字还记得么?”   周遡偏着头。   嘴里嚼着口香糖,想了许久。   “哦,手下败将,”他掏了掏耳朵,姿态肆意的依靠在前面的车引擎盖上。   双手环抱在前胸。   当时赛车的时候,他就答应这个小孩儿的。   要记住他的名字。   他还第一次去记一个loser的名字。   “他怎么了?”   周遡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彻底的激怒了对方,“我弟弟因为你还躺在医院,你倒好,还有心情和女人花前月下。”   周遡挑了挑眉:“嗯?难道不该感谢我么。”   要不是他在最后一秒,方向盘一打,那么那小孩儿可就不单单是现在躺医院那么简单了。   而是直接拖到警局等着负刑事责任了。   那人回应周遡的是冷笑。   他说:“感谢?周遡,我是该好好感谢你,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你自投罗网。”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在医院里,周遡身边则是天罗地网,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周遡懒懒的,对于这种人,犯不着他花费他太多口舌。   “就带了这么多人么,”他的眼皮掀了掀,环视一周,便粗粗有了估量。   三车人,连着头儿一共十二个。   “这么嘴硬?”显然来的人都是带了家伙的,今天他就没想让周遡起来过。   他要让这个多伦多车王记住,什么叫低调。   周遡显然厌倦了和他一问一答的对话。   他伸了个懒腰,冲着为首的人勾了勾指头,“你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输给我么。”   “为什么?”   那人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周遡回应他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话。   他说:“因为他和你一样。”   “话太多。”   --   Tinder:欧美约炮软件,就跟国内探探差不多。 第76章 Darphin   阿呆捂着嘴巴。   她努力的忍着自己到了喉咙口里的尖叫。   她从未见过周遡动粗。   似乎印象里。   他总是那副懒散的、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   跟睡不醒似的。   对什么都不上心。   只有偶尔睁开眼认真对待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锐利。   可是现在。   这样的周遡却不同。   退去平日里懒洋洋睡不醒的慵懒模样后。   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狠劲。   那种狠是阿呆从未见过的。   他像是一把剑,又像是一把刀。   锐利到晃眼。   看的阿呆胆战心惊。   那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流氓,围绕在周遡的身边。   以他为中心,那些人手上拿着棍棒。   显然是事先有预谋好的。   而周遡赤手空拳,手无寸铁。   更让阿呆担心的是他身上刚刚愈合的伤。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前些天刚在医院里拆了线。   这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   阿呆真的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她动也不敢动,像是个僵直的木偶。   因为阿呆知道,现在她下车,也只是给周遡平添麻烦,让他分心。   所以他下车前锁住她,是对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拖累。   所幸不如呆在车里。   她疯狂的拨打911。   可是荒山野岭里,她找遍了整个车里的每个角落,却依旧没有信号。   车外是清零哐啷的撞击声。   棍棒碰撞车的声音,还有沉闷进□□的响声。   每一声都像是打进了阿呆的心底,令她感觉到阵痛。   阿呆太怕。   她只敢透过手指的缝隙去看窗外的情形。   看这一下声音是不是周遡受伤了。   然后再长吁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的阿遡。   寂静的天地,只有红透了的枫叶在慢悠悠的飘落。   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一刻,脑袋高速运转的阿呆想起了曾经看的韩剧。   里面的女主对男主说:“你知道么,接住落下的枫叶……”   男主站定。   还没等女主说完,男主便抬手,想也不想的接住了头顶上那片悄然坠落的枫叶。   女主愣了愣。   然后她缓缓地说出答案:   “接住飘落而下的枫叶,跟一起走路的人的爱情终将实现。”   是啊。   接住飘落而下的枫叶,跟一起走路的人的爱情终将实现。   阿呆原本在心里想着,借着来阿岗昆的机会,可以和阿遡一起被红枫落满头呢。   到时候她就在漫天坠落的枫叶林中抬起手。   抓住一片悄然飘落的枫叶。   这样她的爱情终将实现。   而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虽然阿呆也知道,这是个非常幼稚的想法,但是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呢?   可惜。   阿呆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没想到,还没进入Airbnb开始这段旅程,就遇到了寻衅滋事的流氓。   她满心期待的旅途就这样被轻易的毁掉了。   并且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旅行。   第一次。   听上去那么的诱人呐。   --   车窗外。   等到周遡将最后一个人撂倒在地。   按耐不住的阿呆迫不及待的冲出车里。   “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阿呆摸遍了周遡的上衣。   可还是手心里摸到了黏乎乎的血迹。   “你流血了?”阿呆控制不住自己的出了声,“伤在哪里了?”   “是别人的血,”他粗喘着气。   “哪里是别人的血!”阿呆再笨也知道,一个人单挑十二个,虽说是将他们打趴下,但是受伤也是在所难免。   “哪里受伤了?”阿呆真的是急哭了。   周遡抬起手肘,抹了把嘴角。   擦去粘在嘴角的血迹。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现在的狼狈。   “没事,”他站直了腰,却查不可闻的晃了晃。   还是阿呆伸手扶住才没跌到。   “什么没事啊!”阿呆彻底慌了,连着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让我看看,是不是肋骨那里又撕裂了?”   她的手想也不想的就抚上了他的前胸。   周遡穿的是黑色的卫衣,里面套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   胸口绑着一圈绷带。   阿呆的触碰让他的脸色跟着一白。   嘴唇也跟着失了血色。   可表面上,却还是故作一番轻松。   “真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笨呆子,不是让你待在车上的么,干嘛下车来。”   周遡从小就是从人堆里长起来的,单挑几个人真的不在话下。   只是这次一连有十几个,外加上之前他本身就有伤。   “刚打的太猛了,有点脱力。”   周遡揉了揉手腕,依旧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阿呆才不信。   她哭红着眼,死活要看他身上的伤。   周遡插科打诨想要带过这个话题。   “但是你看啊,我厉害不厉害,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地上瘫倒的,是刚刚还冲着他指着鼻子骂的傻.逼。   周遡说过。   他们太聒噪了。   他不想听。   既然要打,那就过来。   少说废话。   阿呆才不管他打趴了多少个。   她一心想着的,就是他身上的伤。   白色的绷带肯定往外渗血了。   她的手心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炽热。   远高于正常的温度。   旧伤没有平复,现在又添了新伤。   虽然不是伤在她的身上,但是阿呆真的难过到要死掉。   她撑着周遡不断下坠的身体。   “先去车上,”阿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考过了G1理论考试,方强盘勉强摸到手。   但是完全不会开。   大不了今天就豁出去一次。   总不会有比如今的境遇更坏的结果了。   周遡却还有心情跟阿呆开着玩笑。   他捏捏阿呆的脸颊,“会开么,别撞路牙翻车了。”   “我人没死在他们这帮小罗罗的手里,倒是最后死在一个马路杀手的手里了,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阿呆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   她不满的嘟哝,“我很厉害的。”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她心虚到爆。   周遡龇着牙,取笑阿呆:“虽然这车经过这么一闹,肯定是要进厂重修了,但是我说,我的呆祖宗,你可别把安全气囊给开爆出来。”   阿呆是气的。   却丢不下周遡一个人。   她咬着银牙,“我慢慢开。”   不管怎么样,周遡这样是肯定开不了车的。   若想要脱困,那只有她来开车这一条出路。   眼看着天光就要彻底的亮了。   赵柯和王冕却一点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阿呆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是当务之急便是找到最近的救护站。   周遡的情况是拖不得了。   周遡被阿呆搀扶着,慢慢的上了车。   G63车的底盘太高,阿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周遡弄上副驾。   她给他系上安全带,安全带穿过前胸,卡紧前胸的肋骨,周遡还是冷不防的闷哼出声。   “我就说!”阿呆急了,满头大汗的,“伤口肯定撕裂了,你还嘴硬。”   她心疼不已。   周遡嘴角勾笑的看着面前急得团团转的阿呆。   啧,有个人心疼自己的感觉,真的久违了啊。   “你还笑!这么重的伤你还笑得出口!”阿呆最气愤不过了,“疼死你好了!”   周遡捏了捏阿呆柔软的手心,“好啦,别生气了,到时候让医生不给我打麻药,就疼死我,行了吧。”   阿呆立刻炸了毛,“不打麻药怎么行啊!”   那不得真的疼死人。   周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连带着脸上也多了点气色。   “唉,疼又不行,不疼又不行,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喂,呆子你很难玩唉。”   阿呆气鼓鼓的,“哼,懒得和你说话。”   还不是她傻,总是心疼他。   周遡又何尝不知。   但是他却心疼她的心疼。   她那么傻乎乎的一个人,就傻傻的开心就好了呀。   有什么事,交给他就好。   阿呆甩上副驾的车门,直接断绝和周遡的对话。   她拍了拍手,直了直腰,终于算是舒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开车了。   只可惜。   当她刚要转身的时候。   便感觉到身后凌厉的风声。   以及周遡从车内突然发出的呼喊声。   从他的口型中,阿呆读出了两个字。   ——小心。   阿呆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后躲闪。   但是一切都迟了。   风已经贴着她的面颊擦过。   迎面而来的,是曲棍球的球棒。   沉重的铁,就这样重重的,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后背。   疼痛钻进了骨骼里。   阿呆甚至听见了背脊肋骨断裂的嘎嘎作响声。   末梢的神经在这一刻屏蔽了她身体上收到的疼痛。   接着她的膝盖便跪在了地上。   沉沉的着陆。   天旋地转。   世界跟着一黑。   那一刹那。   阿呆仿佛看见了从树上掉落而下的枫叶。   刚好轻轻地落在在她的头顶。   若是这时候她还有力气伸手抓住。   该多好啊。   那样的话,她的爱情终将实现。   他们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   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可惜。   身后猛烈的撞击让她的意识彻底的陷入沉睡之中。   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周遡那张清俊的,棱角分明的脸。   他坏笑的、嬉闹的、生气的、捉弄的脸。   都在她的脑海中,犹如看电影一般,走马灯似的掠过。   “……人生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让我想要转身再回头看一眼的,是我这永生不灭的人生,还是你这张笑颜如花的脸?啊,好像是这张脸。”*   这句话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窜入她的脑海里。   而枫叶飘落她却没能伸手抓住的这一念头。   竟是阿呆昏迷过去前的,唯一遗憾。   --   致敬我最爱的韩剧之一:《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   里面有一句台词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全都很耀眼。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每一天,都很美好。”看到这里,我真的是沦陷了孔大叔TvT,没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去康康哦~搭配冬天的季节更适合。 第77章 Dyson   “......你这样有意义么,不过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你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你这么做不过是自欺欺人,从之前被人动手推到路中间,到现在被人一闷棍打晕了,这些事情难道你认为你没有半点责任?这些还不是因你而起的?”   “周遡,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现在的你,现在这个可以猖狂的你,依旧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自己爱的人......”   “你忘记曾经周钰经历的那些事了么,他是怎么一步步抑郁的,到最后自杀,这些事情难道你都忘了么……”   ......   被刻意压低声音的争执在阿呆的耳边嗡嗡作响。   天光是刺眼的。   投过厚重的窗帘,照射进来。   落了一地。   也温暖了阿呆的眼皮。   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内心的冰冷。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   又是这间熟悉的病房。   仿佛兜兜转转,怎么也逃脱不开这个囚笼。   房间里没有人。   病房外,她能隐约想见周遡低着头抽烟的样子。   还有陈生冷脸的呵斥声。   从始至终。   周遡都没有吭一声来反驳。   而是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阿呆听了几句,便忍不住的按响了床头的铃。   她吃力的抬手,而周遡立刻抬眼看过来。   透过病房的那片玻璃。   她看见他眼里的那片寒冰。   像是一汪深海,她坠落其中,被寒冰沁了身体。   阿呆的心脏陡然的被击中。   她好难过。   她的阿遡。   那样的阴翳。   眉宇间沾染的都是阴沉沉的不开心。   而这些不开心的起因,都是她。   相较于肉体上的钝痛,她更在乎的,是他啊。   “你醒了?”   周遡灭了烟后推门进来。   进来前,他撇了陈生一眼,示意他闭嘴。   陈生识趣的没有久留。   离开前,他面无表情的告诉阿呆她现在受的伤。   肌肉拉伤,外加上背脊骨裂。   至少躺在床上休息一个月。   阿呆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工作。   陈生说:“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但是你现在的工作不正规,也没有OHIP医保,所以……”   他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阿呆的脸色白了白。   她知道的。   她是偷渡的身份,能现在安然无恙的躺在病床上,说明陈生和周遡肯定是动了关系的。   陈生是在侧面的提醒她。   要识趣。   “她的医药费挂我的账上,”周遡直接一句话就堵住了陈生的嘴巴。   陈生不再多言。   阿呆苍白着脸,“谢谢你啊,阿遡……”   她下意识的朝着周遡的方向看去。   周遡只垂着眉眼。   什么也不说。   又恢复了往日的冷。   等到陈生走后。   阿呆立刻握住了周遡的手。   “阿遡......你没事吧?”   她想要伸手去摸他前胸的伤口。   衣服下是厚厚一层的纱布。   却一不小心动作太大而拉扯到自己后背的肌肉。   疼痛钻心。   周遡看着她,看见她的额角因为疼痛而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阴郁。   都是因为他。   她才被打的遍体鳞伤。   在他怀里的她。   四肢软绵绵的,闭着眼,后背的伤口高肿着,整个人如断线的木偶。   没了生气。   这一刻。   内疚与崩溃的情绪翻涌上来,将他死死的沉溺。   铺天盖地。   都是他。   都是他。   是他没有护好她。   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才让她受了伤。   都是他。   “......阿遡?阿遡?”   阿呆伸出手,在周遡的眼前晃了晃。   周遡这才从记忆里脱身。   “我找医生来?”他坐在她随手可及的地方。   周遡知道她醒来后,麻醉药剂的效果应该褪去的差不多。   “我没事啊,”阿呆的嘴角扯出一记笑,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努力勾起的笑,却是如此的难看。   因为伴着身体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带来跗骨之蛆的疼痛。   冷汗很快就沾湿了蓝白色条纹的病服。   “你的伤怎么样了?”阿呆试图将话题转移到周遡身上。   刚刚阿呆摸到了他T恤下绑着的绑带。   厚厚一层。   “没事啊,只不过又重新沦为和你成为病友了。”   周遡顺从阿呆,故作轻松的扯了扯嘴角,“只要你别嫌弃医院的饭难吃就行。”   像是刻意一般,周遡没有谈起在阿呆昏迷过后,他们是如何脱困,被找到,送往医院。   他怕她担心,所以剩下的一切都轻描淡写。   也只字不提。   阿呆定眼看他。   虽然周遡努力的粉饰太平。   但是还是逃不过阿呆的眼。   许是她太喜欢他了。   他任何情绪上的细微波动,她都能捕捉到。   而她却还要故作不知,因为她明白,周遡不想让她担心。   粉饰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养伤,不去多想。   于是她不问。   这是她爱他的默契。   阿呆半躺在病床上,用她小小的手去握他的,“阿遡,这一切,不怪你的......”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点无辜。   却狠狠的击中了周遡的心脏。   他没有办法不责怪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之前的车祸,到现在的负伤。   他是原罪。   他是罪。   这一切的根源。   “真的没事呀,我恢复的能力很强的,以前受伤,我没个两三天伤口就消失不见了......”   阿呆怕周遡内心有罪责感。   她刻意的装作不痛。   故作轻松的表情。   可是她额角豆大的冷汗却出卖了她。   周遡不是瞎子。   他太知道那种感觉了。   之前他受伤的时候,任何的麻醉剂都对他没有效果。   伤口的疼痛是疼到彻夜难眠,撕心裂肺的感觉。   疼到最后,必须要医生来一针杜冷丁才能压抑住。   他比她懂。   她骗不了他。   阿呆真的拿他没辙了。   她知道周遡内心不断疯长的负罪感。   因为若不是这样的负罪感,刚刚陈生在他身旁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他的时候,他不会安静到一声不吭的。   他是周遡啊。   他是骄傲的、猖狂的,他不该因为任何事、任何人低下头。   不管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他都该是一如既往的骄傲。   因为他是周遡。   阿呆突然伸手,环住周遡的腰。   好像在他们的这段关系里,她不曾主动过。   这次是第一次。   周遡愣了愣。   “阿遡......别难过了,好不好,”阿呆的脸紧贴着他的腰腹,语气撒娇。   然后伸手扯了扯他的小拇指。   小拇指上的那一圈银色尾戒。   划过她的掌心。   然后被她紧握在手心里。   她能闻见他身上的烟草味。   很重。   很臭。   他又抽烟了,还抽了不少。   说明周遡的心烦意乱。   阿呆轻轻的皱起眉头。   面对阿呆突如其来的撒娇。   周遡第一反应是逃避。   他内心的负罪感让他喘息不上来。   可是还没伸手,大脑里的神经就遏制了他的举动。   她受伤了,因为他,还伤的很重。   最后。   周遡叹了口气。   然后将她拥入怀里。   他败给她了。   似乎只要她对他撒个娇,他真的没辙。   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笑一个啊,来,”阿呆扯了扯周遡的衣角,让他坐在她面前,“别想啦,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跑快点就好啦。”   阿呆乐天派的想。   周遡的嘴角硬生生的被她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不会有下次了,”周遡的手攥紧,这句话不单单是在说给阿呆听的,也是给他自己。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想要守护的人。   这一次。   他不会让她在他面前消失与倒下。   “好呀,”阿呆的眼笑眯成一个月牙的弧度,“不会有下次了。”   她无比相信他的。   因为他是她的阿遡呐。   --   没过多久。   病房的门被敲响。   “咳咳......”   站在门外拿着花束和蛋糕的赵柯一脸的尴尬。   身后还站着面无表情的王冕,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是重金属的音乐。   显然他是被赵柯拽来的。   于是臭脸上摆着的是满脸的不情愿。   “不好意思......打扰了啊,”赵柯轻咳一声,试图想要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要不我俩出去抽根烟,你们再......亲亲一下‍️?”   赵柯抬起手,两个拇指对着,做了个接吻的手势,还色眯眯的冲着阿呆做了个“快上”的眼神。   阿呆羞的脸通红,耳根子也跟着发烫。   恨不得躲到周遡的身后不想见人。   最后还是周遡一句话让赵柯恢复了正形:“站在门口当门神么,给我滚进来。”   赵柯被骂了之后才安稳了点。   “呆呆妹妹恢复的怎么样了?”   赵柯一进门就自来熟的问道,“哎呀,看上去可以啊,小脸红润的,”他睁着眼说着大瞎话。   还是王冕更加的直接。   他直接递出一个信封给阿呆,“好好养病。”   阿呆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张支票。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好几个零。   她满脸的错愕。   “这……”阿呆还没出声,手里的支票就被赵柯半路给劫走。   “嗨,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嘴上这么说着的赵柯,还是举起支票对着光线数了数数字后面的零。   数清楚之后,他大声的“艹”了一句:“王冕你也太心机婊了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签的支票,我怎么不知道。”   王冕那是那副波澜不惊与世无争的样子。   “在你去停车场停车的时候,”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妈的,巴结狗腿人的事儿你不是不会做么,”赵柯在心里真的是要骂死这个王冕。   以前见这小子对什么都不上心,现在知道周遡对这呆子上了头,立马就狗腿的给递支票送慰问。   活脱脱的盛世白莲花的典型代表。   “这说明我是真情实感,”王冕轻飘飘的说出了口。   “放你*的屁,”赵柯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也跟着洋洋洒洒的签了一张。   只是为了压王冕一头,他故意在最后个位数上,多写了个一。   就是要比王冕多上那一块钱。   “呆呆妹妹,喏,拿着啊。说不上多,但是也是一点点心意。”   赵柯将自己刚签的支票送到阿呆的手上。   阿呆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的两张支票。   “阿遡……”   她抬眼,脸上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周遡倒是理直气壮让阿呆收下。   “也就这时候,能让他们俩放放血了。”   周遡说的半真半假,但是却也让阿呆放心下来。   她将支票妥帖的放好。   取不取来,她还真没想好。   不过存着留着以后当一笔交学费的启动资金也是好的。   “唉唉唉,遡哥把我说的也太抠门了吧,”赵柯瘫在沙发上,“比王冕这小子,我还是大方多了。”   至少在泡妞上,他向来舍得花血本。   “滚边儿坐去,”王冕一脚直接把赵柯踹边上,然后拿出手机一屁股坐在他边上,“不比你,我有那么多老婆要养。”   王冕的老婆就是那些奇奇怪怪非常烧钱的游戏和各种高科技。   吹逼个三天三夜也吹不完。   “呵,”赵柯呛声,“你那些老婆有什么用,能解决男人的基本需求么,最后还不是靠拇指姑娘。”   “那也比你个人形泰迪来得强,”王冕挂上麦,准备找人开黑,却也不遑多让的讽刺赵柯。   “下次送你个麻辣口味的,看来上次的薄荷不够刺激,能让你还有这么多精力打嘴炮。”   妈的,说起这件事,赵柯恨不得掐死他。   “你娘的把我的一千刀给我还回来,”赵柯直接抢过王冕的手机,“一千刀买一个condom,你好歹给我一盒,就给我一个,你也太小看你小爷我了。”   说起这件事他就窝火。   阿呆躲在周遡的怀里,看这两人扭在一起,争抢王冕上手的手机。   偷笑到不行。   周遡揉了揉阿呆的头发,然后又亲了亲额头:“要不要再睡会儿?”   阿呆摇头,“没事,我就想看这两人闹。”   闹得她心情要好很多很多了。   疼痛的感觉也跟着减缓许多。   周遡将她身后的枕头调了调幅度,“别坐太久。”   虽说眉眼里,还是冷的,但是手里的动作,却格外的轻柔。   感觉到他温柔对待的阿呆,忍不住昂起头蹭了蹭他。   王冕这边则是将手机抬得高高的,以防赵柯抢到,“我是为了你好,薄荷味儿大,不是怕你不行么,来点刺激。”   王冕嘴巴里这么说,但是却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样子还格外的正儿八经。   坐着听戏的阿呆就差拿盆瓜子在嘴巴里磕了。   “用过之后也不给点用户体验,好用么,我买来还没试过呢。”   正好拿赵柯当小白鼠,先帮他试试。   “好用个屁,王冕,你有种就别跑,”赵柯恨不得将王冕的头给拧下来,“呵,老子记住你了王冕,下次别给我逮到。”   逮到了看他不弄死他。   让他也试一试薄荷的酸爽。   等到两个人终于闹完了,气喘吁吁的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时候。   “搞定了?”周遡的视线终于从阿呆身上挪开,开口问了王冕一句。   王冕摘了耳机,点头。   周遡“嗯”了一声,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阿呆按捺不住好奇,问:“搞定什么了?”   周遡没回答。   倒是赵柯把自己带来的香水百合糊阿呆一脸,“喂喂喂,小呆子生病了就该好好养病,大人的事你操什么心。”   阿呆不满的拨开脸上的花,“什么叫大人的事?”   难道她在他们这儿就是个小孩?   赵柯插科打诨:“就是不该小孩儿知道的事情。小屁孩就该乖乖躺床上好好休息养病。   “乖啊,爸爸给你盖被子。”   说着还将阿呆的病床给放下,然后还把被子盖到下巴颏下,恨不得直接将脸捂住。   阿呆生气,“不要,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固执的想要知道。   赵柯“哦”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男人赚钱的事儿。”   总之一个字也不会给阿呆漏。   阿呆和赵柯两人打着嘴炮的闹了一阵。   就是从他们的嘴巴里,套不出半个字。   阿呆气鼓鼓的,懒得再和他们说话。   没过多久。   周遡和王冕出去说要抽烟。   但是阿呆知道,他们肯定是避开她,有事要谈。   因此她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没戳破。   “早点回来,”躺在病床上的阿呆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只是原本好不容易被周遡养出来的圆润的下巴,却开始变得尖了起来。   疼痛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只能靠着营养液勉强的支撑着。   看见她这模样的周遡深吸了一口气。   再重重的吐出。   “嗯,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生怕自己内心的负重感会将他淹没掉。   阿遡。   别不开心呐。   阿呆对着紧闭的门框,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心里……   却在不断的下沉。 第78章 Charlotte Tilbury   周遡和王冕出去前,周遡让赵柯留下来陪着阿呆。   等到他们都走了,猴急赵柯终于憋不住嘴了。   “我说呆呆妹妹,牛啊,”他比个大拇指,“遡哥为了你,可真是拼上命了。”   阿呆眨了眨眼,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赵柯摸了把剪到头皮了的脑袋,不知是暴躁还是什么,“我现在真不知道遡哥看上你,是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以前。   他觉得周遡太冷了。   找个女人把他这块寒冰捂化了也好。   至少别那副厌世的模样。   让他们做兄弟的是真怕,怕哪天周遡想不开。   可是现在。   阿呆的存在。   成了周遡明晃晃的软肋。   他这块千年寒冰倒是化了。   但是却成了一团火。   炽热的、滚烫的火。   灼人灼己。   “什么......意思?”阿呆听的云里雾里的,“阿遡他......怎么了?”   阿呆的心抽了抽。   难道......在她昏迷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赵柯本不想说的。   但是憋到最后。   他忍不住了。   “......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遡哥是背着你的。”   后来他们找到了车子,引擎被砸碎了,整辆G63都报废的惨不忍睹。   “车边上躺着一帮捞仔,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因此他们看见那样的场景,王冕直接一脚踹在了车门上。   是他们中了调虎离山。   怪他们太蠢。   “背着我?怎么可能?”阿呆惊了,要知道,在她昏迷之前,周遡可是……   可是赵柯却告诉她:“遡哥一步步的把你背出来,沿着高速,浑身都拖着伤,胸前的衣服全是血。”   那双眼睛里是锃亮的。   就像是漆黑夜里的一团烈火,让人无法忽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周遡如此的狼狈。   衣衫紧皱,浑身是血,身上还紧紧的背着昏迷过去的阿呆。   明明自己的气息都已经彻底的紊乱,却还有留有最后的一根弦,紧绷着不让自己倒下。   因此当时他们找到周遡的时候,王冕立刻就红了眼。   他说要找那群狗崽子干架。   最后回到车前,看见那帮人的下场,他们又惊呆了。   那个找茬的男人,被打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他们还以为那人已经过去了。   周遡只留了冷冷的一句:“他自找的。”   目睹这一切的赵柯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人被打的太惨。   后来在温哥华的Zhong家那边有人来闹。   动静太大。   最后还是陈生出面摆平的这一切。   虽然赵柯不想承认。   但谁有时候又不得不佩服。   周家这两个字。   在关键的时候比千言万语都要来的管用。   虽然赵柯也不知道陈生最后和Zhong家置换了什么条件。   但是至少这件事算是平息了下去。   但也是这件事。   让陈生抓到了周遡的把柄。   因此阿呆才会听见陈生在医院走廊里对周遡的厉声训斥。   阿呆捏着被单,白色的被单被她捏成一团皱褶。   她绞痛的一如她手心里的被单一般。   她是他的软肋。   因为她,浑身是伤的周遡才最终发了狂。   而他却一个字都不告诉她。   “......所以我才说,周遡对你的喜欢,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   她可以成为他无往而至的铠甲。   让如冰一般的他慢慢的被融化。   也让身处黑暗的他看见了在这个人世间微弱的光。   却也成了他的肋骨。   只要毁了她,就能刺进他的胸膛。   然后扎进他的心脏。   鲜血如柱。   “......哎哎哎,你别哭啊。”   赵柯始料未及阿呆的反应会如此的剧烈。   他的动作也跟着有些手忙脚乱,又是安慰又是给她递纸巾。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遡哥喜欢你这件事,本身没有对错。”   是人们将发生的事加注了解读,才有了是非对错。   而他只是将事情的始末如实的告诉阿呆而已。   而不是像周遡那样的瞒着她。   当然。   他没有站在上帝的视角去责怪她的意思。   感情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来就是图的两人的两厢情愿。   可是赵柯不同于周遡的一点是:   他讨厌隐瞒。   他觉得,阿呆不该活在周遡给她铸造的乌托邦里。   现实很残酷,她不该永远的天真。   毕竟爱情也不是人生的唯一。   “......我知道了,可以让我静一静,好不好?”阿呆开了口。   她全身蜷缩成了一团,语气卑微。   赵柯叹了口气。   “你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没有人怪你。”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如此而已。   --   病房外的小花园里。   周遡点了根烟问王冕:“事情都查清楚了?”   王冕点了点头,拿出照片:“那人的确是An Zhong的哥哥,叫Justin,在温哥华有点名气。”   周遡撇了撇嘴,“只是有点名气么。”   能有实力伤他伤的这么惨的,怕是不止有点名气这么简单。   光是前前后后的布局,就怕是下了不少的心思。   王冕如实的告诉周遡:“这个叫Justin的,家里有点背景,在潮汕一带。”   “移民了好几代人了,在温哥华的确有点实势力。”   而这次在多伦多放炮,也许真的只是为了给他弟弟找回场子。   毕竟现在那个An Zhon还躺在医院下不来床。   周遡“嗯”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   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叫陈麒的,他隐约记得,似乎也是潮汕那边一带的。   和那呆子玩的好的叫Cindy的女的,是同乡,似乎还纠缠不清。   周遡看着照片上那张神情闪烁的脸,“去查查陈麒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最近的事情接二连三,先是阿呆被人推倒在路中央,还有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陈露的出现。   到这An Zhong的哥哥Justin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上钩入套。   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太过密集。   也太巧合。   外加上周家那边的动静。   让他不得不留意。   更重要的是处处小心。   王冕记下了。   “还有那个Naomi……”他开口问周遡。   周遡这才记起。   还有这茬子事。   “她的事处理的怎么了,”周遡低着头,转动着小拇指上的尾戒。   他的耐心有限。   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他不想多花费心思。   直接斩草除根来的更快些。   “那次被我们教训了之后,似乎消失了一阵,最近才在温哥华又出现了,好像还改了名字。”   大有重头来过的意思。   王冕如实的告诉周遡。   周遡冷笑。   有些人啊,天生就长了逆骨。   真是欠教训。   是不是需要他抽了她的琵琶骨,她才能安分点。   “派人接着盯着,”周遡拧了烟,然后又拆了支口香糖扔嘴巴里。   阿呆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   每次他抽完烟,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都会下意识的皱眉。   因此他便养成了抽完吃片口香糖的习惯。   “遡哥你的意思是……”   周遡这么做,让王冕有点看不明白了。   一个女人罢了,为什么他们需要大费周章,前前后后盯梢盯了这么久。   周遡却看得很透。   他说:“Naomi那女人的这条线应该还没断。”   她敢混在人群里动手,然后又能火速在多伦多销声匿迹,又在温哥华混出了圈。   想必这背后是早有预谋的。   并且他总觉得这事儿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报复阿呆。   叫上陈露给她撑腰,便是最好的佐证。   虽说陈露在陈家没有话事权,但是她也毕竟是陈家的人。   搭上陈家这条线,Naomi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实力,还是有些欠了的。   毕竟她在多伦多的地界上,什么也不是。   而现在还敢改了名去温哥华混圈儿,早在动手之前,就有了pn B的。   她应该早就知道,她做出这样的事儿,是注定瞒不住,要滚出多伦多的。   因此才会等着周遡的人上门教训,等前脚一教训完,后脚便飞温哥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明摆了她身后是有人的。   真当他周遡是傻子,毫无察觉不成。   只是他算来算去,想了又想。   总觉得他们这群人的目标,应该是他。   若真是如此……   那怕真的免不了周家入了局,坐了庄。   王冕听完周遡的分析后心里惊了惊。   他以为Naomi那种人不过是出于报复的心态而那日对阿呆动了手脚。   可是他却没想到……其中竟然还多了这样些的弯弯绕绕。   他知道只要是逢上周家老爷子的事儿,可以说是多事之秋也不为过。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背后,竟然交织着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和缜密的考量。   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遡不愧是周遡。   他免不得深深地佩服。   这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样子背后,竟是颗玲珑剔透的心。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即使周遡现在远离了周家这个是非的地带,但是心里却还是步步算计着的。   “遡哥......周家那边,总归是要了结的。”王冕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出声提醒周遡。   他跟了周遡这么多年,从当年周遡还在周家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了。   他的命可以说是周遡给的。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周遡又何尝不知。   周家。   阴魂不散的周家。   他捏了捏眉心骨,眉眼间带着说不出的倦意。   烦。   似乎他和周家的关系,像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不想回去。   王冕知道周遡心里的纠结。   “遡哥......这次,不是我站在陈生的立场上说话,周家这个烫手山芋,你现在是不想接也要接的,”那么多张嘴,那么多个家庭,都要靠着周家这棵大树活着。   Too big to fail(大到不能倒下)。   若是真的倒了,那么背后的资本,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周家的盘必须稳住。   周遡心里比谁都清楚。   曾经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现在拱手呈到他面前,他却不再眷恋了。   “再看看吧,”周遡没那么相信陈生说的周老爷子不行的话。   他不傻。   不到最后一秒。   他绝对不会妥协。   他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被周老爷子玩在股掌之间的小孩了。   “那么阿呆......”现在在这场博弈之中,王冕最担心的就是周遡对阿呆的执念。   她像是周遡身边的那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让周遡万劫不复。   提起阿呆。   周遡皱紧的眉头缓了缓。   连着神情也舒展了许多。   “她会在我身边。”   周遡想也不想的说出了口。   “我不会让她再重蹈周钰的覆辙。”   他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连自己亲生弟弟都保护不了的小孩。   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能力。   去保护他爱的人。   她既然能是他的软肋。   也可以是他的盔甲。   让他无坚不摧。   也战无不胜。 第79章 Erno Laszlo   养病的日子过得很快。   似乎每天除了吃和睡之外,好像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这是肉倒也渐渐地被周遡养回来不少。   气色也不同之前的那般苍白没有血色了。   “晚上陈妈问你是想吃生滚龙虾粥还是想吃蟹肉素翅煲?”   周遡慢条斯理的转着手上的苹果。   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他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这项削苹果不断苹果皮的技能。   “唉,不能吃点其他的吗?”   阿呆用门牙啃着苹果,“每天都在喝粥唉。”   虽然粥的花样每天都在变,但是说到底,粥还是粥。   要么就是猪脚和骨头汤这类大补的食材炖的菜,吃来吃去,好久都没有碰辣的味道了。   阿呆砸了咂嘴,“可以点爆炒鸡杂和毛血旺吗?”   “别做梦了,”周遡毫不客气的戳破她心中的那一点点幻想,“医生建议你现在吃流食。”   “这些吃的等到你出院之后再说吧。”   “那出院那天我想吃火锅唉!”   现在入了冬了,树叶子也跟着脱落光了,如若这时候来个热腾腾的火锅,配上芝麻酱和豆腐乳……   “好饿啊。”   阿呆摸了摸自己明明刚刚喝粥喝的很饱的肚子。   不争气的又饿了。   “哦,”周遡将手里的苹果一片片的削成块后,放进旁边的盘子里。   “饿着吧,火锅想想就好。”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手。   “喂,我饿唉,你就这个反应,”阿呆咕哝,满脸的不满:“这个时候不应该很体贴的问:‘宝贝你要吃什么,不管你要吃什么我都会给你去买哦’,这样的么。”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周遡面不改色,他将她的被单拉高,盖到下巴,“乖,小呆子别做梦了,每天晚上偶像剧少看点。”   都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偶像剧荼毒了这些女孩子的脑子。   本来就不聪明,现在还看那些降低智商的剧。   啧,都说以后生出来孩子的智商都随妈。   那他闺女的智商估计快要降低到负数了。   “我哪有看什么偶像剧,”阿呆气鼓鼓的反驳道。   只是会和护士站大妈们站一起看看,欧美的少女偶像剧也好好看哦。   她就想知道女主角最后会选择哪个帅哥做最后的归宿。   哎,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都应该all in啊。   周遡揉了揉她蓬松的刘海,语气里满是宠溺:“没看没看,下次给你带discovery的纪录片。”   看那个才能增长知识,提高智商。   这呆子才能有点救。   “还有,这么胖了就少吃点,饿不死的。”   说起这个,阿呆就难免忿忿不平:“都是你喂得好不好!”   每天变着法子带粥给她喝,虽说她嘴上总说不喝,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洗手间内传来周遡低沉的嗓音:“嗯,怪我。”   阿呆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斗志。   没过几秒。   “喂,阿遡,你手机响了,”桌子上,周遡的手机摆在那,响个不停。   “你帮我接起来就好了,”周遡还在洗着手,水声哗啦啦的,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   “哦,”阿呆接起电话,她刚一开口叫了声“喂”,就听见一道苍老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周遡么?”   阿呆愣了愣,这道声音的压迫性穿透了电话。   阿呆说:“唉、不好意思,阿遡现在不太方便,请您稍等下啊……”   阿呆扬起声,对周遡说:“快来接电话。”   周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干掉水龙头,“谁啊?”   阿呆对着电话,看见显示是一串数字:“我也不知道唉。”   电话里的人没了声响。   周遡慢悠悠的从洗手间内走出来。   “快点来接电话啦。”   阿呆冲着他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周遡皱了皱眉,“谁啊。”   阿呆满脸的迷茫,“不知道唉,找你的。”   说着,便将手中的电话递了过去。   “喂,我周遡。”   起先,周遡的脸色还很正常。   电话那头不知道和周遡说了什么,周遡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了下来。   等到后来,周遡干脆站起了身,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临走前,只给阿呆比了个手势,说自己去楼下接个电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眼一抹黑的阿呆是一头的雾水。   --   阿呆是在隔天晚上接到Cindy的电话的。   她留下来的Lindt巧克力已经空了半盒了。   这也意味着她离开阿呆,离开这座城市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   三个多月里,阿呆谈了恋爱。   平日里忙着工作和学习英语,生活充实了起来,倒也没觉得朋友的离开带给自己多少的冲击。   只是偶尔路过唐人街的时候,会想起她过得怎么样。   不过电话里,Cindy的声音轻快了许多。   似乎新生活过的很不错。   Cindy没去再做老本行,而是去了一家中餐厅做收银,偶尔帮人兼职送外卖。   虽然赚的都是辛苦钱,但是却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阿呆是真的开心。   “......所以明年夏天你就可以来卡尔加里看我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租车出去玩,我拿到了G牌,已经可以开车了。”   走出了失恋阴霾的Cindy,连带着话也多了很多,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   阿呆抿着唇,偷偷的笑。   真好。   “好啊,我肯定来,”阿呆记得Cindy临走前,她们做的约定。   说到这。   Cindy突然换了话题。   她问阿呆:“......Michael他......有来找过你么?”   阿呆愣了愣。   最后缓缓地说出答案。   “没有。”   一次都不曾。   电话里的Cindy没了声音。   然后阿呆便听见浅浅的笑声。   后来是大笑。   笑到最后。   又变成了浅浅的抽泣声。   两个人互相折磨。   互相拉扯。   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Cindy……都过去了,”阿呆笨拙的安慰她。   “......没事。算了,就当我最后犯次贱吧,”Cindy吸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不该抱有任何期待的。”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这样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就不会感觉到悲伤。   电话亭的玻璃外是冰天雪地零下四十度的阴天。   这里的雪早已累积到了膝盖。   Cindy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笑话。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世界里。   无人关怀她卑微的存在。   阿呆也很难过。   “也许......只是不知道我的电话,或者不知道我的地址,或者打来的电话我没看见被掐掉了......”   阿呆试图找一堆借口去解释。   只是Cindy却看的明白:“不用了。他只是没有那么爱我,而已。”   He is not that into you。   他只是没有那么爱你。   女人总是习惯性的为对方的行为找一堆借口。   他没有要我的微信。   他今天没有空约我出来吃饭。   他今天有事,肯定没有看到手机我给他的留言语音。   OK。   Fine。   认清这个现实很难么。   他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你。   “阿呆,你看,我究竟是犯了什么贱。”   “我为他远渡重洋来了这里,我以为我们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得到归属,我甚至都打算好了过了今年就给他生个孩子的。”   这样她就有家了。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必很大,但是要温馨。   可以有油烟味,有孩子的啼哭,有争吵,但是那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属于她的家。   “Cindy......”阿呆知道电话的那头,Cindy在压抑着哭,“别难过了,好么。”   开始了新的生活。   就忘掉过去。   大步迈开。   头也不回。   才是洒脱。   Cindy吸了吸鼻子,她试图将自己从敏感的情绪里抽身开来:“嗯......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她能隐约感觉到阿呆应该过的不错。   至少言语间,不再是之前的疲态。   阿呆“唉”了一声。   “我、我......”她有点难以启齿。   甚至感到害羞。   “怎么了?”Cindy立刻敏感的察觉到,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周遡还来找你吗?”   她在走之前,便告诫过阿呆。   他们不合适的。   她应该当机立断。   不然最后受伤的,是她自己。   阿呆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没有否认。   当然,也没有承认。   过了许久。   “我们在一起了。”   阿呆还是说了实话。   电话那头的Cindy是错愕的。   “......在一起?”   她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在一起。”   阿呆对着电话,讲了她走后发生的那一切。   赛车、车祸、受伤、打架、告白。   甚至连陈生的事情也一并给说了。   一时间。   Cindy脑子里也是懵的。   脑袋里闪烁过太多的画面,以及信息。   多到脑袋爆炸。   阿呆和周遡在一起了。   周遡阿呆,阿呆周遡。   明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个人。   却在一起了。   难道正如那首歌里说的。   飞鸟与鱼相爱,不过是一场意外。   她不希望阿呆受伤,因此更不希望她的生命中,这一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是一场意外。   这一刻,Cindy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们俩是真的傻啊。   她为爱千疮百孔。   而她的好姐妹阿呆,也飞蛾扑火般的扑上一个犹如天上星星一般,看上去也遥不可及的男人。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   是你亲手将一把可以刺伤你的利刃,交到对方的手上。   而对方可以选择永远不出鞘。   也可以选择将你刺的遍体鳞伤。   鲜血淋漓。 第80章 Eve Lom   “即使......谈到最后没有结果,你也不在意么?”   Cindy知道。   一个深陷在爱情里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   可她作为旁观者。   不得不出声提醒,她的呆妹。   阿呆摇头,“感情刚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结果。只要结果不留任何的遗憾,我就不会难过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反而是无比的感激。   感激周遡可以喜欢自己,也感激自己可以为了自己,努力且勇敢的爱一次。   所以她不后悔,更不会难过。   “当初......你和Michael开始的时候,不也是如此的?”   Cindy可以为了他远渡重洋的飞来加拿大。   不就是以为,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么。   在一片新的大路上。   他们可以携手,创造属于他们的未来。   可是现在呢。   阿呆的话让Cindy的思绪沉浮。   “你看的比我明白,”Cindy惨笑,“阿呆,大家都说你呆,其实你呀,你一点也不呆。”   真正看的透彻的人是阿呆。   她的处世之道,大智若愚。   “每一段感情......谁也不知道未来的结局,有的人走到半路就走散了,还有看似合适的人最后也会分手,不合适的人,不合适又能如何。”   只要彼此觉得契合,外人的眼光不足为惧。   “我拥有过啊。这就让我很满足。”   她从不想着去霸占周遡,霸占他的一辈子。   未来那么多的未知。   他们能一起走当下的这一段路也是好的。   “不会后悔吗?”   Cindy的话在舌尖打着转。   “拥有过的美好,会让你舍不得放开手的。”   就好像尝过甜头的小孩,即使糖罐空了,也舍不得放手。   “所以要珍惜现在。”   阿呆笑着对电话那端的Cindy说。   拥有的感觉让她满足。   如果未来,他们之间真的出现了无法调节的问题。   放手她也是愿意的。   成全也是爱的一种。   “你长大了,”电话那端的Cindy感慨道,“不,应该说,阿呆,你成熟了。”   可以这么想的女孩,该是在爱里有多么的卑微。   卑微到让她变得无比的勇敢。   她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日子里。   阿呆究竟想过多少啊。   Cindy无法想象。   “对不起......这段日子不在你的身边,还一直没有给你来电话......”   Settle Down的过程真的让她不想去回想。   找房子,找工作,三餐不济,举目无亲,漂泊无依。   她犹如沧海里的浮萍,扎不到土壤里。   只能让时间的巨浪推着她一步步的向前走。   好在现在她挺过来了。   “没事呀,”阿呆故作轻快的说道,“我这里很好的。”   她隐瞒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假装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只是......陈麒在找你。”   阿呆记起了不久前Mandy告诉她的消息。   自从Cindy走后,陈麒反倒疯了似的在找她。   妈咪那去过好几次。   都无功而返。   显然当了这些年的姐妹,大家彼此还是有些感情的。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陈麒?”Cindy惨笑,没想到,她的离开,倒是她最不想的人四处找她。   “嗯,没事,我不会告诉他你在哪的。”   阿呆向Cindy保证。   其实Mandy给阿呆打去电话,主要是因为她知道了些消息。   陈麒在找Cindy不假。   于此同时,他也在找阿呆。   找到阿呆,他就能知道Cindy的下落。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Cindy在这儿最亲近的人是阿呆。   其实这件事儿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Cindy嘴巴贱,脾气糙,动不动炸毛。   在妈妈那,整栋楼得罪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   平日里更不会跟谁走得近。   而阿呆在整栋楼里活的跟个人影似的,谁也不会注意到。   也许是上次在KENZO给Cindy过生日的那次露出的马脚。   “......别理他,他就是个疯子,”Cindy撕开烟盒,对着漫天的大雪,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不过你还是小心他一点。”   陈麒爱玩阴的。   现在Cindy怀疑,当初Michael沾上毒瘾也是他在背后做了小动作。   不过时间太过久远,一切都没了考证。   阿呆想着,这些日子没被陈麒堵住估计是因为她都和周遡粘在一起。   要从周遡眼皮底下堵她,除非陈麒真的能翻上天。   但是很快。   这句话就灵验了。   陈麒真的能上天。   他是在周遡出去给阿呆买奶茶的时候出现的。   他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溜进了病房,然后直接锁上了门。   阿呆还以为是周遡把她要喝的黑糖鲜奶加芋圆的奶茶买回来了。   她躺在床头看着手机上的《突破口语三十天》在练听力:   “这么快?我要的鸭翅鸭珍也买了吗?”   说完便懒洋洋的放下手机,准备起床喝奶茶。   哪知道出现的居然是陈麒。   这一刻,阿呆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满眼的戒备:“你进来干嘛?”   陈麒拉低了夹克,露出了被遮住的半张脸,“来干嘛?当然是找你啊,我们的呆呆小姐。”   他直接拖了张凳子坐在阿呆的对面,动作粗鲁。   脸上写着一副“我要和你好好谈谈心”的样子。   阿呆想拿手机给周遡打电话。   但是她刚有动作的迹象,手上的手机却被陈麒直接抽走了。   “呆呆小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他直接把阿呆的手机关了,随即还放的老远。   阿呆不能下床,更不能动作幅度太大。   她眼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拿走,却不能争抢。   阿呆在心头默默的告诉自己:   拖。   拖到周遡回来,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可惜。   “看来周遡把你养的不错啊,”陈麒打量着阿呆,撇了撇嘴,“脸都圆了一圈。”   阿呆养病期间,周遡对她基本是有求必应。   她想吃的,除了过分辛辣的东西之外,周遡都会满足她。   不管在天南地北,都会买来堆在她的面前。   因此原本就易胖的身材显得愈发的圆润。   阿呆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下巴。   傻乎乎的还没有一点危机感。   “又、又没吃你家大米!”   阿呆有底气了,之前在陈麒面前畏畏缩缩的态度也变成了凶巴巴的样子。   陈麒冷笑了一声,“看来这养病养的,把胆儿也给养大了。”   他毫不客气的嘲讽阿呆道。   阿呆满脸的戒备:“你、你想干嘛!”   她故意压粗了声音,可惜效果甚微。   反倒还是那副奶声奶气的样子。   陈麒最近被周遡找上了麻烦。   有些事情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   私下联系An Zhong给他递消息说周遡赛车的事儿,到后来找上An的哥哥Justin给他漏风,其中还有些弯弯绕绕,他多少在周遡的事情上,做了些手脚。   因为之前他被周遡当众给难堪的事情他记到现在。   他陈麒向来记仇的很。   他和周遡之间的烂帐。   他们俩日后有时间,慢慢的清算。   只是现在,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陈麒一直脚抵在阿呆的病床边,他单手掐住阿呆的双颊,动作里带着狠劲:“来吧,我们速战速决。”   “Cindy在哪。”   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阿呆就知道他来是为了找她要话的。   “我不知道,”阿呆打死也就这一句,多了说什么也不肯再讲。   陈麒见状。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阿呆这副样子,反倒更加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   这呆女人知道Cindy的下落。   他抓住她这条线,肯定能找到他的猎物。   他还没有玩够。   Cindy有什么资格半途离场。   他才是游戏的玩家。   她作为他手里的玩偶,就该乖乖的听他的话。   “真不知道么?”陈麒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阿呆依旧倔着脑袋,不肯多说一个字。   陈麒冷笑,他死死的捏紧阿呆的下巴颏,他可不是周遡,会对阿呆这样的女人怜香惜玉。   “看上之前的一个巴掌让你记不得痛了,”他嘲讽道。   之前在KENZO,阿呆硬生生的被陈麒打过一个巴掌。   后来脸肿的老高,小半个星期才消退。   阿呆身子不可控制的抖了抖。   那个巴掌的疼,是疼到心里去的。   后来嘴角的撕裂,还有脸上的红肿,都是她记在心里的。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对她手软。   可是相比较□□上的疼,她更在意的是Cindy。   她想过了,陈麒不可能一辈子找她麻烦。   更何况她现在背后有周遡。   周遡是她的底气。   可以让她不再惧怕。   “知道怕了?”陈麒以为自己的威胁能让阿呆屈服,可惜他太小看阿呆了。   阿呆死死的盯着他。   一语不发。   嘴巴犹如闭紧的河蚌,撬也撬不开。   这时候守在病房门口的弟兄过来催促。   说周遡的跑车已经下了地库。   过不了五分钟就会上来。   阿呆还是那副样子,打死不肯定松口。   她不合作的态度直接惹怒了陈麒,他的食指与拇指挤压在阿呆的下巴上。   力道让阿呆觉得自己下巴的骨头要被他的手给生生捏碎。   “这么嘴硬么?”陈麒知道今天这个短暂的空档是撬不开这呆子的嘴巴了。   但是他却不甘心。   因此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呆子好过。   阿呆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心里松了松,“陈麒你别这样,我说了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Cindy去了哪。”   反正颠来倒去,阿呆就是不肯多告诉陈麒一个字。   这让陈麒彻底的失去了耐性。   外面又传来了催促声。   陈麒的眼中满是阴翳,他沉着脸色,讥笑道:“听说周遡现在很宝贝你?”   他这话让阿呆心里犯怵,“你、你什么意思……”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怕陈麒的。   这个人和周遡不一样。   周遡的坏大多是来自于兴趣。   当失去兴趣后,便看也不看一眼。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则不一样。   他的坏,是坏到了骨子里,根子上。   甚至是天生的劣根性。   陈麒嘴角勾起一抹笑,他说:“听说你这次受伤……是因为周遡?”   不然周遡不会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   身边连个母蚊子都飞不进去。   今天能进来找到阿呆,还是躲了周遡不在的空档。   花费了他好大的力气。   “你、你要干什么?”阿呆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可惜背后的伤却容不得她动作幅度太大。   稍微一个转身,背后的肌肉就被拉扯到。   然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神情却给了陈麒最好的启发。   他看着阿呆,轻声问道:“很痛么?”   “什么?”阿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陈麒努了努嘴:“为周遡挨的这一闷棍,想必很痛吧。”   他指的是阿呆背后的伤。   阿呆狐疑:“你怎么知道?”   她受伤不假,但是因为什么而受伤,她却从未和别人提起过。   她不曾往外说,周遡更不可能。   但是……   陈麒却怎么知道的?   陈麒恶劣的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周遡他不得不防。   而面前的这个呆子……陈麒上下打量了阿呆一番。   穿着病号服,脸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就是一副不怎么聪明的傻模样。   真不知道周遡是怎么看上她的。   只是……   都说打蛇打七寸。   拿捏住一个人的软肋,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周遡这么宝贝她,那么陈麒更不会让阿呆好过。   他伸出手,没等阿呆反应过来,便朝着阿呆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处锤去。   动作狠厉。   不带有一丝的犹豫。 第81章 FRESH   周遡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两袋东西。   一袋是阿呆要的奶茶和鸭脖,另外一袋是给阿呆打包的皮蛋瘦肉粥。   皮蛋瘦肉粥是他开了毛半小时才找到的地方。   店铺开在犄角旮旯里,找了半天周遡才摸到地方。   吃吃吃。   吃成个胖子。   这样就是个胖呆子。   成了胖呆子就没人觊觎她了。   什么Jack、Henry的,都给他死开。   周遡今天的心情不错。   早些时候,主治医师来看过,说不出意外的话,再住院一两周就可以了。   他已经呆腻了这间白色的病房,这里面有好的回忆,也有不好的。   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病痛感的。   因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他的呆子离开。   只是到了病房前的走廊,周遡觉得有些不对劲。   整个走廊过于安静了。   用死寂来形容也不为过。   阿呆的病房门敞开着。   之前他安排在周边的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因此周遡立刻进了病房。   看见的,是阿呆蜷缩成一团,趴在病床上。   疼到冷汗淋漓。   咬着的下唇毫无血色。   周遡立刻按了铃叫来医生。   阿呆疼到说不出话来,她本就生性敏.感怕痛,之前刚受了伤,疼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非要周遡揽在怀里,轻声哄着她才行。   而现在,她痛到脸色苍白,原本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一点血色,一下子又退了回去。   医生需要给阿呆做全面的检查。   周遡只能守在门口。   他转了转小拇指上银色的尾戒,拨通了王冕的电话。   “哥,这么早啊,”电话里,王冕的声音一听便是通宵后的疲倦,“现在才十二点不到,我早上六点刚睡下。”   周遡根本不管。   他把阿呆的事儿告诉王冕,王冕这才清醒,“艹,谁这么胆子大,敢这么明着动咱们的人。”   电话里,王冕直接爆了粗口。   “给我查,看看是不是Zhong家,”周遡眼中蓄起了暗沉的风暴。   敢这么得寸进尺,整个多伦多,在他周遡面前,还真没几个。   显然有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唉,行啊哥,我这就给你查,”王冕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裤子和皮带摩擦的声音,“等着,下午就给你消息。”   说完。   周遡撂了电话。   看着紧闭的病房门。   他忍不住捏了捏皱紧的眉心。   如果真的是Zhong家,那么事情还好办......   毕竟和Zhong家撕破脸耶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   周遡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不管是不是,碰了他的人。   都只有一个下场。   ——   周遡坐在阿呆的病床前。   他手里拿着一颗Honey Crisp的苹果。   周遡连吃苹果的品种都无比的挑剔。   Red Delicious、Ga、Fuji还有Granny Smith。   那么多的苹果种类。   他只吃Honey Crisp。   很多年都没变过口味。   正如他这个人。   如果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挑苹果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人。   周遡聚精会神的削着苹果,只要苹果皮削断了,他就会再换一颗新的苹果。   陆陆续续的。   桌子上已经堆满了他削的苹果。   纸篓里也满是长长的苹果皮。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周遡的心情稍稍平静点。   躺在一旁的阿呆沉沉的睡去。   因为疼痛,医生不得不再次给她注射一针杜冷丁。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整个背脊的骨头脆弱的可以被生生折断。   主治医师看到后,都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周遡握紧了拳头,这件事都是他的错。   是他太大意了,留阿呆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才会出现这种差池。   是他的错。   之前在诊室里。   阿呆知道他在一旁,站在离她的不远处。   因为怕周遡担心,所以她一声不吭。   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就去咬自己的胳膊。   重重的。   胳膊上全是她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牙齿印记。   周遡直接抽开了她的手臂,将自己的手摊在她的面前。   “咬,”要咬就咬他的胳膊。   他不怕疼。   阿呆不肯。   她用食指搓着他臂膀上的皮肉,“没事的,阿遡,我不疼。”   她安慰他。   可惜从她嘴里说的假话他根本不信。   “嗯,我也不疼,”周遡对痛的忍耐很高,根本不怕。   “阿遡,”阿呆苍白着脸,忍着痛,还要顾及着周遡的感受。   两人就这样固执的拧着脾气。   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最后连医生都看不下去。   他摘了口罩,对周遡说:“MR.周,你还是先出去吧,在外面等着。”   周遡的脚步生了钉。   一动不动。   就那样看着阿呆。   两人都倔。   阿呆难得的拿出了勇气和周遡杠上。   她瞪着自己圆圆的眼,像极了因为生气而圆鼓鼓的河豚。   唉。   明明两人都是为了对方。   却谁也不肯退让。   看的旁边的护士也跟着忍不住的摇头。   但是背脊是真的疼。   尤其是针管注射进入脊椎的时候,那么粗的针筒,医生仿佛跟麻木了一般,没有任何情感的注入液体。   最后还是周遡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手臂塞进阿呆的嘴巴里。   痛到青筋暴起的阿呆死死的咬住。   冷汗涔涔,意识也跟着模糊不清。   周遡阴沉着眼,看着针管中的液体注射进了阿呆的身体。   这一针,仿佛是扎在了他的心口上。   也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陈麒是冲着他来的。   这事儿是在不久之前,王冕就证实了的。   之前陈麒找人打过赵柯,因此他也找过陈麒一阵麻烦。   厌恶的种子也是那时候种下的。   现在看周遡身子弱了下去,以为自己谋到了机会,可以借机报复他了。   周遡是万万没有想到。   所有因果报应,最后加注在了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而这个无辜的人,却还在对他试图扯出一个没事的微笑。   她反过来怕他担心,因此特地安慰周遡:“没关系啊,真的不疼的。”   “针管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打进去真的不疼的。”   周遡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低着下巴,那颗骄傲的心遭到了沉重的惩罚。   即使现在有人拿着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他都可以面不改色。   但是却因为阿呆的一次皱眉,而疼到心脏抽搐。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受的磨难,一个疼痛的皱眉,就可以轻易的将他一枪爆头。   万箭穿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陈生之前对他说的话。   “周遡,现在的你还不够强大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而这时候,你把你的弱点硬生生的暴露出来,那些吃人不吐骨头蛰伏在暗处的那些吸血鬼们,哪里会放过你。你可以不为你自己考虑,但是,你却不能不为她考虑。”   周遡回应陈生的,是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上帝在创造夏娃的时候,抽出了亚当身体里的一根肋骨。   而他身体里的肋骨,只要受到任何的创伤,都疼得他说不出来话。   他好疼啊。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医生最后还是赶周遡出了诊室。   赵柯在一旁陪着周遡。   “遡哥,你看这事儿……”   赵柯感觉到了周遡身上的低气压,他的眼神犹如一片炼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灼烧成灰烬,“要不要我找人……”   还没等赵柯的话说完,一语不发的周遡突然一拳便打在了走廊的墙上。   重重的。   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吓得赵柯立刻禁了声。   周遡沉着脸色。   仿佛毫无痛感。   墙上却留下了一个拳头的血迹。   “把王冕给我叫过来,”这是周遡唯一说的话。   吓得赵柯立刻拿出手机给王冕拨通电话。   “哥,我要不要叫个护士来给你......”没等赵柯说完。   周遡只丢下冷冷一句:“王冕。”   赵柯也拿他没有办法。   周遡一个人坐在病房走廊的凳子上。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   都说十指连心,这下四个指头都受了伤,但是心为什么根本感觉不到疼。   只觉得嘴巴里是大口大口的苦涩。   连着肺部,都跟着灼热滚烫。   而手边是放凉了的芝士奶茶。   阿呆最想喝的,就是周杰伦同款的Machi Machi,多伦多新开了一家。   周遡排队拿着手机摇号等了半天才拿到。   明明前后不过两个小时的钟数。   之前还在跟他笑着,说等到出了医院就要去吃麻辣串串。   说这些日子,被他锁在医院里,连吃都要被限制,只能吃的清淡。   他们还说了什么......?   说圣诞节要一起去蓝山滑雪,还要一起泡温泉,他都开始在Expedia上查找圣诞的蜜月套间了。   而现在。   一切都成了空谈。   周遡将受伤的拳头捏紧,大力的收缩让刚刚止住的鲜血又爆了出来。   疼痛流了满手。   这才让周遡觉得心里好过一点点。   只是看在赵柯的眼里,看的赵柯一片心疼。   周遡的自我惩罚。   别人或许觉得不理解,他却再理解不过。   之前遭遇他弟弟的事,也是这样。   将自己封闭起来,密不透风的,没人可以进得去他的世界。   而现在,那个呆妹,好不容易从周遡心里露出来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却又发生了这个事。   一切的起因又是因为周遡。   因为有了他弟弟的前车之鉴,他对这一切,都无比的小心。   生怕重蹈覆辙。   可是......历史的轨迹或许千差万别,但是蛛丝马迹里总是截然的相似。   因此周遡才会如此的难受。   他怕阿呆受到伤害,更害怕她因为他受到伤害。   最害怕的,就是她从不说那些她受到的伤害。   默默的承受下来。   放在心底。   等到无法负荷的时候,再全然爆发出来。   到时候,便是无可挽回的余地。   唉。   妈的。   谈个恋爱而已,干嘛那么复杂。   赵柯不懂。   但是他知道,若是这呆子被吓跑了,周遡这颗封闭已久的心,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打开。   所以他会帮周遡看好了那呆子。   不能再让她跑了。   这时候,周遡站起了身。   赵柯立刻迎了上去,“遡哥......”   周遡低敛眉眼,一语不发。   到最后,他拿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拍了拍赵柯的肩膀:“别告诉她。”   “那遡哥你......”赵柯担心他的手。   “我去护士站找护士包扎一下,”周遡抬手,挥了挥,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还是要救急一下。   不然那呆子看到肯定又会爆泪。   啧。   明明小小的身子,每次哭起来,都超难哄好啊。 第82章 Hourglass   阿呆睡醒的时候,暮色已经沉沉了。   身体的干燥和干净的睡衣都在提醒着她,有人帮她换过因为疼痛而汗津津的衣服了。   被单也被换过,是深蓝色。   深吸一口,有被阳光爆晒过后的青草香味。   阿呆知道,是周遡做的。   关于她的一切,他从不假他人的手。   从买奶茶到买卫生巾这样的一些小事,他很少打电话让人送来。   宁愿自己花时间去做。   有一次她疼到腹痛,周遡将红糖姜茶放到她的手心里。   “喝掉,”他无容置疑的说道。   “好辣,”阿呆尝了一口后就皱起了眉头,“放一会儿吧,等之后喝。”   阿呆想着的是等到周遡离开之后,再偷偷的去厕所里倒掉。   “不行,现在就喝,”她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周遡一眼便看穿了,“我放了红糖,所以很甜。”   他睁眼说着瞎话。   阿呆还想要撒娇,想要逃过这碗滚烫姜茶,“喝吧,”周遡紧盯着她。   阿呆始终不肯张嘴巴。   “再不喝的话……”周遡低下头,转着小拇指上的尾戒。   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不喝的话会怎么样?”阿呆瞪大了眼,傻乎乎的开口问道。   周遡偏过头,“这么想知道?”   阿呆用力的电梯。   “那你过来,”周遡对她勾了勾手指头。   阿呆凑近。   然后唇瓣便被一口叼住。   温热的带着辛辣味道的姜茶顺着周遡缓缓的流入阿呆的唇中。   还有些溢满出来的,也被他的舌尖轻巧的舔过。   然后……   唇间的姜茶慢慢的变了味道。   他的唇在她的齿间辗转,姜茶的辛辣最后只剩下甜味。   周遡抬手轻挑阿呆的下巴,他的指尖顺着她修长的颈,再到深陷的锁骨,再往下……   (JJ不给我往下写了我也没有办法摊手┑( ̄Д ̄)┍,大家意识流就好。)   --   和周遡恋爱,说不甜是假的。   阿呆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被照顾的很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   却很少有人来想过照顾她。   可是直到遇见周遡。   短短的时间内,阿呆就觉得自己活的犹如一个废人。   穿衣服他帮她搭配好,穿鞋子他愿意低下头帮她系鞋带,甚至现在因为行动不便,他都买来饭一勺一勺的喂到她的嘴巴里。   这样好的她,让她怎么忍心伤害。   她想要竭尽全力的拥抱他。   爱他,加倍的爱他,把他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缺失的爱,全都弥补回来。   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   时间呐。   对于周遡这样的人,才是比金子都要珍贵的东西。   而他却可以牺牲晚上睡觉的时间来陪着她,哄她睡着。   他将她牢牢地搂在怀里,就像是在拥抱自己缺少掉的那根肋骨。   又或者开两个小时的车就为了给她买一杯奶茶。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愿意捧在她的面前。   这样的他,怎么能不让她喜欢呢。   她舍不得他难过,也舍不得他内疚。   所以她可以坚强的对他说,她不疼。   因为他的爱可以让她固若金汤,无坚不摧。   也无所不惧。   可是他却始终不信。   总觉得她受伤他要负百分之百的责任。   可是她真的不怪他啊。   人生在世,谁没有个病痛。   为他挡下那一棍,她真的心甘情愿。   甚至,在那一刻,她满怀了庆幸。   幸好这一棍没有打在他的身上。   真好。   至少这样她可以证明,在他的这里,她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她是爱他的。   ——   周遡有洁癖,在病房里用的一切都被换过。   从枕头到被子到拖鞋甚至牙刷和毛巾。   刚睡醒的阿呆忍不住的埋在被窝里。   深吸一口气。   嗯,有周遡独有的松冽味。   就好像他在她身边一样。   围绕着她。   好幸福。   这一刻。   阿呆无比的满足。   外面有皑皑的暮色,心里装着的是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   床上有松软的被子。   还有什么比这一刻更满足的更开心的事情。   病房里一片寂静。   周遡不在。   阿呆抬起头。   她看到病床边丢的车钥匙,被随意的扔在那。   “肯定又去抽烟了。”   她小声的嘀咕着。   周遡的烟瘾大,犯的时候会忍不住的摩挲指尖。   他细微的小动作阿呆总能敏锐的观察到。   之前生病的时候,阿呆就生气的没收过他的烟。   这下病好的差不多,周遡便又忍不住。   真该把他藏着的那些烟都找出来扔掉。   阿呆痛里做乐的想着。   她嘟嘴,心里盘算着周遡还能把烟藏在哪。   之前他把烟藏在鞋盒里,最后大扫除的时候,被阿呆一包包的翻出来。   下场就是垃圾箱,连同着厨房的厨余一起,进了garbage bin里。   当天晚上,周遡还趁着阿呆在洗碗的时候,偷偷去他存放球鞋的鞋柜里翻烟。   最后怎么也摸不着。   后来还是阿呆先出声。   “你在找这个么?”阿呆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万宝路蓝莓味双爆。   周遡看了,抿了抿唇。   喉结滚动。   就是不吭声。   不承认也不否认。   阿呆也倔着脾气。   “说好扔掉的,”却还是抽抽抽。   阿呆不满,她直接冲着垃圾桶挥手,垃圾桶便自动的张开嘴。   然后把周遡的烟给吞了进去。   周遡浑身都透着燥。   尼古丁的缺失让他无比的烦躁。   他不想冲着阿呆发脾气,因此需要一个人静静。   阿呆是看着周遡摔门出去的。   她撇了撇嘴巴,心里有一瞬是难过的。   可是。   没过多久,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   抽烟伤肺,外加上周遡嗓子不好,这些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偶尔干咳两声。   因此阿呆说什么也要让他把烟戒了。   不能一下戒掉,那也至少慢慢地减少摄入。   所以扔掉那些爆珠是必须的。   这只是她要做的第一步而已。   而没过多久,周遡就从外面回来了。   锅里炖着阿呆给他煮的冰糖雪梨,秋天喝专门润肺的。   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呆慢吞吞的将衣服分类归好,再接着用脏衣筐装满后拿到楼下的洗衣机房。   她从抽屉里拿出洗衣粉和飘柔剂,准备到时候和脏衣筐一起带到楼下。   而这时候。   周遡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身。   “别弄了,放着明天做,”周遡从她的手中抽出脏衣筐放到一边。   阿呆不理他。   放到明天做,那还不是她来做。   而他就跟个大爷似的,什么也不做。   只会撑着下巴看她前前后后的在忙。   然后对着电视拿着switch打游戏。   “你起开,”阿呆还在生气,她板着脸,不想理周遡。   周遡哄她:“我不起开。”   说完,他还伸长手臂,将她的腰箍的越发的紧。   这下,阿呆不得不松开手里的脏衣筐了。   但是她心头的火还是没消:“走开你。”   阿呆还是生气。   之前周遡摔门出去,肯定是去买烟了。   周遡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他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里,“不要。”   他的声音低沉,凑在阿呆的耳边。   声音落在阿呆的耳朵里,惹得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遡的段位太高了,他也太懂怎么撩她了。   只要搂住她,冲着她一说话,她什么都软了。   最后只能冲着他原地投降。   这次不行。   阿呆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   这次一定要硬气一把。   她试图推开周遡,“什么不要,抽过烟的人别跟我说话。”   她闻到他刻意为了遮掩烟味儿喷的古龙水味,甚至嘴巴里还有薄荷的清香。   可惜她太了解他。   这么做,就是欲盖弥彰。   “真没抽,”周遡冲着她的鼻尖哈了口气,“闻闻,什么烟味也没有。”   他办无辜模样。   阿呆差点被他骗过,也正要心软。   只可惜。   “你藏在烘干机后面的烟被我扔了,”阿呆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告诉周遡。   听到这个消息。   周遡下意识的就暗骂一句shit。   只是刚骂了一半,便看见阿呆无辜透亮的眼神。   因此只能硬生生的将后面的”it“给吞下。   阿呆却在心里暗暗发笑。   周遡这满脸跟吃了shit的表情,真的是让她暗爽到爆。   哼,让他抽。   周遡还在心疼自己藏得烟被扔掉的时候,阿呆已经抱着脏衣框下楼了。   “下周记得去干洗店拿你的衣服,”阿呆看了眼被标注的日历。   周遡的很多外套必须拿去干洗,还要拿去那种很贵的干洗店,因为一般的干洗店还处理不了他那些金贵的衣服。   虽然这些衣服总是被周遡随手扔在椅子上、地上和床上。   根本不心疼。   但是阿呆却心疼得很。   她喜欢帮他把一件件乱扔的衣服整理好,落满烟灰的烟灰缸洗掉,还有照顾好他挑剔的要死的胃。   楼上周遡嗷了一嗓子,算是应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   阿呆掰着周遡的手指头:“喂,你说,今天把你那些烟扔掉,你到底心不心疼?”   周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看了眼眨巴着眼看着他的阿呆:“不心疼。”   周遡回答的面不改色。   但是心好痛,脸也好痛。   阿呆钻进被窝里偷笑。   还不心疼,明明心疼的要命,吃饭过后就忍不住的去摩挲指尖。   阿呆从抽屉柜子里抽出一个盒子。   “打开,”她将盒子交到周遡的手上。   “这是什么?”周遡看着包装精致的盒子,上面还扎着个蝴蝶结,一看便是阿呆的品味。   “打开嘛,”阿呆催促他。   周遡撕开包装盒,露出里面黑色的盒子。   上面是一串英文字母。   周遡看一眼便知道了。   他打开,果然。   是电子烟,还配了三个烟弹。   薄荷,烟草和水果拼盘。   阿呆满眼期待:“喜欢么?”   她找了好多,才找到这个,看网上的评价也是最高的。   电子烟,虽说不能完全的替代香烟,但是至少没那么大的尼古丁摄入。   她想要让周遡戒掉烟瘾,只能一点点的来。   第一步就从戒掉真烟开始。   周遡薅了薅阿呆的头发,“呆子,”真是个笨蛋。   真烟哪里有那么好戒。   但是看着那呆子亮晶晶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告诉她实话。   他抽了一口电子烟。   味道淡淡的,烟雾很浓,果味很重,几乎尝不到尼古丁的味道。   阿呆满意的点点头。   她故作大人样,摸了摸周遡柔软的头发,密密的,不扎手,“乖啊,三颗烟弹够你抽半年。”   她会盯着的。   让他慢慢地抽。   周遡顿时觉得,手里的这玩意儿无比的沉重。   三颗烟弹,也就三条烟,半年的量,对于周遡这样的烟鬼而言,就是一种缓慢而挠心的折磨。   周遡收了礼物,阿呆这才安心下来。   她钻进被窝,准备睡觉。   周遡将礼物搁在床头,电脑关了。   阿呆“唉”了一声。   “你不是还要看明天开会的PPT么,”之前阿呆瞄到,周遡一直在看讲义。   周遡淡淡的说道:“不重要。”   礼尚往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她送了他戒烟用的电子烟,那么他也需要表示些什么。   躺在被子里的阿呆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身子便被周遡的手臂捞起来。   阿呆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嘘,”周遡的食指抵住阿呆的双唇。   阿呆立刻噤了声。   “乖,”周遡低下头,忍不住的轻啄她的唇。   阿呆嘤咛出声。   听在周遡的耳朵里,却成了一种暗示与邀请。   她长发散乱在枕头上,黑夜里,只有那双眼,亮的逼仄。   只是。   渐渐的,那双眼里氤氲起了水汽。   再来。   她眼角的泪被吻去。   出声的唇也被叼住。   “既然都对我这么好了,那我该用什么来报答?”周遡轻慢且低哑,他的指尖划过她侧脸的轮廓,像是在勾画。   “什么嘛……”阿呆的脑袋直接一片空白。   相较于周遡,她嫩的就像是个还没从小学毕业的小学生。   周遡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想不出来么?”   他的唇贴近她,嗓音低沉:“那我就用以身相许来报答吧,”   (这个时候就该月儿羞红了脸了:)) 第83章 HUGO Boss   就在阿呆胡思乱想、脑袋还处于刚睡醒模模糊糊的时候。   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Cindy。   阿呆的脑海里浮现出陈麒那张可怕入骨的脸。   她接起电话。   “喂,”阿呆的声音故作清脆。   听说去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儿。   “陈麒来找过你了?”Cindy没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阿呆被问住了一秒。   “没、没有......”阿呆反应归来后,立刻矢口否认道。   “真的没有,Cindy你哪里听来的谣言?”阿呆怕她多想。   若是被Cindy知道陈麒不但来找过她,还弄伤了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Cindy的性子,哪怕是天上下了刀子,也肯定会杀回来弄死这个陈麒。   阿呆有私心,她不想Cindy因为她又回多伦多。   明明她都去了别处,然后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并且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阿呆不想自己成为Cindy的拖累。   “看来是真的了,”Cindy太懂阿呆了,“阿呆,你个笨蛋,一点也不合适说谎。”   她的谎言,总能被人一眼看破。   “我说了不是呀,”阿呆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真的没有。”   “Mandy已经都告诉我了,”Cindy在电话那头,戳穿了阿呆的谎言,“他弄伤你了,是不是?”   Cindy对陈麒太了解了。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Mandy?她不是......”和Cindy水火不容么?   阿呆倒是奇了怪了,怎么Mandy会这么好心,去帮Cindy。   倒是电话那头的Cindy有些无奈,“她谈了个陈麒手底下的一个混混,”Cindy走之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借由Mandy,她才能打探到这些消息。   她人走了,但是至少在多伦多还有耳朵。   阿呆是她在这个遗留城市的唯一关心。   她该想到的,陈麒不会放过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和她亲近的人。   “那你花了什么代价?”阿呆傻傻的问道。   她太明白Mandy这个人了,无利不起早,精致的利己主义。   “我走之前把我手上的客人都介绍给她了,”Cindy如实的告诉她。   因此才换来人情留一线。   Cindy手上的客人,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有了这些客源,Mandy肯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至少能在妈咪那说上一锤子的话了。   阿呆叹了口气。   果然如她所料。   之前陈麒惹过一阵麻烦,Cindy还在庆幸,利用那段陈麒焦头烂额顾及不上她的时候,她得逃得远远的。   可惜现在,陈麒缓过神来,才发现自以为还在他手心里攥着的Cindy逃走了。   他找遍了整个多伦多,都没找到她。   因此他才会想起Cindy在多伦多唯一要好的朋友,阿呆。   委屈了她。   阿呆无话可说。   “Cindy,你都走都走了......”   就别再想这的事情了。   她应该有光明的未来,不被过往所绊。   “但是阿呆,你了解我的,我做不到的。”Cindy告诉她。   她的责任感不允许啊。   特别是这件事还扯上了阿呆。   “你告诉我,他怎么伤你了?周遡不在么?他没保护你?”   说到这,Cindy忍不住的提高音量的质问道。   阿呆赶紧解释,“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减弱,“喂,喂?Cindy?”阿呆提高音量。   过了许久。   才听见Cindy沉沉的声音。   仿佛是做了一个无比沉重的决定。   “别骗我了,下次遇见陈麒,就告诉他我在卡尔加里吧。”   “如若他还是不放过你,我就回来。”   她明白的,躲是躲不掉的。   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这次他伤害的人是阿呆,阿呆有周遡罩着,他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若是换做她在国内的亲人......   她不敢设想。   “若是他再敢动你一根指头,就把我的话带给他:他动在你身上的每一处伤,我都会还回来。”   An eye for an eye,a teeth for a teeth。   不是只有他陈麒会玩这一套。   她就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让他这个禽兽得逞。   阿呆缄默。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方都在沉默。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阿呆不知道该如何的开口安慰对面的Cindy,而Cindy,则是活在深深的内疚里。   因为她,她最好的朋友受到伤害。   这时候。   病房的门被打开。   阿呆抬眼,是周遡。   “阿遡......”阿呆开口,举着电话,傻傻的叫唤。   而周遡沉默不言,直接从阿呆的手里拿走了她的手机。   贴在了耳边。   “我是周遡,”周遡对着电话那头的Cindy直接自报家门。   Cindy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   不等周遡先开口。   Cindy直接怒气冲冲的开口质问:“陈麒来找阿呆阿呆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护在她身边?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要让她受伤?”   她的声量尖锐,连一旁的阿呆都听见了。   “没、没有的,阿遡他出去了……”   阿呆忙不迭帮周遡解释道。   但是面对Cindy突如其来的质问,周遡没吭声。   阿呆还想要解释,却被周遡揽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这个问题,再一次的戳到了周遡的内心。   是啊。   陈麒来的时候,为什么他不在她的身边。   他说过不再让她受伤的。   可是为什么一次次的,还是让她受到伤害。   并且一次次的加重。   是他无能。   之后的报复又有什么用。   他喜欢的人已经受到了伤害。   只是面对Cindy的质疑,周遡冷着声,态度强硬:“我护不护在她身边是我的问题,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Cindy听到后刚要张口,就听见周遡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   “但是我告诉你,对于陈麒的事,我就一句话。”   “管好你的人。如果你管不好,那就别怪我的手伸的太长帮你管管。”   如果陈麒再找上门来,那他周遡就不会是找他一阵麻烦那么简单了。   他会让陈麒知道,这个世界,什么叫做非黑即白。   因为他周遡。   从来都是什么善茬。   —   “阿遡……”   阿呆拉住周遡的衣角,期期艾艾的叫出了声,“你别生气了。”   挂断Cindy的电话后。   周遡冷着脸,整个人都犹如一块寒冰。   那一瞬间迸发出来的负面情绪,犹如山洪。   倾泻而下。   阿呆手无顿措的站在一旁。   “你把陈麒……到底怎么了?”   阿呆有点害怕。   她隐约知道的,这些日子,他不但奔波于医院照顾她,还处理了很多不让她知道的事情。   陈麒,是其中的一件。   但肯定不是唯一一件。   她之前有听见过周遡和赵柯还有王冕之间的对话。   什么“周家”、“股票”、“股权”、“董事会议”、“对赌协议”这些字眼,层出不穷的冒出。   阿呆听不懂他们说的,但是看见每次周遡挂断电话后的脸色,她也知道,怕是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她想要过问,但是阿呆也知道,自己问了又如何呢。   她不能帮他分担任何事,她能做到的,就是努力养伤,早点出院。   “没事。”   过了许久。   周遡才缓缓地从暴躁的情绪里抽出身。   阿呆心疼的看着他。   想要靠近,却又不敢上前。   只能站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周遡低垂着眼:“只是给他了点教训。”   言语间,不过是轻描淡写。   既然将他的人弄伤,就别怪他下手没了轻重。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蠢事付出点代价的。   周遡的话,听在阿呆的耳朵里,惊心动魄。   “阿遡……我真的没事的,陈麒那边,你也不要……”   阿呆咬着唇,怯怯的出声。   她总是习惯性的将人想的非常善良。   可是……这个世上,总归有人,真的那么的满手肮脏。   陈麒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周遡不愿意用这个俗世的肮脏去沾染她。   “对不起,”周遡走上前,拥住她,“是我不好。”   “让你担心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倦。   他不该让他的小呆子那么担心。   至少属于他自己的负面情绪,他不想让她知道。   他想要隐藏起来。   因为他的小呆子,应该是乐观的,傻的,而不是这般小心翼翼。   阿呆伸手摸他的发,试图安慰:“阿遡,这件事不怪你的。”   刚刚Cindy的质问真的太过尖锐了。   刺痛到了周遡,肯定也让他想起了过往。   那些不堪。   周遡将脸深埋在她的颈窝里。   她下陷的锁骨,刚好可以搁住他的下巴。   “是我对你周围的防备太松懈了,才让陈麒那厮找到了机会。”   周遡的声音沉沉的,阿呆知道,他还是将这件事的责任,都加注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他,怎么能让她不心疼呢。   可是阿呆却不这么想。   她告诉周遡:“阿遡呐,不管你加强了多少的防备,也抵挡不过一条在暗处窥探的毒蛇。”   都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陈麒这样的人,找到她,易如反掌。   只不过现在她的身边有了他。   “可是……”   周遡还想反驳,阿呆却用食指抵在他的唇间。   “他是来问我Cindy去了哪,”阿呆就是想告诉周遡,整件事,真的与他无关。   他不必将每件事,都牵扯到他的身上。   “我不是你的弟弟周钰,我没有那么脆弱的,”阿呆抚上他前额垂落的碎发,并且郑重其事的告诉周遡。   像是一种保证。   “我不会用极端的方式去结束我的生命,因为我知道,我生命里,不单单有你,还有妈妈、我的妹妹和外婆……”   “我很爱你,也很爱我的家人。所以我会加倍的努力,努力去爱你们,也热爱生活。”   周遡于她,很重要很重要。   但是人的一生,不该单单有爱情。   亲情、友情和爱情,是这三个部分构成了她。   即使生活中充满了苦难,她也愿意用最大的热情去拥抱她。   周遡愣了几秒,原本阴翳的眼睛突然有了光。   因为他喜欢的女孩。   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披着万丈的光芒。   阿呆弯了弯唇角,忍不住的伸手去抚摸他额前落下的碎发。   “阿遡,我很坚强的,任何事情都打不倒我的。”   “所以你不用担心。”   让我做你的世界里,那颗永远发亮的太阳。   以照亮你黑暗的浮沉的世界。   因为……   怦然心动。   满心欢喜。   这些都是关于你。   感谢你给予我软肋。   也感谢你馈赠我盔甲。 第84章 Kat Von D   陈生找到周遡的时候,周遡在给阿呆办出院手续。   修整了整整一个秋天,阿呆的伤终于算是痊愈了。   只是医生叮嘱了,不能剧烈的运动,还要定期来医院复查。   因此周遡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来个电动的轮椅,非逼着阿呆坐上去。   所到之处,无比的惹眼。   快要入冬了。   多伦多深秋的天总是惯性的阴着。   人们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地低落了起来。   初雪将至,也就意味着,这个城市长达半年的冬天,就要开始了。   医院里很安静,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因此陈生一眼便看见了周遡。   以及坐在轮椅上的阿呆。   明显的,周遡刘海长长了,垂在额前,没有之前看上去的桀骜的样子,反倒是内敛了许多。   这一刻,陈生不得不感慨,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周遡正低着头和阿呆说着话。   阿呆仰着头,冲着周遡撒娇:“说好了出院的时候去吃火锅的呀。”   她盼了好多好多天了。   临近出院的这几天,每天都是掰着手指头过的。   周遡板起了脸,“先回家,陈妈给你熬了骨头汤,补补身子。”   火锅辛辣,阿呆的肠胃脆弱,要是去吃火锅,到时候还不知会起什么反应。   因此周遡说什么也不同意。   阿呆嘟起嘴,满脸的不高兴:“可是骨头汤都喝了好多天了,”她早就喝腻了。   “乖,”周遡掐了掐她脸上的肉,“喝那么多骨头汤不吃肉也没见你瘦。”   还是肉乎乎的。   一低头就能看见双下巴。   两个人就这样闹了一路。   周遡推着阿呆下了地下的停车场。   今天周遡开来的是一辆越野车,Porsche Macan(保时捷卡宴)。   就为了考虑到阿呆后背上的伤经不起折腾。   所幸周遡这段时间都开的是越野而非敞跑。   “阿遡……”   陈生在两人拌嘴的时候突然的介入。   他的出现,像是在一副静谧的山水田园画作中,多出来的一笔重墨。   极其不和谐。   周遡抬起眉眼,阿呆也仰起头。   果然。   周遡脸上的神情无一不在昭示着,陈生的出现有多么令他厌恶。   当然。   也许更让周遡厌恶的,是来自陈生背后的周家。   但是凡事都要有个了结的。   “有事?”   周遡将阿呆抱上了车,阿呆担心的看向他。   周遡低声凑近,又忍不住的摸了摸阿呆的头顶:“乖,等我回来。”   说完便关上了车门。   在停车上的角落。   周遡往回看去。   他特地找了个阿呆视线的盲区,这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接着嘴里叼上根烟。   而周遡的这一系列动作都落在陈生的眼里。   “你变了,阿遡,”陈生开口。   那个让人听见名字就闻声色变的周遡,变了。   变得温柔了。   懂得如何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周遡回应的,却是一声嗤笑。   “变?”他摇头,“我从没变过。”   只是在周家的那些时日,让他不得不收敛起他的仁慈。   攀炎附势,冷酷无情。   然后扮做被牵线的木偶,虚张声势。   他自己都厌恶那样的自己。   陈生哽住,他知道,周家的一切,都让周遡无比的厌恶。   可惜。   他告诉周遡:“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今天早上我接到了那边的电话,周老爷子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   “最后的通牒?”   周遡偏过头,笑的很不屑。   陈生默了默,“这个通牒,是给你的,也是给我的。”   于他,就是死,也要把周遡给带回来。   而于周遡的,更是不用说。   “他没有重病,不是么,”周遡深吸一口烟,烟雾入肺,让他觉得沉沉的舒缓。   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过来。   “那些外面的传闻,都是他自己放出声去的,就是为了逼我回来,对不对。”   周遡这话说的笃定。   没有重病,那么时局就是另外的一种说法了。   陈生张了张嘴。   不得不承认,周遡在这方面,第六感准确的可怕。   “但是真的入了鬼门关过……”   “只是后来发现的即时,被救了过来。”   周遡毫不诧异。   不觉得欣喜,也不觉得难过。   因为那个人是生是死,又与自己何干呢。   他不过是周老爷子花了钱买回来的一条听话的狗。   听话了就有肉骨头吃。   不听话了,就可以一脚踹开。   但是他是狗么,他明明是人。   却活的比狗还要窝囊。   周遡重重的吐了口烟。   “那还真的是命大啊,也许是坏事做的太多了,连阴曹地府都不想收留这样的人了。”   周遡说的刻薄。   但是陈生明白,周老爷子在他身上做的那些事,可比这些刻薄的言语来的更为过分。   “阿遡,他活不了多少年了。”   陈生希望点醒他,“不管你现在如何折腾,周家这个摊子,最终还是会落在你的身上。”   这是必然。   他逃不掉。   “可是,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不是么。”   周遡冲着陈生,笑的无所畏惧。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因为当初周遡离开之前,他就问过他。   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回来。   周遡回应的,是一记轻蔑的笑。   笑里带着刀,眼神犹如冰棱般,恨不得刺穿那个坐在主位上的人。   将他扒皮抽骨,再推入无间地狱。   他记得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他的:“我的妈妈,我的弟弟,一个被你弄疯,一个被你弄死,你现在问我后不后悔?”   “那我告诉你,我是后悔,我后悔不能亲手杀了你。”   以告慰自己的弟弟在天之灵。   那时候,那个人听见他的回答后,勃然大怒。   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面前的梨花楠木的桌面上,“那就夺回去,从我这里多回去啊!”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的命拿走,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的逃走!”   周遡的眼中静如止水,从不掀起丝毫的波澜。   他说:“我不是逃走,我是主动选择离开。”   “而你的生命,不需要我来结束。”   他只要从始至终的冷眼旁观,就能看清楚面前的人是如何将身边的至亲一步步的推入悬崖。   从此永劫不复。   —   那些不堪的回忆犹如潮水一般的拥入周遡的脑中。   原来距离他上一次再见到周老爷子,也已经过去了六年之久了。   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告别了过往,过上了属于“Dyn Chow”的生活。   哪知道,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原点。   死结根本没有被打开过。   陈生又何尝不知。   电话不接,Email不回,周遡在这座城市里,犹如蛟龙入海,不见了踪影。   最后周老爷子不得不派出他来,把周遡带回去。   用抓其实更为贴切。   “阿遡……回去吧,”陈生开口,却说的无比的艰难,“你现在……斗不过他的。”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虽说没了前些年只手遮天的气派,但是依旧余威不减。   在周遡这件事上,就是最好的见证。   “斗不斗得过,现在还没有答案,不是么?”   烟已经抽到了指尖都能感受到温度的焦灼。   可是周遡就是固执的不肯松手。   火烧火燎的。   可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心脏早已千疮百孔了。   再也找不到可以被重创的地方了。   陈生却摇头,他告诉周遡:“阿遡,这次换我来找你,周老爷子已经下手很轻了......”   他是从小教着周遡长大的,曾经在周家,两人亦师亦友。   而也是他,亲眼见证当年周家的惨烈。   儿不儿,子不子,孙不孙。   最后剩下来的,都是那些恨不得能最后分一杯羹的外戚。   “下手轻?周老爷子是不是对自己做的这一切很有误解?”   周遡忍不住的开口嘲讽,“怎么,要把我逼到像当年我爸他儿子那样的地步,他才知道收手两个字怎么写么?”   周遡的爸爸,也就是周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当年就是被周老爷子一步步亲手逼死的。   从不被接受的婚姻,到不愿意被安排的去工作,再到周老爷子的步步紧逼,层层压力。   忍受不下去的周爸最后选择跳楼自杀。   一个成年男人啊。   有老婆,有两个儿子。   最后就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觉得……那是对他父亲的一种反抗。   一种懦弱且灼心的反抗。   那时候周遡不过才三岁,还没什么记忆。   而周钰尚在襁褓里。   奶都没有断。   而周遡和周钰的妈妈也是自那时候受过刺激后,开始精神恍惚的。   好好的一个家啊,就这样分崩离析了。   周遡怎么能不恨。   “阿遡,当年周老爷子也没想到事情会那样发展......”   周遡却根本不想听,他听过太多的版本了,也听过太多的借口。   但是事实就是他没有家了。   陈生看着周遡闭上眼,知道他不想听。   可是,他却不得不告诉周遡一件事。   那就是:“我刚收到消息,那边有人说,周老爷子知道你恋爱了。”   “消息已经传回国一阵子了,周老爷子......怕是会对你喜欢的人动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周家现在,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看彼此,什么时候爆发。   双方都在忍。   但是忍解决不了问题。   濒临临界点的时候,总会有人先揭开那层纱。   周遡低声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骂的很脏。   他心心念念藏的小心翼翼的女孩,还是被发现了。   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看来他的动作要抓紧了。   陈生明白他心里的所想。   陈生无言,“阿遡,你知道的......”   “周老爷子疯起来,谁也摸不准。”   特别是刚走过鬼门关,以周老爷子现在身体的疲态,陈生估算过,支撑不了几年。   因此才会这么迫切的逼着周遡回去。   “看来,我布的局,还不够他愁的,”周遡勾起唇角,笑的很淡。   “既然他对我不仁,那我何须又要对他不义。”   原本,周遡只想要将他逼下那个位置的。   但是现在看来,逼迫周老爷子提前离场,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更多的筹码,来制衡他。   “阿遡,你现在做的那一切,真的无异于玩火自焚。”   收购散户的股票,联合对家,做空周氏集团的股票,还有与各大同行签订对赌协议。   这些举措无异于是在拿他全部的身家做局。   风险太大。   因此陈生忍不住的怒喝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下下策,你明明知道的,只要你回去,这一切的局势都会因此而改变。”   明明是手到擒来的周家,周遡却非要绕上这么一大圈来收购。   损人不利己。   可是周遡却不听。   这里有她,因此他不愿离开。   离开,就是对周老爷子,对周家的妥协。   而他周遡,做不到。   “是不是下下策,由我说了算,”周遡捏了捏紧皱的眉心,“值不值得也是我说了算。”   没人可以置喙他的决定。   “周遡!”陈生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是因为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儿么!”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在这座城市里,那个阿呆,是他唯一的羁绊。   因此才困着他,让他迟迟不愿回去。   陈生忍不住的摇头。   软肋,最终成了致命的毒药啊。   “你上次找那呆子,就是为了让她离开?”   周遡立刻反应了过来。   难怪之前赵柯说陈生来找过阿呆。   想来想去,也就是只有这个可能了。   陈生默了默,算是间接的承认了这一事实。   “她的存在阻碍了你。”   从感情上,到事业上,都阻碍了周遡。   因此这个女孩,还是不要存在的好。   这样大家都能皆大欢喜。   周遡将烟头扔在地,他用力的碾了碾,心中无端生出了许多燥郁。   “阻碍不阻碍,不需要你来定义。”   “只要她的存在给我带来意义,那就是合理。”   “别再从她身上下手,不然……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硬骨的小孩。   五年的时间,虽然他游走在周家政治的外部边缘,却也借机架构起了自己的关系网。   因为他早就料到,这一天来临的不会太迟。   “周遡!”   陈生皱紧了眉头,“不要试图以卵击石。”   他告诫他,“周老爷子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   比如曾经周钰经历与周遭的那一切,周老爷子的放任自流,也不失为一种手段。   在剔除周遡软肋的这件事情上,周老爷子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不对上,怎么知道我会输呢,”周遡看着躺在地上的烟蒂,白色的滤嘴被碾成了黑色,一地的烟灰,然后很快被风吹散。   什么也没有留下。   正如成王败寇。   一个道理。   “阿遡......”陈生也动了气,“若想要斗,那就要拿出足够的底牌,单凭你现在......”   为了顾及周遡的自尊心,陈生没有将话说完。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在离开周家的这些年里,周遡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在他看来,周遡被流放到这里,干着周老爷子看不上眼的职业,宛如一颗弃子。   毫无用处。   周遡回应他的,是一抹轻蔑的笑。   是么。   真当他没有底牌,可以任人摆布的么。   “那就拭目以待吧。”   周遡扬了手里的烟盒,准确无误的落入旁边的垃圾桶内。   他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银色的光落在他的眼底,深邃如海:   “看看这一次,究竟是我的骨头硬,还是他的命更硬。”   这一次。   他想要守护的人,绝对不会再出任何的差池。 第85章 Tory Burch   周遡将阿呆送到教会。   就在阿呆快要下车的时候,周遡突然出声:“结束前call我,到时候我来接你。”   阿呆沉静了一会儿。   周遡以为她没有听见,刚准备开口再重复一遍。   坐在副座的阿呆叹了口气。   她伸出食指,按压在他紧皱的眉心。   “阿遡,有什么烦的事情就告诉我呀。”   明明眉头紧皱,却还是要摆出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   周遡抿了抿唇,“没事,”他说。   他不想将周家那些陈年旧事在她的面前提起。   只因为,他希望她是开开心心的。   不被那些琐事所羁绊。   就这样在他面前当个笨蛋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阿呆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她是有点傻,但是又不是笨蛋。   她的阿遡心情好,心情不好,她都能敏锐的感觉到。   因为他的眼睛会说话的呀。   可当阿呆刚要开口的时候。   便看见周遡单手撑在车窗边,紧捏着眉心。   眼下的青黑深重。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阿呆咽了回去。   她不想让他再累了。   她什么也帮不了他,除了陪在他的身边,乖乖听话。   可是……她却那样的笨。   她那点脑子放在周遡这儿,可真不够看。   但是阿呆还是笨拙的想要为他分担他的一切。   是压力也好,是喜悦也好,她都想要知道。   那就逗他笑呀。   这是她脑袋里,唯一知道的能让阿遡开心的方法了。   阿呆知道,周遡的世界很复杂。   她听别人三言两语说的,也不过是管中窥豹。   周遡不愿意让她参和进来,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就让阿遡开心呀。   阿呆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这样也是她存在的另外一种意义。   不是么。   --   “我……虽然笨了点,但是……不都是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么,我!我好歹也能算是个臭皮匠的!”   阿呆就差自告奋勇的举起手来了。   周遡轻笑,他扯了扯阿呆脸上的肥肉:“顶多算半个。”   就她这个脑袋,也就在吃吃吃上灵光点了。   阿呆老不服气:“什么嘛,我怎么才算半个。”   笑话人也不是这么笑话的。   周遡看着她撅起来的嘴巴,上面都能挂油瓶了,“好吧好吧,算你一个。”   他勉为其难的哄她。   阿呆这下更不开心了,他这么说明摆着唬人嘛。   “哼!我很聪明的!”   说完还那脑门磕了磕窗户玻璃,咚咚的响。   “你看,里面装的不是水,是智慧!”   阿呆为了证明自己的聪明,真的是撞得无比的卖力。   周遡抿着唇笑,这么傻的举动也就他家呆子能做出来了。   阿呆拿着眼角偷偷瞄周遡。   唔,终于逗笑了呐……   她的阿遡,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温暖了。   --   “嘿,Debby,”阿呆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是许久未见的Jack。   阿呆有一刹那的惊喜。   “好久没见到你了,”Jack话语里满是惊喜,“听说你换了工作,怎么样,是不是轻松点了?”   之前两人一起在热狗摊工作,后来阿呆去了美甲店,这边的兼职也就辞职了。   说是想挪出更多的时间学英语。   因此两人的联系也就断了。   阿呆笑了笑:“嗯,都挺好的,你呢?”   阿呆不是很想多说自己的近况。   Jack挠了挠头,“还是老样子,每天被打工上课赶due和考试追着跑,时间总是不够用,每次倒头就能睡着,早上又要一大早爬起来赶TTC上课。”   阿呆抿着唇偷笑,那是她羡慕不已的生活。   不知道她何年马月才能捡起书本,重新上学。   Jack并肩和阿呆坐在一排,“我们Halloween万圣节的时候有主题party,到时候我们系里的教授们也会来,你想来吗?到时候我可以把你推荐给我们教授。”   听到这里,阿呆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亮了亮,“真的吗?”   Jack念的是OCAD艺术系,那是全加拿大最好的艺术学校。   每年收取的华裔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若是能见到那些教授,也许……   她念书的梦想,能有一线希望。   Jack点了点头。   “你肯定可以的,你之前有给我看过你画的插画,很有天赋的,别浪费了。”   阿呆有时候喜欢信手涂鸦,又或者摆弄些细小的物件进行废物利用,往往创意惊人。   因此Jack才愿意大力推荐阿呆给自己的教授。   阿呆难免心动。   OCAD呀,在整个北美都是数得上名号的设计学院。   一直是她想要去的、但是却难以企及的艺术圣殿。   如今却给了她一个触手可及的机会。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阿呆没参加过Halloween的轰趴,对此一无所知。   “也没什么,”Jack告诉阿呆:“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准备扮成剪刀手爱德华。”   Jack连那天打扮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阿呆有点犹豫,她从没有过万圣节party的经历,那些画的花花绿绿的妖魔鬼怪,都不是她能hold住的风格。   “要不你打扮成女巫吧?”Jack建议,“这样黑色的剪刀手爱德华,和黑色的长发女巫。”   不知道的,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对couple。   显然Jack的提议是暗藏了私心在里面。   女巫啊……   阿呆皱了皱眉头,连带着脸都鼓成了包子:“那好吧……我到时候试一试。”   显然,阿呆这样的手残人士不太适合挑战女巫这种高难度的哥特式妆容。   Jack明显高估了阿呆的化妆技术。   两人并肩走出了教堂。   周遡的车停在不远处。   他倚靠在车门边,双手环抱。   白色的毛衣衬的双肩宽阔,外面罩了件黑色的长款大衣。   整个人站在那,犹如一个行走的衣架。   而头顶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GM的黑超则是彻底遮住了他冷峻的颜。   只是刚从教堂出来的阿呆一眼便看见了周遡。   他的身边围了两个女生,似乎是在索要电话。   而周遡直接不耐烦的皱眉。   就差没让她们直接滚。   这时候,周遡抬头。   刚好看见从教堂出来的阿呆。   他的眉头稍稍舒展,只是接着看到站在她身旁的Jack,原本落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又是那个男的。   阴魂不散的。   周遡的脸色跟着冷了下去。   不过,身边的那两个女生熟视无睹,她们的眼里只有周遡身后开着的豪车,外加上他一身的行头了。   阿呆走近周遡的身边。   周遡长手一伸,勾住阿呆的肩膀,直接搂进怀里,宣誓主权:“my girlfriend。”   态度亲昵。   两个女生立马知道自己自讨了没趣。   只能摸了摸鼻头走开。   倒是阿呆一脸的不开心:“什么嘛,招蜂引蝶。”   就在那站着都有女生往上贴。   周遡轻哼一声,他俯身靠近阿呆的耳边,低沉着嗓子,只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我招蜂引蝶?”   “那你身边的这个算什么,狂蜂浪蝶么?”   显然,周遡不开心了。   在他眼里,这个叫Jack的男生,左脸写着图谋不轨,右脸写着我要犯罪。   周遡忍不住的转悠着小拇指上的尾戒,心思深幽。   阿呆被周遡这句话说了个大红脸,“你、你不要乱说!”   什么狂蜂浪蝶,她和Jack之间,只能算是纯洁的友谊好不好。   只是这一论调,却惹得周遡嘲笑。   “小呆子,你这是蒙我呢,”周遡在Jack面前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占有欲,“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正在上床,就是想着怎么把对方弄上床。”   纯洁的友谊,那是什么?   可以吃么?   什么蓝颜知己的,除非对方是铁GAY,不然没可能。   “真、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呆急急忙忙的对周遡解释道。   生怕他误会。   只可惜。   “不是我想的那样?”   周遡凑近了告诉阿呆,语气里满是坏笑:“我怎么记得你,见我第二次的时候,就拿着手机偷拍我照片?”   并且还是他的床照。   所以……   “是想上我的床呢,还是想着怎么把我弄上床?”   显然周遡就喜欢对着阿呆打嘴炮。   他最喜欢看到阿呆因为他的话而气急败坏原地跳脚的傻样儿。   而阿呆也的确快被周遡逗得气鼓鼓的,满脸羞红:“周!遡!”   连着阿遡也不叫了。   但周遡回应她的,则是笑的更恶劣。   谁叫她这么好欺负。   阿呆生气的时候脸红扑扑的,衬的双眼水灵灵的。   周遡伸出食指弹了弹她扎成团的丸子头:“你还生上气了。”   他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一个,“这个狂蜂浪蝶的事情,回去再找你算账。”   显然这个Jack是让他不爽了。   而站在原地的Jack则看着两人亲密无间、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他讷讷的开口:“Debby,这是你的……”   他的声音彻底的将周遡和阿呆拉出了二人世界。   他们这才注意到被屏蔽在外的Jack。   不等阿呆开口,周遡率先伸出了手,“我是阿呆的boyfriend,Dyn Chow。”   Jack将手伸出。   两人的手心交握。   Jack的手掌被握痛,骨节仿佛都要被捏碎。   只是站在阿呆身边的周遡还是那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模样。   脸色变都不变。   而Jack的手掌先是一痛,只是还没等痛过去,则接着是心惊了一下。   满手的薄茧,还有虎口突出的关节,以及握手的力道……   他的脸色不由的变了变。   也许……是他想多了。   阿呆丝毫没有察觉出两个男人之间的角逐。   她还傻乎乎的给彼此介绍道:“阿遡,这个就是当初在热狗摊经常帮我顶班的同事Jack,下班晚了Jack还会送我去地铁站,有时候走youge街晚了会遇到神经病或者大.麻抽High了的,还是Jack帮我赶走的……”   不等阿呆说完,Jack就忍不住地打断她:“没有、没有,这个都是应该的,你是女孩子嘛,走夜路本来就要小心点……”   周遡松开Jack的手掌,Jack白着脸色,忍不住的将手掌背到身后。   然后轻轻地转动被握麻了的手腕。   “谢谢你之前对阿呆的照顾,”周遡表面上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Jack是吗?姓什么?”   听上去似乎是真的想要了解Jack一番。   但是只有Jack心知肚明。   一个握手,便让他彻底的怕了。   虽然他不知道周遡的来历,但是手上那层薄茧,还有虎口突出的关节,无不预示着周遡应该是个惯性用木.仓的。   不然不会留下那些印记。   “就叫我Jack就好,”他牵强的扯起一抹笑,“我朋友都这么叫我,Jacky也行,都一样。”   周遡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他不动声色的与Jack寒暄。   傻乎乎站在一旁的阿呆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还以为两人只是单纯的交个朋友。   而这时候,Jack忽然抬起手腕,“哎呀,马上street car(街车,多伦多市中心有轨电车)马上就要来了,我还要去bus station赶公车。”   他匆匆告别了周遡和阿呆。   看着Jack远去的背影,不明所以的阿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阿遡,street car的station不是……朝着这个方向么?”   阿呆伸出手,指了指。   而指的方向,正好与Jack离去的方向相反。   周遡勾唇笑了,他揉了揉阿呆头顶的发,“乖,回家。”   --   加拿大禁木仓,但是还是木仓支泛滥,而且也可以考木仓证,以及因为加美的边境关系,很多人夹带木仓支进加拿大很正常。 第86章 LOccitane   “Halloween的化装舞会?和那个Jack?”   见到阿呆的这身打扮,周遡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今天要不是家里的陈妈看到阿呆在房间里的这身穿着后,立刻给周遡通风报信,阿呆怕是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参加Halloween的化装舞会。   而显然的,这身“女巫装扮”,彻底的惹毛了周遡。   以至于看见了阿呆的照片后,他立刻放下手上的电话,开车飞飙回来。   最后周遡进门的时候,刚好遇上正准备出发的阿呆。   “唉,阿遡你、你怎么回来了……”   心虚的阿呆连说话都开始舌头打结了。   周遡看了眼阿呆的装扮,然后冷笑:“怎么,我不能回来了?”   “还是你藏着掖着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明显周遡现在正在气头上。   阿呆三番五次的推拒自己晚上和他朋友一起的邀约,原来是提前有了局。   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局。   周遡怎么能不生气。   阿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对不起嘛……”   她低下头,抚了抚黑色洋裙的边裾,莫名的感到一阵紧张。   完了。   周遡肯定要冲着她发火了。   周遡看着阿呆低垂着头,露出颈项上的那一抹白腻,他的眼神暗了暗。   连带着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   这女人居然背着他偷偷的去参加什么轰趴,还穿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还是去见那个什么劳什子Jack。   Jack你妹。   去你妈的。   周遡真的是被阿呆气得不轻。   不等阿呆再开口,周遡拉起她纤细的手腕上了楼,楼下的陈妈听见周遡和阿呆急促的脚步声,立刻出来张望。   只是听到的,是周遡狠狠地关上了房间门的声音。   阿呆被重重的甩在床上。   “唉……”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周遡明白轻重,再怎么样,也不会摔痛阿呆。   但是即使如此,心头的火依旧烧的很旺。   连带着眼神也愈发的阴翳。   阿呆很怕。   她下意识的想要退后。   却并不知道,这样细微的动作,看在周遡的眼里,反倒是一种逃离。   她想要逃开。   想要逃离他。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的叫嚣。   执念成魔。   “脱掉,”周遡冷着脸,步步逼近,“我说脱掉。”   阿呆握紧了领口。   骨指泛白。   “阿遡……”   阿呆怯弱的开口。   可是这样的声音反倒让周遡更加的来火。   只要想要也许会有人看见她这一身穿着,周遡心底就泛起占有的火。   内心的心魔在猖獗,怒火在心底蔓延开,他动作变得粗鲁了起来,“身上的衣服,脱掉。”   阿呆缩了缩脖子。   她是有点怕的。   “阿遡……”   她轻声的唤他。   周遡是有一秒迟疑的。   但是看见阿呆高耸起立的月凶月浦,还有裸露出来的雪白,那些理智顿时又灰飞烟灭了。   太过性感,容易让男人犯罪。   阿呆却一无所知。   这条裙子是Jack给她挑的,直接快递到她家里。   阿呆不懂牌子,只觉得试穿上后,仿佛真的穿出了那点味道。   黑色的大裙摆,黑色的吊袜,马丁靴,外加上她绑起来的黑色长发,和纤长的睫毛。   更多的像是个洋娃娃。   性感里带着一丝的天真。   她却只会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他。   但是无辜的看着他,也会用这样的眼神去看Jack、Henry或者Tom。   脑袋里的画面直接让周遡的理智断弦。   周遡的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他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   然后用嘴叼开她脖子上的细绳。   仿佛是在拆一件包装完好的礼物。   “阿遡……”   阿呆轻声的呢喃,“不要……”   她推拒着他。   手脚并用的挣扎。   周遡是彻底的失去了耐性。   他只要想到还会有其他的男性看到她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心中的暴虐就会加重几分。   他扯开绑在她脑后的皮筋。   浓密的黑发散落,铺散在白色的床单上,给她平淡的脸上添了几分怜意。   眼神里波光粼粼,像一只委屈的小猫。   可是周遡却熟视无睹。   他反剪她的双手。   背在身后。   他的目光炽热,视线落在了她裸露在外的锁骨上。   锁骨凹陷,露出曲线。   她的脖颈昂着,大片的雪白露在外。   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锁骨的凹陷处。   阿呆想要挣脱他的手,“阿遡......”   “不要......”   只是落在周遡的耳朵里,与邀请无异。   阿呆能感觉到贴紧在她脖子上的温热。   然后是一阵湿润。   后来变成了刺痛。   他在撕咬着她。   连皮带骨。   恶狠狠的。   鲜血的腥味在他的嘴中划开,带着铁锈的味道。   唯有这样,才能勉强抚平内心的燥虐。   身体里有厉鬼,在逃窜,在叫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理智。   他的手在蔓延,带着疼,也带着痛。   不同于平时的指尖带电,这时候的他,犹如烈焰。   灼烧着她。   好痛。   直到一声哭声将周遡从迷失里唤醒。   穿过记忆的薄雾。   “真的不要......”   这时候的周遡与她平日里认识的,判若两人。   平日里的周遡,顶多算是轻佻的,偶尔欺负她,却也会哄她。   可是现在......   宛如恶犬。   粗鲁的动作停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偶尔两声的啜泣声。   到后来甚至开始打起了嗝。   “笨蛋,”稍稍平复下来的周遡理智逐渐的回了笼。   他伸出指尖抹去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别哭了。”   理智回归。   暴动的热血被她的眼泪一下子浇灭了。   唉,就是天生克他的。   他扶着阿呆坐了起身。   “别哭了,”周遡哑着嗓子说道。   阿呆不停的抽泣,“是、是你欺负我的......”   “还凶我,”阿呆说起自己的委屈有一箩筐,“还不听我解释,就知道欺负我。”   她露出皮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吻痕。   周遡的视线滑落在她的皮肤上,白皙的皮肤上印满了暧昧的痕迹。   总之,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彻底废了。   裙摆被撕裂,脖子以下痕迹暧昧,除了高领毛衣能遮住外,一般衣服还真不能。   这个认知让周遡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连这身性感颓废的裙子也跟着顺眼起来。   “好了,别哭了,”周遡抽出床头的纸巾,给阿呆擦泪,“谁叫你没和我说。”   不但不说,还刻意隐瞒。   罪加一等。   阿呆也不傻。   她知道周遡讨厌那个Jack,注定不会让她去这个Halloween的party的。   所以她才不说的。   私下里的准备也偷偷摸摸。   跟做贼似的。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Jack说了,他可以带我去见他的professor......”   这才是阿呆说什么都要去的原因。   能借机接触到OCAD的教授,这是阿呆想了很久很久的机会。   听完阿呆完整的解释。   周遡默了默。   “你真的想去?”周遡看向阿呆。   阿呆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遇。   她想要抓住。   “为什么不和我说?”理智回笼的周遡叹了口气。   他的指尖带着温柔,轻轻的将她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但是阿呆的身体却不可控制的轻颤。   他还是吓到了她。   “我、我怕......你不答应,”阿呆看着他,瘪着嘴,眼里带着委屈。   “既然知道我会不答应那为什么还去,”周遡反问阿呆。   阿呆默了默。   “可、可我已经有了你啊。”她的声音带着低哑和委屈。   其他人在她的眼里就成了无性别的纸片人。   “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可是周遡还是没有安全感。   不够。   不够。   不够。   他想要她的世界里全部都是他。   想要占有。   不留一丝缝隙。   “我答应,”周遡偏着头,想了想。   在让她不开心和让自己不开心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真的吗?”阿呆的眼睛亮了亮。   她没想到最后周遡会答应。   他那么霸道。   周遡伸出食指抵在她红润的唇间,“但是有条件。”   周遡不是傻子。   把这么可口的呆子送到别人的手里?   做梦。   他又不是死了。   “条件?”阿呆傻乎乎的,“什么条件?”   不会是逼迫她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阿呆一脸戒备。   周遡摇了摇头,“很简单,带我一起去就行。”   阿呆目瞪口呆,“你不是......和赵柯王冕他们有约吗?”   之前她都听见他在电话里说好了。   周遡满不在意,“我不去了,”陪她一起。   做她的party partner,让那个Jack有多远滚多远。   他的人,别人休想要觊觎。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Jack了呀,”阿呆很为难,“现在反悔来不及了。”   Partner要提前找好的。   至少不简单?   周遡一个电话打给了赵柯。   电话里,赵柯立刻兴奋了起来:“行啊,OCAD的Halloween party?卧槽,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今天才和我说啊,遡哥。”   “听说OCAD里的妹子很正哦,白人和亚裔的都很正,”学艺术的,品味都不俗。   周遡睨了阿呆一眼。   阿呆突然想起来:“可是......我的裙子!”   这条黑色的蕾丝洋裙已经被毁的彻底了。   裙摆甚至被周遡撕烂了。   露出她裙下两条光洁的白腿。   周遡眯起了眼。   他对赵柯吩咐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赵柯马上送衣服来,”时间紧迫,也没多少选择了。   阿呆木讷的点点头。   “我去卸妆吧......”阿呆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黑色的眼线彻底因为泪水而晕开。   粉底也因为泪痕而斑驳。   糊成一团。   这都不是女巫了,直接是女鬼。   等到阿呆重新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   赵柯刚到。   手里拿着给阿呆准备的礼服。   阿呆看到后,满眼震惊。   不等她出声,周遡就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绿水鬼,“你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打扮的时间。”   现在已经没时间给阿呆震惊了。   赵柯手里拿着衣服,满脸无辜,“呆呆妹妹,我也是按要求办事儿,别怪我啊。”   说到底,他只是帮人跑腿。   决定权完全在周遡的手上。   阿呆看着衣服,真的想哭的心都有了。   周遡何止像是魔鬼,他简直就是!   “确定还要待在这儿发呆?”   周遡挑起了眉。   但是她真的要穿这个出去吗?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阿呆欲哭无泪。 第87章 Estee Lauder   等到阿呆换好衣服。   磨磨蹭蹭的从更衣间出来。   这时候,周遡和赵柯早已经准备好了。   赵柯是一身美国队长的装扮,不但如此,还在背上背了个盾牌。   可惜身材不如美国队长健硕,穿上之后倒显得不伦不类的。   而周遡则是标准的西装三件套。   黑色的西服西裤衬衣还有马甲背心。   而西装上衣的口袋里,装着一抹同色系的手帕。   原本略显乖张的刘海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且饱满的额头。   周遡正好依靠在窗边。   他的手里通着电话,他捏着眉心,不知在打给谁。   透过透明色的玻璃,阿呆看见窗外的红枫掩映。   仿佛是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又犹如缱绻悠然的山水画。   只要他静静地站在那,就格外的好看。   这一刻怦然心跳的声音如此的热烈。   热烈到阿呆似乎都能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的作响。   像是砸中牛顿的那颗苹果滚落在地。   就这样直击到她的心脏。   万箭穿心,原来是这意思。   “看什么?”周遡挂断了电话后,偏过头来。   还是赵柯伸手在阿呆的面前挥了挥。   “喂,我知道遡哥很帅,但也不至于看傻了吧。”   他小声的嘟哝。   听上去像是一种抱怨。   从镜子后探出半个身子的阿呆这才缓过神来。   周遡被她呆头鹅的样子逗笑了,“还不出来,蹲在里面下蛋呢啊。”   说到底,他还是想迫不及待的看见阿呆装扮过后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赵柯觉得,周遡这么传,没什么Halloween的感觉,还是太过妖孽而抢了他在OCAD艺术生小姑娘们面前的风头,因此非要给周遡带上个面具。   面具是骷髅的,张牙舞爪,青嘴獠牙丑陋的很。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么丑的面具下,是周遡。   用赵柯的话来说,就是用来遮住周遡这张似正非邪的妖孽的脸。   刚刚好。   阿呆有点忐忑的走出更衣间。   她的双手在衣摆处疯狂的搓弄,更衣间里没有镜子,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   因此周遡会看见她的first impression。   而在她走出更衣间的刹那,周遡的目光便投掷过来。   接着是赵柯。   气氛凝结了至少十秒钟。   然后是不绝于耳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柯直接笑弯了腰。   捂着肚子差点把头给笑掉了。   连带周遡也没有忍住上扬的嘴角。   “很丑吗?”阿呆被他们的笑快整哭了,她四处找镜子,想要看见自己的模样。   赵柯干脆是直接鼓起了掌:“哪里丑了,绝对是全场最佳,”他就没见过这样的。   ‍️等到站在镜子前的时候,阿呆彻底崩溃了。   她就是个行走的人形南瓜。   看过Katy Perry COSPLAY的汉堡包么。   那么阿呆现在就是个矮个子的大南瓜。   更矮冬瓜胖南瓜一样。   从头到家,全部都是南瓜色。   而阿呆的四肢从镂空的南瓜里伸出来,除了脖子能动以外,连转身都无比的艰难。   脚上还是登对的南瓜鞋。   不但如此,赵柯还不嫌事大的将一个南瓜造型的墨镜架在了阿呆的鼻梁上。   阿呆难过极了,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是个大茶笑话。   于是她想要脱下身上的衣服。   只是周遡却拦住了她,他掐着手腕上的表,指给阿呆看:“没时间了。”   Party七点开场。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太丑了!”阿呆无比委屈的叫出了声,“呜呜呜,我要换下来!”   这么走出去吸睛回头率保证是百分之百。   因为没有谁万圣节会打扮成这样。   周遡非但不让,还从茶几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南瓜色头绳,上面还有一粒小小的南瓜。   “没时间了,这样挺好的,”说完周遡还像是安慰一般的亲了口阿呆的侧脸。   肉乎乎的。   但是再多的安慰也摆平不了阿呆内心的羞耻。   周遡伸手将她黑色的长发炸成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头绳上也是匹配好的南瓜。   于是阿呆浑身上下,顶满了南瓜。   又或者说,今天的阿呆是一众南瓜灯里的一个。   嗯。   可以带回家宠爱的南瓜。   也不错。   在周遡的眼里,比那什么女巫强。   “走吧,”周遡带上自己青嘴獠牙的面具,像是安慰她:“你看,我也很丑啊。”   他的骷髅面具,对上她满身的南瓜。   很搭。   阿呆才不信他的鬼话。   “今天我肯定是全场最丑的了。”   她超生气,也很沮丧。   周遡忍不住的去扯了扯她头顶的丸子头,“没有,挺好看的,没骗你。”   周遡睁着眼说瞎话根本不脸红。   既然敢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别怪他来点小小的惩罚。   阿呆还想张嘴接着喋喋不休。   只是赵柯在楼下已经催话了:“遡哥,再不走真的赶不上趟啦。”   现在飙过去,到了正好卡准点。   阿呆再傻,这时候也明白了周遡心底的盘算。   他就是在报复她之前的女巫装!   所以才刻意的叫赵柯给她带了这么一身衣服!   最关键的是,时间全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分不差。   “周遡!”阿呆气鼓鼓,她的两个腮帮鼓得老高,就像是个圆嘟嘟的河豚,“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说话的时候,阿呆头顶上的南瓜丸子还跟着甩了甩。   毫无生气的气场。   周遡掐了掐阿呆婴儿肥的脸颊,他的手指感受到她皮肤的滑腻:“是啊,就是故意的。”   他毫无愧疚的感觉。   谁叫她惹他生气。   必须要给她点教训。   “不过……”   说道这里,周遡又回忆起之前阿呆穿着的那身性感的女巫洋装……   “那种女巫蕾丝边的短裙……晚上回来可以允许你重新换上啊。”   只穿给他一个人看就行。   然后再让他慢慢的撕裂。   --   “唉......”Jack昂着头,在入口处等了许久。   “阿呆......”他拉住一个打扮成女巫样子的女生,以为是阿呆。   哪知道回过头来,是个陌生人。   他难免失望。   这时候。   嚣张的跑车轰鸣声来到。   Jack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那么倒霉吧?   果然。   当他看见落地的西装里包裹着的大长腿的时候。   内心所有的侥幸都幻灭了。   是周遡。   即使带着面具,Jack还是一眼看穿了他。   那么阿呆她......   只见周遡绕到车的另外一遍,打开车门。   接着,一个笨拙的南瓜挪了半天的身子才挤下车门。   下车的时候,周遡还特地抬手,遮挡住了车门框。   生怕某呆子一个不小心撞了南瓜头。   然后。   Jack便看着周遡拉着一个人形南瓜朝着他走来。   不是说好了,阿呆是他的女伴么......   还有,他给她订的那套女巫的衣服呢?   他精挑细选挑了超级久的。   只是这一切还不等他有所反应。   便看见一个美国队长轻拍他的肩膀。   “哥们儿,今天我做你女伴啊,”向来没个正形儿的赵柯吊儿郎当的钩上Jack的臂弯。   那力道丝毫不给他挣脱。   “唉,你谁啊......”Jack还想和快走到的阿呆说上两句话。   不等他开口便被赵柯连拖带拽的带走了。   开玩笑。   哥们儿你没看见遡哥眼里的刀子么。   简直不想活命了。   阿呆眼睁睁的看着Jack被赵柯拖走了。   “唉......等等!”她想迈开腿去追。   哪知道却差点被自己穿着的南瓜给绊倒。   还是周遡伸手扶稳了她。   “慢慢走,人跑不了,”周遡气定神闲的开口。   阿呆才没有周遡的这么洒脱,她现在看Jack的脸,就好像在看OCAD的宣传片。   他的脸上写满了OCAD。   她的教授啊!她的推荐信啊!她的奖学金啊啊啊啊啊啊!   要知道。   在车上,周遡把玩着手心里的骷髅面具。   他好心的开口:“呆子,你要是开口问我的话,今年秋天的OCAD录取通知书就可以放在你面前。”   周遡看过阿呆的那些涂涂抹抹。   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没想到小呆子在艺术方面还挺有天赋。   阿呆还在生气。   周遡说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就是讽刺。   她想也不想的就说:“我不要!”   她觉得自己有实力,可以争取到Jack教授的青睐。   有了这种教授的鼎力推荐,被OCAD录取希望很大。   但是最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全额的奖学金。   只有拿到了全额的奖学金,她才有机会就读这样的艺术学院。   因此这次的party,她是抱着坚定的决心来的。   不成功便成仁。   周遡看着阿呆,倒觉得这呆子好玩的紧。   他伸手卷了卷她耳畔的碎发。   行吧。   既然她想要试试,那就当她去试。   毕竟人有梦想的时刻,也就那么廖廖几次。   大不了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他再来帮她实现。   左右都一样。   因此在聚会上。   阿呆的心思全都吊在OCAD的教授身上。   一看到年纪大的,胡子花白的,就目光炯炯。   “上去搭讪啊,”周遡低头抿了口杯子里的鸡尾酒,太甜了,与酒的苦涩不搭。   “可、可是……我、我怕......   ”从没有搭讪经历的阿呆反倒在临关口的时候胆怯了,她轻咬着下唇,眼神犹豫。   “我不敢......”   她的英语虽然练了很久,但是要她在公共场合说出来,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   她真的怕的不行。   之前在周遡面前撒泼发狠的脾气到了这儿顿时变成了怂。   啧。   典型的窝里横。   “怕?”周遡在嘴中玩味的说着这个字眼。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还没感受过怕的感觉。   “你刚刚在我这儿发火的气势……”   周遡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还以为你是要把我给压床上呢。” 第88章 Make up forever   等到阿呆挽着周遡的手臂走出学校礼堂。   这一切宛如做梦一般。   似乎鸡尾酒给她短暂的壮了胆子。   阿呆用着她磕磕绊绊的英语慢慢的解释,满脸通红,甚至脖子上也跟着泛起了一层粉色。   却无比的勇敢。   周遡看着站在他身边的阿呆,觉得她身上染上了一层晕黄的光。   她是一块璞玉,需要人慢慢的打磨,才能显示出玉的清润。   等到最后阿呆讲完。   系主任不但给了她青眼,还说让她带上自己的作品去他的office给他看。   出来后。   忍不住的嘴角上扬,眼睛也跟着眯成一条线。   “这么开心?”周遡摘下脸上的面具,睨了她一眼。   阿呆咋咋唬唬的。   连带着这身丑到极致的南瓜造型,也变得顺眼很多。   但是她却忘了,自己蹦蹦跳跳的样子配上这个南瓜,简直就是个行走的人形笑料机。   而头上的丸子头也跟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真的很开心啊,”阿呆笑眯眯的,可是刚笑没几下,她就想起来了。   自己的作品。   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啊。   “怎么了?”   周遡单手插在口袋,他背过身去,点燃一根烟,“脸又垮下来了。”   软塌塌的。   跟皱起来的橘子皮似的。   阿呆是没开心几下,就开始愁自己究竟应该拿出什么作品出来。   起先想的是画,但是想到那样的艺术家看过的名画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自己这样没学过什么正儿八经的画画课,画出来的东西也入不了人家大师的眼。   她迈着小短腿,踢了脚地上的小石子,“机会是有了,但是......我却没有拿得出手的像样的作品。”   画画不行,那么还能是什么呢?   雕塑?艺术品?   说到底,艺术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创意。   艺术周遡不懂,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跑的,“你不是会画画么,那就画画吧。”   他提议道。   他家里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全是他路过世界各地的画廊拍回来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喜欢。   看着爽。   “我又没学过画画,以前那些,都是自己随手画着玩的,”阿呆觉得自己走画这条路怕是行不通,“而且人家教授不知道见过多少学生的画,比我有天赋的,不知道多了多少。”   阿呆是见过OCAD学生的毕业作品的。   那些摆放出来的画,无一不是万里挑一,随便哪个出来,都是达到可以开个展的级别。   相比之下,她的那些创意,不过是蜻蜓点水。   放出来完全不登大雅之堂。   “那怎么办,”周遡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带你去艺术馆里转转?”   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最后一场。   阿呆的眼亮了亮。   “好啊,”她现在最缺的就是创意。   说走就走。   周遡看着阿呆的小短腿,真的不自觉的笑了笑。   “走啊,看什么呢,”阿呆转过头,冲着周遡喊了声。   “来了,”周遡加快了脚步,没两步就走到了阿呆的身边。   然后牵起她白白嫩嫩肉乎乎的手。   唉,他的呆子,他的南瓜。   笨死啦。   ——   周遡和阿呆看完展出后刚从美术馆出来。   便发现世界被蒙上了浅浅的一层白雾。   下雪了。   入目的地方,都是白色。   纯洁无暇、一尘不染的白色。   而走在雪里的路人,则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哇!下雪啦!”刚从美术馆里走出来的阿呆双手紧握,雪花落下她的手心。   难言兴奋。   她捧着手心落下的雪花,炫耀似的给周遡看:“阿遡你看,今年的初雪呢。”   今年的初雪,来的比往年都要早。   周遡低下头,看着他的南瓜。   雪花落在她披散在身后的黑色长发上。   路灯下,她的双眼亮晶晶的。   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一道月牙儿。   像是倒映着星空的银河。   落在他的心上。   这时候。   阿呆昂起头,伸出舌头,傻乎乎的去吃初雪。   热气从樱色的唇瓣间飘然而出。   而下一秒,她便被周遡一把拥在怀里。   阿呆吓了一跳,刚想要张口,却被他的唇封住她红艳艳的嘴巴。   阿呆猝不及防的向周遡的身上扑去。   落了个满怀。   连带着发梢上扑扑的雪。   混着烟味的杜松,窜进她的鼻尖。   是她熟悉的味道。   阿呆闭着眼,任由他的唇在她的上肆意。   她的下巴被他的指尖轻佻的抬起。   他的唇舌沿着她的唇瓣滑动,接着趁着她张嘴的片刻,强势的叼住她的舌尖。   温热的。   炽热的。   可以立刻将漫天飞舞的初雪融化。   阿呆伸手拥住他的腰。   周遡的动作迟钝了一秒。   接着是更加猖狂的对待。   雪花就这样簌簌的落着。   偶尔传来路人的一声口哨。   以为这也是Halloween这个节日里,trick or treat游戏里的一部分。   怎么会呢。   她是他遇见的treat呀。   在黑暗的世界里。   她是他唯一光亮的存在。   然后时刻告诉他。   他没有被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他还能勇敢的活在这个烂俗的世界里。   有所牵挂。   ——   等到分开。   空中划过某种粘腻。   两人之间的气氛原本暧昧。   路灯下晕黄的灯光衬的阿呆眉目清秀,两颊绯红的。   她轻微的喘息声入了耳,周遡忍不住的伸手去捏她肥嘟嘟的脸颊。   只是暧昧还没过几秒。   阿呆就嘟起嘴巴,有点委屈的说道:“不亲亲了,因为今天穿好丑哦。”   身穿着西装的周遡和穿着南瓜造型的她,一点也不搭。   “?”周遡不明白。   穿的丑和接吻有什么联系。   阿呆却振振有词。   这么丑,她都不想和他接吻。   别人看到的,就是一个丑八怪和王子。   而她不想当那个丑八怪。   周遡一副用看智障的表情看着阿呆:“......”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可惜,阿呆还是闷闷不乐。   “那就改天穿美了再亲,”周遡又恢复了往常懒洋洋的模样,他浑身倦懒,连带着眉梢里,都是满足。   嗯。   南瓜的味道不错。   挺甜的。   要是烙成南瓜饼,就更好了。   那样就可以糯糯的,热热的,还能踹进兜里,随身携带。   阿呆却不满意了,她忍不住的嘟着嘴巴:“可是今天是初雪呀,在初雪下的吻,才有意义嘛。”   就像是漫天飞舞着满天星的花瓣一样。   初雪,好浪漫哦。   阿呆忍不住的星星眼。   周遡:“……”   先是有枫叶,再是有初雪。   真不知道这笨蛋每天躺在医院里都在看什么肥皂剧。   他就不该给她看的。   智商已经这么低了。   再看下去怕不是要成为负数。   不过表面上。   周遡还是顺着她说:“那就明年的初雪穿美了再接着亲。”   周遡抿了抿唇角,任由阿呆的胡搅蛮缠。   阿呆虽然傻乎乎的,但是这时候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周遡话里的关键词:“明年的初雪!还要亲亲!”   她开心的就像个三岁小孩子。   连带着头上的南瓜一甩一甩的。   “那要拉钩,”阿呆伸出小拇指,生怕周遡反悔似的:“拉钩才作数哦。”   周遡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真的要与日俱减了。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依着她,伸出带着银色尾戒的小拇指:“拉钩。”   阿呆踮起脚尖,勾在他的肩膀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还像是惩罚一般,刮了周遡挺拔的鼻梁。   “变了就是小狗哦。”   周遡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而他的心里想的却是:   没关系。   为了明年的初雪亲的美,从现在开始就要每天的努力练习。   阿呆不知道周遡心里想的那些弯弯绕绕。   她心里想的只有一点:初雪的吻唉。   就像电视剧里,女主在初雪时候吹蜡烛,鬼怪就是会来到她的身边。   他不是她的鬼怪,他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嘻嘻。   阿呆在心里忍不住的偷笑。   周遡走在前面,懒得理落在他身后的南瓜。   可是没走几步,就又放慢了脚步。   明现是在为了等她。   笨蛋。   什么明年的初雪还要亲。   明明是从今往后的每个初雪,他都会亲她呀。   ——   日子过的飞快。   距离上次阿呆参加Halloween的party,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周遡也变得越来越忙。   每次赵柯和王冕来家里的时候,脸色都算不上好。   似乎收敛起脾性里与生俱来的吊儿郎当后,赵柯和王冕的确看起来还挺正经的。   只可惜之前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了,早已扎根在阿呆的脑袋里。   嬉皮笑脸,满嘴跑火车的。   不过周遡没什么变化。   不管是情绪上还是脸色。   他也没和阿呆多说什么。   说了也是徒增阿呆的烦恼。   她这样的单细胞生物,不太适合太过复杂的思考。   他不说,她就不问。   因为他对她说过一句话,那就是:信他。   阿呆的心就落了地。   她不再去想那些周家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想了也不会明白的。   索性她干脆每天该上班上班,该作画作画。   将自己彻底的充实起来,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除去美甲店朝九晚五的工作,阿呆卯足了劲在收集别人废旧的易拉罐。   可乐的,雪碧的,Canada dry的,还要各种各样说不上来名字的汽水易拉罐。   五颜六色攒了一整个地下室。   就是为了做出她满意的作品。   不过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出什么样子的作品。   连周遡她也不告诉。   不但如此,她还每次进出地下室的都锁上门。   生怕周遡打开偷看。   一切弄的神神秘秘的。   不过这阵子周遡太忙了。   忙到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这天陈生来家里找周遡。   周遡刚忙完店里的交接回到家,就被陈生拦在门口。   他说:“阿遡,我们谈谈。”   周遡让阿呆拿了东西先进去。   阿呆顺从的进了门,却偷偷的拉开窗帘的缝隙。   虽然她很信他。   但是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陈生来找周遡,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听见。   站在庭院里的周遡,两手插袋,他站在台阶上,从上往下的俯视陈生,满脸的冷漠。   “我说过,游戏不玩到最后,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准。”   只听见陈生怒斥着周遡:“阿遡!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在玩火!”   “玩火?”周遡挑眉,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与其说玩火,不如说是你们没有预料到而已。”   任周家的任何人,都没想过,周遡会把这场游戏的局做的如此之大。   大到每个人稍稍有一丝的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陈生怒意不减:“是!我们是没有预料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布局,拉拢的那些股东,就是在将你的继承权,一点点的拱手让人!”   周遡居然凭借着自己这些年经营的人脉资源,压低股价,做空周氏集团,鼓吹股东重新举办股东大会,选择新的周氏集团的掌权人。   这无异于玩火自焚。   原本板上钉钉的继承权,周遡居然想要拱手让人。   “那就让,没什么好稀罕的,”周遡根本不在意,说到底,他根本就不屑去拿,连动个手指都懒,“谁喜欢谁拿去。”   不过是一堆烂摊子。   “周遡!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陈生真的是恨铁不成钢,“我教了你这么多年的本事,你居然都反用在了这些地方。”   玩弄权术,鼓吹股东,压低期望,暗仓低价买入高价卖出。   周遡玩弄资本市场的手段,在这些天的争斗中,让他彻底看了个明白。   却也让他这个老师情何以堪。   他悉心教出来的学生,终于胜于他了。   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而依旧处在静养状态的周老爷子,更是终于认清了。   当年,是他养虎为患了。   他低估了一头猛虎,更低估了猛虎的野心。   以前,他以为自己拿住猛虎的软肋,只是没想到,终有一天,他会被反之咬一口。   还是连皮带肉,被撕咬的鲜血淋漓。   白骨涔涔。   “周遡,收手吧,趁这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之前。”   陈生劝他。   可惜周遡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收手了他就不会逼我回去了么?收手了我的弟弟就能回到我身边了么。”   覆水难收,周遡始终相信这一点。   陈生叹了口气。   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一头一意孤行的狼的。   “周老爷子托我给你传话,让你好自为之,”这是陈生走前的最后一句。   只是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的告诫周遡一句:“周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吃一个闷声的哑巴亏。   不是周老爷子的作风。   周遡明白,他太懂周老爷子的手段了。   也许因为,他骨子里,依旧流的是周家的血。   但是他还是那句话:“我说过,游戏不玩到最后,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准。” 第89章 Moschino   “唉!阿遡!你回来啦……晚上我做了小鸡炖蘑菇,还有梅菜扣肉,晚上吃南瓜粥好不好?”   阿呆手上拿着锅铲,腰间围着围裙,笑容灿烂。   她装作一副能量满满的样子,似是平日无异。   但是她的小动作又怎么能躲过周遡锐利的眼。   笨蛋,想偷看就不要把眼睛瞪那么大。   还躲在窗帘后面。   生怕别人看不见。   他又不是眼瞎。   “过来,”周遡伸出手,对着她张开双臂,“到我的身边来。”   阿呆不明所以。   但是却还是照做了。   她靠近他。   接着猝不及防间。   便被周遡一把搂在了怀里。   她的脸就这样跌进他滚烫的胸膛,好闻的杜松味混着难闻的烟味。   以及还有为了掩盖烟味而喷的松木与海盐的香水味道。   他的下巴抵着她。   他的双臂紧紧的将她箍在怀里。   这才感觉到她活生生的存在。   就这样鲜活的,生动的,活在他的身边。   他的小雏菊。   “怎么了,阿遡......”阿呆笨拙的问出口,“发生了什么吗?”   她明知故问。   更多的,是带了点试探。   但是阿呆是真的不适合说谎。   只要一说谎,她的脖子就会忍不住的泛起红色。   眼神也会开始闪烁与游离。   他叹了口气。   这怀里的呆子,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   周遡磕在她的额头,“要相信我,知道么。”   他没有在和整个周氏集团最对。   他讨厌的,厌恶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我相信的,”阿呆点点头,“我最相信阿遡了。”   “无条件的相信。”   因为他是周遡。   “所以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知道吗?”   周遡像是想要寻找一个保证。   更多的,其实是慰藉。   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要听到她亲口承认。   一个情绪几度不安稳的人,总需要找一个宣泄口。   而他找到的,是她。   他的小雏菊啊。   只要深埋在她的身边,就能闻到雏菊的清香。   然后让神经慢慢的镇定。   阿呆小声的说“知道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不安:“不会……有生命安全吧?”   这是她最关心的一点了。   周遡揉了揉她的脑袋,黑色的长发总是被他揉的乱糟糟的。   “不会的,又不是在演电影。”   还生命安全。   阿呆是怕的。   之前Naomi的那个教训,够她摔的惨的。   所以她不得不防着点。   “乖乖待在家,出门也让人跟着,听见没,”周遡捏了捏她鼓鼓的耳垂。   “出门采风也要吗?”   最近阿呆总是一个人背着画板到处跑。   “也要,”说到这点,周遡开始板起了脸。   “最近少出去,躲过这阵风波。”   周遡算了算,距离他撺的股东大会,也没多久了。   熬过那阵风头就好了。   —   只可惜。   周遡低估了周老爷子的决心。   阿呆是在三天后的傍晚走丢的。   说走丢都是好听的。   家里的锅上还炖着梅干菜烧肉。   也不过是个收垃圾的功夫,转眼间阿呆就不见了。   她出门换鞋的时候还和陈妈说的,外面家家户户都将垃圾放出来了,垃圾车也快要来了,趁着这个时候,她去看看有没有别致的易拉罐。   今天是收垃圾日,家家户户门口都会搬出分类垃圾箱。   那时候是最好收集垃圾罐的时候。   陈妈没在意,觉得不过是在小区里转悠两圈,很快她便会回来。   这一走便是一整个下午。   陈妈这才察觉出不对,她赶忙call给周遡。   周遡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给陈生。   陈生的电话被他反复打了很多次,都是无人接听。   周遡赶回家。   他找遍了整个街区,都没找到阿呆的下落。   最后反倒是陈生主动给周遡打去了电话。   “阿遡……?”   “你把阿呆藏到哪里去了?”周遡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的声音里,是刻意压抑后的低沉。   陈生察觉出来。   周遡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在爆发边缘的情绪。   “你冷静点,阿遡,”陈生深吸口气,捏了捏紧皱的眉心,试图解释:“我没有听到过周老爷子要……”   “我问你!”   “周明清把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周遡突如其来的拔高音量,让陈生的心头颤了颤。   “阿遡,我真的没有,你冷静点,也许是你搞错了……”   可惜周遡根本听不进去。   “这个世上除了周明清还会有谁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既然明的来搞不过,就玩暗的。   这种卑劣的手段,也就周老爷子玩的顺手了。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可以算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现在在哪里?在家吗?我现在过来。”   陈生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准备出门去见周遡。   他怕他一步错,步步错。   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可是,他却被周遡接下来的话短暂的止住了动作。   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周遡冰冷的声音:   “陈生,如果被我发现,真的是你在后面搞的鬼,我不会放过你。”   “更不会放过周家。”   —   “遡哥……”   在黑暗中,王冕凭着记忆,摸开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周遡手边堆着的,是一片空酒瓶。   手边还有堆得满满烟蒂的烟灰缸。   阿呆失踪了三天。   他们将整个多伦多都快要掀翻了,也没找到阿呆。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毫无痕迹。   “啊,是你啊……”   刺眼的灯光让周遡的眼睛短暂的失明。   他的声音犹如破败的琴弦,嘶哑不已。   “有消息么,”周遡用手挡住双眼。   三天的不眠不休,让他的双眼充斥着红血丝。   “遡哥,你去睡一会儿吧,有消息了我叫你,”王冕不忍心看见如此颓废的周遡。   这三天,足够让他看见周遡的疯狂。   他们或许低估了这个阿呆在周遡心中的分量。   有人捏住了周遡的软肋。   想要看他痴狂。   那么那些人该满足了。   因为他真的疯了。   “没事,我在等等,”周遡抬手,看了眼手机。   依旧没有任何的信息。   他忍不住的捏了捏紧皱的眉心。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   周遡不相信。   并且更诡异的是,他没有接到任何的电话,来赎阿呆。   繁杂的思绪在周遡的脑海里旋转,只要想到阿呆现在的处境。   周遡就觉得心头犹如针扎。   要么,绑票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因为周遡。   要么,就是最坏的一种可能……   那就是没有想过让阿呆活着回来。   这个念头让周遡顿时喘不过气来。   他需要酒精,更需要尼古丁来镇定。   “陈生那么并没什么动静,周家那边也是正常的联系,并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王冕还是忍不住的告诉周遡。   这件事现在看来,似乎和陈生没有任何的关联。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消失,不是周家做的手脚。   又有谁能这么大胆,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人。   神不知鬼不觉的,仿佛这个人就不曾存在过一般。   “再查,”周遡只有这一句话。   他不信周家就真的在这件事情上可以摘得那么干净。   王冕默了默。   “遡哥......周家那边......”   若是现在将精力全部扑在寻找阿呆身上,那么之前布的局......   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可那又如何。   现在,当下,即刻。   只有她是最重要的。   若是没了她。   那么即使他布下天罗地网,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才是他和周家那帮人对决的唯一动力。   “周加很重要吗?”周遡反问王冕道:“还站着干什么,人找到了吗?”   周遡阴翳的眼,朝着王冕锐利的看去。   王冕不在多说。   只带上了门后,便离开了。   周遡看着窗外沉沉的月色。   窗外的枫叶已经彻底的败光了。   萧肃,沉寂,以及死一般的安静。   冬天仿佛一夜之间,就降临了这个城市。   他想起,在初雪的路灯下。   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她将双手,伸进他卫衣的口袋。   “阿遡!明年的初雪!也要亲亲哦!”   明明那声阿遡,还回荡在耳边。   她身上的雏菊香气,还萦绕在鼻尖。   距离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才不过下了几天。   她却不在他的身边了。   周遡伸出紧紧握拳的手掌。   摊开。   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残留的手心余热。   空气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周遡抬眼。   再一次的看见了那个小孩。   平头短发,穿着他们初中的校服,校服领口还纹着“周钰”这两个字。   他在朝着他慢慢的走来。   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   他笑着朝着周遡伸出手,“阿遡呐,为什么不开心?”   周遡无言。   记忆再次出现了断层。   “你是谁?”   周遡偏着头,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是周钰啊,”小男孩偏过头,学着周遡的动作。   “你忘了我吗?”他原本还挂着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一抹狰狞掠过。   却又很快的恢复平静。   “周......钰?”周遡的脸上出现了迷茫。   他的弟弟,长这个样子吗?   他不是......   以及长到和他一样高了吗?   小男孩接着微笑,只是这一次,微笑里带着一丝冷,“对啊,是我呢,周钰,你的弟弟,你忘了吗?”   周遡摇头。   他没有忘。   在日日夜夜个失眠的夜里。   他最后躺在公寓浴缸里样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你在烦恼什么呢?”小男孩推开茶几,乖巧的坐在周遡的身边。   “能告诉我吗?”   周遡下意识的想要张嘴。   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整个嗓子都被烟熏哑了。   那个小男孩却像是毫无察觉,他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他冰冷的手抚摸上周遡的手背。   像是一块冰,带着零下几十度的寒冷,朝着他裹席而来。   周遡下意识的抽开手臂。   只是......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彻底的激怒了小男孩。   他用力的将周遡推搡在地,“你说啊,你忘了我吗?你忘了我吗?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力气大到连周遡也没有力量去抵抗。   更甚的,小男孩已经不再满足将周遡推到,他干脆骑在周遡身上,双手拼命的掐住周遡的喉咙。   以至被他掐住脖子的周遡几乎无法呼吸。   海水般的窒息感淹没了喉咙。   记忆像是纷乱繁杂的纪录片,纷至沓来。   “没......有......”   周遡艰难的发出了声。   他看向小男孩。   他没有忘记周钰,他的弟弟。   他怎么会忘记他呢。   “你是……周钰……”   最终。   听见了答案的小男孩终于满意的松开了手。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周遡。   满足的笑了笑。   “不要忘记我哦,哥哥。”   “请永远的,记住我。” 第90章 NARS   阿呆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   房间里没有窗,只留了一盏光线暗淡的吊灯。   楼上偶尔传来稀稀拉拉的搓麻声和吵杂。   记忆慢慢的回笼。   绑架,挣扎,还有被打晕的过程被回忆起来。   阿呆立刻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观察房间。   没有窗,只有灯,楼上还有声音,想必是某间房子的地下室。   阿呆想要逃。   可惜房门被锁的紧紧的。   唯一的逃生出口也被上了封条。   阿呆有一丝的慌乱,但是她努力的告诫自己。   她的阿遡一定在竭尽全力的努力的找到她。   所以她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可以胡思乱想。   时间在这个昏暗的房间内慢慢的凝固。   阿呆不知道夜,更不知道白天。   她仿佛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动物,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更没有来送饭的人。   似乎对方是诚心想要饿死阿呆一样。   只是阿呆又想。   若是想要她死,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将她捆绑来。   不如拖到某个昏暗的角落里,一木仓解决了万事大吉。   脱水的困顿外加上饥饿的侵袭一步步的消磨着阿呆的精神。   她躺在单人钢丝床上。   唯一的注意力便是头顶忽明忽灭的灯泡。   时而睡,时而醒,醒了便顶着灯泡数星星数月亮。   有时候还能背上一段奥巴马的就职演讲词。   直到门口的门闩终于有了动静。   阿呆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   满怀希望。   也许是周遡来了。   可惜。   “哟,杨小姐睡醒啦,”门被从外面打开。   进来的居然是阿呆认识的人。   是陈麒。   他穿着黑色的短T,露出手臂上大片的花臂纹身。   是一匹黑色的豺狼。   阿呆两眼发黑。   差点摔在自己的床上。   她的反应逗乐了陈麒:“哟,杨小姐,再次见面,也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   阿呆恨的牙痒痒。   她早该料到的,这个男人,不会放过她。   “陈麒,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非法拘禁,要是被警.察抓到了,等着吃牢饭吧你!”   阿呆气呼呼的嚷嚷。   陈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接着掏了掏耳朵,“嗯,还有什么,一起都说个干净。”   “老子今天有的是时间。”   他拖了张凳子,专门坐在阿呆的对面。   不但如此,还将长腿翘起在阿呆的床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阿呆反而不说了。   她两手还在胸前,保持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   只可惜。   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咕咕叫。   陈麒笑的更欢了。   甚至眼角都带出了眼泪。   他冲着阿呆扬了扬下巴,“怎么,杨小姐,饿了么?”   阿呆捂紧自己的肚皮。   “我不饿,”她仰着脖子,嘴硬道。   可惜她越是嘴硬,肚皮越是打鼓似的叫的更欢。   陈麒起身出去了片刻,之后便从外面拿回来一份照烧鸡腿饭。   浓浓的甜酱汁的香味能顺着饭盒的缝隙一点点的溢出。   阿呆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   照烧鸡腿饭啊。   浓浓的照烧汁淋在烤的娇嫩的鸡腿上,还有白米饭上撒了一层黑色的芝麻。   若是这个时候再来碗肉骨茶……   简直人间美味。   阿呆摇了摇头,努力的挥去脑海中对食物的幻想。   有骨气点!杨若黛!一碗照烧鸡腿饭就能让自己低头吗!   不能!   可是距离上一顿饭......   真的过了好久啊。   久到她觉得自己躺下时候的肚皮都凹陷下去了。   陈麒一点点的将鸡腿饭在阿呆面前打开。   菜香四溢。   盒子里不但有鸡腿饭,还有一杯红豆奶茶。   都是热腾腾的。   “想吃吗?”   陈麒撕开筷子。   阿呆傻傻的点头。   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鸡腿饭。   陈麒笑了。   他慢条斯理的将吸管插进奶茶杯子里。   “想吃就说,只要你帮我一件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说是么,杨小姐。”   陈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笑中带着致命的毒药。   阿呆就算再傻,也知道陈麒的不怀好意。   于是她想吃的心立刻又收了回来。   她警惕的看着陈麒:“你想我帮你什么?”   “我告诉你哦,违法的事情不可以。”   她的头摇的犹如拨浪鼓。   陈麒轻笑,真不知周遡怎么看上这么个呆子的。   这么的蠢,蠢到他都不屑在她的身上做任何手段。   “不违法,很简单的。”   陈麒伸出食指,在阿呆的面前轻轻摇晃,态度是难得的温柔。   可是阿呆却没有放松警惕。   陈麒他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她没有忘记之前陈麒给她带来的痛。   后背的伤口让她硬生生的在病床上多躺了一个多月。   “什么事?你先说,”阿呆将视线从鸡腿上挪开了。   “若是关于Cindy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阿呆抢先一步说给陈麒听。   听见阿呆这么说后,陈麒脸上的笑意立刻褪去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杨小姐,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说。”   他将食指抵在唇间。   “别逼我发火。”   他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阿呆身子不可控制的颤了颤。   她是怕的。   因为陈麒的怒火,她见识过。   表面上越是显得温柔平静,内心里的波澜怕是随便一个浪头就能将她拍死。   那些都是迷惑她的假象。   “趁着趁着我还没有发火,杨小姐,动动你的脑子,来,告诉我,Cindy究竟在哪里?”   陈麒掏出阿呆的手机,“密码。”   阿呆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   她想要将自己团起来,这样谁也看不见她了。   虽然实际上,是自欺欺人。   陈麒是火了。   他看着阿呆一言不发。   心中有股冲动,想要撕裂她。   摧毁她。   这样才能让他痛快。   他压抑太久了,需要一点发泄。   但是他没有动手。   陈麒将饭盒端到阿呆的面前。   他按捺下心头的火:“不想说没关系,告诉我,这里面的电话,究竟哪个是她打的?”   陈麒拉出阿呆的通话记录,长长一串。   有国外的,有安省的,也有外地的,甚至还有几个是越洋电话。   因此他才追踪不到她的信号。   阿呆其实一眼就记起了Cindy的电话。   Cindy每次打来的号码都不同,应该是用了某种防追踪的工具。   可是她偏不说。   “我说了,我没和她联系过,她走都走了,你还不肯放过人么,你要把她害得多惨才甘心?”   这段话几乎阿呆是用吼的。   她憋了很久了,终于有了机会在他面前发泄了出来。   曾经,Cindy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说怀疑,是假的。   Michael......真的会打人打成这样吗?   又或者......陈麒在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不知道。   但是想必,他肯定不是无辜的。   “放过?”陈麒一巴掌将饭盒掀翻在地,剧烈的塑料盒声响砸在地上。   米饭散落了一地。   让阿呆忍不住的吓一跳。   “那你来告诉我,那谁又来放过我?”   陈麒欺身靠近,他的眼里阴翳如冰,手里掐着阿呆的下巴,逼迫着她抬头。   “若怪我没有放过她,那就怪她当年救过我。”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黑也没有白。   只有他愿意。   只有他想要。   现在。   他要她在他的身边。   不管用什么手段。   上天下地。   他就不信她活生生的一个人,能就此消失,遁循的无影无踪。   “你疯了么你,陈麒,你懂不懂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么做,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既然开口说了,那么阿呆干脆就说了个干净。   Cindy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而她唯一的朋友,就因为眼前的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离开了这个她们一起打拼的城市。   犹如落叶一样,飞去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你给我闭嘴!”   陈麒手里的力道,差点将阿呆的下巴骨捏碎,痛到阿呆要拼命的咬紧舌尖,才不会向这样的人渣低头。   可惜眼里的泪水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嗯?我恩将仇报?呵,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小朋友,别仗着以为有了周遡这个靠山,就觉得我不会打女人。”   陈麒身上暴戾的情绪彻底的外放。   他本就是烂泥地里挣扎着站起身来的人。   什么仁义礼智在他这里都不存在。   他只信一条。   那就是胜者为王。   阿呆缩瑟在角落里。   她将下巴抵在双膝上。   周遡这两个字,像是开启了阿呆心中最柔软的开关。   周遡啊。   阿遡呐。   你在哪里。   这里真的好冷啊。   “怎么,心痛了?呵呵,”陈麒看见阿呆脸上的两行清泪后,反倒是心情大好。   “你以为周遡会来救你,别做梦了,”他残忍的戳破了阿呆的幻想,“他现在正在去开周家少东家的股东大会。”   正是有这一连串的内幕消息,他才敢借着这个时间节点动手的。   毕竟......   抓这个呆子,的确花费了他不少的功夫和心思。   不得不说的是,周遡将她护的太好。   简直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你?”陈麒轻佻的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他厌恶的打量起阿呆,这个连哭都哭那么丑的胖呆子,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但是这不妨碍他戳破阿呆心里的幻想。   做这种事,能让他心情舒畅。   “一个连周家都不承认身份的女人,就只配活在这个地下室里。”   这个牢笼,陈麒很满意。   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非常适合用来囚禁这种不听话的小孩。   “等你什么时候想起了关于Cindy的消息,我再来看你。” 第91章 Peter Thomas Roth   陈麒离开了。   带着满满的火。   临走前,他的长腿一伸,直接掀翻了一盒饭满满的鸡腿饭。   等到他走后。   阿呆挣扎了许久。   她盯着地上的食物,黄澄澄的鸡腿,还泛着蜜汁的油腻味。   闻在阿呆的鼻子里,饥肠辘辘的却犹如人间美味。   白色的米饭和水泥地里的黄沙混合在一起。   像是为了故意恶心阿呆似的,陈麒走之前,故意的用脚在米饭上碾踩了几下。   白色的米粒脏了。   饿到极致的时候,人真的会不管不顾的。   最终阿呆还是一粒粒的将地上的米粒捡起,塞进了嘴巴里。   大口大口的。   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为了活下去。   别想那么多。   可是米饭很冷,还混着沙粒,她都来不及咀嚼,就这样囫囵吞枣的咽下。   咽着咽着,地下突然的滴落了一圈水渍。   是她的泪。   阿呆用力的用袖子抹去脸上的眼泪。   像是婴儿抓人挠心一般的,不是撕心裂肺,却是一种压抑的、小声的哭声。   哭声持续的时间没有很久。   阿呆狠狠的擦干脸色的泪。   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   她不能哭,不能在陈麒这种人渣面前示弱。   她要相信,周遡一定会来的。   他会来的。   一定。   ——   阿呆看着屋顶的吊灯。   仿佛静止了一般的时间,让她终于数清楚了绳子上打的结。   一共十股绳子。   一千八百六十四个结。   数清楚之后。   她再从头开始,再数一遍。   再数一遍。   再数一遍。   再数一遍。   直到睡意上了头。   她沉沉的睡去。   可是没过多久,越睡越冷。   睡梦里似乎有一只黑色的野兽,在疯狂的追逐着她。   不管她多么的用力,多么的疯狂奔跑,也甩不掉。   穷追不舍。   如影随形。   等到野兽追上她的时候,阿呆感觉自己的喉咙被紧紧的掐住。   无法喘息。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   才看清野兽的模样。   是陈麒的脸。   狰狞。   暴虐。   残忍。   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猛然的从噩梦中醒来。   冷汗涔涔的。   阿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可怕。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发烧了啊。   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后背还没有彻底痊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阿呆摸了摸额头,才感觉到自己烧的滚烫。   脸颊上是不自然的红晕。   脱水的状态直接让阿呆感觉一阵晕眩。   浑身冷的可怕。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死。   阿呆勉强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拖着发软无力的双腿,到了门边。   她使出了浑身力气,大力的敲门。   无人应答。   不管她怎么大叫,整栋房子犹如一座鬼屋。   除了窗外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外,根本任何的动静。   阿呆就这样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高烧让她的观感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头顶昏黄的灯光照射的双眼刺痛。   阿呆抬起手,艰难的在眼前晃了晃。   仿佛这样,她就能透过那些光线,看见她想要见到的那张脸。   冷漠的,桀骜的,嘴角抿着坏笑的,还有恶作剧后得逞的。   都是他啊。   她的阿遡。   你在哪啊。   ——   “到底在哪里?”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落的声响,惊得人头皮发麻。   这是阿呆走失后的第十天。   周遡的脾气已经大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爆的地步。   他们这帮人却还是一筹莫展。   他们翻遍了整个多伦多,犄角旮旯里,都没有任何阿呆的消息。   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坐在角落里的陈生忍不住的出声:“阿遡......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周家,那么现在你应该回去参加明天的董事......”   “你给我闭嘴!”   一个玻璃器皿直接冲着陈生砸来。   陈生一个闪躲。   玻璃器皿直接砸碎在了地上。   所有人噤若寒蝉。   没人敢在这时候在周遡面前提起周家的事。   周遡更是无心去管。   下周就是他筹划许久的局。   可是他的心思一心都扑在寻找阿呆这件事上。   连之前布好的天罗地网都不管。   直接推搡给赵柯,说是让他爱怎么玩怎么玩。   赵柯天真的问周遡,万一他把这事儿弄砸了怎么办。   周遡捏着许多日都未合眼的眉心,态度冷淡:搞砸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大不了他就顺从周老爷子,回去继续做他身边的一条狗。   但是这些都没有找到失踪的阿呆来得重要。   他将陈生二十四小时的锁在身边,就是为了怕周家联系陈生。   但是周家一个电话也没有。   仿佛就如同沉寂了一般。   周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若没有周家真的没有出手从中作梗,他不会找不到她。   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阿呆的失踪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老爷子借了别人的手。   周遡第一个怀疑上的,便是Zhong家。   An Zhong出院的那天周遡去了。   An Zhong看见周遡,满眼的诧异,这个在他住院的几个月内,从未出现的男人,却在此刻冒出来。   “怎么,Dyn Chow,来认输的吗?”   An Zhong这小孩还是那么的轻佻。   一桩车祸,从鬼门关里走了这么一遭,也没见他的性子改了分毫。   还是飞扬跋扈的。   周遡抿着薄唇。   一语不发。   两人大眼看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   An那小孩闲不住了,“喂,跟你说话呢。”   “怎么,还是记不得我名字了,你当初可是答应我的,说是会记住我的。”   说到这里,他很是不满。   什么嘛。   住院这么长时间,这人就没抽空过来看他过一眼。   还说会记住他。   “我知道你,”周遡终于出了声。   “An Zhong,Zhong家的老么。”   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这个答案让An Zhong喜笑颜开,“嗯,是我。”   “找我什么事儿,”他两手兜在卫衣里,嘴里嚼着口香糖,“怎么,上次那个小姑娘呢,怎么不见你最近发IG晒她。”   他从医院里走了这么一遭,可算是捡回一条命。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周遡能为了这么个姑娘不要命一样的将他的车撞偏,肯定是心尖尖上的人啊。   因此他无比的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不久,他还在周遡的IG上看见两人的背影合照。   周遡换了他千年不变的头像。   原本是一张黑色星球照。   现在则改成了搂着一个女生的腰身的背影照片。   照片里。   女生依偎在他的怀中,举起手比了个大大的V。   夕阳散落在他们的肩膀。   屏幕里是溢出的满满的浪漫。   “她失踪了。”   周遡如实的告诉了他。   “失踪?”   An Zhong诧异的出了声。   现在。   两人坐在麦当劳里。   清大老早这个点,也就二十四小时开业的麦当劳了。   An Zhong也不客气,叫了双层巨无霸的套餐,外加上一盒鸡块,还要了巧克力圣诞冰激凌。   满满当当的铺了一桌子。   “你怀疑我哥啊?”听周遡说完,An Zhong从汉堡里抬起头来,他满口的沙拉酱,吃的狼吞虎咽的。   周遡微微皱起了眉心,察不可闻的与An拉开了点距离。   “娘的,医院的营养餐可真不是给人吃的,跟猪食差不多,”An满口的抱怨。   说完,又插起一大勺子的冰激凌,“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我帮你问问啊。”   小孩儿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直接问你哥?”周遡挑起眉头,“你确定?”   这么直接的开口问,怕是任谁也不会开口应下的吧。   An Zhong偏着头,想了想,“你这么说也是,”他的那些哥哥,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那我换个哥们儿给你打听打听。”   周遡听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血压直线的升高。   他真不知道Zhong家出了这样的老幺是喜事还是悲剧。   算了。   与他无关。   一通电话,An Zhong打下来后,脸上依旧嘻嘻哈哈的。   他收了线,挑起根薯条人扔进嘴巴里,“我哥身边的人说了,最近没和你们周家打过交道。”   “这事儿我哥干不出来吧,绑架个姑娘,说出去要被人笑话死。”   没有。   周遡的心一沉。   “不过那哥们儿又说了,你可以往陈麒那小子的线查一查,听说这小子最近窜起来的厉害,可能背后找到了靠山。”   An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吃包薯条也能吃的满嘴是油,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话里的分量。   不管外面如何的打打杀杀,闹成一团,也打扰不了他游戏人间的玩心。   听完他的话后,周遡的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周遡的思路豁然开朗了起来。   陈麒。   陈麒。   陈麒。   他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当时一时心软没绝了这条狗的后路,现在当初的狗居然生出了狼子野心。   也会知道怎么咬人了。   周遡突然的轻笑出声。   笑声在空荡荡的麦当劳餐厅里,格外的突兀。   听的An Zhong心里有点毛毛的,“你笑什么?”   周遡手心里转着刻着十字架的打火机,他灭了点,点了灭,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消失又复现的火苗。   眼底划过一丝阴冷。   An Zhong知道,那是鲨鱼闻到血腥后的反应。   他抬头问An Zhong,“嘿,小孩,你说,对于那些恩将仇报的疯狗,你说,给什么样的结局比较体面?”   “嗯?疯狗?”An Zhong咬着嘴巴里的可乐吸管,撑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了下,“留个全尸算体面吗?”   他说的很是无所谓。   周遡笑意更深了,“那也太体面了。”   给条疯狗留全尸,那是他的仁慈。   这时候。   门外的王冕突然走了进来。   他俯身靠近周遡的耳边,轻声说了一连串的话。   周遡起先是沉默。   接着不可控制的笑出声来。   到最后,他背靠在椅子上,抬起手,挡住眼里的光亮。   世界里只剩下黑暗一片。   也只需要黑暗一片。   An Zhong不明所以。   但他没有出声,只安静的喝着杯子里的冰可乐。   直到周遡缓缓的将遮住眼的手臂放下。   他终于恢复了往日里漫不经心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   眼里却没有了温度。   像是一片冰天雪地的荒原,里面只有暴风雪的光临。   他偏着头,转着手指上的尾戒,对着坐在对面的An Zhong扬了扬下巴,“问你,有兴趣给疯狗们留个全尸么。” 第92章 philosophy   阿呆整个人浑身烫的犹如一团火。   火烧火燎的感觉,像是烈焰在身上焚过,舌苔都带着苦味。   喉咙更是别人死死掐住,发不得声。   脊梁骨的疼更是连躺着都能感觉到。   入了骨髓一般,好像有人拿着剔骨的牛刀,一片片的在身上割肉。   阿呆昏死过去一阵,又偶尔清醒。   身下粗厚的被单就湿了干,干了湿。   循环往复。   后来。   在沉沉的昏睡之中。   有一双粗糙的手,将阿呆打横抱起。   仿佛是有感应般的,阿呆轻声呢喃了一句:“阿遡......”   身下的手顿了顿。   一声不吭。   接着是这双糙粝的手,温柔的走过她身上的每一处皮肤。   阿呆吃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   可是她太累了。   一个睁眼的动作,都能耗费她所有的心力。   是阿遡吧。   是阿遡呢。   只有他才会对她温柔。   虽然嘴巴上总是喜欢嘴炮她,笑她笨,笑她傻。   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是她的墙。   可以撑起一切。   ——   陈麒看着这个泡在浴缸里也依旧昏睡不醒的阿呆。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单眯起眼,像是在用手长去丈量。   如果......现在将她的头摁进闷在水里,需要多少秒才能彻底的不挣扎呢。   三十秒?两分钟?   又或者更短。   陈麒的手覆上她的脖颈。   纤细的,细腻的,像是一匹柔软的绸缎。   这样的触感让陈麒有短暂的迟疑。   接着这个昏迷在浴缸里的尸体突然呢喃了一句:“阿遡......”   然后像是梦见了什么似的,嘴角上扬。   整个人双手合十般的安详。   因高烧而红润的脸上也被染上了一层光。   阿遡?   呵。   陈麒忍不住的冷笑。   她的阿遡怕是坐着飞往国内的头等舱,等着和周家那帮吸血鬼们争抢股权呢吧。   而她?   不过是政治利益斗争下,可有可无的牺牲品罢了。   他看着被他放在浴缸里穿着一层睡衣,近乎□□的阿呆。   他粗糙的手掌,慢慢的抚摸上她柔软的脸颊。   皮肤是真好啊。   即使现在整个人像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尸体般,让他感到恶心。   若不是......   怕她烧到脑子估计卡壳了,Cindy回来会不开心,他才不会管她的死活。   甚至的,他还想过让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犹如每个餐厅背后巷子里肮脏的淤泥。   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就和曾经的他一样。   要不是曾经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一个人硬生生的将他一步步的扛回去,怕是自己早就和那些垃圾一样,进了垃圾场被焚烧了吧。   当时被揍的犹如一滩烂泥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哦。   无所谓。   反正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可是醒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床头还冒着速溶豆浆。   纷乱的桌上还有一包刚拆开的面包,明显是留给他的。   原来自己还是舍不得死啊。   明明活的犹如别人随手可扔的垃圾一般的自己,还是如此的眷恋这个烂俗无比的世界。   他喝了床头的豆浆,一口一口的吃完了摆在桌子上的面包。   然后推开窗台的门,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一根烟。   最蹩脚的烟。   却能救他。   点上。   深吸一口。   再重重的呼出。   可能是舍不得这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吧。   所以才舍不得死掉。   他盯着燃烧在空气里的烟。   同时也将附近的环境彻底打量了一遍。   烂尾楼,楼顶支起来的铁皮屋,阳台上还浩浩荡荡的挂着零零散散的内衣裤。   那些蕾丝的内衣大红大紫的在风中飘荡着。   一看就是个女人住的地方。   还是个好不讲究的女人。   清晨的太阳冰凉冰凉的升起来,冷肃的光里带着一点点的暖,照在脸上却还是冷的。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心本就是一块寒冰。   怎么也暖不化。   陈麒嘴巴里叼着烟,就坐在阳台,叉这个腿,毫不顾忌,大剌剌的。   就狠狠的用眼盯着升起来的艳阳。   盯到眼里都刺出了泪。   然后安静还不到两秒。   就有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身上穿着黑色的吊带。   衣服下还露着点,也毫不介意。   “草泥马啊,清大老早的不让人睡觉啊卧槽!”   “我他妈因为你今天早上三点才睡下,你他妈能不能给老娘安稳点,别你妈给我作妖。”   一句话里那么多个脏话。   却不知怎么的。   突然戳到了陈麒的笑点。   让他不可控制的笑弯了腰。   被打的肋骨都快戳进肺里的疼痛也阻止不了他的笑。   笑到眼泪都飙了出来也止不住的停。   笑啊笑啊。   笑的嗓子都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狠狠地,剧烈的咳嗽,怎么都停不下。   “艹,神经病吧你,附靠在门栏边的Cindy小声的臭骂了一句。   “没死就行。”   说完就干脆摔上门。   最后只留下陈麒在阳□□自抽烟。   静静地,贪恋的,汲取这清晨短暂属于他的安静。   死?   他怎么能死呢。   这个烂俗的人世间,还有那么多人欺他,谤他,厌他,恨他。   他怎么能死。   他不能死。   他非但不能死,还要活的很好。   让那些人睁大狗眼看一看。   他活的有多好。   好到可以反手呼云,覆手为雨。   然后将那些人的尸体统统碾在脚下。   将之前那些人带给他的屈辱千万倍的附上。   才能容他心头痛快。   只可惜。   还容不得他多想几秒。   “喂,臭小子,站在门口干嘛,进来换药啊,”那穿着吊带和丁字拖,卷发肆意的在空中飞扬着的女人。   毫无形象的冲着他大声嚷嚷,红润且饱满的嘴巴里还叼着烟。   “就当造个七级浮屠塔吧,也省的我去庙里年年烧高香了,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虽嘴巴里总是粗话不断,但是给他上药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的。   “喂,下次要死就死边上去,别挡着道儿了。知道没,臭小子。”   她忍不住动手戳了戳面前这小子的脑门心。   “陈麒。”   陈麒开口。   “什么?”   “我的名字。”   “哪个麒?坐享齐人之福的那个齐吗?”   Cindy听见这个字心里就膈应。   “嘶——轻点。”   陈麒抬眼,显然痛到了。   “轻什么轻啊,死都不怕还怕痛啊。”虽然嘴巴里这么说,但是Cindy还是放轻缓了受伤的动作。   “我就说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里扒外的狗。”   看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男人的天生劣根性。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也给人带了绿帽。   够狗男人一时半会儿喝一盅的。   “怎么,”陈麒眼角弯了弯,他弯了弯食指头,“上个男友享受齐人之福了?”   “臭小子,要你管,”Cindy将嘴巴里的烟头滋拉的拧灭在边上的烟灰缸里。   “臭逼男人,都是狗东西。”   狗男人,狗男人。   男人是狗,狗是男人。   这话说的不错。   不知怎么的。   听完Cindy的话后,陈麒原本冷凝的眉眼都变缓了许多。   “什么狗东西,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对人,”陈麒上扬起嘴角,嘴角的淤青丝毫没有减弱这张脸的帅气。   反倒更添了点男人的野性。   剃到能看清头皮白色的短发,眼角有一道深沉的伤疤。   嘴角还有淤青,一看就是最近挑事儿被人揍的。   浑身上下唯一能看得过去的,就是这浑身的腱子肉。   一看就是常年练家子的。   也难怪被人都揍成那样了,睡一觉过后还能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年轻啊。   就是好。   “喂,小姐姐,要不是换个人试试,包你体验感炸裂哦。”   陈麒靠近她。   带着烟味的嗓距离她的鼻尖不过十公分不到的距离。   男人独有的荷尔蒙味道立刻窜进她的鼻尖里。   低沉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浑身泛起了痒。   只是。   陈麒耍帅不到三秒钟。   一声震痛声就在狭□□仄的屋子里响起。   “哎哟———”   钻心的痛让陈麒嘴角的笑立刻消失了个干净。   昨天陈麒被人往死里打的时候,最痛的地方就是腹部。   被硬生生的踢到呕血。   而现在,Cindy毫无客气的对着他肚子上的伤口就是一拳。   力道十足。   丝毫没有顾虑他还是个病患。   “我艹你妈————”疼痛感让陈麒顿时失了优雅,骨子里的暴戾立刻窜了出来。   只是,在他面前的女人根本无所畏惧。   Cindy弹了弹指尖,轻吹一口自己染的艳红色的指甲。   她冲着陈麒扬了扬下巴,“喂,小弟弟,成年了没。”   “先低头数数清楚几把上有几根毛吧,还敢过来瞎几把撩你Cindy姐。”   陈麒看着面前的女人。   坦着胸脯,卷发枯糙,脸上还浮了一层劣质的粉底。   但是这种粗劣的妆感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眉眼里的光。   那是他形容不出来的闪亮。   他突然感觉不到身上痛。   只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光。   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靠近、再靠近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Cindy只当陈麒是个轻佻的浪荡子,混社团的那种。   拣他回来纯属是日行一善。   但愿佛祖看在她这么善的份上,让她下辈子投胎的时候,眼睛睁大点看清了人家再投胎。   别跟这辈子似的,投了个破落户。   陈麒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眼神坦荡。   Cindy是么,他伸手抹了把嘴角。   呵,果然又出血了。   这个女人,他记住了。   Cindy啊,你给我等着。   我叫陈麒。   尔东陈,麒麟的麒。   给我记住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你会这辈子,都忘不掉。 第93章 Sephora   直到很久之后。   阿呆悠悠的醒来。   是一觉醒来之后的无力感,将她撑起的手,又一下落回了原处。   整个人重重的摔落进了被单里。   柔软的被单包裹着虚弱的身体,整个人犹如生了锈的机器。   咯吱作响。   四周是纯白色的房间。   被单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甚至摆在桌子上的杯子,也是白色的。   这不是周遡的房间。   这是阿呆的第一个反应。   所有与周遡有关的颜色里,白是最不可能的。   这个认知让阿呆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不是周遡的话。   那又会是谁呢?   脑海中一张邪吝的脸浮现出来。   不会是......陈麒吧?   这个认知让阿呆的心忍不住的一跳,更多的是疼痛。   犹如膝跳反应般的,身体会忍不住的轻颤。   牙齿也跟着打架。   阿呆看着自己身上被换下的干净的柔软的T恤。   她的身体......?   她忍不住的检查自己。   好像还很正常。   不见酸涩。   只有大病一场后的无力感。   这时候。   门被推开。   是端着热粥的陈麒。   “你......”阿呆两眼防备的看着他。   “把粥喝了,”陈麒选择的是彻底忽略。   阿呆作为人质的情绪,他根本懒得照看。   他只想从她的嘴巴里撬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等了太久了。   久到神经都开始猖狂的叫嚣。   就像是觊觎了很多很多年的珍品,明明快要到手了,却在最后一秒不翼而飞。   那种失落感折磨着他,折磨到心底的黑洞在慢慢的扩张,不见填补的空隙。   “我不喝,”阿呆蜷缩到角落里,生怕陈麒又一次的发疯起来。   “你别想从我嘴巴里得到任何关于Cindy的信息。”   她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朋友的。   陈麒像是没有听见阿呆说的似的。   他将瓷碗重重的置在桌子上,碗中的水四溅,“别逼我给你灌进去。”   他舔了舔虎口上的粘液,撂下这一句话。   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应该是刚从锅里盛起来。   若是一嗓子灌进去,那么阿呆的嗓子就别想要了。   阿呆的眼中闪过一丝怯弱。   “趁着我的耐性还没有被耗光,”陈麒指着桌上的瓷碗,“希望我下次进来的时候,这个是空的。”   说完陈麒就走了。   留阿呆一个人在房间里。   与桌上的一碗粥共生。   阿呆盯着桌子上的白粥看了许久许久。   在陈麒给自己下毒毒死和在自己被周遡找到之前饿死,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   这是小时候阿婆给讲的道理。   最后阿呆还是将桌上的粥喝了个底朝天。   原因无他。   高烧刚退,大病一场后的脱力感,使得阿呆需要补充很多的水分和淀粉,才能缓解肚子里的饥饿。   只可惜没过多久。   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可是这次进来的人,却不是陈麒。   那人穿着皮草,脚下是一双Stuart Weitzman过了膝的Lownd,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阿呆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这个人的出现而带来的恐惧感,不亚于陈麒给阿呆的。   阿呆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噩梦一般。   可惜。   早有人快她一步的去锁了房门。   “好久不见了,阿呆,”那人勾着鲜艳的红唇,唇色殷红,犹如滴血。   阿呆蜷缩在墙角。   满目的防备。   “我有这么吓人么,”那人不满阿呆挂在脸上的神情,“老朋友相见,不应该来个大大的拥抱么。”   说完,那人还真的张开双臂,似乎是想和阿呆来一个亲密的肢体接触。   阿呆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是的。   这个人,就是消失在阿呆的世界里,本应该在温哥华而不是出现在多伦多的许久不见的Naomi。   Naomi坐在床沿边,深重的眼线将她眼眶周围的棱角勾的愈发的凌厉。   只是饶是如此,厚重的粉底也遮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想必离开了原本舒适圈的她,在温哥华并没有这儿吃的那么开。   论起一切从头再来的资本,她可还真的少得可怜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败眼前的小莲花所赐。   “怎么,这么不给老朋友面子么,”Naomi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看在阿呆的眼中,却像是一记穿肠的毒药。   她没有忘记当初周遡和赵柯之间的对话。   赵柯对她说过,只要天上不下刀子,她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Naomi这个女人了。   看来现在真的变天了。   外面的天开始下起了刀子。   不然这个消失许久的过街老鼠,居然能肆无忌惮的窜到她的面前。   这个认知让阿呆更加的胆怯。   Naomi敢如此猖狂的回到多伦多,这个已经将她趋之门外的城市,现在她的回归,是不是也在暗示着……   周遡已经离开了这里了呢?   难道真的如之前陈麒所说的……   回国了吗?   为了唾手可得的继承权。   阿呆不知道,心里更是没有底。   “你……为什么回来?”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的答案的阿呆终于开口说了话。   “为什么不呢?”Naomi撩了撩还不到肩膀的长发。   曾经,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男人,无一步沉迷在她如瀑的长发下。   只可惜。   她的眼神暗了暗,眼底划过一丝阴毒。   过往的那些画面,在她的眼前闪现而过。   “想知道,在离开多伦多之前,我究竟经历过什么么。”   Naomi的指甲轻轻抚摸上阿呆的脸颊。   那样白嫩细腻的脸呐,如今是出落的愈发的光泽水嫩。   而相较于自己,Naomi,一如她的名字一般,犹如一朵因为没有了滋润而迅速枯萎的野康乃馨,再也无人问津。   这让她的心头如何不恨。   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一切,不过在转瞬间,就轰然倒塌。   那就话怎么说来着: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她不正是这句话最好的印证?   曾经关系密切一起出来蹦迪喝酒的朋友,见了她犹如见了丧家犬,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而那些曾经豢养她的主人,也都对她弃如敝履。   她曾经找上过张强。   他只撂下一句话给她:“Naomi,不是我说句实话,整个多伦多,愿意为了你而得罪周遡的人,怕是打娘胎里还没爬出来呢。”   周遡是谁,圈子里谁不知道。   不单单是他背后的姓氏。   他这个人,本就令他们忌惮。   现在王冕那又发出了通牒。   整个圈子都知道了Naomi那天干的事儿。   现在出来罩着她,无异于是和周遡对着干。   自寻死路,他们没人能不惜命。   更没人不想在多伦多这个地界混下去。   Naomi算是这下彻底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明面上一副完全不吊周遡的模样,背地里,却怕他怕的要死。   而之前她寻上的以为妥帖的靠山,陈露,如今也是被陈家关了禁闭,足不出户。   “出去避避风头吧,温哥华,西雅图,或者LA旧金山,哪个不比待在多伦多强。”   看在算是旧情人的份上,张强还是给Naomi指了条明路。   去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或者周遡回了国,天高皇帝远了,她再回来也不迟。   Naomi自然是不愿意的。   多伦多,是她扎根了这么多年的地盘。   那些圈里圈外,她经营了那么多年,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她可谓是费尽心机。   现在就因为她得罪了周遡,而要被迫离开。   叫她如何能心甘情愿。   “我不走,死也不走,”Naomi的手犹如水蛇,滑入张强的衣领口内,“强哥,你那么厉害,总归是能帮我想到办法的。”   Naomi之前为了找陈露给自己撑腰,冷过张强一段时日。   现在转脸又贴身上来,张强虽浴火中烧,但是却还是有几分理智的。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双手控制不住般的在她曼.妙的曲线上勾(游)勒(移)。   “其实呢……要说办法呢,还是有的,只是需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毕竟这段时日,周家那边大厦将倾,大家也跟着作壁上观,如果你现在能去温哥华找上和周遡结下梁子的Zhong家,也许你回来多伦多,还是指日可待的。”   张强不是傻子。   对于圈内的风言风语,他也是半听半信。   只要周家有一日没有松动风声,那么周遡还是未来的周家话事人。   只是……   这次周遡算是彻底的得罪了Zhong家。   若是让Naomi去投靠他们一阵,他和Zhong家的老大Justine打个招呼,也未尝不可。   毕竟他和Naomi这小贱婊也算是多年分分合合过的露水夫妻。   总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   再说了,留着Naomi的这颗棋子,也未尝在未来派不上用场。   于是就是这样的心思,张强算是说尽了甜言蜜语,才将Naomi这个祖宗送了出去。   当然。   这个送出去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的。   王冕那一行人,还是在Naomi临出逃之前,找到了她。   王冕看着瘫倒在地上脸色灰败的Naomi,漫不经心的点燃手里的打火机。   “遡哥说了,该让你受的苦,一点也不给拉下。”   那一个晚上受到的折磨,Naomi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走出那个肮脏的仓库,她原本打理的黑亮的头发,犹如一席稻草。   发尾燃着焦枯味,浑身的皮肤就没有一块完好的。   没错。   周遡做到了。   她之前加注在阿呆身上的每一个伤口,他都千倍百倍的算了回来。   王冕全程举着手里的摄像机拍摄着。   他的眼神冷淡到,看她犹如看着一条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野狗。   那时候她想的是什么呢。   是若是她此时,死在这个阴冷的仓库里,到底要过多久,她的尸体才会被人发现。   发现的时候,是不是她的身体上长满了尸斑。   亦或者,他们会直接焚烧掉,干脆的不留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天空微微的泛了一点点白色。   王冕打了个哈欠,坐在凳子上慵懒的姿势终于换了一个。   眼里的睡意却还想是睡不醒一般。   他终于叫了停。   Naomi被人拖着身子,半吊着,只剩下出的气。   王冕关了摄像机的镜头,慵懒的抬了眼。   “知道错了么。”   Naomi不吭声。   “嗯?看来不知道?”   王冕挖了挖耳朵。   “知道……了……”   她艰难无比的开口。   “哦,”王冕皱起了眉,“没听见,说大声点。”   Naomi恨不得吐一口唾沫星子在他的脸上。   却最后还是认了怂。   王冕十足的满意。   “行了,丢手吧,毕竟曾经也算是一枝康乃馨花儿呢,”只是现在蔫了吧唧的,和狗尾巴没差。   拉扯着她身体的人终于将她摔在地上。   犹如扔掉一包垃圾,毫无怜惜。   王冕终于蹲下身子,他用手指拧起Naomi的下巴,稍微打量了片刻。   “真丑,”扭曲的五官丑到令他作呕。   Naomi的眼死死的盯住他。   可惜盯住他又有什么用。   她要报复的人,她从头至尾都清楚是谁。   王冕拿出餐巾纸擦了擦手指,“带走吧,留着口气就行。”   他说的无比的仁慈。   Naomi大口粗喘着气,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只是……   王冕将用过的纸巾搓成团。   他扯过Naomi被烧焦的长发,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   然后将纸巾塞入她的嘴中。   让她不得不咽下。   “你好自为之吧,别让遡哥再看见你。”   这是他临走前,最后一句对她说的话。 第94章 SHISEIDO   周遡的电话打来的时间比陈麒想的还要早上许多。   他才关了那呆子几天啊,这边就找了上来。   不过这次他倒没那么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陪这位公子爷耗。   于是,陈麒慢条斯理的将电话接了起来,周遡直接开门见山,懒得与他多说废话:“说出你交人的条件。”   “唉?交人?遡哥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他挖了挖耳朵,接着又用小拇指跟着弹了弹,“遡哥,出什么事儿了,要小弟帮忙么,一句话的事儿啊。”   他说的倒是感人肺腑,搞得真和周遡是亲兄弟似的。   可惜周遡懒得和他掰扯。   “想知道你女人的下落么,就拿我要的来交换。”   这些天的功夫,他总算是将这个陈麒的底细扒了个干净。   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若不是他惹上了他,也许他还能卖陈麒一个面子帮他出力找到Cindy也说不定。   可惜现在的局势,注定了两人处于对立面。   并且势同水火。   可惜陈麒还是在那玩着太极,他知道周遡是在炸他,“哥,我这儿可真没你女人。”   “您女人是谁,是上次那位么,呆呆傻傻的,”陈麒从烟盒里抖出根烟,眯起眼抽上。   而和周遡通电话的时候,没过一会儿,楼上便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和厮打。   陈麒弹烟灰的手指顿了顿,然后眼睛一闭,全当没听见。   而眉骨的刀疤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都充满了危险性。   像是一匹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   “陈麒,陈欣怡没逃出境内,也没去美国,就在加拿大境内。”   周遡很是笃定的告诉陈麒这一消息。   陈麒捻灭烟灰的手顿了顿,他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圈套。   若是真的没有逃出境,那他为何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她?   多伦多,温哥华,魁北克,这些华人聚集的地方他都打探过了。   却一无所获。   “遡哥,对我的事儿这么挂心呐?那小弟我怎么好意思呢?”   陈麒嘴上说的好听。   要知道,他已经和周家那边做好了交易,没道理中途叛变。   得罪了两边,他更没好果子吃。   可是周遡连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能扒出来,那些缠绕在他心底的顾虑,周遡又如何不知道。   “周家找上你,和你做过交易了,对吧,”电话那头的周遡隐约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听的含糊且不清楚。   周遡心头一顿,到了现在,任何的动静都能成为他疯魔的□□。   若不是旁边的赵柯硬生生的拦着他,怕是周遡早没了那么多耐性和陈麒在这里耗着。   而带着耳机的王冕则给了个手势,示意周遡还需要几秒时间才能追踪到手机信号。   周遡捏了捏眉心骨,“我开出双倍,陈麒。”   他不眨眼的就将筹码加了倍。   毫不犹豫。   电话那头的陈麒笑了,声音沙哑,“周遡啊周遡,你不愧是周家人,连做事的手法都一样。”   之前周老爷子找到他的时候,也是这副鬼态度。   呵。   当他是什么,乞丐么。   需要靠他们周家人的施舍才能怜悯度日。   “陈麒,我不想和你绕弯,”周遡失了所有的耐心,下了最后的通牒。   “明天晚上八点,城东的老仓库,Unit8000号等,带着我的人。”   “记住,是毫发无损。”   周遡笃定,陈麒肯定会答应。   单单是陈欣怡现在的下落,就足够陈麒心动了。   更别说是双倍的筹码。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明白陈麒会怎么选。   陈麒也没说答应不答应,他只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了周家那边么。”   其实陈麒本可以不答应的。   因为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Cindy的下落。   将阿呆绑架来,没必要。   他明明有千万种让她开口的方法。   却选择了一个最笨最蠢也最冒险的方法。   “为什么,”周遡也不懂,若是陈麒低下脸来,周遡也许会真的帮他挖出他要的。   而非以这种方法。   让两边彻底的撕破了脸。   为一个陈欣怡,还犯不上。   陈麒倒不急着告诉周遡答案,他挑起桌子上的一根槟榔,含进嘴巴里。   这个从湿热地带带来的习惯,经过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改不了。   人呐,念旧是种本能。   可却也容易让执念扎了根。   “周老爷子说了,绑了你女人,将唐人街整条街的地盘奉上,外加上北边的Pacific Mall,”陈麒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既然两人都掰扯到这个份上,那么他就给周遡漏了个底。   “两倍啊,周遡你可想想好了。”   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周遡没说话,他知道,看来周家肯定是下了血本了,联手了Zhong家,还搭陈麒,奉上唐人街和Pacific Mall的地盘,看来是真的动了真格。   “条件是什么,”在心中思量了一会儿,周遡问。   “你女人的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墨西哥城,生死不问。”   陈麒的话捏断了周遡的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他手边的酒杯直接被捏碎在了手心。   玻璃渣刺进了手心里,鲜血如涌,喷溅出来。   染红了半张桌子。   可是周遡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墨西哥城,那是个什么地方。   饶是一个鬼进去也别想出来的地狱。   木仓支,毒.品,黑帮,火.拼层次不穷的出现,下一秒就有人曝尸街头,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的地方。   阿呆进去了,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周家。   周老爷子。   居然想到了这么卑劣的手法。   来除掉一个本就无辜的生命。   亏他想的出来。   周遡的沉默愉悦到了电话那头的陈麒,他用指尖将打火机擦出火花,烛火忽明忽暗,像是一朵盛开的火莲花。   沉默声中,陈麒终于开了口:“周遡,怎么样,这个软肋,刺的痛么。”   陈麒终于在周遡这里拨开了最后一层的面纱,露出了他人皮表面下野兽般的欲.望。   他贪婪,且记仇,并且锱铢必较。   “请你记得这样的痛,因为之前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可不比这点少。”   陈麒终于感受到了内心中的畅快。   在这位周大少爷面前,他不再是低贱的垃圾。   他要他记得,他陈麒,是和他周遡平起平坐的人。   谁也不比谁高贵。   周遡沉默了三秒。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个陈麒,那么的记仇。   那次两人结下的梁子,原来他到现在也没忘。   他就是在等着,等着,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可以将他狠狠摔下的契机。   现在陈麒等到了。   周遡默了良久。   像是在估量,又像是在琢磨。   最后。   “陈麒,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周遡在王冕和赵柯的震惊中,张口说道。   周遡居然......向人道歉?   他居然……妥协了?   这个猖狂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真的可以为了喜欢的人,连面子都可以拉下,尊严也可以不要,向他之前最不屑的看不起的人松口道歉。   那一刻,赵柯和王冕心中掀起的波澜可想而知。   不过。   周遡的妥协倒让陈麒笑开了,他最终靠近了火苗,点燃了烟盒里最后的一根烟,“看来,原来那个呆子的魅力那么大,周遡啊周遡,你这次真的栽了。”   栽得如此彻底,如此不堪,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可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周遡。   居然会低下头来,向他道歉。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这样的快意让陈麒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周遡没有反驳。   是的。   事关阿呆的生死,他愿意抛下所有的自尊和高傲。   因为那些东西,与她相比,都不值一提。   他想她。   想到每一根骨骼都在叫嚣着他的思念。   叫嚣到看见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像是看见了她的存在。   他怎么可以失去她。   她是他的软肋。   他的弱点。   只要敌人一刺,就能瞬间刺穿他的盔甲,正中他的心脏。   “好了,知道了,明天晚上八点,约定的地方见。”   “记住,是一个人。”   说完,陈麒就挂断了电话。   周遡.........   呵。   ——   收了线。   王冕冲着周遡点了点头。   周遡一语不发,只困倦的捏了捏眉心。   眼下的青黑犹如大团的黑云,遮蔽在脸上。   腰侧的伤口在隐约作痛。   赵柯忍不住心疼,脱口而出道:“遡哥......这个代价未免也......”   两倍的代价,不说是大出血,但也算是要割肉的疼了。   周遡却毫无反应。   他点了根烟,尼古丁暂时让他钝痛的神经清醒着,“王冕,查到在哪儿了么。”   两倍的筹码,他会一分不差的准备好。   但是对于陈麒这种人,他根本不信。   “查到了,在西边,那边......不太好硬闯。”   西边,有色人种聚集的地方,什么越南缅甸朝鲜中东印度各色人种混在在一起,分也分不清。   周遡点了点头。   嗯。   算是有脑子的,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警察也没兴趣管,将窝安置在那,的确做事要顺手许多。   “多派点人去查一查,摸清楚点。”周遡嘱咐道。   “那遡哥明天晚上老仓库那......还去不去?”赵柯困惑了。   “为什么不?”如果陈麒带来阿呆,那么周遡会将许诺的筹码一分不差的给他。   “那为什么还要……”   “凡事都要留一手啊,”王冕太懂周遡了。   从不会将赌注压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是周遡的做法。   也是他的习惯。   周遡勾唇,笑得很淡。   但若是陈麒没有按照他的规矩来办的话。   那也休怪他不讲最后的情面了。 第95章 Urban Decay   “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睫毛你的侧脸,喜欢你嘟着嘴巴教我吐烟圈。”   —   周遡自从成了周董之后,就彻底的脱离了社交生活。   每天除了上班和家,基本两点一线。   阿呆撑着下巴,这么想想,赫赫有名的周董也和社畜没什么区别嘛。   不过就是比她高级点的社畜。   挣的钱比她多了……   免为其难的,也就太平洋那么多吧。   这么想,她心里平衡多了。   她虽然是个社畜,但是还是个有自由的社畜。   偶尔约了朋友去逛个街,唱个K,虽然不能通宵去酒吧,但是偶尔趁着周遡出差,她还是有点那么一咪.咪的自由的。   前提是不被周遡逮到。   可惜。   好运并不是连连眷顾她。   “你现在在哪?怎么这么吵?”   周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哑。   阿呆立刻捂住电话听筒。   “我在看综艺啦,”阿呆吐着舌头,让边上的小姐妹赶紧将声音调低。   整个KTV立刻秒变停尸房。   “嗯?综艺?”   电话那头的周遡点了根抽上,“是什么综艺?RM?还是新西游记?”   阿呆生怕自己被拆穿,因此说的话都有点结巴:“是、是RM啦,新一期超级搞笑的……”   话刚说到一半,她便硬生生的转了话题:“阿遡,你什么时候回来哦,回来的时候要不要我去接机?”   “伦敦的天气怎么样,我看报道说有要下雨唉,记得多穿点哦,出门让他们都带上伞,还有不要喝酒,你有点感冒了,记得感冒药我给你放在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旁人若是不知道的,定会以为阿呆是个贤妻良母。   对周遡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考虑到。   只可惜。   周遡太明白。   阿呆这个糊涂蛋,只有在自己心虚的情况下,才会格外的殷勤。   不是有句话说的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的正是他家的呆子。   “嗯,说吧,现在在哪,”周遡刚一开口。   阿呆立刻认了怂:“我和Marry她们一起的啦,就喝了一点点Whiskey。”   “嗯?”周遡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好吧,还有一点点的Gin,就一点点哦,”阿呆恨不得将这个一点点掐到指甲缝里。   周遡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阿呆最终还是放弃了:“好吧,我还喝了两杯Shots,但是!我真的没有喝醉哦!”   “骗你是小狗。”   “呵,”周遡冷哼,“是么。”   明显是不相信她这个醉鬼的鬼话。   “那请小狗现在出来,”周遡对电话那头的阿呆冷声说道。   阿呆迷迷糊糊的,等周遡说到第三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阿遡你回国啦!”   阿呆立刻恨不得蹦的三尺高。   只可惜。   现实像是一盆冷水对着她的头顶浇了下来。   阿遡。   回国了。   他。   叫她出来。   而她现在……   阿呆看着自己因为来KTV蹦迪唱歌而特地做的打扮和化的妆……   浓重的眼影,还有吊带装扮,还有马丁靴,小热裤,露在外的大长腿……   她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唉,阿呆你要回去啦?”   唱的正High的Marry终于注意到阿呆正在收拾包包准备离开包厢。   阿呆欲哭无泪。   “嗯,如果我明天没按时到办公室,就记得帮我和Jason总监请个假,说我家里有点事。”   Marry立刻Get到了什么。   “唉哟,你老公回来啦,小别胜新婚哦~”   大家伙都暧昧的哄笑起来。   阿呆脸红的发烫。   只觉得喝的稀昏的脑袋颤颤巍巍的。   她爬也要爬出包厢。   等到出了旋转门。   她便看见一道穿着暗灰色西装的修长身影,靠在帕拉梅拉车旁。   阿呆脚步虚浮。   等到走到周遡的面前,她立刻露出一个超级大的笑容,恨不得把牙齿都亮出来,闪瞎他的眼。   “阿遡,你回来啦!”   “欢迎回来!”   她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周遡的胸膛。   嗯。   是好闻的杜松的味道呢。   她忍不住的蹭了蹭。   可惜。   周遡回应她的,是又黑又臭的脸。   “杨若黛,你胆子肥了?”   他看了眼她的装扮,眉头皱起三丈高。   不得了。   现在学坏了。   会出去浪了。   而这时候还好死不死的机车党飙车出现,对着阿呆一记响亮的口哨。   阿呆缩了缩脖子,“我不敢。”   她摆手三连:“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我真的就喝了一点点酒,”然后脚下的路有点飘而已。   她真的没有贪杯哦。   周遡信她才怪。   他冷哼道:“上车吧,回去我们再慢慢算账。”   阿呆赶紧钻进副驾。   然后决定选择性装睡。   只是第二天起床之后才觉得……   F**K,腰真酸!   以及……周遡!你还是人嘛!   居然打我屁股!   呜呜呜呜!   ——   2019年,抖音火遍了全世界。   阿呆问周遡:“阿遡!”   “这个手指舞超级好看的呀。”   她用手指戳了戳屏幕,“超甜!”   周遡终于从无穷无尽的报表里抬起头。   他看向坐在边上团成一团的胖呆,她怀中抱着巨大的抱枕,脚上踩着带着兔耳朵的拖鞋,睡衣上还印着一只哆啦A梦。   这一刻,他有种自己在养闺女的错觉。   阿呆完全不知道周遡心里想的,她踩着拖鞋凑近他旁边,将屏幕上的视频摆个周遡看。   “你看你看,超酷有没有!”   最近阿呆沉迷刷抖音的时间和频率都有点高,周遡好几次和她说话都直接被忽略了。   周遡的食指轻点桌子,嗯......   要想个办法让面前的呆子戒掉这个坏习惯。   “我们也学好不好,我也想要拍这种,超甜的!”   阿呆看着抖音里的视频,“看看看,我想学这个!”   周遡皱起眉头,他对着手机看了半天,接着将手机一扔,“什么东西。”   乱七八糟的。   阿呆不干了,“什么啊,很好玩啊,”镜头里的情侣穿着卫衣一起拍的视频超级有意思。   “我们都没怎么拍过照,”哦,除了客厅里的婚纱照。   去大溪地的海边拍的,她差点晒傻了。   “你想拍?”   周遡划开手机,又将视频反复看了好多遍,“真要拍?”   阿呆的头如捣蒜泥。   “可以到时候拍了发朋友圈。”   当作官宣照。   省的新来的小实习生总是有事没事过来粘着她左右打探她的感情状况。   嘿嘿。   阿呆自诩算盘打得够聪明的。   周遡原本不想拍的。   但是听见阿呆说要发朋友圈,他偏头想了两秒,还是答应了。   不过答应的前提,是需要阿呆用点东西做交换。   “交换什么啊?”阿呆傻乎乎的看着周遡,“那就免除两晚上你睡客房的权利吧。”   她大方的挥手,算是同意了。   两人现在约法三章,哪天周遡惹了她生气,就滚到书房去睡。   “嗯?”周遡揉了揉阿呆胖胖的爪子,“不行。”他想也不行的回绝道。   反正他被赶去客房睡觉最后还是会趁着三更半夜偷爬上床的。   拿这个做交换他太亏了。   而且是亏大了。   阿呆嘟起嘴巴,问他:“那你想怎么样嘛?”   “不可以?不可以用那个交换的哦......”   说到这里,她的脸总是忍不住的泛起了红色。   耳根也跟着滚烫。   周遡最会打蛇上棍了,她稍不留神就会答应他的“非法”要求。   周遡轻笑,他的食指勾着她的刘海,“哦?”   “什么那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带起了一阵酥麻。   鼻尖窜入他身上独有的松木香,混着她喜欢的海盐味道。   阿呆心跳漏了半拍。   唔。   阿呆防备的退后,眼神警惕。   她最怕他这样了。   总是能把她迷的神魂颠倒的,然后就会答应他的非法要求。   “就、就是你脑袋里总是想的那个!”阿呆踩着软软的拖鞋,悄咪.咪的退后,“你你你你不要靠过来哦。”   她认真的警告他。   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周遡挑起眉头,“嗯?我不能靠过来?我老婆我不能靠么。”   说完,他还展开双臂,拍了拍大腿,“坐上来。”   记忆里闪烁过一些未成年禁止的画面。   身体像是有了记忆一般的苏醒了过来。   阿呆忍不住的脸红。   周遡用舌尖抵住后牙槽。   阿呆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被周遡的手臂一把揽住。   然后摁在他的腿上。   他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身。   “想跑么,小呆子,”他埋首在她的颈肩,深吸一口。   嗯。   是他喜欢的雏菊味道。   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阿呆动弹不得。   “你犯规了啊!今天睡书房去吧!”   阿呆气鼓鼓的说道。   跟个河豚似的。   “好,那我不犯规了,”周遡双手举过头顶。   这一次,还真的是正儿八经的放开了阿呆。   这还真让阿呆不习惯。   她不安的扭动了下身子。   “别动,”周遡严肃的警告她。   阿呆吓得僵在那,动也不敢动。   周遡看着她傻不愣登的样子。   笨蛋。   他在心里暗骂道。   不知道别随便在男人身上乱磨蹭的么。   “教吧,”周遡转过脸来搂着阿呆的腰。   他点开面前的手机屏幕,熟悉的音乐声传来:   “OMG我已经爱上他真实的表达,像喝了奇怪药水中了魔法……”   阿呆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被抖音吸引过去了。   “不是这样啦,这么做的!”   阿呆掰着周遡的手指,“跟着节拍啦,先这样,再这样,再这样……”   真的是认真到不行。   周遡更多的是看着她傻乎乎的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在那乱舞。   周遡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指。   “你还没说奖励是什么呢,”他深邃的眼看向她,像是一汪无底洞的深泉,恨不得吸附入骨。   阿呆咬着唇,“你想……要什么奖励呐?”   周遡:“你猜?”   “猜不到。”阿呆的头摇的犹如拨浪鼓。   周遡忍不住伸手去捏爆她的脸颊。   唔。   结婚之后,的确养肥了。   养肥之后……   就可以一口气全部把她吃掉了。   最后,阿呆想要拍的手指舞视频还是拍到了。   只是……   在唱到“一个人看着电影嘴里嚼着爆米花”这段歌词的时候……   她哪里是嘴里嚼着爆米花!   她的嘴巴明明肿的就和麻花一样!   而第二天早上。   周遡慢悠悠的搂着阿呆醒来。   他撑着脑袋,回忆半天在他耳边闹腾小半夜的歌词。   然后他对睡眼惺忪的阿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嗯,喜欢我的眼睛我的睫毛我的侧脸可以,但是我不会嘟着嘴巴教你吐烟圈的。”   说这话的时候,周遡真的是老学究般的一本正经。   吓得阿呆一秒清醒。   然后下一秒。   阿呆这才反应过来。   唔!   今天明明是周六啊!   她的懒觉! 第96章 SK II   “Naomi你他妈当我是死的?”   一声怒喝,Naomi拽着阿呆头发的手被迫松开了。   可是那争执的力道,却让阿呆感觉头皮都要被撕裂开。   好痛啊。   阿呆的眼肿的犹如金鱼。   她忍住嘴巴里的哭声,嘤嘤呜呜的,听的Naomi心头一阵烦躁。   “闭嘴,”她想也不想的给阿呆的脸上就是一记巴掌。   力道用了十成十。   也因此彻底阻断了阿呆嘴巴里的声音。   “Naomi,你别给脸不要脸了,”陈麒冷下脸来,来声音都跟着硬了起来。   “别给我惹麻烦,”要是到时候伤到哪里,周遡那边可真交代不过去。   “怎么了,让我来不就是来教训一下这个贱人的么,”Naomi转了转手腕,坐下来后慢悠悠的给自己点了根烟,“好久没有松松骨头了,年纪大了不比以往了。”   教训个贱人都能出一身的汗。   陈麒阴翳的眼划过一丝狠,只是表面上,他还是勾着笑。   “看来对于你自己的认知,你还是出现了偏差。”   他托人联系上在温哥华的Naomi,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   她这步棋子,他可是大有用处。   而将她从温哥华弄回来,也的确耗费了不少他的功夫。   现在,他让她们俩旧相识叙叙旧,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事儿的。   并且现在她将人质打成这副模样......   阿呆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原本黑亮的长发被扯的散乱成稻草。   嘴角的淤青在煞白的脸上的确刺眼。   身上的伤痕更是累累。   呼吸感觉都弱了许多。   “哦?那你找我来多伦多是为了什么,”Naomi慢悠悠的吐出口烟,她冲着陈麒抛了个媚眼。   手也试探性的靠近陈麒的前胸,暗示明显:“嗯?楼上还有空房间,麒哥随便挑一个?”   “别发骚,”陈麒挥开Naomi躁动不安的手,接着又和她拉开了距离,犹如嫌脏一般,“滚一边去,这个房间你别进来了。”   说完就要请Naomi走人,动作粗鲁。   不但如此,他还派了人守在门口。   势必是不会让Naomi再靠近阿呆分毫。   “嘁,”Naomi抖了抖身上的皮草不甘心的收回了手,并且依旧嘴硬,“不进就不进么,干嘛凶人。”   “出去,”陈麒已经彻底的不耐烦,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最后Naomi扭着水蛇腰的走了。   陈麒也跟着离开。   临走前。   阿呆怯懦的叫住了他,看他的眼神里透着怕。   可是......   她还是想知道关于周遡的事。   于是她鼓足了勇气,问出口道:“阿遡,现在在哪儿?”   陈麒先是一愣。   都这样了,她的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周遡。   真不知道周遡给她下了什么魔症。   陈麒嘲笑她。   “管好你自己吧,”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阿呆,“你的阿遡,过的逍遥自在的很,要是真的还挂念你,会让你在我这儿这么多天了也没个消息?”   “现在啊,周遡估计在国内左拥右抱着嫩模吧,海天盛筵听过么,他可是在邀请名单里呢。”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阿呆一人呆在空洞的房间里,回味着他说的这一切。   ———   “遡哥,他们出来了,”王冕告诉周遡,“房子锁定了,陈麒的老窝就扎在那儿。”   “嗯,知道了,”周遡没什么情绪,只抬头看了眼外面的黑云。   天气不好。   入了冬之后,原本叫的猖狂的乌鸦也躲起来入冬了。   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了死寂。   万物凋敝,毫无颜色,死气沉沉。   就像是DC漫画里的哥谭镇。   黑压压的乌云,布满了天,大概暴风雪快来了吧。   冰刀似的雪粒子割在脸上,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脸上被划出一道道的伤口。   可惜进了室内,照照镜子,又什么没有。   也是这个时候,会让人无比想念晴天阳光还有海浪。   “忙完这阵子去迈阿密吧,”周遡下地库提车前突然对王冕和赵柯说道。   两人对于周遡突然提起的话题都有些错愕,“迈阿密?”   “嗯。”   那呆子怕是连迈阿密还没去过呢。   他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见过海。   等到接回那呆子之后,一定要好好问问,她到底还有什么想见的,想玩的,想吃的。   他会带她一一实现。   大概这就是喜欢吧。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将天上的星星也好月亮也好,都要摘下来送到她的面前。   然后让她拥有。   只为了看见她露出片刻的笑容。   甜甜的,就像是夏日里的冰激凌,又像是奶茶店里的草莓奶昔。   赵柯和王冕先是一愣。   接着下一秒。   赵柯就笑了,“迈阿密好啊,那儿的沙滩是白色的,最重要的是,迈阿密的妞最正了。”   丰.乳.肥.臀。   比基尼,海天趴。   啧啧,想想都要硬。   赵柯在前胸比划了下,王冕翻了个白眼,妈的,这人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真的没其他的了。   周遡笑了笑,没说什么。   迈阿密的晴空万里和波涛碧碧也许能让那呆子开心点。   经历过这么一遭,怕是那个呆子吓傻了吧。   带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   王冕没赵柯那么乐观,他将提前准备好的耳机塞进周遡的人耳朵里,“哥,试试信号。”   周遡说了几句,王冕那边声音响起,他比了个手势,表示接收通畅。   赵柯说:“到时候就靠这个联系,有事儿遡哥你就耳麦里嗷一嗓子,我们保证到,”   说到底,他们还是防备陈麒那条疯狗。   “遡哥,真不用我们一起去?我们在边上蹲着点也是好的。”   赵柯他们是真不放心,“万一陈麒那逼闹什么事儿我们也能有个照应啊。”   “是啊,遡哥,”这次,王冕难得的跟着劝,“你一个人去,我们真的不放心。”   周遡摇头,“陈麒在电话里说了,一个人。”   还再三强调。   “妈的,那陈麒肯定就没安什么好心,”赵柯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以后落到小爷手上,不给他弄死。”   “这次不会让他逃的,”周遡冷下了眼,“房子那边盯好了,别出事儿。”   他要每个人都平安。   钱这种事,对周遡而言真的算不上什么。   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他还在,有的是办法赚回来。   但是,他们跟着他,他就要每个人平平安安的。   不能出一点差池。   他的女人不行,他的兄弟也不行。   “知道了,”王冕冲着他点了点头,“我会看好他的。”   他当然指的是赵柯。   被死死摁住在座位上的赵柯挥开王冕的手,“要你看我,小爷我傻的?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还要人看好,他不要面子的啊。   周遡察不可闻的笑了笑。   他们在坐的这一帮人里,现在只差了那个呆子了。   想到这,他的眉眼又淡了下来,“陈麒那出发了么,带了多少人?”   “出发了,他貌似将阿呆蒙了脸,”但是看穿着什么的,应该就是阿呆。   “前前后后人带了十二个左右,没带木仓应该,”王冕透过电脑屏幕上的显示画面告诉了周遡。   “嗯,知道了,”周遡依旧还是一身黑。   黑色的连帽卫衣,里面一件同色系的黑T,黑色的长裤,一双白色的Yeezy,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字母棒球帽。   左耳戴了颗银色的耳钉,正好和尾戒搭配。   简洁。   却也抓人眼。   让人一眼看出,这就是周遡。   行走的人形衣架。   也就只有他可以穿出这样的味道。   “行了,走了,”周遡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有事线上说。”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机。   王冕在最后,拦住了周遡。   “有事?”周遡转着手里的车钥匙。   “遡哥......”王冕欲言又止,最后,只一句:“注意安全。”   周遡拍了拍他的肩,“知道的,别担心。”   “等我回来。”   他的背影留给他们。   孤傲。   且猖狂。   ——   周遡走后。   王冕看见赵柯窝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显示屏里的画面。   他倒是有点诧异,一般周遡走前,叫叫嚷嚷的人一般是他,这次,却一句话不吭声。   难免让王冕多看他两眼。   “老王......你说......”赵柯听见脚步声,就知道是王冕,“如果遡哥知道了我的安排会不会弄死我?”   他还是没忍住,就他这性子,憋屈到周遡走之后再说出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王冕暗骂一句“艹”,他直接关了音频里的声量,“说吧,你又干了什么傻逼事儿。”   赵柯这人平时混了点,但是拎得清的时候向来不会犯混。   但是遇上周遡的事儿,赵柯性子冲动也是难免的,毕竟有时候王冕也会止不住心头的火。   这一次,要不是周遡硬生生的摁住他俩,怕是还不知道这两人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谁叫这个陈麒真的做的过分了。   这两人,用周遡的话来说,就是没长大的还在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智商到位了,情商修为低的很。   因此周遡时不时的给这两人擦屁股。   比如之前赵柯被陈麒打的那次。   再比如前些年王冕做的一堆烂事儿。   “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在仓库那安排了点人。”   说到这里,赵柯立刻举起了手,做投降状的解释道:   “我做的很隐蔽的!保证陈麒那逼查不出来!”   赵柯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就是忤逆着周遡的意思来。   但是事关周遡的安全,那位呆子死不死活不活他没那么关心,但是周遡被人动一根指头,他是真的会跟人冲上去拼命的。   兄弟,兄弟,不就是如此。   他嘴上叫了遡哥那么多年,其实心里也早将他当哥了。   周遡弟弟的事儿,他知道,王冕也知道,他们嘴上从不多说什么。   但是哪年回国去祭拜他们不一起陪着他呢。   说他俩是周遡的半个亲兄弟也不为过。   周遡照拂了他这么多年,虽说赵柯也知道自己平日里浑的很,哪一次不是周遡替他收拾的烂摊子呢。   但是这一次,他宁愿自己再浑一次,也不想要看到周遡受到任何伤害。   王冕捏了捏皱紧的眉心,他就知道,赵柯这性子,在周遡离开的时候没叫嚣肯定有反常。   “算了,你做都做了,能怎么样,”王冕抽出根烟给自己点上,“他妈的现在才说,就是看人下菜把我拉下水呗。”   这个赵柯,两人认识那么多年,他还不知道他脱了裤子要放什么屁。   哦,泡妞把妹每次都没他的份儿,和他一起背锅被骂到是立马想到他了。   “我哪里敢啊,咱们这不都是为了遡哥么,”赵柯看见王冕的神情,就知道这事儿成了,“嘿嘿,遡哥安全,咱们也高兴,不是么。”   王冕睬他个屁,他抖了抖手里的烟灰,“说吧,你怎么布置的。”   “嘿嘿,真的很隐蔽的,保证陈麒手底下的人没一个察觉的出来。”   “别放屁,就你这智商,还能想出什么高招儿?”   “哎哎哎,王冕,你他妈别看不起我好不好,我再怎么说也是赵家二公子,知名学府约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单说学历,还是比你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屁孩儿高点的。”   “嘁,约克大学?If you can hold a fork,you can go to York。”   “艹,看不起谁呢王冕。你个臭小鬼,滚过来,看小爷不弄死你。”   “傻逼,再嚣张我告诉遡哥你的这堆破事儿。”   “F**K,我错了,我错了,别闹别闹,看监控看监控……”   嗯。   也许他们这群做兄弟的,就该做一辈子,不是么。   有福同享,有难就该同当。 第97章 Sunday Riley   西边的仓库码头靠近湖边。   大片的仓库,放满了集装箱。   声浪涛涛,卷席着冬日里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疼的不行。   周遡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空无一人的8000号,门口连条狗都没有,寂静的只听见风声。   周遡背过身去,火苗一点着就被风吹熄灭了。   因此点了许久才点着了烟。   火星子是黑夜里唯一的灯火。   周遡深吸了口气,尼古丁入肺,再重重的呼出。   薄雾在空气里很快便散去。   没过多久,一声跑车的轰鸣声入了耳朵里。   周遡将烟头扔在地上,拧了拧,就像是踩在陈麒那张得意且猖狂的脸上。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周遡没料到的。   居然是那天在麦当劳见着面的小孩儿,An Zhong。   “你来做什么?”没等到想要的人,周遡皱起了眉头,“这儿不是你该来的。”   An那小孩儿穿了家件黑色的Moncler羽绒服,戴了顶白色的毛线帽,从车上下来狠狠的跺了跺腿。   简直被冻傻了。   “艹,约在这种地方也要冷了吧,”他搓了搓手心,抱怨道,“这陈麒也太会挑地方了。”   周遡冷着眼,皱起眉头,“你现在回去。”   “我不,”An皱着眉嚷嚷着,“我好不容易从我哥那偷听来的消息,有一出好戏马上要演呢,我怎么能错过。”   在他的四周,只要一听见有人说起“周遡”这两个字,他就会像是雷达一样的,格外的敏锐。   陈麒之前在他哥手下混过一阵子,后来独立出去单干了,但是毕竟是来自一个地儿的,总归会有联系。   这次他在书房偷偷蹭网玩游戏的时候听见了他哥Justin和陈麒的对话。   因此说什么也要来看看热闹。   当然,他不能否认的一点是,这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件事关于了周遡。   他就想亲眼看看,周遡说的,给那些疯狗留个全尸是什么意思。   周遡拧着好看的眉峰,他拿出手机就要给Justin也就是An他哥打电话。   “别别别,求你了,周遡,别打,”An作势要抢过周遡手里的电话,“我哥知道肯定得弄死我。”   “知道会弄死你为什么还要来?”周遡看An Zhong的眼神,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周钰。   他弟周钰曾经也是那么的皮实,小时候经常犯了事儿后来找他。   要么求他背锅要么求他摆平。   当然,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   “嘿,不是来看看你周遡么。”An大大咧咧的,言语间也毫无顾忌,“怕你死了以后没人和我赛两圈了。”   孤独求败的寂寞让他好难过。   周遡低敛下眉梢,又转了转小拇指上的尾戒,“你跑不过我的。”   他轻描淡写道出这个事实。   “哼,上次那个不算,下次我们再赛一次,我肯定赢你!”An说的脸红脖子粗的,生怕周遡不信。   周遡摇了摇头,不管再赛十次还是二十次,结局都是一个。   他赢不了他的。   太心高气盛的小孩儿,不适合赛车。   “我不管,”An Zhong赌气的甩上车门,依靠在门边,“反正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赢你。”   在周遡的眼里,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那上次就算是你赢了,行了吧。”周遡捏了捏皱紧的眉心,心头划过一丝烦躁,“你赶紧走,这里太危险。”   谁知道陈麒看到An Zhong会是什么过激反应。   事关阿呆的生死,他不得不万般小心,生怕出了任何的差池。   “没事儿,我不怕,”An Zhong这小孩儿根本就生的是牛胆,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这个字,“而且陈麒那家伙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走前给他哥发过信息,他出了任何的事儿,不管大小,锅都是陈麒来背。   因此他才敢如此的坦然,无所顾忌。   “那也是陈麒给你哥面子,”周遡懒得再多说什么了,他知道,这小孩儿就是一根筋,他废多少的口舌也只是浪费时间。   “给我哥面子就是给我面子,”An不觉为耻,反以为荣,“陈麒那小子忒阴,他知道我哥有意无意的防着他之后就出去单干了,本来以为他在多伦多的地界上成不了什么气候,哪知道真是小看他了。”   竟然真给他在唐人街闯出了一番名号。   周遡根本不耐烦听见陈麒的种种,他粗粝着声,对An Zhong说道:“到时候你眼尖的躲边儿点。”   这小孩儿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估计他哥Justin怕是会把周遡连同陈麒一起给灭了。   虽然周遡是不怕,但是他不想有任何无辜的人再牵连到这件事上来。   “嘿嘿,怕什么,我一个顶俩啊,”An Zhong满不在乎的嬉笑道,说着他来撸起自己的衣袖秀肱二头肌给周遡看。   每天流的汗不是白流的喂。   “我天天上健身房撸铁的好不好。”说完还真的挥了挥拳头。   只可惜,他的动作穿在Moncler的羽绒服里,分外的滑稽。   周遡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陈麒很快就来了。   开的是超大款型的切诺基,车灯开远光,照亮一片夜色。   他穿着黑色的皮衣,里面一件简单的黑T,脚上踩着马丁靴,还是那副流氓样。   身后陆陆续续的跟着一大堆人。   “唔,不是让你一个人来的么?”陈麒下车后,看见周遡和站在他边上的An,“带个下面毛没长齐的小孩儿来算什么事。”   陈麒一下车,周遡就能感觉到他的猖狂。   呵。   “放你娘的屁,陈麒你说谁毛没长齐呢?”An是最经不得人激的,因此听见陈麒的话之后火,一下子就冒的三五丈高。   陈麒咧开嘴笑,笑的格外阴翳,在月光下瘆人背脊,“小孩子还是赶紧回去睡了吧,大人的事儿少参合,怎么,小子,上次赛车留下的伤养好了?”   陈麒故意这么问他,就是为了逼面前Zhong家的小子赶紧离开。   刚刚他在车上接到了他哥的电话,说的他一阵头疼。   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上次和周遡赛车伤的那么重,还这次跑来帮他。   是不是要把小命玩完了才知道收手。   An还想要出言讽刺回去,却被周遡一把拦下来,“An Zhong,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再控制不住自己就回去。”   他言语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An Zhong虽然不情愿,但是周遡都发话了,他自然闭上了嘴巴。   只是绝对不离开自己走。   除非周遡和他一起。   任谁劝都不听。   陈麒看到这一幕,忍耐不住自己的脾性,“哟,遡哥,怎么的,在这儿认弟弟呢。”   他刻意的将“弟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故意的往周遡心头最痛的地方戳去。   “认个弟弟可不比自己的亲弟弟来的贴心吧,毕竟要是亲弟弟还活着,现在你也不会单枪匹马的一个人站在这儿。”   说完,身边的人跟着陈麒一起哄笑起来。   可惜周遡的脸上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有手腕处的青筋,捏的绷紧。   “人呢,”周遡问陈麒,“我说过的,周家给你的条件我翻倍的给你。”   “我只要我的人安全。”   陈麒听到后,肆意的笑了,“周遡,现在的你,有提条件的资格么?”   他偏着头,虽然脸上是笑着的,但是看着周遡的眼神里却划过一丝阴冷。   周遡听到陈麒说的这句话后,眉头轻皱,“你想改条件?”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就意味着,陈麒这个人,贪得无厌。   周遡的眼中划过一丝阴沉的光。   而反观陈麒,他的脸上写满了:“是啊,我是想改,你奈我何?”的得意。   是啊。   现在的局势,陈麒是占据了彻底的赢面。   周遡愿意满足他,只要求换回作为人质的阿呆。   陈麒的确有资格谈条件。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古话,想必你应该听过的吧。”   周遡淡淡的说出一句话,与其说是他说,不如说是他在明面上警告陈麒。   有些事,他周遡愿意做出让步,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呵,”陈麒摸了摸自己前不久刮干净的下巴,脑子里闪现出来的,是Cindy那张张扬且明媚的脸。   曾经她也这么说过他。   她曾用食指抵住他的下巴,嫌弃他脸上那戳人的胡渣。   她说:“陈麒,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候我们该满足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是不屑一顾。   明明是她喜欢有成熟味的男人他才刻意蓄起的胡渣,以缩小两个人看上去的年龄差。   可是,不喜欢就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不管是他按照她的喜好穿衣打扮,还是行事风格,她都不喜欢他。   那她干嘛又要救起他。   一秒钟深陷的回忆让他心中负面的阴暗在沸腾。   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惜他陈麒,就是想要,蛇吞象。   因为得不到的,他宁愿毁掉。   成全,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美德。   “得寸进尺向来是我做人的标准,有什么问题么,还是周大少爷看不习惯?”   陈麒踢了一脚脚下的碎石子,态度和曾经在KENZO里遇见的,天差地别。   周遡转着小拇指上的尾戒。   “陈麒,想要改条件可以啊,”周遡冲着陈麒扬了扬下巴,“但是......你确定还能再见到你想见的人?”   二更,婚后番外。   “你裙下的人间太美妙。   好想把你一口气全部吃掉。”   ——《白羊》   —   “喂,小呆子,你到底开始减肥了没?”   有天晚上,刚出差回来的周遡进门的时候便看见阿呆抱着一桶炸鸡,在沙发上啃的正香。   阿呆满脸的惊悚:“!”   “你不是出差要下周才回来么,”阿呆心虚的将全家桶往身后藏。   周遡睨了她一眼,“事情办完了就提早回来了。”   不然怎么能突击检查她有没有乖乖的呢。   “啊,怎么不给我发个微信让我去机场接你啊,”阿呆怂了,她偷偷抿掉嘴角还残留的碎渣,“飞机准点到的吗?”   她试图模糊整件事的焦点。   可惜。   周遡看着她,“你不是说减肥的吗?”   那个天天嚷嚷着减肥说要在年底穿上零号礼服和他一起参加年会的人的记忆是喂了狗么。   阿呆吃的满嘴油腻,既然被周遡看见了,她干脆自暴自弃了,“开始了呀......”   说完接着吐出一根鸡骨头,“就......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她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纸筒,护食得很。   因为她知道,周遡很坏的,总是喜欢从她的碗里偷吃。   她要护好了她的鸡腿还有鸡翅膀还有炸鸡块。   哦!还有她的冰可乐。   一个都不能让他偷走一个。   “嗯?开始减肥了还吃这么油腻的?”周遡皱了皱眉头,“下次让陈妈给你做沙拉吧。”   说完他趁着她起身去拿纸巾的空档,偷摸走一块阿呆最喜欢的香辣鸡翅。   阿呆立刻眼睛瞪得老大。   恨不得将周遡嘴巴里的香辣鸡翅给抢回来。   唔。   偶尔吃一吃垃圾食品的确可以令人开心。   尤其是这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抢食的快乐。   周遡满意的点了点头。   末了,他的薄唇之间吐出鸡骨头,起身轻飘飘的来了句:“减肥的人只配吃草。”   阿呆欲哭无泪,拼命的摇头,“不不不,我运动减肥。”   让她吃草,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周遡“嗯”的一声,“那明天开始早上七点起来和我去晨跑。”   阿呆又疯狂的摇头,她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不行,一大早起床孩子会掉的。”   她会保护好她的孩子的,那些都是她偷吃的肉肉的见证。   周遡抿了抿上勾的唇角,语气严肃道:“不会,上个厕所孩子就没了。”   阿呆吃饱了的肚子犹如怀孕三四个月的孕妇。   当然,早上起来马桶水一冲也就没了。   话题没过多久。   周遡的声音从更衣间内传来,“喂,胖呆子,帮我把睡衣拿过来。”   阿呆“哦”了一声,她洗完手之后,忙不迭的捧着周遡要的睡衣进了更衣间,“阿遡,你要的睡衣......”   没等她说完,她的身子就被大力的拉进更衣间内,“嗯?你说,晚上除了鸡翅还偷吃了什么?”   周遡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   阿呆的后背抵在墙上,她与周遡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她的鼻尖窜进一抹他身上清冽的杜松香。   跟着身子也软了软。   更别说周遡还低垂下头,故意凑近阿呆的身边,轻嗅她的味道。   阿呆的耳根不自觉的跟着红了。   “太、太近了啦......”   阿呆伸手想要推开他。   却发现周遡如同巍峨不动的山峰,任她怎么推搡都没有用。   周遡“啧”了一声,“不靠得近点,怎么能闻到你还偷吃了什么?”   显然炸鸡的味道里还参着其他的味道。   阿呆别抓了个现行,脸大红,“唉......很明显么,”她偷偷的舔了舔嘴角的奶渍。   唔。甜甜的。   黑糖鲜奶茶好好喝哟。   再搭配一个芒果班戟。   呜呜呜呜,她的减肥计划此刻彻底阵亡了。   周遡是瞎子么,看她满脸心虚的怂样,“说吧,都趁着我不在偷吃了什么。”   说完还视线下挪,看见阿呆鼓鼓嚷嚷的小肚子。   阿呆脸红的捂紧出卖了自己的小肚腩,“唉,就一点点,”说完她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生怕周遡不信。   周遡当然不信,“哦,你的一点点是一大杯的红糖芋圆奶茶外加一份蜜汁鸡腿饭还有一盒油炸甜薯薯条么?”   那这个一点点的定义还真的有点大。   可谓是海量。   阿呆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唉,阿遡,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那些吃完的外卖盒子她都有藏很好哎!   要知道,周遡根本不允许她吃这些垃圾食品,每天让陈妈做的,都是最最营养的饭菜,荤素搭配,还爱给她煲汤喝。   要知道她左盼右盼,终于能趁着周遡不在家,将那些她无比怀念的东西再吃一遍。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冰可乐搭配炸鸡汉堡的滋味。   犹如人间美味。   还有吮指原味鸡,麻辣鸡块,土豆泥,芒果班戟,红糖鲜奶茶……   哦!   她为什么要选择减肥这么不明智的事情!   “下次点外卖记得少用微信支付,”他随便瞄一眼就知道这呆子趁着他不在家就会开始作妖。   “啊啊啊啊啊我就说!”阿呆气愤极了,“不许偷看我的手机!”   她抡起她的小拳拳狂捶周遡的胸膛。   她的那些小秘密都被他看穿了。   之前她偷偷在微信上给他订生日礼物的事情被他一眼看出,搞得最后都没有惊喜了。   最后。   穿着哆啦A梦睡衣的阿呆只能自暴自弃的问周遡:“说吧,你生日礼物,到底想要什么。”   “嗯?”   周遡摘下耳朵上的耳机,“你说什么?”   “我说,”阿呆夺过周遡手上的switch,满脸严肃,“生日礼物,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准备的惊喜总是能被他一眼识破。   被戳穿了,那都不叫惊喜了啦!   阿呆气呼呼的嘟起了嘴巴。   周遡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扔了手里的switch手柄,打了个哈欠,“过来。”   他冲着她招了招手。   示意她拱到他的怀里。   阿呆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还是乖乖的拱进他的怀中,末了还蹭了蹭。   唔,cashmere(羊绒)材质衣服的感觉好舒服。   “想知道我生日要什么么?”周遡将下颚搁在她的肩窝里。   唔,肉肉的,还挺有弹性。   “想要什么?”阿呆傻乎乎的问。   “不能太贵哦,”她好穷的。   周遡“嘁”了一声,浑身上下,他最不差的就是钱。   能用钱买到的,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用花钱。”   周遡将她圈进怀中,接着伸手捏住她肥嘟嘟的下巴,“唔,膘养肥了是不是应该宰了......”   说完还正儿八经的开始评估起来,“嗯,听说爆炒猪下水挺错的,”   “片猪肉也可以,还有猪耳朵,可以和韭菜一起炒,”周遡扯了扯阿呆肥嘟嘟的耳垂。   在他的眼里,阿呆浑身都是宝呐。   真想一口气把她全部吃掉。   阿呆最不满意周遡总是把她和猪一起比较。   “什么嘛!我可比猪聪明多了!”   猪除了吃就会睡,她不但会勤俭持家,还会认真工作努力赚钱哦。   周遡轻笑。   “行吧。全世界你最聪明。”   他勉为其难的说个谎话。   不过转念回来。   当阿呆听见周遡说的“不用花钱”这四个字,她的眼睛立刻亮了,“什么什么礼物啊。”   周遡想要的东西,还不用花钱。   天底下哪有这样美的事情。   周遡看着阿呆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的抿唇轻笑。   “耳朵过来,”他让她身子靠近。   阿呆凑近了。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痒痒的,麻麻的。   阿呆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   周遡伸手掐了掐阿呆的小肚腩,他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   阿呆愣在那,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嗯?这个生日礼物给不给?”   周遡曲奇膝盖,将手臂撑在膝盖上,手心里把玩着阿呆的手指。   阿呆像是触电般的弹了开来。   看在周遡眼里,他忍不住的勾唇笑。   “不给啊,那算了。”   周遡故作失望的垂下眼。   阿呆心底纠结的要死。但是......她偷偷瞄了阿遡一眼。   “真的......真的要啊?”   阿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周遡勾起她耳畔的碎发,绕成圈,转悠在指尖,“嗯”了一声。   末了。   周遡还是加上了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拿捏阿呆的心思,这世上,周遡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他真的太懂他家的这位呆子了。   阿呆先是吃了会儿手指,再是啃了啃指甲。   最后,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般的,鼓起了勇气点了点头。   周遡忍不住的眯眼笑。   “那现在就来吧,我的生日礼物,”他拉起她,“现在就拆。”   他生怕阿呆反悔。   “哎哎哎,等等等下......”阿呆忍不住的屁股赖在地上不肯起,“好歹、好歹让我做个准备嘛......”   周遡挑了挑眉,“嗯?准备什么?”   “要不……还、还是改天吧,”阿呆紧张到嘴巴都跟着结巴了,“真的,改天吧。”   周遡佯装失望的神情,“嗯?我的生日礼物要飞走了吗?”   “没、没有......”阿呆磕磕绊绊的说。   可惜周遡看着她的神情,眼神里充满了受伤的忧郁。   阿呆瞬间又变得心软了。   其实......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是阿呆还是忍不住火辣辣的脸。   做这种事明明需要给她点时间的哇。   怎么、怎么能说来就来呢。   周遡仿佛一眼看穿阿呆心里的想法,“又不用你出力。”   顶多......需要他来指导指导。   犹豫了片刻后。   阿呆闭了闭眼,咬咬牙,“那好吧,就今天。”   左右伸脖子缩脖.子都是要挨上这一刀的。   周遡怕她反悔,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吧,我的生日礼物。”   没过多久。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嘶——”低沉的男声里带着几许的压.抑和沙.哑,“笨蛋,青点。”   “呜呜呜呜......”不知道是水声太大,还是声音太轻,“呜呜呜呜.........”   “乖,慢慢舔,用舌尖,”一声低哑的男声中带着一缕克制。   “呜呜呜呜......”   挣扎的声音慢慢的变得更小。   水声淹没了许多许多。   氤氲的雾气让一切都跟着模糊起来。   “嗯......坐下去,慢慢的......”   “对,乖啊......”   “不行,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说了算......”   “好,下次你生日给你补回来。”   “嗯?不要?”   接着是一声呜咽。   随后,男声传来:   “要不要?”   “呜呜呜呜呜......”   “乖啊,知道你要的。”   “嗯,奖励你吃棒棒糖啊......”   (好啦,婴儿车到此结束。)   (没办法,JJ现在太清水了,只能靠你们脑补了。┓(′∀`)┏)   --   三更。   在陈麒困惑的眼神里,周遡从口袋里甩出一张照片,彩色打印。   看见照片后的陈麒,瞳孔收缩,呼吸变得不再平坦。   他捏紧照片的一角,彻头彻尾的改变了态度。   “人我带来了,告诉我地址。”陈麒转过身,冲着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随着周遡的视线,一个狼狈的身影被人推下了车。   可惜整张脸上被罩着面罩。   衣服是阿呆走失时候的那件。   周遡的拳头紧紧的捏着。   他心心念念如痴如狂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不到五米的距离。   却仿佛是一道天堑。   横亘在两人之间。   “   人带来了,地址给我吧,”陈麒摸出烟盒,背着风点上根烟,“地址发我手机上,人就给你。”   “别忘了我们之前说的条件。”   陈麒警告她。   周遡却不肯。   “先把人交给我。”   陈麒不满,“人都在这里了,还会跑掉不成?”   “我说,先把人交给我,”周遡不肯松口,他坚持要先让陈麒放人。   “周遡,你别得寸进尺了,”陈麒的态度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人就在这,我要的地址,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发我来。”   说完,像是报复似的,他狠狠的撤过面罩下阿呆的头发,硬生生的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   周遡心底一直压抑的火,在这一刻,彻底的被揭开。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不代表是他懦弱。   “照片看了么,”大约是焰火灼心,周遡整个人已经降至冰点。   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   然而明面上,周遡的脸上还是平静如水的样子,“陈麒,别逼我。”   他说出最后的警告。   “逼你妈,是他妈的你和你们周家一起在逼我,”陈麒一脚就踹在阿呆的膝盖骨,这一用力的一脚,直接将阿呆踹跪在地上。   “是不是喜欢她?你说啊,周遡,怎么,当初在我手上救下她,不就是喜欢她么?”   毫无耐心的陈麒彻底揭开了和周遡直接结下的梁子。   说到底,从始至终,不管过去多少时日,他根本不会也不可能忘记周遡那日带给他的屈辱。   那么多弟兄面前让他难堪。   真当他陈麒是他周遡的狗么。   他招招手,他就要愉快的汪两声。   非但如此,还要凑过脸去,告诉主人,主人快来快来,再打我另外半边脸。   他陈麒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将自尊踩在脚下。   因此当年那些欺他,谤他,厌他,恨他的人,都通通的得到了他最关切的报复。   那些曾经张狂的卑劣的脸,被他一个个的重新踩在脚下。   那种难以言说的快感是直逼天灵盖的。   简直比高朝都爽。   “那你说,你究竟想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周遡知道,今天,怕是没那么好善终。   总归他和陈麒之间,要有人做出让步和妥协。   而现在,他愿意为他曾经做的一切孽而弥补。   不问原由。   “怎么样?是不是只要我说出来,你就会去做?”   陈麒得意的望向周遡的脸。   周遡沉静且平缓的声音响起:“是的。”   “只要我办得到。”   他就都会为了阿呆去做。   可是。   “周遡!你疯了么,”站在一旁的An Zhong第一个站出来不服,“你为这种人而妥协,你的原则呢!你的坚持呢!”   他是最见不得周遡低下头的人。   那个在他面前犹如神邸般存在的车神。   不可以为任何人低下头。   “你闭嘴!”周遡第一次的,控制不住情绪的冲着An吼出了声。   An Zhong被吓了一跳。   周遡低垂下眼,努力的克制并收敛自己外放的情绪。   沉默了良久。   他才开口说:“她是我喜欢的人。”   所以这就是他的原则。   他的坚持。   他喜欢的人,值得他为此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陈麒听见周遡这么说了,忍不住的鼓起掌来,“行啊行啊,真是深情呢。”   “我是真没想到,冷血的周家居然出了你这么个情种。”   真是让陈麒大开眼界。   周遡懒得理会他话里话外的讽刺,“告诉我,你的条件。”   陈麒笑着指了指周遡的膝盖:“其实,要我放人很简单啊。”   “周少爷跪下来求我,我就把你想要的人给你。”   “并且原封不动。”   “毫发无损。”   —   你看过漂浮宇宙里的小行星么。   你看过叶落漂浮在地面水塘里的倒影么。   你又看过雨后天晴里那些生命从泥土里苏醒么。   那些缠绕着的记忆,犹如困兽,将每个人的阴暗面捆绑住。   只有在梦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有机会悄然的放出笼子。   却忘记了如何吼叫,只剩下懦弱的服从。   连开心都所剩无几。   连呼吸都变得喘不上气。   从惊梦中苏醒过来。   阿呆大汗淋漓。   肺部的烧灼感愈发的强烈。   她的高烧刚刚褪去不久,却还有反复的迹象。   白色的冰冷的房间就如同是无间地狱,更是加重了她在这个盒子里煎熬。   没人理她。   她犹如被丢弃的一包垃圾。   与世隔离。   她拼命的拍打着房门,用尽全力。   门外却还是一片寂静。   太阳从枝头慢慢的西沉下去,接着天光也跟着收敛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弯寂寞的月。   还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   过了许久,久到阿呆都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推移。   门终于被打了开。   这次来的人不是陈麒,也不是Naomi。   而是一个让阿呆很诧异却转念觉得,又无比合理的陈生。   他还是那副模样,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头发用发油抹的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老派作风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进入到房间,他查不可闻的皱起了眉。   这里的白色空间着实诡谲。   太过白。   素到几乎看不起其他的颜色。   阿呆倚靠在窗台边,开着窗,冬日里的风呼呼的吹。   她穿着纯白色的棉布裙,长度直到小腿,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脚是赤着的,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杨小姐……”   陈生进门后,看见阿呆的模样后,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有些奇怪,让陈生说不上来。   心头不上不下的情绪让他没那么舒服。   “是你?”   阿呆偏过头,她眼底闪烁出一丝希望,“阿遡呢?”   “是不是阿遡让你来找我的?”   陈生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周遡找到她了呢?   陈生合上门,他解开西装外套的第一颗扣子,坐在了桌边,露出一副谈判的姿态:“杨小姐,这一次我是代表周家来的。”   “与阿遡无关。”   意思就是周遡没有来。   也不会来。   阿呆眼中的希望在被一丝丝的抽掉,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重重的捏紧,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他……现在在哪里?”   阿呆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很重要吗?”陈生拿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包里,是他放置的一沓资料。   用透明的文件夹一个个的归类放好。   “不管阿遡现在在哪里,他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陈生告诉她答案。   阿呆无力反驳。   却还是抱有了最后一丝希望。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她不相信陈麒对她说的,周遡已经飞回国内准备继承周家的一切了。   陈生将文件夹一个个的放在阿呆前面,他反问阿呆:“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又怎么会来呢?”   陈生刻意将所有的事实都模糊,“我想这些天待在这样的房子里,有些事情杨小姐应该想清楚了吧?”   阿呆默了默。   她真的难以相信,周遡会将她丢在这里。   她不信。   “我要见周遡。”   “我要见到他。”   不管如何,她都不相信周遡会将她丢在这里,然后一个人飞回国。   “杨小姐,认清点现实吧,”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管周遡来不来,都改变不了你的结局。”   “结局?”   阿呆心中一沉,她有预感,有什么事情在朝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驶去。   果然。   陈生将文件夹一一的打开。   然后一份份给阿呆看。   “……你什么意思?”   阿呆不傻,文件上这些“偷渡”、“驱逐出境”、还有“永远不可入境加拿大”、“遣返回国”的英文字眼,都用了黑色的字体加粗倾斜标注出来。   “现在摆在杨小姐面前的选择并不多,”陈生依旧面无波澜,“一,是选择离开加拿大,放弃这里的一切回国,并且永远也不能踏足这里。”   阿呆的瞳孔猛地收缩……   陈生居然……用这样卑劣的招数来对付她。   但是与此同时,她第一个反应是,周遡肯定不会这么对她。   若真的是周遡,他不会提任何的条件的。   他总是会无条件的迁就着她。   这一点也让她暂时的放心了下来。   她的阿遡,没有丢下她。   “二,就是这个信封里,有曾经你没有收下的黑卡,之前的条件依旧有效,你想去读书也好,去拿这笔钱做生意也好,总之,离开这里。”   陈生这次没有绕任何的弯儿,直接告诉了阿呆摆在桌子上的条件。   但是阿呆也不是傻子,她明白,陈生提出来的这些条件,不过是为了逼迫她离开周遡。   说明周遡还在找她。   这个消息让她心头一暖。   “我不会选的,”阿呆看也不看陈生递给她的信封,“我要见周遡。”   她始终不肯退让半步。   陈生既然再一次的坐在了阿呆的对面,他便不会像上次那般轻易的妥协。   他想好了阿呆一切的路数和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于是陈生又从包里拿出一封黑色的信封,“拆开看看吧,”他将信封推在阿呆的面前。   “这是你一直要为你妹妹找的□□,”陈生向后仰了仰,他将后背抵在椅背上,然后点了根烟。   “你知道的,遇见合适的□□,并不容易。”   不然阿妹的病也不会拖了那么久。   而她也不需要背井离乡偷渡到异国他乡,就为了多勤点钱寄回去。   阿呆看着带着主治医师签名的诊断书,这下没了声音。   感情的天秤立刻发生了倾斜。   一切的防备顷刻间瓦解。 第98章 OUAI   一边是周遡,一边是阿妹。   感情的天秤,倾斜到让阿呆难以抉择。   一边是喜欢的人,一边又是至亲。   陈生这一次,是真的拿捏住了阿呆的软肋。   陈生将阿呆眼中的犹豫看在眼里。   他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陪着阿呆耗着。   当然,他是有备而来的。   因此他要说的,自然不单单是这一点。   陈生手里的烟就那样点着,也不抽,烟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慢慢的散开。   “你有多久没和你妹妹通电话了?”   陈生坐着问她,像是很随意的问起了这个话题。   阿呆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   这段时间内,她因为OCAD作品的事情焦头烂额,忙作一团。   距离上次和阿妹开着摄像头安安静静的视频,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些时日里,要么是她忙碌的时候,十二个小时时差的阿妹早早的睡下。   要么就是等到阿妹醒来,在电话那头的她,则是含糊的应对。   两人好久都没正常的对话过了。   “……她怎么了?”   阿呆的手心里已经濡出了汗。   因为忐忑。   也因为紧张。   陈生从信封中抽出两张照片:“这是最近在你们小区流窜的两个流氓。”   “你妹妹……”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咯吱”一声刺耳的声音,便从对面传来。   是凳子与地板发出的剧烈摩擦声。   “你告诉我,我妹妹……怎么了?”   这一刻,阿呆的声音中,都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   那种掐住喉咙的恐惧感又再一次的笼罩住她。   她太怕了。   怕再次失去自己的妹妹。   这一次。   她突然记起了之前睡醒过来的时候,怎么也回忆不起的梦境。   梦境里的啼哭,还有如影随形的白色鬼怪,甚至还有缠绵不去的雪花。   那不就是……   那一年的冬天么。   她带着阿妹一起去河边吃雪。   也是在那一个冬日,她原本健全的活泼的还带点小聪明的妹妹,就永远只有那么大了。   时间在阿呆的身上定格,却在阿呆的身上重重的滑过。   她无法忘记,更难以释怀。   原来梦里,她的潜意识早已告诉了她。   “你的妹妹现在暂时还是安全的,”陈生冷静且自制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只是……”他略带迟疑,“之后会如何,那便需要看杨小姐的选择了。”   他再一次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泡回了阿呆的手里。   心,再一次的回到了原处。   原来阿妹没事。   阿呆在心里重重的舒了口气。   但是却又接着揪心起来。   阿妹的没事,不过是暂时的一刻。   只要那些流氓还逍遥法外,无人惩治,则阿妹没有一刻是安全的。   还有她托了多年也得不到好转的病……   “……没有其他选择了么?”   她的声音低低的,从嗓子里发出。   这哪里是说话,分明是在呜咽。   偷渡,妹妹,周家还拿出什么东西来威胁她啊。   明明这两样已经是她的软肋了。   光是这两点,就能击败她到溃不成军了。   阿呆第一次的,如此强烈感觉到了自己的弱。   她是他世界里,最软弱无能的那一点。   她还不够强大,强大到和他比肩的地步。   她是他的拖累,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总是给他添乱。   这一刻。   绝望与无能为力的情绪,硬生生的将阿呆给压倒。   但是这些对于周家还远远不够。   周老爷子这次的出手,目的不单单是让阿呆放弃。   让一个人放弃多简单啊,但是周老爷子,要的是她绝望。   卑微的,浓烈的且再也燃不起的绝望。   才是他要的。   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杨小姐,你知不知道,阿遡为了你......放弃了多少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陈生刻意的将“放弃”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仿佛这一切的错都起源于阿呆。   她才是祸源。   “放弃?”阿呆迷茫的抬眼,她不懂,“阿遡......放弃了......什么?”   她只知道,周遡不想去涉及关于周家的一切。   他也不想让她牵涉进来。   所以她尊重他,不过问,也不想给他任何的压力。   只要他做的决定,她无条件支持就够了。   这也是周遡想要的。   可是。   她却从陈生嘴巴里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周遡。   坐在对面的陈生,对她讲述了一个她从未见识过的周遡。   在那个世界里的周遡,他可以运筹帷幄,可以和周老爷子斡旋僵持,可以在谈成生意所有人欢呼不已的时候淡然一笑,毫不在意。   她甚至没有看过周遡穿着西装的模样。   哦,除了前不久的万圣节party。   他还带了张面具。   在陈生的嘴中,她听到了一个她所不熟悉且陌生的周遡。   “......那里才是属于周遡的世界,他生来就在那样的世界里打着转,现在,他只是短暂的离开了一下,原因我自不用说,但是......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属于他的光和热。”   阿呆静静地听着陈生诉说的这一切。   她的阿遡果然是天上的星星呢。   他不该只在这个狭小的盒子里发亮。   她......果然还是他与世界的阻碍。   只是......   如若她消失的话,那么阿遡他......   阿呆忍不住的去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的肉里。   单单是这样的假设,就让她的心宛若刀割。   眼泪再一次簌簌地落下。   无声。   且无助。   “杨小姐,我知道放开手很难,”陈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但是正如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和周遡,是‘飞鸟与鱼相爱’。”   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   “现在你的放手,是对周遡的成全,让他回到他本来的位置上去。”   “他不该被困在这里,周家需要他,而他......也需要周家来证明他的价值。”   陈生手里的烟,终于烧完了。   他将烟蒂拧灭在烟灰缸中,阿呆就这样楞楞地看着。   也不说话。   直到......   “可是......我们是真心喜欢的,”阿呆还是忍不住的辩驳,“我......真的很喜欢阿遡。”   喜欢到......喜欢到不得不放手,给他属于他的天空。   让他去翱翔。   “我知道,”陈生没有否定她的喜欢,“杨小姐,平心而论,作为局外人,我尊重你的喜欢。”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单单依靠‘喜欢’这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不是吗?”   “周遡面临的,是庞大且复杂的家庭问题,那些人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周遡必须回去。”   “去解决这一切,以正常的方式。”   “而不是以现在打算与周家玉石俱焚的态度。”   这是他教给他的下下策。   做人,和做事,都该以和为贵。   而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为蠢。   “周家的问题......很复杂么?”阿呆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口。   她心疼她的阿遡啊。   一个总是喜欢将一切都扛下来的周遡。   他替她遮蔽起了外面的风风雨雨。   可是她不能躲在他给她遮蔽的屋檐下,得过且过。   “很复杂,”陈生告诉她现实,“周老爷子是什么人,周遡比我都清楚。”   “忤逆他的结果,只会比现在更坏,而周遡现在将身家性命都豪赌上桌,这点,他就不该。”   其中,不乏他考虑到了阿呆。   “因为你,他做了很多意气用事的蠢事,联合对家暗中收购周氏集团的股份,到撺掇股东联合抵制周老爷子的绝对控制权,再到最近即将召开的董事大会。”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看在陈生,何尝不是气在心里。   他从小对周遡的教育,都成了耳旁风了。   “所以我希望杨小姐......可以劝阿遡回国,他必须去面对周家的一切。”   不该逃了。   这一切总要有个了断的。   “可是......我不懂怎么劝,”阿呆哪里懂啊,“阿遡他,一直有自己的打算的。”   这一刻,她才认知到自己的怯懦。   她不能为周遡撑起伞,也做不到为他规避所有的风雨。   似乎这段关系里,她才是那个默默接受他的馈赠,而心安理得的人。   “离开周遡,就是最好的规劝,”陈生还是那句话,“他会懂的。”   “只有离开周遡,他才会回归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彻底的面对周家的一切,以一种恨。”   周遡再一次的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因为周家。   上一次的挫败,让他离开。   而这一次,则是让他回归。   这也是陈生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若是周家不能给予爱之名。   那就让他彻底的恨好了。   如果恨比爱容易的话。   “......离开周遡?”   阿呆茫然了,可是,她离开了他,那他就一个人了啊。   她的阿遡,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再关心他了。   “杨小姐,现在已经不再是询问你意愿的时候了,”陈生将信封再一次的推至她的面前,“现在,是你只能接受我们给你的安排。”   “这里是飞去英国的机票,下周五晚上八点,头等舱,飞英国伦敦,”陈生打开那个阿呆从头至尾都没有打开过的信封,里面一张机票,安安静静地躺着。   “身份,偷渡,妹妹,我们都会为你安置好,既然你喜欢艺术,那就去念艺术,”陈生替她安排好了未来的一切。   “我!不!要!”   这一次,阿呆态度坚定。   “阿遡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弟弟,现在只剩下我,我不可以离开。”   阿呆第一次如此鼓起勇气。   她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遍体鳞伤。   她也要和对方抗争到底。   陈生笑了笑,“没事,你还有很久的时间去想,”一天想不通就想一个礼拜,一个礼拜想不通就想一个月。   想到周遡彻底的忘记了她。   她自然会想明白的。   “阿遡会找到我的,”阿呆态度坚定的回答道,“一定。”   她眼露坚决。   陈生“哦”了一声,倒也不觉得意外:“那我们就看一看吧。”   到底周遡,能不能找到她。   “他一定能,”阿呆非常的笃定。   因为周遡于她,已经成了一种信仰。   只可惜。   陈生却摇了摇头:“也许他可以找到你,但是我却并不能确定,在被他找到之前,杨小姐您不会改变主意。”   阿呆坚定的说出两个字,不会。   陈生笑了笑。   看来他们两个人,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   小片花,算是发个糖。   阿呆有一天问周遡:“你说家里的旺财(狗)还有小咪(猫)还有我,你最爱谁?”   周遡“嗯”了一声,然后慢悠悠的将视线从财务报表上挪开。   “你。”   周遡弯腰抱起乱窜的小咪。   阿呆立刻开心了。   “那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貌才喜欢我的?!”   阿呆问的理直气壮。   周遡给小咪撸着猫,脚边的旺财也在呜呜呜的求宠幸。   周遡偏着头想了想:“嗯?你当我是眼瞎了?”   去!死!   于是晚上周遡就睡了书房。   并且屡次挣扎想要上床都被丑拒:)   --   二更。   “周少爷跪下来求我,我就把你想要的人给你。”   “并且原封不动。”   “毫发无损。”   说完这句话后良久,整个场面都犹如死寂。   空气里只有寒风凌烈的声音。   以及偶尔海浪拍打上的岸边声音。   周遡冷着如鹰般的眼,“陈麒,我以为你是知道底线的。”   “底线?”陈麒仿佛听见了一个极度好笑的词汇,“你不觉得你在跟我说这个词之前,应该先想想你之前对我做的么。”   一而再再而三踩他陈麒底线的人,是周遡。   “周遡,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不是这么事情,单单道个歉,就有用的。”   他要他付出代价,并且是刻骨铭心的代价。   “周遡!这种人渣还跟他废话什么?”   站在一旁之前被禁声的An Zhong忍不住的叫嚣道。   相比较周遡,An Zhong才是那个更接受不了周遡妥协的那一个。   他一心想要打败的人,却在一个小人面前,妥协,软弱,低头。   他不愿意看到,也不准。   海浪拍岸,涛声阵阵。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直到陈麒揪住阿呆的头发,被蒙住脸的阿呆,发出呜呜的叫声。   每一声都能叫进周遡的心里。   “陈麒,是不是只要我跪下去了,你就能放过她?”   周遡突然的开口。   “我陈麒......自然说到做到。”   陈麒用食指与拇指交叠,摩挲着下巴。   “啧,有生之年,能看见周大少爷对我下跪,也不枉我辈子来这一遭。”   他肆意的诋毁着周遡,笑声猖狂。跟着一众弟兄都跟着笑开了怀。   报复的快感犹如一条毒蛇,如影随形。   让他只觉得畅快淋漓。   在陈麒的笑声中,周遡依旧是那副表情,冷凝的就像是深夜里的一块冰。   “好。”   他的目光看向陈麒。   “你疯了!”An Zhong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周遡,值得么?”   这不是身家性命的赌注。   这是比赌上身家性命代价还要可怕的事情。   周遡这是赌上了自己的所有的骄傲。   若是周遡真的直挺挺的跪下去了,当这红日升起的那一刻,这个消息便会像是蝗虫一样的传遍整个圈子。   到时候,混不下去的人,是周遡。   “周遡,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值得吗?”   An Zhong忍不住的再问他一遍。   周遡转过脸。   冷肃的风拍打在他的脸上。   像是刀子一样的割在肉里。   可是却抵不上心里的半分疼痛。   没有了她的周遡,就像是断掉发条的钟表,缺了机油润滑的发动机,更是一具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周遡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转过身,像是祭拜一样的双手交合。   他在祭天。   “值不值得,这件事情,我周遡说了才算。”   其他人,多说一个字一句话,都不算。   ——   “你确定,准备好了?”   王冕听着耳机里的对话。   赵柯将烟拧在烟灰缸里,“老子他妈的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他转了转手腕子,想要抓起手上的车钥匙,却被王冕一把按住。   “别冲动。”   王冕比赵柯,还是多了分冷静。   他知道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   “那我他妈的就看着遡哥给陈麒那畜生跪下?”   赵柯忍得眼睛猩红,言语间的粗俗直冒,“狗娘养的陈麒,看你赵爷爷我不弄死你。”   “赵柯!”王冕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意气用事帮不了遡哥的。”   相较于赵柯,他还是多了份理智。   可是内心里的确也憋着一股邪火,需要狠狠的发泄出来,才甘心。   “那到底要怎么样?”   赵柯忍不住的对王冕吼道,“看着遡哥硬生生的跪下去,我他妈的这个做兄弟的不管不顾当不知道么?”   王冕扯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看那栋房子的监视器。”   他指给找可看。   赵柯勉强的压下火,“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人都走空了,你还指望给你天上掉个呆子出来?”   “窗户边来回走过五个人,其中四个是陈麒的弟兄,你不觉得很奇怪?”   “既然陈麒都去了码头,但为什么屋子里还要留着这么多人?”   王冕提出了问题。   “还有,这里,门前停的车,”王冕给他指了出来,“不觉得这辆车很眼熟吗?”   黑色的劳斯莱斯,流畅的线条,车头的小天使,还有偶尔下来抽根烟的司机。   赵柯对着车牌看了许久。   然后爆喝出一声:“艹!”   他食指指向显示器的屏幕:“这他妈是陈生的车!”   陈生陈生,陈生陈生。   他居然找上了陈麒,来一出调虎离山。   说什么周家没有参与进来,呵,只不过是借了别人的手罢了。   赵柯跟着反应了过来:   “那么陈麒带走的人不是阿呆,这个房子里守着的,才是阿呆。”   既然这样,一切都有了解释。   “把周遡带去码头,让他不许带人,逼他下跪,激怒他,就是为了让我们死死认定,他带去的人,真的是阿呆。”   “而正主,其实根本没有踏出过房子一步。”   既然如此。   “看看附近正在巡逻的警.察和警车,我们直接报警。”   “举报说这栋房子里有人涉嫌□□□□。”   “艹!老王你他妈还有点东西的。”赵柯这下笑开了,报复的快感终于让他喘了口气,“可以可以,我看行。”   说着便立马着手办去了。   “那遡哥那边......”赵柯想起了,电话那端的周遡还在被陈麒逼着下跪。   “我会跟他说的,”王冕打开了周遡原本静了音的耳麦。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陈麒一个措手不及。”   ——   “值不值得,这件事情,我周遡说了才算。”   浪声涛涛。   寒风凛冽。   所有人的双眼都盯着周遡的膝盖。   An Zhong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他屏住呼吸,生怕下一秒后,周遡就那样笔挺挺的归落在地上。   周遡原本冷峻的脸上,忽然的勾唇一笑。   “你笑什么?”陈麒紧皱起眉,“跪不跪,就这一句话。”   周遡没有正面回答。   “有个人想见你。”   周遡偏过头,就不如陈麒的意:“你不想见见吗?”   “妈的,周遡!你别给老子耍花腔,”陈麒猛的将跪地在众人面前的“阿呆”拉扯起,然后用虎口掐住她的下巴,“信不信我在你面前弄死她?”   “我信,”周遡眼睛眨也不眨,“我信你会弄死她。”   “麒哥你少跟他说废话,”站在边上的马仔出声道,“现剁那婆娘一根手指头给周大少爷瞧一瞧。”   像是为了逼真似的,那些人真的扯起阿呆的手掌,掂量着从哪里下手才比较趁手。   “真的不想见见那个人么,她想见了很久了,陈麒。”   周遡似乎笃定了陈麒的答案。   因此他又变成那副拽了吧唧的样子。   不等陈麒说话,周遡便击掌了几声。   一抹纤细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陈麒看清楚来的人的那一刻,呼吸都屏住了。   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一直在他的舌尖上打着转。   可惜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来的人走到周遡的身边。   她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皮衣,脚上是一双及膝的皮靴。   双腿修长且笔直。   原本的长发被剪成了及肩的短发。   可是红唇却依旧猩红且热烈。   眼中燃着火焰。   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将他彻底烧成灰烬。   她的眼紧紧的盯着对面的陈麒:“别让我恨你。”   她冷冷的声音瞬间让陈麒心里燃起来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一秒击碎。   是啊。   她恨他。   即使他不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依旧被她深深的恨着。   陈麒蓦地笑出了声。   声音无比的突兀。   那么既然如此,多做一件,或者少做一件,又有何妨。   既然是恨,那就干脆恨的彻底。   恨的利落。   他对Cindy说:   “如果在忘记我和恨我之间,作出一个选择。”   “那我选择你恨我。”   而不是将他忘记。   像最终会忘记她那个一事无成的前男友Michael一样。   “陈麒!你别做梦了!”   Cindy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的颤,她知道他有多疯狂的。   因为他是陈麒。   而陈麒是个疯子。   “如果你真的做出任何伤害阿呆的事情,我就会忘记你,一点也不会记住你。”   “我不会恨你,更不会爱你,我会彻底的忘记你,就像丢掉一个垃圾一般。”   陈麒原本紧紧掐住阿呆喉咙的手出现了短暂的松懈。   Cindy知道,她想的没错。   陈麒最怕的,就是她把他忘掉。   “如果......你现在放开她,我就答应你,和你走,好不好?”   Cindy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哭腔。   “只要你放过阿呆,你想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她舍不得看见她此生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前。   那个单纯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阿呆啊。   她应该天真无邪的活在这个烂俗的世界上,慰藉着她们这些恶俗之人的灵魂。   给他们光。   陈麒回应她的,是一抹苍白且无力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周家,把她绑来吗?”   陈麒认认真真的看向Cindy,眼神诚恳且真挚。   “因为周家答应了我,只要我让她消失,他们就会帮我把你找出来,挖地三尺都会找出来。”   “不论国内国外。”   听到这,Cindy忍不住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冷风呼呼地灌进了喉咙里。   她像是失了声一般。   眼里耳朵里都是陈麒。   和他那绝望且无助的眼。   “你知道你走后我找了多久吗?我找啊找啊,找了所有你有可能去的地方,可我都找不到你。”   “你就像是一抹空气又像是一缕云烟,一下子就在我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Cindy,我找不到你啊,我怎么能找不到你呢,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命啊。”   “我这条烂命就是你从阴曹地府拉回来的,你怎么能丢下我呢?”   --   三更。   “是么?”   Cindy露出一抹怅然若失的神情,“如果真的觉得我是你的命,就把她放了,好不好?”   说完,她还觉得不够,于是伸出手,“陈麒,我跟你走,去哪里走可以。”   “这次我不会丢下你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蛊惑,诱动着他的心。   曾经那些锐利的尖刺般的回忆浮现在他的脑海。   回忆被拉扯到很远的地方。   当他每次拖着带伤的的身体回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刚下班再累再倦,也会顶着大浓妆给他上药。   从家里只有最简单的急救包,到后来各种跌打损伤膏都有,也不过就过了小半年。   他也就这样大赖赖的住进了她的出租屋里。   “疼啊,轻点。”陈麒他痛的嗷嗷叫。   Cindy则故意将双氧水往他伤口上倒,只听见滋啦滋啦的声音,伤口泛着泡。   而她嘴巴里念着叨着:“臭小子,再这样下次就给我滚去睡大街上。”   说完就要过来揪他的耳朵。   他会笑着闪躲她的动作:“知道了知道了,饿死了,家里有饭没。”   “饿饿饿,每次回来都喊饿,饿死鬼投胎啊你。”   说完便把手上带血的棉花扔进纸篓,塔拉着拖鞋,进了厨房。   “要死了,臭小子,我昨天留的饭你都吃啦?”   “吃了,但是还是饿啊。”   “吃吃吃,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找我讨饭的。”   虽是嘴上满嘴的嫌弃,但是还是会翻箱倒柜满屋子给他找吃的。   “喏,只有泡面了,”也不知道过没过期。   陈麒嫌弃的撇嘴,“不想吃唉,想吃梅菜扣肉饭,外加一盅乌骨鸡汤。”   楼下走两步有一家芝生堂,卖的盖饭一绝。   Cindy何尝不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去死啊,使唤老娘,”不得了了。   陈麒会腆着脸,嘻嘻笑笑的:“Cindy姐,可怜可怜伤患啦,”说完还举起膀子露出伤口。   Cindy看了他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最后一次啊,再来这一套下次就把你踢出我家,滚去......”   “睡大街,”陈麒顺口的接了她的话。   他刚说完,就听见Cindy要来追着他打,陈麒赶紧跳起来满屋子跑,“喂喂喂,Cindy姐你这种话说的我耳朵都起茧啦。”   “喂喂喂别打了,再打真的要喷血了啊......”   “没骗你,真的疼,唉唉唉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到她出门给他去买饭,他会站在窗台上探出头,冲着即将走入人群的她喊一声:“姐!记得帮我点杯良友记家的凉茶,还要一盅炖奶!”   没过多久,就会听见Cindy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知道了,点这么多怎么吃不死你啊。”   ——   那些回忆。   仿佛是昨日。   明明没有过去很久啊,可为什么,他们走成了现在的模样。   后来两人之间介入了Cindy的男友Michael,接着,是两人无休止的争吵。   因为Cindy的男友Michael,因为偷渡,因为Michael的生意输钱……   以及最后Cindy决定和男友Michael远渡重洋来了加拿大。   陈麒难过的看向Cindy的方向:“曾经,你从来不会叫我名字的。”   “你从来不会叫我陈麒,都是臭小子臭小子的叫,更不会对我伸手,还问我可不可以。”   她的性子,他太懂。   不拘小节,性格乖张,以前张口就来的脏话,动不动就伸手打他,说是替他早死的阿妈教训他。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呢?   “其实,Cindy姐,你不会跟我走的,对不对。”   陈麒低垂下眼,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落寞,“你离开这里,不就是为了逃离我么。”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人前风光的陈麒,他不过是个那年夏天遇见她的一无所有的失足少年。   是那个需要她的关心需要她的宠爱,需要她即使打他骂他也依旧心甘情愿的少年。   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走散了呢。   他们不再是亲密的,她闪躲着他,对他避之不及,而交往的那个男友Michael,更是将他们的关系拉进了地狱。   从此万劫不复。   那是个雨夜。   外面的雨倾盆而下。   楼上的一户夫妻俩在吵架。   吵得什么,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很清楚。   先是说孩子补课没钱,又说到最近的物价飞涨,接着在一声叫喊中,发现屋顶漏水,家里的地板打湿。   于是便是鸡飞蛋打,一片慌乱。   到后来,隐约又有了掐架的苗头。   陈麒是在那时候冲进Cindy家的。   他浑身淋的湿透,雨滴顺着他苍白的脸流到下颚,再接着流进了脖子。   “陈麒你……”   Cindy刚洗完澡,还穿着吊带款的睡衣,她的头发被包裹在浴巾里,神色诧异。   “为什么和Michael在一起?”   陈麒那双黑色的眼沉寂着,语气里的压抑明显:“我问你,为什么要选择Michael?为什么偏偏是他?”   而不是我?   可惜。   最后的那句话,被他卡在喉咙里,他没有问出口。   更多的,是不敢。   他不敢捅破两个人之间的那最后一层纱窗。   他生怕自己捅破了之后,他连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此他小心翼翼的维系着,用她觉得安全的方式。   可惜。   最后他得到的是什么?   是她的背叛。   Cindy诧异的看着陈麒,她扯下发上的头巾,偏着头擦拭着:“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所以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有什么不对么?”   她问的理所当然。   “你知不知道他……”   “你想说什么?玩咖?还是花心?”   Cindy开了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罐冰冻的啤酒,“谁没点黑历史,像我这样的,找一个真心对我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他不适合你,”陈麒的眼追随着Cindy,一步一步之间,都是摇曳的裙摆。   他觉得喉咙紧了紧。   “他不适合我?”Cindy开了啤酒罐,泡沫很快的跟着动作溢了出来,“那又有谁适合我呢?”   所谓□□配狗,天长地久。   她此生就是人们口中人尽可夫的□□,配Michael这样的货,不正正好么。   般配。   “陈欣怡!你干嘛这么贬低自己!”听见Cindy的话后,陈麒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心中,他从未将她看低过一分一毫。   因为他知道,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她又怎么会选择现在的职业。   可惜Cindy无所谓的笑了笑,她舔了口虎口处的泡沫,“是么,也许吧。”   别人怎么看她,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已经有一个男人许诺了她想要的未来。   偷渡去国外,他们就可以厮守到老。   在那里,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过去。   她可以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可是陈麒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不过是想利用你,你说说看,你们在一起之后,他从你这里捞走了多少钱?”   光是他听闻的,就有好几万块了。   那是之前Cindy跟他提过的,那是她的嫁妆。   这辈子她虽然做鸡,但也要嫁的风风光光的。   “做生意总会有赔有赚咯,”说起这点,Cindy的眼光暗淡了几秒,不过很快,她就自欺欺人的将话头补足,“他说等这批货出手后赚了钱自然会把钱还给我的。”   “呵,是么,他说的以后是多久以后谁知道呢,”今天晚上的陈麒,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苗在拼命的往外窜,“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该清醒的人是你吧,陈麒!”   Cindy用力的将手里啤酒的空瓶子给捏瘪,“我想我们最近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正常朋友的范围。   之前他不说,她便当做不知道。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暂停片刻。   陈麒则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就因为现在的这个男朋友么?所以你就要丢弃我?”   就像是丢掉一件废旧的垃圾,不带丝毫的感情怜悯。   C   indy的心头划过一阵烦躁,“我没有丢弃你,陈麒。”   “只是我现在有了男朋友,所有的异性,我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如此而已。   陈麒却一声冷笑,“怎么,需要暂停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好为你的男朋友让路来么?”   然后让Michael登堂入室,取代他,诋毁他,直到她当和他在一起的时日,是一场南柯一梦。   他、做、不、到。   Cindy冷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儿,刚刚救他回来的时候,他瘦到皮包骨头,浑身是伤,眼里扎出来的冷漠,可以冻人三尺。   可是现在,健康的他,像是野草一般野蛮生长的他,可以直直的盯着她看,目不转睛。   眼神里的炽热让她没由来的心慌。   “陈麒,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半个弟弟,”Cindy倚靠在门沿,为自己点了根烟,“所以,你该知道一个弟弟应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这是她的警告。   陈麒一下便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   她在警告他。   陈麒惨然一笑。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你会后悔的,陈欣怡,”走之前,陈麒告诉她。   平静。   冷漠。   像是压抑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可是Cindy却勾唇一笑,很是笃定。   “我不会。”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第99章 Tacha   是她话说的太早。   也太满。   她低估了陈麒对她的深情。   更是高估了她和Michael之间的感情。   是她的自以为是害了她。   更是毁了他们俩。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Cindy忍不住的捂住脸。   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到下颚。   可是却唤醒不过来一个装睡的人。   “后悔?可惜现在后悔真的太迟了,不是么,”陈麒收束着掌心的力道,“太迟了,在你决定抛弃我的时候,就已经将我推到了地狱里。”   因此,在地狱中垂死挣扎的他,才会这么的渴求曾经属于他的一点点光。   “我没有......”Cindy下意识的张口想要反驳。   可惜陈麒回应她的,不过是惨烈的一笑。   他对她说:“Cindy姐,你知道么,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不是和Michael恋爱,也不是和他私奔逃来加拿大,也不是之后从我身边逃开。”   “那是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   从始至终,她都不明白,是什么惯性引力,将两人拉到了现在的境地。   陈麒的眼里溢着哀,他知道的,从始至终,她不爱他。   所以她始终都读懂不了他对她的爱。   他对她的感情哪,就像是冰中淬着火,极烈的火撞击上千年的寒冰。   非要冻的粉身碎骨,非要被灼伤的遍体鳞伤,他才会甘心。   那日日夜夜的折磨,就像是在心上反复的烫伤一个个的烟头的疼。   那一瞬的疼痛才能刺激着他钝烈的神经,提醒他,他还活着。   可惜却始终无法停止无休止的爱啊。   直到他满身疲倦,却又无法克制。   陈麒告诉她,眼底仿佛是想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镌刻在心底。   好好地描摹。   “如果你不能拯救一个身在地狱的人,就不要让他见到人间的光亮。”   “如果你不能给我二十四小时的温暖,就不要点亮那根火柴。”   “因为体会过的人,是会贪恋那一瞬的温暖,从而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因为人性本就贪婪,我做不到抗拒本能,只能将我知道的唯一温暖拥进怀里。”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带上了一抹落寞,阴影印在他的脸上,像是在削落他的骨骼一般。   寂寥而孤傲。   也许这样的,才是他。   才是真正的陈麒。   Cindy忍不住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最终的哭声肆意出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的爱。   原来。   原来。   原来。   他是以这样一种绝望且炽热的方式,去爱她。   他将她视作是一种信仰。   而她却对他熟视无睹。   自顾自的走开。   她真的好难过啊。   这个曾经被她视为亲弟弟的人。   可现如今,两人却站在了对立面。   她多想拥他入怀啊。   将他一身嶙峋的铮铮傲骨,摊开自己的胸怀,将他拥入怀。   “陈麒......”   她沙哑的声音响起。   “别可怜我,”陈麒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我不值得你的可怜。”   若不是曾经的悲敛,他们的人生也不会有交叉的轨迹。   不如在两人相遇的那一晚,她漠视的走开。   也许他就会像是一抔黄土,就这样无声的销声匿迹。   “我没有可怜你,”Cindy吸了吸鼻头,哑着嗓子说道:“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的话么。”   “你说,陈欣怡,总有一天,我会后悔的。”   “你说对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半蹲在地上,整个脸都埋伏在了臂弯里。   她哑着嗓子哭泣。   “别哭了,”陈麒沙哑着嗓子。   总是前面有千刀万剐等着他,他不会被压弯丝毫的脊梁。   但是只要她掉落一滴眼泪,他的所有坚强和伪装都会瞬间崩塌。   因为他说过的,她是他的命呐。   双方都沉默了很久很久。   站在一边的An Zhong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周遡一把拦住。   “周遡!”   An Zhong真不知道周遡还在那磨叽什么。   自己的女人被捏在仇家的手心里,而他却还有心思看着两人在演苦情戏。   “站着别动,”周遡冷声道。   因为他知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陈麒这个死结,唯有Cindy才能解开。   所以他才会在阿呆与Cindy每次通电话的时候,故意留了个心眼。   因为他相信。   不管如何。   陈麒终会为了Cindy而妥协。   因为在这个男人心里。   她是信仰。   “陈麒,我问你,如果现在我回到你的身边,你愿意为我放下这一切吗?”   Cindy仰起头,卑微的请求。   可惜。   陈麒摇了摇头。   “我如何放下这一切?”他问她:“往前走一步是悬崖,往后退一步也是悬崖,陈欣怡,我已经是个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男人。”   而现在,他早已没了后退的余地。   他身处的是地狱。   前有狼,后有虎。   往前一步是周遡的层层紧逼,后退一步是周家的全线封锁。   他如何自处。   Cindy劝他:“你去自首,现在去还来得及,我去求阿呆,求她不起诉你。”   这样陈麒被关个几年也就出来了。   当然她还要凑的够足够多的的保释金。   陈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转过脸,冲着周遡扬了扬下巴,“喂,我放了她你就会放了我?”   周遡点头。   “现在如果你放人的话,之前我答应你的,都还算数。”   周遡不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只要陈麒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周遡可以明面上的放过他陈麒。   可惜陈麒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大笑。   “周遡,你知道周家和我签订的是什么条件的协议么。”   这一次,他终于肯对周遡说实话了。   却也格外的残忍。   陈麒说:“你们周老爷子当时对我说的是,你的那个女人,绑起来,生死不论。”   —   这一刻。   周遡身上的冷气可以攒的三米高。   周老爷子。   他就是个畜生。   他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有丝毫顾虑过他周遡的感受过么。   没有。   从来都没有。   “周遡,这个女人,真的值得你拿命来拼么?”   陈麒粗鲁的拽起边上的女人,“值得......你放弃周家的一起,就为了和她在一起?”   这一刻,周遡真的怒了。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刹那爆发出来。   是Cindy拦住了他。   “周遡,你绑住我吧,”她拦下周遡,“求你。”   这样陈麒才会有忌惮。   可惜周遡硬生生的将手从她的身上抽离。   “我不需要,让他有任何的忌惮。”   “因为陈麒,最大的忌惮,就是我。”   周遡的眼死死的盯住陈麒。   “怎么,想单挑?”陈麒看懂了周遡眼底如狼般的情绪,这倒让他来了兴趣。   他干脆扔开手里的人,随意的丢到一旁,“行啊,一对一,挑赢了你就带人走。”   他很想找周遡打一场了。   既然是男人,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不可以!”   一道身影立刻拦在了周遡的身前。   是那小孩儿An。   “让开。”周遡没有动手,只是让他闪去一旁。   “周遡,你的伤......”   站在边上的An Zhong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遡身上的伤。   他从鬼门关里走这一遭,那么周遡又何尝不是。   “我没事,”周遡转过脸来看了眼站下边上的小孩儿,其实Zhong家这个小孩儿的本性也没有那么坏。   就是做人狂了点罢了。   要是当年自己的弟弟周钰也是这样的性格......   也许现在他们兄弟两个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想到这里,周遡看他的眼光少了一丝戒备,他勾起唇角,轻快的说:“不是答应了你,以后还和你赛一场的么。”   既然他许诺了,就不会食言。   An Zhong一秒就听懂了周遡话里的含义。   他乖乖的退让到了一旁,“我等你啊!说好的,陪我赛一场的!”   周遡的步子没有任何的停滞。   他一只手插在卫衣口袋,另一只手抬起,挥了挥,留了个背影个那小孩儿。   ——   再回忆起这个深夜。   Cindy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混乱的。   她只记得那晚的浪声很大,北风蹭着耳边呼啸而过。   整个仓库空旷的就像是一座牢笼。灯光照射的周围的一片空地犹如白昼。   而她就是一个里面的沧海一粟。   也是目睹者。   凌厉的拳击,打进肉里的声音,还有骨骼爆裂开来的作响声。   站在她面前的哪里是两个男人。   扒掉文明的这层外衣后,就是两匹野兽。   肉搏。不用任何的武器。   而一旁陈麒带来的人还时不时的发出欢呼雀跃的声音。   Cindy在心底默默的替阿呆祈祷。   她希望周遡可以赢。   狠狠的将陈麒这个疯子打败。   然后救出阿呆。   陈麒不愧是练家子的,他的实力和周遡不相上下。   不过这么想想也是。   一个从人堆里挣扎生存活下来的人,总需要有点傍身的技能。   而陈麒练的,就是招招致命的功夫。   直到最后两个人都累到气喘吁吁,不停的粗喘着气,连站都带着踉跄。   两人的脸上都挂了彩。   鼻青脸肿的。   哪里看得出原来棱角分明的模样。   狼狈的就像是街角恶斗的痞子,不要命的攻击着对方的致命处。   每一拳都要置对方于死地般的,出拳,肉搏。   喷张的肌肉,嘴角的血渍,还要青黑的眼圈。   直到最后两人大汗淋漓的躺倒在地。   然后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气。   而这时候。   周遡原本静音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个铃声。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因为他黑色的手机铃声传来的,是一声五音不全的女声:   “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   “尤尤尤,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   二更。   周遡接了电话。   “喂,”他的嗓子干哑,“我是周遡。”   电话那头是王冕。   还没出声,赵柯就吵吵嚷嚷的说道:“遡哥,人弄出来了,人弄出来!”   “阿呆人好好的,就是瘦了一圈。现在正送往医院,你快点过来!”   悬而未落的心顿时又落了地。   她好好的。   就是瘦了一圈。   之前养肥的肉肯定又给瘦下去了。   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周遡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知道了。”   “我马上过来。”   说完便摘下了耳机。   陈麒这才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这个女的不是阿呆了,是不是。”   周遡沉默了几秒,“是。”   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和陈麒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两人以男人的方式。   正面的对决了一次。   “是我小看你了,”陈麒舔了舔口唇角的伤口,“那你为什么还留下。”   周遡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因为我要用我的拳头把你打趴下。”   他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的每一次,都让他感到酣畅淋漓的爽。   他讨厌陈麒。   讨厌他的卑劣,讨厌他的狡诈,所以他要亲手,将他打趴下。   即使他也被打的浑身是血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要将他在阿呆身上施加的每一寸痛苦,都一一讨要回来。   亲手。   “周遡,你他妈真是个奇怪的人,”陈麒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冲着周遡扬了扬下巴,“你觉得我会放你走么?”   “你可别忘了,这里站着的,全是我的人。”   气氛再一次的紧张起来。   陈麒带来的人,慢慢的将周遡和Cindy围拢起来。   Cindy满脸戒备,她后退两步,警告他:“陈麒,你别乱来。”   陈麒吐了口唾沫,血水凝结,带着深深的暗红色,“乱来?”   “是这位周大公子先过分的。”   “把人从我手底下截胡走,总该付点代价的吧?”   非但如此。   他揭开旁边女人脸上的的面罩。   居然是许久未见的Naomi。   她的嘴巴被塞着,脸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曾经耀武扬威的模样。   她恶毒的眼狠狠的盯着陈麒看去,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   可惜陈麒才不会同情她。   直接拧住她玻尿酸填充过多而变了形的下巴。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给挖了。”陈麒毫不客气的说到。   原来陈麒引她回来竟然是给阿呆做替身。   就是为了搅乱周遡的视线。   “陈麒,你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周遡不屑的讥笑,“周老爷子真的是养了条忠心耿耿的狗。”   竟能替他考虑的如此周到。   陈麒毫不客气将面前的女人踹倒在地,“衷心不忠心还轮不到你来说。”   “既然把人带走了,也行。”   陈麒竟也毫不在意,似乎他早就能料到周遡会如此似的。   人总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陈麒不是傻子,整个多伦多也就那么大,翻出天来周遡找到阿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他自然准备了Pn B。   周遡勾唇一笑,“是想把我打晕了直接送上飞机么,”他早就料到了周家一定会来这出。   当陈麒跟他说,只准他一个人孤身来的时候,他就料到了。   曾经在他爸身上施加的诸多手段,周老爷子看来想要在他身上再来一遍。   这么多年过去了,手段还是这么的拙劣。   周遡不屑一顾。   陈麒笑了,他伸手摸去嘴角的血,“那请吧,周大少爷。”   他弯腰做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你和你女人,我总要带回去一个的,不然怎么能对得起周大少爷说的,我陈麒就是你们周家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呢。”   他的认知倒是明白的很。   周遡不屑的冷哼。   “你觉得,你们这些人,拿捏得住我?”   他环顾了眼四周,十多个壮汉,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看来陈麒是打定主意想拿住他给周家交差了。   “嘿嘿,”陈麒笑了,“拿捏不拿捏的住,这我不敢拖大,但是......”   他顿了顿,“周老爷子也说了,打晕了扔上你家的私人飞机也行。”   “请吧,周大少爷,别逼我动手,我手底下的人动作粗,把周大少爷磕着碰着了我可不心疼。”   反正肉也不是长在他身上。   “陈麒,你别太过分了,你现在收手,我......”Cindy已经彻底的被陈麒箍在怀中,动弹不得了。   “宝贝,这时候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陈麒深吸了一口她颈间的味道,那富裕的百合味道沁人心脾,“这次被我逮住,下次再想逃可就难了。”   他会让她知道,插翅难飞这四个字,不是字典里的成语。   是在现实中真的存在的。   周遡单手撑地,利落的起身。   “让你的人出来吧,赵柯,”周遡对着耳机里还在线上的赵柯说了句,“再不动手等着我被打死么。”   赵柯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嗨,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遡哥你,”他对着对讲机讲了句“动手吧”,然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堆人。   周遡一点也不感到讶异。   赵柯这小子,就喜欢玩这一套。   之前背着他偷偷的打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电话,真当他毫无察觉。   不过唯一让周遡惊讶的是,赵柯也来了。   他穿着件牛仔棒球外套,头上戴着顶黑色针织毛线帽,里面一件白T,手上挂满了一串叮叮挂挂的串儿。   “哥!”赵柯来到周遡身边,紧张的问道:“没事儿吧?”   他的眼睛在周遡身上转了一圈儿,看着周遡脸上的伤,毫不客气的冲着陈麒嚷嚷:“陈麒,长本事了,连遡哥你都敢碰了。”   说完就要撸起袖子跟他动起手来。   倒是被周遡一把拦下来。   “呵,在你们眼中,我陈麒不过烂命一条,有什么敢不敢的,”陈麒阴翳着眼,环顾了四周一圈。   呵,看来周遡还是留了一手。   他估量着自己和周遡的实力,若是硬来的话,大约有几分胜算。   只可惜。   周遡轻笑,告诉他答案,“没戏。”   跟他周遡对上,他陈麒应该早就料到结局的。   他不会让他赢的。   赵柯带来的人,是考虑过陈麒打算硬来的。   “车钥匙,”周遡问赵柯。   “要走了?人有王冕陪着,除了精神有点累之外,没别的,”赵柯怕周遡担心。   “哥,不留下来看看好戏了?”赵柯摆出一副要和陈麒谈心的姿态。   不过还是将身上的车钥匙扔给了周遡。   周遡毫不费力的抬手,车钥匙就落进了手心。   “这里交给你了,赵柯,”周遡拍了拍赵柯的肩膀,“新仇和旧恨,总要一笔算个干净。”   “好嘞,遡哥!”赵柯摩拳擦掌起来,“嘿,陈麒是吧,大半年前,是你让人把我堵在停车场里面的吧?”   赵柯勾唇笑起来,虽然周遡已经帮他教训过陈麒了一次了。   但是呢。   能够亲手来教训一个自己看不爽已久的人,那种痛快,想想都让他感到四肢淋漓的快意。   比艹好多个野模都有成就感。   只是周遡在走之前,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遡哥,”赵柯还以为他不放心,这人都到他手里了,还能怎么蹦哒呢。   “这儿有我在,没在怕的。”赵柯保证道。   可惜周遡想的不是这些。   “非法拘禁,携带木仓支,还有聚众寻衅滋事......”说到这里,周遡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判不少年的吧?”   赵柯有一瞬间的错愕。   可是,下一秒,他就笑开了,“高啊,遡哥,这招高啊,”他比了个大拇指,眉开眼笑的,“行,我联系联系,没个三五年的,这厮别想出来。”   陈麒听到这里,不禁破口大骂。   但是骂声很快便被赵柯的人摁下了。   周遡点点头,就准备走了。   只可惜。   最后走之前的一秒,陈麒还是挣脱了那些人的手。   他只说了一句,那就是:“周遡,你真的以为,把她救出来之后,她还会不计前嫌的和你在一起么。”   “你别自欺欺人了,从始至终,让她经历这一切的人,本就是你。”   他的话不经让周遡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四周的人也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陈麒见了,立刻更加猖狂的说道:   “你才是她的罪,她的孽,只要你在她身边的每一天,她就躲不掉被你们周家追踪的命运。”   “周遡,你就是原罪。”   你就是罪。   周遡听完后,拳头生生的捏紧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克制自己暴涨的脾气。   赵柯见状,立马叫嚷嚷道,“怎么,一个个都傻了么,赶紧把人给我摁住了,嘴巴捂紧点!”   那些人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接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赵柯看周遡的脸色不对,他立刻上前出声:“遡哥,别听陈麒那条疯狗在那乱吠,人好好的在医院呢,真没什么事儿。”   具体的,赵柯也不好意思细说。   周遡睨了陈麒一眼。   他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一句:“我不是你。”   他喜欢的人,如果注定要离开他。   那么他回放手。   而不是像金丝雀般的囚禁在身边。   死也要死在他的怀里。   --   三更。   等周遡到了病房的时候,医生刚刚给阿呆做完检查。   医生将周遡叫到了一边,周遡问道:“人怎么样了?”   医生说:“身体除了虚弱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已经给她注射了一针安定,没过多久应该就会睡下去。”   他看着小姑娘脸色苍白的样子,想必是这一遭经历坎坷。   周遡紧皱眉头,“那她之前的伤……?”   说到旧伤,医生摘下口罩,“嗯,有复发的迹象,所以最近需要好好休息,别真的复发了。”   “知道了,我会好好照看的,”边说着,周遡还是不放心的往病房里看了眼。   阿呆的脸背对着他,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之前陈麒说的话忽然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接着又很快的被他甩开。   “那我先进去了,”周遡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阿呆。   医生见到了周遡身上的伤,“要不要拍个片子稍微检查下?”   “你之前也伤的不轻,还是拍个片子保险点。”   周遡却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回头等她睡下了之后我再去办公室找你吧。”   医生点了点头,知道他心都系在病房里,“去吧,陪她好好说说话。”   周遡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等到他进了病房,阿呆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周遡轻微的出声,也没能引起阿呆的注意。   还是他在她身边坐下后,阿呆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可看见周遡嘴角的淤青,阿呆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舍。   又打架了。   周遡先开了口,哪知道一开口便是道歉:“对不起,阿呆,是我来晚了。”   他拨开她耳畔的碎发,“这一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才让她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   阿呆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不肯吱声。   周遡以为她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慌中,便出声安慰她道:“没事了,阿呆,真的没事了。”   “陈麒不会再出现了。”   阿呆的眼中划过一丝忧郁。   与陈生的对话在她的脑海中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周遡以为她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慌中,“睡一觉吧,睡醒了就都正常了。”   阿呆直直的盯着周遡。   “阿遡......”   她艰难的开口。   “嗯,我在的,”周遡勾了勾她耳畔的碎发。   阿呆看着他,紧咬着唇,像是在思量。   又像是给自己足够的勇气。   “我们......分开一阵子吧。”   她垂下眼睫,悠悠的说出这一句话。   轻描淡写,却在周遡这,山崩地裂。   周遡的指尖一顿。   “别闹,”他轻点她的鼻尖,只当是阿呆应激后的反应,“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保证。”   陈麒已经不再是威胁。   可是。   不等周遡说完,阿呆便抬起头,语气认真的说:“可是还有周家,不是么。”   只要有一天,周家在两人之间横亘着,这样的事情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周家不会舍弃周遡,但周家会舍弃她这个周遡的累赘。   她不愿意成为周遡的累赘。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周遡再大费周章的去对抗周家。   因为她。   “陈麒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周遡捏紧了拳头,嶙峋的骨指上青筋暴起。   他在克制。   隐忍的克制,克制自己那些暴戾的情绪。   那样会吓到胆小的她。   “周遡,不关陈麒的事情。”   “是我自己想清了。”   阿呆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拥抱住他的冲动。   阿呆告诉自己。   你是累赘,是拖累。   她的存在只会让周遡执着的去和周家对抗。   到时候受伤的,还是周遡。   这一次陈麒的事情,不正是最好的印证么。   周遡眼下深重的青黑,嘴角的淤青,还有身上不知道在哪里还存在的伤口。   她好想抱住他。   抱住他瘦劲的腰,拥进他的怀中,深埋在他的胸膛,告诉他。   她有多想他。   她想要自己被他清冽的杜松味道所包裹的感觉。   在被关进地下室的这些日日夜夜里。   是他在支撑着她的情绪。   她反复的告诫自己,不要崩溃,不要哭,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努力的救赎她。   他就是她的信仰。   她内心最后的一道光。   她那么的爱他。   爱到愿意隐忍克制住自己对他所有的爱。   去放手。   放手让周遡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里不属于他啊。   他懂不懂。   这里不过是让他游龙困于浅滩。   “那你跟我说说,你都想清楚了什么,”周遡耐下性子,试图和阿呆讲道理。   阿呆却拒绝和他的一切交流。   只扔下一句:“周遡,你该回到周家去。”   而不是和她呆在一起,浪费时间。   周遡狠狠的踢在了凳子上。   接着剧烈的撞击声响起。   吓得躲在被子里的阿呆一阵颤。   “回去?回周家去?”周遡阴翳的声音响起,“杨若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以至于他真的想要剖开她的脑子,好好看清楚些。   “我在想什么?”阿呆愣愣的看着周遡。   这一刻,她觉得现在她面前的周遡如此的陌生,两人仿佛回到了初见的状态,只是两人的状态完全掉了个。   她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而他低微至了尘埃里。   “是不是陈麒又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们就可以一起解决。”   “阿呆,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剩下的,交给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遡的卑微连阿呆都不再看得下去。   那是她一如既往喜欢的人啊。   为什么他会为了她而走下神坛,犹如堕入凡尘一般。   他该是高傲的,骄傲的,骄矜的。   而不是为了她总是遍体鳞伤。   “周遡,你走吧,”阿呆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狠下心来,赶走周遡。   可惜周遡纹丝不动。   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明明两个人跨越了千山万水,越过了重重险阻。   可是为什么,她还要在最后说放弃。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我让你感觉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周遡将脸深埋在手掌中。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卑微。   阿呆将被子捂在脑袋上。   她在哭。   却不敢大声的哭出来。   她怕被他听见后,自己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拆穿。   可是她却要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这个决定没有错。   她是他的软肋,也是盔甲。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亲手,将手中的利剑刺入他的胸膛。   “你没有错,是我们不适合。”   阿呆说出了一段感情破裂最常见的话。   用冠冕堂皇这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周遡看着瘫倒在地的凳子,一脚踹下去,木板凳硬生生的被他踹的四分五裂。   一如两人的感情。   溃不成军。   就在两个人都寂静沉默的那一刻。   病房的门突然的被打开。   进来的人,是赵柯。   他大大咧咧的开门,“嗨啊,小呆子,好久不见了。”   “你知不知道,遡哥在你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什么蠢事儿,我这个做兄弟的都替他害臊,他居然,纹了个米老鼠在他的腰上,嗨哟,米老鼠唉!是个爷们儿怎么会纹个米老鼠在……身上……”   说到一半,赵柯才发现病房里的气氛诡异。   阿呆环抱着双膝,眼睛哭肿着,而周遡站在窗边,开着窗户一个劲的抽着烟。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降至了冰点。   “怎么了这是?”赵柯被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王冕跟着赵柯进了门。   他一眼便看穿了周遡和阿呆之间的气氛不对。   他没多嘴,只问了周遡一句:“遡哥,出去抽根烟?”   周遡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还是不放心呆呆。   他对赵柯说:“你留下来。”   赵柯立马一声暗骂“艹”。   他刚想再说两句,却被周遡的一个眼神,硬生生的咽下。   最后只能摸了摸鼻尖,留下来陪着阿呆。   周遡出去之后。   阿呆终于忍不住了。   她仿佛彻底忽略了站在她面前的赵柯,眼泪肆意的流出来,忍住许久的呜咽再也止不住的宣泄而出。   真是让赵柯猝不及防。   “唉唉唉唉你别哭啊,小呆子,”赵柯赶紧抽出纸巾,递给阿呆,“我靠,要是遡哥回来,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那他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屈了。   “我、我、我……我跟阿遡说、说分手了……”   阿呆的眼睛红的犹如金鱼眼,她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一句。   却让赵柯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分手?和遡哥?”   赵柯简直愣住了,“我说小呆子,你虽然脑子挺笨的,但是也不至于现在成了负数吧?”   被陈麒掳走了一趟,也不至于脑子也整瓦特了吧?   阿呆咬着唇,摇头。   赵柯拉了张椅子,坐在阿呆对面,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姿态,语气认真:“说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阿呆还是锯葫芦嘴巴,死也不肯说。   赵柯难得严肃:“你知道遡哥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内,都为你做了什么傻事么?”   “先不说他这段时间没日没夜不眠不休的找你花费的功夫和时间,光是为了你,他就不知道低声下气的求了多少人。”   周遡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竟然会有一天低声下气。   非但如此。   “他说等找到你之后,就大家一起去迈阿密度假,还说你没去过迪士尼,要带去你奥兰多的Disney World,甚至,他知道你喜欢米老鼠,专门纹了个米老鼠在自己的腰侧。”   “你知道纹身纹在腰侧有多疼么,遡哥还体质抗麻,纹身的三个小时,他都是硬扛下来,一声都没吭过……”   绕是他这个做兄弟的,都觉得周遡是魔怔了,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么蠢的事情了。   竟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阿呆愣住了。   她竟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周遡竟是如此的疯狂。   这只能让她内心的愧疚无限的加深。   却也在进一步的肯定了,她要放手的决心。   因为……   “可是如果有一天不解决周家的这件事情,我和阿遡就会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陷入今天的这番境地。”   “与其让阿遡为了我,一次次的和周家作对,不如我愿意放手,让他回去周家,处理完这一切。”   因为两人再好的感情也会在这些事情中消磨干净。   阿呆不愿意。   她宁愿他们之间的感情停留在这里,保留最美好的回忆,不再继续下去。   赵柯听懂了阿呆话里的含义。   说到底,这呆子还是对周遡心软。   两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对方考虑。   周遡选择为了阿呆奋不顾身,抵抗周家。   而阿呆因为周遡,宁愿选择放手这段感情。   让周遡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赵柯真他妈为这一对苦命鸳鸯焦心。   不就是谈个恋爱,弄得和生死抉择似的。   “你……真的舍得?”   放弃周遡,谁也不能保证,在结束完周家的这场战役之后,两人的感情还依旧存在。   “舍不得也要舍得啊,”阿呆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只要是为了阿遡好,”就算是让她万劫不复,她也愿意。   “你不怕遡哥恨你,”这样的结果,其实对周遡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战场在周家,而在这里,的确是在困住他。   作为兄弟,他也的确是希望周遡回去的。   “没关系啊,”阿呆狠狠的擦拭干净脸上的眼泪,“如果恨是让他记住我的唯一方式。”   “那就请努力的恨我,这样就可以一天也不要忘记我。” 第100章 Origns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的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追光者》”   —   “遡哥......”   王冕和周遡站在医院门外的走廊里。   今天的雪下的格外的大。   还混着冰粒子,狠狠的砸在人脸上。   犹如刀割。   周遡点了根烟。   两个人都静静地站着,谁也没说话。   也许这一刻。   周遡放空了整个思绪,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   不去想周家,不去想感情,不去想责任。   就一根烟的时间。   他只想要做自己。   可惜不到一根烟的时间,王冕的声音还是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问周遡,“你和......阿呆,到底怎么了。”   一瞬间的疼痛顿时充满了心脏。   只要想起她之前的话,他就万箭穿心。   动手的,是一个被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孩。   “她说分手,”周遡沉默了半晌,然后静静地告诉他,“她跟我说分手。”   在他被喜悦与重逢的喜悦占满的那一刻,阿呆的分手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   硬生生的将周遡打入了地狱。   原来之前陈麒说的话。   一语成谶。   “周遡,你真的以为,把她救出来之后,她还会不计前嫌的和你在一起么。”   “你别自欺欺人了,从始至终,让她经历这一切的人,本就是你。”   “你才是她的罪,她的孽,只要你在她身边的每一天,她就躲不掉被你们周家追踪的命运。”   “周遡,你就是原罪。”   你就是罪。   是啊。   他承认了,他就是带给她的罪。   因为他,她三番五次的被迫涉险。   周遡。   你才是逼她落得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王冕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但是他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明明白白。   “也许……阿呆她并不是想和你分手。”   “她想的,可能是让你回周家。”   若是如此,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回周家?回去干什么,去继承周老爷子的皇位么,”周遡咬着烟头,满脸的不屑。   北风就这样的砸在他的脸上。   狠狠的。   “但是遡哥,这也是你的责任不是么。只要有一天你不回去,你和阿呆之间,就会横亘着周家这个阻碍。”   王冕的头脑无比的清醒,他知道周遡现在是当局者迷,给他时间,他能够明白。   周遡是周家的周遡。   他肩上有需要承担的责任。   “遡哥,回去吧,”王冕难免也劝,“解决了周家,再回来找她。”   周遡静静地看着烟头一直烧到指尖。   明明他做出了所有的努力,最后还是不堪一击。   他盘算好了一切,却没想到,到最后一刻,竟是他最爱的人给了他致命的这一刀。   所有人都在逼他回去。   他爱的人,他同生共死的兄弟,还有他周遭的一切。   那种无力感在将慢慢的他吞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掏空,狠狠的,有人在将他的心一瓣瓣的剥离开。   剥到最后,她能不能看到自己的那颗真心呐。   又也许,她剥到一半,就选择了放弃。   只因为早已泪流满面。   “王冕,”周遡低敛下眉眼,“是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将我推到那个位置上去。”   就好像开弓没有回头箭,似乎只要他流着周家的血,他就逃不开这个封闭他的囚笼。   王冕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周遡的背,“遡哥,不是所有人希望你,是因为这个位置必须是你。”   “因为你是千千万万与周家有关的人的信仰。”   山可崩,地可裂,但是信仰就是心中的火光,唯有此,才能照亮黑夜里的冷。   让人能看见希望。   而周遡就该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阿呆明白这一点,她才会提出分手的,遡哥,其实她比你更懂你自己呐。”   她明白,周遡周遡,必须是周家的周遡,之后才是属于他的周遡。   这两者密不可分。   但是论取舍。   前者远大于后者。   周家不可以垮,它牵连着无数的行业与产业链,所以,周遡必须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样人心才能安定下来。   哪怕他什么也不做。   所以他不能逃避。   阿呆提出的分手,其实是在逼迫周遡。   做出取舍。   周遡沉默了许久许久。   手里的烟早就烧完了。   王冕进去给他买了杯咖啡。   周遡看着窗外,静静地。   一个人。   屋外的暴风雪依旧肆虐。   周围的房子都挂上了圣诞节氛围的小灯泡,一闪闪的,亮晶晶的。   绿色的圣诞树也被放了出来。   圣诞节要来了啊。   周遡看着四周所洋溢的节日气氛,他记起了,当时之前他与赵柯说的话。   他说:“忙完这阵子去迈阿密吧。”   那时候他脑海里有的是什么念头呢。   是那个呆子怕是没有见过海吧。   所以他要带她去海边,还要去蓝山滑雪,还要去看日本的落英,泡富士山下的温泉。   他要带她走遍每一个他曾经去过的角落,用两个人的回忆去覆盖曾经一个人被放逐的落寞。   可惜一切都迟了。   他的呆子要和他提出分手。   她要离开他了。   而那个为她而纹的米老鼠图案,在这一刻,灼烧到让他觉得,疼痛难忍。   而这个伤疤,也许要伴随着他,直到死亡。   --   阿呆听见了屋外赵柯和王冕的对话。   虽然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阿呆还是屏住了呼吸,听到了两人的低语。   赵柯在叹气:“遡哥那怎么说?这边的主儿刚睡下。”   看样子,还是哭着哭着睡着的。   王冕点上根烟,摇头,“遡哥那……不太好说。”   他说的措辞还算是委婉。   “什么叫不太好说?”赵柯立马急了,“老王你别给我打哑谜。”   王冕深吸口烟,“意思就是……遡哥哭了。”   这简直对王冕而言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哭了?卧槽,老王你别吓我。”赵柯简直慌张了。   遡哥那样刚的人,居然……哭了?   王冕“嗯”了一句,接着说:   “我去送咖啡的时候,远远看见的。”   “我没敢走近了看,但是瞄见了眼角的……”   后面的话,他压低了音量,阿呆也不再听的真切。   阿呆紧握住手里的被单。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   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是王冕说的,周遡哭了,这一句足够在阿呆的心里投掷下地雷般的轰鸣声响。   阿遡哭了。   他哭了。   是因为她么?   这一刻,她竟不知道自己心中该是泛起苦涩还是甜。   可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呢。   黑夜里。   她就着窗外黑色的天空和密布的繁星,在一点点的勾画她喜欢的人的轮廓。   泪水无声的打湿被褥。   嗯。   这里是挺拔的鼻尖,这里是坚毅的下巴,还有这里会在早晨醒来的时候,长出刺刺的胡渣。   哦,还有薄薄的唇瓣,经常喜欢抿成一条直线。   阿遡,你要多笑呀。   在往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   请你多开心的笑一笑。   阿呆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她喜欢的人呐。   祝你一切都好。   若是在今后的岁月里,遇见一个你爱慕的姑娘。   就请擅自珍重吧。   但是。   她只说一句:   祝你们幸福是假的,但是祝你幸福,是真的。   --   所有的行李都在归箱整理。   周遡看着自己住的房子,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白布。   一如他落幕的这段感情。   “遡哥,整理的如何了,”赵柯看着搬家公司将周遡那些存放完整的鞋一盒盒的搬走,“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   “兄弟我随时听遡哥你的差遣。”   说完,赵柯还用两个指头,轻佻的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周遡摇了摇头。   “不用。”   所有打包好的行李,都有专人进行照看。   他当初离开周家的时候,就没有带走什么,如今再次回去,他也是两手空空。   不留恋,不眷恋的地方。   住在哪里,都是一片荒凉。   赵柯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日子,周遡是怎么过过来的。   在没有阿呆陪伴的日子,他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硬生生的塞满。   就差轮轴转了。   恨不得一天之间,就处理好周家一切的烂摊子。   可是那是周家啊,错综复杂、半根错节的关系网里,哪有那么容易梳理干净。   “遡哥,注意身体啊!”赵柯语重心长的说道,“别累坏身子了。”   周遡接二连三的抽了好几根烟,“嗯。”   他轻描淡写的回应。   直到最后。   周遡走出了门,直接将家里房门的钥匙丢给了赵柯。   “照顾好她,”周遡垂落下眉眼,语气很淡。   但是赵柯一听就听明白了周遡口中的“她”是谁。   “知道了哥,不会委屈到她的,”赵柯之前找过阿呆。   “她很好,王冕那已经帮她办好了一切,等到过了圣诞节之后,就能开学了。”   最终。   阿呆还是回到了学校。   兜兜转转,她也算是完成了心愿。   “我没什么能满足她的,若这是她想要的,”那他一定会给。   只要他能。   正如她想要他回去。   好。   那他回去。   去面对那乱成一团的糟心事。   “遡哥……”   赵柯真的不忍心看见如此卑微的周遡。   在他的印象里,周遡该是狂的不可一世的模样。   赵柯想了又想。   到最后,他还是憋不住话。   周遡看出赵柯抓耳挠腮的模样,“怎么了?”他问他。   赵柯叹了口气,一拍脑门,“唉!遡哥,来吧,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两人又走进了屋子里。   周遡不明所以:“什么事儿,”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赵柯事先给周遡打预防针,“遡哥……看完你别冲动啊!”   周遡皱起了眉,“到底什么事?”   弄得这么神神秘秘不能见人似的。   赵柯带周遡走到房子的地下室里。   这个地下室里摆放着一张台球桌,隔壁还有个家庭影院。   窗帘一拉就是无比私密的空间。   而曾经他和阿呆,就曾在这张沙发上……   回忆被赵柯硬生生的掐断。   “遡哥,你进去吧,”他打开地下室唯一一间门,原本这个房间,是给阿呆放作品的。   她神神秘秘的说不许周遡进来。   每次进出都用钥匙锁起来。   而现在。   却被赵柯打了开来。   周遡不明所以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   很黑,也很暗。   就在这时,赵柯突然打开了灯。   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而这一刹那,周遡的眼眸突然的收缩。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的捏爆了一般。   无法自拔,难以呼吸。   这是整面墙的易拉罐。   密密麻麻的,嵌满了整面墙。   近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以为只是杂乱无章的易拉罐摆放。   可是。   可是。   当周遡倒退两步,走到了另外的一面墙再回看整副阿呆遗留下的作品的时候。   他才明白。   这面墙上。   用易拉罐一个一个摆放着的。   最后拼成的,是一张周遡的脸。   --   二更。   三年的时间有多长呢。   似乎可以是日日都是熬人且折磨的人间炼狱。   也可以一晃而过,快到只觉得指尖根本抓不住那些匆匆逝去的时间。   阴天。   天空飘落下了细密的雨。   墓地前站了一圈人。   肃穆的,哭泣的,沉重的,气氛压抑到连天都跟着阴霾了三分。   “周少......”一旁有人撑着伞,“您看,要不要......”   “你们都回去吧,”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哑。   他顿了顿,接着说:“陈生留下。”   人群慢慢的散去了。   墓碑前,也就站着两个人。   “满意了吗,”男声背着,黑色的伞柄被紧紧的握着,表面上,男人看不出一丝的神色波动。   仿佛参加的葬礼不过是一场群演的狂欢。   陈生叹了口气,“三年了,你还是忘不掉啊。”   三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陈生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除去泛了白的鬓角。   他还是衣着挺拔,衬衣熨烫的一丝不苟。   仿佛老旧海报里出来的男主角。   只是眉眼间的疲惫难掩。   他还是老了啊。   不同曾经意气风发的冷峻,他更多的,是岁月洗礼后的厚重。   “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作一谈,”男声细细的看着面前的墓碑,想要仔细的将刻在墓碑上的字,刻进他的心里。   “是不是两码事,你心里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陈生举着黑色的伞柄,“周遡,这三年,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难得的,陈生与他谈起了这三年。   从初回周家的初露锋芒,到后来的大刀阔斧,令人闻风丧胆。   他不过就用了短短的三年罢了。   时间犹如弹指,一晃而过。   面前站着的,不在是那个初入周家,只有一身傲骨的周遡。   也不是十八岁初初离开周家,被放逐到国外,头也不回的周遡。   更不是那个三年前回到周家,眼中只剩下狠戾与仇恨的周遡。   更多的,是他的冷漠。   毫无表情。   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将自己的喜怒哀乐统统锁进盒子里,没有笑也没有悲。   似乎他不过是为了周家的存在而联合身定做的商业武器。   他可以做到周家人对他的最高期待。   也可以做到让竞争对手闻风丧胆的手段。   但是却没有感情,没有冲动,也没有热血。   只有理智,理性与不近人情。   这样的周遡更让人胆寒。   拿不到他的软肋,看不见他层层盔甲下的脆弱,他将自己包裹的太好。   好到让人听见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的背脊发凉。   而这样的周遡,是陈生一手塑造出来的。   他格外的满意。   “阿遡,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陈生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慨。   甚至可以说是一丝悲哀。   “有生之年,能作为你的老师,我很荣幸。”   周遡依旧背对着陈生。   他撑着伞,小拇指上的尾戒依旧是那圈银色。   三年。   长么。   很长。   对于周遡而言,每一天都是一种心底的煎熬。   煎熬在无间地狱里,备受着噬心的折磨,仿佛一道道的烈火,在他的心底灼烧。   烧灼着他紧绷且失衡的神经。   回忆像是一座□□着他的囚笼,往日的一幕幕画面像是投影在灯光下的沙画,会流转,会变换,但是却都是于她有关的一切。   她的音容相貌,她的一颦一笑,都成了锐利的尖刀,刺进他的内心。   到底是回忆太锋利,还是他对她的念念不忘。   周遡始终都弄不明白。   而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   轻轻的,带着蛊惑,对他说话。   去找她呀,去找她呀。   每每这个时候,曾经回忆犹如深海,波浪滔天,慢慢的一点点的将他淹没、吞噬。   那种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像是坠落深海的海鸟,只能等着被海鲸吞噬。   No man is an isnd。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可是失去了她的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成了一座无人可以靠近的孤岛。   可是是她先不要他的啊。   他在分别的那天,对她说过。   阿呆,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他不想在她这里留下任何狼狈的模样。   那就让他保留最后的尊严吧。   不去找她,是他最后的体面。   周遡伸手,抚去墓碑上的水渍。   黑金色的字,篆刻在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威严依旧。   周遡沉默了很久。   最后,久到陈生以为他快要成为一抹黑色,要与雨夜融为一体的时候。   “陈生,现在你该告诉我,当初,你和她在那间屋子里,到底讲了什么。”   ———   “阿姊阿姊,我来拿吧,”阿妹伸出肉乎乎的手,“很累吧,阿婆和妈妈都在家等你哦。”   “我偷偷来的,是大壮给我指的路,瞒着妈妈她们的。嘿嘿,我还是很聪明的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妹露出一抹腼腆的笑。   脸颊上泛着粉色,可爱的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眼睛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阿呆看着边上的大壮,黑黑的壮壮的,阿妹站在边上,也就只能到他的肩膀。   “你就知道让人家大壮给你做挡箭牌,到时候妈妈骂起来,你肯定又把他往前推。”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阿妹相中的大壮,妈妈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因此阿妹仿佛是找到了每次惹祸的借口。   “我哪有!我、我、我很乖的!”阿妹气鼓鼓的,生怕阿呆不信她的话,“你说是不是嘛,大壮。”   她伸手戳了戳大壮的肩膀。   大壮怕她生气,连忙点头,“是的是的,阿姊,阿妹很乖的。”   阿呆看着他们俩,真的是气笑了。   什么很乖,妈妈隔着电话和她告状的时候数落的点点滴滴,听上去一点也不乖。   大壮跟着乐呵。   “阿姊,没事的,”大壮一把拎过阿呆的行李扛在肩上,“我皮糙肉厚,我来拎就好了。”   “对啊对啊,他吃那么多饭,干嘛不让他扛,”阿妹跟着大壮后面附和道。   阿呆反问她:“难道你吃的少啊,”每一顿都要吃上两大碗,还不见瘦,双下巴也跟着出来了。   阿妹还想要张口反驳,但是大壮却抢先说:“姐,没事儿,阿妹还是胖点好,不管是胖还是瘦,我都稀罕。”   听见大壮这么说,阿妹笑嘻嘻的冲着他屁股后面来了一脚,“哼,还敢嫌弃我胖,我还没嫌弃你吃得多。”   阿呆落在两人的后面,看着这两人嘻嘻闹闹的样子。   那是阿呆从未见过的阿妹的样子。   她圆圆的小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两手落在口袋里,蹦蹦跳跳的,时不时的和身边的大壮拌着嘴。   冬日里的暖阳跳跃着洒落在他们的肩头。   兀地,阿呆记起了三年前妈妈说的话。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镇上好几个脑子有点呆的女孩子被人骗过,甚至还有一个被强女干后怀了孕又流了产……”   “但是妈妈怕啊,你说,万一这事情要发生在阿妹的身上,那后果该怎么办?”   “阿妹是你妹妹,这个决定是你帮你姊妹做的,我这个做妈妈的,没话好置喙。但是你要记住,你们是亲姊妹,她是个痴呆,因此这个决定,是好是歹,都有你受。”   如若那时候她没有选择坚持的话……   现在的阿妹会如此幸福么?   阿呆不知道答案。   只是她知道的是,如果那时候她选择了点头,那么那会是她此生最后悔的遗憾。   —   “路上一切都顺利么?”   回到家中,妈妈早已烧好了一大桌子饭菜,围着围裙等着他们回来。   “我听说上海下了雾,还以为飞机会晚点的,”妈妈说,“好在一切都顺利。”   阿呆笑着应声。   祖屋里传来阿婆颤巍巍的声响:“是阿姊回来了么。”   “是啊,回来咯,”妈妈扬声回应。   “先去给阿公上柱香吧,”妈妈将阿呆往阳台上赶,“你这么多年的都没回来,敬完先去给阿婆磕个头,她一直念叨你。”   阿呆“唉”了一声。   准备往阳台走。   身后传来阿妹和妈妈的声音:   “先去洗手啊,不许偷吃,你姐姐还没上桌呢。”   “没事耶,阿姊不会介意的啦,先让我吃两口。今天走了好多路哦,都饿死了。”   “臭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又找打。”   “唉!大壮!妈妈打我唉!你哪儿去了,快帮我挡挡。”   “就知道拿人家大壮出来做挡箭牌,你个死丫头,现在脑子好用点了,会耍小聪明了是吧。”   “唉!妈妈你也说‘死’了耶!”   “死丫头!别给我逮到!”   檀香袅袅的升起。   台子上放置的,是外公的遗照。   黑白色。   穿着倜傥的西装,梳着油头戴着银丝边的眼镜。   耳畔回应的是妈妈和阿妹无时无刻的拌嘴声。   偶尔还能听见楼上传来的脚步声,隐约混着搓麻和谩骂,还有爸妈打孩子的吵闹声。   久违的嘈杂,还有家里的饭菜香。   阿呆犹如在外漂泊许久的浮萍,终于回到了生长的土壤。   落叶归根,落叶终究要归根的。   真好呀。   她又回到了家。   饭桌上。   阿婆的饭菜被单独做了一份放在边上。   “阿呆哟,瘦了,”阿婆伸手指着阿呆。   她虽然老眼昏花,但是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阿呆笑了笑,“嗯,国外的饭菜哪有妈妈做的香。”   说完她又扒了好几口。   妈妈笑话她:“就你嘴贫,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阿呆笑了笑,不再说话。   等到吃完,阿婆点了根烟,阿呆习惯性的给她凑上打火机,“阿婆,还是少抽烟。”   “对身体不好。”   阿婆才不问:“都要死了的人了,哪管那么多哟。”   阿呆皱眉:“瞎说,阿婆要长命百岁。”   阿婆乐呵着露出掉光的牙齿:“阿婆已经长命百岁啦,不求这些。”   “阿婆只要我们家呆呆啊,幸福就好。”   阿呆摸着阿婆如老树干般皲裂的手,“阿婆,我幸福的。”   “很幸福。”   她又说了一遍,像是在肯定自己。   她的话被走进门来的妈妈听见。   妈妈就着阳台上的太阳晾衣服,她动作利落,一如嘴中的话:   “都多大的人了,还不赶紧找一个,你在国外那么多年,现在书也读出来了,工作也找到了,怎么还是一个人。”   “别和隔壁王大伯家的闺女一样,读成哥女博士,没人要了。”   “不行我就给你找人相亲去,我看我们之前隔壁村上李家小子还挺有出息,现在听说也在你们那,做会计的。”   阿呆刚要张口反驳。   却听见:   “之前给阿妹看过的男孩儿呢,多伦多的那个,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了。”   --   三更   三年。   有多长。   又有多短。   三年时间。   足够阿呆将从宿舍到教学楼走上一千八百三十二遍。   足够她攒到三百多张麦当劳集点卡的免费咖啡。   足够她从一个一文不值的艺术爱好者变成初出茅庐的艺术从业者。   长到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一辈子。   可明明也就过去了三年。   却又很短。   短到她无法将他忘记,又何谈从记忆中抹去。   那些无人寂寥的日日夜夜里。   陪伴她的是那条米老鼠的项链。   仿佛这是她和他回忆的唯一象征。   钻石上有一千三百道切口。   每一刻的刀口仿佛都割在了她的心头。   细密的,深刻的,带着血。   也许......他现在过得很好吧。   在没有她的日子里。   阿呆看着财经版报纸上穿着黑色西服坐在主持人对面的周遡。   倒三角的身型加上最长的腿,深邃的眼和坚毅的下巴,随随便便探照灯一打,便无比的上照。   仿佛观众看见的不是一位商界大佬,而是一位男模。   阿呆看过这期的访谈,在Youtube上。   面对镜头的周遡,那样的坦然,状态很好,嘴角噙着笑,看着人的眼神,犹如一个无敌的黑洞,将人忍不住的吸附进去。   她的阿遡呐。   她忍不住的伸手隔着屏幕去触摸他的侧脸。   似乎这样她就能再次拥抱他。   可惜什么也没有。   他还是坐在镜头里面的那个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男人。   褪去了昔日的少年感。   收敛起曾经的张扬与自负,镜头里的他,疏离且礼貌,让人忍不住的屏息,为他眼神流转间的荷尔蒙而心动。   阿遡呐。   我离开你的这三年......   你过得,好不好?   ——   “Jason手上带的case,派你去跟,可以吗?”   老板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坐在银灰色的会议室办公桌对面问阿呆。   阿呆点点头:“好,没问题,那我现在手上的case......”   不等她话说完,老板直接做了决定:“派Simon去跟吧,我希望你未来的一个月内,集中精力去跟Jason的那个case。”   “这次的客户来头不小,我们工作室能从Carmel手上抢来纯属靠的Jason私交,所以你点你一句,别把案子做砸了。”   阿呆顿时觉得肩膀上扛上了重担。   她从多伦多的一家做室内装修设计的studio被挖角回国,Jason的这个case算是她上班以来跟进的第一个大案。   不管是基于给自己建立业界名声,还是在新公司立足,都要全力以赴,不可以搞砸。   “我知道的,陈董,”阿呆低头看了眼企划书,《碧水间度假村设计草案》,起草人是Jason。   上面也的确给了几版设计草图,从罗马的欧式设计,到北欧的简洁风,还有希腊式的浮雕,都一一被枪毙了。   “行,我到时候会和Jason沟通的,”阿呆勾了勾耳畔的碎发,“要出现场吗?还是......”   “要,地点在海南,后天的飞机,一大早。”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牛仔裤白T恤外面一件牛仔外套的男人肆意的走了进来。   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叮叮挂挂的银色首饰挂了一圈在身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社会人士。   是Jason,他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   业界赫赫有名的,那个Jason。   阿呆下意识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呵,坐吧,”像是被阿呆的动作逗笑到了,Jason笑眯眯的拉开一张凳子坐在阿呆的对面,“唔,长得不错嘛。”   “比照片上看到的还秀气。”   他摩挲着下巴细细的打量阿呆。   关键是,看上去人畜无害,没有脾气。   就意味着......可以任他捏圆搓扁。   还不用有负罪感。   陈董捏了捏眉心,忍不住的叹气:“杨小姐,你先出去吧。”   阿呆巴不得的落荒而逃。   只是在关上会议室的门之前,里面的对话隐约的漏出来:“求你了,这是我给你找到的唯一看上去能忍你的狗脾气的了。这个再跑了下次就我去给你当助理吧。”   “唔,也不能怪我嘛,都是那些人不耐操,还没干多久就跑了。我那么帅,吃人么。”   “你不吃人,但你的狗脾气吃,我告诉你......”   狗脾气?   阿呆的脑袋中忽然的闪烁过一张清俊的侧颜。   易怒的、肆虐的、占有欲极强的。   说是狗脾气也不过分吧。   ——   “喂,你能不能快点啊,”戴着墨镜的男人在烈日炎炎下忍不住的脾气暴躁,“这箱子究竟有多重啊,要你拉那么久。”   “对、对不起......”阿呆不停的鞠躬道歉,“我、我这就快点。”   说完便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来搬运沉重的箱子。   “别摔坏了,里面都是我连夜做出来的3D模型,要是搬坏了我就把你脖子给拧断。”   戴着鸭舌帽两手插口袋的男人嘴巴里嚼着口香糖,毫无绅士风度的说道。   “哦哦哦哦哦,”阿呆小心的推着箱子往前走,“我们现在要去见碧水间度假村那边的负责人么?”   太阳刺眼,阿呆从包里拿出个墨镜戴上,热烈的太阳仿佛将她的皮肤给灼伤。   可惜边上的男人没有半分怜悯的意思,“去什么去,当然是先去酒店洗澡啊,坐了这么久飞机身上都臭了。”   Jason看着在太阳下拼命的和箱子做斗争的阿呆。   她个短腿,明明没力气还要逞强。   死都不开口问他。   Jason心里憋着口气。   既然这么喜欢推箱子,那就一推到底算了。   可是没过多久。   原本大步朝前的Jason又半路折了回来。   阿呆满脸的诧异。   他撇了撇嘴巴,语气很差,“喂,你没嘴巴的哦,”求人不会啊。   “嗯?”阿呆不解的抬头:“怎么了?”   “求人不会的么。”   一个女人倔什么倔。   阿呆露出迷茫的神色,不懂他要让她求什么。   Jason真的是败了给这个傻瓜。   “箱子,”他喏了喏嘴巴。   “哦,这个啊,没事呀,”阿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以前我一个人搬过一整个仓库的货。”   说完,她还抬起手臂像是炫耀似的,“我很有力气的。”   “饿的时候饭能吃三碗。”   Jason架在墨镜背后的眼差点翻出天际。   “一顿吃三碗很自豪啊,那是饭桶好不好。”   他没好气呛声。   阿呆乖乖的摸了摸鼻头。   哦,是饭桶哦。   好吧。   她不自觉的垂下了双肩,不再辩驳。   不过Jason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挑了挑黑色墨镜下的眉毛:“喂,你不是OCAD毕业的么,干嘛还要去搬箱子?”   那种体力活哪里会轮到小留学生去干?   阿呆推箱子的动作顿了顿。   曾经她和周遡的回忆突然像是潮水一般的滚落进脑海。   阿呆刚认识周遡的时候。   她帮他搬箱子,他开车送下雨天的她去上班,还有说她笨到无可救药,除了吃什么也不会。   却还是会在说完后的下一秒决定带她去吃全多伦多最好的餐厅。   分量也点上最大份的,美曰其名,她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他干活。   明明是怕她营养不良才说出的借口。   那时候她傻乎乎的,信以为真是周遡要变着法子□□她。   他将她当做盘中三分熟的牛扒,先让她吃的饱饱的,再接着用刀叉刺进肉里,可以迸出鲜嫩且Juicy的肉汁。   可是现在再回忆起,那些事情都掺杂着两人之间的甜蜜。   而再一次的回忆起,那些甜蜜便会被无限次的放大。   直到她被Jason连叫两声才回神。   “嗯?哑巴了?”Jason挑起下颚,问阿呆。   阿呆勾了勾耳畔的碎发:“哈哈、哈哈,是去帮别人的忙啦。赚点外快而已。”   她试图将事情嬉笑着带过。   “我以为去OCAD留学的都很有钱啊,”Jason想也不想的说道。   至少留学时候,他身边的十个里七八个都是富二代。   “我是拿了奖学金才去读的,”阿呆冲着Jason炸了眨眼,坦诚道。   虽然关于那些事情,阿呆不想多说。   再多说也只是将她被封存的回忆勾的更深。   “可以啊,”Jason不棉多看了阿呆两眼,“高材生。”   他难免青眼,只不过……   “那你干嘛回国?”   虽然他们公司给的算是行业里相当不错的,但是和国外的设计公司比起来,还是有不少的差距。   一个都从OCAD读出来的学生,居然没有留在国外,而是一心一意的报效祖国。   投身于祖国的伟大建设来。   阿呆抿着唇,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儿:“因为想家嘛。”   她手里小心翼翼的推着行李箱:“这里是我的家啊,走到哪儿都忘不掉的。”   小巷子里油壶悠远的香味,还有偶尔卖废品收报纸的喇叭声,以及窗外时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这才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   以及……   这里是他待得城市。   叫她如何不想回来。   不想他。   至少还能活在和他同一片的蓝天下。 第101章 Biotherm   “怎么这么慢啊,”Jason不耐烦抬起手表,手边的咖啡都变得冷了,“拿个东西这么慢。”   阿呆将怀中的文件放下后,不住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中途遇到了……”   不等她的话说完,Jason就打断了她:“现在赶紧跟我上楼去,记住别多说话,这次听说他们老板要来亲自监工,妈的,前几次我的设计全给我木仓毙了。”   因此害的他这次一定要亲自跑一趟,美曰其名是要让这位品味挑剔到极致的大佬满意。   “是……董事长来吗?”   阿呆讷讷的问出了声。   Jason睨了她一眼,墨镜背后的双眼里满是鄙视:“不让你以为?要不是我和他们总监还算是有点私交,让我从对家Ken上手抢了这个案子,咱们现在的设计公司就等着全员喝西北风去吧。”   人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是可以赚的盆满钵满,而他们设计公司之所以这样……   阿呆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大概心里是有点B数了。   有这位祖宗坐镇,公司的生意好的起来才奇怪。   “到时候你进去就先把这些设计稿发给那些人,记住了,坐在主座上的人一定要第一个发,顺序别给我弄错了,”Jason千叮咛万嘱咐道。   而这时候,等候了许久的电梯终于打开了。   一堆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们簇拥着一位下了电梯。   “周董,这次的企划案是下面子公司的总经理杨斌全权负责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没有意料到,要不您看……”   被簇拥出电梯的男人脚步没有片刻的迟疑。   “我看?你觉得我怎么看?你们不是很擅长自作主张么,既然这么会做主,你们不怎么也把这件事给瞒下?”   为首的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出。   听的旁边的大佬在不停的拿着手帕擦汗。   背后的衬衫也跟着湿漉漉的。   而站在一旁阿呆依旧在仔细的听着Jason的话,脑袋如捣蒜泥一般的认真记下。   Jason看着虽然天分不足,但是好在人还算勤勉的阿呆,难得的没挑剔万分:“我说你这名字也怪搞笑,杨若黛,若黛若黛,不就是个阿呆么。”   配上黑框的眼镜和优衣库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简直是活脱脱的社畜一枚。   不过好在可以任他捏圆搓扁。   阿呆呆呆的笑了:“嘿嘿,你怎么知道,”她憨憨的挠头,“其实我朋友都叫我阿呆啦,大家都跟着叫惯了。”   说着,她便与Jason进了电梯。   像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让被人群簇拥下的男人脚步微微一顿。   “周董……”   环绕在身边的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周遡的眼锐利的扫过四周。   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吓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周遡冰冷的脸上出现了微微一道裂缝。   那是喜悦片刻后带来的更无可附加的沉重与失望。   即使记忆里的人已经离开了三年。   他还是没能忘记她么。   周遡。   你可真是窝囊。   周围的经理们更是一头雾水。   “周董,是大堂哪里管理的不够到位吗?还是您看需要在哪里进行改进?”   为首的人被周遡这一出弄得冷汗涔涔的。   就差没有掏出手帕来擦汗了。   周遡垂落下眼睑。   遮住眼眸中的那抹失落。   “没事,”他表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下周我要看见这一季度的最新报表,杨斌那件事,去业界放出消息,周氏用不了他这种背信弃义的人。”   “唉唉唉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办……”   经理在心里重重的舒了口气。   他还以为周遡这次要肃清他们公司的全部高层,看来是他一时多虑了……   可惜。   还没有等他心里的这口气舒完,便又听见周遡说:“要是再出杨斌这样的事情,那么我这个命令,就是用在你身上了。”   周遡毫不客气的敲打了他。   那经理便立刻又耷拉下肩膀,加紧了尾巴。   那个杨斌啊,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这位新上任的CEO,周氏集团的少东家,是真的难搞啊。   —   阿呆跟着Jason一起进了电梯。   两人头靠着很近,Jason还在和她说着到时候PPT展示时候的注意事项。   等到关上门的那一刻。   阿呆仿佛突然看见了一双阴翳的眼眸。   黑的透亮,可以穿过层层的人群。   笔直的照进她的心中。   一张像是画一般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   阿呆的心头微微一愣。   很快,电梯门被缓缓地关上。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阿呆不自觉的勾着头发,抿了抿下唇。   只是心中还是会泛起些许的失落。   这样的瞬间,在他消失的这三年里,屡次出现。   起初。   她会在街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而叫出声音。   可是当别人回头的时候,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时候。   阿呆会抱歉的说声道歉。   别人则是用着怪异的目光,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她。   到后来。   一次次的失落让阿呆变得习以为常。   也许这一次,不过也是遇到了和她的阿遡有着相似声音,相似背影的人了吧。   如果再次见到你。   我该如何面对你。   是微笑着说声好久不见。   还是装作我们从未认识过。   阿呆舔了舔因为干燥而略显苍白的唇。   “愣着干嘛,按电梯啊,”Jason略显不耐烦的声音接着响起。   阿呆一时手脚慌乱。   手里捧着的大叠文件差点扑街。   “几楼?”Jason皱着眉头,真心觉得陈明给自己安排的助理是个傻逼,“快点。”   他不耐烦的出声。   “应该是......四十二楼,”阿呆小声的回答。   要不是昨天她偷瞄过会议文件,她怕是今天连酒店地址都不知道。   幸好她早料到,站在她身旁的人显然比她这个小助理还不靠谱。   “哦,”Jason捏了捏眉心,毫无羞愧,“我说你反应这么慢,上课是怎么及格的,老师讲课你听得懂么......”   “听、听得懂的......”   阿呆傻乎乎的回答。   “呵,真不知道OCAD怎么看上你这样的学生的......”   “喂,别把东西摔地上了......”   “先去帮我要杯咖啡吧,Dark Roast,两颗奶,不加糖不加cream......”   Jason略显聒噪的声音在阿呆的耳畔响起。   忙碌的生活,立刻便让她将刚刚的境遇,抛之脑后。   ——   “杨小姐,你注意脚底下啊,别被漆桶给绊着了......”   装修队的领队给阿呆开了门。   “没事,没事,我就来测个数据,给我个帽子就行,”阿呆捧着手里的模型,蹲在地上画墨线。   “杨小姐,是Jason总监让你来的么,他也真是,不心疼你个小姑娘,害得你大晚上的跑这一趟......”   监工的头儿是个老实人。   年纪不算大,不过三十,一身腱子肉,每天穿着背带裤,白T恤,混身肤色被晒得黝黑,不过面是善的。   为人也极好。   阿呆来测过几次数据,都是他给领着。   他刚招呼着一群弟兄去吃晚饭,过来拿烟的功夫就看到Jason带来的小助理在那做苦工。   他个大老爷们儿都心疼,也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高高瘦瘦的Jason设计总监怎么一点也不心疼的。   “没事儿,您先去吃饭吧,”阿呆扶了扶扣脑袋上的黄帽子,“我这个很快的,那边要数据要的急。”   她冲着包工头甜甜的一笑,声音也格外的好听清脆。   包工头红着脸,他知道这姑娘勤快敬业,于是便试探道:“唉,杨小姐,我们一群弟兄在街道口的大排档喝酒撸串,要不你忙完了也一起过来?“   阿呆微微一愣。   接着她勾起耳畔的碎发,礼貌的拒绝道:“谢谢你啊阿纲。”   “不过不用啦,这边忙完了回去可能还要赶着修图,你知道的,Jason他……”   话还没说完,包工头阿纲便知道了阿呆的答案。   他不再强求,“行行行,姑娘你先忙,不行的话我们下次还有机会的嘛……”   而周遡还未进门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原本要进门的步伐,硬生生的被止住了。   她半仰着脸,落地窗散落的夕阳阳光透进来,洒在她的脸上,阴翳出一片光影,却能看见侧脸的阴影。   还有纤长的卷翘的睫毛。   她看起来过的很好。   白色的短袖T恤,黑色的工装裤还有一双马丁靴,衬得她肤白齿红。   在他不在她生命中的这三年,她像是蜕变了般,从那个怯懦的、胆小的阿呆变成了杨小姐。   杨若黛。   这个名字在他的唇间反复,像是厮磨,有着说不出的亲昵。   可惜,听到最后,竟是带着一丝的咬牙切齿。   更多的是他心里的不甘心。   嫉妒在他的心底滋生着。   那种毫无保留、丝毫不设防的微笑,居然可以对另外的男人展现。   而不是他。   这种认知让他嫉妒到发狂。   他缺席的这三年,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   好到……就像是迎着徐徐的春风绽放出来的小雏菊。   周遡转了转小拇指上的银戒,眼神幽暗。   “......杨小姐,那你早点回去啊,马上天都要黑了,虽然你住在度假村里,但是还要注意安全的。”   包工头忍不住的对阿呆嘱咐道。   阿呆点点头,“我测好之后把数据发过去就走啦,门你不用锁,我到时候走的时候会把门带上。”   “行,你测好就走吧,东西我到时候明天来了再收拾……”   伴随着关门声,整个室内变成了一室的安静。   等到阿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   像是黑色的巨兽,吞噬了仅有的夕阳,接着整个夜幕挂满了繁星。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外面整个度假村的景色。   虽然现在才初见模型,不过最慢也就两三年,这里就会成为另外一个度假胜地。   而她会慢慢的看着这一切从雏形走到尘埃落定。   阿呆伸了个懒腰,再三确认自己已经把Jason要的数据发出去后,这才慢慢的起身。   她低着头,收拾好东西后便准备关门离开。   而这时候。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她猝不及防的身体。   然后是一片冰凉。   身后抵着的,是白色的墙壁。   阿呆慌张的抬起头,差点尖叫出声。   可是下一秒。   入了她眼的。   是一张日思夜想,夜想日思的脸。   抬头看见枫叶会想,低头看见路边的奶茶店会想,偶尔遇见米老鼠,更是想到万箭穿心。   仿佛整个被一次次的撕裂开后,再一瓣一瓣的拼合起来。   他瘦了。   下颚的线条显得更加的嶙峋,眼窝深陷,像是可以将她吞噬的一汪深海。   地上静静的躺着一圈烟蒂。   是他刚抽完的,想必也站在这,等了许久。   两人就这样看着。   黑色像是琉璃般的眼中,只有对方。   也只剩下对方。   你好吗。   阿遡。   我很好啊。   在没有你的日日夜夜里。   我努力的奋斗,学习,变得更加优秀。   不单单是为了证明自己。   而是为了有朝一日与你重逢的时候。   能站在你的身边。   笑着对你说一句:   阿遡,我喜欢你。   而我也值得你的喜欢。   ----   二更。   阿呆是在隔天的傍晚接到Cindy的电话的。   电话那头。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   如今Cindy终于盼到了陈麒出来,两人去了一个加勒比岛国,拿出两人所有的积蓄买了块靠海的地,做起了民宿生意。   日子过得如她人一般的,风风火火。   陈麒的身影偶尔会在两人的视频通话中出现。   但是她们都默契的闭口不提。   那段过往。   就让它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无人会去故意的提及。   “喂,回国之后感觉如何?”   Cindy的肤色彻底晒成了小麦色,她穿着波西米亚的长裙,耳朵上带着吉普赛人样式的羽毛耳环。   看起来极具异域风情。   阿呆说了最近出差的事儿,和遇上的龟毛总监Jason。   Cindy低着头涂着自己红色的手指甲,“哦,这种啊,不是恐同就是直男癌晚期。”   “要知道恐同就是深柜,直男癌也有潜力掰弯,”Cindy分析的头头是道。   阿呆深思了一下,好像的确来公司这么久,也没见到过Jason有什么女朋友。   更别提关于他的任何八卦。   虽然顶着张人畜无害的帅气的脸,但是整个公司上下的女性生物都恨不得退避三尺。   生怕被他逮去干活,还是往死里虐的那种。   “所以呆呆你可要小心点,”Cindy对着镜头开玩笑,“不过这也说不定,万一人家哪天一觉醒来看上你了,你可就惨了。”   阿呆只要一想那画面,就万般的哆嗦。   她可不要被Jason喜欢上。   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喜欢周遡那家伙。”   Cindy大赖赖的将周遡的名字说了出来。   可惜阿呆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的跟着一颤。   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就像是心口长出来的疤,时不时的还是会在阴天作痛。   “回国这么久,见到真人没?”Cindy翻出最近在网上冲浪的截图,“喏,网上写的沸沸扬扬的,不想去亲自证实下?”   阿呆一眼就扫到了硕大的标题:   【周氏集团新任掌门周遡新任恋情曝光:是金融界大亨孙恒斌孙女,孙巧巧。】   附送上的,是几张抓拍模糊的照片。   还有两人前后脚参加晚宴宾酬交错的抓拍。   “啧,周遡的品味也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达到顶点了,这女人什么玩意儿,还不如我们呆呆万分之一,”Cindy说的理直气壮。   阿呆低敛下眼睫,她知道Cindy在变着法子安慰她。   可是。   看到这样的消息,她心中的钝痛却像是生吞了一万根针。   万箭穿心。   回忆被拉远。   那天。   她被他堵在楼道口里。   他的眼,直直的盯着她看,像是要将她的样子牢牢的烙刻在心底。   三年。   在两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留了点印记。   周遡变得更凌厉,他学会了收敛起身上的刺,不再让周遭任何人看见出他的脾性和喜好。   而阿呆。   求学的这三年,让她更加的成熟了。   也沉淀了。   她不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偷渡客,她持有有效证件和许可在这个城市落了户。   同学和老师也喜欢整个班上唯一的一张亚裔脸。   知道她脾气好,成绩好,经常帮导师打下手,还参加了许多艺术展。   业界里也小有名气。   她找回了,不,阿呆是第一次找到了自信的感觉。   她有了生存的本事。   所以当她看见周遡的那刻。   她没有想逃。   因为,她不再是这段关系里的弱者。   只不过这一次。   她只是这段感情中的失败者罢了。   周遡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阿呆,“老朋友相见,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么?”   “看起来,你过的不错。”   阿呆轻咬下唇,这个动作在周遡看来,与邀请无异。   他的眼神幽暗了几分。   阿呆用指甲下意识的去扣白色的墙面,“好久不见。”   她顿了顿,接着又补说了一句,“恭喜你。”   “恭喜?”这两个字像是极为刺耳似的在周遡耳边响起,“恭喜什么?”   “新恋情啊,”阿呆故作轻快,虽然心里已经难过到要死掉了,可是脸上依旧还是挂着假笑,“我看到报道了,新的......女朋友,很好看,很漂亮。”   她的祝福真挚,诚恳,仿佛真的只是在恭喜周遡。   就差没有恭喜他新婚快乐了。   “这就是你要说的?杨若黛,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他的手臂撑在白色的墙上,将她牢牢的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眼神里仿佛带着火。   想要将她彻底的灼烧,烧成灰。   阿呆有一瞬的迷惘。   不过,她似乎脑海里闪烁过一行字迹,她不确定的开口道:“......那,是我说错了,应该说......”   “是未婚妻。”   【今天我们采访到的是周氏前任掌门去世前指定的周氏豪门媳妇,孙巧巧,孙小姐,请问.........】   之前。   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阿呆再如何故作坚强的意志,也瞬间瓦解破碎了。   他有了新的恋情。   有了新的女孩。   有了新的未婚妻。   而她不过是一段他不堪提及的过往,只适合封锁。   周遡危险的眯了眯眼,他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勾起了唇,“是么,你倒是很关心我。”   “连我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都知道。”   阿呆慌乱的低垂下头,她怕她的眼神会不争气的泄漏自己的情绪。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露出脖颈修长的曲线,周遡低下头,就能闻见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小雏菊。   My Daisy。   他再一次的见到了。   这一次。   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拥抱自己的小雏菊。   他不会再让她逃开了。   “你爷爷的事情......很抱歉。”   她有看到过电视台的报道。   周老爷子还是去世了,就在前不久。   可惜。   周遡回她的,是一记冷笑。   “这不就是你要的么?”   “杨若黛,你当初,想尽办法跟我分手,不就是希望我回来么?”   “现在我回来了,那位终于死了,你满意了么!”   他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墙上。   阿呆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满意了么?   这哪里是她满意不满意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我没有......”阿呆最终还是红了眼眶。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猝不及防。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三年前的她做的太决绝。   因为她知道,只要给周遡留下一丝丝的希望,他就不会回去的。   事实证明,他在这个属于他的位置上,成绩亮眼。   饶是最毒舌的媒体,都在大肆的报道他掌权周氏之后的奇迹般的商业决策。   “阿遡......我没有......”她哭到打嗝。   她的阿遡呐。   她贪婪的看着他的眉眼,为什么眼下的青黑那么深重,是又没有好好睡觉么?那......之前的病症还会缠上他么?有定时去看心理医生么?   周遡又何尝不是。   他所有的隐忍的、克制的情绪在遇见上她的那一刻。   崩塌。   犹如断崖。   “没有么?”周遡低垂下头,他的鼻尖靠着她的侧颈很近,他侵略的动作让阿呆忍不住的脸颊泛红。   “那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我要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在这三年里,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该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啊。   可是原本是软肋是盔甲的她,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拿出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他的心窝里。   让他猝不及防。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呆嘴巴里,除了这三个字,真的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可是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周遡还是忍不住的靠近她。   靠近他记忆力的熟悉的雏菊味道。   她滑嫩的一抹肌肤。   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暴露在他的眼中。   周遡只觉得嗓子灼烧的很痛。   “你来这里干什么?”   周遡换了个话题,“还有刚刚那个人,你很熟么?”   他粗粝着嗓子毫不客气的问道。   阿呆诧异的抬起头,“唉,你说的是阿纲吗?”   “阿纲?”周遡阴阳怪气的重复,“呵,看来是很熟了。”   阿呆傻傻的,“也没用很熟......就、就一般熟而已。”   周遡真的要被她气死。   三年不见,气他的本事倒是不减。   呵,不但如此。   他的小雏菊还会勾引男人了。   这个阿纲,还有他查到的那个什么总监,Jason。   “杨若黛,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周遡说到这里,已经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   阿呆吓得眼睛瞪得老大。   “怎、怎么了......”阿呆垂落下眼,声音嗫嚅。   他就可以有未婚妻,女朋友,难道她就不可以有男性追求者么?   不但如此,她还要告诉他,上学三年,她还有Mac、Johnson、Tim之类的同学来追她。   “也就见过.........二三四五次吧,”说着,她还真的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了起来,“最多有六次?”   阿呆满脸天真的看向周遡。   听到这里。   周遡突然笑了。   原本的咬牙切齿都统统没了。   他的阿呆三年不见,学坏了啊。   会背着他玩起了心机手段了。   “是么,看来也不算多,怎么,有考虑他么,”周遡反倒耐下心来,认真的问阿呆。   “男朋友么?”阿呆轻皱起眉头,像是在认真的考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阿呆心里还在计较着他先前的未婚妻。   等到她回过神来。   这时候阿呆才意识到,自己和周遡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用贴身来形容。   “不是不可以?”周遡咀嚼着阿呆的答案,他长臂一伸,入手的,是细软的腰肢。   还有落进他怀中的傻瓜。   “那......周氏集团的新任CEO,你要不要也考虑考虑一下?”   “那......周氏集团的新任CEO,你要不要也考虑考虑一下?”   唉?!   阿呆瞪大了眼,满脸通红。   周遡他他他......他不是有未婚妻了么?   等到阿呆回过神来,才蓦然发现,周遡修长的手,挑起她的下颚。   然后重重的,碾压般的,带着暴戾的情绪,吻在了,她的唇上。   唇间窜入一股烟味。   迎面而来的,是他身上久违的,清冽的杜松味。   这一次,还参杂着男士的古龙水的香。   阿呆下意识的去推拒他。   却被周遡强制的抓住了手腕。   然后反剪在背后。   深吻。   在她的唇间纠缠不清,正如两人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灼热的,唇舌在交缠。   眼泪让视线都变得模糊。   她爱的人呐。   她的视线贪婪的眷恋的勾画着他的眉骨,从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   湿热的、温热的吻让她浑身窜入一股燥热。   阿呆下意识的用指尖去扣墙壁。   以抵抗化作一滩水的身.体。   最后还是周遡的手机打断了他们。   接二连三不停的震动和铃声,硬生生的让阿呆从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   “手、手机......”   阿呆小声的提醒他。   周遡并不情愿的放开她纤细的手腕。   许是过于用力了,她皓白的腕子上,留下了一圈红。   皮肤还是那么的脆弱。   周遡扯了扯唇角。   在阿呆身上留下的每个印记,都令他心间无比的雀跃。   他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王冕。   周遡皱着眉头准备掐断。   阿呆再次出声:“万一、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周遡睨了她一眼,阿呆下意识的缩涩了下脖子。   然后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周遡接起电话。   “喂,我周遡......”   “遡哥,听说大旗集团这次从我们这里挖走四五个高管,非但如此还要从我们刚签的几个客户那里......”   等这通电话结束。   周遡再次转过身来。   原地的哪里还有阿呆的身影。   只留了周遡孤身一人,站在原地。   这家伙,蹿的比老鼠都快。   周遡安静了几秒。   接着,不可控制的笑出了声。   在无人的楼道里,格外的突兀。   他抬手遮住眼眉,忍不住的在心里念着这个呆子。   杨若黛啊小呆子,周遡笑着摇头。   阔别三年也没见她个矮冬瓜涨多少智商。   脚底抹油的本事倒是见长。   行呐。   想跑是么?   跑吧,跑吧。   既然跑了,就最好祈祷别被他再逮到。   周遡咧开唇角,三年来,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   那就看看究竟是她这只老鼠跑得快,还是他这个猎人的木仓法更精准。   ——   呼呼呼。   耳边的风疾驰般地掠过。   阿呆跑到感觉整个肺部都在冒烟。   她不敢停下,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沉重。   深怕自己再次被抓住。   一直到跑回住宿的地方。   阿呆才喘了口气。   手心里尽是汗津津的汗渍。   好在周遡没有追上来。   这个认知让阿呆松了口气。   这一刻。   阿呆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对呐。   现在的周遡是什么人呐。   周氏集团的执行人,周氏企业的最大股东,财经板块追踪的最新宠儿。   身边还有美貌如花的未婚妻。   以及未婚妻背后代表的财富与地位。   地位不同往日。   虽然如今的阿呆也已经不是曾经的她。   但是她的阿遡也不再是曾经的阿遡了。   他更加的优秀,耀眼,就像是遥远的星河。   她不过是瞭望星河的一双漆黑的卑微的眼眸。   她凭什么觉得他会追上来呢。   也许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捉弄她的方式。   他当了游戏,而她却认了真。   杨若黛。   梦该醒了。   —   回到宿舍里。   “唉,阿呆,你怎么还在这,”同寝室的姑娘小若眼神诧异的看着她,“之前Jason有在找你唉。”   阿呆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她看了眼手机,然后暗骂一句F**K。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Jason的。   她手忙脚乱的赶紧回拨过去。   不过这次难得的,Jason没有为难她。   更准确的说,是没有功夫去为难她。   “我说,总监你要是不能喝,那就让陈总那派个业务经理来吧,”阿呆脚步艰难的搀扶着Jason,“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把Jason扶在了床上。   “哼,让陈建国出人,比登天还难,还有这帮度假村的龟孙子,逮住我就不放人了……”   Jason扯开脖子上的领带,直接向后仰倒到了床上。   阿呆匆忙的去厨房烧热水。   和她住的简陋宿舍不同,Jason住的是一栋高档的酒店公寓,设施一应俱全,不过客厅的地方到处散落的是模型和手稿。   阿呆看了眼冰箱,果然什么都没有。   想着已经浑身滚烫,喝的不省人事的Jason,阿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认命般的给他煮上了粥。   想必酒局当中,他也是什么也都没吃。   “水……”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阿呆赶紧将热水兑冷水,“来了来了,”她扶着Jason起来喝水。   失焦的双眸过了好久才看清面前的人。   是一张清秀且带着点婴儿肥的脸。   毫无侵略性,晕黄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甚至……还觉得有一点点的可爱。   像是邻家女孩。   也许是醉意上了头了,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小助理秀色可餐。   低头再一闻,一股自然的幽香窜入鼻尖中。   Jason偏着头想了许久。   这股味道……是雏菊么?   阿呆将杯子递到Jason的手中。   “喂,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Jason的声音也夜色里略显沙哑。   阿呆端水的手一顿。   “没有,”她低头否认说。   许是染上了些许的醉意吧。   难得的,Jason对阿呆的态度不再是颐指气使。   Jason咧开嘴笑了,喉咙跟着泛痒,咳了好几声,“骗子。”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一说谎,就会习惯性的要下唇啊。”   阿呆瞪大了眼睛,“唉!”   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习惯。   Jason仰头喝空了杯子里的水。   他擦了擦唇角,恢复了以往大爷的样子,只是额头的刘海垂落,少了平日里的几分凌厉感觉。   “喂,杨若黛,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Jason努了努嘴,信口开河。   “我估计是,你这样的女孩子上街一抓一大把。”   他擅自做了结论。   阿呆帮他忙前忙后的,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洗衣拖地收拾残局。   “算是有过吧,”阿呆嘟起嘴巴,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   “靠。你居然谈过恋爱?”   Jason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你没谈过啊?”   阿呆不懂了。   不能够啊,他堂堂一个总监,在业界也是赫赫有名的,怎么会连恋爱都没谈过?   “那些女的都太俗了,”不是喜欢钱就是喜欢权。   总归是要图点什么。   “哦,”阿呆闷闷的应了声,“这倒也是。”   任谁能受得了他的狗脾气啊。   不图钱不图权,在这样的狗男人身上还能图到什么。   浪漫吗?不存在的。   “喂,你在那说什么呢,有种说大声点,”以为他耳朵聋听不见啊。   阿呆立刻跟瘪了气的气球一样,她认怂了,也不说话了。   谁叫面前的人现在是她老板。   “哼,”Jason撇撇嘴,“要我看啊,就是你前任瞎了眼呐,看上你了。”   你前任才瞎了眼呢。   阿呆气鼓鼓的在心里想着。   我前任一点也不瞎,我前任眼光好的很,才看上我的!   可惜表面上,阿呆还是在他面前装出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行行行,是我前任瞎了眼看上我的,总监你快点睡吧。“   说完就要给他拉灯。   “等等!“   在阿呆关灯前,Jason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你前任到底因为什么而分手的?“   阿呆默了默。   “性格不合。“   最简单,也是最烂的借口。   说完她就关了灯。   —   阿呆从Jason家出来的时候都快要半夜了。   海南的夏天湿热连绵,夏虫总是叫个不停,每走半步,就觉得浑身湿漉漉的。   阿呆直接用手机叫了车。   阿呆等在公寓的大堂里。   室友打来了电话。   “没事,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阿呆低头看了眼手表。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室友问起Jason的情况。   “嗯,我还在他这边。Jason没事,刚刚睡下去了,估计晚上喝多了吧。”   “还不知道他怎么安排的,估计下周可能要派你飞回去一趟,具体我收到他的Pn之后告诉你啊。”   这时候。   手机插播进来一条电话。   阿呆以为是司机的。   “好了,不说了,我上车了啊。”   “嗯,没有住他家的啦!没有!真的只是Jason是我老板。”   室友在电话里八卦了两句。   阿呆急急忙忙的和对方解释道。   可是手机插播进来的电话始终响个不停。   阿呆以为是滴滴司机。   她接起电话,“在哪里啊师傅,我现在就出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   却只听见。   那话那段传来一道低哑的男声:   “转过身来。”   “我在你的身后。” 第102章 CLEAN   阿呆是被周遡一把直接扛进公寓里的。   关上门后,他直接粗暴的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   吻来的急促且仓惶。   不等阿呆反抗,他便挑起她的下颚,逼迫她轻启唇瓣。   可是右手的动作却又带着体贴,垫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冰冷的墙壁碰撞到她的头部。   周遡就是这样矛盾的个体呐。   内心的一边在苛责着她曾经的过错。   可是心的另外一边,却又在疼惜她在外漂泊的这三年。   即使他有想尽一切办法的去照顾她。   可惜那些好意都被阿呆一一退回。   到了后来,甚至连赵柯都不怎么能联系到她。   直到她回国后,他才听闻到关于她境况的消息。   之前在大厅,他本还不确定。   但是看见秘书递来放在桌子上的文案资料后,他才肯定。   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是阿呆。   是她啊。   光是这个消息,就能拯救他。   这三年,于他而言犹如三个世纪那般的漫长。   周遡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灼热粗喘的呼吸让两人的气息都紊乱了。   吻越吻越深。   直到吻到舌尖都发着酥.麻,两人才分开。   暧昧的迹象横生。   阿呆看他的眼神迷茫且幽暗的,像是一只无辜的小鹿。   她的衬衫领口半开。   周遡的手复盖在她前胸的半圆上   贴合肤色的胸罩半露在外   黑色的A字裙也被撸高了。   衣衫凌乱。   直到两人贴合的区体分开之后,周遡才发现。   阿呆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坠落。   整个眼眶也跟着红了。   原本还在心底叫嚣着的怒火,立刻砰然的陨灭。   心在一阵阵的抽痛。   他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阿呆……”   他沙哑的喉咙突然发声。   却被阿呆狠狠地、用力的推开。   周遡猝不及防。   差点摔落在地。   还是扶着阿呆的月要身,才勉强站稳。   阿呆也惊慌了几秒。   但是等到周遡站定后。   她便再一次的与他保持出距离。   阿呆抬起手臂,狠狠地用衣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然后又瞪了他一眼。   周遡想要靠近她,拥她入怀,却被阿呆再一次的推开。   “我们、我们不该这样的……”   阿呆红着眼,再次退了两步。   可惜背后是冰冷的墙壁。   她被困死在墙壁和他的怀里。   不得动弹。   “我们不该怎么样?”   周遡步步紧逼,凛冽的男性气息环绕在阿呆的身边。   熟悉的杜松味道瞬间的让她出神了几秒。   可是现实却很残酷。   将她脑中的旖旎立马打断。   “周遡,你、你有未婚妻的……”   什么融界大亨孙恒斌孙女,未来孙家的掌门人……   光是媒体给出的title,都大的压死人。   阿呆能够感觉到她和周遡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犹如鸿沟。   难以跨越。   所以他们两个这样是不道德。   “哦?我有未婚妻?”周遡垂下眼,看着阿呆低着的头。   后颈一抹嫩白让他生出了一丝舔舐的冲动。   想要将牙齿狠狠地嵌入她的皮肉。   然后闻着她深上的幽香,混着血腥味。   那样才能让他短暂的遏制住内心的燥热感。   却也让他热血沸腾。   可是他还是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他怕自己再一次的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呆子给吓跑了。   于是。   周遡轻舔着下唇,慢慢的逼仄,将她环绕在臂弯,语气轻佻的问道:“那你说说,我们这样……被我未婚妻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的话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慵懒。   仿佛从头到尾,做错这件事情的人,只有阿呆一人。   而他却摘的干净。   满脸无辜。   阿呆瞪大了眼。   她竟不知道三年不见,周遡无耻到这种境地。   又或者,三年前是她没有看清楚他隐藏的真实面貌。   道德沦丧。   人性扭曲。   “周!遡!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阿呆眼睛瞪得大大的,胸腔忍不住的上下喘气,语气也跟着僵硬了起来:“现在,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现在立刻就回去,就当做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阿呆说的满身正气。   当作他们这次私下的见面从未发生过。   这样两人的生活都能回到正轨上去。   可惜阿呆想的太简单了。   周遡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滑腻的手被他攥在手心里,“小呆子,又想跑么?”   同样的错误,他周遡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轻笑,“现在再想着逃跑,是不是太迟了?”   这个呆子已经进了他的狼窝。   他是不会放开她的。   除非他死。   “周遡!”阿呆挣脱不开他的桎梏,“我们不可以这样……”   “你现在走,你现在走,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的语气里都带着一丝的哭腔。   阿呆是真的慌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她把另外一个女人很宝贝的东西给偷走了。   她是个小偷。   她的心头泛起了阵阵的内疚。   羞耻感彻底的笼罩住她。   周遡却一眼看穿了她的情绪。   “哦?是么?”周遡拿着拇指去摩挲她的手心,“我现在走?那小呆子你舍得么,舍得我现在就走么?”   他逼着她抬头。   视线直直的盯着周遡的脸看。   阿呆舍不得。   没错,她真的舍不得。   再次见到周遡,曾经两个人相处的种种,犹如电影画面般的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一帧一帧的,像是最甜的电影。   阿呆痛苦的闭上了眼。   泪水肆意。   像是止不住水阀的龙头,大雨倾盆,布满了整个眼睫。   她就是个小偷。   非但如此。   她还对偷窃而来的东西,恋恋不舍。   这个不属于她的男人。   她根本舍不得他的离开。   她多么想要赖在他的怀里,让手心去触碰他下巴上的胡渣。   然后在他的臂弯中醒来,对他说声早安。   可是都是她的奢望。   周遡不再属于她了。   他有了新的她。   也即将会有新的家庭。   在她缺席的这三年里,周遡活的是那样的出彩。   周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走向辉煌。   可是为什么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会生出占据他,拥有他的渴望呢?   明明她对自己三番五次的说,要忘记他的。   她是他的过往,应该被狠狠的抛弃在身后。   可是阿呆她做不到啊。   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渴求着他的宠爱。   她的回忆仿佛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着两人的过往甜蜜。   从相遇到相爱,从相爱到离别。   她如何能让他离开。   在她还依旧如此深爱着他的时候。   周遡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答案。   她的不舍,她的眷恋。   以及,她的爱。   他笃定的勾出一记笑容。   她还是他的呆呆。   周遡用指尖拭去她脸颊上的眼泪。   “好啦,别哭了,”明明只是想要逗一逗她的,哪知道却把她逗哭了。   这呆子,说出对自己的喜欢就这么难么。   “你、你离我远点!”阿呆气鼓鼓的,想要逃,却被困在臂弯里。   无处可逃。   周遡箍住她的月要月支,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小呆子,我没有未婚妻。”   “从始至终,就你一个,呆子。”   笨死了。   蠢死了。   还傻乎乎的,见到他就给她按个名声说他有未婚妻。   他可从未承认过。   阿呆愣住了。   “可是电视里有说......”   “电视里还说2012是世界末日,那你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什么消息都信。   “还有媒体说我是深柜,这个你怎么不信?”   周遡没好气的说道。   真的是个笨蛋。   阿呆呆住在那,一时间,这个消息难以消化,“可是、可是我知道阿遡你......不是gay啊。”   她抬眼,满脸的无辜。   周遡真的要被她给气死了。   他这的想要敲开这个呆子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   “......”蠢死了。   既然如此。   周遡弯下腰,报复一样的狠狠的咬在她的脸颊上。   阿呆吃痛的叫出声。   周遡松开她。   她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了一圈牙印。   周遡眯起眼,满足的点头。   嗯。   他的呆子。   不是那什么阿纲、Jason的阿呆。   他、的、阿、呆。   少一个字都不行。   “真的......没有别人吗?”   阿呆还在那傻乎乎的问。   周遡“嗯”了一声,“我不像某个人,还有阿纲啊Jason总监啊,选择繁多。”   阿呆不服气的回嘴道:“还有我同学Micheal、Tim、和Johnson他们呢。”   听阿呆这么说,周遡危险的眯起眼,“哦,小呆子厉害啊,还有这么多的waiting list啊。”   他撩起她耳畔的一缕细碎的发,在指尖把玩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阿呆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原来没有未婚妻哦。   嘻嘻。   她的阿遡还是她的呢。   她窃喜的表情一丝不落的被周遡看在眼底。   周遡欺身向前。   “嗯?很开心?”   他的呆子一点也不懂藏住心事,心事与得意,全都写满了脸上。   阿呆无比的警惕,“许你有未婚妻女朋友不许我有追求者的哦。”   她现在也很优秀的!   她不再是当年的呆呆了!   周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有也行。”   她有追求者,他有媒体造谣出来的未婚妻。   嗯。   扯平。   阿呆狐疑的看着他,三年不见,周遡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哪知道下一秒。   周遡干脆直接将她扛起来落肩上,然后走到卧室,再将她扔进柔软的床里。   阿呆揉着手腕要起身。   且被他逼躺在床上。   他撑着双手,从上向下的俯视着阿呆,将她牢牢的困在深下。   “嗯?还有Michael、Tim和Johnson?”他玩味的说道。   但是语气里的危险当阿呆在脑袋中拉起了警戒红线。   “阿遡你、你走开啦!”她轻捶在他前胸。   “不走,”周遡将脸深埋在她的颈项里,闻着记忆里久违的雏菊香味,“我好想你。”   “想到每天都想要丢下这里的一切去找你。”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阿呆愣在了那。   她没有想到,周遡会这么直白的对她坦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只听见周遡低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知道你过的很好,学习也很努力,”她在她喜欢的领域,做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   “但是,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身处在周家这个漩涡里,我想要抽身,但是只要想到你,想到我会有一天,让你正大光明的站在我的身边。”   “我不要你再拿什么分手当作借口,离开我,因为没有你的世界,不过是一片荒原。”   而他就是站在这片荒原的无人之巅上,孤寂的情绪时时刻刻在将他吞噬。   “你知道么,在你离开的这三年里,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他将自己忙成一个陀螺,不停的旋转,工作,以占据所有他可能想起她的瞬间。   可是她的侧脸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的占据他疲惫的脑海。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说到这里,怀里的人早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原来在她不在的这三年里,他过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度日如年。   周遡叹了口气,将哭成泪人的阿呆拥入怀中。   “因为我希望你心软,希望你可怜我,最重要的是,希望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希望每一个早晨醒来,可以看见你睡得四肢胡搅蛮缠的姿势;   我希望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被你占据一半,有你的衣服围巾牙刷睡衣和拖鞋;   我希望每一个疲惫的夜晚,可以看见你为我在床头亮的那一盏灯。   最最重要的是,从此我的生命里,都有你的存在。 第103章 AVEDA   阿呆是被周遡搂在怀里哭着睡着的。   周遡哄着她,断断续续的。   好不容易才将她的眼泪止住。   “对不起,我真的觉得……当时我们分开会比较好,”两人之间的差别犹如云泥。   阿呆的身份更是犹如过街老鼠。   根本不适合站在犹如耀眼晨星般的周遡身边。   她的存在不过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非议。   虽然从始至终,她都觉得自己三年前的决定没有错。   事实证明,回到周家后的周遡,做的很好。   他就应该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发光发热。   尽情的闪耀。   “我不怪你,”周遡抵着她的额头,语气沙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离开我的身边。”   这样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才会有另外一种存在的意义。   而不是因为周家,所以存在的周遡。   “好,”阿呆埋首在他的胸膛,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眼角滑出,“我答应你。”   阿呆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周遡克制不住的将她搂的更紧。   他的呆子啊,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走散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阿呆的眼睛肿的像是金鱼眼。   昨天晚上要不是周遡一直哄着她,阿呆根本睡不着。   她一次次的确认枕边的人的确是周遡。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睡着了周遡就搂着,醒了他就轻声哄着。   最后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才算是勉强入睡。   可是没过多久,周遡就又要起了去上班。   周遡轻啄了阿呆的眼皮两下,可是阿呆困得像是一条狗,任何阻碍她睡觉的人或者事,都会被她无条件忽略。   所以睡梦中的阿呆直接挥开他肆意油移的手掌。   “别吵,”她嘟囔着嘴。   周遡轻笑。   等到阿呆从睡梦中清醒,才发现周遡已经起了床。   他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十指修长。   深灰色的领带在他的指尖穿梭。   接着是一粒粒的纽扣被扣上,衬衫被熨得一丝不苟。   不再是三年前的黑色Hoodie,现在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和衬衫。   眼神锐利的像是一把刀,唯有看向阿呆的时候,才带着温柔和缱绻。   男性的荷尔蒙爆裂开来。   一时间阿呆看的入了神。   这一切,仿佛还像是在做梦。   只有梦里,他得身影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得出现。   阿呆再次感到一阵鼻酸。   还是周遡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马上助理会送来早餐,你记得吃完,”周遡对着镜子整理领结,“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公寓的钥匙他也会一并给你送来。”   阿呆蒙圈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但是等到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呆就立马开始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四处翻找自己的手机,“现在几点了?”   窗户的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叫的格外的欢快,可惜阿呆的心。犹如滴血。   若是Jason起来没看见她传过去修好的样稿,她简直能想见自己之后的下场。   “你在找这个?”   周遡轻皱眉头,从客厅拿回一个手机,“我看总是在震动就给你放客厅了。”   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阿呆一声惨叫。   能持续不断给她打电话的,还能是谁。   除了恶人Jason,也没别人会有这种持之以恒的毅力了。   “快点给我,”阿呆伸手就要从周遡手上拿回手机。   只是周遡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电话我给你接听过了。”   “好像是什么叫Jason的。”   阿呆点开手机的手一顿。   “……然后呢?”   她的心里闪现过一丝不详的预兆。   “我说你太累了,请假一天。”   太累了?   所以请假一天?   阿呆看着周遡,满脸写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几个大字。   阿呆简直要哭死了。   现在,站在她老板Jason的角度,按照Jason的逻辑上看,昨天晚上三更半夜她伺候完他之后的第二天,就让一个男人接起电话说她太累了需要请假休息一天。   什么鬼的太累了,她三更半夜的去蹦迪吗太累了?还是跟男人在床上厮混太晚了所以太累了?   谁知道Jason那个恶人怎么想的啊!   她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周遡听完了阿呆的一通抱怨。   “哦,”他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那要不……你打个电话去解释一下?”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今天外面在下雨,你要不要带把伞一样轻描淡写。   阿呆“啊啊啊啊啊啊啊”个不停。   等她回拨电话给Jason之后,果不其然的,对方直接炸了毛。   “我说小助理你不得了了啊,昨天晚上三更半夜你还有心思跟男人去鬼混?我让你到家打个电话给我你都忘了么?”   “你昨天晚上死哪里去了,你室友找你都找到我这里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三岁小孩子吗做事不考虑后果的?”   “还要!你到底死哪个狗男人家去过夜了,你不是说你现在单身么,你哪来的男人……”   周遡听着阿呆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在和对方解释。   他抿唇微微的一笑,接着低头喝完了杯中的黑咖。   哦。   大名鼎鼎的Jason总监是么。   嘁。   战斗力也就一般般么。   不堪入目。   ——   周遡临走之前。   阿呆披散着长发,脚上穿着拖鞋,双腿在白色的衬衫下肆无忌惮的晃荡。   周遡看了她一眼后,喉咙跟着紧了紧。   不过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反而转身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穿上西装灰色周遡还挺严肃。   的确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模样。   阿呆摸了摸鼻尖,乖乖的“哦”了一声。   “过来,”周遡站在门厅,等着阿呆。   阿呆愣头愣脑,“干嘛。”   她不懂。   周遡抿了抿唇,再和她说了一遍。   “过来。”   阿呆凑近。   然后周遡指了指自己的薄唇。   阿呆缩了缩脖子,疯狂摇头。   大白天的,怪不好意思的。   周遡挑起眉头,看着她,不说话。   阿呆舔了舔下唇。   “真的要吗?”她瞪大眼睛无辜的望向周遡。   周遡轻哼一声,点头。   阿呆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老大不情愿的“好吧”了一声。   周遡挑眉,“不愿意?”他问。   阿呆轻咬下唇,“没有。”   她摇了摇头。   然后阿呆说:“闭上眼睛哟。”   要她主动,她是会害羞的呀。   周遡闭上眼。   下一秒。   他的身上便挂上了一只无尾熊。   他睁开眼。   阿呆张开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犹如树袋熊般的挂在周遡的身上。   阿呆光着脚丫,衬衫也就堪堪遮住底裤。   周遡伸出手臂托住阿呆。   “你你你干嘛睁开眼睛!”   阿呆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闭上啦!”   她伸手遮住他的眼眸。   纤长的睫毛在她的手心泛痒。   周遡按照她的要求,乖乖的闭上双眼。   阿呆的双褪夹在他的妖上(这里也要锁我真棒)。   为了怕周遡突然睁眼,阿呆还故意的将手遮住他的眼。   然后低下头,轻轻地亲在他的薄唇上。   力道就犹如羽毛在皮肤上轻快的跳跃而过。   周遡睁开眼。   入眼的是她绯红的脸颊。   以及因为害羞而紧闭起来的眼。   笨蛋。   连亲吻都这样的笨拙。   他的小呆子。   周遡干脆将阿呆搂的更紧,他抬起头,直接在她的唇上重重碾过。   阿呆一个不防。   只能勾住他的颈项,任由他的唇齿在她的口中交缠。   原本一个简单的早安吻就这样变了味道。   阿呆还能感觉到,深.下周遡起的反应。   直到周遡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才将阿呆慢慢放下。   落地的时候,周遡的手臂一个停顿。   最后让阿呆的脚尖踩在他的脚上。   她的脚.趾乖乖的蜷缩起来。   点在他层光瓦亮的皮鞋上。   “等我回来,”他的手掌轻轻拍在阿呆的屯.上。   直到周遡走了一会儿后,阿呆才回过神来。   啊。   她的阿遡……   顶着那么一坨鼓鼓的包就出门了呢。   早知道给他用个公文包挡一下了。   阿呆在心里懊恼着想着。   —   周遡走后不久,公寓的门铃便被按响了。   阿呆开了门。   来的人手里拎着热腾腾的早餐。   想必是周遡说的秘书。   阿呆赶紧让人进门。   “杨小姐,周董吩咐了,要我盯着你吃完面前的早餐,”秘书脸上没太多的表情,一看就是公事公办,“还有,这是公寓的钥匙,楼下是指纹锁,等你吃完我们下楼设置一下就行。”   阿呆瞪大了眼。   这早餐的分量也太大了点了吧。   小笼包,生煎包,黄油包,还有一份小馄饨和豆浆。   周遡这是把她当猪养了吧?   可惜秘书却无动于衷。   “杨小姐,马上我叫的家政服务就会到了,你看要不要……”   “你去忙吧你去忙吧,”阿呆立刻迫不及待的说道,“马上来了我会开门的,今天我不上班,你快点去吧不耽搁你时间了。”   阿呆恨不得这位面无表情的男秘书赶紧走。   可惜秘书依旧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哦,我只是想要问下,要不要提前告诉家政,帮你顺便去药店带一盒紧急避孕药。”   阿呆:“……”   求你闭嘴做个人吧。   周遡你身边都是什么禽兽!   —   “怎么,杨小姐还知道回来上班啊?”   Jason百忙之中终于抽出时间来吐槽阿呆了,“怎么,今天没累着了?”   他想必还是在记着之前周遡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阿呆好歹还在Jason手下做事,她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对不起,总监,我昨天真的是身体不舒服,没起得来床。”   “到底怎么回事?”Jason粗粝着嗓子问道。   阿呆慌张,但也只好扯个谎,“就、就女生每个月总会……”   她的这个借口让Jason的脸色稍微缓了缓。   至少这证明了阿呆不是去哪个野男人家里厮混。   “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干活?下礼拜交初稿,现在动笔开始画了没?”   他对着阿呆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模样。   阿呆缩了缩脖子,只得回去接着干活。   果然这个男人就是个人见人恨的大恶魔。   还会她家的阿遡好。   想起周遡,阿呆又跟着心里泛甜。   可是没过多久。   等到阿呆吃完午饭回到工位上的时候。   却发现工位上多了一包东西。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没有拆封过的红糖姜茶。   上面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喝了。   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她们总监Jason的手笔。   唔。   阿呆捏着崭新的包装袋,低头看着便签纸上的字迹。   也许……   总监人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嘛。   嗯,也就是讨厌了点。 第104章 Urban Decay   同事小敏等到阿呆彻底坐下后,立刻滑来座位和阿呆分享最新的八卦。   “阿呆阿呆,你且看着,下午咱们总监还能这么神气的话,我跟你姓。”   阿呆不解,“怎么了。”   一天没来,果然邮箱里多了好几十封邮件。   阿呆一一点开,果不其然,大部分都是Jason那个狗上司打回去让她重新修改调整的手稿。   改改改,改的她头都大了。   小敏格外的八卦,“还能怎样,下午估计Jason会带上你这个小助理兼司机兼老妈子去捧度假村那帮大佬们的臭脚丫子呗。”   说白了,Jason现在在公司里再怎么神气当大爷的,也不过是短暂的。   等到了甲方那,不还是得装孙子捧人家的臭脚。   之前这位牛鼻子总监搞黄了好几个case,惹毛了人家甲方,最后还是陈明天哭天抢地的去求人家甲方才最后把案子做成的。   从那之后,这位总监便多了个必须要跟前跟后、拍虚遛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助理。   而助理换到最后,只能让阿呆这个二愣子顶上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前面的助理们都被吓跑了。   阿呆不关心这些。   去捧甲方臭脚这件事,还轮不到她来,且看这位特立独行的总监去捧就好。   她只是个端茶送水的助理小妹。   “到时候记得给个现场直播啊,”小敏八卦道,“真想看看这位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大爷是怎么装孙子的。”   阿呆回忆了下之前Jason做的种种。   酒桌上喝醉了下不来那都是小事情了,遇见在会议桌上的刁难都是肉眼可见的隐忍。   Jason这种狗脾气,是需要甲方爸爸给治一治了。   因此当上午Jason直接来敲阿呆办公桌让她下午准备准备去甲方那开会的时候,阿呆一点也没有诧异。   “那天接电话的那个男的是谁?”难得的,Jason好言好语的和她聊起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阿呆“啊”了一声,接着推了推鼻梁上的蓝光眼镜,“嗯......算是前男友吧。”   虽然现在转正了。   不不不,算是备胎一号。   阿遡还没和她告白呢。   所以现在只能算是备胎。   可......阿呆转念又想,备胎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呀,前面还有Johnson、Micheal、Tim甚至阿纲都排在周遡的前面。   嗯,算是个备胎五号吧。   阿呆擅自给周遡编了个序号。   “......前男友?”Jason话语里带着点咬牙切齿,“那个眼睛瞎掉的前男友?”   居然看得上这个发育不良的黄芽菜。   阿呆点点头,“算是吧。”   阿遡才眼光不瞎。   他是眼光超好的好不好。   不然怎么能发现自己这块璞玉呢。   阿呆眼角带笑的模样落入Jason的眼中,那样的笑,格外的刺眼。   “我跟你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是那个狗男人跑来和你说复合的吗?”   Jason粗粝着嗓子问道。   阿呆想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可是......周遡不是狗男人唉。   “呵呵,男人就是这样,把你追到手之后就不会珍惜的,”Jason说的头头是道,“小呆子,你别被骗了。”   他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   可是阿呆撑着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可是......当初是我和他说分手的。”   “那更不能复合了,”Jason蛊惑阿呆道。“所谓破镜难以重圆,即使现在一冲动准备复合,但是裂痕肯定还是那在,到时候吵架的时候拿出来提,伤害的还是......”   他的话说的很不中听。   阿呆抿着唇,板着脸:   “Jason总监,这张手稿我已经改了三遍了,你要的要求我真的没太弄明白,”阿呆突兀的打断Jason的话。   Jason眼神定定的看了阿呆半晌。   他不是呆子,不会感觉不到阿呆突然拉下的脸。   行吧,这个呆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他到要看看,他们这一对到底能走多远。   等到时候可别再找他来哭。   ——   等到Jason走后。   同事小敏立刻滑着凳子过来八卦,“怎么了,总监又让你返工了?唉。他这人就是这样,不过在他手底下熬个两三年,出去就能独当一面接case就好了。”   刚刚走出去的脸色那么臭,想必是没给阿呆好脸色看。   阿呆将刚刚需要返工的稿子存档,“没事,”她心里自然清楚为什么Jason的脸色会如此,“我也习惯了。”   在他手底下能存活这么久,阿呆的心态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阿呆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我走了啊,下午开完会可能直接回宿舍了,”于是她又拿了桌子上的笔记本,装进袋子里。   小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所以你前天晚上到底去哪里鬼混啦?”   夜不归宿,“不会和Jason总监......”   “男朋友家,”阿呆干脆直接打断了小敏脑袋里的旖旎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男朋友!”小敏激动的嗷嗷叫,“是那个一身腱子肉的包工头吗?”   那男性荷尔蒙,啧啧,可以。   阿呆笑了笑,没接话。   等到阿呆下午赶到集团大楼开会的时候,Jason已经不耐烦的等在大厅。   “会议资料都带来了吗?”   他冷着脸,早上的不愉快在他这里可还没有翻篇呢。   阿呆“嗯”了一句,“带了,还有三D打印出来的模版。”   Jason抿了抿下唇,“到了记得......”   “先发文件给坐在主坐的大佬,然后再按照从右边的顺序发下去,”阿呆顺着Jason的话头直接自然的接下。   Jason看了阿呆好几眼。   最后干脆右手握拳轻咳了两声,“知道就好。”   “那我要......”   “Dark Roast两份奶不加cream和糖,”阿呆闭着眼睛就说出了Jason的喜好口味。   Jason这下又忍不住的看了阿呆两眼,“你老大我老大?”   她清秀的脸上,细碎的发散落在耳侧,平日里喜欢扎一个中马尾,白衬衫黑西装一点侵略性都没有。   可是现在,估计还在记恨早上的仇呢吧,对着他紧紧的抿着下唇。   态度更是毫不客气,丝毫没有对老板说话的客气。   Jason虽然刺了阿呆几句,但有些话到了舌尖还是没说出口,最后按了电梯直接让她快点进来。   后来想了想,还是给她分担了点会议的资料。   没过多久,会议室就坐满了穿着西装的大佬们。   但是主位却始终空开。   阿呆做好会议的一切准备工作之后,低头掐了眼手表,距离约定好的会议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这时候Jason倒是不急,坐在副手的负责人接到了电话,对着电话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一直说“没事、好的”之类的话。   要知道,之前在酒桌上,可是这位灌他们酒灌的最多呢。   “先开始吧,”副手挂完电话之后直接让Jason先开始会议,“秘书通知人马上到,上个会议耽搁了一会儿。”   Jason点点头。   他就没抱有太大期望,坐在主主位的那位,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阿呆利落的开始播放幻灯片。   与此同时,拿起桌子上的三D模型进行对比讲解。   这次Jason也算是给了她格外多的锻炼机会,很多面对客户的机会都让她直接顶上。   要知道,这些机会可是至少要入职做上两三年才有的。   阿呆还没入职几个月,就跟着Jason做了不少这些事,的确能力是得到了不少提升。   只是讲话讲到一半。   会议室沉重的大门便被推开。   起先进来的是秘书。   秘书推开门,接着,一道纤长的身影穿着黑色配暗黑格纹的西装走了进来。   坐在副手的大佬立刻迎上去寒暄一阵。   等看阿呆看清楚进来的熟悉面孔,她心跳加速,动作一阵慌乱,原本准备好的讲解词也变得卡壳起来。   好几处差点说误了。   这个人根本没说他会来参加这个会议啊?!   啊不对......阿遡他......难道是......这个度假村的......投资人?老板?股东?   这个消息让阿呆立刻慌了。   那这不就是说,这些日子,她都在仰着周遡的鼻息活着?   这个每天被她骂上十多遍的甲方爸爸不就是......她的男朋友?   这个狗男人!   “停了干嘛,接着说,”周遡站在桌边,揭开一颗西装纽扣后坐下,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着阿呆的眼中更是划过一丝黠促的笑意。   阿呆暗暗得瞪了周遡一眼。   周遡则低垂下眼,给阿呆的手机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搓衣板回家再跪。”   阿呆看见后,再大的火也给浇熄了下去。   没错。   周遡撸阿呆的毛真的是一绝。   一撸一个准。   她暗暗地瞥了他一眼,哪知道周遡在偷偷的晃动手机对她轻笑。   撩人的样子真的是……   让她心跳紊乱。   等到会议结束,全场寂静等着坐在主位的大佬发话。   周遡撑着下巴,深情慵懒的瞥了眼桌子上摆放好的文件资料,随手翻了翻,就问出了好几个让阿呆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好在还是Jason即时的顶上才没有出糗。   会议室里的人群散去。   阿呆踩着脚下的高跟鞋,恨不得踩在周遡这张神情得意脸上。   他就是故意想要看她出糗的!   阿呆气鼓鼓的想着。   可惜,她还没走几步。   高跟鞋鞋跟就差点让她崴了脚。   还是身侧的Jason即时的扶住。   这才没摔下。   “没事吧?”Jason低垂下头,站在阿呆的身侧问道。   阿呆站定后,勾了勾耳畔的碎发,摇了摇头,“没事。”   是她自己不小心。   “以后别穿这么高的鞋子了,”Jason提醒她,“个子不高还蹬这个高的鞋子,幸好我扶住了,要不然就真摔个狗吃屎了。”   在客户面前出这样的糗,绝对是不专业的表现。   阿呆今天的心就是有气。   不上不下的。   她态度冷淡的回道:“知道了。”   就是个子不高才要穿高跟鞋啊。   不然怎么有气场。   Jason以为她还在生自己上午的气。   于是没说什么,就松开扶住阿呆的手,直接走了。   可惜。   这一幕被周遡看在了眼中。   两人耳鬓交错,态度亲昵。   心中的怒意,犹如烈火烧油。   阿呆如释重负般的正要开门离开。   便听见身后冷冷声音传来:“杨小姐,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留一下。” 第105章 Tatcha   所有人的都接二连三的散去了。   整个会议室空荡荡的。   几个落在后面的高层,刻意的多瞄了阿呆和周遡几眼。   却被周遡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阿呆今天的心情不算好。   周遡更是带着火。   等到最后一位高层离席之后,周遡立刻将阿呆拽到自己身边。   动作里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   可惜阿呆并未让他如愿。   “周董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就好,”阿呆站定,轻咳一声,语气故作镇定,“不要拉拉扯扯动手动脚的,说点不好听的,这样做可算是潜规则。”   也可以叫做是职场性.骚扰。   周遡气得直磨牙,“嗯?潜规则?”   他搂住自己的女朋友这叫潜规则?   这么一想,简直是要被这呆子气笑了。   周遡用力一带,阿呆便稳稳的坐在了他的月.退上。   以防自己掉下去,阿呆还不得不伸手勾住他的颈。   两人的衣衫紧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灼热的温度。   烧灼着她的皮肤,让她也生出亲昵的渴望。   阿呆的这一想法却也正中周遡的下.怀。   他的手掌搂住她的月.要身,将她整个人紧箍在他的手掌之内。   想逃也无处可逃。   “嗯?你和你们那个总监Jason Liu很熟?”周遡危险的嗓音低沉的响起。   讲话要靠这么近的吗?   嗯?当他是死了?   “还行吧,”阿呆乖乖的坐在他的大月退上,眼神扮做无辜,“毕竟是我老板,我的衣食父母……”   所以两个人偶尔的交流还是需要的。   更何况刚刚是她要先摔倒了,人家伸手扶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真不知道周遡这个大醋桶在乱吃什么飞醋。   “那我还是你的客户,”周遡咬牙切齿,“怎么,甲方爸爸的大月退给你抱,要不要?”   说完,周遡还故意的抖落自己的月退,话里话外都是财大气粗的口吻。   就是看不惯这个阿呆为了一份工作去谄媚那什么狗屎总监的样子。   呵。   他的女人。   哪里需要为了五斗米折腰。   阿呆还真的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怎么抱?”   这么说来,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周遡偏过头,手指在她耳畔的碎发勾着,“唔……”   他沉吟半晌,“要不,先帮你省个房租?”   阿呆迷糊了,“省什么房租?”   她现在住的是两人间的合租房,在度假村这边算不上特别好,不过工作室都给包了,顶多条件艰苦点。   只不过和Jason住的酒店公寓肯定是不能比的。   周遡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低沉的响起,贴着耳朵,酥酥麻麻的,“比如……让你住进豪华酒店有二十四小时酒店管家的总统套间?”   阿呆轻蹙眉头:“唔,条件一般般么,我的甲方爸爸这么穷啊,只出得起这么点?”   说完阿呆还撩了撩耳畔的碎发,故意露出脖颈上的一抹纤细。   小雏菊的清甜窜入鼻尖。   妈的。   简直是在暗搓搓的撩他。   下负窜入一抹燥热。   周遡顶了顶上颚,忍不住的去捏她脸侧肥嘟嘟的脸颊。   肌肤滑腻,犹如刚出水的豆腐。   唔,三年不见,小心思倒是多了不少。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周遡隐忍地克制住:   “再比如,有随叫随到的男模,保证满足你所有需求,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这句暗示,怕是足够到位了。   阿呆笑嘻嘻的想要闪躲开。   却被周遡攥住腰身。   他的唇密密的落在她的侧颈,湿热的鼻息喷洒,勾的阿呆心痒痒的。   “唔,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下……”   阿呆觉得自己犹如快要融化的奶油,一点点的再被周遡这团火焰给融化掉。   更甚的,是想做沥沥的水。   在他的怀里犹如涸泽的鱼,只想要一瞬的快乐。   而这一瞬的快乐是他给予的。   这样的认知可以让她加倍的快乐。   “只是……考虑下么?”   他深埋在她的颈项,热血在鼓噪,在沸腾,想要撕开她轻薄的衣衫,狠狠地土里入。   占据。   占有。   打上他的标签。   只被他一人所属。   什么Jason,什么阿纲,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他走开。   她是他的。   只准他可以占有。   “不然……你想怎么样?”   “不要呀……”阿呆轻口今出声,动作是下意识的闪躲,“这里是……会议室。”   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   他们这样的姿势,落在别人的嘴巴里,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可是周遡却说:“没人敢进来。”   这里有他的存在,那帮人躲着走还来不及,更别说自己撞进来。   “那也不行呀!”   这不是会议室不会议室的问题好不好。   周遡换了个话题。   “钥匙收到了吗?”   周遡问她,“杨一鸣跟我说,家里的指纹锁录入好了你的指纹。”   杨一鸣就是那天面无表情问阿呆需不需要避孕药的秘书。   有这样的秘书,想必周遡肯定是少了不少麻烦。   在女人身上。   阿呆闷闷的“嗯”了一声,“他是不是……帮你处理了很多这样的事?”   她抬起头问他。   周遡挑起眉:“你猜?”   他故意刺激笨笨的阿呆。   “肯定有很多啊,什么未婚妻,暧昧对象,还有各类名媛什么的,”阿呆掰着手指头数落道,“最新的周边报道我有看到!”   “什么报道?”   周遡捏了捏眉心,那些无良媒体,总喜欢写一些乱七八糟的。   他出去吃个饭,就说他交了某个暧昧对象。   一起去吃饭的十几个大老爷们儿他们不写,偏偏瞄见了某位女明星,非要加油添醋的乱写一通。   他一顿饭下来,连桌子上有几个女的都没整明白,就给他凭空又安了个暧昧对象。   之前他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嘛……   唔。   看来是不得不计较了。   “说是你们周氏集团最新签订的代言人,和你有暧昧不清的关系。”   配图是一起出席的晚宴。   周遡真的是哭笑不得,“哪家媒体曝的,”他要记下来。   回头让杨一鸣直接收购了。   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也是让他们这些个媒体人闭嘴的最佳方法。   看他们还敢不敢瞎写。   “我要说的不是哪家媒体!”阿呆佯装生气,她的重点根本不是媒体,而是:“是……”   “是周氏集团新签的代言人。”   周遡补齐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笨蛋。   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我连新签的代言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人家搞暧昧,”他捏了把她肚子上的小肥肉。   唔,看着四肢纤细的模样,其实呀,肚子上全是肉。   可见没他的日子,这个呆子也没少吃半点。   “你不知道人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你,”阿呆推了推周遡臂膀上的腱子肉,哼,就知道随便乱发荷尔蒙。   “别人知道我,这也怪我?”   周遡忍不住的笑了,接着俯身去轻啄她的眼。   “好,下次直接在我脸上写:‘私人物品,请勿觊觎’这八个字,满意不?”   这样那些女人就会离他远一点了。   阿呆“哼”了一声。   现在她有了底气,不是那个任由他捏圆搓扁的笨呆呆了。   “那么下次出席这些活动,带你一起,总行了吧。”   周遡说的有些无奈。   只是语气中的宠溺,怕是任谁都都能听得出来。   可是阿呆嘟起嘴巴,她就着会议室的灯光,描摹着他下巴上的胡渣,“哼,不许偷看看其他的女生哦。”   “不看,”看她一个都看不过来。   “只许看我一个!”   “好,”恨不得将她装到口袋,随身携带。   他轻啄她的唇瓣。   阿呆皱起鼻尖,闪躲着。   却被他捉住,揉进怀里。   周遡的下巴抵住她的额头。   “那么既然我都答应你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下我说的……”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   Jason在楼下大厅等了阿呆许久。   他接连抽了两三根烟,都不见她下来。   刚刚秘书对她说,周董有点问题,想要单独咨询下杨小姐。   听到这里,Jason可没笑出声来。   她个菜鸟还能顶什么用,到时候肯定是要叫他回去给顶缸用的。   可惜呀。   他等了又等,也没见秘书下来通知他上去。   手边的咖啡都冷了,也没见他的小助理小跟班下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唔,再耐下心来等她五分钟。   可惜五分钟之后。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会被……   潜规则了吧?   虽然这个年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后就被否决。   想想电视报道里,周氏集团的少东家的那些花边新闻里的未婚妻啊女朋友啊暧昧女明星啊。   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貌美如花的。   除非是这位少东家瞎了眼睛才会看上他手底下的这颗营养不良的黄花菜。   不过Jason心里虽是这么否定着,脚下的步子却诚实的很。   万一人家见惯了大鱼大肉的需要来点青菜小粥的换个口味呢,也说不定。   于是。   等到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便看见。   周遡的腿上,坐着他的小助理阿呆。   她勾着他的颈项,痴缠的紧。   两个人气息紊乱。   四肢纠缠。   甚至衣衫都是肉眼可见的凌乱。   就在阿呆听见门被打开的动静的时候。   她慌乱的回头。   便看见自己的上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唔。   被抓包了。   还是当场。   这下完了。   阿呆瞬间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   Jason脸部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接着他便冷下脸来,沉吟着嗓音,语气不善的说道:“杨助理,你不是……刚和你那瞎了眼的前男友复合的么?” 第106章 ATELIER COLOGNE   阿呆醒来的时候,落地窗边的夕阳刚好可以洒落在脸上。   透过落地窗,面前还只是初具雏形的度假村。   左边即将有一栋栋的度假别墅建起来,右边会是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还有游乐园。   这个项目是周遡上任后第一个审批通过的合作项目。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就是想要看见他构想的度假村一点点的建构起来。   像是一座帝国,包围着现在的楼。   周遡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的空调温度打的刚刚好,二十四度,不热也不冷。   不过临走之前,周遡还是给阿呆披上了条毛毯。   他怕她冷。   手边是一杯热茶,秘书会时不时的来看一眼,若是阿呆醒了,则会问她晚上想要吃什么。   他似乎总能将她的一切安排的很好。   或许说,只要有关阿呆的种种,他都能想的一丝不拉。   阿呆从床上艰难的爬起。   断片的记忆瞬间回了笼。   Jason那一句,“杨助理,你不是……刚和你那瞎了眼的前男友复合的么?”   让阿呆之前在周遡那耀武扬威的气势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她瞬间慌的手忙脚乱。   瞎了眼的……前男友?   周遡将这几个字在舌尖滚动。   阿呆只恨自己没有及时的遮住周遡的耳朵。   “你是这么形容我的?”   周遡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嗯?杨若黛?”   每当周遡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的时候,阿呆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他要找自己秋后算账了。   “不、不是我形容的,”阿呆原本还掷地有声的声音立刻变得磕磕巴巴了,“是、是……”   她那个总监Jason说的啦!   可惜当事人就站在她面前,还是她老板,她怎么能说呢。   只能暗暗的吃下这个哑巴亏。   然后被周遡紧紧地攥住手心。   阿呆从周遡的身上站起。   周遡的手也不肯松开,非但如此,他还坏心的用小拇指在她的手心摩挲着。   阿呆立刻跟触了电似的将手弹开。   落在Jason的眼中,仿佛是她在甩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因此更加落实了阿呆被强迫的事实。   不过现在Jason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一直以来说的,那呆子瞎了眼的前男友,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周氏集团少东家,周遡。   那他要改改对他的称谓了。   他的甲方何止是瞎了眼,他简直就是没长眼睛。   难怪他那些高端艺术设计的审美在他这里都被打了回去要求重做。   原来是本人毫无审美品位可言。   才会看上这颗烂豆芽菜。   “你好,还没正式和您自我介绍一番,我是杨若黛小姐的上司,也就是这次度假村室内设计的总负责人,Jason Liu。”   说完,Jason主动的伸出手,和周遡交握。   周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周遡。”   他的唇间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Jason倒没在意周遡的态度。   “杨助理,你下午......”   “杨小姐,我还有点问题,需要她留一下,刘总监,和你借一下人,不介意吧?”   周遡嘴巴上虽然说着抱歉,可惜态度上,可是一点也没有一丝亏欠。   “阿遡......”阿呆刚想要开口,便被周遡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请叫我周董。”这声音量只有阿呆和周遡两个人才能听见。   周董?   呵呵。   阿呆原本还示弱的脸立刻变了。   “好的,周董。”   谁叫人家是甲方爸爸。   Jason也听见了,这声周董,哪里是在对阿呆说的,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那是自然,杨助理,今天下午就好好的在这里,回答下周董的问题。”   “......我们明天上午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将会议室单独留给了周遡和阿呆。   原来,那个瞎了眼的前男友就是周遡。   难怪他的那位小助理还会心心念念。   —   阿呆等到Jason走了,立刻对着周遡发起了脾气。   “......他明天上午肯定找我秋后算账你信不信,完了完了,以后的日子他还不知道给我穿多少小鞋......”   阿呆沮丧的想着。   可是下一秒。   她的沮丧却被周遡怼了回来。   他说:“没有关系,他不会。”   这个笨蛋。   在他已经给她打上了“周遡”的标签后,没有人敢为难她的。   “他怎么就不会了?你知不知道他在我们工作室被叫做天字第一号恶魔?”   只会没日没夜的要人加班做苦役。   周遡揽住她的月要身,深吸一口她颈间的雏菊香,“那......天字第一号恶魔和周遡大魔王比一比,谁更厉害?”   阿呆立刻没了声音。   没错了。   周遡大魔王。   周遡他就是个大魔王!   这个称谓从三年前一直被叫到现在了,如今周遡正式当权周家,这个称谓,并没有因此而失传。   可见周遡的威严。   “......那还是周遡大魔王更厉害点。”   周遡总是有那种本事,那就是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缴械投降。   因此周氏集团那些大佬们董事们才这么怕他。   媒体将之称为上位者的凌厉。   “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周遡捏了捏疲倦的眉间,“昨天你不在。”   昨天他回到公寓,发现公寓又变回冰冷的状态。   冰冷的金属装饰,搭配暗黑色系的墙壁,家里又是恢复到了她没来之前的状态。   周遡声音闷闷的,像是责怪。   又像是一种变相的撒娇。   阿呆的心被他的声音敲的一软。   “......昨天我要回宿舍啦,再不回去我的室友要报.警挂失失踪人口了。”   阿呆又被周遡搂在臂弯里,她忍不住的伸手去触摸她眼下的青黑,“没有睡好吗昨天晚上?”   “嗯,因为你不在,”所以他没办法好好睡。   “什么嘛!那我不在的这三年,你怎么睡的?”   阿呆想也不想的反驳道。   “靠安眠药,或者忙到手臂都抬不起来,再不行就强制注射安定,”这样就可以倒头就睡。   而不是梦里梦外都在找寻她的身影。   阿呆惊了,心头一阵颤,“那怎么行?”   “嗯,没关系,身体习惯了。”   习惯她不在他的臂弯醒来,习惯她不在他的身边,以及习惯......他再次一个人的世界。   黑暗笼罩住他的世界,而她,则是他心间唯一的一束光亮。   照耀进他冰冷的内心。   她是他在这个厌倦的世俗里,唯一的救赎。   周遡看着她,表情淡淡的,衬的眼下青黑愈发的深重。   她忍不住的鼻尖发酸。   好心疼呐。   她的阿遡。   对不起,她来迟了。   “......那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阿呆吸了吸鼻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下来。   “......不重要,”周遡伸出修长的指间,抹去她眼角溢出的眼泪,“只要你回来了,那些都不重要。”   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笨蛋啊,”阿呆忍不住的去戳他的额头,摸到的却是一阵冰凉,“你就不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让她心疼死。   眼泪也跟着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不会,”周遡轻叹了一口气,他用鼻尖轻蹭她的脸颊。   “对不起,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好自己。”   “......周遡,你就是成心的。”   成心让她感觉到内疚。   “嗯,”周遡大方的承认,“只要这样可以让你在我的身边。”   他不介意自己卖惨,更不介意自己示弱。   只要这些方法在她的身上奏效,他一点也不介意。   阿呆将他的头轻靠在她的月凶前。   他身上泠冽的杜松味还是那么的好闻。   “......如果我不回来,你怎么办?”   阿呆低下头,抵住他的额头,问他。   周遡轻叹口气,接着用舌尖舔走她的泪滴,“我很有耐心。”   如果她一个月不回来,他就去等一个月。   一年不回来,那么他就等一年。   他犹如在机场等待一艘船。   无尽的、绝望的、毫无期限的在等待。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我的身体还能不能支撑的住,在你回来之前。”   他的毅力可以。   但是他的身体,也许不可以。   “你是笨蛋吗!”阿呆真的生气了,“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要糟践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能像爱她一样,好好的爱自己。   明明总是骂她是个笨蛋。   但是其实,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因为想要你心疼,”周遡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如果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可以换来你的回来。”   那么他愿意日复一日的惩罚自己。   “……笨蛋,”阿呆埋首在他的怀中,眼泪润湿了他深色的衬衫,“以后,不许你这样了,知道没有。”   她会认真的盯着他吃饭,一餐不落。   也会盯着他按时的睡觉,不可以再药物依赖了。   如果戒断那些需要时间,那么她愿意成为他的良药。   “……好。”   周遡听着怀里小呆子的喋喋不休。   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一个河蚌,叽叽喳喳的围绕着他的身边。   数落他不好好吃饭,不好好休息,把自己当作机器人。   还不戒烟戒酒。   “知道了没!每天必须十一点前上床睡觉,不可以再喝酒了,还有抽烟也不允许……”   “我会让杨一鸣盯着你的,身上的烟盒给我交出来,电子烟也不可以抽,出去应酬喝的就不可以超过三杯……”   阿呆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气场。   软软的,糯糯的,像是芒果配上糯米糍,让他想叼在嘴巴里,再一口吃掉。   唯一不同的是,阔别三年,嘴巴倒是凌厉了不少。   像是个小喇叭,喜欢叨叨叨的。   不过,这些话听在周遡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的弯了弯唇角。   “那陪我睡一会儿,去休息室,”他将她放下来,接着一个脑门的拍在她的小脑袋上。   阿呆立刻叫出了声,“喂,不要拍我的脑袋呀,会长不高的!”   她还期待着有一天可以突破160呢。   周遡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好,不拍脑袋瓜。”   这个158的矮冬瓜怕是还做着长高的美梦呢。   “那我等着你哪天突破160的极限。”   虽然周遡嘴巴上是这么说着,其实一点也不相信。   阿呆“哼”了一声,她捂住自己的脑袋瓜,小声bb道:“我妈妈说身高矮点挺好的。找一米七一米八或者一米九都能搭。”   往日似曾相识的对话浮现在两人的面前。   阿呆和周遡都微微一愣。   接着,周遡抿了抿唇角:“你以为自己是白米饭,找谁都能搭。”   阿呆急了:“哼,说不定以后找个一米九的来个最萌身高差。”   周遡直接单手将阿呆给拎了起来,“不用找一米九的了,现在我们两个就是最萌体重差。”   阿呆直接双脚离地了,“周遡!”她哇哇大叫,“你别仗着自己高就……”   “嗯,我就仗着自己个子高了,”他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唔,我不在的三年,看来你个呆子也没少吃啊……”   还是沉甸甸的。   要不是他有健身,还真拎不起来她这个呆子。   “周遡!不许人身攻击哇!”阿呆气鼓鼓的。   “嗯,没有人身攻击。”他就说个事实。   “说我变瘦了。”   “好,变瘦了,”周遡觉得自己鼻子变长了。   “说我变美了。”阿呆依旧保持最后的倔强。   “好,变美了。”鼻子要变三米长了。   “说我最好看。”   “说不说!快说。”她逼着他。   说不出口。   “……好吧,你最可爱。” 第107章 Drunk Elephant   阿呆穿着周遡落在休息室里的白色衬衫。   Oversize的身形堪堪遮住到大月退的根部。   她抱着白色的床单,床榻之间还残留着他睡完的温度。   还有他身上隐约的杜松味。   枕头的松软,还有被单里香香的被阳光暴晒过后的味道,都让阿呆睡的很沉很沉。   感觉是这三年睡过最暖的觉。   以至于周遡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察觉不到。   也许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如此。   这三年,阿呆算是转的犹如陀螺,疯狂的高速的学习工作比赛。   四年的课程,硬生生得被她压缩到三年完成。   更别说其中还有各种各样的艺术展比赛和实习工作。   她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儿,在各个活动中穿梭,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她就疯狂的画画。   她的那些画,到最后竟成了支撑她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   阿呆也因此感到一丝骄傲。   她没有靠周遡,她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   虽然很幸苦,到那时值得。   所以一毕业后,就有猎头前来挖角她回国。   因为她在国外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而周遡,在不眠不休的这三年里,成绩更是让所有人都瞩目到了。   他成功的掌权了周家,并且肃清了不少之前周老爷子残留的旧部。   与此同时,加大了投资的力度,将周家这个大树将倾的颓势力挽狂澜。   这也是为何董事会可以力排众议,愿意扶持周遡,稳稳坐在周氏集团掌权人位置上的主要原因。   陈生当年说的没有错,周遡就是为此而生的。   有他在,周家才不会倒。   他是天生为此而生的领导者。   因此这一觉,疲惫不堪的两个人都睡的格外踏实。   阿呆醒来的时候,周遡已经离开了。   她披散着长发,里面只着一件黑色的吊带。   睡眼惺忪。   休息室里寂静无声。   阿呆揉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后,才想起来去看时间。   手机上显示六点过五分。   唔。   阿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呢。   桌子上放着一人份的甜点,还有金色的叉子。   显然是周遡临走之前给她准备的。   阿呆拿起叉子,挑了一勺。   唔,是她喜欢的口味。   软绵的巧克力在她的舌尖化开。   带着磨砂的朱古力颗粒,还混着咖啡的苦涩。   三年的时间,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口味。   她喜欢和有关巧克力的一切。   因为甜甜的,可以短暂的忘记生活里的苦闷。   阿呆满足的眯上了眼。   好好吃。   她满足的舔了舔舌尖。   却没发现唇角沾上的一抹黑色。   她踢踏着拖鞋在休息室里的晃了晃,更衣间里井然有序的陈列着一套套西装。   适合晚宴的,适合开会的,适合休闲的。   一套套熨烫整齐的放着。   阿呆一列列的看过去。   她忍不住的拿起一件衬衫,深嗅,唔,是她的阿遡身上的杜松味呢。   整个休息区安静到落针可闻。   她好像记得,在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周遡有说过,他下午要去趟度假村的新开发区域勘查。   她当时说了什么?   阿呆呆呆的回忆了很久。   哦,好像是让他早点回来,她想要去吃大学城隔壁美食街上的龙虾炒饭。   因为那家摊位上的龙虾炒饭过了八点就不供应了呢。   临走之前,他说他知道了。   说一定会带她去吃龙虾炒饭的。   唔。   她的脾气他还是那么的熟。   吃不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会发脾气。   她可以不需要名牌的包包,有可以不需要华丽的鞋子,但是她唯一的嗜好。   就是吃。   所以双下巴又出来了呢。   阿呆揉了揉自己的下巴颏。   唔。   等吃完今天这顿龙虾炒饭之后就开始吃草。   她在心里暗下决心道。   没过多久。   在玩腻了整个休息室的空间之后。   阿呆又拖着拖鞋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她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因此休息室里才这么安静。   但是她却忘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隔音太好。   因此猝不及防的。   阿呆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就这样的被万众瞩目了。   外面,站满了一圈穿着正式西装的人,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坐在周遡对面的沙发上。   有的甚至直接站立着。   面若菜色,还有直接拿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而周遡面色也算不上好。   像是刚刚发了一通火。   气都还没消。   不是......出去了吗?   阿呆这一刻,脑海里只闪现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周遡看见休息室门口出现的阿呆。   他阴沉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下,只是当看见她身上单薄的衬衫和光洛着的腿,脸色又暗了下去。   “对不起,我以为外面没有人……”   阿呆局促的拉扯着衬衫。   杨一鸣适时的轻咳才换回大家的注意力。   那些人这才识趣的垂下眼皮。   可惜周遡的动静他们一丝一毫也不会放过。   时不时的用余光偷瞄着两人。   这么大的一个瓜,他们可算是吃着个新鲜的了。   周遡起身。   他解开身上的西装外套,走到阿呆的身边,给她披上。   阿呆仰起头。   脖颈的线条像是一条完美的曲线。   眼神里亮的像是黑夜里的星星。   又犹如误入歧途的小鹿斑比。   “睡醒了?”他低敛下眉梢,凑近她的身边,“蛋糕吃过了?”   “嗯,”阿呆羞红了脸,她紧了紧肩膀上的西装外套,“打扰到你们了吗?”   她也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他居然在开会。   她以为他还在工地上还没有回来。   周遡环顾了圈四周。   那些人精们哪个不是低下头,或者装作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   都装作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亲昵。   “没事,”周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他伸手抹去她唇角沾着的巧克力碎屑,抿进自己的唇间。   嗯,甜甜的。   就好像她人一样。   阿呆却被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羞红了脸。   “还有人呢……”她小声的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抱你进去,”周遡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出来也不加条裤子,感冒了怎么办?”   阿呆被他横抱在怀。   她缩瑟着脖子,将脸深埋进他的胸膛里,鸵鸟一般的不想被别人看到,“唔,这么热的天哪里会感冒呐。”   外面太阳高照至少有三十多度。   “室内温度低,”周遡责怪她,“还有下次不许在室内光着脚,家里也不许。”   阿呆被训的直缩脖子,“好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站在外面的大众大佬直接傻了眼。   刚刚在他们面前说话轻声细语的人,是周氏集团的少东家,周遡吗?   还满脸柔情的,在他们面前可是刚到不行,根本就是直男到爆表的状态。   最关键的是,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女孩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貌似不是电视上说的,周老爷子去世前钦点的周遡的未婚妻,未来周氏集团的当家主母吧?   周遡抱着阿呆回了休息室里。   “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他怕她等的着急,“要是饿了冰箱里还有吃的。”   他给她备的的甜点,都是双人份的。   他知道这呆子的食量。   不容小觑。   “喂,我是猪吗难道,”阿呆嘟起嘴巴,很是不满,“除了吃就是睡的。”   她也是很有价值的好不好!   她的梦想是做首席的设计师!   开个人画展,设计出精致绝伦的室内设计。   “嗯?”周遡帮她拿过门口摆着的笔记本电脑,“别玷污猪了。”   “猪肉现在可贵了。”   都快三位数了。   这呆子的肉啊,卖出去可不太值钱。   “周!遡!”阿呆愤愤的磨牙,“你别看不起人,我现在可是堂堂OCAD毕业的高材生。”   “嗯,高材生,”周遡慢条斯理的从冰箱里拿出温度刚好的草莓慕斯欧包。   “那高材生先吃块蛋糕?”   阿呆立马气势弱了下去。   她的两只眼睛,就像是雷达一般的锁定住了。   连刚刚的争执也给忘了。   呜呜呜,上面的草莓好像是刚摘的,好新鲜。   应该是刚出炉的吧,看上去好好吃啊,啊听说里面裹得是草莓酱……   这家欧包只提前三天接受预订唉,卖得好好的!   周遡将她要的摆在阿呆的面前。   “好了,高材生,你接着乖乖给我打工吧,”周遡将她的笔记本插上电源后,摆出一副周扒皮的姿态。   到头来,辛辛苦苦读出来的学位证书,还不是给周遡这个资本家干活卖命!   周扒皮,葛朗台。   “记住大厅不要这些浮夸的装饰,”周遡皱着眉头看着阿呆电脑上的草图,嫌弃不已,“你们那位Jason总监的品味真的是次。”   所以他才一遍遍的否定他的设计。   “他还觉得你品味次呢,”阿呆小声的嘀咕道,“你们俩真应该打一架,”在她看来,这两方的品味都不是她钟爱的。   一方喜欢欧洲巴洛克式的建筑,一方喜欢后现代古典主义。   两方僵持之下,都得不到平衡。   但是谁加周遡是甲方爸爸。   出钱的是老大。   所以最后还是一锤子敲定后现代古典主义抽象流派的设计。   整个设计走抽象与古典的冲突映像。   “我出钱他出钱?”周遡一句话就把阿呆所有的话给堵死了,“没把他换了就算是给你面子了。”   谁叫这样他就能把这呆子随叫随到,并且半路溜班他们领导也没话说。   要周遡看来,最简洁的方法就是干脆收购阿呆所在的工作室。   但是他知道,若是真这么做的话,这呆子还不知道要和他别扭到哪里去。   于是。   他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干脆做个金主爸爸吧。   “下班之后带你去吃龙虾饭,”周遡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冷的冰激凌别吃太多了。”   以前抱着冰箱里的哈根达斯就整整吃了一桶。   然后拉肚子狂上厕所的也是她。   最后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是他没拦着她,害的她吃太多。   那么干脆这次,他就把话说在前面。   “知道了,”旧事被重提,让阿呆好没面子的,“你快点去吧,”她赶他走,不耐烦的催促。   丢死人了。   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还拿来说!   “嗯,”周遡这下真的要去开会了,“等我回来。”   临走前,他亲了亲她的眼睫。   等到周遡离开,一切又归于了寂静。   窗外的夕阳沉落,路灯刚好亮起。   星星点点的城市在夜色下才显示出了一片浮华。   这时候阿呆的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Jason那边来催稿的。   于是想也不想的说道:“喂,总监,我二期的稿子还在改,争取今天晚上发给你,现在还差......”   “杨小姐,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阿呆手上的动作一沉。   她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你好啊,”她收敛了先前欢快的语气,变得沉重且成熟起来。   “方便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对方显然是察觉到了阿呆语气里的生硬。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说出这句话。   “如果我说......不方便呢?”   阿呆生硬的声音响起。   可惜电话那头的人,回敬的是一记莞尔的笑。   “没关系,杨小姐,我就在楼下转角的咖啡厅里等你。”   他自信的清楚,她会来。   就在不久之后。   阿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停的浮旋在脑海。   去......还是不去?   阿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一通混乱。   如果去了那又如何呢?   她不同于三年前的自己了。   现在的她,已无所畏惧。   不去只会让内心焦灼,如果这样在内心不断的煎熬,那么还不如去。   想通了这个道理,阿呆便抓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条裤子,就走。   她已不再是三年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现在的她。   已经强大到可以有能力去捍卫自己的人生。   以及爱情。 第108章 Tom Ford   烧烤摊上人声鼎沸。   周遡带着阿呆出现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刚好晚了十分钟。   赵柯和王冕已经坐在那,等着两人了。   两人的指尖都支着烟,穿着正式,袖子挽到手肘,去西餐厅吃饭都不为过。   反倒坐在这一片大排档里面,倒显得突兀。   可惜两人也都无所谓的姿态。   反而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儿,远远看去,也自成一派。   相貌看上去,和三年没什么太大差别。   赵柯还是那股子流氓气深重。   而王冕,似乎看上去更深沉的,话也更少。   “抱歉,来晚了,”周遡单手解开西装外套上的扣子。   接着慢慢的挽起衬衫的袖子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紧实的小麦色臂膀。   在此之前,他帮阿呆拉开了凳子,让她先行入座。   “您老哪次约出来不晚的,肯定又是那帮老头子哪儿出岔子要你去补了吧。”   三年不见,赵柯还是那副吊儿郎当,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除了打扮变得人模狗样之外,穿上西装梳上油头,看上去还是有那么一丝业界精英的模样的。   可惜呀,一张嘴巴,就什么都露了底。   周遡瞥了他一眼,“那要不换你去兜那些篓子试试?”   赵柯在这里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些吸血虫们,一个个人精似的。   斡旋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赵柯听周遡这么一说,立马讪讪地一笑,“嗨,我这话还能信么,遡哥,您现在是周董,那帮龟孙子,可不还得都听您的么。”   “他们呀,要往东绝不敢往西,”他先给周遡满上一杯,“来来来,感情深先一口闷。”   说完就招呼着周遡先来一杯。   阿呆拽了拽他的衬衫衣袖,“少喝点,”至少喝之前先吃口菜。   周遡挠了挠她头顶的碎发,“好。”   他干脆放下酒杯。   他俩腻腻歪歪的样子被赵柯和王冕两人看在眼底。   三年不见,这一碰头上,就一发不可收拾。   赵柯直接啧啧摇头。   恋爱上头脑啊,真可怕。   周遡见赵柯这么悠然自得样子,冷哼一声:“要往东绝不敢往西?那也行。”   赵柯一听周遡这般语气,便慌了。   果然,周遡接着说:“那你先听我的,去趟西德把那摊烂摊子给我收拾了。”   既然赵柯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客气。   “遡哥啊,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难处,”三年不见,赵柯哭诉的本事依旧一流。   “唉,开拓东欧的市场难啊,真的难,我屁颠屁颠的去跑了那么多趟,才拿下了两块地,你现在要我赶去西德收拾之前那帮龟孙子落下的烂摊子,这不是看着我这快到嘴的鸭子给飞了吗?”   先前让他去开拓东欧市场,他也是万般推辞。   但是一听见那儿的妞比大陆的要正宗,他可是一溜烟的就去了,跑的那是比兔子还快。   不过这次去西德,妞不比东欧hot。   所以让他飞去西德,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死都不行。   东欧的妞多正啊,那胸那屁股。   简直是一览众山小。   周遡轻哼一声,他哪里不明白赵柯那些花花肠子。   不过当他还想再开口说两句得时候,一直都没出声的王冕说了话。   他说:“要真的西德那边缺人的话,就派我去吧。”   不管是西德还是南非甚至北俄罗斯,他都无所谓。   只要能逃离这个地方就好。   他这话一说,立刻让周遡愣了愣。   他没想到王冕会提出让他去。   “卧槽,老王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和人家美女主播打得火热么?”赵柯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的。   “这下就要为爱远走自我放逐了?”他这脑袋可真是想不通了   “美女主播?”周遡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王冕,怎么回事?”   既然这样,他难免要多看他两眼了。   “没有的事,”王冕疲倦的捏了捏鼻梁骨,“别听赵柯瞎说八道。”   这件事儿他不想在桌子上多谈。   “我瞎说?”赵柯还是一如往年的咋咋唬唬,“老王我瞎说?冲着人家眼睛不眨的送大火箭的,是谁?那是我赵柯么?你说说。”   显然,赵柯毫不客气的戳了王冕的蹩脚。   “滚犊子,”王冕总是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红。   只是这抹红色,不知道是酒气上头还是害羞的。   “要我说,不是美女主播么,给她砸个百万,我就不信她不从,”现在赵柯变成赵董了,做事的手段更加的财大气粗。   也难怪,身边围绕的花花蝴蝶就没停歇过。   三年前在一起的女友早就换个不知道多少茬了。   用公共汽车来装可能都装不下。   “滚边儿去,”王冕心里烦躁的事儿多的很,“抱你的嫩模去。”   即使赵柯的女友换了不知道多少车,他喜欢的口味还是那种类型。   不是嫩模就是网红。   毫无特色。   “到底怎么回事儿,”周遡很久没闲下来关心兄弟们的感情大业,“王冕,这事儿你给说说?”   王冕摸了摸鼻尖。   “没什么,呆久了,想换个地儿,”换个地方,也能醒醒脑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遡默了默,“想好了?”他慢条斯理的解开扣子,然后撸起衬衫的衣袖,拿起桌子上的铁串儿,“别去了觉得无聊又嚷着要回来。”   “我不是赵柯,”王冕的一句话就结了周遡的担心,“让我去吧。”   他能一个人待着好好静一静。   “好,”周遡盯着王冕的眼,看了一会儿。   在确认他真的一心想去之后,周遡最后做了决定。   “下周一飞,你周末在家准备下。”   没什么好准备的。   王冕勾唇一笑,笑里带着几分寂寥。   他从高中没毕业就跟着周遡混了,他去哪,他就到哪。   现在周遡身边一片热闹,他更想要的是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想一想感情,又或者什么也不想。   坐在那发个呆,喂一喂鸽子,也是好的。   既然王冕都这么说了,周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这时候。   阿呆刚一落座,老板娘便端上来两份现炒的龙虾盖浇饭。   上面得热气蒸腾,面上还撒着绿色得葱花。   一看便是让人食欲大增。   “喏,姑娘你的龙虾炒饭。”   老板娘将东西放下后,打量了眼周遡,“哎哟,这次带了男朋友来的啊?”   老板娘的出声也适时的打断了一群人的对话。   “谢谢老板娘,”阿呆笑眯眯的接过香喷喷的龙虾炒饭,“男朋友啊?算是吧。”   暂时的,还需要观察观察。   周遡就这样的被阿呆打入了备胎圈内。   “嗯?算是男朋友?”周遡捏了捏阿呆如若无骨的小手,“认真的?”   他的身体靠的很近。   在嘈杂的环境中,更像是将她与喧嚣隔绝开来。   开辟出两人独处的一片空间。   “别、别、别乱来啊,”阿呆立马怂到结巴了。   她想要甩开周遡的掌,可惜,那力道哪里抵得过周遡。   “嗯?算是男朋友?这句话给解释解释,”周遡掐了把这呆子脸颊上的肉,“不成还有真的是男朋友的人?”   阿呆慌张的闪躲,可惜还是被周遡逮个正着,“是因为你一直都没说......喜欢我啦!”阿呆愤愤的说道。   这件事情她一直都有记得的哦。   三年前,他没有说过喜欢,三年后,他不可以再逃了。   因为她是记性很好的呆呆呀。   “笨蛋,”周遡真的是要被她这个呆子给气笑了,“三年前的仇,还记那么清楚。”   真的是难为她金鱼一般的脑容量了。   阿呆嘟起嘴巴,“那必须呀。”   虽然她人傻,但是谁对她的好,谁对她的不好,她心里都会有一杆秤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如周遡送给她的米老鼠项链,她日日夜夜的戴着,从未拿下来过一般。   因为那是他对她的喜欢,所以她要日日夜夜的记在心上。   而这声迟来的欢喜,她已经等了有三年之久。   她想要听见他说他喜欢她。   这个执念她埋藏在心底三年了。   周遡轻点她的鼻尖,“这种话不需要说出口。”   他喜欢她的这个事实,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她还在哭哭的追寻一个答案。   真是个笨蛋。   他腰侧独属于她的那个米老鼠,就是最好的印证。   愿意把那么丑的一个纹身,纹在腰侧。   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每次他撩起衣服露出下复的时候,都能看见他纹的那颗米老鼠。   大大的头,大大的眼睛,还有傻乎乎的嘴巴。   简直就是阿呆的翻版。   只是在这三年里。   他都刻意的去忘记他身体上的这个纹身。   就好像这样,他就能短暂的麻痹住自己,觉得她孩还在他的身旁。   但是纹身在腰侧的疼痛,就像是烧灼在记忆深处的烙印。   永远灼热,也永远让他无法忘记。   她的离开。   正如他无法忘记的她。   正如他深深爱着的她。   “怎么能说不需要呢!是需要的!”阿呆大声的反驳。   因为她对这件事情,格外的执着。   她想听到他说他喜欢她。   “喂喂喂,吃饭呢,能不能顾忌着点桌子上我俩两个大老爷们儿啊,单身着呢。”   赵柯欠揍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也完结了阿呆苦苦的追问。   阿呆瞪了眼周遡。   这话题肯定没完,回家继续。   周遡忍不住去摸阿呆的头顶。   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别碰我,”她生气了。   “好,喜欢你。”   他笑着说出口。   态度随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什么,我没听见!”   阿呆惊了,这么重要的话,他怎么就这样随意的说出口。   还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   至少也应该给她一个心理准备吧!   “没听见就算了,”周遡将杯子里斟满的啤酒一口闷了干净。   阿呆真的要急红了眼。   面前的龙虾饭都跟着不香了。   “你再说一遍呀,”她甚至拿出手机准备录音了。   周遡笑出了声。   “笨蛋。”   --   晚上回去阿呆偷偷问周遡,关于王冕的事儿。   周遡笑了笑,表情没什么起伏,“西德他待不长的,”他派他去之前,他就知道了。   不过是周遡愿意给王冕一点时间去想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权势留不住他,金钱撼动不了他,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让他眷恋。   也许他需要找到另外一种方式,去支撑他空荡寂寥的世界。   比如……爱。   “那你呢?”阿呆下意识的去问周遡。   “我?”周遡缓缓的解开襟前的纽扣,“我什么?”   “是什么支撑你的啊,”阿呆穿着白色的睡衣,被子覆盖在她的腰间。   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光线柔和。   周遡的世界那么那么的广阔,应该有很雄伟的梦想来支撑着他吧。   比如改变世界,比如做一个名垂青史的慈善家。   再比如做一个全网瞩目的大商人。   哦好吧,虽然他已经是了呢。   可是,周遡却忍不住的欺身将她压进柔软的床里。   他说:   “是你啊,笨蛋。”   是什么支撑着他在这个烂俗的世界里,认真且执着的活着。   是你啊。   一直都是你啊。   我璀璨夺目却的笨蛋。   那个初见的时候,笨拙的,用力的敲响了他房门的她。   那个会用柔软指腹混着薰衣草精油味道,然后慢慢的将他哄睡着的她。   那个胆小怕事,却又会无比勇敢的她。   嬉笑的。   爱闹的。   还有倦懒的她呀。   正在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熟睡着打着鼾。   我爱你啊,我的笨蛋呆呆。   不单单是喜欢。   是爱。   你是我身体内的那根肋骨。   也是我从此眷恋这个世界的盔甲。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她的存在。   他才在这个烂俗且落寞的世界里,找到了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真好呀。   我穷尽这一生,总算遇到了属于自己的热带群岛。   作者有话要说:   陈生的事情不太重要,之后番外会稍微一笔带过。番外各种花式发糖,喜欢呆呆的朋友拜托推给自己喜欢的WB推文博主~这一本一直都没什么好榜单,能走到这里,我也很感动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 第109章 TOO FACED   阿呆出来的时候,暑热刚刚蒸发掉一层。   黄昏的地面总是被蒸腾的很热,太阳晒了一天,知了也跟着叫个不停。   地面上的车辆也跟着拥堵了起来。   阿呆没走几分钟就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咖啡厅。   咖啡厅人不多,因此一进咖啡厅,阿呆就听见了播放的背景音乐。   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这首曲子阿呆经常在周遡的车上听到过。   他喜欢的东西总是和他的年纪特别不符。   她以为他会喜欢电音Hip-Hop或者Rap之类,但是没想到,他很喜欢这种古典的东西。   和流行一点也不搭边。   连手机壳也都是黑乎乎最简单的磨砂款式。   阿呆之前要让他和自己换个和自己一样的情侣手机壳。   周遡皱着眉头看着她手机壳上粉红兮兮的屁桃君,“不要。”   他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阿呆摸了摸手机壳上粉粉嫩嫩的屁桃君,“那不要屁桃君,我给你买柯南款的!”   蓝黑色系风格的搭配,超级酷。   和她也能配成情侣款耶。   周遡更是严词拒绝。   只是……   没隔几天。   在坐一圈的西装大佬们,看着周遡无比淡定的从口袋里掏出突然震动的手机。   各位西装革履的大佬们都虎躯一震,满脸的难以置信。   周遡接起电话,原本还冷硬的声音立刻换成了低沉磁性的嗓子,对话间连眉眼都柔软了许多。   而周遡掏出来的手机壳上面,居然画着一只……叮当猫。   哦,叫哆啦A梦更适合一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咖啡厅里。   陈生背对着她坐。   一如三年前的模样。   西装熨烫的整洁,梳起头发,面目清冷。   鼻梁上金丝边的眼镜让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大学的教授。   阿呆隐约的能在他的身上,看见周遡未来的模样。   应该也是如陈生这般的,坐姿挺拔,侧脸英俊,以及抿着唇的时候,看上去面容严肃。   这一刻,阿呆终于觉得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像。   执着,坚毅,以及目的性很强。   等到阿呆落座的时候,她发现桌子面前有一杯已经点好的焦糖玛奇朵。   温度刚好。   入口微甜,溢满嘴巴的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她喜欢的口味。   “好久不见,杨小姐,”陈生先主动的搭起了话头,“你还是来了。”   他无比的笃定。   阿呆轻咬下唇。   没错,在纠结了许久后,她还是出现了。   她想知道他究竟想要她来干什么。   “看起来你过的不错。”陈生对她说。   红光满面的,也没见变瘦。   反倒是比以往丰腴了几分。   阿呆咬了咬下唇。   “你找我来……”   “我要离开了,”不等阿呆说完,陈生直接抢先说了一句。   “离开?”阿呆诧异,“去哪里?”   “去旅行,”陈生淡淡的说道。   “旅行?哪里旅行?”阿呆瞪大了眼问道。   “应该先去北欧看极光,再来去趟非洲看大迁徙,还有去南极喂企鹅……”   他曾经想去的没有去的地方,或者曾经去过想要再次去的地方,他要趁着这次机会,一一打卡过去。   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环球旅行,从他决定离开这里的这一刻起,便开始了。   “那……什么时候会回来?”   阿呆天真的问道。   她以为,只要周遡在的一天,陈生也许就会陪在左右。   这次的旅行也不过只是短暂的离开,去度个假而已。   因为他和周遡的感情,亦父亦子。   外界都有过这样的传闻。   却被陈生以一句“荒唐”打发了过去。   “也许两三年,也许五六年,”陈生垂落下眼眸,接着顿了顿,“又也许……不会回来了。”   找一个北欧僻静的小镇,安静的读读书,看看报,养一只狗,和一只猫,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余生。   也是一种享受。   “不回来了?”   阿呆惊了,“为什么……不回来了?”   他一路陪着周遡走到了这里,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突然的说……要离开?   还是有可能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现在的周遡,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独当一面了,”陈生搅动着面前的蓝山咖啡,热气氤氲,显得他的十指纤长。   “我是他的老师,不是他的保姆,有些事情,必须他自己去解决。”   当周遡有足够能力去应付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存在反而成了他的绊脚石。   因此他足够的识趣。   离开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那为什么不再回来?”   阿呆不懂,她一直觉得,陈生不会离开。   他的存在,就像是周遡心中的一颗定海神针。   有他在,就不会乱。   陈生笑了笑,“因为我也想要退休了。”   他的这一生,为了周家的事情真的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他应该去找一找人生的下一个目标。   不管是去旅行,还是去寻找他生命种迟迟没有出现过的那个人。   都该放开手,去找寻人生的另外一个目的地了。   “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阿呆不得不多想一层。   “和你无关啊,”陈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多了一丝皱纹,他真的老了,快要五十岁的年纪,足够可以退休了。   曾经与他同班的同学,有的都做外公爷爷辈的了。   “所以你之前……为什么叫我回来?”   这个问题埋藏在阿呆心里很久,她之前没有问,是觉得没有立场。   又或者,当时的她,归心似箭,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   而现在,周遡和她重新在了一起,她终于将这个埋藏在心底的问题,问出了口。   没错。   阿呆这次能够回来,是因为陈生。   是他在一个是时候的节点上,悄然的出现。   然后安排好一切,让她再一次的进入到周遡的世界。   一如他三年前曾经安排的一样,她落幕于周遡的世界里。   头也不回。   这一次,是他一手安排的,让她毕业回国,然后找工作找房子最后settle down。   毕业前夕。   陈生专程飞去了多伦多。   他站在阿呆每天下课必经的林荫小道上,落叶缤纷,一抬手就能触及到了从头顶掉落的红枫。   他就穿着一身米色的风衣,脖子里围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手里拎着轻巧的皮箱,站在林荫道的尽头等着她下课。   醒目的让阿呆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存在。   阿呆刚下课,手上甚至还粘着刚刚绘画课上的水彩颜料。   她下意识的用手去蹭了蹭衣角之后,才伸出手和陈生交握。   “需要帮忙吗?”还是陈生主动的提出来要帮阿呆拿走一部分书的。   阿呆手忙脚乱的差点将书掉落在地。   最后还是陈生轻巧的接住。   那一个晚上,陈生与她聊了许多关于周遡的这三年。   他如何力排众议,一步一个脚印的踏上现在的位置;   他如何不眠不休的决策现在这个度假村的并购案,从设计规划到土地竞标再到现在看着它一点点的从无到有;   还有他心无旁骛的埋头工作,曾经连续着三天三夜都没有合上过眼睛。   那些都是周遡。   一个她陌生了三年的周遡。   也是她想念眷恋以及思念了三年的周遡。   在与她平行的世界里,活得如此的努力,也活的格外出彩。   “......三年前,很抱歉,”陈生对阿呆说了一声迟来的道歉,“那时候的时局很紧张。”   一边是步步紧逼的董事会,一边是病危通知书不断的周老爷子。   两相取舍之间,陈生不得不逼迫周遡放弃阿呆。   但是他却不曾后悔过。   事实证明,这三年,周遡与阿呆,两人都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他看着面前静静流着眼泪的阿呆,适时的递出一张纸巾,“我是来接你回国的。”   他说出此行的目的。   “回国?”阿呆满脸的茫然,“回去?”   临近毕业,她接到了这studio边画廊发来的录取通知书。   “嗯,回国,为了周遡,”陈生带来了一份报纸,上面大大的标题,便是:   【周氏集团新任掌门周遡新任恋情曝光:是金融界大亨孙恒斌孙女,孙巧巧。】   阿呆愣了愣。   “阿遡他......要结婚了?”   报纸上两人的照片刺痛了她的眼。   “如果你再不回去,也许这就成真了,”陈生指了指照片上的两人。   笑容璀璨,甜蜜无比。   他们已经......这么close了吗?   阿呆的心突然为此而一颤。   “PS的,”陈生看出了她脸上闪现的灰败,因此笑了笑,“想好了吗,这边一风顺水的工作,还是国内更大的机遇和挑战。”   阿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回国。   “我想要回到周遡身边,”阿呆抬起头,态度坚定的对陈生说。   不管他身边有谁,也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   她都想要和他在一起。   只要他还喜欢她。   陈生满意的笑了笑。   这个三年前,胆怯的懦弱的小姑娘,的确也长大了。   变得更加的勇敢了。   也更加的果决。   “好,这是一个月后的机票,”陈生递给她一个信封,而这一次,这个信封里,终于不再是黑卡了。   而是一张单程的飞回国内的机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亦是阿呆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啊。   那一天晚上。   阿呆哭了很久很久。   她似乎想要将自己这三年来,自己硬生生扛过来的眼泪和痛苦都要流个干净。   陈生一直都陪着的她的。   看着她面前的酒杯一次次的空掉,再填满,再空掉,再填满。   阿遡呐。   对不起。   三年前,你心心念念的人,是我设计你们分离的。   但是兜兜转转,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随着时间而褪却对你的爱的。   因此祝福你呀。   祝你此后的一生。   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