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乖一点啊 作者:魔安   文案:   男主前期纯良,后期丧尽天良(狗头)   陈简第一次谋生想让陶晗乖一点的想法,是在年少时,女孩扔掉自己告白的信封那一刻起。   她笑得人畜无害:“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没有打开的必要而已。”   陈简没说话,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后来,   少年荣耀加身,眼神幽沉,一步一步把人逼到无路可退。   “乖一点啊~”他狠狠吻住她呜咽的嘴。   —   陶晗不喜欢陈简说她乖,   尤其不喜欢那一句:   “你哭着求我轻一点的时候,最乖”。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陶晗 ┃ 配角:┃ 其它: ============== 第1章 乖一点   大提琴的琴弓缓缓擦过琴弦,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蝴蝶般飞舞,音符像是跳动于琴弦的动人精灵,高傲而优雅。   有风轻轻带起琴房的窗帘,温柔的琴声随之飘远。   陶晗端坐在琴房中央,眼眸低垂,微卷的长发松松扎在脑后,皓腕持弓,专注地拉着一曲圣桑的《天鹅》。   一旁老师模样的中年女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满意地冲着正拉琴的少女点头。   陶晗并没有去注意老师眼里的赞赏,直到终于拉完最后一个音符才放下琴和琴弓,抬头对上顾音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顾音伸手鼓了两下掌,笑着说:“拉得比我都好了。”   “谢谢老师。”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赞赏,陶晗点点头,起身把琴弓收回琴盒里。   琴房里的练习琴她拉得不是很顺手,刚才好几个音的共振都不够,音色比专业的演奏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顾音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些天怎么不见你爸爸送你过来?”   整理琴盒的手一滞,陶晗咬咬下唇,刚想着要怎么回答,小琴房的门就被空空空地扣响。   “谁啊?”顾音忙跑去开门,看到自己的另一个学生手里拿着把琴弓站在门口,“瑶瑶?你不在外面好好练习跑来干嘛?今天教的指法都会啦?”   “不是的老师。”瑶瑶摇头,头上的羊角辫一甩一甩的,她手指指向琴房里面正在收拾东西的陶晗,“外面有人要找陶晗姐姐,在敲门。”   有人,在找她。   陶晗听后蓦地顿了一下。   “哦,说是谁了吗?”顾音随口问。   瑶瑶说:“不知道,是个叔叔的声音,他问我陶晗姐姐在不在这里。”   一听到这里,陶晗慢条斯理收拾东西动作突然加速,一股脑儿地把琴谱手机什么的全塞进背包里:“顾老师我不好意思先走了,如果有人找我您就说没见过我我不在!”   “诶诶诶,”顾音还没反应过来,对着陶晗不停忙碌的身影,“你急什么,我待会儿送——”   陶晗背起包冲出小琴房门,然而却听见外面大练习房不停叫嚣的门铃声和拍门声,步子立马顿住。   顾音跑过来:“怎么这么急?是谁找你?”   陶晗转过身,看了一眼门铃叫嚣的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琴房种着几盆绿萝的窗户,咽了口口水。   瑶瑶平常最是乐意帮陶晗跑腿,于是抬头仰视自己最最最羡慕,顾老师最最最骄傲的优秀学姐:“陶姐姐,要我去开门吗?”   “千万别开门!”陶晗忙道,她抓住正一脸茫然的顾音的手,尤为认真地嘱咐“顾老师,千万别说我今天来过,拜托了。”   她扔下顾音的手。   “为什么——诶!”顾音话又只问到一半,对着被带起的窗帘目瞪口呆   “哇哦~”身旁的瑶瑶同时忍不住发出感叹,小孩子眼睛里写满了崇拜。   陶晗姐姐,一定是混在他们这些平凡小孩里面的巴啦啦小魔仙。   就在刚才一眨眼间,纤瘦的少女风一样从身边刮过,从琴房门口到琴房窗户,纵身轻轻一跃,一阵风带起飞扬的窗帘,整个人便消失在视线里。   脚踝在落地的时候不轻地崴了一下,陶晗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幸亏琴房在二楼,外面又都是柔软的草坪,她知道自己摔不死,才敢那么一跃就从窗户往外跳。   果然人的胆子都是被逼出来的。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下有没有伤到骨头,陶晗想要检查一下自己的脚腕,才把裤脚挽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快看她在那里,追!”   这都能追上来。   陶晗脊背蓦地一僵,心里暗骂一句,然后……   拔腿就跑!   顾不上崴到的脚腕还作疼,顾不上一边的裤腿还没来得及放下,老城区某条深长的小巷,少女奔跑的步伐柔软又矫健,头上束发的发绳滑落,长发像缎子般在身后飞舞。   少女如一阵疾风在身旁擦过,巷子里稀稀拉拉的几个居民都忍不住回头,正纳闷其中缘由,一转头,又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满身肌肉的大汉撞个满怀。   “哎哟!”   “你tm没长眼睛啊!”肌肉男吼道。   “你tm才没长……emm”被撞的倒霉鬼一看到眼前人的体型,立马把一肚子叫骂吞回肚子里。   为首的男子一身正装,梳个大背头,打扮得甚是光鲜,回头冲着撞人的大汉吼道:“你还准备愣着给老子吵架吗?快追!”   “是!”大汉像一支箭一般射出去。   西装男又吼:“先等等!给被你撞到的人道歉!”   一声令下,已经射出去的大汉又只有再被射回来,冲刚才被撞的路人来了个九十度的深鞠躬,嗓门如惊雷:“不好意思,老子刚才不是故意的!”   道歉完毕,一行人重新投入追逐。   呆滞的被撞行人:“……”   风中凌乱。   ~~   老城区巷子间的t字交叉路口,锅铲碰撞的声音伴随饭菜的香气穿出,某家小院的院门轻轻敞开。   陶晗缩在院门口走廊的杂物堆里,扯过一个饲料口袋披在身上。   西装男带着两个肌肉男追到岔路口,停了下来。   “老大,咱们现在该往哪里追啊?”其中一个肌肉男挠头问。   西装男:“急什么,我想想。”   陶晗缩在杂物堆里,顺着门缝紧紧观察着外面三个人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   西装男双手叉腰往左右看了看,犹犹豫豫地带着两个大汉往左方向走。   陶晗悄悄松了一口气,想要从杂物堆里钻出来。   她正准备揭去头上的饲料口袋,顺着门缝往外再看了一眼,整个人立马又紧张起来。   西装男怎么又带着俩壮汉又回来了!   他们正在往她藏的方向走!   陶晗缩在杂物堆里,只留个眼睛露出来,看着外面三人越来越靠近。   完了完了完了,一进来肯定会被发现。   西装男已经站到了门口,探着脖子透过门缝似乎正在往里瞧。   陶晗赶紧别过头去,心里顿时如坠冰窟,紧张到全身的毛细血管都蜷缩起来。   吱呀一声。   西装男把门推开一条大缝。   陶晗的一只眼睛已经感受到了从外面照进来的光。   是要死了。   自己出去也总比被拎小鸡一样从杂物堆里搞出去强,她细胳膊细腿经不起折腾。   陶晗咬咬唇,不想让西装男进来揪她,正准备从杂物堆里站起身,突然从身后传出一声大吼:   “私人住宅不开放不参观!看不懂门上写的字吗!”   陶晗吓得一震,差点抖落了身上的饲料口袋。   穿着围裙的女主人一手锅铲从厨房冲出来,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一手把着院门,冲门外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三个男人,气势生猛。   老城区的妇女们向来以那股子震天撼地的气势闻名,两个壮汉直接被吼愣了。   西装男脸上有些尴尬,倒回去看了看。   门上用果然用白色油漆写着几个大字:“私人住宅,谢绝参观。”   巷子胡同是b市的特色之一,平常来来往往的游客不少,于是经常有游客以为这些皇城根下的单价过亿的四合院也是景点之一,见大门没关就举着相机跑进去参观。   一阵鸡飞狗跳连片警都出动了,门上从那之后就多了“私人住宅,谢绝参观”这几个大字。   西装男看见那几个大字,悻悻地笑笑,把还搭在人家门框上的一只脚给收了回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哼”,女主人啪地一声把门摔上,急急忙忙跑回去照看锅里还炖着的排骨。   女主人走得急,没注意到杂物堆,陶晗缩成小小一团,闻着饭菜香饥肠辘辘地等了好久,确定外面没人了,然后才敢轻轻站起身。   这家的饭菜似乎已经摆上桌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主人又换了一副语气:“小宝作业写完了没,该出来吃饭啦。”   “来啦。”小男孩清脆地回答。   陶晗摸摸自己咕咕响的肚子,悄悄从人家家里溜出去。   家里还剩最后一包老坛酸菜面。   陶晗从地铁站出来,一想到家里还有泡面在等着她,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了起来。   视频通话邀请,联系人:爸爸。   陶晗看着屏幕上“爸爸”那两个字,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赶紧按下接受邀请,屏幕上出现男人的憔悴的脸。   “晗晗。”   “爸爸。”   两人同时开口。   陶东明听见女儿的那声“爸爸”,鼻子酸得无以复加,挫败地低下头,手指不住抓着头发。   陶晗只好又叫了一声:“爸爸。”   “爸爸没用,爸爸对不起你……”陶东明开始不停地捶自己脑袋,口中喃喃。   “爸您别这样,爸,别这样,没事的。”陶晗对着摄像头说。   陶东明抬起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晗晗,那些人是不是去找你了?”   陶晗挤出一抹笑:“没,没有啊,爸你放心,我没事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陶东明念叨着,“晗晗,你再等等爸爸,好好在家待着,爸爸等风头过了就回国,再赚很多钱,送你去读书。”   读书。   陶晗眸色暗了,想起枕头下面那封漂洋过海寄来的烫金通知书,努力扯出一抹微笑,低低答应着:“好。”   陶东明自然察觉到了女儿的失落:“是爸爸没用,爸爸没用。”   陶晗吸了吸鼻子,扯动肌肉扬起唇角:“哎呀没关系的爸,今天顾老师说我已经拉得比她还好了呢,我只要自己坚持练琴,等你回来了赚钱了我就再去考一次嘛,肯定还能考上的。”   陶东明薅了一把头发,挫败地点头。   通话结束,一颗眼泪飞快地从少女脸颊滑落。   速度快到仿佛没有出现过,只在少女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迅速被风干。   陶晗用手背揉揉眼睛,仰头把那股子酸涩倒回去。   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移动发来的,提醒机主刚才流量使用超标,您的话费余额已不足。   陶晗接着看了另外几条最近的短信,各大银行发来的,余额均显示为零。   刚才搭地铁破开了她身上最后一个二十块现金,现在身上还剩十六块。   没钱打车,陶晗只有发动十一路从地铁站往自家位于四环的独栋小别墅走。   练琴练了一下午,从地铁站走回家时天已经朦朦地快黑了。   陶晗站在自家门口开门。   刚拧动门把手,背后突然传来两声轻咳。   陶晗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下意识地转头看咳嗽声来源——   西装男领着俩壮汉站在她背后,一脸慈祥无害地冲她挥手:“巧哦。” 第2章 乖两点   陶家别墅客厅,陶晗在沙发上坐得端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下巴微收绷紧。   西装男翘着双腿,歪躺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神色泰然得倒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他指尖的吸了一半的香烟烟雾袅袅,积聚烟灰长时间没掸,洒落在沙发浅色干净布料上。   陶晗看了一眼在落在她家沙发上的烟灰,又抬头看了一眼跟鬼子进村似的,在她家翻箱倒柜的两个肌肉壮汉。   “哎哟这大电视不错。”壮汉甲眼睛把贴在电视屏幕上瞧。   “卧槽这长得跟飞碟似的东西是用来扫地的?”壮汉乙抱着扫地机器人一阵鼓捣。   “二胖快过来看快过来看,”壮汉甲一边正研究扫地机器人的壮汉乙招招手,“你看这个花瓶是不是古董,长得跟《嬛嬛传》里的一模一样。”   “我看看我看看。”被叫做二胖的壮汉乙连忙跑过去,两人凑仔一起对着花瓶底的落款翻来覆去一阵研究,一字一字地念道:“景德。”   “景德,景德是人的名字吗?”   “屁,景德明明是个年份,快手机查查是几几年,值不值钱。”   景德镇制造的花瓶被俩壮汉宝贝似的抱在怀里,陶晗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俩壮汉乡巴佬进城,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西装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两声:“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过来!”   老大发话,俩壮汉里吗放下花瓶小跑过来站在他身后,体格比牛壮实,样子却比鹌鹑乖巧。   西装男往前探了探身子,把手里的半截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陶晗小妹妹,其实我也不想找你麻烦。”   那你还找?陶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西装男当然没有忽略她表情的不悦,轻轻笑了两声,眼角开出两扇鱼纹:“可是陶东明现在跑到国外去藏着,他欠我们老板那么多钱,我们找不到他,只能来找你呀。”   陶晗听到西装男说到陶东明,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主地缩紧,少女红唇紧抿,气势倒是不弱:“我没钱。”   她说的是实话,她现在一包方便面都恨不得分成两顿吃。   “没钱。”西装男似乎并不在意她说的话,只是伸臂把茶几上的电子相框拿在手上。   相框里的照片一张张变。   从小女孩坐在琴房,对着琴谱神色专注地拉着比她还高的大提琴,一直变到少女一袭星空蓝纱裙,长发缀着水晶高高挽起,坐在追光汇聚的礼堂中央,持弓揉弦。   西装男对着照片啧啧:“陶东明长得就那样,没想到生了个女儿这么漂亮。”   陶晗倏地警惕起来,不由地看向西装男身后的两个壮汉,语气冲得像只小刺猬:“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呀,我随便说说,”西装男把相框放回去,“我们做这行的也是有原则的,老板每年都在叮嘱,除了催债,违法犯罪的事情咱不干。”   放高利贷就是违法犯罪的事情,陶晗心里想。   西装男似乎知道陶晗在想些什么,挑着眉毛说:“陶东明那些年做过的违法犯罪的事情也不少。”   陶晗想反驳,绷着脖子咿了一声,话刚在口腔里打了个滚儿,又被她咽回肚子里。   她爸白手起家,做过的事情是不少。   陶东明十七岁时就出来闯荡,穷小子用不知道从哪儿骗来的钱买了张车票跑到b市,几年下来摸爬滚打,腿也断过警察局也进过,最后愣是凭着一身不要命的狠劲儿当上了片区社会小青年头头,有了些势力后干脆金盆洗手做起生意,又恰好碰到国家搞开放搞改革,没两年就挣了第一桶金。   陶东明当片区头头的时候身边女人就不少,发财之后遇见了陶晗她妈。   据说陶晗她妈当年时陶东明身边最漂亮的一个女人,在老家看过几场电影后揣着明星梦跑到首都来,人长得漂亮心思又纯,电影厂的那些自称是制片人的男人花言巧语一哄就把农村小姑娘骗的团团转,带着她去夜店场子里说是要去见导演,结果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往酒杯里下药。   那家夜店场子刚好是陶东明的地盘,陶东明坐在暗处抽烟,看到漂亮姑娘一进场子就慌的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傻乎乎一点防备都没有,仰头就把身边男人递过来的“果汁”给喝了。   陶东明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只是那次却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把下药的男人揍了一顿后轰出场子,自己破天荒地想当一回正人君子,绅士地把喝了药的陶晗妈送回家去,奈何喝了药的美人在怀,他一个没把持住,送着送着就把人送到了他自己家。   后来陶晗她妈没当成电影明星,跟了陶东明,一年后生了陶晗,自己在生孩子的时候羊水栓塞死了。   陶晗记得自己从小在奶奶家长大,五岁的时候奶奶去世,她才被陶东明接到b市在他身边养着。   陶东明当时生意正做的红红火火,每天忙的不见人影,陶晗每天只能跟保姆待在一起,陶东明看她小小的人每天无聊,看城里的孩子从小都学个特长,于是便给她找了个事情做送她去学琴。刚开始一年学的钢琴,之后老师说她天赋好,让她再去试试大提琴。   陶晗一直学到现在。   十一年,指腹上的茧起了落落了起,直到拉琴变得对她来说就跟呼吸一样,是一种本能。   陶晗爱她的本能,所以当她去国外面试时看见考官对她点头微笑时,当她回来后收到柯蒂斯的录取通知书时,她以为自己可以拉一辈子琴,出国读书,毕业以后当音乐家,开音乐会。   如果不是陶东明突然破产的话。   陶东明街边小混混出身,本质上并不怎么会做生意,前些年凭借着时运好是赚了不少,如今全国的经济都不景气,他胆子大,想着逆时运趁机大赚一笔,把所有身家都投了进去,结果短短几个月就赔的血本无归。   陶晗直到看到陶东明的银行催款账单时候才发现,原来她连一张去读书的机票都买不起了。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滴答转,陶晗低着头沉思,西装男身后的两个壮汉已经在开始打哈欠。   西装男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终于把陶晗的云飞天外的思绪给扯回来   “小妹妹,我看你年纪还小,也不想为难你。”   陶晗抬眼看他,鼻子哼了一声。   “但是陶东明欠我们老板那么多钱,也不可能不还对不对?他当缩头乌龟躲到国外去,总不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不要你这个女儿。”   “所以呢?”陶晗问。   “所以我没办法,想把你抓去卖了换点钱,又或者是扣住你把陶东明给逼出来,”   陶晗下意识地往后坐。   西装男抬头打量一番陶家装修豪华的小别墅 “紧张什么,不是说了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干。”   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纸文件,啪地拍到陶晗面前,“你卖钱,还是你家这栋房子卖钱,自己选。”   ~~   电话的忙音响了一声又一声。   陶东明联系不上了,手机微信都没人接听。   陶晗终于按下停止拨号,把手机还给西装男。   两个壮汉跟在她身后,陶晗默默地上楼去收拾东西,下楼的时候背上背着笨重的琴盒。   陶晗昂首阔步地往外走,西装男突然从背后叫住她:“等等。”   西装男走到陶晗面前:“别的东西可以带走,”他看看陶晗背后的琴盒,“琴可不行。”   陶晗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护住背后的琴盒,一直淡定的神色终于开始慌张起来“凭什么?”   西装男白了一眼旁边自己两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对着只破花瓶当宝贝的壮汉小弟 “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你这把琴四十万呢,陶东明以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家里除了房子,现在就这把琴最值钱,陶东明欠的钱都没还清,我会再让你拿走四十万?”   俩壮汉盯着陶晗背上的“四十万”咽了口口水。   陶晗手指紧紧拽住肩上的琴盒袋子:“不行,其他的都给你,只有琴不行。”   琴是最宝贵的东西。   陶晗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陶东明给她买这把琴的时候她整整兴奋得一晚上没睡觉,琴身上还专门刻着她名字“th”的缩写。   这几年她拉着这把琴从学校的文艺晚会一直拉到柯蒂斯的面试演奏,琴身上每一个纹路她都无比熟悉,等于是她的另一只手。   西装男没说话,只是背着手往后退了一步。   两个壮汉从天而降,山一样地堵在陶晗面前。   ~~   陶晗出别墅的时候,她的“四十万”正在里面人的折磨下发出一声凄厉过一声的拉锯子声。   心在滴血。   陶晗赶紧捂住耳朵,闷头跑到街口才停下来。   她掏出手机想给顾音打个电话,问她今晚能不能去琴房将就一晚。   “对不起,您的账户已欠费,请您及时缴费,恢复通话。”   客服甜美而礼貌的声音透过听筒。   擦。   陶晗放下手机,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脚边的小石子。   砰地一声。   路边某辆被击中的车车窗摇下,车灯开了双闪,像是警告。   无家可归的人现在满心都是想着报复社会。   陶晗装作没看见,又是一脚飞踢。   这次倒不见金属碰撞的声音。   小小的石子不偏不倚穿过打开的车窗,   正中脑门。 第3章 乖三点   现在的社会小青年怎么这么嚣张。   付启志捂着自己受伤的,锃光瓦亮的脑门,撸起袖子摔门下车理论。   “是!谁!”   “是我。”陶晗双手插兜,站在男人身后。   熟人见面,刚才车里的脑门儿比车灯都亮。   ~~   t大,面积感人的教师宿舍。   付启志领着陶晗在门口换鞋。   七岁的付南踩着自己的两轮滑板车满屋子乱窜,嘴里吱哇吱哇叫,像只没拴绳子的小泼猴。   头上绑满卷发器的女人穿一身睡衣,经过时翻了一个白眼:“她怎么来了,真是的。”   付启志朝自己老婆连使几个眼色,无果。   于是只好冲儿子付南招手:“南南过来,快叫陶晗姐姐。”   “才不叫,略略略~”付南刹住车,冲门口的陶晗歪眼吐舌扮了个鬼脸。   陶晗回瞪付南一眼。   她现在十分后悔接受付启志的盛情邀请,眼巴巴跑到他家里来找不痛快。   付启志和她爸陶东明是初中同学。只不过她爸初中毕业就读不下去了,只身跑到b市来闯荡,而付启志却是个老老实实读书的乖孩子,年年成绩乡里第一,县里第一,最后考上了b市的大学,成了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   两个本来没怎么说过话的老同学在同学聚会上发现竟然都在b市发展,于是便开始联系起来。付启志年轻时闷着头读书,领着各种补助金奖学金考了硕士博士博士后,最后成功留在了t大任教,理学院,教的是高等数学,日子过得不错,手上带着几个研究生,负责了几个学院不大不小的研究项目。   陶东明自己读书不行,最佩服付启志这种会读书的文化人,有钱的时候资助了付启志手里的好几个项目,过年的时候还特意把付启志一家请到他家里去吃饭。   付启志顶着个副教授的职称,每年要供在美国读书的大儿子读书,还要养小儿子,还房贷,经济状况一般。小儿子付南又是个实打实的熊孩子,从小被李娟惯着长大,来了陶家别墅就开始各个房间乱窜,到处翻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陶晗把自己的卧室房间门锁得紧紧的,生怕那熊孩子钻进来动她东西,没想到锁了这头忘了那头,付南竟然钻到了她阁楼里的琴房去,陶晗晚上还要练琴,琴就摆在外面没有收进琴盒,被付南瞧见了,对着上面的琴弦弹吉他一样一阵乱拨,又拿着她的琴弓当金箍棒,在琴房里扮孙猴子大闹龙宫。   陶晗冲到琴房里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差点崩溃,伸手推了付南一把。   付南没站稳,脑袋磕在墙上撞了个大包,哭得浑身汗湿透了,吓得李娟赶紧把儿子弄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不就是把破琴,她拽什么拽,南南就是看着好玩弹了弹,她至于把咱儿子的头弄成那个样子吗……”   陶晗被陶东明压到医院去向付南道歉,病房外听见李娟在里面哭诉。   陶东明拍拍陶晗的肩,后来就没怎么跟付启志联系过。   今天晚上碰到付启志纯属偶然。   付启志听说自己老同学最近生意出了问题,准备去探望探望,刚好碰见陶晗,一颗石子把他开了十年的宝贝座驾车漆蹭掉一块。   陶晗在车上的时候把事情差不多都给付启志说了,付启志本想让她先去他家里住两天,等联系上她爸爸再想办法,却忘了想自己家的老婆是不是乐意。   陶晗在付启志家里住了一晚上。   付启志家只有两间卧室,小的那间还是从大的那间里隔出来的。   平常付南一间他们夫妻俩一间,今晚付启志要付南把卧室让出来给陶晗睡一晚上,他们一家三口挤一挤,李娟为此唠叨了一宿,生怕睡在小卧室里陶晗听不到。   第二天是周末,李娟要送付南去上补习班,早早就走了,只给付启志一个人留了早饭。   付启志塞了五百块钱到陶晗掌心:“小陶啊,不是叔叔不想让你在这里住几天,只是,只是……”   李娟昨晚差点没让他上床,早上一醒来就让他早点把人打发走。   陶晗也没想着要住付启志家里,昨天晚上是实在没地方去了,她把钱还给付启志:“谢谢付叔,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待会儿就走了。”   付启志见她不要钱,有些急:“你一小姑娘能怎么办?你爸跑了你又没个亲戚没个熟人,那些追债的再找上你怎么办,快把钱拿上。”他似乎觉得李娟说的五百块钱有点少,重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塞到陶晗手上。   “我真的不要。”陶晗咬着牙拒绝。   虽然她挺想要的。   毕竟现在身上现金仅剩人民币十六。   “快点拿着,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付启志硬把钱往陶晗外套衣兜里塞。   陶晗去推付启志的手,付启志硬塞,手里钱一下子没拿稳,通红诱人的钞票哗啦啦洒了一地,有几张还飘飘荡荡地似乎要往窗户外飞。   “哎哟哎哟”付启志赶紧手忙脚乱地捡钱。   陶晗叹了口气,也准备蹲下来给付启志捡钱,她刚捡了一百,客厅门就突然响了两声。   有人站在门口:“付,付老师。”   付启志正四肢贴地臀部朝天趴在地上捡钱,抬起头,一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后立马站起来,理了理身上衣服,摆出平时在学校里老师的派头:“小徐,你这么快回来了?”   被叫做小徐的年轻人进门,陶晗正在地上给付启志捡钱,她站起身把捡的钱都放到茶几上,顺便跟那个被叫小徐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   小徐立马看得愣了一下。   少女一头微卷长发,五官精致小巧,鼻梁处有一颗小巧的痣,皮肤又白,简直是最近几个娱乐圈里当红小花的综合体。   女孩鼻梁上的小痣颜色很淡,位置蜻蜓点水恰到好处,小徐觉得就跟长在他心里似的,一见了就又痒又酥,偏生还挠不着。   没出息啊,付启志看着自己学生那丢了魂儿似的样子扶额。   说来也好笑,陶东明长得放到大街上认不出,这女儿在遗传长相的时候就机灵,一点不遗传陶东明,全部遗传了她在本来准备去当明星拍电影的老妈,年纪小小的,神态眉眼却有些那个年代香港几个女明星的气质,放在人堆里总是最扎眼的那个。   付启志冲陶晗点点头,随即又往小徐身后看了两眼,似乎在找着什么:“你一个人回来的?怎么没提前打电话”   小徐这才恍惚回过神,眼睛却还不由自主地往陶晗的方向瞟:“对不起,付老师,我……”   “他死也不跟我来,说要等他家里要给他相亲娶媳妇,忙得很。”   付启志一听抓起茶几上的杂志,卷成空心筒往学生头上敲了一下:“娶媳妇就娶媳妇,你跑去呆了那么久还没把人给我弄来,是也准备嫁过去当上门女婿?”   教授家的漂亮姑娘还看着呢,小徐头上突然挨了个家伙,有些不服气:“您为什么非得要我们去把他带来,我见着本人了,土里土气,脏不拉几的看样子智商没问题就谢天谢地了,会是天才?”   “爱因斯坦被谣传笨蛋了一个世纪,实际上人家当年门门功课都是满分,那小子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在家种地,知道什么是n阶泰勒公式?”   “那地方知道泰勒斯威夫特都算见多识广。”   “你以为我想让你们一个两个不做课题泡实验室跑去西省找人啊。”陶晗在这儿得给这没出息的学生一点面子,付启志这回用书筒敲了小徐的胳膊。   一听小徐也没把人弄回来,付启志顿时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事情起源于今年过年期间,t大理院的副院长,也是付启志的导师向清向老回西省的老家祭祖,偶然从废纸堆里翻到一篇高中数学的练习册,向清这辈子没啥爱好,就喜欢钻研数字,老家无聊高中数学也能看的起劲,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发现了点不同的,这练习册上面字写跟鬼画符似的,题没做几道,做了的也被老师用红笔打了大x,不是结果不正确,是运算步骤老师看不懂。   老师看不懂,t大理学院副院长向清可看得懂。   向清当时也没怎么,只是默默记下了练习册上的解法,回到b市之后偶然把那些运算步骤想了想,突然发现里面好几个运算的角度刁钻到他看了都忍不住惊喜,当即就决定要把那练习册的主人找到,带到b市来问问怎么他算的,说不定是个天才。   向清这学期要代表学院出国去哥大访问一段时间,临走前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学生付启志,付启志联系到人,又派自己手下的学生去西省把人给带来。   人都找到了,资料也查清了,本来以为把他带回来是最后最简单的步骤了,却没想到接连去了两个学生都铩羽而归。   两个还可都是学院里智商130的高材生。   第一个去的学生回来,说那小子说他家猪还没肥,不能走。   徐波是第二个,说那小子说他家要给她娶媳妇,不能走。   徐波劝说:“付老师,他不跟咱们来就算了吧,b市到西省来来去去地折腾人,总不可能让您和向院长亲自去迎接他?哪那么大面子?”   向来抠门的学院这次又报车费又报住宿费,就为了去西省搞个人回来,他们几个学生早就不服气了。   “不行,必须得把人给我弄来。” 付启志叉腰。   付启志也是向院长的学生,从读研究生的时候开始,向院长交给他的各种任务项目论文他就没有完不成的,唯独这回碰到这么个千里寻人的任务,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比连发两篇sci还要愁人。   向院长怎么就非得跟个乡下小子过不去呢,付启志也搞不懂,学院这几年的发展在t大各学院中一直领先,招生的生源每年也都是各省的前列,怎么就突然让他去找个乡下高中辍学的小子。   陶晗听不懂付启志跟他学生到底在说些什么,再站下去只觉得尴尬,跟付启志打了个招呼:“付叔叔,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付启志在愁千里寻人的事,没注意到陶晗跟他道别,徐波倒是听见了,从后痴痴地看着陶晗秀挺的背影,内心正激烈地天人交战,想要不要追上去问个电话号码。   一边的付启志薅了一把自己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   他想要再问问徐波有没有其他主意把那小子弄到b市来,却发现自己的学生还在一脸痴汉地盯陶晗背影。   又是一书筒拍在脑袋上:“哈喇子都出来了,瞧你那点儿出息,要不要直接跟人家屁股后面去啊?”   徐波连忙伸手擦擦自己的下巴,发现付启志在整他,不满地嘀咕道:“那我倒是想去。”   可惜内心天人交战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   “没出息没出息,出去别说自己智商130。”付启志本来准备再给他一下子,但听到小徐的嘀咕后突然眉头一皱,恍惚间突然明白了点东西,“你刚刚说的什么?”   “啊?没什么。”小徐赶紧捂住嘴巴。   “我问你话呢。”付启志看了一眼茶几上一叠整整齐齐的钱,又跑到阳台上,往下看陶晗离开的背影。   女孩走路时背永远挺得直直的,像只高傲的天鹅。   付启志摸着自己的下巴问:“如果说,要是某天她跑到你家里来,邀请你跟她出去玩一玩,你去不去?”   小徐咕咚咽一口口水,顿时觉得那姑娘走的时候好像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心里立马激动起来,:“付老师,你说的是真,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付启志听后心里乐得噼里啪啦放烟花,拖鞋都没换就往下追人。   智商130的把人弄不来,换成美貌130的试试? 第4章 乖四点   付启志下楼追上陶晗,找了个咖啡厅。   付启志递给陶晗一份文件:“小陶,你把这个人从西省带回来,回来付叔叔给你三千块钱劳务费,怎么样?”   陶晗抬头,眼里带着谨慎,“为什么让我去?”   付启志捂着嘴轻咳两声,不好意思把他的那个130分美貌的原因说出来,试探着问:“要不,五千?”   陶晗捏着兜里的十六块人民币:“成交。”   ~~   火车轮轴压过枕木,绿皮火车的车厢永远充斥着各种方便面的味道,小孩儿的嬉闹尖叫不绝于耳。   付启志的五千块钱要把人带回去才能给,经费紧张,陶晗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和大巴,下车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嘶~   陶晗揉着久坐后僵硬的腰,掏出手机看付启志发过来的资料。   “陈简,男,十七,仪风镇十岭村三组。”   年龄跟她差不多,付启志来之前特意叮嘱了这人是他们t大理院副院长让找的,说是天才。   班车只能搭到镇上,陶晗想查查离十岭村还有多远,还没来得及打开地图,付启志的电话就先打来了。   “小陶,到了吗?”   “刚到。”陶晗一边接电话一边四处打量。   西省的城镇化发展很不错,镇子里铺的是宽敞的水泥路,修的是二三层的小洋房,镇政府面前还有一个小广场,上面拉着横幅和台子,下面坐了不少观众,鼓掌吆喝声一阵接一阵,好像是在举行什么活动。   付启志:“去的时候叔叔忘了跟你说,你一个人在那里一定要注意安全呐。”   陶晗笑笑:“这里环境挺好的,人也挺好的。”   她本来以为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付启志那两个来过的研究生一提到就一脸的嫌弃,没想到条件这么好,刚才问路的时候当地人都热情的不得了,见她听不懂方言还试着讲起了b市人听了会沉默,播音员听了会流泪的普通话。   除了方言有点难搞以外其他方面是挺好的,陶晗正在想付启志让她找的那个人会不会说普通话,突然就听见自己身后有人用方言在喊:“过一哈过一哈!”   是叫她让一让的意思吗?   陶晗疑惑转身,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只见一道黑影急急忙忙擦过,她肩膀便被狠狠撞了一下,手机没拿住摔在地上,挎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本来已经跑走的人只好折回来给她捡东西。   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全都塞进陶晗包里,然后再捡起手机,看到屏没摔碎后才松一口气,抓着衣袖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灰。   “还好还好,没摔坏。”急急忙忙撞到人的黑影把手机和包递给陶晗。   赶着去投胎吗?   陶晗正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见到自己的包和手机被递过来,抬头瞪了那人一眼。   结果不瞪不要紧,一瞪就突然有些想笑。   对面的人一头爱因斯坦式爆炸自然卷,头发长度盖住耳朵,活像顶了个移动鸟窝在脑袋上。   肤色是标准的劳动人民黝黑色,只剩一双眼睛还算清亮。   个子倒是很高,她应该只到他肩膀多一点,体型也清瘦,然而一身的打扮却一言难尽。   上身黑西装下身牛仔裤,脚上蹬一双洗的发白的褐色球鞋,最要命的是他个子高,然而下半身的牛仔裤明显短了一截,喜庆的红色秋裤从牛仔裤裤腿下钻出来,一截被套进高袜子里,一截露在空气中,艳红艳红,花枝招展闪瞎人眼。   不穿秋裤的陶晗被面前这人的造型给辣到了,被撞到后抱怨的话愣是没说出来。   这副造型走在要是走在三里屯,绝对是各种街拍镜头下的潮人,但是走在这四面环山的小镇上……   不光土,还得被怀疑智商。   算她倒霉。   陶晗伸手去拿自然卷递过来的她的手机。   拿了一下,   没拿动。   搞什么?   陶晗皱起眉,抓住自己的手机使劲往回扯。   还是没拿动。   手机的另一端被自然卷紧紧捏在手上。   陶晗不悦地抬头,发现自然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唇微张,脸上神色呆呆。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别过眼去,冷着脸凛声说:“手机还我。”   “啊?”自然卷听到话后回过神来,赶紧眨眼摇头清醒一番,发现自己捏着人家手机不放,触电一般松开捏在她手机上的手指。   然后自然卷的眼神似乎又变了,刚才的呆愣里面已经带了几分羞涩,一侧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却不敢跟陶晗对视。   陶晗抖抖手臂上起的细细的鸡皮疙瘩,赶紧揣起手机转身离开。   ~~   陶晗准备今天下午就去那个陈简的家,手机地图上显示从镇子到十岭村要走半个多小时,陶晗怕路上肚子饿,找了个小商店买了瓶水和一盒饼干。   老板娘看她打扮气质怎么也不像是本地人,一边找钱一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女子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是不?”   陶晗点点头:“嗯,我是从b市来的。”   老板娘笑眯了眼:“哎哟首都啊,怪不得就是跟我们这儿的人不一样,洋气得很漂亮得很。”   陶晗从小到大被各种夸,只淡淡笑了笑,又问:“阿姨,请问您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简的人?他住在十岭村对吗,我要去找他。”   “我说谁呢,陈简啊,”老板娘把找的钱递给陶晗,“那我咋个不认识,每次我店里进货他都来帮忙搬,小伙子人好着呢。”   “真的吗?您真的认识他?”陶晗忙不迭问。   老板娘笑着说:“我骗你干嘛。你是准备现在去他家里找他吗?”   陶晗点头:“嗯。”   老板娘笑了一声:“那幸亏你问了我,否则待会儿去了可得扑个空。”   陶晗问:“为什么,他现在不在家?”   老板娘指了指不远处镇政府面前锣鼓喧天小广场:“今天人都在那里呢,你去那里找就是了,陈简他妈也给他报了名,母子俩都在。”   “谢谢阿姨!”陶晗点了个头,抓着水就往小广场跑。   老板娘看着陶晗的背影纳闷: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巴巴从首都跑来找陈简,陈大嫂还给儿子报名干啥?   陶晗一路激动地跑到小广场,看见舞台上面的横幅上写了几个大字:“寻找爱之旅——仪风镇单身青年交流大会”。   这交流大会办得还挺洋气,仿照的是电视上那些相亲节目的模式,十几个女孩子站在台上,男嘉宾上去,做几个互动后如果对男嘉宾有兴趣就亮灯,没兴趣就灭灯。   感情是相亲会啊。陶晗有些想笑。   老板娘刚才好像说那个陈简也参加这个活动?   天才也会相亲?   因缺思厅。   观众席第一排刚好有个人起来,陶晗猫着腰坐过去,位置离舞台很近。   台上的相亲环节正进行到最后。   陶晗坐下,拧开刚买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顺便往台上瞟了一眼,水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在看到上面男嘉宾的时候立马喷了。   噗!   自然卷?   上面相亲的人,是刚才撞她的自然卷?   原来急急忙忙得不是赶着去投胎,是赶着来相亲?   怪不得身上还像模像样穿件皱巴巴的西装。   陶晗一喷水,舞台上的人立马看了过来。   陶晗轻挑眉峰,大方地跟自然卷对视一眼。   自然卷立马别过眼去,用手摸摸脖子,样子有些扭捏。   男嘉宾相亲环节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主持人问场上二十位女嘉宾谁愿意为七号男嘉宾留灯。   啪啪啪啪啪。   象征爱情的小灯跟放鞭炮似的一个接一个灭。   最后只剩了一盏,唯一留灯的二号女嘉宾目测体重两百。   正好找人也不急,因为要坐着拉琴所以从来都坐姿标准陶晗难得翘起二郎腿,看好戏。   主持人说:“请问七号男嘉宾,你的心动女嘉宾是不是二号呢?”   自然卷仿佛还处在刚才跟陶晗突然对视一眼的娇羞当中,主持人问话过后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啊?不,不是。”   二百斤的二号女嘉宾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留灯竟然被拒绝了,当即玻璃心地捂着脸跑下台。   舞台搭的不结实,二号女嘉宾一动就吱吱呀呀地响。   下面观众席一阵哄笑。   陶晗手背撑着下巴,也跟着笑。   主持人又问:“那么请问你的心动女嘉宾是谁呢,是直接选择放弃,还是鼓起勇气选择跟她告白?”   自然卷双手握着话筒,样子紧张:“我,我,我告白。”   “好!”下面有人在鼓掌。   主持人职业性地加快语速:“好!下面让我们一起倒数三个数,掌声有请七号男嘉宾去邀请他的心动女嘉宾告白!”   台下观众一起跟着大声数,全情投入。   “三!”   “二!”   “一!”   “心动女嘉宾是……”   紧张的鼓点伴奏中,本该走到台上女嘉宾席的自然卷突然调转方向,捏紧拳头走下舞台。   陶晗正跟着观众一起拍手倒数,   一抬头,   自然卷站在……   她面前?   ??? 第5章 乖五点   自然卷低头,看着陶晗,嘴唇动了动。   陶晗浑身被某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身子不由地往后仰:“你,你什么意思……”   “原来我们七号男嘉宾的心动女生不在台上,一直坐在台下!”主持人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操作,激动得唾沫星子乱飞。   “台下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上台接受男嘉宾的告白!”   “嗷嗷嗷嗷嗷!”观众席起哄声响成一片。   “上台上台!”   “告白告白!”   自然卷轻轻朝陶晗伸出一只手,顿顿地询问:“那个,你愿不愿意,跟我上去。”   陶晗左右看了看,周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瞧,她跟自然卷已经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确定了自然卷邀请的人是她。   陶晗又从下至上,从自然卷的红秋裤一直看到他的鸟窝头,最终不可置信地跟自然卷对视一眼。   卧槽。   谁给他的勇气!   自然卷咽了口口水,再把手往陶晗面前伸了伸。   主持人慷慨激昂:“爱情需要勇气,更需要一个机会!能否请这位美丽的小姐给我们男嘉宾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就是给你们美好的未来一个机会!”   “机会!机会!”   机个头的会。   她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不是跑来参加乡土相亲大会!   陶晗被这莫名其妙杀出来的骚操作搞的措手不及,抬头瞪了自然卷一眼。   自然卷被瞪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嘁,识相就好。   陶晗心里不悦,抓起身后的背包准备离开。   她站起身,想要伸手推开这个挡在她面前的没有自知之明的自然卷,直到后面的吃瓜群众久不见这两人动静,突然有人开始大喊——   “加油陈简!”   陶晗推人的动作倏地一愣。   “陈简加油!”   “不要怂,就是上!”   “老陈我看好你的!你妈等着抱孙子!”   乡里乡亲的邻里之间大多都互相认识,霎时间小广场上全是“陈简,加油!”的摇旗呐喊。   主持人发挥临场应变能力跟着助兴:“好的,现在场上已经进入的白热化阶段,场上这位来自仪风镇十岭村的七号男嘉宾陈简,今天是否能迈出第一步,邀请我们美丽的小姐上台接受他的告白呢,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陶晗听见自己脑子里嗡地一声。   陈简。   来自仪风镇十岭村的七号男嘉宾陈简。   付启志让她跨越半个中国,跑到西省来找寻的t大理院副院长特地相中的天才陈简。   陶晗推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定住了一般。   陈简低头看了看。   面前女孩的手掌白皙纤细,像是在做无声的邀请。   耳边全是街坊四邻的加油打气声。   陈简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手,抓住那只细白的手掌。   ……   等陶晗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相亲大会的舞台上。   手掌被温热地包围。   她拈了拈自己被包围的手指,一声冷笑。   陈简听到冷笑声后一缩脖子,赶紧放开那只还被他握在手心的,触感细腻的手掌。   陶晗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刚被握过的那只手。   主持人做了一个让台下观众集中注意手势,举起话筒问:“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看样子你不是咱们本地人吧。”   陶晗还处在自然卷就是她要找的陈简的震惊当中,没好气地答:“陶晗。b市人。”   “不是本地人呢。”主持人若有所思地点头,把话筒对着观众席,“陈简可是我们这里最帅气最优秀最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大家告诉陶晗小姐说是不是啊?”   台下观众席齐整整答:“是~”   台上的陈简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多谢大家,多谢大家。”   陶晗看着付启志口中的天才,当地人口中最帅气最优秀最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如果她爸还没破产的话,她一定要让他从b市请一对医疗专家过来义诊。   给当地淳朴的劳动人民看看眼科。   主持人又问:“那么现在让我们请问这位美丽的陶晗小姐,面对本镇最优秀的青年陈简先生的求婚,您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求婚?   ???   陶晗懵逼状。   陈简看她,双手抓着话筒,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主持人再一次助攻:“咱们西省的男人那是全国著名的妻管严,陶晗小姐,相信我,今后的日子保证你说东他不敢往西,你说吃面他不敢杀鸡,下面的朋友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   全场观众都期待着她的答复。   陶晗此时只想说个“滚”。   她看着自然卷腿上的那截红秋裤。   她从小到大上舞台都是上台拉琴,追光下人比琴声还优雅美丽,现在却莫名其妙被他拉到台上来参加这丢死人的相亲节目,下面全是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差一点就想把手里的话筒砸到这个什么破“天才”的头上去。   求你妈的婚!本小姐不干了!   必须跟我去b市!不去砸破你的头!   可是这么一闹估计又全完蛋了。   陶晗惆怅地扶额,十分想死。   付启志的两个研究生威逼利诱都没把这小子搞到b市去,她一来就得罪了他,估计这辈子也别想把他弄去付启志面前交差,下辈子也挣不到那五千块的劳务费。   陶东明跑路之前,五千块钱不过是她一双鞋子或者一件衣服的钱,如今却要流落到因为五千块钱出卖人格尊严。   怪不得付启志连派两个研究生都铩羽而归,还这么轻易就许了她五千块钱,。   陶晗看了看陈简那身一言难尽的打扮。   挑战性太大了。   气氛僵持了几分钟。   观众席观众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期待变成了失落,窃窃私语起来。   陈简看陶晗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去拉拉她的手,然后手指伸到一般又缩了回来,改成拉拉她的衣袖:“你要是不愿……”   为了生存!   陶晗从满心的惆怅与鄙视中抬起头,反握住少年布着一层薄茧的手掌,咬咬牙,沉着嗓子低声说:“我愿意。”   “………………”   场上的人都愣住了。   “………………”   观众席也鸦雀无声。   陶晗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是震惊脸,她心一横,抓过陈简手上的话筒,朗声道:“我接受。”   这下大家都听清楚了。   场上顿时沸腾起来,尖叫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只有陈简还愣着,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陶晗悄悄掐了他胳膊一把。   “嗷~”   陈简浑身一个激灵,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被掐的手臂。   陶晗看他那副样子想笑,抬起下巴:“我答应你了,你也别忘了答应我。”   “答应什……”   “恭喜七号男嘉宾陈简与来自b市的女嘉宾陶晗牵手成功!”主持人在一旁兴奋地宣布。   陈简悄悄看了一眼陶晗的脸,颊上飞快笼上一抹红,他又发现陶晗也在看他,赶紧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陶晗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嘁了一声。   主持人宣布最后一项流程:“下面有请七号男嘉宾的母亲上场,与这对牵手成功的新人合影!”   还要拍照……   陶晗无语,只能用这破地方反正没人认识她来还安慰自己。她从背包里掏出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准备待会儿拍照的时候挡挡脸。   自然卷的中年妇女一路小跑着上台,一上台就拍了儿子的胳膊一下:“儿子有出息了!”   陈简又嗷一声。   陶晗瞧着这母子俩头上的同款自然卷,有些想笑。   下面拍照的人举着相机让三人站得紧一点。   陶晗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阿姨您站中间吧。”   “不要叫我阿姨。”陈简妈满意地看着漂亮得像朵花儿似的陶晗。   “嗯?”陶晗疑一声。   陈简妈拉住陶晗的手:“你该改口叫我妈了。”   陶晗:“……”   陈简嘿嘿干笑了两声,赶紧把陶晗的手从他妈的手掌中解救出来:“妈,拍照了拍照了,看镜头。”   “三,二,一,茄子!”   陶晗想礼貌性地笑一笑,扯着脸上的肌肉努力了半天,还是没笑出来。   她现在想哭。   ~~   “你,让我跟你去b市?”   相亲大会散场,后台只剩两个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   “对。”陶晗自认真诚地点头。   陈简被她堵在墙角,个子明明比她高不少,气势上却矮了一截。   陶晗把付启志给她的资料拿出来:“b市的t大,很有名,你知不知道?”   陈简愣愣地点头,“知道。”   知道就好,陶晗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扯了扯嘴角:“t大的理学院的副院长想要见见你,所以我这次来带你过去。”   陈简把t大理院的资料对着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看。   样子有些犹豫,似乎t大,理院,b市三者没有一个让他心动。   就知道是这个样子,否则前面来的两个人也不会失败。   陈简:“我不……”   陶晗一听出个“不”字就急了,咬唇,想反正已经豁出去了,干脆上前一步,抓住陈简的衣袖晃了晃,挑眉挤出一抹笑:“不什么呀,去吧,是跟我一起哦。”   “啊。”陈简触了电似的,手上的资料顿时没拿住,掉到地上。   陶晗心里嗤一声,继续偏着头柔声问:“今天,明天,还是后天?我才好买我们的车票哦。”   陈简抿了抿唇,开始谨慎起来:“你是不是跟之前那两个人,是一伙的?”   之前哪两个人?陶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付启志之前派来的两个研究生,当即笑着说:“才不是呢,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呢?”她冲陈简眨眨眼,“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可能会跟他们是一起的吗?”   少女飞颤的睫羽像蝴蝶,陈简赶紧摇头。   面前这个好看的人怎么可能和那两个不好看的人是一伙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拧巴着问:“那你刚才在台上,是不是因为想让我跟你去b市,才答应的?”   否则你认为我是因为什么?陶晗觉得这家伙怎么没一点自知之明,心里无数句mmp,脸上还是挂起甜美的假笑:“不是的呢。”   她上前两步,两人离得很近,陶晗轻轻抬起头:“去吧,跟我一起去。我也住在b市,平时我们可以一起去玩,你打个电话给我就可以约我哦。”陶晗在耳朵旁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女孩凑近,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陈简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疯跳。   他攥着拳头,又磕磕巴巴地问:“那,那你是因为喜欢我,才答应的喽。”   陶晗:“……”   想打人。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控制脾气,把人一弄上火车就万事大吉,微笑着说:“对……啊。”   说假话真的好痛苦。   她手掌顺着少年的衣袖下滑,滑到最后,倏地攥住少年的已经滚烫的手掌:“喜欢你,才会跟你上台呢。所以你也跟我去b市,好不好啊?”   柔软的掌心相贴,少年一愣,然后黝黑的脸上瞬间爬满了红,黑红黑红的。   陶晗低头看了一眼,他手挺白,骨节也生得细长,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弹钢琴的手,就是不知道脸怎么这么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晒的,跟挖过煤似的。   陈简只觉得有热气一直烧到头顶,把他脑子都胀大了一圈,然后热气再从耳朵里冒出来,像火车出发前尖锐地鸣笛,那只被抓住的手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陶晗见状再把他手握紧了一点,趁热打铁:“去吧,跟我一起,明天我们就走,怎么样?”   “嘿,嘿嘿嘿。”陈简觉得手都不是他自己的,咧嘴笑了两声,然后用另一支手挠挠后脑勺。   “那个,那个……”   “怎么了?”陶晗一见他笑就觉得有戏,耐着性子轻声询问。   “我妈妈身体不是很好。”   “嗯。”陶晗听的漫不经心。   “我家的大黄快当爸爸了。”   “嗯。”陶晗在想他怎么还不答应。   “我,我……”   陶晗笑,又凑近了点,轻轻捏了捏他掌心:“你怎么了?”   陈简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深吸一口气,狠心把自己手掌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十分郑重地作出决定:“所以我,我不去。”   “……”   少女友好而美丽的假笑瞬间僵在脸上。 第6章 乖六点   “你,再说一遍。”陶晗僵硬着表情,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陈简一路小碎步退到墙角,双手扶着身后的墙壁,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杀气。   “我说,我不去。”继续不怕死。   ……   舞台后台一阵噼里啪啦的震响。   几个收拾器材的工人回头,刚刚一对相亲成功的男女嘉宾,此时正以一种奇妙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场面看得淳朴的器材工人们老脸一热。   年轻人,就是激烈。   陶晗一手扯住陈简衣领,一条腿别到他两腿之间,背抵着他胸膛,呈一个过肩摔的姿势,咬牙切齿的把人往前拽:“你去不去,现在……就必须跟我去……”   领口被比自己矮的人拽住了,陈简只能像小虾米一样弓着身子,他手指抓住门框死死不放,脸上刚刚挂了彩,有几道抓痕,表情狰狞:“我……真的……不去……”   陶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扯着陈简的衣领往外拽:“那由不得……你答应……不答应。”   下午六点还有最后一趟班车,到了县城直接买火车票去b市,别想跑。   陈简领口被勒得紧紧,陶晗还在使劲拽,他觉得喘气都开始困难起来,一手仍牢牢抓住门框,一手想要把陶晗的手从他衣领上扯下来,但是手指在碰到她手背的时候又缩了回来,看着她两条他一手就能捏碎的胳膊,生怕他一用力把她弄出了好歹来,内心天人交战。   陶晗喘着气笑了一声,揪着陈简衣领的手继续收紧往前拽,因为用力而龇牙咧嘴:“快点……放弃抵抗……”   陈简:“不要……我妈……”   陶晗:“我会……给你妈说……”   领子被越勒越紧,陈简空空咳了几声:“放开……咳咳……我……出不出来……气了……”   陶晗:“你乖乖……跟我走……我就放开。”   陈简这回用手抓住了陶晗手腕,不过没敢使力,只是把她手往外拉:“我是……真的……出气……呃……”   “出不出气……就出不出气……”陶晗累得哼哧哼哧,笑了一声,继续把人往外拽。   只不过拽着拽着突然一下觉得身后的阻力松了不少,陶晗心里一喜,觉得这乡巴佬总算是要放弃抵抗乖乖跟他走,正要放轻力道,却突然感觉身后人跟下了锅的面条似的软了下去。   陶晗猛地回头,只见陈简脸憋得通红,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   她顿时吓了一跳,抓在他衣领的手一松,陈简整个人就跟一团软泥似的瘫在地上,脖子上一道被勒出来的红痕。   陶晗心里咯噔一下,跌坐在陈简身边。她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到陈简鼻子下面,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呀!陶晗触火似的收回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她伸手拍着陈简的脸:“喂,喂!你别死啊喂!”   陈简还在翻白眼。   陶晗急得手足无措,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把这人给勒死,眼泪差点涌出来。   陶晗摸出手机打120,由于手抖,反反复复试了几次都没把这简单的号码输正确,就在她好不容易输对了的时候,刚要按拨通,一只手就伸了过来,挡住她手机。   陈简一边咳嗽一边睁开眼:“不用打,我,咳咳,我还没死。”   陶晗愣了愣,手机掉在地上。   陈简看着她眼圈红红的样子,垂眸想了想,说:“你,可不可以往后退一点?”   “啊?哦。”陶晗还处被她勒死了人突然复活的震惊当中,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陈简目测了一下他俩的距离,抿了抿唇,又说:“你可不可再多退一点点。”   陶晗往后退了两大步。   陈简对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点点头,缓缓地翻身站起,他站直身子后看了陶晗一眼,看她还处在对刚才的震惊与对现在的一脸懵之间,攥着拳头,轻轻转身。   然后,在陶晗的注视下……   拔腿就跑!   等陶晗发现自己被这土包子装死骗了的时候,陈简已经跑出老长一段距离。   “卧槽站住!”   她提步就追。   只可惜刚追出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展示她这段日子为了躲避催债而训练出来的奔跑速度,脚下就突然踩上了某个坚硬的圆柱形物体——刚被工人拆下来的,搭台子的钢管子。   噗通。   陈简跑出一条街,撑着膝盖哼哧哼哧喘气。   他回头看了看,巷子里空无一人。   怎么没人追呢?   她不是说了“站住”吗?   她不是要来追吗?   人呢???   算了,不来追他最好。陈简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想提步准备回家,脚却不听他使唤,没出息地往回走。   陶晗坐在原地抹眼泪。   左脚脚脖子肿得像馒头。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惨。   陶东明自己跑路了不管她,考上了柯蒂斯却没钱去念,被放高利贷的从自己家里赶了出来,连琴都给她抢走了。   现在为了五千块钱被付启志哄来干这种破差事,说的什么天才其实又怂又土又黑,丢死人了被他拉到台上相亲,没有当场发飙就已经是她这辈子脾气最好的一次了,最后没想到还被他装死骗了一道。   陶晗想试着动一动脚腕,一阵钻心的疼。   顿时觉得这辈子人生无望。   她人生地不熟的,钱本来就没带多少,现在脚还成了这个样子,被坏人绑了拿去卖给光棍儿当媳妇都说不一定。   陶晗抽抽搭搭,哭够了之后想要挣扎着站起身。   不能放弃。她一定要把那小子抓住。绑也要绑回b市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褐色的,洗得有些褪色的帆布鞋。   她抬头。   少年逆光站着,眼睛被额前过长的刘海挡住不少,身形瘦长挺拔,手指不停捏着袖口。   “你没事吧。”   她还没追呢,自己就回来了。   ~~   镇上的小诊所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陶晗坐在凳子上,脚踝被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   “没什么大问题,没伤着骨头,筋闪了而已,过一两周就好了。”大夫打好了算盘,“脚上的草药是活血化瘀的,一共六十七块八,拿六十七块就可以了,。”   陶晗一听到要过一两周才好时眉头生生拧了一圈,然后在听到花费一共六十七块八时眉头再紧了一圈。   坐在她身边的陈简赶紧站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递过去。   陶晗也没拦着,只是心里的感觉突然怪怪的。   大夫一边找钱一边问:“你妈最近怎么样了?精神头好些了吗?”   “好多了。”陈简笑着答,“今天下午还专门来看我上台相……。”   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从背后杀过来,陈简往后看了一眼,乖乖闭了嘴。   大夫看着两人的互动,无奈摇摇头:“还小还小。”   陶晗瘸着腿,一跳一跳地扶墙出了诊所。   陈简跟在她后面:“你去哪里啊?”   “要你管。”陶晗白了他一眼,冷笑,“你又不跟我去b市,你现在管我去哪里?”   她扶着墙,坚强地往来时的方向跳。   陈简本来不打算追上去,但是看着她一副身残志坚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快步上前搀住她一条胳膊。   “你放开。”陶晗摇摇晃晃地挣扎。   陈简:“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个点儿去车站搭车的话,已经没车了。   “……”甩胳膊挣扎的动作顿住。   陈简:“我们小地方,镇上没有旅馆。”   “……”   陈简:“我家你去不去?天快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   ~~   拖拉机轰轰隆隆行驶在水泥路上。   陶晗抱膝,面无表情地坐在拖拉机后面的货篷里。   陈简坐在她身边,不自在地东张西望。   拖拉机突然碾过一个小沟。   车身剧烈震了一下。   “哎哟。”陶晗顿时重心不稳往旁边偏,陈简赶紧抓着她肩膀把人扶稳。   前面开拖拉机的大爷听见陶晗的声音,回头问:“没事吧,扶住栏杆,坐稳了。”   前面又是一块大石头,陈简吓得忙不迭道:“大爷没事没事您快好好开车,她我扶着。”   “那你扶稳哈。”大爷转过头去,精准的避开了那块差点被碾上的石头。   陶晗努力忽视自己刚才差点在拖拉机里摔个马趴的尴尬,继续面无表情。   她脚崴了不好走路,恰好碰到个开拖拉机的大爷跟他们顺路,便热心肠地要把他们一起载回去。   拖拉机也是一种交通工具,不可以歧视,她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硬座都坐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坐。陶晗自我安慰地想。   大爷的孙子二妞坐在拖拉机前面的位置上,一直回头看后面车框里的两人。   男的她认识,陈婶婶家的儿子陈简。   女的她也认识,陈婶婶的儿子今天下午刚刚相亲成功的媳妇。   二妞偷笑。嘻嘻,好配哦。   在陶晗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拖拉机停在路边,离陈简家还有一截小路。   陈简先跳下车,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冲陶晗伸出双手,“那个,小路不好走,我抱你吧。”   陶晗咬咬唇,最终还是探手搂住他的脖子。   公主抱,便宜他了。陶晗心想。   二妞跟在他俩后面走,蹦蹦跳跳:“陈婶婶的儿子抱着他媳妇回来啦。”   陈简明显感觉到被他抱着的人浑身一僵。   陶晗攀着他脖子直起身,越过他肩膀,瞪了后面的二妞一眼:“不许胡说。”   “哦。”二妞被她凶了,怯怯地点头。   陶晗气哼哼地,踢了一下被陈简拦在手臂的腿:“别抱了,背。”   陶晗脚不沾地,挪到他背上。   “走吧。”陶晗趴在陈简背上,别扭地别过脸去。   二妞这回蹿到了他们前面去。   陶晗被他背着,摇摇晃晃的,不是刚才在拖拉机上那种摇得她五脏六腑发麻的摇晃,是很舒服的,倦懒的摇晃。   太阳绯红,快落山了。   陶晗闻到陈简身上的味道。   她本来以为这家伙身上肯定一股子汗味,却没想到是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很好闻。   陶晗看着他一头的爱因斯坦式自然卷笑了。   这一头乱糟糟的自然卷,他就不知道拉直吗?   这家伙怎么这么黑,明明手还挺白的,脸上那么黑是因为去挖煤了吗?   十七岁就跑来参加乡土相亲节目,不好好读书相个什么亲。   陶晗趴在陈简背上百无聊赖地想。   一截小路走不了多久,陈简的妈正在家里做饭。   一直跟着他俩的二妞主动为两人推开堂屋的门。   “谢谢。”陈简说。   终于到了,陶晗趴在他背上打了个哈欠。   “不客气不客气。”二妞笑嘻嘻,露出刚掉了的漏风的门牙,一手扶门框,一手冲着里面厨房大喊——   “陈婶婶,你儿子背着他的媳妇回来啦~~~”   陶晗的哈欠再一次僵在脸上。 第7章 乖七点   你儿子,背着他的,媳妇,回来了。   陶晗连滚带爬地从陈简背上溜了下来,扶着墙一瘸一拐地站着。   陈简脸上晕了一层红,摸摸二妞的头:“二妞,别胡说。”   嘴上说着不要胡说,脸上的笑容比谁都诚实。   陶晗白了陈简一眼,气哼哼地扶着墙往里跳,然而过门槛的时候脚下突然没站稳滑了一下,摇晃着身子往前栽去。   “哎哟!”   腰上突然多了一条手臂,箍得紧紧。   陶晗回头,陈简搂着她腰,满脸无辜地站在她身后。   放在她腰际的手臂还动了动。   陶晗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条抱住她腰的手臂,挤出一抹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简忙不迭地摇头,蓬松的自然卷随风飘摇。   他本来想说她的腰好细啊,他一只手臂就能揽得过来还多,但是看到陶晗现在脸上的表情,求生欲告诉他,说出来了肯定会挨揍。   陶晗低头看看自己腰际的那只手,以及贴在她背后的人。   再深呼吸一口气:“好,很好。”   拳头一捏,手臂一曲,坚硬的手肘以一个极强的加速度向后撞去。   “嗷!”   陈简立马捂住自己遭受致命撞击的胸口,一瞬间仿佛感觉自己肋骨都断了两根。   陶晗往前跳了两步,慢悠悠地回头:“下次就不止是这样这么简单了哦。”   她说完理了理披在脑后的长发,异常潇洒地跳着走了。   二妞这才敢上前去拉了拉陈简的手:“陈哥哥,她好凶啊。”   陈简不说话,表示默认。   二妞噘着嘴:“这么凶的女的将来一定嫁不出去,”她抬头看着陈简,脸上露出一丝羞怯的微笑,“陈简哥哥,你不要那个凶女的了好不好,要我吧,我跟我爷爷说让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陈简低头,看着二妞漏风的门牙,摇摇头。   二妞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不甘心地理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个凶巴巴的老女人不要我!”   陶晗比二妞大九岁,自然而然就成了二妞口中的“老女人”。   陈简微蹲下身,伸出拇指捏捏二妞的脸,十分现实地笑着说:“因为她长得比你好看。”   二妞愣了一下,看见少年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她胖乎乎的,缺了门牙的脸。   汪的一声哭出来。   ~~   落日西沉,晚风习习,天空依稀起了几颗闪亮的星。   吃完晚饭,陈家的院子里搭了一张桌子,飞蛾争先恐后地扑向头顶的电灯。   陶晗坐在凳子上,绑着纱布的腿翘在另一张凳子上,仰着头看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星空,心情惬意。   陈简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坐到陶晗旁边,递给她一盒草莓味的真果粒。   “唔?”陶晗看着手上的东西笑开了嘴角,插上吸管,一边嚼着果粒一边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简自己也拿了一盒插上吸管喝:“不是买的,是送的奖品。”   “干杯!”陶晗拿自己的奶盒子跟他的奶盒碰了一下杯,一手拍上他肩膀,“你赢的奖品?什么比赛?小伙子不错呀?”   陈简嘴里还含着吸管,转过头幽幽地看着她。   “咳咳。”陶晗清了清嗓子,把自己搭在人家肩膀上的手放下来。   陈简:“你赢的。”   陶晗:“我?”   陈简:“相亲大会,配对成功了的都可以去后台领一箱奶或者油。”他妈本来想领油,但一想到家里多了个“儿媳妇”,便换成了真果粒。   陶晗:“……”   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陶晗怎么也不是滋味儿,扭头看了陈简一眼。   他已经把下午相亲时的那身四不像西装换了,穿一件样式老气的棕色夹克,背上还印了“强力化肥”四个硕大的商标字,虽然还是土,但起码看起来正常了一点。   “喂。”陶晗推了推陈简,“你妈不知道你几岁吗?让你跑去相亲。”   “知道啊。”陈简答。   陶晗瞪眼:“那她还给你报名相亲节目?你到法定婚龄了吗朋友?”   陈简:“我们这里扮个酒席就算结婚了,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都有了,我妈天天担心我以后成老处男。”   陶晗:“……”   再一次聊不下去了,陶晗还记挂着自己要把人带到b市的重大任务,只好又问:“那在我之前来找你的那两个人,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去?”   空奶盒被吸得空空地响,陈简叼着吸管说:“他们一来我家就让我跟他走,都不说为什么,一来我家又捏鼻子又扇风,样子怪讨厌。我妈觉得他们是人贩子,要骗财骗色把我拐去卖了,就不让我跟他们去。”   陶晗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呵呵,是挺讨厌的啊,不过那个财……和色,你有吗?”   陈简试探着看陶晗:“我觉得我应该有那么一……”   陶晗回他一个你懂得的白眼。   “好吧可能暂时还没有。”陈简垮下肩膀。   城里人眼光好高。   陶晗噗嗤笑了一声,问:“那我让你跟我去b市去不去?你妈是不是又不让,怕我骗财骗色把你卖了。”   她又想起了下午两个人在后台你推我拽害她把脚崴了时的场景,瞪了身旁的人一眼。   陈简被她瞪得往后一缩,想起了刚刚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他妈叮嘱的话,轻轻动了动嘴唇:“你,我妈觉得跟他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陶晗得意地耸耸鼻子。   付启志那俩死气沉沉的研究生能比得上她冰雪可爱受欢迎?   陈简红着耳朵根儿,顿顿地说:“我妈,让我跟你去。”   “卧槽真的???”陶晗猛地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陈简的手:“怎么突然同意了?真的让你跟我去?”   陈简扭扭捏捏地点头。   “yes!”   幸福来得太突然,陶晗已经拿出手机查起了去b市的车票,一想到自己倒了b市把这小子交给付启志就大功告成赚到钱,心情顿时飘飘然起来。   陈简看她正在手机上查车票,说:“我妈让我去见见你爸爸妈妈。”   “见我爸妈做什么?”陶晗盯着手机查车票,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带你去见付启志才是正经事。付启志你知道不,哎呀到了之后你就认识了。”   陈简:“不不不,我妈说跟你去拜见我的岳父岳母,才是最重要的事。”   陶晗听得糊里糊涂:“岳父岳母?你下午不还相亲吗现在岳父岳母就有了?是谁啊?”   陈简:“你爸妈啊。” 第8章 乖八点   陶晗心累,想要开口反驳两句,最后又愣是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扭头看了看陈简灯光下黑不溜秋的侧脸。   算了,人在屋檐下,能把这家伙给骗过去就万事大吉。   便宜媳妇见家长什么的,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没听见。   靠,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爽。   陈简也发现陶晗在看他,摸摸自己下颌骨,嘀咕着说:“我觉得我还是挺帅的。”   以前放学的时候村口李翠花还把他拦在路上跟他表过白呢。   陈简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答应李翠花的表白,否则他现在估计跟翠花连孩子都有了,哪还能有陶晗。   陶晗被他自恋得不由地翻了个小白眼,暗暗嗤笑一声,左右摇了摇头作搜寻状:“人呢,人呢,黑漆漆的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话,在哪儿呢?”   陈简以为自己突然被隐身了,吓得赶紧在陶晗面前晃晃手:“这儿呢这儿呢,你看不见我吗?”   陶晗撇开面前的手,睁大了眼睛:“没有啊,就一团黑黢黢的啊,是人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陈简:“……”   这才反应过来陶晗是在嘲笑他黑。   陈简十分郁闷。肤色问题是他最近心中的痛,每天早上照镜子都会被自己丑到,要是早知道他的桃花运会来,暑假的时候打死他也不去镇上赚钱跑拖拉机。钱是赚了不少,一个暑假下来黑成了碳,他妈都差点认不出来。   陶晗看着他郁闷的样子咯咯笑,一边笑还一边说:“有个笑话你听过没,就是那个‘上帝想给你一双黑色的眼睛,在你这儿却不小心手滑点成了全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真的,今天见到你我才发现,这话说的简直太贴切了!”   陈简脸一黑,顿时有小脾气了,把陶晗手中喝了一半的真果粒抢过来,站起身:“我不管你了。”   “哎~我还没喝完呢!”陶晗掌心一空。   陈简拎着半盒奶:“你嘲笑我,不给你喝。”   “不喝就不喝。”陶晗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小气,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开个玩笑嘛。   这劳动成果里明明还有她的一半。   陈简看到她扭头,又抿了抿唇,重新蹲下身:“那你说你刚才是开玩笑的,没有嘲笑我,我就把奶还给你。”   陶晗:“我就嘲笑你了。”她样子得意,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黑,蛋。”   陈简被那两个字刺激到了,蹭地站起身来:“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刚才是开……”   “黑蛋。”陶晗眉峰一挑,略带挑衅地说道。   陈简脸涨得黑红黑红:“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陶晗扔着手边的小石子:“不管就不管喽,黑蛋小朋友。”   陈简:“我真的不管了!”   陶晗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身后是某人气哼哼离开的脚步声。   夜风习习,陶晗坐在院子里玩王者,一局赢了过后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准备上楼睡觉。   她动了动腿。   “……”   再动了动。   “……”   刚才嚣张的气焰不知为何熄了一大半。   她,刚才把陈简气走的时候,好像忘了自己现在左脚包得像粽子,暂时是个残疾人的事实。   头顶昏暗的小灯还亮着,身后屋子里的灯却已经暗了,人都睡了。   陶晗还坐在院子里,一眼望去白天葱茏的树木隐匿在黑夜里,在幽暗的光线下枝干造型古怪而鬼魅。   凉意突然从骨子里开始往外渗。   陶晗打了个冷颤。内心一番挣扎过后还是拉下面子,试探着冲房屋里开口:“陈阿姨?陈,陈简?”   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陶晗咽了口口水,撑着身子站起身,晃晃悠悠跳了两步。   她看着眼前及她膝盖高的台阶傻了眼。   农村院子的坎儿都修的高,一是防水防虫防湿气,二是院坎越高这家人以后就越有出息。   陶晗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陈简?”   还是没人应。   小气鬼!陶晗一边骂一边坐到台阶上,把两只脚都挪到上面来,她手撑在自己身后,手背突然触到一个凉丝丝的东西,痒痒的,似乎还会动。   陶晗把手拿到光源下面,看到一只细长的,肥硕的,像剥了壳的蜗牛一般的黏糊糊的蠕虫,正趴在她手背上摆着触须。   “啊啊啊!!!”   尖叫声在夜空下凄厉异常。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一个黑影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陈简飞奔到陶晗面前,看到她吓得脸色惨白。   陶晗指指自己的手背,憋着嘴快哭了。   她不怕老鼠不怕蟑螂,怕这种软体动物,平常光是看一眼就能浑身起鸡皮疙瘩反胃,现在竟然跑到她手背上来了,陶晗恶心到就差想把这只手剁了。   陈简看到她手背上的虫子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虫没毒的。   陶晗拍着他胳膊,尖叫:“你快把它弄走啊!”   那条虫身子在她手背上爬了爬,陶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别动。”陈简握住她那只手手腕,想把她手背上的蠕虫给弹走,然而手指都快碰到那虫子了,动作忽然又顿了一下。   陶晗急得跺脚,眼角泛湿:“快点呜呜呜呜~”   那条虫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靠近,突然弓起身子,在陶晗手背上转了个圈儿。   陶晗快吐出来,别过头去,另一支手一把搂住陈简脖子,脸死死埋在他颈窝。   “快点,帮帮忙啊。”   她以为陈简没动作是因为还在生她刚才的气。   “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嘲笑你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啊!你快把那东西拿开啊!”   颈窝全是她呼出来的热气,陈简愣得像块木头,直到在听到她的又一声尖叫才“啊”地一声回神,赶紧把陶晗手背上的蠕虫弹开。   小小的肉虫子咻地一下消失不见。   “好了好了,没有了。”陈简不知道是该把陶晗从他身上拉开,还是在让她想这样趴着,想了想后去拉她攀着他脖子的手还是改了方向,轻轻的,试探着,顺了顺她脊背。   陶晗吸了吸鼻子,把刚才没出息吓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全都擦到陈简肩膀上的衣服上,没有说话。   缓了缓神,她闻着陈简衣服上的洗衣粉味,想到自己刚才又急又怂一把拉着脖子就扎到这家伙身上的样子,心好累。   现在抬起头面对他估计心会更累。   她在这农村土小子面前的一世英名刚刚算是已经毁了。   算了,陶晗索性埋头当乌龟,继续攀着陈简脖子,眼睛一闭,装睡。   身上被人紧紧搂着,柔软的一团,鼻尖是她身上幽幽的香气。陈简动都不敢动,脸一只红到脖子根儿。   他等了好一会儿,见陶晗还是攀在他身上没反应,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摇一摇她问她接下来还需不需要帮助,结果一低头才发现陶晗已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陶晗吓了一跳,大晚上的也累了,结果装睡把自己真装睡着了,一侧腮帮子搭在陈简肩膀上,嘴唇微张,呼吸浅浅的。   陈简手不知怎么有些发抖,轻轻把陶晗抱上楼。   她好轻啊,轻飘飘的像没有重量一样,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抱在臂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摔碎。   陶晗一沾床就滚到里面睡了,缩成一团,脸埋在被子里。   陈简蹑手蹑脚地退出来,轻轻把房门给她关上。   “你们大晚上的搞什么呢?”   “哎哟。”陈简吓了一大跳,回头发现自己妈妈正站在他身后。   他有些慌神:“没,没什么。”   陈妈妈打了个哈欠,往陶晗屋里看了一眼,又看看自己一脸羞窘的儿子,拍了他胳膊一把:“你小子,不用我教,自己就会呀。”   “没有没有,妈,别乱说。”陈简感觉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她妈这样子要是明天到了陶晗面前,他估计又得挨她一记胳膊肘。   “逗你的哟。”陈妈妈笑了笑,“我当妈的还不知道你?你要是真有那个胆子我还谢天谢地呢,哪还用成天担心你娶不到媳妇打光棍。”   从小被担心要打光棍的陈简:“……”   陈妈妈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盒真果粒,插着吸管。她拿起来掂了掂,里面还剩一小半。   “这你喝的?我正出来倒水喝,你不喝我喝喽。”   “不是。”陈简赶紧把那半盒真果粒从他妈手底下抢过来。他双手捂着奶盒,“我的,我还要喝呢。”   其实是陶晗的,刚才喝了一半被他抢过来。   陈妈妈趿着拖鞋走了:“喝喝喝,喝完了记得刷牙,我自己倒水去,不跟你抢。”   陈简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半盒酸奶。   吸管上有浅浅的齿痕,陶晗跟他说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咬吸管。   陈简做贼一般地左右看了看,耳朵烫得通红,头一低,把还带着齿痕的吸管含进嘴里。 第9章 乖九点   一个星期过后,陶晗拖着一条拆了纱布但还一瘸一拐的腿,感动涕零地,费尽千辛万苦,历经千难险阻,再给陈家当了一个星期的便宜儿媳妇后,终于把陈简拐上了去b市的路。   “这新衣服好看哩,你穿着进城就像个城里人了。”陈简妈妈给陈简理了理衣领,笑眯了眼。   陶晗看着陈简身上那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样式的黑色夹克,扯了扯嘴角。   这审美,还不如他前几天身上穿的那件“强力化肥”。   “晗晗,你觉得好不好看?”陈简妈妈喜滋滋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邀功似的扭头问陶晗。   “啊?”陶晗愣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艰难答道,“那个,好,好看。”   陈简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又跑到厨房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串腌好的香肠和一大包地瓜干。   “拿着。”她把东西递给陈简。   陈简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吗?”他受宠若惊地摆手,“哎哟不用了妈,我到了b市又不是没有饭吃,我不挑食,哪儿的饭都能吃得惯。”   “谁说是给你的?”陈简妈妈拉开陈简塞的快要炸开的背包拉链,“把东西装进去,这是给人家晗晗家里的。”   “我家?”陶晗一听赶紧跑去阻止,“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您昨天已经装了那么多了,真的不用再装了。”   反正带那么多,到了b市还是便宜付启志。   陈简的背包和行李包里有一大半都是装的特产。她昨天还掂了掂陈简的行李,那重量,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简妈把儿子当搬家公司。   “要的要的。”陈简妈妈硬生生又往陈简的背包里塞了那么多东西,拉上拉链后累的直起腰,“还是觉得有的少。”   她又回厨房准备再去找点什么。   这回不用陶晗拒绝,生怕行李负担再被加重的陈简赶紧捞起两个大包,一个背着一个挎着,顺带拉起陶晗的手:“快走快走快走。”   陶晗啪地一下打在陈简手背上,瞪他一眼:“干什么呢。”   一言不合就来牵她的手,谁给他的胆子?   “嗷~”陈简吃痛缩回手,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手背,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他妈又拿着东西要往他行李包里塞了,吓得拔腿就走,下意识地又想去拉陶晗跟他一起快跑,但是刚刚被打的手背还隐隐作痛,千钧一发之际只又缩回手,急吼吼道:“快走快走快走。”   陈简妈妈拿着两串玉米出来的时候才看到陈简已经跑远了:“回来!这里还有东西,把它带上!”   陈简一听赶紧加快了脚步,也顾不上身上行李重,攥着背包袋子在田间小路上走得虎虎生风,头都不敢回:“我先走了!再见再见!妈,再见!”   “臭小子,回来再揍你。”陈简妈妈对着儿子的背影叉腰摇头,心里有些担忧,好不容易有女孩子瞎了眼看上他,也不知道这傻儿子会不会讨好岳父岳母,别搞黄了。   陶晗跟在陈简身后,听着这母子俩的互动觉得好笑。   只不过她笑着笑着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陈简妈妈一直以为陈简是跟她去b市见“岳父岳母”,每次说到这的时她就一直含含糊糊的,不说明白也不否认,打马虎眼塘塞过去。   岳父岳母?陶晗叹气,哪来的岳父岳母,她现在连她自己亲爸都联系不上。   陶晗抬头,看见陈简身上扛那么大两包行李都走得脚下生风,架势搭的像个竞走运动员,想这家伙一到了b市,万一真像付启志说的是个天才,要是运气好一点再被理院的几个领导一看中,将来指不定前途无量,哪还用得着待在家里开拖拉机。   开宇宙飞船还差不多。   由此及彼,陶晗又想到了自己那封已经落了灰的录取通知书,心里顿时气了起来。   这臭小子算了两道破题就有人赏识有学上,每天傻乐呵呵地还白白让她给他当了一个星期的便宜媳妇,而自己每天练琴胳膊都快累断了,好不容易考上梦寐以求的柯蒂斯还没钱去念。   妈的,好气。   自然卷的呆瓜小碧池。   良好教养的陶晗难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本来想冲陈简的背影竖起代表来自城里人的王之蔑视的中指,但是中指动了动又觉得有些不雅,转而竖起一根紧绷的,傲慢的,代表王之蔑视的娇嫩小指。   “你干嘛骂我?”   一直走在前面的陈简突然回头。   竖小指的陶晗:“……”   你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吗?   那根代表蔑视与鄙视的小指还冲他竖着,陈简内心委屈得巴巴的。   他那么放心不下她,她脚才刚能走路,她又不让他牵,于是他只能没走两步就回头偷偷瞄一下她,怕她摔着怕她绊着,结果看到她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由喜悦变成沉默,由沉默变成忧愁,再又由忧愁变成了愤怒夹杂着鄙视,最后竟然冲着他,冲着每天委屈求全比她还像个小媳妇的他,竖起了傲慢与蔑视的小拇指。   她的手可真好看啊,连小手指都这么白白嫩嫩。陈简看到那根小指的时候心里先想到的是这个,然后才反应过来那根小指是冲着他的,心里骂了一顿自己这种时候都只顾着人家的手指好不好看,没一点出息,然后再气哼哼地回头,质问一下他又哪里得罪她了。   背后鄙视人家被当场抓包,陶晗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抬头看了看天:“咳咳,今天天气不错啊。”   陈简:“不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骂我?”   怎么还不依不挠上了呢?陶晗冲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有完没完?快走。”   再拖赶不上去火车站的班车了。   陈简:“你先说你为什么骂我?”   陶晗无语:“谁骂你了?”   陈简:“我都看见了,不承认的人是猪。”   “……”你才是猪!   不想当猪的陶晗不耐烦起来:“骂就骂了怎么着吧,有本事来打我啊,没本事就快点走你听见没,再晚赶不上车了。”   骂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陈简表示自己已经气炸了,他打又舍不得打,骂也骂不过她,内心交战一番之后为了以示愤怒,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旁边青石台阶上。   陶晗被着突然坐地的操作给骚到了。她扯了扯陈简的衣服:“你搞什么,起来,快走。”   陈简傲娇别过头:“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不去了。”   “我……”陶晗语塞,双手叉腰,点着头,“好,很好,你不去了是吧。”   陈简看她一眼。   陶晗冷笑一声,搬出这几天的惯用杀手锏:“不是说去b市见家长吗?不想见岳父岳母了?”   陈简嘟囔:“不去了,不见了。”   一阵沉默。   陶晗愣了一会儿过后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推了陈简肩膀一把:“你,你什么意思?”   说好的杀手锏怎么突然不管用了?   刚才一定是幻觉,嗯,没错,是幻听。   陈简站起身,拍拍屁股后面的土:“就是不去了呗。”   城里媳妇好看是好看,但是性子又臭脾气又凶,还喜欢无缘无故地骂他对他使用各种暴力,想一想好像是有点亏。   陈简看着陶晗脸上错愕的表情,内心有点小窃喜,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大不了咱俩就黄了呗,我打一辈子光棍儿,当一辈子老处男也碍不着你的事儿。”   他说着就作势准备往回走,内心充满了对未来是否要当老处男的忐忑。   陶晗赶紧冲上来,张开手臂拦在他面前,姿势像老鹰捉小鸡里面的老鹰:“不行不准,你必须去。”   陈简悄悄松了一口气:“那你刚才为什么骂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讨厌我?”   你难道一直以为我很喜欢你吗?陶晗在心里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但一想现在都已经踏上去b市的路了,最后关头一定要忍,再忍他最后两天,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在自己看来虚伪无比的,她自己都想唾弃自己的笑容,拉拉陈简衣袖:“没有,我怎么会骂你呢,你误会我了。”   少女一笑起来更增妩媚,陈简感到自己小心脏狠狠荡漾了一下,放松了语气:“那你那手势……”   “我脖子有点痒,用手指挠一挠不行吗。”陶晗抓抓自己脖子。   “那你……”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去b市,我家里人还等着见你呢。“陶晗生怕说服力还不够,一咬牙,抬起双手,十指微曲,比了一个标准的“爱心”。   爱心。   她冲他比爱心。   陈简顿时烧的火急火燎的,只有吸气忘了出气,烫得通红的耳朵开始嗡嗡往外冒水蒸气。   他深深咽了口口水,一把抓住陶晗一只手:“走走走,快点快点,再晚赶不上车了。”   再一次启程。   陶晗手被他牵着,只能暗暗咬牙切齿。   总算哄上路了。   临门一脚给她搞这些不去的幺蛾子,现在她忍着,等到了b市她的地盘,任务交差,看她怎么报仇雪耻。   陶侃看了一眼陈简侧脸,突然冷笑一声。   陈简扭头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陶晗别过脸,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今天的她在十岭村:   卧薪。   尝胆。   明天的她在b市:   报仇!   雪耻! 第10章 乖十点   和来的时候一样,搭完了汽车搭火车,陶晗空着手,领着身后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到了火车站。   陶晗在自助取票机取票,陈简像个怕走丢的孩子似的黏在她身后,双手提着行李,眼睛却没闲着,一路东张西望。   陶晗随口问:“有什么好看的,第一次进城?没搭过火车?”   陈简摇摇头:“搭过,但就是小时候搭过一次,已经忘了。”   取票机吐出两张车票,陶晗把陈简的那张塞到他上衣口袋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揣好,待会儿上车别跟着我。”   “为什么?”陈简想挠挠他的爆炸头,碍于手上还提着行李,于是只能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不解:“不跟着你我怕我会走丢啊。”   “多大个人了还怕走丢啊你!”陶晗无语,“说不许跟着我就不许跟着我,听到没。”   陈简……心里苦。   绿皮火车的硬座向来拥挤,车厢里大包小包的行李乱成一团,刚好赶上暑假车票紧张,有人没有座位,带了小马扎坐在过道上。   虽说是不让跟吧,但陶晗落座后还是瞟了一眼陈简,少年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向车顶上的行李架上奋力地托着一个又一个看起来死沉的行李箱。   “小伙子,过来帮我们也放一下行李嘛。”   “好的没问题。”   陈简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乐呵呵地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行李箱。   陶晗挪过眼去,不忍直视。   好一出雷锋在世。这家伙一上了车就开始帮各个姑姑姐姐爷爷奶奶搬行李,一身的力气没处使似的,也不嫌累。   其实如果只是帮个忙吧也没什么,偏生有的人似乎看出来这小伙子好欺负似的,三四十岁的大男人也陈简搬行李,让陈简帮忙搬个行李还颐气指使的,像是使唤自家便宜儿子。   陶晗头靠着车窗,听着陈简搬行李的声音心里有些别扭。   凭什么那样使唤他?那些人自己没长手吗?   同时对陈简更加恨其不争。   上辈子是雷锋吗?个子高力气大劲没处使?拒绝懂不懂?被欺负了还笑,笑个屁啊!   陶晗莫名地烦躁起来,掏出棒球帽扣在头上遮住脸。   累死你得了,反正不关我事。   火车开始前进,车身压过枕木时微微摇晃,陶晗晕晕乎乎的,想要睡觉,睡眼惺忪中仿佛听见头顶有熟悉的人声在说话。   是陈简吗?   管他是谁,爱当雷锋就当去吧,别来烦她就行。   陶晗记得自己的邻座是个中年阿姨,陈简的座位在车厢另一头。   不枉她特意分开买票,   总算摆脱掉那家伙了。   到b市把人交给付启志,她拿了钱就走,但求他别再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陶晗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脑袋一歪便开始做梦。   梦见爸爸回来了,妈妈也还没死,从未谋面的母亲长得跟她像极了,气质温婉,跟她爸一起穿着正装,坐在观众席上,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来听她的个人音乐会。   陶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很少梦到母亲,自己是个索命的讨债鬼,一出生便讨了母亲的命,从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一直到高中家长会,小时候是奶奶还在时是奶奶去参加,奶奶去世后,陶东明工作又忙,便没人给她参加。   小时候有邻居小孩笑她没娘,是个灾星,陶晗怒了,小小个人儿撸起袖子就去跟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孩子打架,大战一场后辫子散了衣服脏了小脸花了,回去还要挨数落。   但跟她打架的那个更没讨到好处去,浑身上下全是陶晗咬出来的牙印,最后一边苦嚎一边求停手,以后邻居家小孩儿任谁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   火车速度稳定后便开的平稳,陶晗做着美梦,脑袋往旁边歪着歪着便靠到了什么东西。   陶晗挪了挪脑袋,想要靠的更舒服些。   梦里的场景突然变了画风。   她拉完最后一个音节,个人音乐会结束,她在观众的掌声与鲜花中走下台和自己的父母拥抱,多么美好的一家三口。   “晗晗真棒,爸爸为你骄傲”陶东明俗气地夸奖。   “女儿太棒了,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她妈挽着陶东明的胳膊,笑容满面。   纵使她从未陪过她一天。   陶晗还未来得及说谢谢,突然,整个人便向后跌进了一个劲瘦而有力的怀抱,怀抱很温暖,带着某个牌子洗衣粉的味道,闻着舒心。   “恭喜。”头顶的嗓音比她的大提琴音色还要迷人。   陶晗不敢抬头看,只听见他有力的心跳,耳廓陇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人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捏着她柔软的耳垂,伏在她另一边耳畔低声说着:“嫁给我,小乖。”   陶晗脸顿时红的像颗色泽莹润的红玛瑙,感受到无名指被套上一颗坚硬凉润的指环,陶晗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你抬头看看我呀,害羞了吗?”那人在她耳畔浅笑。   陶晗紧张地抓着他的手掌,缓慢而羞涩地,抬起了头。   周遭一切都消失了,舞台消失了,观众席消失了,她的父母也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人,那人脸上像蒙了一层雾,陶晗瞪着眼睛,使劲看啊看,终于,能慢慢看清他的轮廓。   迷雾消散,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清晰,清晰……清晰到最后竟然是……   陈!!!简!!!   有魔鬼的狞笑回荡在空中——   “骗人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哈哈哈哈哈。”   “你明明答应了要嫁给他,不准反悔~”   “小朋友你放心吧,乡巴佬会对你好的哈哈哈哈哈哈。”   “陈大哥陈大嫂,你们家的猪饿了该去喂了。”   ……   “啊!”   陶晗惊醒,心脏跳得疯快,像是要跃出胸腔。   是梦。   陶晗吞了口唾沫,发现自己正靠在别人的身上,身上还搭了件衣服,衣服上面的味道很熟悉,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怪不得刚才梦里会觉得那个人身上有这种味道,陶晗摇了摇脑袋醒神,已经快要入夜了,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照进来,给车厢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辉。   她竟然一觉睡了一下午,陶晗把身上的外套摘下来,准备跟旁边让她靠了一下午的阿姨说声谢谢,一扭头,便对上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眸。   “……”   “嘿嘿,醒啦。”陈简满脸堆笑。   他落座的时候陶晗已经睡着了,并且不知道怎么睡着睡着就睡到他身上来了,于是一下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小心翼翼地不敢动,怕扰着陶晗睡觉,身上累也累死了,但看着陶晗恬静的睡颜,再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根一根数她纤长的睫毛。   现在对上她睡醒后氤氲着水汽的睡眼和娇美的面容,陈简顿时觉得自己就是死,也能再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一万年。   陶晗眼前的人黑不溜秋,自然卷,打扮土气,眼神清澈,跟她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陶晗一想到自己竟然歪在他身上睡了一个下午,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坐我旁边来了!!!”陶晗掐着陈简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质问。   怪不得她好端端的美梦变成了噩梦,梦里她的真命天子竟然是眼前这货,幸亏是梦,简直吓死爸爸了。   陈简被掐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从陶晗魔爪下抢回自己的脖子,气喘吁吁地说:“你睡觉的时候,我跟你旁边的阿姨,换了位置。”   “我们换位置的时候你刚睡着。”陈简继续委委屈屈地说。   陶晗欲哭无泪。   阴魂不散啊。   她故意没把两人的车票买在一起,一个在车厢头一个在车厢尾,然而这都能被陈简一路换过来。   还真特么……能耐。   到了餐点儿,有乘务员推着餐车卖盒饭,陈简掏腰包买了一份,又问陶晗要不要也来一份。   陶晗摇头,看陈简不知道从身上哪儿抽出一张红彤彤的毛爷爷,买35块钱一份卖相还不咋地的盒饭。   小东西还挺奢侈。   “你这次去b市带了多少钱。”陶晗冷笑着问。   陈简忙着扒饭,把饭盒里唯一看起来分量还比较足的鸡腿递到陶晗眼前:“这个你吃吧。”   “我不要。”陶晗打掉他手。   陈简放下饭盒:“我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钱。”   “哦。”陶晗应了声,瘪了瘪嘴,别过眼去。   不想说就不想说呗,装什么傻呀,当她稀罕他那点钱,怕她携款潜逃?   陈简见她表情冷冷的,便放下碗筷在身上找着什么,饭也不吃了,面色有些焦急。   “你找什么呢?”   “找到了。”   二人异口同声。   陶晗低头,看见陈简递过来的,一叠厚实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财富光芒的,人名币。   陈简:“喏,这个,给你。”   陶晗瞪大眼,忙按下他手,生怕被别人看见这人带了这么多现金,压着嗓子质问道:“你疯了吧!带这么多钱!还是现金!”   感受着陶晗微凉的手心,陈简手背痒痒的,说:“你不是问我钱嘛。”   “问你你就全拿出来?!”陶晗气,皱眉道,“你怎么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你家很有钱吗?这一叠得一两万了吧。”   陈简以为陶晗不好意思收,把钱推到陶晗手里:“你就拿着吧。”   “我不要。”陶晗退还给他,啧,这叠钱的分量确实沉。   陈简想了想,以为是她城里人嫌钱少,再一次把钱推给陶晗:“你先拿着吧,我身上就这点儿了。”   陶晗:“就……这点儿?”   陈简四处张望了下,突然凑近陶晗低道:“我来的时候我妈给我装了好几摞呢,都在箱子里,你要是现在要的话待会儿我悄悄拿给你。” 第11章 乖十一点   有一个笑话是这么讲的,说班里有一个内蒙来的同学,据说为了供他读大学交学费,家里把牛都卖了,于是班里同学在大学四年里处处让着这名同学,什么奖学金助学金都让他优先拿,该名同学十分感动,毕业了的时候向全班同学道谢,他家里确实卖了一头牛才攒够六千块钱的学费。   “那你家里一共养了几头牛啊?”有同学问。   该内蒙同学思索了一下:“也就七八百头吧。”   ……   陶晗觉得这个笑话十分符合此情此景,她和陈简。   一个看着光鲜实际却身无分文,一个看着乡土,袋子却装的是满满当当的巨款。   “你他妈,哦不,你妈……很有钱啊。”陶晗皮笑肉不笑地说。   “也没有多少钱。”陈简嗫嚅道,“我妈攒了一辈子就这么多,只是这次我进城,都给我带上了。”   “你们乡下人喜欢走哪儿都带上全部家当?”   “不是,”陈简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是我妈攒下来给我,给我……”   “给你干嘛?”   “给我娶媳妇用的!”陈简飞快地把钱塞到陶晗怀里,“也就是你。”   陶晗抱着钱,草泥马在心头奔腾而过。   再便宜他一晚上,陶晗悲愤地想。   付启志提前跟陶晗约定好了时间点,要来火车站上接陈简。   由于没买到卧铺票,两人在硬座车厢憋屈地窝了一晚上。陶晗睡得还可以,歪在某个又暖又软的人肉垫子上,陈简却没睡好,早上醒来的时候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腰膝酸软,仿佛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能不被掏空吗?陈简郁闷,女人这种生物简直太可怕了。   一睡起来就跟没骨头似的往你身上倒,哪儿舒服往哪儿钻,白天他还可以坚持坚持,可是到了晚上他也困呐,逼仄的空间里他连腿都伸不直,靠着背后坚硬的靠背,还要时时警惕着,不能让人盯上睡觉的陶晗。   “外面的坏人可多了,晗晗那么漂亮,你可要看好。”——在出发的前一晚,陈妈妈对儿子语重心长地叮嘱。   有母亲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路过车厢,孩子身上绑了一根学步带,摇摇晃晃,孩子要跌倒,母亲轻轻一提就把孩子提起来了,孩子想要跑远,母亲紧紧攥着学步带不让他离开。   陈简看在眼里,想他以后也要买一根这样的带子,把她拴在他身上,然后她就再也跑不了了,她要是跑,他就顺着绳子把她拉回来,紧紧抱住,紧到弄疼她,她咬他也好骂他也好,死也不撒手。   陈简悄悄捏着陶晗的微凉的手指,这个想法整整想了一夜,直到东方吐白。   “应该快到了吧,下一站是哪儿?”陶晗打着哈欠醒了,掏出手机查这趟车已经到哪儿了,看着时刻表上仅剩三小时的行程,顿时一把辛酸泪,兴奋到在硬座车厢睡了一晚的疲劳都一扫而空。。   一到火车站,把人交给付启志,然后她就可以拿钱拍拍屁股走人了!   吼吼吼吼!   这钱赚的也太艰难了,陶晗扭头看陈简,欣慰地笑着,不过总算是快要大功告成了,可能是由于心情好的原因,今儿一早醒来竟然觉得这家伙的长相都眉清目秀了起来,虽然头发还是那么炸,脸也没那么黑了,脸一白之后五官轮廓都明晰了许多,高鼻薄唇桃花眼,是个清俊的帅哥坯子……   啊呸呸呸,瞎了瞎了瞎了,陶晗在把陈简跟“清俊的帅哥坯子”联想到一起后立马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心想一定是在村里待得太久了,审美都被带跑偏了。   陈简发现陶晗在看自己。   脸上带着笑,神色温柔,眼神含情脉脉(他以为的)。   头一回被除了村口翠花和邻家二妞以外的女性这样看着,女孩的目光似火焰,烧得人浑身发热,却无处遁形。   陈简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   余光不停地往陶晗脸上瞟。   她怎么这样看着自己啊,嗨呀即使喜欢我也不能这样看呀,大庭广众的别人都看着呢,城里的女孩都这么大胆的吗。   对,她是挺大胆的,答应自己的求婚,还朝自己告白,还冲自己比爱心。   陈简乱七八糟地想着,等他好不容易想完之后却发现陶晗已经不看自己了,低着头看手机。   被她看着感觉浑身不自在,她不看了自己心里怎么又空落落的,陈简打开保温杯灌了一口枸杞泡水,凑过去问陶晗:“你在玩什么啊?”   他的老式智能机又慢又卡,内存只能登qq,上回陈简想加她个qq好友还被她拒绝了。   陶晗心情大好,舒了一口气:“还有两个半小时咱们就到了。”   “好快哦,一天就到了。”陈简想找点话聊,“对了,你撘过飞机吗?就是天上飞的那种飞机。”   陶晗回以一个鄙视的眼神。   废话。   陈简干笑了两声,继续锲而不舍地进行着这个话题:“我看电视啊,老说这个原因那个原因飞机就晚点了,飞机是不是经常晚点啊?”   问题虽然是蠢了点,但好歹她还能回答,陶晗收回鄙视的眼神:“还好吧,运气不好的话就会晚点,一般都几个小时,我最长晚过七个小时。”   “那晚了好久哦。”陈简感叹道,一副长知识了的样子,“那火车,咱们搭的火车会晚点吗?”   “火车晚什么点,傻子。”陶晗嗤了一声,“你见过火车晚点的?”   “所以咱们今天也不会晚吗?”   陶晗:“当然不……”   车厢突然顿了一下。   陶晗身子往前跌了一下。   然后,车厢开始突突突地震了起来,像前些日子在村里撘过的拖拉机一般,窗外的景物移动得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静止不动了。   车厢有人开始议论起来,陈简探着脖子往车窗外面张望:“到站了?”   “晚点了。”乘务员路过。   陶晗:“………………”   事情果然没那么容易!   陈简坐回到自己座位上:“你不是说火车不会……”   陶晗:“你闭嘴!”   跟他搭个火车也能晚点,能耐,简直太能耐了。   晚点的火车一路走走停停,从薄雾朦胧的清晨,一直晚点到疏星点点的黄昏。   付启志到了火车站却扑了个空,一联系才知道晚点了,学校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于是拜托陶晗先把陈简送到他家里去。   陶晗沉着脸,领着身后大包小包的陈简,只能再一次扣响付家的大门。   这回是付楠来开的门,手里正举着玩具□□biubiubiu地玩警察抓坏人的游戏。   “妈!,陶晗又来啦!”付南开门,扯着嗓子往厨房里吼。   厨房里剁菜的声音似乎顿了顿,然后继续笃笃地响起来。   陶晗本来也不打算进门,往旁边侧了侧,对身后的陈简说:“你进去吧。”   “哦。”陈简放下手里拎的行李。   付楠这才注意到陶晗身后还跟了个人。   “妈!陶晗还带了个人来咱们家!”   “别嚎了。”陶晗被他喊得耳朵疼,“我不进你家,这人是你爸爸要我带来的,现在人我带来了。”   “我爸爸说的?”付楠似乎是记得爸爸打电话说待会儿家里有人要来,他歪头上下打量了陈简几眼,立马嫌弃地瘪起嘴,“咦~你是村里来的吧。”   “猜对了。”陈简笑笑,递给付楠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听说付老师家里有小孩子,这个是给你的。”   “我才不要。”付楠一把打掉陈简的手,东西摔在地上。   陈简尴尬地收回手,“算了算了。”   陶晗往地上看了一眼,冷声道:“捡起来。”   “我才不捡。”付楠冲两人拉下眼皮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陶晗提高了音量:“我让你捡起来!”   “不捡就不捡,有本事来打我呀,biubiubiubiu!”付楠得意急了,玩具枪弹无虚发,塑料子弹全都打在了陈简身上。   陈简好脾气,眉头微蹙。   陶晗忍无可忍了,炸毛道:“把东西捡起来,给他道歉,立刻,马上!”   “砰砰砰!打坏蛋!”付楠嬉皮笑脸。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陶晗一伸手就抓住了付楠的玩具枪枪柄,手臂再一拧,瘦巴巴的付楠就被她从后桎梏住了。   付楠不过就是仗着这是在他家里,其实要论打架,他是远打不过陶晗的,一时间急得脸通红。   李娟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动静,陶晗往厨房里瞟了一眼,继而提着付楠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请你以后给我放尊重一点。”   她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陈简,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知道了吗?”   付楠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叫他在厨房里忙活的妈,陶晗不好惹,陶晗身边的土包子似乎是个好欺负的,付楠奋力挣扎出半个小臂,指向默在一旁的陈简,热泪盈眶地挑拨:“她,她说打狗要看主人,她说你是狗!你快打她!快揍她!”   忘记注意措辞了,陶晗:“………………”   陈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微微低下身,伸手,啪地一下,弹了付楠一个脑瓜崩儿。   他说:“汪。” 第12章 乖十二点   还没进门付家门呢,陶晗就拖着陈简走了。   陶晗似乎是生气了,一路冷着脸低着头,脚下步伐迈得飞快,陈简由于大包小包的行李太多,纵使迈着一双长腿也在她身后艰难的跟。   陈简觉得自己这一天累得跟狗似的,好不容易追到跟陶晗并肩的位置上,一边说话一边哼哧哼哧地喘着气:“等等等等我……咱们……就这样走了……不太……好吧。”   他俩连付启志的面都没见着,就见了个付楠。   陶晗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他,抄起手,一副对陈简的好脾气而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是准备留在付家被付楠欺负死是吧!你要去你就去,别跟着我!”   陶晗说完,转身就走。   她真是吃太撑了帮这家伙打抱不平。把人往付家一扔直接去找付启志拿钱多好。   “诶诶诶等等我。”陈简忙不迭地跟上,“我我我,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陶晗步伐总算变缓了些。   耽搁了一天夜已经深了,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偶有几辆飞速驶过的车,陈简看着在昏暗的路灯下摇晃的形状鬼魅的树影,突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像是在漏风,于是不由地往陶晗身边凑近了点儿。   明灭不定的路灯下虫影飞舞,陈简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陶晗:“你家,还有多远啊?”   陶晗顿了一下:“我家?”   陈简:“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去你家吗?”   “去看你的爸爸妈妈。”他又补充。   “……不去我家。”陶晗说。   “为什么?他们不在家吗?你没有家里的钥匙?”   “闭嘴。”陶晗被冷不丁地戳中伤心事,瞪了陈简一眼,“我不说你就不准问,听到没有?”   陈简:“……哦。”   陶晗继续闷着头往前走。   陈简漫无目的地跟了半天,好奇心实在快憋不住了:“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一个,就一个。”   陶晗觉得自己是栽在他手上了,叹了口气:“那你说吧。”   陈简:“不去你家,那咱们现在究竟去哪里?”   陶晗:“你钱带着没有?没丢吧?”   陈简摸了摸身后背包,猛点头。   “身份证带了没有?揣好了吗?”   陈简摸了摸胸口,再次猛点头。   陶晗想了想,还是从陈简身上接过一件他大包小包的行李,扭过头去不看他,浑身揣着几分的不自在:“我们,去开个房吧。”   半个小时后。   xx酒店,前台小姐目光错愕地目送两个人上了电梯。   大半夜的一男一女跑来开房她已经屡见不鲜了,但今天这一对也实在是……太震撼了!   男的跟女的明明画风都不在一个次元,一个日漫一个鬼畜,可是搭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对了,刚才那男的身份证上年纪多大来着?貌似还未成年?   并且在这个电子支付普及的年代,交押金时竟然还有未成年人反手一掏就是一捆现金。   前台小姐目送陶晗俏丽的背影进入电梯,摇摇头。   现在的女孩子哟~   陶晗拿房卡刷开门,插上电,环顾一番觉得房间环境还不错。   最近是b市旅游旺季,大半夜的附近的酒店早就住满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家有空余房间的,却也只空了一间标间。   如果是以前,陶晗是打死也不相信自己某一天会跟男生单独出来住酒店,而且还同住一间房,但是自从陶东明跑路之后,陶晗觉得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就提高了不少,一个人跑到西省去给人当了两个星期的便宜媳妇这种事情都经历过了,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是不值一提。   并且不得不承认,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陶晗发现自己对陈简,竟然有种莫名的放心。   同一间屋子,别的异性在她肯定会不自在会反感,宁愿睡大街也不愿意独处一室,但陈简在,她心里不但没有不自在,反而觉得心安。   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他已经这么熟了。陶晗自己自嘲似地想。   陈简把行李放下,四处看了看,语气中似乎带了点遗憾:“原来标间有两张床啊。”   亏她刚才还觉得心安呢,陶晗翻了个白眼:“你也可以选择睡地上。”   “我还是睡床吧。”陈简赶紧挑了张床扑上去。   从上火车后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好好洗漱过了,陶晗带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陈简在外面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握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台。   他是很想集中精神看电视来着,可是浴室里的哗啦啦的流水声……他他他,他就是忽略不掉啊!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会儿,应该是她在洗头吧。   她头发可真好看,又长又黑,还带着略微的卷,发丝间总有淡淡的香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他总是悄悄地闻,并且更不敢多闻,一是怕她怼他,二是,怕自己会上瘾。   有些东西一旦上瘾,便再也戒不掉了。   陈简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耳朵尖儿开始发热。   水声不一会儿又停了。   这回应该是,她在洗澡?往身上抹沐浴露?她身上肯定有好多浴花打出来的泡泡,涂在身上,她的皮肤比白色的泡泡还白。   思及此,刚刚还只红了个耳朵尖儿的少年,像是某种易燃物被点燃了引绳一般,整张脸瞬间红了个透。   啊啊啊啊啊!陈简把自己脑袋死死埋进被子里,强逼自己不去注意浴室里的动静。   他思想怎么可以这么不纯洁!他陈简竟然是这种人!他妈知道了一定会拧掉他的耳朵!刚刚他竟然跑去想她的……她的……   陈简在被子里憋得满脸通红,为自己刚才的不纯洁思想感到万分的罪恶与羞耻,于是一直到眼冒金星快要窒息的时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浴室里的水声还没停。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陈简此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躁动状态,迫切地想找个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看电视已经不管用了,现在的电视节目怎么那么难看。   陈简在床头柜上发现一个盘子。   里面是零食,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他不认识。   对,吃东西,吃东西就不会乱想了。   陈简手忙脚乱地拆开一包薯片往嘴里塞,浴室水声不停,他拆了一包又一包。   直到最后他拆到某个包装全是日文的盒子的时候,浴室的水声终于停了。   总算是洗完了。   陈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陶晗要出来了,陈简把桌子上各种各样拆开的包装盒一股脑儿地收进床头柜里,在陶晗拧门出来的前一秒,靠在床头,手上拿着遥控器,一本正经地看起了电视。   陶晗一边擦头发一边往电视上瞅了一眼:“哟,你还关注股市行情?”   “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陈简赶紧调了个台。   付启志回家的时候,才知道陶晗带着陈简来过了,然后连门都没进就又走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什么走的。付启志冷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和媳妇。   “人家好不容易来,你们怎么说走就让人家走了?”   “走就走呗,我们这小家容不下大佛,一尊容不下,两尊更是容不下。”李娟抱着付楠,阴阳怪气地说着。   “你搞清楚一点,不是我非得要让人家来的,是向院长让人家来的。向院长你知不知道?”   李娟向来重视付启志体面的工作,嘟囔了两句后住了嘴。   付启志坐在沙发上,心里发愁。   陶晗家都没了,陈简农村小子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晚了两个孩子能上哪儿去。   他给陶晗打了个电话。   陶晗接电话的时候正轮到陈简在浴室里洗澡。   “喂,付叔。”   “小陶呀,你跟陈简在一起吗,你们现在在哪里呀?我马上来接你们。付楠那臭小子我已经揍过了,你别生气了行不?”   陶晗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不用了付叔,现在太晚了,您先在家休息吧。我今晚带着陈简住在酒店。”   付启志:“你们住哪家酒店,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一早就来。”   陶晗:“好。”   付启志:“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能把那小子从西省带过来,叔叔直接把钱给你转银行卡吧。明天早上我来接陈简,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那……”陶晗欲言又止。   付启志:“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陶晗咬着下唇,往浴室里看了一眼。   流水声夹着某人跑调的歌声,调子愉悦。   陶晗:“付叔,陈简跟着你,去哪儿啊?”   付启志笑了:“你这丫头管这个做什么?他跟着我当然好着啦,先做几个测试摸个底,等下阵子教授回国再说。”   “……哦,那,谢谢。”陶晗闷闷答,挂了电话。   手机立马收到一条汇款短信,付启志的五千块钱到账通知。   陶晗盯着自己的银行账目,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钱到了,她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啊。   可是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   她明明明天就可以摆脱陈简了,这回肯定再出不了岔子了,以后管他干什么都跟她无关。   可是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陶晗听着浴室里欢快的水声,决定把自己心里莫名的不开心归咎到愧疚感和罪恶感身上。   毕竟她把人弄到b市的方法是靠骗的,给他当了半个月的便宜媳妇,骗他来b市见她的父母。   这家伙刚才洗澡前还特意找了两套新衣服出来,比在身上问陶晗哪一件好看,想给“岳父岳母”留个好印象。   他怎么这么好骗啊!!!陶晗怒了,坐在床上使劲摔着枕头。   这家伙是只长个头不长心眼的吗!他怎么就那么相信她!   于是当陈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空中飞来一个枕头,正中脑门儿。   “嗷~”陈简抱着那个砸到自己的枕头,委委屈屈地看着陶晗,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又得罪她了,他刚一出浴室就又用枕头打他。   难道他刚刚偷吃零食被她发现了?   陶晗现在最受不了陈简那个委屈的眼神,负心里的罪感愈发深重起来,感觉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个骗子,拐骗人家淳朴善良的农村少年。   “看什么看,睡觉!”陶晗拉过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哦。”陈简爬上他的床。关了灯。   听着陈简均匀的呼吸声,陶晗一夜无眠。   第二天,付启志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酒店大堂,陶晗眼疾手快地扯住想要冲上去叫付启志“爸爸”的陈简。   “那不是我爸。”陶晗跟他解释。   “那他是谁?”陈简问。   陶晗伸手拍了拍陈简的肩:“付老师,不是跟你说了来b市之后还要去t大的吗?咱们先去t大吧。”   陈简:“可是……”   “拜托了好不好?”陶晗的手从陈简的肩头一点一点往下滑,顺着衣袖,轻轻握住他的手。   少女掌心微凉,陈简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在陷进去的前一秒,点头说好。   前台,结算昨晚的住宿费。   陈简把房卡还给前台。   前台收银小姐:“先生您好,除了酒店房费,二位昨晚另外消费用物二百六十八元。”   “额外消费?”陶晗一愣,“什么额外消费。”   前台小姐:“账单上显示二位昨晚吃了x事薯片三包,进口巧克力一块,牛肉干……”   “没事,我付我付。”付启志递过去银行卡。   陶晗瞪了一眼陈简:“你吃的?”   陈简认错地低下头。   原来酒店房间里的零食还要钱啊,太贵了吧。   前台小姐结完款,把账单和卡递给付启志,付启志往账单上看了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倏地古怪起来。   他看陶晗和陈简的眼神变了,他似乎是想笑,但笑容却硬是变成了脸上僵硬的肌肉扯动。   陈简悄悄问陶晗:“是不是我吃的太多他不高兴了?”   陶晗心里毛毛的,把账单从付启志手里拿过来瞧了瞧。   xx薯片15x3   xx巧克力30x1   xx牛肉干38x1   ……   陶晗一直看到最后——   冈本001超薄丝滑型避孕套薄荷味(10只装) 100x1 第13章 乖十三点   本来昨晚至今早一直愧疚感满满,觉得自己对不住陈简的陶晗,现在跑路的时候心安理得极了。   不,不仅是跑得心安理得,还跑得无比泄愤。   陶晗独自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忙碌的行人,每一个都与她无关。   陈简,呵,不过是祖国亿万人名群众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最不打眼的那一员,现在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去他妈的愧疚与罪恶,她要的是金钱。   陈简愣愣地跟在付启志身后,先是去了t大研究所,被关在某个小黑屋里做了连续四个小时的测试。   出来小黑屋出来之后浑身像是被扒了一层皮,付启志又领着被浑身虚脱的陈简去了实验室。   一路上研究所里其他人看稀奇似的看着他,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是友好还是某种其他情绪的笑容,三两个一起窃窃私语,里面还有两个人他有印象,前一阵子去过他家。   陈简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在陌生的环境里浑身不自在。   付启志过了一会儿才从他办公室里出来,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今天完成的不错,后面两天还会有几个测验,你先在这儿住下吧,”付启志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向院长还特意留了一间他以前的公寓给你,你刚到也累了,今天就把行李什么的都归置归置然后好好休息。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不知道的都跟我说。”   “哦,谢谢。”陈简点点头。   付启志:“走吧,我开车送你。”   公寓是一居室,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里,胜在环境清幽并且离t大校区不远。   一栋楼一共就7层,没有电梯,陈简把自己的行李都搬到他住的4楼去,付启志替他拎了一个包爬楼就累的半死不活,坐在公寓里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喘气。   旁边是连扛几个包上楼,现在依旧脸不红气不喘镇定自若的少年。   陈简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   他一整天都揣着心事,现在终于开口问出了口:“付老师,陶晗什么时候过来?”   付启志:“陶晗?”   陈简点点头:“对啊,她说她有急事要忙,先让我跟您去待一会儿,下午就过来找我。”   哪知道这个简简单单地待一会儿变成了做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测试。   “现在已经五点了。”陈简补充道。   付启志一脸茫然:“她说要来找你?她说她去忙什么了吗?”   “没有。”陈简摇摇头,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付启志:“可是她今天早上明明跟我说她把你交给我,任务完成了就走了呀。”   陈简皱眉:“任务,她有什么任务?”   付启志笑了笑:“跟之前去过你家的那俩小子一样,把你带b市来,我们学院要你。”   陈简没说话,脚下却往后推了一步,唇色惨白起来。   今天明明是个晴天,他却仿佛听见脑海里轰隆的雷声,伴着凄厉的闪电和瓢泼大雨,浇得人心透凉。   付启志掏出随身带着的保温杯,一边吹着茶叶渣子一边说:“这一趟她也不亏,我给她五千块钱。”   透凉的心脏上又被狠狠插了一刀,陈简颤抖着嘴唇:“五,五千?”   付启志喝了一口水:“她没跟你说要来b市干什么吗?”   陈简满眼绝望:“她答应了我的求婚,让我来b市,见我的岳父岳母。”   “噗——”   付启志喷了。   付启志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你你,你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清楚?”   “没有电话号码。”陈简痛苦地闭上眼,“她连qq都不愿意加我。”   老城路,某家装修精致小资的咖啡店,门口的猫在优雅地打着盹儿,陶晗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98元三颗球的冰淇淋。   她用勺子挖了一勺牛奶香草口味的放进嘴里,愉悦地眯起眼。   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付启志。   陶晗放下勺子,愣了一愣,还是按了拒接。   又打过来,   又拒接。   然后付启志发来了短信:“小陶你现在在哪儿,陈简那小子吵着要见你。”   陶晗挖了一勺蔓越莓加朗姆酒口味的冰淇淋。   第二条:“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什么求婚见父母乱七八糟的,我已经晕了。”   陶晗选择忽视。   尝到曲奇巧克力口味的时候,第三条短信跟过来。   “陶晗你快过来,我劝不住了,这小子现在要收拾东西回西省!”   “他说他要回家开拖拉机种地养猪发财致富!”   陶晗瞄这手机屏,思虑再三后终于回了短信——“您跟他说,他在b市我在b市,好好待着我们迟早会见面的,他回西省我在b市,下辈子都见不着。”   发完短信,陶晗愉快的把号码拉黑。   窗外华灯初上,街边,流浪的中年男人抱着吉他,唱着温柔的民谣。   一个月后。   mix酒吧,女人沙哑却性感的歌声一直传到酒吧门口,引得路人驻足。   酒吧里,唱歌的女人三十来岁,黑发红唇,长得素净而漂亮,着一袭灰色长裙坐在高脚凳上,对着话筒轻吟浅唱。   “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再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尾巴……”   有客人在跟着歌声轻轻地打着拍子。   不难发现,女人后面还坐了一个女人,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女孩儿,抱着吉他,跟着歌声拨弦。   舞台的追光大都集中在唱歌的女人身上,弹吉他的女孩儿大半个身子都藏在黑暗中,只是偶尔在调整坐姿的时候会在光影里露个全身,抱着吉他的手臂纤细而白皙,精致的脸上写着淡淡的疏离。   一曲唱完,台下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卢姐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唱歌的女人缓缓站起身,笑着说:“今天已经多唱一首啦,明天再来。”   卢钰还站在台上跟客人寒暄,身后的陶晗默默起身,抱着吉他走向后台。   不停有端着酒的服务生忙忙碌碌地经过,陶晗站到角落里,收起吉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着。   “哟,在我这儿还喝矿泉水呀。”身后有人笑着说。   陶晗转身,卢钰笑盈盈地走来。   “卢姐。”陶晗点点头。   卢钰站到陶晗身旁,靠着墙,看店里忙碌的服务生:“这几天店里生意不错。”   “嗯。”陶晗喝着水,点点头。   确实不错,比她一个月前刚来的时候还要好。   人,有一技之长,总是不会被饿死的。   即使现在养活她的一技之长不是原本的专业大提琴,变成了弹吉他。   陶晗现在一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在酒吧给人弹吉他。   钢琴是入门乐器,小的时候她还正儿八经学过两年,而吉他陶晗却纯粹是觉得弹着好玩儿,弦类乐器或多或少都有共通性,她有时候拉琴太累,拿弹吉他当解压,这些年日积月累下来吉他也弹得不错,虽说不能跟大提琴比,但至少哄哄外行绝对没问题。   卢钰作为mix酒吧的老板娘,除了经营酒吧以外,爱好就是每天晚上亲自上台唱唱歌,酒吧里唱的大都是民谣,民谣向来都是要配着吉他的,卢钰留指甲自己弹不了,便发了条招聘启事,然后一眼相中了陶晗。   “你知道咱们这儿为什么生意又好了吗?”卢钰问。   陶晗不解:“为什么?”   卢钰笑,侧过身,盯着女孩精致的侧脸:“这几天好几个客人都在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你说我给不给?”   “咳咳咳!”陶晗一口矿泉水呛着了,指着自己,“我?!”   她似乎有些急了,秀眉紧拧:“卢姐,不是说好只弹吉他的吗?”   “瞧你吓得。”卢钰摇摇头,“咱们这儿是酒吧,只喝酒不蹦迪,每晚人均消费五百,凌晨一点准时关门,怕什么?”   陶晗回以一个幽怨的眼神。   卢钰:“好好好,绝对不把联系方式告诉那些臭男人,行了吧?”   陶晗这才点头。   卢钰又问:“你住的地方找到了吗?都快住一个月宾馆了。”   陶晗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刚找到,明天就搬过去。”   “那就好,你先下班吧,我还有事忙。”卢钰接过一个服务生手里的盘子,亲自送酒去了。   陶晗从酒吧后门出来,抄过几个拐角,独自走在街上。   现在这个点儿正是夜生活热闹的时候,街拍的摄影师快门按个不停,打扮光鲜的女孩子一波接一波地从地铁站涌出来,说笑着钻进周边的商场饭店和酒吧。   陶晗仰头,觉得孤独。   这一个月来她就跟陶东明联系上了一次,并且视频那边的陶东明看起来又憔悴了不少,一个劲儿给她道歉,说他正在想办法,赚到钱立马回国来接她。   手机突然叮了一声,银行发来的短信。   是卢钰把这个月工资给她打来了。   来的十分及时,她刚把付启志给的五千用完。   陶晗盯着手机余额数字,不由地开始想起了另一个人。   虽然说上次的安全套事件她是很生气,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但是现在冷静了一个月,对他到底是愧疚感更多一些。   人生地不熟,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诺大的城市,认识的人只有她一个,一下火车就紧紧跟着她,纵使她空着手,他拎着着大包小包跟得那么吃力。   可是她还是把他甩了,干脆利落地,以欺骗的方式带他来,再以欺骗的方式甩掉他,连说声再见的机会都不曾有。   或许,可能这份愧疚里还掺了点儿别的情绪,陶晗说不清,也道不明,干脆不想去想也懒得去想,反正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只不过偶尔还会想起那双漆黑澄澈的眸子,干净到无条件相信她所有话的少年。   她突然发现陈简似乎真没她想的那么丑,除开打扮不谈,五官眉眼都是端端正正的,那张脸甚至有时候还越看越顺眼。   “噗嗤”,陶晗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   不光不丑,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第14章 乖十四点   星期天的下午,mix的客人比平常多一点,今天更是来了几个重要老客,卡座坐得满满当当。   生意好,卢钰心情不错,当即决定下午也唱上两首。   另一边正忙活着搬家的陶晗被她临时call过来伴奏。   陶晗一上台就觉得今天怪怪的。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卢钰后面的暗影里,大部分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台子中间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身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陶晗低着头只顾谈她的吉他,几乎从来没跟台下的客人有过眼神交流,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目光炽热而期盼,她任何一个小动作都瞒不过那道目光,把她盯得死死的,让她无处遁形。   于是陶晗就弹错音了。   几个不痛不痒的音符,台下的客人一般听不出来,卢钰却能听得真切。   “刚才在台上怎么了,今天状态不好?”唱完歌下台,卢钰摇晃着杯中的威士忌,问。   陶晗心里莫名的烦躁:“我老觉得有人盯着我,太难受了。”   卢钰笑了:“被人盯一盯就开始不自在,那要是让你到台子中间去,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唔,才不是。”陶晗鼓腮。反正她是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了,从小到大上了那么多次舞台,台下观众欣赏的目光和刚才那道能把你生吞活剥了的目光,她还能感觉不出来?   有服务生端着餐盘忙忙碌碌地经过,不停向后厨传达着客人的催促。   陶晗跟卢钰聊了两句,本来正收拾东西准备继续回去忙活搬家,一个苹果脸的小服务生就红着脸冲她一路小跑过来。   “小陶妹妹,我肚子疼想上个厕所,你能不能顶我两分钟,帮我送几趟酒。”   “拜托了,下班请你吃冰淇淋。”苹果脸服务生捂着肚子,“快憋不住了。”   陶晗跟酒吧其他人虽说没什么交集,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我行我素的冷淡劲儿,但也不会冷酷到看人拉着肚子上岗也不帮一把的缘故,当即接过她手里的餐盘:“行行行,你快去吧。”   “谢谢谢谢谢。”小服务生赶紧跑向卫生间。   陶晗一连送了几趟,回到后厨的时候发现有另外两个服务生钻在一起窃窃私语。   “点了那么多,一杯接一杯点,也没见他喝呀。”   “对呀对呀,不会是吃霸王餐的吧,耍我们呢。”   “应该不会,刚才还给我小费了。”   “你看他那小卷毛,太搞笑了吧,爱因斯坦同款耶,你猜是烫的自然卷?”   “赌五块钱,我猜是烫的。”   “那我赌是自然卷。”   陶晗听得云里雾里,唯有“小卷毛”三个字清晰入耳。   “来了来了,他又点了一杯,焦糖奶茶。”   “卧槽这小卷毛是要把咱么店里所有喝的都点一遍吗?”   “你们在聊什么,没看见都快忙不过来了吗?”有领班在叫。   窃窃私语的两人立马散开,重新投入到忙碌中。   这回焦糖奶茶做好的时候,刚好轮到陶晗去送。   “陶晗,去送的时候麻烦帮我问一下他的卷毛是烫的还是天生的。”   刚才窃窃私语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跟陶晗擦肩而过,不忘叮嘱。   陶晗顺着菜单上的数字,走到了酒吧最角落里的9号桌。   这桌貌似就坐了一个人,桌子上却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鸡尾酒和茶。   喝得过来吗?陶晗想。   在这个人人都手机不离手的时代,那人却坐在那里低着头玩手指,陶晗看一眼就看到他乱糟糟的爱因斯坦头,以及头顶上竖着的一撮呆毛。   陶晗不由地愣住了,眼神错愕。   他穿着极普通的蓝白色运动外套,乍一看像极了中学学校里的校服,跟酒吧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陶晗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藏到某个装饰酒架后面。   那人似乎等得久了,抬起头,往周围瞧了瞧。   陶晗顿时舒了一口气。   不是。   这位点了一桌子酒水却一口没动的九号桌客人,虽说头发炸了些,并且额前刘海几乎把眼睛挡住,但是从陶晗看到的一小个侧脸以及脖子来看,此人肤色正常甚至称得上十分白皙,并且皮肤很好,是那种能让不少女生都嫉妒的程度。   侧脸挺好看的,鼻梁高挺,下颌线精致流畅。   陶晗晃了晃脑袋,从酒架后面钻出来,端着盘子走过去。   “先生您好,这是您点的焦糖奶茶,请慢用。”   陶晗把杯子放到他面前桌子上,转身欲走。   让她帮忙顶班的小服务生刚从卫生间出来,正满脸堆笑地跑来接活儿。   “谢谢谢谢,冰淇淋想吃什么,可爱多还是哈根达斯?”苹果脸服务生笑着说。   陶晗想了想,知道她们服务生一个小时才挣二十块,于是说:“可爱多吧,我要草莓味的。”   “好的。”小服务生更开心了。   两人说笑着准备走,身后突然吱呀一声,是椅子划过地板。   有人拍着桌子站起身来:“等一等。”   陶晗一怔,整个人顿时被笼罩在某个高大的黑影当中。   熟悉的洗衣粉味。   有人在她身后说:“你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   语气很委屈,   还带点抱怨。 第15章 乖十五点   陶晗心里咯噔一下。   斜阳余晖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身后人的影子刚好印在她身前,她甚至能发现身后的人在轻微地抖。   “你们,认识?”苹果脸服务生满脸写着不相信。   陶晗怔怔地转过头,皱着眉头艰难辨认道:“陈…………简?”   听到她喊出自己的名字,陈简脸上是紧张过后如释重负的表情。   “嗯!”他使劲点着头。   ……   陶晗兀自出了酒吧。   “等等我!”   十秒钟后,陈简手忙脚乱地从酒吧门口出来,一边追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衣兜里揣着大把零钱。   终于追上了,陈简并肩走在陶晗身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她表情冷淡的侧脸后又把话咽了下去,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陶晗斜他一眼,先开口:“你点那么多酒,就是为了让我给你送过来?”   陈简挠挠头:“我又不好直接跑过去找你,再说……再说……”   陈简说不下去了。   天知道他路过时,透过落地玻璃往里面瞧了一眼,发现陶晗竟然坐在那唱歌的女人后面弹吉他的时候有多惊喜,喜得打算直接穿玻璃而入,结果嘭地一声,前额到现在都还撞得晕晕乎乎的。   他第一眼看到人时是很想直接冲上去抓住她不让她再跑了,但是在第二眼的时候又突然静了下来。   他头一回看到陶晗那么认真,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暗影里,坐在高脚凳上轻轻拨着弦,她纤细的手臂抱着那么大的吉他,微低着头,神色专注。像是童话里的白天鹅,初春时节,独自游在尚还浮着碎冰的湖面上。   陈简看得呆了,周围的背景被他自动虚化,眼里只有陶晗一个人。   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歌已经唱完了,台上人没了。   他本来正焦急,结果一转眼就发现陶晗端着餐盘在送酒水。   “你是坐在那里点到第几杯才刚好碰到我给你送过来的?”陶晗看着低头沉思的少年,换了个方式问。   陈简想了想:“第九……第十杯?”   陶晗:“……你还真有钱哈?”   随身带着一沓现金去付账。   陈简干笑了两声。   陶晗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刻意忽略掉眼底的那抹惊艳:“怎么变了那么多?”   “我本来就不黑的好不啦!”说到这个肤色问题陈简立马来劲了,“我跟你说过了我是暑假去镇上开了一暑假拖拉机才晒黑的,你就是不相信,你见我妈多白,我怎么可能会黑?”   陈简说到一半,微微往下弯了腰,把自己的脸凑到和陶晗同一个水平高度的地方:“要不你再看看?”陶晗伸手,往后拨开他额前厚重卷曲,快挡住眼睛的刘海。   少年白净的额头随之露了出来,眉形生的干净齐整,眼睛是狭长的桃花眼。   陶晗看了两眼就把刘海给他扒拉了下来,眼睛看向别处,轻轻道:“还行。”   她说完就双手揣兜往前走了,留下陈简一个人在原地开心地蹦哒。   于是等陈简再次蹦哒到她身边时,手里多了两只甜筒冰淇淋,上面撒着奥利奥碎。   陈简递过去一支:“没有草莓味的可爱多,只有这个了。”   他刚才听见陶晗跟服务生说要吃草莓味的可爱多。   陶晗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冰淇淋,又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地铁站,没有接过冰淇淋,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陈简,我该走了。”   “嗯?”陈简不解。   陶晗整理了一番心情,努力想让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友好一点:“我是说我该走了,你也该走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奥利奥的碎屑落在他手上,陈简顿了一下,慌了:“不,冰淇淋还没吃呢。”   陶晗伸手想去拿他手上的冰淇淋:“那我吃了你就让我走了,别跟着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简把冰淇淋抓到一个手上,另一手突然紧紧抓住陶晗手腕,“你走哪儿去?你是不是又想甩掉我!”   他情急之下力气很大,陶晗手腕被他拧得生疼,说话也带了气:“什么叫甩掉你?!我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现在回我该去的地方,你自己也想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你,你也别死乞白赖地抓着我行不行!”陶晗拧着手腕。   “怎么没关系!”陈简死死抓住不放,生怕一放手人就溜了,“我现在明明找到你了,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明明答应我了的,要带我来见……”   “你住嘴!”陶晗吼道。   有路人的目光被两人的争吵声吸引过来,见到之后均是哑然一笑,感叹年轻人谈个恋爱连吵架也能这么有活力。   陶晗看了一眼自己被陈简已经开始攥得发红的手腕,冷笑:“你这是准备赖上我了,是不?”   “连我一到b市就撒谎把你甩了你也不介意了?嗯?”   陈简垂眸,咬着下唇,不言语。   陶晗深吸了两口气,逼着自己冷下心,手腕也不再做挣扎,而是上前一步,另一手抓起陈简衣襟。   两人脸贴得很近,快要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太近。   陈简脸红了。   以前皮黑的时候脸红不大看得出来,现在,少年双颊明晰地笼上一抹绯红。   陶晗对上他的目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上你呢?”   “嗯?”少年脸上闪过错愕。   陶晗冷冷道:“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陈简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钱才来西省的,付老师都跟我说了。”“没关系的。”他低声说。   陶晗被气笑了,一把松开他衣服前襟:“你知道呢?嗯?那你还知不知道我第一眼就讨厌你?知不知道我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你们这些乡下人?知不知道那天被你背了一下我恨不得立马去洗澡换衣服?知不知道我说的喜欢你答应你的求婚都是假的啊?呵呵,你们村里人是蠢还是傻啊。竟然会天真地当真。”   “够了!”   “不够。”陶晗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伤别人的话,自己眼眶却不知怎么湿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什么岳父岳母爸爸妈妈,我家房子现在是别人的,你想见我我妈?那怕是得你死了才能见着,你想见我爸?你知道怎么出国吗?护照都没有吧。”   “你知道自己被我骗得团团转竟然还巴巴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就像块嚼过的口香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恶心死了。”   “现在我全都告诉你了,我钱到手了再也不用在你面前哄着你骗着你让你跟我来b市了,我就是这种人,你还喜欢我吗?”   沉默。   一阵无言。   直到一直紧紧箍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松了。   甜筒早就已经化了,融化的白色液体顺着蛋卷皮缓缓流在陈简手背,又顺着他手背,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陈简转身走了,把融化的甜筒随手扔进垃圾桶。   几乎是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那一霎那,陶晗如浑身脱力一般地蹲下时,哭了。   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埋着头,哭得浑身发颤。   陶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是眼泪鼻涕就是停不下来。   或许是在哭她自己坏,陈简什么也没做,那样单纯,她却说那么坏的话去伤他。   又或者是在哭自己,一朝之间辍学,从白天鹅变成了没人要没地方住的丑小鸭。   陶晗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有一只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背,缓缓给她顺着气。   陶晗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有人拿着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别哭了。”陈简擦擦陶晗哭红的鼻头,然后在女孩错愕的眼神中把东西递到她手里。   “我刚才去买到了,草莓味的可爱多。” 第16章 乖十六点   陶晗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唇齿中化开。   酸酸甜甜的,夹着一点点嘴唇上眼泪的咸味。   “好吃吗?”陈简看着她,目光希冀,“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只剩这一个了。”   陶晗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嗯。”   晚高峰的地铁里,温柔的女嗓念起即将到站的站名,地铁速度骤然放缓,陶晗站着盯手机,没来得及抓住扶手,于是身子由于惯性不由地向前栽了两步。   车门打开,车里的人像泄闸一般涌了出去,站台上的人还来得及进来,于是陶晗面前刚好多了一个空位。   她顺势坐下,终于空下手开始回消息。   刚加的新好友,备注名为“呆瓜”。   呆瓜:【我搭公交回去,付老师给我安排了公寓,你那边地铁挤吗?】   陶晗回道:【挤死了。】   呆瓜:【那你到了给我回个消息吧,我等着。】   似乎很久没有再被人这样牵挂着地感觉了,陶晗唇角微微勾起,仿佛还残有刚才草莓可爱多的滋味。   【好。】   陶晗放下手机,长长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一回想起刚才的事,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亏了。   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陈简就看着她,一口一口,就着唇边还没擦干净的眼泪鼻涕,哭过之后不停抽着气,吃完了一只可爱多。   陈简等她吃完最后一口巧克力蛋卷皮才开口,低着头显得有些气馁,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我以后不跟着你了。”   “嗯?”陶晗听后立马扭头看向他,眼底布上了某种复杂的情愫。   说不清楚是高兴,难过,还是失落。   陈简低低道:“我不跟着你,不说什么见岳……不,见你爸爸妈妈的话了,第一次就答应我的求婚是你骗我的我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本来嘛,你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呢?只是你能不能,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陶晗立马想要反驳出口,嘴一张,喉咙却跟被塞了团湿棉花似的堵住了,她一个小时之前才跟眼前的人闹过,说她讨厌他。   陶晗垂眼,然后回他一个笑脸:“好呀。”   陈简满眼欣喜:“那你以后能不老躲着我,悄悄就走了想甩掉我吗?你能把我从你手机黑名单里放出来吗?我想给你打电话,对了”他掏出自己过时好几年的老式安卓机,“□□能加吗?微信也行?”   陶晗:“……”   答应了以后绝不悄悄甩掉他,放出手机联系人黑名单,加了□□微信甚至微博等各种联系方式,陈简心满意足地抱着手机走了。   陶晗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可爱多吃亏了。   下了地铁,离租的房子还有一段距离,陶晗扫了辆小黄车,在路边悠悠地骑着。   晚风拂在脸上的感觉柔柔的,很舒服。   陶晗一边骑车一边看了一眼路灯下自己的影子,少女发丝被轻轻吹起。   影子随着移动像橡皮糖一样被逐渐拉长,陶晗再往地上看了一眼,发现还有一道影子在后面,偶尔会跟自己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骑车的人头顶还竖着一根呆毛,被风吹的摇摇摇晃晃的煞是可爱。   陶晗抿嘴笑了笑,在路灯的最后一秒通过路口。   后面的人被亮起的红灯拦住。   租住的地方清静是清静,但是一到了晚上路上人也少了起来,陶晗心里还记挂着自己今天才第一天搬过去,屋子里什么都没打扫,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好睡觉,于是把小黄车蹬得更用力了。   像一只灵巧的小燕子飞快地滑过这寂静无人的街道。   陶晗嘴里哼着歌,心情不错,再次往地上瞟了一眼。   除了自己的影子,怎么还有那根呆毛?   后面那根呆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追上来了,就跟在她身后骑着,不慢也不快,刚好跟她的速度平齐。   陶晗静了静,甚至还能听到身后车轮擦过地面的声音。   这条街本就静僻,现在这边非机动车道上貌似就她跟身后的呆毛两辆自行车,经过几个拐角,还都是望着同一个方向骑。   那人就那么跟在后面,明明距离那么近,也从来没说是超车。   陶晗心里打了个突。   巧合,巧合,她安慰自己。   陶晗试着放慢车速,   后面的人也放慢了车速。   陶晗飞快地蹬了起来。   后面的离她人一点距离都不落。   等到陶晗把自行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她也同时听到了另一声小黄车关锁的声音。   小区门口的路灯坏了一盏,陶晗只能隐约看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黑影。   手机在兜里震了两声,陶晗顺了顺心里的紧张,再次告诉自己肯定只是巧合而已,人家只不过跟她顺路,是她想多了,然后才掏出手机。   备注名为呆瓜的联系人发过来的消息。   【你到了吗?】   【还没,快了。】   陶晗回了消息,扭头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差点被吓哭了。   那人竟然也立在原地!   陶晗拔腿就走。   后面的人也往她的方向走。   陶晗把快走变成了小跑。   后面的人的影子像鬼影一样在她眼前忽隐忽现。   陶晗终于受不了了,翻着联系人列表,发现竟然只有一个现在她可以打电话过去的人。   电话刚拨过去就被接通了,陶晗拐过一个路口,趁后面的人走上来之前钻到了路边绿化带里。   “喂?”   “陈简。呜呜……”陶晗今天第二次哭了,带着浓重的哭腔道,“怎么办,我好像,好像被变态给尾随了呜呜呜……”   女孩嘤嘤的哭声从绿化带里传出来,夜晚黑漆漆的草丛簌簌地响。   陈简拿着手机,转过路口,看到里面绿化带里那片正随着里面人啜泣而不断晃动的草丛。   他咽了口口水,“呃,可能,尾随你的那个人,不是变态。”   “不,其实说不定他并不是想尾随你,”陈简接着对手机听筒说道,“可能,你们真的只是刚好一路而已。”   陶晗万没想到自己脆弱无助的求助竟然会得到这么个答复,顿时心如死灰,她透过草丛缝隙,看到那个黑影正朝自己一步一步缓缓走来,陶晗颤抖着嘴唇:“你,你什么意思。”   身前的灌木丛被扒开。   陶晗“啊”地一声,向后跌坐在地上,还保持着通话状态的手机摔在泥土上,陶晗绝望地闭上眼。   陶晗手里捏着一把土,准备等“变态”一凑过来就把土甩进他眼睛里去好逃跑,然而她等了半天,“变态”却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嗯?   陶晗终于耐不住了,眼睛悄悄眯开一条缝。   眼前人的身影轮廓她莫名觉得熟悉。   陶晗捏紧了手里的土,咬咬牙,睁开眼。   少年背对着路灯,五官轮廓很深,眼睛似乎发着光,曜黑而明亮。   陈简在幽微的灯光下看清了陶晗脸颊上的泪痕。   两人四目相对。   陈简:“我说我也住在这里,真的不是故意要尾随你,结果吓着你的,你,信吗?” 第17章 乖十七点   陶晗张了张嘴,看着那张熟悉到欠扁的脸,本来已经绝望到心如死灰,突然间,死灰复燃了。   死灰复燃,燃成了熊熊的怒火。   没有肢体纠纷,也没有言语冲突,陶晗沉着脸,不言语,把人一步一步带到了她住的五楼。   陶晗拿钥匙开门。   陈简:“我就说这几天为什么上面楼板总是有响动,原来是你在搬家。”   “我们真是太有缘了,你租的房子竟然就在我的楼上。”   这一定是老天爷对她骗人的惩罚,你越要摆脱,便与他离得越近。   陶晗在听到陈简就住在楼下时,绝望地闭了一下眼。   冤孽,孽缘。   她拧动门锁开门,映入眼帘的一片狼藉。   上一个搬走的租客素质实在不佳,啃了一半已经发霉的苹果,横七竖八倒放着的柜子,还有几只在地上愉快奔走的小强。   陈简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这能住吗?你今天不会就住这里吧,光打扫就得累死。”   你也知道光打扫就得累死,陶晗突然冷笑一声,抓着身后人的衣领,干净利落的把人丢进了屋。   房门被砰地一声摔上。   陈简手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块抹布。   陶晗拍拍手上的灰尘,悠闲道:“你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陈简握着抹布的手有些抖,看了看这满屋子的凌乱狼藉,又看了看陶晗身后的房门。   想跑?陶晗眉峰轻挑,用手里的钥匙从里面反锁上房门。   陈简望着锁住的房门心情复杂:“你真的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好歹他也是个男的好伐。   并且是个正值人生中精力最旺盛时期的男的。   陶晗玩着手里的钥匙:“做什么?呵呵,死心吧,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陈简:“……”   怎么感觉话说反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陶晗在mix里弹得很好,即使是她再怎么把自己藏在不起眼的黑暗里,但是总会有抬起头,暴露在追光下的时刻。   陶晗发现现在上台的时候不光有镜头在对着唱歌的卢钰,还有镜头在对着她。   有些烦。   陶晗弹完了今天的曲子,抱着吉他下台,走到后台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人突然在她身后吹了声口哨。   陶晗回头看了一眼。   很年轻的男人,黑色的夹克,长裤板鞋,身材瘦高。   以及陶晗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外表很好看的男人,甚至谈得上外表优越的男人。   他靠着墙斜斜地站着,看到陶晗回头了,说:“小妹妹,我在这儿看你弹吉他好几天了。”   陶晗轻轻蹙了蹙眉,没回话,想走。   “别走。”年轻男人发挥人高腿长的优势两步跑到陶晗身前,微微低下头,“我们乐队缺个吉他手,你来吗?”   ???   陶晗拧巴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问:“摇滚乐队?”   “对了,”年轻男人乐了,“叫爆炸樱桃,我是队长,主唱。”   陶晗翻了个白眼:“我在这弹民谣吉他,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适合去你们摇滚乐队的,再见。”   她背着吉他想走:“你挡着我路了。”   “别走啊。”男人追在她身后,“这个不难转的,你花点时间练练就行,我教你怎么样?”   他眼神看起来恳切,像是偶像剧里深情告白的男二:“我教你,你不愿意吗?”   陶晗想直接把背上的吉他抡到这人脑袋上去。   连续剧看多了吧。   男人死皮赖脸地堵在他身前,陶晗正不知所措,后面突然传来老板娘的怒斥。   卢钰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向思年!你特么又在这里撬老娘墙角?鼓手撬走了就算了,弹民谣吉他的你也要?!”   卢钰一巴掌呼在年轻男人后脑勺上:“你爸快从国外回来了你还这么浪,人一知识分子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嗷!”向思年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什么叫不成器?他搞学术就能被叫上一句知识分子,我搞音乐怎么就不学无术了?我不学无术,你不也在台上唱歌的吗?”   卢钰食指使劲戳着向思年脑门儿:“我开酒吧能养的活我自己,你呢,饭都吃不起还非得拿钱去租场地买器材组乐队,这些年烧了多少钱进去了?有作品吗?怪不得你爸不给你钱,我是你爸我特么恨不得掐死你。”   陶晗听得一头雾水。   叫向思年的年轻男人好不容易从卢钰魔爪下抢救出自己的头,把夹克往肩上一搭,哼了一声。   他走之前冲陶晗抛了个眼。   卢钰冲着他的背影:“我告诉你美男计也没戏,人家名花有主!”   陶晗脸瞬间涨得通红:“卢姐,没有!别乱说。”   卢钰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探着脖子往四周找了找:“小卷毛呢,今天怎么还没来?”   陶晗答:“估计是今天下午比较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陈简在t大上课。   付启志似乎说他脑子很好,并且碰到问题的思维跟平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据说基础实在不好,以前都是在镇上图书馆东一本西一本书学的野路子,脑子里的知识没有一个完整的构架,要补。   陈简不是在校生,没有宿舍,跟陶晗住楼上楼下,每天骑自行车去学校上课。   付启志说等向院长回来看了人,说不定能给他个特招的名额。   陶晗对这些倒是不太关心,大学城跟mix不远,陈简下课后会来mix,点一杯果汁等陶晗,陶晗弹完了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回去。   卢钰已经认识陈简了,并且给了亲切的称呼“小卷毛”。   陶晗照旧从酒吧后门出去。   酒吧后门出去后要拐过几道巷子后才能到主街,陶晗走了没两步,便听到前面拐角处一阵响动。   “我x你妈还敢踢老子!”   “垃圾。”   “老子今天非废了你!”   ……   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竟然还有打架的。   陶晗往后退了一步。   这地方除了mix还有几家酒吧,虽然偶尔会碰到几个醉鬼但是治安还不错,打群架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碰到。   陶晗摇摇头,准备换条路走。   她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几声大吼:“我艹别让他跑了!”   身旁像刮过一个风一样的黑色身影。   等陶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后面追上来的几个绿毛少年撞到在地。   “我艹你妈没长眼睛啊,挡老子道。”   “小妞长得还挺漂亮。”   “别追了。”为首的绿毛发号施令道,蹲下身看着跌坐在地,满眼惊惧的陶晗,“你妈妈没教过你女孩子家,不要一个人走小路吗?”   “尤其是长得像你这么漂亮的。”他狞笑着冲陶晗伸出一只爪子。   “啊!”   “嗷!”   同时两声尖叫,一声是陶晗,吓的,另一声是绿毛,痛的。   本来已经跑走的向思年又折返回来,狠狠一脚踹在绿毛背心:“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欺负女孩子的吗!”   绿毛被踹得跪趴在地,怒气冲天的站起身来。   向思年跟这群人重新扭打在一起。   陶晗长这么大头一回看人打架这么狠,相比起来她小时候打架简直是给人挠痒痒,向思年似乎是老手,虽然吃了点亏,但那几个绿毛也没从他身上讨到半点好处。   最后向思年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几个绿毛跑了,向思年看着缩在墙角的陶晗,用手背擦了擦脸上鼻血:“早知道能打得过老子就不跑了。”   陶晗扶着墙站起身来:“你你你,你手臂流血了。”   向思年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刚才被绿毛的□□给划了一刀,感觉捂住伤口:“嘶~疼。”   “先先先,先去找卢姐,她那儿有药。”   酒吧后门,卢钰看到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一个还是刚刚的样子,一个却鼻青脸肿,手臂还在流血。   陶晗面色焦急:“怎么办?”   卢钰拉过向思年的胳膊看了看:“你这不行,得去医院打破伤风。”   陶晗:“不不不,不报警吗?”   向思年斜她一眼:“江湖上打架,成王败寇关警察什么事?”   “别磨磨唧唧了!”卢钰塞给向思年一张卡,“快去挂急诊,打破伤风,密码123456。”   陶晗点头:“你快去吧。”   向思年:“你不去?”   陶晗指了指自己:“我?”   向思年:“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你现在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不管我了?”   陶晗默。   他本来好像是能自己跑走的。   于是等陈简赶到mix的时候,服务生告诉她陶晗已经走了。   “卷毛,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卢钰坐在吧台后面问。   “我今天事多。”陈简答。向院长再过几天就回国了,付启志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每天忙不停。   卢钰:“陶晗没回家,去医院了。”   陈简紧张起来,凑到吧台前追问:“怎么回事?她生病了?哪儿受伤了?她怎么没告诉我?”   卢钰抿了一口酒:“不是她受伤了,是她陪人家去医院了。”   “哦。”陈简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那就好。”   卢钰看着这家伙听到陶晗没事就开始放松警惕的样子头疼:“你不去吗?在仁爱医院。”   陈简不解:“我?我去做什么?”   “笨蛋!”卢钰又是一巴掌呼在陈简脑门儿上,“去捉奸啊!” 第18章 乖十八点   仁爱医院,急诊大厅人满为患。   向思年身上的伤被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缝了三针,拿绷带包着,坐在候诊室里等护士叫号去打破伤风。   陶晗去领了他的药回来,坐到他身边。   向思年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架势搭配他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有些搞笑。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乐队?电音吉他比民谣吉他酷多了。”   陶晗感叹这人脸都成了这样了怎么还贼心不死,冷冷道:“有钱吗?比在Mix钱多我就去。”   “卢钰一个月给你开多少?”   “八千,节假日加班费另算。”   “……,”向思年换了条腿翘着:“我觉得吧,搞音乐的人不能眼里只有钱,特别是我们还这么年轻你说是吧,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电音吉他,偶尔用爱发发电也是不错滴。”   陶晗揉了揉眼睛内眦:“我对吉他没什么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钢琴?唱歌?你给说说我听,我最近打算写原创一直在找灵感,你跟我聊会儿说不定我的灵感就冒出来了。”   “其实我们乐队待遇也不错,年轻人凑在一起乐呵乐呵搞音乐比你跟着卢钰弹民谣好玩儿多了。”   “实在不行你一三五去Mix,二四六去我们樱桃工作室?”   陶晗头一回见到话这么多的男人。   陶晗:“你不累吗?”   向思年:“不累。”   陶晗:“你身上伤口不疼吗?”   向思年:“嗯,我这不跟你说话转移注意力嘛。”   合着她成转移注意力的了,陶晗在耐心快要用光的前一秒,终于听到治疗室里的护士叫到向思年的名字。   进去打针。   打完针过后。   精力旺盛到用不完的年轻男人终于萎下来了。   向思年扶着腰靠着墙走出来,打针的那半边屁股动都不敢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陶晗看了看手表,已经不早了,于是把手里的单据还有药膏都塞到向思年的另一只手里:“针打完了吧,没什么事了吧,我该走了。”   “诶诶诶你别走!”向思年扶着腰往前追,“你别走,扶我一会儿。”   他虚弱地靠着墙,“打针的那边腿麻了,走不动路。”   “腿麻?”陶晗狐疑地看着他。   “你就把我搀到那边去坐着,我打电话叫我小弟来接我,保证不耽搁你一分一秒行了不?”   “行……吧。”   陶晗站到向思年身旁。   向思年似乎笑了笑,抬起胳膊,准备搭上少女单薄的肩。   可是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的胳膊便已经搭在了另一个,精瘦却布满小腱子肉的肩膀上。   向思年一脸错愕地看向身旁。   身旁的人明显是急急忙忙赶来的,脸微红,还喘着气。   打扮土气的爱因斯坦头少年一边喘气一边朝他灿烂一笑:“我来吧我来吧,不用谢我,我叫雷锋。”   什么鬼?向思年四处张望着,陶晗呢?   然后他便看见刚才还对他满脸冷漠,爱答不理的陶晗,踮起脚,手指轻轻在这个名叫“雷锋”的少年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多温柔,   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   ****   于是,同样在急诊大厅等待就诊的伤员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帅气的小少爷正被小卷毛搀着,大半个身子依靠在卷毛身上,卷毛紧紧抓着向思年搁在他肩上的手,两人身高差不多,勾肩搭背,一个痞帅一个淳朴,站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孩儿,表情淡定:“你们这也太慢了吧,不就是打了个针至于这样吗?”   三个人的画风,似乎更诡异的和谐。   这个世界一定是玄幻了。   陈简把向思年搀到椅子上坐着:“不用谢我,学雷锋做好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向思年:“……”   这卷毛来的勾及时啊,他连陶晗的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到。   靠!   陶晗看了表,扯扯陈简的衣袖:“天都黑了,我们走吧。”   陈简把向思年的药都放到他怀里:“我们走了哦,再见。”   “等等等等,”向思年赶紧叫住两人,打量了他们一番,眼里带着探寻,“你们,住在一起?”   陶晗无语:“你调查户口的?”她戳了戳陈简的背心,“快走吧。”   两人并肩走了。   向思年一瘸一拐地追到急诊大厅门口,靠墙,望着两人逆着夕阳的背影。   没有拉着手,各走各的。   向思年嘴角轻轻勾了一下,眯着眼。   爆炸樱桃缺一个吉他手,乐队弟弟们也缺一个嫂子。   **   陶晗出了医院,查了地图,突然发现这里离某个地方很近。   很久没去那个地方了。   陶晗想着,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咬着下唇对陈简说:“陈简,你先回去吧,我想去一个地方,待会儿回来。”   “啊?”陈简现在一听到陶晗要让他自己走就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即使是两人就住楼上楼下也不放心,当即停在原地,“不行,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陶晗嗤他一声:“你怎么哪儿都想去,你去了也看不懂,很无聊的。”   “我不嫌无聊。”陈简说。   多无聊的地方,有她在就不无聊了。   火车上二十个小时的硬座,大半时间都是她睡着他看着,这都能熬过来,哪还有无聊的呢?   “好吧,你去了别乱动,赔不起。”陶晗妥协,领着人往音乐学院后面的那条老街上走。   两人在一家店面装修典雅的琴行停下。   一进店门就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旁边钢琴房里有调音师在陪着来买钢琴的一家人试音,叮叮咚咚的十分好听。   墙上整齐的挂着几排小提琴,云珊木的面板在琴行暖色的灯显得莹润又温柔,安静地等候着客人的挑选。   “哇哦。”陈简仰着头感叹,似乎是看呆了。   有穿着制服的店员走过来,陶晗提前微笑着冲她摇头:“你去忙把,我自己随便看看。”   “如果有需要请您叫我。”店员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转身走了。   陈简四处搜寻了一圈:“怎么没有卖吉他呢?”   “吉他?”陶晗不解,“你找吉他做什么?”   陈简:“你不是会弹吉他吗?不是来买吉他的?”   “傻子。”陶晗牵着陈简的衣袖,两人来到琴行最里面。   “哇,这个琴比外面的好好好,好大!”   陶晗看着他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乐了,噗嗤一笑,指了指安静摆在那里的几把大提琴,说:“这才是我的专业,懂吗?”   陈简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见你弹过这个?”   陈简觉得陶晗弹吉他的样子好看极了,坐在那里的时候慵懒又优雅,像一只黑暗里伸着懒腰的猫,谁也不理,但就是让人忍不住要去看她。   陈简不由地开始去想陶晗拉大提琴的样子,琴行海报上的女孩穿着抹胸的白色长裙,裙摆散开,灯光下如一朵月夜里安静的睡莲,陶晗拉琴的时候肯定也是海报上的女孩这个样子,她一定比海报上的女孩更为动人。   陶晗看着琴,愣愣地的,仿佛小孩子隔着橱窗,垂涎里面的蛋糕和糖果。   陈简:“要不咱们买一把吧,我给你买。”   你拉给我看就好。   陶晗觉得他还真是不知者无畏,拍了拍陈简肩:“今天身上又带了多少现金?”   陈简摸摸口袋:“将近一千吧。”   陶晗:“一千块钱你可以去买把吉他弹着玩儿。”   “那这个呢?”陈简指指大提琴。   “你就拿去买把旁边配套的弓吧。”   “还是最次的那种。”   “……”   两人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路过前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跟满脸堆笑的老板牵着什么单子。   陶晗蓦地觉得那男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但也没多想,继续领着样子比她还丧的陈简往外走。   陈简还在左顾右盼地看,路过前台的时候不小心跟西装男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陈简忙道歉。   西装男转头瞪了陈简一眼,本想抱怨两句,但当他突然看到陈简身边地陶晗时,眼睛立马亮了一下——   “陶晗小妹妹!”   陶晗回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西装男。   押了她家的房子和她的琴的,她爸的高利贷债主。   陶晗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被西装男领着两个壮汉满城追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不由地往陈简身后躲了一点。   陈简似乎察觉到陶晗的恐惧,把她护在身后。   西装男看着这俩稚嫩的小年轻,本就长得不像个好人的脸努力想要笑得友好:“打个招呼嘛,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对了,你老爸这几天有消息了没有,肯定偷偷联系你了,什么时候回国。”   “没有。”陶晗吸一口气,从陈简身后站出来。   “卧槽这龟儿子,他还真不要女儿啦?”   陶晗心被扎了一下,冷冷道:“还有什么事吗?”   西装男搓着手笑了:“你猜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陶晗翻了个白眼。   西装男心情着实不错,也不生气:“我今天是来跟老板签合同取余款的。”   陶晗:“哦。”   “你就不问我取什么余款?”西装男对陶晗的无趣十分不满,“你的琴呀!”   陈简明显感觉到陶晗身子僵了一下,他赶紧悄悄凑上前,顶住陶晗似乎摇摇欲坠的身子。   西装男眼里冒着精光:“当初不是说付启志四十万给你买的嘛,嘿,没想到被你拉了几年价格非但没跌还涨了,你猜我卖了多少?”   他冲陶晗比出一只手:“这个数。”   陈简赶紧扶住陶晗身子。   陶晗愣着,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琴会被他卖了,但当亲耳听到之后,心里还是忍不住,疼的死去活来。   越是名贵的琴便越没有二手减价一说,越是专业的琴拉过的就越好,很少专业的提琴手会把自己的琴卖出去,这无疑是从自己身上砍了一条臂膀。   那把刻着“TH”的琴在西装男眼里值五十万,外行,看到的只有琴背后那个标着价格的价签罢了。   他们不会在意这把琴的面板用的是什么木材,不会在意琴的调率高还是低,更不会在意这把琴的产地,经由那个制琴匠人的精心琢磨。   陶晗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走出琴行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跟陈简,肩并肩,眼前是晚霞,背后是夕阳,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陈简看陶晗脸上表情似乎好了一点,停下脚步,低着头:“对不起。”   陶晗:“你说对不起做什么?”   陈简:“我不该跟那个男人撞在一起的,要是不撞在一起,你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陶晗被他的逻辑逗得有点乐,故意道:“对啊,都怪你。”   陈简弯腰送上自己的脑袋,闭上眼:“要骂要打悉听尊便。”   他闭着眼等了半晌,面前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   陈简睁开眼,看见陶晗脸上并没有怒容,反而是一脸的疲累。   陶晗叹了口气:“陈简。”   “嗯。”   “我好累哦。”   陶晗心里难过,但更多的却是累。   陶晗想着她的琴,想着不知何处的陶东明,想着自己那张已经作废了的录取通知书,突然觉得浑身很累,被压得喘不过气。   陈简看了看前方,两人没骑自行车,还要走一阵子才能到家。   他突然蹲下,在陶晗面前。   陶晗:“嗯?”   陈简扭头,笑得真挚又明亮:“那我背你吧,不用走路就不累了。”   晚霞如画。   陶晗趴在陈简背上,摇摇晃晃的。   她闻着少年衣服上洗衣服的味道,   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第19章 乖十九点   T大理学院。   上次函数考试的分数出来了,陈简混在本科生堆里,用校内网查成绩。   卷面分83。   这次考试题很难,班里同学不及格的有一半,他的83已经能排到靠前的位置了,但是陈简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兴,眉头微微蹙起。   “考多少啊陈简?”女同学于萌凑过来,看到他成绩单上的分数,“哇靠你考的不错嘛,我才刚及格。”   陈简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于萌对陈简的爱因斯坦头很有兴趣,伸出手摸了摸:“你都在我们班里待了一个多月了,还要待多久啊?以后是不是就留在我们班了?”   “不知道。”陈简把自己的头从于萌手底下躲开,起身走了。   他不喜欢别的人摸他的头,一点也不喜欢。   陈简去了付启志办公室。   付启志正在泡红枣枸杞茶,见陈简来了,放下手里的保温杯:“快过来。”   83分。   付启志捏着眼镜,把陈简的试卷从档案袋里翻出来,从首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实变函数,洛必达法则,格林公式,他学的时间不长,运用的都很好,班里大部分人做对了的题他都对了,很少有人能做出来的问题他也是在做对的少数几个人力,问题出在后面的几道题上。   后面几道题是全英文。英文提问英文作答。   有的还好,陈简蒙能大概蒙出来,需要用到了的英文解释词也不错,但当碰到英文阐述稍微长一点的问题时,卷面上就开始出错了。   付启志没有想到这个令人惊艳的学生短板竟然是英语。事实证明我国西省的县市的英文教育水平非常一般,以陈简的程度要看懂题目都成问题,更别说以后要读的英文文献。   向院长现在手底下的几个学生,各个英文流利,跟着院长不知道跑了多少国际会议。   学术研究是世界性共通的问题,看不懂国外最新研究成果,发不了英文论文,脑子再好也是白搭。   “加油,孩子,自己好好补补。”付启志拍着陈简的肩,“咱么学校的英文课你肯定跟不上,要不你课下去报个班儿?”   除了在陶晗面前,陈简其实一向是个很自信的人,这还是他头一回感到挫败,有气无力地答道:“好。”   付启志:“别气馁嘛小伙子,向院长机票定在下周三,等他回来再见见你,达到要求的话你就能留学院了。”   t大每年都会有一个特招名额,专门从全国各地召特招生,全学院老师开会通过的话就能留档入学籍,以往好些年这个名额都是空着的,今年来了一个,还是院长亲自挑的人。   学院老师都翘首以盼等着特招生答辩呢。   于是等今天陈简去酒吧等陶晗下班的时候,路上十分诚恳地说自己有一件事情想听听陶晗的建议。   “什么事情?”陶晗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一边吸着奶茶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卢钰这几天暂时不上台唱了,说是想练几首新歌,让陶晗每天下午去跟她排练就行。   陈简摆出了两张宣传单,满脸诚恳:“你给我个意见好不好,该选哪一个?”   陶晗往上面瞟了一眼。   “噗—”   奶茶喷了。   陶晗举着宣传单表情抽搐:“猛男健身?妩媚私教,专业训练,十天速成,三十天给你六块腹肌???”   嗯???   什么东西???   陈简凑过去,看到陶晗手里拿的宣传单上好大一个十分辣眼睛的裸.男图,图上的男人只遮着重点部位,一身发亮的古铜色皮肤,浑身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饱满到爆炸,正做着健美先生的标准姿势。   “怎么是这个!”陈简赶紧把宣传单从陶晗手里抢过来。   陶晗嘬了一口奶茶,把陈简瘦瘦高高的身量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眼神变得神神秘秘的:“就你?”   果然,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即使啤酒肚再大头发再秃,也有一个要当肌肉猛男的梦。   “不是这个!”陈简整个人都不好,翻到宣传册肌肉猛男的背面一页,“我让你帮我看的是这个,这一页!”   陶晗对陈简回了一个不用解释的她表示非常理解的眼神。   陈简:“……”   生气了。   现在城里的男人可真是不守男德,竟然身上穿着那么点儿东西拍那种照片,他们,他们就不知道羞耻的吗?   关键是刚才还被陶晗看到了,陶晗怎么可以看到那种东西,她竟然看到了别的男人的裸.体。   陈简十分不爽。那身饱满到爆衫的肌肉有什么好看的?一看就是健身房举铁练的虚招子,花拳绣腿。   不就是六块腹肌吗?这还用去练?他本来就有,并且肯定比图片上的男人硬多了。   自己的腹肌陶晗可以随便摸,并且只给陶晗一个人摸,那样他就不算不守男德了,陈简想。   陶晗看着宣传册的另一页,念道:“新西方成人英语培训班?vip大班课,VIP小班课,现在报名可得神秘大礼包一份,双人一起报名更可享八五折优惠。”   陈简:“对,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一看这一页。”   陶晗放下宣传册,一脸狐疑:“你干嘛,别告诉我你在做兼职,让我报名课程好给你赚提成吧。”   “不是,”陈简凑上前去,挠挠后脑勺,有些扭捏地说,“我想,想报名,你说是报vip班好,还是vvip班好。”   陶晗瞟了一眼下面五位数的课程的价格:“你疯了吧。”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陈简:“我给我妈打电话了,我妈说只要是我学习上的花费,她都无条件支持。”   感情还挺重视教育,陶晗叹了口气:“英文很重要吗?”   “嗯。”陈简坚定地点头。除了向院长,他是他们村里唯一一个到大城市来上学的人了。   他不要再回去开拖拉机了。   陶晗看着广告栏上面的报名价格,嚼了两颗奶茶里的珍珠,又看了看眼前一副“人傻钱多速来”模样的陈简,伸出手顺了顺他头顶翘起的呆毛。   陶晗的眼神太过友好,陈简一时适应不了,觉得浑身瘆得慌。   陶晗把奶茶吸管对着陈简:“喝一口?”   女孩有咬吸管的习惯,塑料吸管口被她咬得皱皱巴巴的。   陈简心下蓦地一动,但还是赶紧摇头:“不喝不喝不喝。”   直觉告诉他要是喝了的话怕是会有大事发生。   “不喝算了。”陶晗于是自己又喝了一口,嚼着珍珠,说:“那个陈简啊,其实我英文也不错的,与其去报班让别人教你,不如……考虑考虑我呗。”   “昂?”陈简一脸迷惘。   “笨蛋,”陶晗轻轻推了他脑门一下,冲他比出两根白嫩嫩的手指,“vvip课程价,我给你打八折。”   半个小时后。   收了某陈姓同学报名费定金的陶晗美滋滋地走在路上。   陈简是交完报名费才发现不对劲的:“可是,可是我都答应我妈了说我去报班,新西方,电视上还有他们老板的广告呢。”   “我妈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没事的。”陶晗摸着他头,动作像是在摸着某种大型的犬类,“我不坑你,你就跟着我好好学好不好?我保证认真教你。”   “真的?”陈简一副好像她又要欺骗农村人的样子。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陶晗噘起嘴,眼神似怨似嗔。   她要是没有那个金刚钻才不揽这个瓷器活儿呢。   陶晗从小上的都是国际学校,学校里老师上课都用的是英文,陶晗自忖英文底子即使没有英语母语国家的好那也差不了多少,去年去国外考试的时候考官都夸她口语地道又漂亮。   “没有没有。”陈简赶紧摇头,并且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陶晗教他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就有很多时间可以单独待在一起了?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陶晗终于满意了:“我不嫌弃你笨就不错了。”   两人走在路上,刚好碰到附近的几所小学放学,穿着校服的小学生们叽叽喳喳地成群结队跑过。   到了公交站,一群打打闹闹的小学生在站台跟他们等同一辆公交车。   陶晗把全天下所有的小孩子都归为熊孩子,当即就决定放弃此次路线,要换条路走。   绕来绕去跑到了小学后门。   这里人就少多了,稀稀拉拉几个。   陶晗掏出手机查地图:“前面还有一个站,我们搭另一路回去吧。”   “诶你看你看。”陈简突然停了下来,摇摇陶晗手臂,指着一个方向说“那群小孩子在干嘛?”   陶晗抬头看了一眼。   远处某个小巷子入口,一群穿校服的小男孩围在那里。   说是小男孩其实也并不太准确,因为其中有几个男孩个子在同龄人之中比起来又高又壮,一看就是家里饮食太好喂得太饱导致过度发育了。   几个孩子貌似围着另一个小孩。   如果说围人的那些小孩是小壮孩的话,那么被围的那个,陶晗隐约看去觉得应该叫小瘦孩。   个子又矮体格又瘦,被小壮孩巴掌一呼就粘到墙上去了。   陶晗眯了眯眼。   现在小学生也流行校园暴力的吗?   陈简:“咱么要不要上去帮帮忙?”   陶晗刚想点头,然在看见中间那个小瘦孩的脸的时候突然又顿了一下。   “……”   这尖嘴猴腮小胳膊小腿儿的,不付启志的儿子付楠吗?   平时在家里仗着李娟的溺爱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熊得陶晗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的二十四k純熊孩子付楠。   现在放学后被比他更熊的高年级熊孩子堵住了。   陶晗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报应啊,熊孩自有熊孩磨。   陈简在看到付楠脸之后也觉得熟悉:“这小孩我是不是见过,”他努力回忆着,想起来后一拍脑门儿“是不是就是我跟你刚来b市,付老师家里的那个儿子。”   “bingo!”陶晗打了个响指,“记性不错。”   陈简撸袖子:“竟然认识就更要上去主持正义了,这些小孩子简直太不学好了。”   陶晗觉得陈简实在太不记仇了,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你忘了那晚上人家是怎么嫌弃你的?”   “先观望观望。”陶晗抓住陈简衣袖。   付楠这小屁孩,典型的外强中干。   在家里,父母宠着疼着,无法无天,一到外面,学校里,没人惯着他了,立马就怂得跟孙子似的。   陶晗看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钱,从裤兜里掏出了钱,从书包里掏出了钱,最后竟然还从鞋底掏出了钱。   红红绿绿的好大一摞,全都交给为首的那个胖小子手里。   现在的小学生正特么有钱,比她还有钱。陶晗再一次在心里感叹。   可是为首的那个胖小子并没有拿付楠的钱,而是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两人竖起耳朵,隐隐约约能听到小孩子的对话。   胖孩A:“我抄作业关你屁事。”   胖孩B:“你不是挺能告老师的吗?今天我非揍你一顿不可,有本事你明天就去告啊!”   胖孩C:“你告一次我揍你一次,看谁狠得过谁!”   原来是一场抄作业与告老师的纠纷。   吐完了怨气,胖孩ABC异口同声:“兄弟们上!”   付楠立马蹲地抱头,等待被围殴。   陶晗看着付楠怂逼的样子叹了口气,拉着陈简衣袖,“走吧,去主持主持正义。”   付楠本来都吓得快尿裤子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逃过一劫。   一男一女,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迎着光亮走来,像是代表着正义,拯救人间的天使,又像是江湖上锄强扶弱的雌雄双侠。   付楠一把抱住雄侠的大腿:“哥哥救命啊啊啊啊!!!他们人多势众要揍我!”   付楠本来以为雌雄双侠会帮助处于弱势的自己,声泪俱下地控诉,然却没想到自己下一秒就被揪着耳朵从地上拖了起来。   付楠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还跟她打过架。   陶晗看到付楠脸上的错愕,兴奋终于今天终于没有他那个护犊子的妈了,于是揪着付楠耳朵开始噼里啪啦一顿教育:“你知不知道打小报告是多么恶心的行为?你以为打了小报告老师就会喜欢你?呸!老师表面上表扬你,实际上最讨厌你们这种小人!”   “平时在家里不是挺横的吗?怎么一到外面就怂了?有本事你让你妈跟在你后面伺候一辈子子!没本事就给我好好学学什么叫为人处世,现在你妈能护着你,你逃过的打迟早要在将来你妈护不住你的时候在你身上加倍换回来!”   “姐姐说的好!”几个本来准备围殴付楠的胖小子拍手称快,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好个屁!”陶晗松开付楠被揪得通红的耳朵,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几个拍手的胖小子,“你们几个以为自己就没错吗?”   她一个一个点过去:“抄作业就很光荣?你妈把你送到学校读书,一学期几万块拿去报补习班,就是为了让你们不好好读书去抄作业的?”   “你们以为比同龄人高点壮点就很了不起可以随便欺负人吗?”陶晗把旁边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陈简扯过来,拿手比了比陈简身高,“你们自信将来能长得比他还高吗?”   小学生纷纷摇头。   陶晗拍了拍陈简身上,发现还挺结实,于是从下一把掀起他的衣摆。   微风浮过小学生们的震惊脸,眼前是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   陶晗也震惊了。   她本来只是想着陈简身上肯定没有赘肉,撩起来吓唬吓唬这群小小年纪就挺着个小将军肚的小学生,却没想到……   这么有料!   咳咳,陶晗干咳了两声,别过眼去,把陈简的衣服放下来:“看到了没?你们觉得自己以后能有他身板儿结实?”   小学生还顶着震惊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将军肚,又纷纷摇头。   “那就对了,”陶晗,“我告诉你们,这人像你们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付楠高!”   “我……”   “你闭嘴。”   陈简闭上嘴,那声弱弱的自己小时候也挺高的的话没有反驳出口。   陶晗指着弱鸡身材的付楠:“你们现在欺负他,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他长高长壮或者跑去少林寺学武功了怎么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现在揍他,不怕万一以后他发达了回来揍你们?”   “退一万步将,即使付楠长大了也这么弱,还是揍不过你们,可你们刚才也看见了,付楠那么有钱,你们就不怕他拿钱去请初中生来揍你们替自己报仇?”   初中生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境界啊。   小学生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陶晗说了一大串,累了,长舒一口气。   迎着众人尊重敬佩的目光。   事情以矛盾双方握手言和作为结束。   付楠回家跟陶晗和陈简顺路,他背着跟个乌龟壳似的笨重大书包,一路上不停偷偷的瞟陶晗。   陈简也在瞟。   不同的是付楠是偷偷摸摸的瞟,陈简是正大光明地看。   以后他们的孩子,陶晗一定能教的很好。陈简心想。 第20章 陈简日记 ...   陈简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妈妈一起去庙里拜菩萨,算命。   算命的老头子胡子花白,捏着陈简瘦弱的小肩膀把人上下打量了个遍。   最终拈着胡须道:“这孩子的命啊,不好说。”   “怎么了?”陈简妈妈心里紧张,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经不起些大风大浪的波折。   “你也别担心。”算命老头回以陈简妈妈一个安慰的眼神,“你先出去等等,我跟这孩子单独说一会儿话。”   “好,拜托大师了。”   “妈妈~”小小的陈简泪眼朦胧地扯着他妈妈的衣角。   这里阴气沉沉的,白胡子老爷爷脸上好多皱纹,他好害怕。   “乖。”陈简妈妈抚慰着摸摸他头,转身出去了,带上房门。   陈简恐惧地看着算命老爷爷。   老爷爷冲他招手:“坐过来。”   陈简是个听话的孩子,眨巴着泪眼坐到他身边。   老爷爷说:“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孩子。将来要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真的吗?”陈简抬起头,不敢相信。   “当然啦,我不会骗人。”老爷爷表情郑重:“可是要想成为了不起的人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从现在开始要照我说的做,否则以后长大了就成不了大人物了。”   陈简很想变得了不起,因为村里别的孩子看他没有爸爸总是欺负他,往他的书包里放青蛙,放学路上堵着他让他帮他们写作业,不准他跟班里最好看的女孩子说话。   他说:“那我该怎么做呢?”   老爷爷笑眯眯地摸了摸他头:“很简单的,你要当一个好孩子,好好学习,乐于帮助别人,积极面对生活,勤劳善良,正直勇敢,一定不能做坏事。”他看了一眼在门外等待的妇女的身影,“当然了,还要孝顺你的妈妈。”   “就这样吗?”陈简咬着手指问。   “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可能不是那么友善,你不用去跟他们计较,因为那很不值得。把你的心都用到你爱的和爱你的人身上。”   老爷爷又补充道:“嗯,说不定将来你会遇到一个女孩儿,无论她脾气好还是不好,你作为一个男人都应该学会包容,她会跟你走过一辈子,你一定要对她好。”   陈简:“为什么要对她好?”   “这哪有为什么不为什么的。”老爷爷感叹他还太小,“简单点说吧,在西方人的眼里,上帝,你也可以理解成玉皇大帝,他在造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特地从你身上拿走了一根肋骨,用来造成另一个女孩。而你会遇到的那个女孩儿就是你的一根肋骨,你会对你自己的肋骨不好吗?”   “当然不会。”陈简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悄悄把老爷爷说的话都记在了小本本上。   以后的生活里,陈简自认都是按照老爷爷说的做的。   每天必定扎着最鲜艳的红领巾,升国旗的时候是他最认真地行少先队礼。   路上有老奶奶过马路,他一定要去扶一扶。   班里恶霸同学还没来得及扔给他,陈简已经把自己顺便多写一份的作业递到恶霸同学手里了。   并且他发现班里最漂亮的女孩也不过如此,因为他看到漂亮女孩表面上还跟另一个女孩子玩得要好,背地里却跟别人说那个女孩子的坏话。   放假的时候,陈简作业一写完,也不看电视不睡觉,立马跑去帮他妈妈干活儿。   又是帮完了他妈妈干活儿,他也很乐意去帮别人一把。   于是等陈简长大一点了,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村口的翠花甚至把他堵在村口说要嫁给他。   这是陈简长这么大头一回拒绝别人,看着翠花被拒绝后哭得眼泪汪汪的眼睛,陈简心里觉得罪恶极了,好几天都没吃得下饭。   很多年后,当陶晗听到讲这个他因为算命老爷爷的话而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的时候,倒在床上笑得直打滚儿。   陈简看着她,微笑着,满眼温柔。   这是上帝当初从他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 第21章 乖二十一点   付楠背着龟壳书包,跟在两人身后若有所思。   虽然被陶晗提着耳朵在众人面前很没面子地教训了一顿,但雌性双侠二人组好歹是帮他逃过了一顿胖揍,甚至还让他跟那几个恶霸握手言和了。   他们班主任要是知道自己任职多年来也搞不定的小学生霸凌纠纷,竟然被陶晗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搞定了,一定会感动到哭出来。   付楠摸着自己裤兜里那一叠厚厚的人民币,终于下了个决定:“那个,喂,你们等一等。”   陶晗先转过身。   “哎哟。”陈简盯陶晗盯得太入迷,没刹住车,两人撞了个满怀。   不过陶晗似乎已经习惯了跟冷不丁就要跟旁边的陈简撞到一起,跟个没事人的,只瞅了陈简一眼,继而对付楠道:“我不叫喂。”   要是以前付楠肯定又要跟陶晗呛起来,但是今天他决定“大度”地不跟陶晗计较,问道:“你们吃晚饭了吗?”   “没有。”陶晗,“你问这个干嘛?”   付楠:“那我请你们吃晚饭吧。”   陶晗嘴角抽搐:“你,请我们?”   付楠:“不可以吗?”   十分钟后,三人在肯德基门口停下。   付楠扭头:“咱们就吃这个吧。”   陶晗:“……”   下午饭点儿的时候肯德基里很热闹,不过大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儿来吃,像这样小孩儿带着大人来吃的还算是不多见。   三人找了个空桌位坐下,付楠放下书包,十分大方地拍拍胸脯:“走,去点餐。”   “你们去吧。”陶晗一手撑着头,兴致缺缺。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贼喜欢吃肯德基,陶东明却总说这是垃圾食品,轻易不带她吃,只有考试考得好了之后才带她来吃那么一次。后来陶晗长大了,零花钱多了,肯德基就成了她实在没得东西吃了才会选择的东西。   陈简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餐盘回来。   陈简心情很好的样子,每个都想尝一尝,陶晗没什么胃口,要了一个麦旋风用小勺挖着吃。   付楠跟陈简在都在啃鸡腿。   陶晗:“肯德基的母鸡有六条腿。”   陈简啃鸡腿的动作停了。   他放下鸡腿,在餐盘里拿了根薯条准备吃。   陶晗:“肯德基的薯条都是用地沟油炸的。”   陈简张张嘴,还是放下了手上的那根薯条。   他在餐盘里一阵搜寻,最后选择喝一口冰可乐算了。   陶晗:“肯德基可乐里面的冰块细菌比马桶里还多。”   陈简颤巍巍地放下手中的可乐。   一旁的付楠正啃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手足无措的陈简,一边啃鸡腿一边摇头:农村人简直太好骗了。   陈简空着肚子跟陶晗回了家。   四楼小公寓里,油烟机嗡嗡作响,食物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陶晗坐在他的书桌前,手背垫着下巴,催促:“快点,怎么还没好,我饿死了。”   陈简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晾着,然后烧热了油,将肉丝倒进油锅。   滋啦啦的热油声配合着翻炒声响起,陈简系着围裙,一边炒菜一边回应外面的催促:“快好了。”   陶晗笑眯了眼。   楼下有个会做饭的人住你家楼下简直太赞了,肯德基哪有他做的饭好吃。   陈简的屋子陈设简单,不过他收拾的很整洁,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地板擦得铮亮,被子叠成豆腐块,从某种意义来说比住在上面的陶晗还好多了。   陶晗无聊,翻看起陈简书桌上的书。   函数,积分,几何,她看不太懂。   小东西还挺有学问,陶晗放下书本,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怎么还没好,她都快饿死了。   陶晗听着小厨房里的声响,闻着香味,眼皮子开始耷拉起来。   拜陈简那堆书所赐,她一看就困。   等陈简捧着肉丝拌面出来的时候,发现陶晗趴在他书桌上睡着了。   陈简脚步声顿时放缓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把碗筷放下,又蹑手蹑脚的凑到陶晗身前。   她似乎睡得很香,嘴唇由于侧脸和桌面的挤压而微微嘟起,有一撮调皮的长发耷拉在她鼻头上,此时正随着陶晗的呼吸一上一下地在空中轻轻飞舞。   陈简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把她摇醒起来吃饭,还是让她继续睡下去。   陈简盯着陶晗的睡颜盯了好一会儿,终于捏捏拳头做了个决定。   陶晗起床气貌似挺大的……   还是让她继续睡吧,面待会儿等她起来之后再给她热热就好了。   不过不能让她这样趴着睡,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凉了。   陈简对着空气试了好几个姿势,终于选定了一个,他一手从陶晗腋下抄过,一手搂着她腿弯,准备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唔……”陶晗在被陈简抱起来的时候嘴里呓语了两声,陈简本来以为他把她吵醒了,结果发现陶晗脑袋在他身上蹭蹭后又找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少女一头长发微微凌乱,有的披在背后,有的散落在他胸前。   陈简轻手轻脚的把陶晗放到床上。他想把被子拉过来给陶晗盖上,一动之后却发现衣服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   “哎呀。”睡梦中的陶晗秀眉微蹙,发出了美梦被扰的抱怨。   陈简赶紧停下探身去拉被子的动作,他是赶紧自己刚才身上像是被扯了一下,低下头,发现陶晗的一撮长发正挂在他外套拉链的拉锁上,并且随着他的起身而跟着往上。   一定是刚才抱她的时候缠上的。   陈简低头,试图把陶晗的头发和他的外套拉链给分开来。   他捏着拉锁往下拉了一下。   拉不动,卡住的。   再往上拉,拉不动了。   陈简低头。   “……”   陶晗的头发纠缠在拉锁上,貌似被他刚刚这么上下一拉……   彻底卡死了。   这该怎么办?   陈简有些着急,捏着拉锁又用力往上往下拉了拉。   拉锁岿然不动。   倒是陶晗,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烦躁地偏过头去,换了个睡姿。   诶诶诶。   陈简在陶晗的那撮头发就要绷直,扯痛她头皮的时候,赶紧往前探身,跟着她换了一个姿势。   好险好险。陈简顺顺心里的紧张。   不过这样他弯着腰站在床下,她躺在床上的姿势实在太不方便了,陈简想了想,脱掉鞋,蹑手蹑脚的爬上床。   他跪坐在陶晗身边,仔仔细细地解着陶晗头发和他外套拉链上的死结。   陶晗睡得不是很踏实。   先是感觉自己被捞起来一阵腾空,然后好不容易被放下后,眼前又一明一暗的。   头皮有时还被扯得有点痛。   身旁感觉老是有个什么在动来动去。   陶晗本来只是皱皱眉头,打算继续睡下去的,奈何那动静实在实越来越大了。   陈简的死结也正解到关键节头,脸上表情有些狰狞,一时间忘了要轻手轻脚。   陶晗终于受不了,醒了。   陈简的死结终于解成功了。   嗖的一下,顺畅无比,陶晗的被缠住的头发散开,陈简的外套拉链一滑到底。   他笑着低头,却突然对上陶晗震惊的眼眸。   陶晗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盖被子,头发凌乱。   陈简也在床上,姿势近乎于把她压在身下,拧笑着拉开了自己衣服的拉链。   两人四目相对。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直到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   接着便是一声肉体触地的闷响。   陈简被陶晗踹到了床下。   ****   陈简快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陶晗了。   无论他怎么解释,吃到的全是闭门羹。   “呵呵,原来是我看错你了。本来以为你人挺老实,没那么多歪心思,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渣,败类!”——这是陶晗最后对他说过的话。   然后她就摔门跑了,留下陈简还呆在原地,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陈简低头看看自己敞开的外套,拉链已经坏了,上面还缠着她的一根头发。   陈简迷惘。   陶晗,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可惜他已经完美错过了最佳解释时机,陶晗已经不给机会了。   陈简整个人都恹恹的,索性化悲痛为动力,一头扎到了各个公式定理里。   理学院研究所,横跨大西洋归国的向清向院长,对着稿纸上过程流利思路清晰的演算满意地点头。   他果真没看错人。   向院长笑眯眯地问旁边的付启志:“听说你一开始还没把这孩子从西省带来,后来是怎么来了的?”   那是一桩罪恶的使用了美人计的金钱交易。   付启志当然不可能把实话说出来,嘿嘿笑着说:“哪有哪有,只是开始的时候沟通上有点误会,后来说开了不就一切都好了嘛,你说是吧陈简?”   “啊?”陈简有些走神,看到付启志正在朝她使眼色,点点头,“嗯,是。”   向清又问了几个学术上的问题。   陈简答得有些磕磕巴巴,但是整体来算回答得不错,只是袖管下少年捏紧了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向清跟陈简是老乡,他看着眼前打扮淳朴的少年,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他这般大的年纪,那时候刚恢复高考不久,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到了B市上学,扎在城里人堆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记得自己当年还暗恋过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女同学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长得很漂亮,穿百货商场的美国制造的白色连衣裙,踩着最流行的羊皮小皮鞋,吧嗒吧嗒地脚步声踩在他们那些青春期男孩子的心尖尖上。   向清记得自己暗恋过那个女孩子好长一段时间,却总是自卑自己的出身,自卑同学们用英文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只能缩在一边默默不语,自卑她穿着小洋群,他却穿着打着补丁的衬衫,后来那个女孩子跟当时的t大的学生会会长在一起了,两人毕业后就出了国,向清便再也没了关于她的消息。   向清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看到陈简袖管下捏紧的拳头,笑了笑,又问道:“来这里过得还习惯吗?”   陈简本来以为向清还要出问题考他,没想到是关心起了他的生活,答道:“还行,谢谢向院长。”   向清又问:“生活费什么的够花吗?不够可以跟我说,学校奖助学金很多,不过这些都是小头,能参加竞赛的话奖金更多。”   “竞赛?”陈简不解。   向清喝了一口茶,看向旁边付启志:“你没跟他说过吗?”   付启志面有难色:“不好意思院长,这孩子是挺聪明的,可是真要去竞赛的话未必……”   ……   陈简出办公室的时候晕晕乎乎的。   他理了理思绪,大概内容就是向清告诉他说学的好就可以去参加竞赛,他提前把他从西省带过来就是不想让他再在当地的教育下错过机会,陈简十七岁,正是参加竞赛的年纪,如果能取得成绩的话,竞赛委员会,政府和学校会给到奖金。   依以往的例子来看奖金数目不小。   陈简听着付启志报出来的数字,想起了陶晗被卖掉的那把琴。   等陈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Mix的玻璃门前了。   “嘿,你又来啦。”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认出了陈简,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里面,“老板娘今天晚上唱,陶晗晚上上班。”   “哦。”陈简点点头。   服务生好奇地问道:“你跟陶晗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她好像都没有理过你。”   不是好几天,是六天零十一个小时了。   陈简挫败地耷拉这头,进门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杯鲜榨橙汁。   不理他,那他来看她弹琴还不行吗?   来送橙汁的是上回的苹果脸服务生,陈简认出她了,赶紧问:“请问你知道陶晗来了没有,现在在哪里吗?”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进里面去找她。   陈简可以忍受陶晗骂他打他,但忍受不了陶晗不理他。   他看了书,说自己这样的心理学名上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受虐狂)。   “后面乐器室练琴呢。”苹果脸服务生随口说道。   “那我去找她。”陈简站起身来往后台走。   苹果脸服务生收起餐盘,正想感叹感叹这傻小子还真是痴情,然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前面的陈简:“诶你等等!”   “怎么了?”陈简转过身来。   苹果脸服务生抱着餐盘:“你现在先别进去。”   陈简:“为什么啊?”   苹果脸服务生挠着头使劲找理由:“因为……因为我们的后台不让外人进去。”   陈简斜眼:“可是我以前明明老进去。”   苹果脸服务生跺脚:“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事儿,我说不让你进去就不让你进去,这是为你好,知不知道?”   此话一听,本来只是想要去后台找陶晗的陈简,这回非要去后台了。   陈简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歌声。   调子很动听,是最近刚在网上火起来的那几首民谣,伴着吉他。   陈简微微皱眉。   肯定不是卢钰,这里面唱歌的人是个男人,那么这个吉他声呢,是陶晗吗?   陈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抖,他不由地放轻脚步声,悄悄凑到乐器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陈简透过门缝,隐约看清了里面。   陶晗坐在凳子上,对着谱子低头弹吉他,她今天把长发全都扎在了脑后,愈发显得脸不过巴掌大,漂亮极了。   陈简往旁边挪了挪,看清了旁边那个唱歌的人。   那人一身米色的休闲装扮,衣服线条裁剪流利,是商场橱窗里摆出来的最流行款。   他正对着谱子唱歌,不时用脚打着节拍。   唱到一半,陶晗似乎有一个节点一直弹不好卡住了,那人放下手中的谱子,坐到陶晗身边:“我教你。”   “好”陶晗点头。   陈简瞳孔骤然缩小。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   练习室里。   向思年拿着吉他示范了两次,把吉他还给陶晗:“会了吗?多练练,你手太小了,按弦的跨度小。”   陶晗对着今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向思年轻轻道了声谢。   这个向思年,好好的地下乐队不搞,这几天竟然良心发现跑到Mix来驻唱。   卢钰刚走了一个驻唱歌手,说是参加xx好声音选秀去了,正愁,结果向思年就自动顶上来了。   向思年才刚在这儿唱了两场,店里的女客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风头甚至盖过了老板娘,女客人强烈要求这个新来的歌手常驻Mix。   不过这小子在Mix唱歌有一个要求,他要找个人给他弹吉他伴奏。   “你特么自己不是会弹的吗?”卢钰无语,口头抱怨着,但还是把陶晗给派了过去。   于是陶晗这几天的工作从陪卢钰练歌变成了陪向思年练歌。   向思年练完了歌,从角落的巷子里抽出两瓶维生素水,一瓶扔给了陶晗,一瓶自己拧开喝了一口。   陶晗握着水,用力拧了一下。   没拧开。   于是她把手缩到袖管里,用袖子包住瓶盖,龇牙咧嘴地使劲拧了一下。   还是没拧开。   “我来。”向思年把水从陶晗手中抽走,捏着瓶盖轻轻一拧,开了。   他把拧开了瓶盖的水递给陶晗:“不用谢我。”   陶晗:“……”   都好几天了,还是用这个冷傲的样子对他,向思年舌尖抵了抵左颊,有点不爽。   他自忖是个外表优越的男人,很少有异性对他这么冷淡过,难不成他还比不上那天追到医院急诊的那个土里土气的爱因斯坦小卷毛?   向思年觉得自己必须得采取点行动了,他一手靠着墙,堵在想要出去的陶晗面前,说:“我觉得我们真的配合得很好,我乐队弟弟都没有你跟我配合得那么默契。”   “你看今天我们的衣服,多配套。”   陶晗今天也穿的是浅色,乳白色卫衣外面搭了一件浅蓝的牛仔外套。   “我有东西忘拿了。”陶晗不准备跟堵在他面前的向思年抢路,背着吉他,干脆利落地转过身。   “嗷!”   背后传来一声痛呼。   向思年捂着下巴飚眼泪。   陶晗转身的时候背上吉他的琴头刚好撞上他的下巴。   陶晗噗嗤笑出声来。   向思年眼泪飙得更凶了。   这竟然是陶晗这几天对她的第一个笑脸〒〒   **   于是今天Mix的客人发现,那个新来的唱歌的小帅哥下巴上多了一块创可贴。   啧。   仿佛更性感了。   陈简坐在长吧台的某个最角落里,有些落寞看着台上的两人。   向思年一唱起歌来便如同练武之人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面深情地唱着,一面还不忘向台下的客人抛个眼。   客人们很买账,酒水点了一拨接一拨。   陶晗坐在他身后,每到换歌时向思年便会回头跟陶晗确认,两人相对着点点头,开始切进下一首歌。   陈简灌了一口酒。   妈呀,好辣。   陈简苦着脸咽下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   “小伙子,你也心里难过啊。”   陈简正拿纸巾擦着吧台上他洒出来的酒渍,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偏头,看到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陈简郁闷地点头。   “情伤?”中年男人又问。   陈简再次郁闷地点头。   他指指台上的向思年:“大叔你看看他,你说是他长得帅,还是我长得帅?”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花板:“嗯,今天晚上天气不错。”   陈简:“……”   他心里冒着酸涩,忍不住再灌了一口酒,然后强忍着辣把酒喝了下去:“不就是衣裳好看点,会打扮一点洋气一点,有什么了不起。”   “对,男人嘛,看的是内涵。”中年男人附和着,他搂着陈简的肩,“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喝酒吗?”   陈简:“为什么?”   两个落寞的陌生男人,在这酒吧里偶然坐在了一起,心里都突然升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中年男人一口干了他面前的威士忌:“反正过了今晚谁也不认识谁,我也不怕你笑话,老子在外面挣钱打拼,赚钱养媳妇,可我媳妇她他妈的竟然……竟然……”   中年男人捂着脸:“竟然趁我不在,在家里养小白脸呀。”   “还被我捉奸在床,你说我这是,唉~”   酒吧换着灯光,陈简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束绿光照在中年男的头上。   陈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表同情,抚慰着拍了拍男人后背。   中年男打着酒嗝:“嗝,小兄弟,我告诉你,女人,你就不能一味地顺着她。”   “为什么?”陈简不明所以。   “否则你就看看我!”中年男人拍着自己胸膛,“我对我媳妇,那是够好了吧,从结婚到现在,千依百顺,她说东我不往西,她说杀鸭我不敢碰鸡,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结果呢,呵呵……”   “结果怎么样?”陈简追问。   中年男人都快带了哭腔:“结果她被我逮到养小白脸,不但不悔改还骂我,说我一个大男人事事都顺着她没点出息,她是女人,要的是能征服她的男人。”   “合着这么些年,我事事顺着她宠着她,还做错了。”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趴在吧台上嚎啕大哭。   他哭了两声,突然又抬起头来,直接要了一瓶威士忌,仰头闷。   “你也干啊!”中年男人跟陈简碰杯。   陈简跟着喝了几口,他没怎么喝过酒,不一会儿后脸颊上就已经泛起了微醉的酡红。   中年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嚎啕地哭,诉说着这些年来的艰辛和无助。   不能老顺着,偶尔,偶尔要征服。   陈简提炼出了中年男人的中心思想。   另一边,向思年一连唱了好几首,终于在客人们“再来一首”的呼唤中下了台。   陶晗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向思年突然拎着钥匙出现在她面前:“我送你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陶晗觉得向思年很奇怪,明明那天穷得连去医院打破伤风的针都没有,现在手里却摇晃着一把车钥匙。   不过陶晗也不打算问,没抬头:“不用,我今晚跟丹丹顺路。”   丹丹就是那个苹果脸服务生,也住在陶晗租的小区附近。   “我来啦。”丹丹换下工作服,一蹦一跳着跑来。   回家的路上,丹丹想了想,终于开口:“陶晗,小卷毛今天来酒吧了。”   陈简?陶晗挑眉,随即应道:“哦。”   丹丹:“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跟他一起回去。”   陶晗反问:“你不喜欢我跟你顺路吗?”   “不是不是。”丹丹忙道,回想着今天晚上送酒水时的记忆,“小卷毛今天晚上来酒吧,好像还喝酒了。”   “什么?”陶晗愣了一下。   丹丹:“我忙着上酒水呢,也不敢确定,不过是好像看见一个背影跟他差不多的人坐在吧台角落里,面前摆的有酒。”   陶晗不相信陈简会喝酒。   这家伙连酒心巧克力都不喜欢吃。   “你肯定是看错了,”陶晗说,也刚好到了分开的地方,陶晗挥手跟丹丹道了别。   陶晗跟陈简住的小区是老式的,楼道里都装的是声控灯。   陶晗五楼的声控灯坏了,她本来想让陈简帮她换个新的来着,可是哪知道那家伙胆子那么大,敢趁她睡着对她图谋不轨,于是陶晗决定暂时跟他绝交,没人给她换灯泡,所以她房门口的声控灯便一直是坏着的。   陶晗上了楼,借着手机幽微的光找钥匙。   她找着了钥匙,刚把钥匙插进锁芯,还没来得及拧,突然,整个人便猛地被人从后抱住。   这人刚才一直藏在黑暗里。   陶晗吓得魂飞魄散,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刚想要尖叫,那人就贴着她的耳朵,顿顿地说:   “你不乖,今天必须,必须听我的。” 第22章 乖二十二点   这声音纵使口齿现在不太清晰也太过熟悉,陶晗不用看便知道身后那人是谁了。   她没有尖叫,而是愤怒地转过身。   “陈……”   唔。   还没反应过来,再次被拥进一个怀抱。   陈简手掌按着她后脑,陶晗脸埋在陈简肩头,口鼻被他衣服堵着,有些喘不过气。   “放开我!”陶晗呜咽着说,小手不停推在他腰际。   “不放。”陈简此时执着到偏执,醉醺醺地说,“放了你就又跑了,不要我了。”   他搂着人的手臂愈加圈紧,像是要把陶晗揉进他身体里:“你今天必须听我的,不准不理我。”   陶晗头一回跟异性这样紧紧抱在一起,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混着他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还杂着淡淡的酒味。   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愤怒地骂他一顿顺便再送一记断子绝孙脚的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陶晗脸却红了,暗暗庆幸现在黑灯瞎火的不会被看出来,她知道现在跟喝醉了脑子不好使的陈简讲道理等于是对牛弹琴,于是放松了身子,伸手轻轻地在他后背上顺着,柔声哄道:“乖,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行!”陈简软硬不吃,“我不放,你必须得听我的。”   他头一回这么硬气,胆气被酒壮得旺旺的。   胡子大叔就是太顺着自己的媳妇才被戴了绿帽子,他就是太好脾气了所以陶晗就开始跟那个叫向思年的男的一起搭档有说有笑。   陈简一想到陶晗跟向思年换歌时对视的时候那默契的眼神,心里便酸涩得不行,于是把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   陶晗差点喘不过气来,拧着胳膊挣扎。   陈简:“别动,你太不听话了。”   他口口声声地说着要听他的,陶晗突然十分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干脆暂时放弃挣扎:“好吧,我不动了,你想让我听你什么?”   这回换突然得到应允的陈简懵了。   她怎么那么容易就听他的话了,征服,怎么这么容易的吗?   陶晗:“到底想干什么,没什么事就放开我,我要回家。”   听到她要回家了,陈简赶紧收紧了圈着她身子的手臂,终于想出了一个要求:“我,我想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陶晗觉得自己被个傻子抱了二十分钟。   一动也不动,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她有些无聊,闻着陈简身上的酒气,开口问:“你今天喝酒了?”   陈简:“我就喝了一杯,一小杯。”   一小杯下肚胆子就这么大了敢偷袭她,以后要是真喝多了那还了得,陶晗心里这样想着,推了推陈简胸膛,“好了,抱够了没?”   “够了。”陈简十分坦诚地点头。   “那就放开呀。”陶晗翻了个白眼。   陈简圈着她的胳膊纹丝不动,嗫嚅着说:“可是,可是我不想放。”   “……”   陶晗无语:“你还抱上瘾了是吧?”   “好像是。”   “……”   陶晗:“你这人除了想抱一抱就没有别的追求?你准备这样抱着我不放,站在门口吹一晚上冷风吗?”   她钥匙还插在锁芯里,回来半天了门都还没进。   圈着她的手臂终于松开了。   陶晗活动着自己快要僵硬的四肢,发现陈简还在看她,低着头,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渴求。   陶晗眯了眯眼。   按理说,接下来该干的事情……   她心里一抖,试探着问:“抱够了,你不会是,还想亲一亲吧?”   于是月光下,陶晗看见陈简抓着她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凑了上来。   陶晗贴着墙,满眼惊恐,此时恨不得掐死自己,被抱了还不够,竟然还要提醒他上来亲她。   “陈陈陈,陈简啊。”陶晗结结巴巴,“你冷静,冷静一点。”   两人力量悬殊,陈简的身子把她面前堵得死死的。   陶晗咽了一口口水,硬着脖子道:“你别过来啊,你要是再敢过来,信不信,信不信我明天揍你。”   “我现在就揍你。”陶晗这会儿记起自己的断子绝孙腿和霹雳神掌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出招,陈简就用腿抵着她腿,两手死死抓住她纤细的胳膊。   陈简不让着她了,陶晗这一刻深深体会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   陈简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陶哈你的话,一边凑近,一边偏了偏脑袋。   陈简没有闭眼睛,他借着月光看陶晗明皙的小脸,看到少女樱红的唇就在那里,随着言语一张一合,像春天里诱人采摘的樱桃。   距离太近了,近到快要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陶晗终于开始害怕了,颤抖着嗓音:“你别过来,你再过来信不信我叫人了,我要叫救命了呜呜呜……”   陈简喉咙动了动,抬眼,对上少女惊恐的眼神。   陈简呼出来的气带着酒气,第一次有些蛮横地说道:“你今天必须听我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你快放开呀!”陶晗拧着手腕,纹丝不动,她头一回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是那么弱小和无助,带了哭腔,“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少年不停地逼近。   陶晗绝望地闭上眼。   她想她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陈简了,她从未对他有过戒备,却没想到单纯质朴的少年都是表象,实际就是一个骨子里劣根性的流氓,醉醺醺的醉鬼,把她压在墙上,这样欺负她。   陶晗浑身微微地发起抖,她使劲侧偏着头,纵使知道自己的躲闪会有多么无力。   更近了,陶晗已经感觉到了有鼻息打在她的颈窝,痒痒的。   她死咬着牙关,紧张地等了半晌。   可是面前的人,怎么好像并没有再动作?   然自己的手腕还被他牢牢抓着,陶晗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一直紧闭的眼睛轻轻,轻轻地睁开了一点。   她看见陈简就在她眼前,双颊酡红。   陶晗的一只手被他抓了起来,放在眼前,凝视着。   陶晗睁开眼,依旧紧张而不安:“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简见她睁开眼了,似乎也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微微抿了抿唇。   他抓着少女纤长的手指,露出她白皙的手背,陈简冲陶晗笑了笑,俯下头,   陶晗轻轻“啊”了一声。   他低头,轻轻,轻轻在少女手背上吻了一记。   像是被一根柔软的羽毛略过手背,有些痒。   “你别怕,我就只亲一口。”陶晗看见陈简抬起头,说。   眼睛里亮着星星。   *****   陈简这辈子第一次喝醉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衣服都是完好的,只有鞋被脱掉了,在床边整整齐齐地摆着。   陈简脑袋里混混沌沌的,额头一抽一抽的疼,他敲着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在酒吧跟那个中年大叔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他就一个人回来了,他想上楼去找陶晗,可是他敲了很多次门里面都没有人回应,陈简想陶晗应该是下班还没回来,索性就站在她家门口等她。   然后陈简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想去问问陶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记忆消失之前还在陶晗家门口,醒来之后就已经躺到自己床上了。   陶晗在酒吧里练吉他,跟他搭档的向思年还没来,陶晗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不时拧动琴扭调着音。   陈简十分崇拜会乐器的陶晗,星星眼地看了一阵,才吞吞吐吐地问出自己的问题。   陶晗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又扭过头去,手指拨了一下弦,嗡嗡发响:“不记得就算了,也没发生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哦,好吧。”陈简点点头,准备往外走,下午还有课。   他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继续问:“那是你带我回家睡的吗?还给我脱了鞋盖了被子。”   床旁的鞋摆的那么端正,不可能是喝醉了的他自己脱掉的。   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身上,一点也不像是他自己扯过来盖在身上的样子。   陶晗停下手中拨弦的动作,似乎不耐烦了:“哎呀你这人烦不烦,问这么多干什么?有这闲功夫去多背两个单词不行吗?去学习不行吗?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课吗?”   “……那好,我先走了。”陈简有些落寞地转过身。   自己好像又被她嫌弃烦了。   陶晗说完,看着陈简颓丧的背影,咬咬唇。   “回来。”她抬头,突然叫道。   “嗯?”陈简扭头。   陶晗冲他招招手:“过来。”   刚走出没两步的陈简又一脸不解地走了回去。   陶晗坐着,仰头看他,说:“你低一下。”   陈简弯下腰。   陶晗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下回再让我给脱鞋盖被子,我可是要收钱的。”   “现在知道了不?”她说完,手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不是很疼,陈简扭头,看到女孩冲他龇牙咧嘴,一副“我超生气我超凶”的样子。   超可爱——陈简想。 第23章 乖二十三点   陶晗还记挂着自己收了新西方vvip班八折价的钱,要给陈简补英语的事儿。   英语这个东西吧,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有时候还得凭一点儿兴趣和天赋。   陶晗先是出了几个问题考陈简,得到答案后摸着下巴,仿佛古代的教书先生在捻须,表情尤为凝重。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单词书扔过去:“先背,背不完就不要来见朕。”   陈简说了一声“喳”,闷头背单词去了。   陶晗把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钱存到银行卡里算了算,发现已经有了小小一笔,虽然不多,但都是她自己挣的,意义不一样。   卢钰说她弹得好的话工资以后还会涨。   店里几个小服务生听到后羡慕极了,感慨吃技术饭的就是跟他们这些吃劳力饭的不一样,陶晗扯着嘴角笑了笑,却不太能开心得起来。   她想做的,一直都不是在酒吧里弹吉他啊。   陶晗回家有时候很羡慕陈简,他在上学,在学他擅长并且感兴趣的东西,有时候一头扎进书本里便不出来。   陶晗在酒吧里就很羡慕向思年,向思年每天来都要提起他乐队的事儿,神采飞扬,这几天甚至还打开手机播放器,要给陶晗听他们乐队的原创歌曲。   播放器都凑到她耳朵上了,陶晗不听也得听。   “怎么样?好听吗?”向思年一放完便迫不及待地问。   作为同有音乐梦想的人,陶晗在这方面一般还是很卖向思年面子的,她回忆着刚才那就几十秒的旋律:“就这么短吗?”   “这这是个小demo,完整的曲子我还在改呢。”向思年满怀期待的样子,“你就说好不好听。”   “还行。”陶晗点点头。曲子热闹却并不聒噪,音符里处处蕴藏着年轻人旺盛的生命力和对爱情的想往。   向思年乐了:“你喜欢就好,这是我为你写的。”   陶晗:“……”   她叹了一口气:“向思年,你清醒一点,那么多美女等着你挑呢。”   店里最近有很多年轻的女客人过来,专门为了听向思年唱歌,那听歌时投入的表情和结束后激动的欢呼,就跟听演唱会似的。   卢钰最近都不怎么上台了,每天拿着小计算器算账,一边算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向思年不干了:“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是喜欢那个卷毛?叫什么来着,就是老喜欢把秋裤塞进袜子里,秋衣塞进秋裤里的那个。”   他一边言语阐述一边用手比划,三维立体,十分有画面感。   路过的服务生抱着餐盘,激动不已地拍着手:“那个那个我知道,叫陈简,前段时间老爱来店里找陶晗的那个!”   与此同时,正在叽里咕噜背单词的陈简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认为不是他妈就是陶晗在想他。   “他是哪个村里来的。”向思年愤愤不平,“不知道城里人都不穿秋裤的吗?”   陶晗低头瞅了一眼向思年露在瑟瑟秋风中的光脚脖子,点点头认真道:“你这样老了以后是会得老寒腿的。”   还是陈简那小子比较懂得养生。   陶晗起身走了。   向思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当年还被妹子夸过性感的,裸露风中的脚踝。   他冲陶晗的背影大声吼道:“我向思年就是死,死外面,去南极旅游,被冷风吹死,冻死,这辈子也绝不穿秋裤!”   管我屁事。陶晗想。   **   卢钰作为Mix的老板娘,称得上是十分大方。   店里服务生的时薪都比别的店多那么几块钱,并且店里生意好的时候会多给奖金。   陶晗来Mix之后,店里的每月的营业额涨了三成。   向思年来Mix唱歌之后,店里的营业额翻了一倍,与此对应的就是店里的工作人员更忙了,服务生忙起来脚不沾地,调酒师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于是卢钰终于大手一挥,决定店里忙了这么些日子后歇业三天,老板娘出钱报了个旅行团,组织大家去近郊旅游一圈,地点也都选好了,就在象牙山。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卢钰把报团的钱折现给你,随你自己怎么花。   说来惭愧,陶晗虽说在B市生活了那么多年,但还从来没有去过象牙山,听说象牙山秋天的枫叶特别漂亮,并且最近也已经过了暑期的旅游旺季景点都没那么挤,于是很高兴地同意了要和大家一起去。   陶晗给卢钰发完报团的身份证信息后,回家向陈简传达了她要出去旅行三天的消息。   陈简正闷着头背单词,听到陶晗又要消失三天后猛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去哪里?”   “象牙山,”陶晗坐在凳子上,晃着腿,“卢钰组织店里的员工去的,报的旅行团。”   听到陶晗要消失三天,陈简心里老大的不乐意:“我也想去,能不能带上我。”   “你又不是店里的员工去什么去?”陶晗看了他一眼,“好好上课吧,你入学答辩过了吗?”   “早就过了。”陈简说,心想陶晗也不关心他,他要是没过的话现在都已经回西省了。   “要给你妈妈争气知不知道?”陶晗点点头,开始在衣柜里找起了衣服,卢钰说这次行程里有要看日出的行程,会在山上露营,象牙山晚上温度只有几度,所以让大家多带点厚的衣服,毛衣羽绒服之类的,怕晚上会凉。   她大多衣服都留在了以前的别墅里,现在的都是后面才买的应季的衣服,,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厚的衣服。   陶晗没翻到什么合适的:“我去商城买衣服,你去吗?”   两人出现在购物中心。   陈简望着商场外面几层楼高的海报,哇哦了一声。   那个化妆品海报上的女明星他认识,叫叶苏,是陈简除了陶晗和他妈以外唯三承认的美丽女人。   可惜这个女人已婚,嫁了个叫纪恒的古董专家。   陶晗先去买厚的毛衣。店里卖的都是些基本款的衣服,从内衣到外套一应都有,胜在价格实惠而质量过硬,并且自助式服务,没有店员跟在身后陪着挑选。   挑了一件粉色的比在身上问陈简:“这件好看吗?”   陈简点头:“好看。”   陶晗又拿了一天烟灰色的比在身上:“这件呢?”   陈简再次点头:“这件也好看。”   陶晗把两件并排放在一起问陈简:“那这两件哪一件好看?”   陈简:“我觉得都好看。”   陶晗:“那哪一件更好看?”   陈简:“我觉得你穿哪一件都更好看。”   陶晗放下衣服,笑了笑,让陈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去用手机软件背单词。   自认为没有说错话的陈简委屈巴巴地坐到休息区。   陶晗手里挑了两件毛衣,又走到内衣区,准备给自己买两件保暖的内衣。   她正挑着,突然貌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个子的男人动作鬼鬼祟祟,对着包装反复研究上面的衣物说明。   那不是向思年吗?   陶晗见他挑的认真也就没去跟他打招呼,转身到了另一派货架挑自己的。   直到两人都背对着往后挑,转过一个货架拐角后背靠背撞到了一起。   “哎哟!”   向思年一惊一乍。   这回倒是不得不打招呼了,陶晗转过身,“巧啊。”   向思年手里还握着自己挑好的东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陶晗:“巧,巧。”   陶晗往他手上瞟了一眼,眉梢一抬,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不是说自己死外面,从楼上跳下去,被风吹死,冷死冻死,也绝不穿秋裤的吗?”   向思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加厚保暖型:“……”   他作为让Mix营业额翻了一倍的优秀员工当然也要去象牙山玩,毕竟陶晗也要去。卢钰打招呼让他带点厚的衣服,山上冷,秋衣秋裤都得穿上。   向思年对此表示嗤之以鼻,他这种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健壮少男,再冷的天也是一条裤子一件夹克走天下,怎么可能会怕冷。   直到他第二天早上出门,被这个季节独有的妖风吹得连打几个喷嚏。   “大哥,人,要服老。”——乐队弟弟练歌时听着向思年浓浓的鼻音,诚恳地劝诫道。   向思年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一结束排练,身体十分诚实地准备来买一条试试。   陶晗睨着向思年的加厚保暖型:“穿就穿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向思年炸毛了,害羞了,恼羞成怒了。   他一把把手里的秋裤放回货架上:“我就随便拿起来看看!”   “哦。”陶晗应道,看表情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向思年的话。   向思年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蔑视,气得红头红脸的:“我是来买别的衣服的!”   “我真的不是来买秋裤的!”   他一把抓起陶晗的手腕:“来,陪我买衣服。”   陶晗把手腕从他手掌中抽出来,“你要买什么?”   “我买单衣单裤。”向思年看都没仔细看,随手挑了两件看起来最薄的,然后扯着陶晗衣袖,“我去换,你给我挑挑好不好看。”   坐在更衣室外面休息区刷单词软件的陈简抬头,看到陶晗抱着几件衣服向他走来。   他一笑,刚想上去迎接,突然又注意到了陶晗身边的人。   向思年。   陈简笑容逐渐消失,眼神聚焦到了陶晗被向思年抓着的衣袖上。   眼神加深了。   向思年也看到了休息区的陈简:“哟,你怎么也在这儿?”   陈简:“我跟陶晗一起来的呗。你呢?”   “老子自己来的。”向思年挑眉,傲娇状。   陶晗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丝的不平和气氛。   她一手把向思年推进试衣间:“你,试你的衣服去。”   一手按着陈简的肩把他按回凳子上,“你,在这里等着,没事就背单词。”   陶晗懒得试自己挑的毛衣和内衣,直接去接了帐,回来之后问一直坐在那里的陈简:“向思年换好衣服出来了吗?”   “没有。”陈简摇头。   怎么这么慢?陶晗冲里面叫道:“向思年,好了没?”   更衣帘被缓缓地拉开。   向思年出来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急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来买秋裤,看都没看,随便拿了一身衣服进去试。   中年男人必备立领Polo衫,配糖果色紧身长裤。   镇静,镇静,向思年告诉自己,起码帅哥底子还在那里,肯定还是好看的。   他自认潇洒地撸了一把头发,冲陶晗笑道:“怎么样,帅不帅。”   陶晗低低念了一句:“流里流气。”   不过她到底还是善良的,觉得用凭外表来打击一个男人的自信心不太好,然而要她违心地夸赞的话有实在是夸不出口,于是用手肘推推一旁埋头背单词的陈简:“你来。”   反正这家伙就只会说好看好看都好看。   陈简被陶晗推了一下,从单词中抬起头,他看着向思年一言难尽的造型,酝酿了一番,终于悠悠吐出四个字:   “gay里gay气。” 第24章 乖二十四点   明天就出发去象牙山了,陶晗把自己要带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装了一个大旅行背包。   Mix的员工都笼罩在像是即将过节的兴奋中。   陈简今天来的时候就深深感受到了。   陶晗在后面练琴,没工夫理他,陈简坐在吧台前,一个人点了一杯鲜榨橙汁喝着。   还是橙汁好喝呀,陈简拿吸管嘬着橙汁。   店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客人,陈简看见那个叫丹丹的苹果脸服务生拎着两个巨型购物袋进来,里面都装的是零食,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到后厨去了。   丹丹放完零食,回来接着上班,现在客人不多,她用抹布擦着吧台。   陈简问:“你们买那么多零食,能吃的完吗?不嫌重?”   丹丹:“这才多点呀,待会儿还得去买呢,陶晗要的金丝猴那家超市没货了,壮汉要吃周黑鸭的鸭脖和鸭舌,还有思年,他要喝啤酒……”   陈简听着,突然竖起耳朵:“等等等会儿,你说谁?思年?哪个思年?向思年?”   “不然你以为我们店里还有哪个思年?”丹丹回以一个鄙视的眼神。   陈简捧着杯子从吧椅上站起来:“向思年?向思年跟你们一起去象牙山?”   “对啊。”丹丹点头,“不瞒你说,就是以为向思年来了之后生意好,卢姐高兴才组织我们一起出去玩的呢。”   陈简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扔下喝了一半的橙汁跑走了。   **   理院,院长办公室里,陈简言辞诚恳地道出了自己想请三天假的想法。   “我落下的课一定补回来。”他四指朝天发誓状,信誓旦旦地保证。   向清看着少年紧张期待地神情,笑笑,允了假。   他看着陈简道完谢后愉快跑走的背影感慨,谁年轻时没爱过一个姑娘。   他当年羞涩,只敢偷偷地暗恋,现在的孩子比他强。   **   到象牙山需要坐四个小时的大巴,Mix的员工都早早到了约定地点集合,出发的时间很早,天刚蒙蒙亮,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陶晗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脖子缩在衣领里。   导游在点人数,这次的团除了Mix的员工,还有三个散客,其中两个是情侣,已经到了,正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你侬我侬。   旅游大巴开过来了,门一开,在外面吹得瑟瑟发抖的众人争先恐后地钻进了车厢里。   “陶晗过来,坐这儿!”丹丹先抢上车去占了两个前排位置,冲陶晗兴奋地招手。   陶晗想要坐过去,可是衣角却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店里的厨师壮汉站在她身后,人高马大的汉子此时正满脸通红:“陶晗,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丹丹一起。”   壮汉喜欢丹丹是店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有丹丹那粗线条的性子还把壮汉当兄弟,每天一闲下来就跟要跟他较劲掰手腕。   陶晗笑着对壮汉示意了一下,冲丹丹道:“丹丹,壮汉说他晕车,就让他跟你一起坐前排可以吗?”   “啊?”丹丹顿了一下,“那好吧”   她把放在自己身旁座位上的一大袋零食拿起来,冲壮汉招招手:“那就过来坐吧。”   壮汉欢天喜地地坐过去了。   陶晗坐到了后排,旁边的位置空着。   快出发了,导游开始拿着名单站在车厢前面点人。   跟小学生春游似的,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要答一声到。   “向思年。”   “向思年到了吗?”   没有人应声。   老板娘卢钰跟导游一起坐在最前面,说:“他还没赶来,刚打电话说马上就到,你先叫下面的吧。”   “好的。”导游点点头,把名单翻到下一页,最后一页只有一个名字,昨天临时加上的。   导游念道:“陈简,陈简。”   正无聊低头玩手机的陶晗倏地抬头,陈简,哪个陈简?   “到了到了。”   下一秒,她便看到车门处上来一个人,身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高领毛衣厚棉服,一头乱糟糟的卷毛,顶心的那撮呆毛还在秋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   他身后的背包特别大,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包,并且进车门的时候还卡了一下。   他一上车就伸着脖子在找什么,嘴里念叨着:“陶晗坐在哪里?”   陶晗看到一张熟悉到欠扁的脸:“……”   “到了就好,”导游在陈简的名字后面划了个勾。   话音刚落,紧接着,另一个迟到的人也到了。   向思年脚步轻快地跳上了车。   车厢里的众人立马“哇哦”了一声。   丹丹坐在前面,立马仰着头叹道:“向思年,你是要去走秀吗?”   男人针织毛衣配薄驼色风衣,下面卡其色的长裤下露出一截脚腕。   向思年就搭了个瘪瘪的背包,看起来里面空空荡荡地没装什么东西。   他用手撸了一把头发上沾的雾气,跟陈简探着脖子四处搜寻的样子一模一样,问道:“陶晗呢。”   陶晗默默地往车座靠背下面缩了缩,再把下半张脸都埋进衣领里,心里告诉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俩蠢货。   陈简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回头。   一前一后上车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顿时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向思年看看陈简一身企鹅过冬似的保暖装备。   陈简看看向思年一身就差没骚断腰的风流打扮。   土里土气,向思年默默翻了个白眼。   gay里gay气,陈简心里悄悄比了跟中指。   “好了,二位快找地方坐下吧,马上要出发了。”导游催促道。   互相鄙视完对方的二人同时眼睛一亮,找到了那个位于车厢后排,缩着脖子埋着头准备装不认识的陶晗。   旁边位置是空着的。   两人以博尔特的速度冲了过去。   两个包同时被放到陶晗身边的座位上。   一个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一个瘪瘪瘦瘦的,纯粹就是主人凹造型用。   陶晗终于从衣领中抬头,头顶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   陶晗先是瞪了陈简一眼,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跑来了?你不是还要上课的吗?”   陈简被陶晗凶了,还是在向思年面前被陶晗凶了,委屈得不行:“我跟向院长请过假了,他同意了我才来的。”   向院长?向思年在听到这三个字后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陶晗还是生气:“那你也落了三天课!说了让你别来你还偷偷跑来,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她想上学还上不了学呢,这家伙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向思年乐开了花,屁股一抵就把陈简挤开两步,把他放到陶晗身边座位上的大背包拎起来扔到陈简身上:“卧槽里面装的是石头吗这么重?让你回去好好上课知不知道?”他冲陶晗笑道,“我跟你坐吧。”   陶晗没回他,看了看陈简。   陈简双手抱着自己的大背包,低着头,眼角向下耷拉着,唇角也向下耷拉着,表情落寞到不行。   像只被主人抛弃了,委屈的,却不敢言语的小土狗。   陶晗深深叹了一口气。   扶额。   她明明就凶了他两句,为什么现在却愧疚得像是杀了小土狗全家。 第25章 乖二十五点   四个小时的车程过去了,大巴车终于停在了象牙山下面的停车场。   车上的人睡得昏天黑地。   “到目的地啦,大家醒一醒下车吧。”导游拍着手说。   补觉的众人纷纷揉着眼睛抬起头,收拾东西下车。   陈简醒了,揉了揉眼睛,觉得睡得脖子疼。   向思年醒了,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脖子僵。   睡梦中互相依偎着的两人同时揉着脖子扭头,对上对方刚睡醒后睡意朦胧的眼眸。   “……”   “……”   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陶晗起身路过,手里还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快下车吧。”   互相靠了对方四个小时的男人醒来后同时扭扭头不认账了,别过脸谁也不理谁。   “幼稚!”陶晗看到后嘁了一声。   丹丹第一个跳下车。   “哇好冷!”   山里的空气比市里还低了好几度,并且空气湿度大,冷气透过衣服直往身体里面钻。   跟在后面的壮汉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你冷的话就拿去戴吧。”   也没等丹丹回答,壮汉壮着胆子,主动把围巾系在了丹丹脖子上,动作仔细。   丹丹脖子上围着条还带着壮汉体温的围巾,表情认真:“壮汉你是不是又在哪儿欠了我一笔钱没还。”   壮汉:“……”   陶晗下了车,也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啊切!啊切!”身后传来两声响亮的喷嚏声。   向思年擤着鼻涕,把自己的风衣扣子从头扣到脚,抱着手瑟瑟缩成一团。   卢钰正穿着自己的厚外套,看了向思年一眼:“不是跟你打过招呼让你带厚衣服了吗?”   向思年颤抖着嘴唇:“切,我又不冷。”   “我不冷我不冷我不冷。”他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地念叨着。   眼前走过一个生龙活虎的陈简。   陈简刚下车,就看到壮汉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丹丹戴上。   他想了一想,凑到陶晗背后,也摘下自己脖子上的一条白色围巾。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给陶晗戴上,于是双手捧着围巾在陶晗身后站着,像是捧着一条哈达。   导游取完门票回来,让大家集合检票上山了,陶晗转过身,看到陈简站着她身后,手捧哈达,脸上表情复杂。   陶晗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想偷偷勒死我吧。”   “ 我……”陈简丧气地垂头。   追女孩好难。   第一天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大家用一整天的时间爬上山去,不用太赶,一边爬山一边看风景,晚上就在山顶上租帐篷住一晚,第二天一起看日出。   爬山的时候身上带的行李要简便,多余的放在大巴车上就好了。   象牙山是国家级的旅游景区,海拔不高却胜在风景优美,山里到处都是有名的景点,很多有名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来这里取景拍摄的,山里还有很多寺庙古刹,来求神还愿的游人络绎不绝,年年香火兴旺。   一行人走在上山的石板路上,有说有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上了山。   导游去租帐篷去了,山顶上除了几家小卖店以外没有饭馆,并且最近天干物燥更不准在山上生火做饭烧烤,于是大家只能围坐在一起泡泡面或者吃零食。   不冷的向思年一路冻上山,现在基本只剩半条命了,此时正抱着一桶老坛酸菜热泪盈眶。   陶晗不喜欢吃泡面,跟丹丹坐在一起,开了盒饼干有一块没一块地吃着。   陈简磨磨蹭蹭地凑过来,递给她一杯泡好的奶茶:“你喝口这个吧,热的。”   “谢谢。”陶晗接过来喝了一口,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   正吸溜着泡面的丹丹从碗里抬起头来,看到陶晗手里的香飘飘,又看向陈简:“我靠你在哪儿买的?我刚才去看的时候小卖部里为什么没有?”   陈简:“是我自己带过来的,还有一杯没泡,你要喝吗?”   “要要要!”丹丹忙道。   陈简把自己一直背在身上的大背包拿了过来,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哗地一下炸出来。   其中一半是零食,果冻薯片基本都是陶晗爱吃的口味,还有一半是衣服和洗漱用品,工工整整地叠在一起。   陶晗看得目瞪口呆。   这小东西上个山,东西还带的真特么……   齐全。   陈简把零食全都倒出来:“大家分分吧。”   壮汉拿了香飘飘,屁颠屁颠地跑去给丹丹泡。   丹丹由此更加坚定了壮汉一定是欠了她一笔钱没还的猜想。   所有的零食都堆在中间,想吃什么随便拿,陶晗探着身子想去拿颗果冻,却突然看到一只修长惨白的手颤颤巍巍地探过来,在一包抽纸上面抽啊抽,一直抽了一大叠,然后又颤颤巍巍地缩回去。   这只惨白手的主人是向思年。   陶晗看到他面前一堆纸团,跟个小足球场似的。向思年不停擤着鼻涕,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整个人缩成一团,没有平常的跳脱。   今天山上比预料之中还要冷好多,大家自己都冷得不行,而且都没有带多余的衣服。   向思年从早上到现在全凭一身正气撑着。   陶晗抿抿唇,手肘戳了戳陈简。   “你包里装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陈简正吃着陶晗剩下来的半盒饼干:“穿啊。”   他说:“这几天白夜温差大,这里离城里远,山上湿气又重,天气预报上预报的温度看起来像是还好,其实实际的体感温度肯定要比天气预报说的冷好几度,况且现在在山顶上,还吹着风。”   陶晗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陈简说的很理所当然:“我就是在山里长大的我能不知道?”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山顶的小风吹得人透心凉。   陈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不远处正凭借一件单薄的风衣御寒的向思年。   他很是无奈地除叹了一口气,还是把自己包里的衣服裤子都拿出来,问陶晗:“我跟他差不多高,我的衣服他应该能穿得上吧。”   陶晗笑眯了眼。   伸出双手揉了揉陈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尖。   默契。   跟她想一块儿去了。   ****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向思年抬头,看见陈简正抱着一件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流行样式的大棉衣站在他面前。   “你也可以选择不要的。”陈简认真道,头顶的那撮呆毛正随风飘摇。   “呵呵,我?”向思年一声冷笑,伸出手,像个傲立寒风中的绝世而独立的英雄,眼里含着一层晶莹的水雾,十分有骨气地……   把陈简的衣服接了过来。   毫不留情地穿上。   然后穿上陈简衣服后的向思年有些忧郁。   暖和是暖和了,但这身装扮和他素来帅气的形象实在是严重不符合,于是默默一个人躲了起来,蹲坐着,对着天际刚亮起的几颗星星唉声叹气。   抱着一堆器材的壮汉从后面路过。   “嘿!陈简,干嘛呢,快过去帮忙啊。”   向思年往自己身旁看了看,陈简,哪里有陈简,陈简明明早就走了啊?   壮汉见他没反应,索性走上前去一掌拍在他肩膀上:“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一个人。”   向思年站起身,满脸错愕地回头:“你刚刚……在叫我?”   壮汉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瞪得圆圆,下巴张地快要掉到地上去:“你你你,你是……向思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妈呀你怎么这一身打扮!也太丑了吧向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思年脸绿了。   壮汉一边捧着肚子大笑一边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向哥,快回去吧,男生都在那边帮忙搭帐篷呢哈哈哈哈。”   于是山顶的露营地上,出现了两个陈简。   一个是正版。   一个是穿着陈简衣服由向思年大帅哥扮演的盗版。   当壮汉领着盗版陈简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想笑,然而又顾忌到向思年脸色冰冷的脸,均是一颤一颤地快要憋到内伤。   丹丹握着陶晗的手直乐:“天呐我的妈呀,还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要不是我知道向思年正常起来有多帅,现在肯定以为他跟你们家小卷毛一样难看。”   陶晗:“……”   丹丹笑着笑着又突然停了下来,摇着陶晗手臂:“诶陶陶,我还从来没见过卷毛打扮正常一点的样子呢,每天都是那些衣服,你说他要是稍微打扮打扮,说不定也许挺帅的?”   “其实我觉得他身材挺好的,个子高高的,又瘦,不像壮汉五大三粗跟个熊似的。”   “也许吧。”陶晗默了默,轻声答。   在酒吧重逢的那天,她就将少年额前乱糟糟的头发全都撩起来仔细打量过。   少年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气。   绝对,绝对不丑。   ****   快要入夜了,导游租好了几顶帐篷,女生们休息,男生们都聚在一起搭帐篷。   向思年和陈简都在里面忙活。   陈简从小就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动手能力极强,看着说明书搭好了第一个帐篷,然后就立马会了,对着一堆旁人手里一团乱的帐篷骨架得心应手。   “陈简这个该放哪儿啊?”   “陈简这个钉子怎么老是打不进去?”   “陈简过来帮帮忙。”   ……   那边营地上忙得热火朝天。   丹丹内急,拉着陶晗去上厕所。   卫生间离营地并不算太远,两人上完厕所后一起在水龙头下面冲着手。   山上的自来水也是沁凉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不时传来几声鸟叫。   丹丹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说:“桃桃,今晚咱们俩还有卢姐一起睡一个帐篷吧。”   “好呀。”陶晗点点头。   丹丹又说:“咱么好像租的都是三人帐篷,导游说咱们团男女各十个,好像最后要剩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住一顶帐篷。”   “哦。”陶晗答道,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   丹丹:“刚才壮汉来问我晚上怕不怕,说咱们最后还剩一个帐篷只住两个人,要是怕的话让我可以跟他去一起睡一顶帐篷,”她叉起腰,“你说这家伙想什么呢?孤男寡女的能住一起吗?不就是欠了我钱没还,这次至于对我这么狗腿子献殷勤吗?”   陶晗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戳了戳丹丹额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明明是喜欢你。”   “喜欢我?”丹丹手指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别逗了吧。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你见过哪个男生喜欢女生就跑去每天找她掰腕子吗?别搞笑了吧。”   “信不信由你呗。”陶晗笑笑,两人拉着手回营地。   丹丹耸了耸鼻子:“哼,我说向思年和小卷毛都还喜欢你呢,你信不信?”   “不是你,向思年才不会来咱们Mix唱歌呢,我还听说最近有经纪公司想签他们乐队都被他拒绝了呢。”   “还有卷毛,三天两头往咱们酒吧跑,就点杯橙汁傻坐着,不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谁,有时候还把作业拿到酒吧里来做,我长这么大只见过在咖啡厅里写作业的,还真没见过在酒吧里也能写作业的,他也真是厉害。”   陶晗静静地听着。   两人踩着山上的落叶,沙沙地响。   快要到营地了,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吵闹。   像是有人在吵架,或者打架。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丹丹疑惑。   “不清楚。”陶晗摇头。   两人绕过一个弯,突然撞见了卢钰。   卢钰本来满脸焦急,但在看到陶晗之后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拍着心口松了一口气,她跑过来拉住陶晗:“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出现了,快跟我过去。”   “诶诶诶,怎么回事?”陶晗莫名其妙地被卢钰拉着小跑起来。   卢钰:“向思年和卷毛打起来了!你快过去劝劝吧!”   “那谁打赢了!”丹丹拍着手叫道。   陶晗忙冲到了“案发现场”,剥开围观的人堆。   她冲进去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   搭了一半的帐篷里,向思年十分狼狈地躺在地上,挥舞着双手奋力抵抗。   而陈简呢?   陈简跨坐在向思年身上,看手上的动作貌似,似乎,好像在……   扒向思年的衣服????   陶晗闭上眼。   妈的,   没眼看。 第26章 乖二十六点   为什么要打架呢?   事情的起源经过陶晗听到后十分想去撞墙。   这尼玛竟然也能成为两个身高180+的大老爷们打架的理由?   大家都在勤勤恳恳地干着活儿,导游在拿着小本本安排晚上的住宿搭配,说晚上得有一男一女同住一顶帐篷。   向思年和陈简当时钻在一起搭同一顶帐篷。   向思年听到后随口嘿嘿笑着说:“那感情好,让陶晗跟我住吧。”   陈简听到后立马不干了,“凭什么?要混住也应该是陶晗跟着我混住。”   向思年:“我就随口一说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不是正在安排了吗?”   陈简:“那我也是随口说的,反正陶晗只能跟我混住。”   向思年:“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简:“哼,那你又算的了谁呢。”   一来二往,两人就由言语辩论上升到了言语冲突,接着又由言语冲突上升到了肢体冲突。   不过这个肢体冲突并不以伤害对方为目的。   陈简从小到大就没吵过架,根本说不过吵架时跟说rap似的向思年,急得红脖子红脸的,看到对方穿着自己的衣服还那么嚣张,于是更生气了,一跃扑上前去,“你把衣服还给我!我不给你穿我的衣服了!”   如果是刚刚,向思年肯定会把衣服一脱扔在地下:“谁稀罕你的衣服!丑都丑死了!”   但是现在,陈简都扑过来抢了,向思年觉得要是就那么由他从自己身上脱了衣服的话那岂不是很没面子,不能随了这小土包子的意,于是左躲右闪奋力反抗起来:“不脱不脱我就不脱!我就穿你衣服了怎么着?你有本事来抢啊!”   别人看到了就以为他们是在打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这场一件衣服引发的血案一直持续到陶晗赶来之前。   最后还是导游为这场纠纷画上了一个较为圆满的句号。   吵什么吵,团里有除了mix的员工外明明有一堆现成的散客情侣呢,人家明明黏黏腻腻秀了一路恩爱,你们当人家是透明的吗?   事后,陈简和向思年,陶晗一个也不想理。   ************************   第二天的日出陶晗也看得索然无味。   不过团里其他人兴致很高,早早就从帐篷里钻出来,对着山谷大声呼喊着。   回音缭绕。   当第一线金光从天际钻出来的时候,天际飞过几只早出觅食的鹭鸟,头顶还有几颗未来得及暗淡下来的星,丹丹拉着陶晗的手,说头一次被大自然的美丽感动到想哭。   壮汉抱着一台单反凑过来:“丹丹,那个,现在风景这么好,我能跟你拍个合影吗?”   丹丹还记着陶晗昨晚说的壮汉喜欢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要拒绝吧,又总觉得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于是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行……吧”   陶晗为两人按下了快门。   背后是层层叠叠遥远的山峰,太阳刚从天际露出一点点头,朝霞红得像是美人的脸。丹丹站在壮汉身前,壮汉一脸紧张,丹丹表情也有些不自在,紧抿着嘴唇,两人身高差不小,站在一起却出奇的和谐。   第二天的行程是从另一条路下山,然后搭大巴到附近不远处的一家温泉酒店去休息,吃吃东西泡泡温泉。   下山的时候路过一处寺庙。时间还很早,庙里的香火却已经很旺了,烟气袅袅地飞上天空,诉说着前来拜佛的人各种各样悄悄的愿望。   象牙山上寺庙不少,这是其中最大的,昨天赶着在天黑前上山所以没有顾得上,于是就有人提议停下来歇一会儿,拜拜菩萨。   陶晗点了三炷香去菩萨面前拜了拜。   很小的时候是想要好看的发卡,想要陶东明能给她去开一次家长会,想要钢琴老师不要那么凶,想要……妈妈能够回来。   再大一点呢,再大一点就是自己能够顺利考上学出国,可以在二十岁的时候开属于自己的独奏音乐会,希望陶东明生意越做越好,希望自己能够,遇上一个人。   少女总是怀春。   可惜似乎这些愿望都落空了。   现在呢?现在陶晗不敢太贪心。陶晗只求了菩萨一件事:她希望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好一点。   可能是买彩票中奖了,可能是自己又涨工资了,可能是陶东明从国外回来了,或者可能是,她能继续去上学了。   陶晗不敢太贪心要那么多,只要能比现在好一点点,彩票中个二十块,她就可以很开心了。   陈简也举着三炷香在菩萨面前念叨着什么,神情十分虔诚,甚至还磕了三个头。   他的愿望特别简单:   他希望菩萨让陶晗能再开心一点点。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搭大巴出发去了温泉酒店。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泡温泉了。   出发之前导游和卢钰也都提醒过要带泳衣,大家来了之后都笑得神神秘秘的,有人想要一睹向思年到底有几块腹肌,有人想要看看老板娘为什么三十了身材还那么火辣。   陈简透过车窗看到“xx温泉度假酒店”那几个大字,他脸贴在车窗上:“温泉酒店,要泡温泉吗?”   “当然,”坐在他身旁的向思年伸了个懒腰,样子十分嫌弃旁边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你不会没带泳裤吧。”   陈简:“泳裤?”   还真没带。   他是提前一天报的名,求了旅行社老板好久老板才把他临时塞进这个团里的,行程介绍什么的都没有做,于是陈简以为这三天只是来爬爬山就好了。   向思年嗤地笑了一声:“没关系,内裤也可以。”   陈简:“……”   导游到之后给大家分了房卡,两人一间,把行李放到房间之后就可以去换衣服泡温泉了。   房间是日式的设计,房门是木质的推拉型,地板上到处都铺的是榻榻米,香炉里点着味道舒缓的熏香。   陈简跟壮汉分到了同一间。   陈简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之后就看到壮汉只穿着条短裤在照镜子。   陈简吓了一跳:“你你你,你干嘛?”   壮汉对着落地镜里的自己皱了皱眉头,拍了拍自己的九九归一的肚皮:“你说这身材,能行吗?六块腹肌都藏在肉下面了。”   陈简:“你是要去选美吗?”   壮汉斜他一眼:“我是怕丹丹看见了会嫌我身材不好。”   “我先去泡了,你去不去?”壮汉穿上一件长浴衣。   陈简摇摇头:“我不去了,你去吧。”   “那你钱不白花了。”壮汉嘀咕着出去了。   陈简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些无聊,他想出去走走,一来二往也不知道走到哪条道上了,看见许多穿着短裤的男人和穿着泳衣的女人说说笑笑地走过。   酒店的温泉有好几个,都很大,不分男女。   陈简看了一眼就吓得一个腿软差点跌,双手扶着墙,眼睛闭得死紧,转过身去面对着墙。   那些女的怎么都穿的那么少,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陈简靠着墙,一步一步往来的方向挪。   他还是回房间看电视吧。   “陈简,你对着墙在做什么,”有人在背后问道。   谁在叫他?陈简转身,看见背后站着两个女孩儿。   陶晗和丹丹。   两人都围着同款粉色浴衣,头发扎起盘在脑后。   刚才是丹丹在跟他说话。   陈简舒了一口气:“我就出来随便转转。”   丹丹看陈简还是来时的一身儿打扮,问道:“你不去泡温泉吗?怎么没换衣服呢?”   陈简摇摇头:“我不去。”   陶晗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陈简看着陶晗身上的那件粉色浴衣,似乎想起了什么,略微皱起了眉头。   “那我们去咯。拜拜。”丹丹挽着陶晗的胳膊往温泉的方向走。   “诶等等。”陈简突然叫住两人,他看向陶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你……”   陶晗觉得陈简估计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于是对身旁的丹丹说:“你先过去吧,我待会儿来找你。”   “那好吧。”丹丹独自先去了。   陶晗走回陈简面前,抬头问他:“怎么了?有什么话吗?”   陈简咬了咬唇,往旁边看了一眼,一个穿着粉红连体泳衣的女人披着浴巾经过,他赶紧挪开视线,转而对面前的陶晗道:“你,你也穿着那个,衣服吗?”   陶晗:“哈?”   陈简:“就是你也会穿她们身上穿的那种,泳衣啊。”   陶晗像看傻子一眼的看着陈简:“不然呢?我光着身子裸奔跑去泡温泉?”   “不是不是不是。”陈简涨红了脸,“我就是想要问一下,不是那个意思。”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   陶晗听得糊里糊涂,吸了一口气,拉着陈简走到一个人少的走廊里,在少年错愕的眼神中解开浴衣腰带:“行了吧。”   少女一身鹅黄白色小碎花的泳衣,上面是抹胸设计,锁骨小巧纤细,露出的小腹精致而平坦,下装上有一截短短的荷叶边裙摆,双腿笔直,白皙修长。   很普通的小泳衣,没有多性感,却也不是那种捂得严严实实的大妈款。   陈简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然后立马回头看了一圈周围有没有人经过,确定没有被别人看到后,拉着陶晗的浴衣就把她重新围了起来,包的严严实实的。   陶晗愣了一下,陈简正手忙脚乱地在给她系浴衣的腰带。   “你干嘛!”陶晗惊道。   陈简没想到陶晗身上穿的比刚刚那几个更年期阿姨还要清凉,一边系腰带一边念叨:“不行,不能穿这个出去。”   别人会看到。   陶晗挥开陈简的手,皱眉道:“你什么意思?我穿这个出去怎么了?”   陈简:“这个衣服布料太少了,你不能穿出去。”   陶晗有些生气了:“我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我爱穿哪件穿哪件,你管得着?”   她从小到大温泉泡过几次,游泳池去了无数回,坦然极了,并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那反正你就是不能去。”陈简身子堵在陶晗面前,样子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斗牛。   陶晗怒了:“你哪个世纪来的?神经病啊!”   陈简锲而不舍地堵在她面前:“那你重新去换一件,就像电视里那些跳水的运动员身上穿的那种。”   陶晗被他气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会跑去穿那么丑的泳衣泡温泉?”   人家都穿着好看的小泳衣,就她穿个运动员专用款,怕是要被笑死吧!   陈简不语,只是看着她,头一回说什么也不退让。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直到向思年,丹丹,壮汉三个人走了过来。   向思年浴衣都没有穿,六块腹肌整整齐齐地罗接着。   丹丹跑过来拉拉陶晗:“你们在说什么?陶陶你怎么还不过去呀?我等你好半天了。   陶晗白了陈简一眼。   向思年不耐地催促道:“哎呀快走吧,晚上还有自助烤肉呢。”   “走吧走吧。”丹丹拽着陶晗的胳膊走了,蹦蹦跳跳地显得兴奋异常。   陈简看着陶晗秀丽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想再说些什么,却又终究无话。   壮汉却没有跟上去,留在了陈简身边。   丹丹走开后发现壮汉没有跟过来:“壮汉快过来呀,愣在那里做什么?”   壮汉冲丹丹挥挥手,大声应道:“你们先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我赔陈简回房间看电视,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好吧。”丹丹有些失落地答道,“那我跟陶陶还有向思年去喽。”   “去吧去吧去吧。”壮汉满脸笑容地冲她道别。   然而等丹丹刚一背过身,壮汉脸上的笑容便立马垮了下来,哭丧起脸。   陈简本独自忧伤着,然看到旁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后又一脸惊恐:“你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壮汉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浴袍,一手搭上陈简的肩,感慨道:“兄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和你一起同病相怜起来。”   去往温泉的一路上,丹丹掐着他的胳膊激动不已。   “卧槽那个身材太好了。”   “妈呀八块腹肌!”   “唉呀妈呀不能再看了,再看要流鼻血。”   壮汉听得丧气极了。   他还是不要去了好了,丹丹看到他九九归一的腹肌,肯定会失望。   男人这种让人摸不透的奇怪生物,婚后可以在妻子面前挺着大啤酒问谁的肚子里装的是小baby,却万分芥蒂自己在正在追求的女性面前暴露真实属性。   陈简摸摸挪开自己肩膀上壮汉的胳膊,他一点也不想跟壮汉同病相怜。   壮汉锲而不舍地再次攀上陈简的肩,对着陶晗丹丹还有向思年远远的背影砸吧着嘴感慨:“算了,谢谢你啊兄弟,看到你我就不那么伤心了,起码我还比你强点儿。”   陈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壮汉瞅了一眼走廊尽头不知道正在更陶晗说着什么的向思年,抚慰似的拍了拍陈简的肩:“起码,我还暂时不用担心有六块腹肌的妖艳贱货要来挖老子墙角。”   陈简:“……”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青蛙一般,愤怒地鼓起腮。   眼眶微微发红。   忍住,忍住,十七岁的男人不可以哭。   *****************************************   时间终于熬到了晚上的自助烤肉。   跟外面五十块一个人的烤肉店不同,度假酒店供应的菜品样式十分丰富,肉类和各种海鲜一应俱全,甚至还摆着好几台冰淇淋机。   陶晗跟丹丹很快掌握了冰淇淋机的使用要领,做出成品后开心得不得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甜筒舔着。   陈简跟壮汉看了一下午电视,一起从房间来了餐厅。   壮汉一见到丹丹就跟只花蝴蝶一样挥舞着翅膀翩翩飞了过去。   陈简看到陶晗正在向他走来。   陈简咬牙,想着今天下午的事情,头一回没有上前主动跟她打招呼,而是轻轻别过眼去,嘴里还哼了一声。   可是哪知道陶晗似乎更狠,就跟没看到眼前一身别扭小情绪的人一样,径直略过了他,走向前方,笑着说:“向思年,你要吃冰淇淋吗?”   “要要要,在哪里?”向思年忙不迭点头。   身旁突然有人大声“哼”了一声。   是陈简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发出来的,他捏着拳头,闷着头走了,肩膀跟向思年擦了一下。   好不容易碰到陶晗请他吃冰淇淋,向思年决定好脾气地不跟陈简计较,笑嘻嘻地问陶晗:“冰淇淋呢?在哪里?你请我吃吗?”   陶晗眼睛一直追随着陈简走过去的方向,直到最后才回过神看了向思年一眼:“想吃自己做去,别来烦我。”   她也走了,肩膀也同样跟向思年肩膀撞了一下。   向思年觉得自己又被陶晗玩弄感情了。   好气。   自主烤肉五人围坐一桌,三个人都是别别扭扭地在生气,一顿本应该热火朝天的自助烤肉吃得冷冷清清。   丹丹和壮汉拿回来的菜堆满了盘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菜品是丰富,但是动筷子的人却很少,有耐心把食物仔细翻烤的人更少,只有壮汉,没心没肺地吃着。(壮汉:废话!自助餐吃不完就不放你走!这一群赔钱的猪队友!哼!)   最后是丹丹实在被这诡异的气氛折磨得受不了了,抓着陶晗的手腕就把人拖到了女洗手间。   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   丹丹一脸苦口婆心:   “我的小祖宗,你好歹给个说法吧?昨天就为你打成那个样子,我第一次看到两个男的打架跟小学生似的,今天又是这种架势,你就不打算解决解决?”   “是两个都要还是两个都不要?是重口味还是小清新?是淳朴的学生卷毛还是奔放的乐队主唱?你好歹给个回应呗。”   “你不解决的话我们晚上麻将都凑不齐呀!”   “有什么好解决的。”陶晗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大不了今天晚上你跟壮汉一起在线qq麻将,全国的网民都陪着你们打呢。”   “你……”丹丹听到这没心没肺的回答后十分很铁不成钢。   “渣女!”她愤愤地走了,决定再也不管这烂摊子了。   还不如回去跟壮汉一起烤肉吃呢。   陶晗独自站在卫生间门口,细细品味着丹丹送给她的二字考语。   烦死了烦死了,她使劲摇摇头。   她才不渣呢,她只是在生气,生气某个人明明还没名分,却就已经开始壮着胆子对她的衣食住行指手画脚。   他怎么不让她出门的时候还要围面纱呢?   搞笑。   陶晗用凉水冲了把脸,走出卫生间,突然看到某人站在门口。   陈简看着她,也没有刚才饭桌上那么气鼓鼓的那个别扭样子,眉眼耷拉下来,像是温顺了许多。   陶晗决定冷淡,没理他,往外走。   陈简挪了挪,挡住陶晗的路。   陶晗鼻子出了一气,冷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简低下头:“我……”   两人就在女洗手间门口杵着,里面还时不时有冲水声,陶晗:“你要是想上女洗手间的话不用专门来汇报给我,自己把脸蒙上进去就好。”   “对了,被当成变态用马桶塞打出去的时候不要跟别人说你认识我。”   陈简听着她语调戏谑的话,没吭声。   怎么还是那么坏。   她永远都是那么坏。   陈简攥紧的拳头动了动,看到眼前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了勇气,可能是那个被妖艳贱货挖墙角的恐吓给的,心一横,拉起陶晗的一条手腕,闷头就走。   “你干嘛!”陶晗在身后拧着手腕挣扎,但由于来来往往有人回头,不敢挣扎得太过,于是只能任凭陈简牵着她闷头走。   “你跟我走,我有话要跟你说!”陈简不想回人多的餐厅大堂,闷着头只顾往走廊里面走,看着那里面人少,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房,先把陶晗推进去,然后自己再进去,最后反手,“砰”地一下摔上房门。   “你究竟要说些什么?”陶晗陡然被推,踉跄了几下才站稳,气得不行。   陈简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烦闷地抓了一把头发:“不准吵,你等着,等我先组织一下语言再说。”   陶晗觉得自己肺都快给这小东西气炸了:“那你特么的能不能不要让我在男厕所里等啊喂!”   陈简:   他终于抬头望四周看了看,入目是一排整齐的,被清洁工擦得雪白铮亮的小便池。   “……”   一时激动走偏了。   “有毛病。”陶晗瞪了陈简一眼,推开陈简挡在她面前的身子准备出去。   好在这厕所里现在没人。   然她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到几声皮带的搭扣解开的声音,清脆异常。   陶晗:“……”   陶晗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秒,钻进了厕所隔间。   男人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冲到小便池前,解决燃眉之急后浑身舒坦了,发现里面还杵着一个人。   男人喝了点儿酒,话也多了起来:“小兄弟你站那儿干什么?不尿吗?”   “啊?”陈简下意识地看向陶晗进去的那个隔间,“尿,尿。”   陶晗在里面用手堵住了耳朵。   男人尿完,哼着歌儿出去了。   陈简冲隔间里面道:“没人了,你出来吧。”   陶晗:“你裤子穿好了没有?我出来喽。”   陈简:“我们男人尿尿不用脱裤子。”   陶晗:“……”   “得意不死你。”陶晗嘀咕着,推开门,突然,卫生间的大门又被人猛地拉开。   陈简眼疾手快地钻进了小隔间。   陶晗惊得目瞪口呆。   “你进来做什么!!!”她掐着陈简脖子质问,声音还不敢太大。   陈简:“我怕这人也要让我尿,我尿不出来了。”   陶晗:“………………你妹!”   两人挤在狭小的隔间里,还有一个马桶。   厕所这种奇怪的东西,你不用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但是你只要有一个人来用过了,后面的人立马络绎不绝,一个接着一个地进来。   陶晗坐在马桶盖上,陈简站在她旁边,逼仄的空间里,两人一起听着外面源源不断的抽水声。   二十分钟过去。   陶晗坐在马桶盖上,表情麻木。   短短的时间里,心情由震惊变为愤怒,再由愤怒变为焦虑,直到现在已经由焦虑变成麻木了。   起初她听到外面的水声还会捂着耳朵,现在……   她抬头看了一眼,   只想揪掉某人的耳朵。   与此同时,陈简内心十分焦灼。   虽说地点是怪异了一点,并且空间也狭小了一点,而且还有一个碍手碍脚的马桶,但是好在酒店空气清新貌似做的不错,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而且,除了那些水声以外,他怎么感觉现在……好像气氛还不错?   陶晗看见陈简突然蹲下身。   “你你你,你干嘛?”   陈简蹲下身来之后比坐在马桶上的陶晗矮了一些,他由下凝视着女孩:“我要说的话,现在可以说吗?”   “……”陶晗还是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说吧。”   坐在马桶上,感觉怪怪的。   虽然这地方本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陈简往前凑了凑。   陶晗不由地被逼到了墙上贴着。   陶晗觉得有些太近了,往旁边错开一点距离:“你说吧。”   陈简:“你以后穿那个,就是今天你身上的穿的那种泳衣,不要让我看见,也不要让我知道。”   “哈?”陶晗不解,“什么意思?”   陈简有些落寞地说:“你想穿什么衣服是你自己的事,是我太古板了,今天,对不起。”   陶晗听到那声对不起,低了低头。   陈简接着说:“所以你以后自己想穿什么就穿吧,我不说话,只要你不要让我知道,更不要让我看见,因为那样我就不会不高兴,不会难过,也不会跟你生气了。”   “我不该跟你生气的。”   “掩耳盗铃。”陶晗低声说着,脸上表情却蓦地柔和。   她抬手,顺了顺陈简头上的头发。   她似乎已经顺习惯了,。   陈简:“我还没说完呢。”   陶晗:“你继续说吧。”   陈简抬眼,问得十分谨慎:“那你,喜欢向思年吗?”   陶晗噗嗤笑了,问他:“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她似乎存心要逗一逗眼前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狡黠,轻轻问:“是我喜欢丹丹的那种喜欢吗?还是壮汉喜欢丹丹的那种喜欢?”   陈简愣了愣,动了动嘴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陶晗挑眉,尾音娇娇地向上扬起:“嗯?”   她觉得自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坏蛋。   可是下一秒,满面羞窘的少年就把她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握着她的手,轻声说:   “我喜欢你的那种喜欢。” 第27章 乖二十七点   陶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脸红了的。   并且一度红得比陈简还厉害。   狭小的空间让人觉得热,开始透不过气。   陈简抓着她的手,开始越凑越近。   凑近的目标好像是少女光洁的额头。   陶晗悄悄笑了,想到上次喝醉酒时落在手背上的那个吻。   谁说酒壮怂人胆的?   清醒的时候明明胆子还要大一些。   她感觉到少年越靠越近,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她额头上,陶晗头一回,温顺地低下了头。   相触的前一秒。   砰砰砰!   “里面有人吗?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出来?有人吗?”   懵懂的两人瞬间清醒,立马分开。   什么情况?!   懵逼状。   刚才还升高的温度里面直线降落了下来。   有人在不停拍着门板:“有人吗?我快憋不住了啊,没人应我就叫保洁来开门啦。”   有男人在外面敲门要进来。   陶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被发现了怕是下辈子都说不清了,紧张之下手指掐着陈简的腰际狠狠拧动了两圈。   “嘶~”陈简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赶紧冲门外应道,“别进来别进来,里面有人。”   外面的人又问:“那你快出来了吗?我急。”   陈简:“啊?不,我还早着呢。”   外面的人语气抓狂:“你都已经进去半个多小时了!”   陈简:“嗯,那个什么,我便秘,没办法,没个一两个小时出不来,你换别的位等吧。”   “靠!”   陶晗听着两人的对话,在捂着肚子笑。   陈简绞尽脑汁总算把外面的人哄走了,回头发现陶晗正笑得一脸没心没肺,跟刚才乖顺的样子判若两人,不高兴了:“还没完呢。”   陶晗:“什么还没完?”   陈简指尖指指她额头。   喻义十分明显。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不懂啊,诶你别过来,再过来小心我揍你。”陶晗装傻地躲了过去。   陈简低低囔:“那欠着。”   陶晗回了看了他一眼。   欠不欠她说了算。   ****************************************   两人一直等到很晚厕所里才没人。   又不敢太大声地讲话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期间一度无聊到用手机交流。   伴着外面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陈简总觉得怪怪的:[那个,你能不能把耳朵堵起来?]   陶晗:[为什么?]   陈简说不出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时候对陶晗,好像总有那么一点儿特殊的,占有欲。   出去的时候餐厅里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了,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   陶晗走在前面,闷闷不乐的陈简跟在后面。   好气啊,好不容易能……   可是却 …………   陶晗掏出手机,丹丹壮汉还有向思年他们吃完饭早就已经回去了,并发来微信询问两人是不是同时掉坑里的。   “不应该呀,”丹丹一边发微信一边疑道,“要掉也是一个掉男厕所的坑一个掉女厕所的坑,怎么同时没回来呢?奇了怪了。”   两人出餐厅的时候发现外面竟然不知不觉变了天,山里的天气多变,白天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却开始刮起了风,天上黑漆漆的,月亮星星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并且风力挺大,陶晗一出餐厅大门,风就把陶晗的长发全都吹到脸上糊住眼睛。   “我去。”   陶晗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到处乱飞的头发抓住,赶紧脱下手腕上的橡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一边呸呸吐着黏在唇上的头发丝。   总算弄完了,陶晗侧眼,却看到陈简脸上在憋笑。   一头自然卷同样被风吹摇摇晃晃,但是由于长度原因,再乱飞也影响不到主人视线。   陶晗不开心了。   “二位快回房间吧,天气预报说晚上还有下雨呢,别淋了雨。”有餐厅的工作人员说。   这家酒店建筑好几栋,占地面积十分庞大,餐厅和住宿的房间不在同一栋楼,陈简和陶晗住的房间也不在同一栋楼。   陶晗在A区,陈简在B区。   两个区之间隔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步程。   “咱们快走吧。”陈简凑过来说,“我先送你回房间。”   陶晗还记着刚才自己头发乱飞的时候被这小子偷摸摸地嘲笑了,不高兴的说:“谁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她先提步走了。   迎着风,走得有些艰难。   陈简赶紧追上来,看她举步维艰,于是伸手抓住陶晗的一只胳膊。   陶晗回头瞪他,说的话在狂风中都听得有些不清晰:“你干嘛?走路就走路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陈简被吹眯了眼:“你抓着我,别一会儿被风吹跑了。”   “这里离海还远着呢,你以为吹台风吗笨蛋?”陶晗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从小到大B市秋天的妖风她见得多了。   于是陶晗手揣衣兜走在前面,陈简送她回房间,跟在陶晗后面,两人为了避风,一直贴着墙走。   陈简看着陶晗被吹得瑟瑟的小背影暗自后悔。   这小暴脾气,他不过就偷偷笑了那么一下就被逮住了,然后就又被打入冷宫了。   他突然有点怀念刚刚在男厕所的时间。   唉,还不如今晚就待男厕所呢。   陈简脑子里想着事情,陶晗不知不觉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陶晗停下来,转身冲他喊道:“我快到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陈简本想回他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再回去,一转眼,却突然看到陶晗头上有什么东西黑漆漆一团,正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陶晗冲呆呆杵在那里的人挥手:“你先回去,你又没带伞,那服务员不是说待会儿会下——”   摇摇晃晃的东西只剩一个沿儿还在上面了,陈简瞳孔骤然缩小。   “小心!”   他冲了过去。   “啊!”   陶晗尖叫一声,身子猛地被人撞了出去,跌坐在地。   身后一声闷响。   陶晗心头立马一抖,坐在地上,愣愣地回头。   少年倒在地上,旁边……   是一个已经碎了的花盆。   “陈简!”陶晗尖叫着扑了过去。   “陈简,陈简你别死啊!”   陶晗把倒地的少年抱到她腿上靠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呜咽道:“陈简,陈简呜呜呜……”   有泪水打在他脸上,陈简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   “陈简!”陶晗惊喜叫道。   陈简觉得好疼,但是看到陶晗脸上挂着泪水的笑容后还是强撑着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没……”   陈简晕了过去。   “陈简!”陶晗吓坏了,“陈简你醒一醒!呜呜……醒一醒呀!”   “快来人啊,救命呜呜呜……救命……陈简你醒一醒呜呜呜……”   陶晗抱着陈简的头,泪如雨下,可是这回的少年却任她怎么摇晃都不醒。   陶晗哭道:“刚才不是还没完吗?我还欠了你一个呢呜呜呜呜,你醒醒,醒醒,现在我就还给你呜呜呜……”   有巡逻的保安听到叫声,拿着手电筒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出事了!快打120!”   陶晗抱着陈简的头,手摸到他的后脑勺,触到一汩温热的液体。   陶晗浑身一冷。   接着保安手电筒惨白的光,她往自己正不住颤抖的手上看了一眼。   满手是血。 第28章 乖二十八点   医院的消毒水味太重,闻着有些不舒服,陈简轻轻蹙起眉头,感到后脑勺正顿顿的痛。   “唔。”他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洁白。   点滴安静地走着,一点一滴,像是时间的沙漏。   陈简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快要冒火,想要发声十分困难。   他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水杯,里面盛着半杯白水。   陈简挣扎着从床上一点一点地坐起来,期间又头晕了好几次,并且浑身使不上力气,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动作休息,一个简单的坐起身花了将近十分钟。   于是等陶晗拎着水果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陈简已经坐起身,少年一身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手腕在宽阔的袖口空空荡荡的,愈发显得骨瘦如柴,他脸色惨白,刚睡醒后神色倦懒,唇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像是在幽暗的古堡里住了百年的,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他一手撑着身子,艰难地伸出另一支手,费力地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好不容易盼到他醒了,陶晗呆呆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   陈简好不容易够到水杯,正想凑到嘴边喝一口,就听见门口一声带着浓浓哭腔的呼唤。   “陈简。”   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于是陈简好不容易够到的水杯,他还一口没喝上,手一抖,水全洒了。   护工送来了新的病号服。   陈简看看坐在他床旁手里拿着新病号服的陶晗,有些不好意思:“你放下,我自己换吧。”   陶晗指指他头顶的吊瓶:“你手上还输着液呢怎么自己换?”   她把病号服摊开,又伸手到陈简衣领处的扣子上:“我脱还是你自己脱?”   “我自己脱我自己脱。”   陈简低着头,自己动手一颗一颗地解着扣子,解到第二颗的时候,抬眼,发现陶晗正抱着病号服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没有要挪过眼去的意思。   耳朵尖红了。   嗨呀头好晕。   陈简磨磨蹭蹭,第三颗扣子解了好几分钟还没解开。   陶晗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快点,你还准备湿病号服穿多久。”   陈简抬头看看她,眼神中明显有话。   “幼稚。”陶晗读懂他的请求,嗤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他。   样子十分君子。   陈简舒了一口气,继续解起了扣子。   于是当他解开上衣最后一刻扣子,脱下没打点滴的那边手臂的袖子,半裸着上半身时,   突然,   一直背过身去的女孩又转了过来。   “终于脱完了,”陶晗看着半裸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摊开新病号服的一直袖子,催促道:“快点穿上。”   呵,还不让她看,脱个上衣就害羞成这个样子。   不让她看,她还偏要看。   陈简:“……”流氓!   协助陈简换完了衣服,陶晗坐在他床边,静静的削着一只苹果。   女孩的手特别巧,指尖转动间,苹果皮就像挽着花一样在她手里越来越长,一直连在一起不肯断。   陈简盯着陶晗纤细白腻的指尖,想到刚刚她帮他换衣服时指尖触碰过自己身上时的感觉,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陶晗说他已经晕了三天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流了好多血,后脑勺被砸破了,一共缝了六针,检查结果是中度脑震荡。   陶晗削完苹果,陈简想伸手去拿,陶晗却突然把削好的苹果藏到了背后。   “想吃可以。”陶晗表情十分的郑重,“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啊?”   陶晗朝他伸出一根嫩生生的手指:“这是几?”   “一。”陈简乖乖答道。   陶晗再朝他伸出一只手,又问:“那这是几?”   “五。”他接着答。   “一加五等于几?”   “六。”   “你叫什么名字?”   “陈简。”   “你家住哪儿?”   “西省十岭村。”   “心目中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人是谁?”   “陶晗。”   “好了。”陶晗松了一口气,人还没傻,并且刚刚还知道害羞,她可以跟向院长交差了。   陶晗心情愉悦地把苹果塞进陈简嘴里。   **   下午病房的探视时间到了,丹丹壮汉还有卢钰和向思年,一听说陈简醒了后立马赶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慰问品。   并且一进病房就冲到病床上的人面前,撩开头帘露出脸,迫不及待地追问:“快看快看,认出来了吗?还记得吗?我是谁?“   由于太多肥皂剧的影响,导致现在的年轻人大都觉得只要被砸了脑子,要么失忆要么变傻,于是直到陈简一个一个说他们的名字,众人才满意地点头,把带来的慰问品全都叫到陶晗手中。   陈简感动得热泪盈眶:“让你们破费了,不用送那么多东西的,我现在感觉真的挺好的。”   丹丹:“没事的,我送的都是脑白金,你要是吃不完就出院以后拿回家里去慢慢吃。”   壮汉赞许地点头:“我送的是六个核桃,你平常一定多喝,补脑。”   卢钰附和:“我送的是生命一号。”   向思年:“我送的是汇仁肾宝。”   “等等等等等等!”陈简赶紧叫停,“汇仁……嗯……嗯?!”   向思年:“脑子补够了,给你补补肾不行?”   陈简在听到向思年说要给他补肾以后,明显感觉到病房里的众人看他的眼神变了。   似乎有那么点惊讶,然后又有那么点儿……同情?   陈简炸了,饶是再纯情也知道要补肾对于一个男性生物以为着什么,奋力辩道:“我肾没问题!不需要补!”   向思年笑了,笑容在丹丹眼里看起来是如沐春风,在陈简眼里看起来却是一脸阴险,他说:“可是你上次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呀,你上次明明跟我说过,说你最近感觉透支了,要补一补。”   向思年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再加上一副上好的皮相,看得愣是人不信也得信上两分。   陈简气得血流直冲脑门儿:“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你说谎!骗人!”   向思年似乎丝毫没有因为陈简的恼怒而改变一点点的情绪,他微底下身,用着虽然小,但是所有人刚好的听得见的音量,语气暧昧:“就是上次在山上,你坐在我身上的那次呀。”   丹丹听得两眼冒光,激动到狠狠掐着壮汉大腿。   壮汉忍痛,表情狰狞。   卢钰,微微坐起了身子,样子专注。   “向思年你个王八蛋,人才刚醒,别逗他了行不行!”陶晗端着果盆,气势汹汹地从卫生间里冲出来。   她就是去洗个水果的时间,这俩人都能在外面掐起来。   并且陈简这倒霉孩子永远是嘴笨的那一个。   向思年手揣裤兜站直身子:“玩玩儿嘛。”   他打开自己的礼品袋子,里面是几盒包装精致并且卖相很好的水果。   那天晚上这小子在紧急情况下推开陶晗,自己却被砸得流了满地血。   向思年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赶过去时陶晗哭得有多难过,紧紧抓着那小子的手,寸步不离地跟上救护车。   这几天一直在医院,为陈简忙前忙后地跑。   他心里有点吃味,但更多的却是震撼。于是只能趁这个机会让那小子着着急,以缓解自己心里的那么点放手后的不甘。   只是暂时放手,向思年别扭地想。   陶晗拨开众人挤到陈简身边,摸了摸他额头温度,紧张地询问:“怎么样?头疼不疼?还晕吗?要不要叫大夫?”   陈简还耿耿于怀着:“我肾没问题,真的没问题。”   “好好好,知道你没问题,我最清楚了,行了吧。”陶晗随口安慰着,就怕他又太激动。   “卧槽!”壮汉听见丹丹小声叹了句。   掐着他大腿的手更紧了。   壮汉疼:“你又怎么了?!”   丹丹转头,看着壮汉表情扭曲的脸,然后又把头扭过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我反正不知道你肾好不好。”   ——   众人围在陈简病床前坐了一会儿,聊天解闷,直到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   “麻烦家属出去等一等,咱么该给患者伤口换药啦。”   陈简这才记起来自己头上还包着东西。   陈简头一回在清醒的状态下换药,吞了口口水:“换药疼吗?”   护士笑笑说:“换药不疼的,这么大小伙子还怕疼呀。”   护士换完药,拿着个跟苹果外面包着的网套差不多样式的套子过来,作用是给陈简固定头上的敷料,“已经换完啦,来把头低一低,再戴个网套就可以了。”   在外面等候的几人又走了进来。   陈简看着护士手上:“这个网套是不是有点小呀,我怎么觉得我的头套不进去呢。”   “不会的。瞧着不是戴上了吗。”护士手脚麻利地把网套套在他脑袋上,完工之后还不忘感叹了一句,“说实话,您的头型是我们病区病人中最好看的了,天庭饱满颅骨工整,一看脑袋就聪明。”   陈简被夸了,还是被当着大家的面儿尤其是向思年的面儿被夸了,心里蹿上几分小骄傲。   他想再仔细看看自己这可全病区长得最好看的头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陶晗十分配合的给人递过去小镜子。   陈简举着镜子,照了照。   比川剧变脸还快,脸上表情倏地凝固。   他他他他……   他的头发呢???!!! 第29章 乖二十九点   世界上最惊悚的事情是什么?   对于陈简来说,莫过于一觉醒来,头还在,头发却没了。   由于伤的是头,医生们为了缝针方便并且预防术后的伤口感染,当天晚上,在陈简意识不清的时候,就用剃头的剃子把他的爱因斯坦式卷毛给剃了。   后脑伤口附近剃得光光的,其余离伤口远的部位也剃到很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边剃还感叹他发质好。   然后就把他的头用纱布和绷带缠得满满当当,乍一看像只小绵羊。   丹丹探视完陈简走的时候,悄悄把陶晗拉到一边:“我怎么觉得你家小卷毛现在没爱因斯坦头了,光看脸,虽然那满头纱布包的像懒羊羊一眼,但我怎么觉得,乍一看,他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丹丹自认为用了一个十分保守的形容,“挺好看。”   可能是由于短时间内冲击力太大,还没把眼前的少年跟之前的卷毛联系起来。   陶晗不置可否,回病房的时候陈简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造型,对着输液器里滴答的点滴愣神。   陶晗赶紧走过去:“怎么了?是又头晕了吗?还是头疼?”   陈简点点头:“有一点点,还好。”   中度脑震荡,大夫说他这几个星期可能都会出现头晕想吐,恶心耳鸣的症状,要好好治疗免得以后会留后遗症。   陶晗心揪起来,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道:“你快躺下休息吧,向思年那王八蛋今天又来招惹你,下回我不准他来看你了。”   “嗯,”陈简轻声应道,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倚着床头。   陶晗:“头发会长回来的。”   “好。”他说,眉头微蹙,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   “让一让。”   陶晗话说到一半,陈简突然伏到床边,哇地一口,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他晕了几天都靠打营养液,下午醒来后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吃了陶晗削的半块苹果,现在实在吐不出来什么,呕着酸水。   他脸色惨白,一手紧紧抓着床沿,呕吐的声音听起来痛苦极了。   陶晗赶紧按铃叫护士。   ***************************************   “醒来后会吐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现在药已经吃了,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你可以给他喂点粥什么的好消化的食物,难受想吐也要吃,不能空着胃……”   大夫细细地叮嘱。   陶晗点头,听得格外认真。   现在已经过了下午送餐的时间点了,陶晗去外面粥店买了小米粥回来。   陈简躺坐在床上,床上架了张专门吃饭用的小桌子。   陈简看着面前的粥,一手还拿着勺子,他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皱皱眉头,低声道:“我没胃口。不想吃。”   一吃下去就想吐。   陶晗:“不行,你这样饿着身体怎么受得了,快点吃。”   陈简用勺子盛了一口粥放进嘴里,咂了咂,然后还是不肯喝第二口。   陶晗柔声:“你好歹喝点呀,拜托了行不行?我特意跑下去买的。”   陈简不喝。   温柔攻略失败。   陶晗拧眉,提高了嗓门:“你喝还是不喝,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吗?你想饿死你自己吗?!”   陈简别过头,哼了一声。   凶也没用。   陶晗头一回见到这么倔的陈简,手足无措。   要是以前,敢这样,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但是现在,陶晗看着他头,想起那晚上他把自己推开的那一瞬,终究还是心软到一塌糊涂。   她轻声叹了口气,拿起小餐桌上的粥碗。   陈简下唇触到勺子沿儿。   他愣了一下。   陶晗一手拿着粥碗,一手拿着勺子递到他嘴边:“我喂你喝好不好?”   陈简下意识地低头喝粥。   陶晗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给人家喂饭,两人一口接一口,喝到一半的时候陈简又不喝了。   陶晗端着手里的半碗粥:“喝完吧,喝完就睡了。”   陈简摇摇头:“我不想喝了。”   陶晗:“快喝,我喂你你也不喝完?”   陈简侧过脸:“那我不要你喂了,不喝了。”   “你……”陶晗气。   她咬咬牙,告诉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伤员,还是为了她才伤成这个样子的伤员,不可以生气。   她低头想了想,重新把勺子递到陈简唇边。   “喝完,喝完我就有个东西要还给你。”   陈简问:“什么东西?”   陶晗:“你喝完我才告诉你。不喝就没有了。”   再这样考验她的耐心,不喝就永远也没有了,哼!!!   陈简似乎权衡了一下,觉得今天陶晗脾气简直好到吓人,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也觉得自己貌似似乎有点过分了,于是点点头:“好。”   陶晗像哄小孩儿一样喂完陈简最后一口粥。   陈简喝完了,捂着胃似乎又有一点不舒服,陶晗紧张地看着。   好在这次没有吐,只是不舒服了一下而已。   陶晗松了一口气。   陈简还记着她说的什么东西,问:“你说要给我一个东西,是什么?”   陶晗看着他苍白的脸,说:“你先闭上眼睛。”   陈简乖乖闭眼。   陶晗回头左右看了看,没人。   然后,吧嗒一口,亲在脸颊上。   “这样行了吗?”   陈简睁眼,看见陶晗正笑着问他。   *********************************************   陈简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   陶晗长这么大,头一回照顾人,直到最后已经从开始的手忙脚乱逐渐进化为得心应手,并且看着陈简在她的照顾一天天好起来,脸色明显红润了,精神头也足了,只是偶尔会头晕,但是跟刚开始的时候比起来频率明显降低了很多,大夫说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会不会留什么后遗症?这是陶晗最关心的问题。   好在大夫说陈简年轻身体好,病情恢复得很不错,头晕的毛病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不要情绪激动注意防止跌倒,脑袋被砸成这样没有失眠和记忆倒错都是幸运,唯一确定会留一辈子的,就是后脑勺上缝了六针的疤痕。   陈简听到自己后脑勺会留疤倒没多大反应,想反正旁边的头发会把头皮盖住。   幸好没留在脸上,陈简想。   他隐约发现这几天进来换药的小护士貌似都会多看他两眼,然后又在看到坐在床旁的陶晗的时候,表情失落地走了。   “我是不是变帅了。”陈简问陶晗。   陶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是挺帅的。”   陈简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女孩继续补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的懒羊羊。”   有时候换药的护士可能是新来的,换好药后包扎的技术还不太熟练,于是陈简的头,乍一看头上的纱布就堆得很像懒羊羊同款。   陈简:“……”   陈简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零两天过后终于得到大夫同意可以出院了。   住院的时候脑袋上缠的满满当当的乍一看跟只小绵羊,出院的时候拆了一大半,就只是后脑伤口处用纱布包着。   陶晗看着他焕然一新的头,心里有些复杂。   “不好看吗?”陈简问。   陶晗:“快点长起来,我以后没毛撸了。”   陈简:“……”   然后等到他头上的伤拆线的时候,头上其余的头发也长长了些。   然而跟以前比起来更是惨不忍睹,卷就算了,还东一撮西一绺,歪七倒八,像被狗啃过的的麦子地。   陶晗看不下去,带他去理了个头发。   理发师托尼一摸头,当即提出要我理你这个头发可以,但是由于难度太大你们得加钱,并且你们还得再我们这里办一张年度会员卡。   就地加价,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陶晗拖着陈简一连走了好几家理发店,却没想到其他店里的Tom和Jack也都是这样说的。   于是在陶晗的威胁下,陈简肉疼的办了一张年度会员卡,然后在理发店的转椅上坐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过后。   “好了,可以了,您看满不满意。”托尼一边用扫子清扫陈简脖子上的碎头发一边说,他看着镜子里的少年,对自己的成品欣赏不已,他理的不是头,是化腐朽为神奇。   陶晗正撑着头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打盹儿,听见之后看了一眼。   她似乎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又使劲晃了晃脑袋。   陈简缓缓睁开眼。   他看见他的头发,十几年来从来梳不规整,总是顽强地以杂草的造型炸起来的头发,此时正安安分分地,没有一丝混乱地,柔顺地长在头上。   很普通的发型,没抹发蜡没吹造型,街上男性路人头上最常见的那种。   不过胜在清爽工整。   托尼问得十分有自信:“怎么样?您对这个新发型还满意吗?”   陈简看了托尼一眼,没回话,而是站起身,走到正坐在沙发上等待的陶晗跟前。   他发现陶晗一直看着他却不说话,眼神很复杂。   陈简心里有些紧张,他挠挠头,觉得现在头发顺了他挠起来都有点不习惯了,十分谨慎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那个,不好看吗?”   陶晗从沙发上站起身,在陈简头上摸了摸。   以前虽然乱但是软绵,摸起来像是小绵羊,现在头发短了硬了有些扎手,像是在摸一只刺猬。   陶晗:“这我以后可怎么撸啊?”   陈简没想到自己的新发型收到的是这个评价,疑了一声。   陶晗笑出来:“特别好看。”   她捡到宝了。   两人从理发店里出来,陶晗把陈简从头打量到脚,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衣服。   陶晗看着陈简身上一件样式很早就被时代淘汰了的棕色卫衣,下面裤子明显短了,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蓝色帆布鞋。   他来B市后没有买过衣服,来回换洗的总是从西省带过来的那几件旧衣服。   以前的发型配身上的衣服倒还和谐,一看就是出身于我过偏远地区的淳朴劳动人民,现在,像个由于争遗产而失心疯了落魄家族贵公子。   陶晗临时决定要带他去商场买衣服。   陈简第二次来商场。上次来是跟陶晗逛的女装区,现在来逛男装区,这里看看哪里摸摸,觉得自己快要快挑花了眼。   “这一件怎么样?”陈简摸了半天之后,拿着一件衣服比在身上问陶晗。   陶晗正在随便挑着,回头,看见陈简拿了一件她爸都嫌out不穿的,但是每个中老年男人的衣柜必有一件的,深色底配小碎花的立领衬衫。   陈简把那件衬衫比在身上,看样子还似乎有些担心:“我觉得会不会太时髦了,我穿上显得不稳重。”   陶晗:“……”辣眼睛。   看来这个衣服问题,归根到底,是审美问题。   这个审美水平,白瞎这小东西一张洋气的脸了。   陶晗一把抓过他手里的衬衫放回货架上:“你别挑了,跟在我后面,并且从现在开始不准对我给你挑的衣服发表任何意见。”   “……哦。”陈简乖乖点头。   在挑衣服方面陈简觉得自己是十分放心陶晗的,他第一次在是十岭村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孩跟他们村里的女孩不一样,那天相亲的舞台下面灰扑扑的人群里,她是唯一的一抹清爽的亮色点在人群中间,绝世而独立的样子,他一眼就把她找出来了。   即使在后面两周,她伤了脚不得不住在她家里穿她妈妈的衣服,她妈妈那么几件的衣服都能被她搭配出电视上混搭的美感。   陶晗给他挑了一件样式最简单的浅色套头卫衣和深色长裤,陈简去换上从试衣间出来,本来还有些不耐烦的导购小姐立马眼睛发亮,一个劲夸他宽肩窄腰是个衣服架子。   陶晗终于露出来商场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挑得顺利多了,陈简身上穿着刚试的新衣服,看陶晗不停从货架上拿衣服往他身上比。   她挑的认真又仔细,觉得不合适的就轻轻摇摇头把衣服放回去,觉得合适的就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让导购小姐包好。   陈简低头,垂眼。   看陶晗举着一件风衣比在他身上,似乎觉得还算满意,轻轻勾了勾唇角。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他能看见她鼻梁上那颗淡淡的小痣,甚至能看见她脸颊上细细软软的绒毛。   于是他不由地想到了刚醒来的那天,陶晗为了哄他喝粥,在他脸上,轻轻的,轻轻的落下的那个吻。   快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可是现在一想起来,还是觉得脸颊发烫,仿佛那一瞬柔软的触感就还在脸上。   亲都亲过了,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陈简摸着自己被吻过的那侧脸颊,想。   “差不多了。”陶晗不理会陈简正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乖乖站好给她当衣服架子比衣服就行了,她挑完最后一件风衣,拍拍手,一下午挑了不少衣服,觉得应该暂时够陈简换洗用的了。   商场的东西都同意在一个地方结账,结完账才能回店里拿衣服,陈简拿着一摞账单:“去结账吧。”   陶晗本来想说好,却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内衣似乎该换了,刚才上楼的时候刚好发现下面有一家款式风格她都很喜欢的内衣店,陈简跟着自己又不好意思逛,于是说:“你先去结账吧,结完账后在那边椅子上坐着等我就行,我想自己下去买点东西。”   陈简立马摇头:“不用不用,你买什么东西?我陪你一起去买吧。你给我挑了这么多,我也可以给你挑挑,真的,我保证不再说都好看了。”   上次来陪陶晗挑衣服就由于只会说好看而被陶晗嫌弃了,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然后他就又被陶晗剜了一眼。   陈简郁闷,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觉得这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摸不透,不陪她挑不乐意,现在主动陪她挑了还不乐意,于是结完账后,垂头丧气地坐在休息区。   买这么多衣服花的钱不少,好在最近理院扮了个校内的专业竞赛,他得了第一,赚了一笔奖金。   数目对于学生来说不小,但是跟他想给陶晗买回来的五十万的琴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向院长说以后机会很多,那么他一定能够赚到的。陈简在等待中,低头看着地板,百无聊赖地想。   他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闯入她的视线。   陶晗今天也穿的是一双白色球鞋。   陈简抬头,以为是陶晗回来了,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女孩。   二十岁左右,打扮得挺漂亮的,长头发大眼睛,手里还握着杯奶茶,正看着他,脸上表情似乎有些……羞怯?   陈简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孩,于是开口问:“请问您……”   “您好,我能要个你的电话吗?”女孩突然鼓起勇气说。   ****************************************   于是陶晗买完内衣,拎着小袋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么一幕。   少年穿着她刚给挑的衣服,一身搭配休闲而慵懒,坐在商场低矮的凳子上,一双长长腿显得无处安放,他侧对着她,侧脸精致而迷人,此时唇角正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在说着什么。   陶晗不悦地皱眉,眯起眼。   目光锁定到了少年对面的女孩身上。   她看见女孩递过去一支笔,陈简接过来,女孩又低头在自己的挎包里找些什么,似乎没有找到,索性向陈简摊开一直手掌。   陈简显示愣了一下,然后捏着女孩的手指,拿笔在女孩的手心写下了些什么。   写完,陈简把笔还给了女孩。   女孩收回笔,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后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跑走的时候刚好路过陶晗身边。   陶晗看见她手心是一串数字,并且甚至能听见她嘴里兴奋而压抑的小小尖叫声。   陈简也扭头往女孩跑走的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陶晗就站在不远处。   “你买完啦。”他赶紧起身,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笑着跑过去。   陈简是跑到陶晗身边站着时才发现她的表情貌似有点不对劲,跟刚刚下楼的时候判若两人。   下去的时候是春风拂面,现在回来脸上却罩了一层寒霜   陈简以为是她在楼下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不愉快:“是不是在下面跟人冲突了?怎么了?”   他冲陶晗捏捏拳头,安慰道:“走,我陪你下去打架。”   陶晗看了他一眼,少年气质清爽而无害,笑起来眉眼清澈,胜过他身后男装海报上的男明星一大截。   陶晗舌尖抵了抵左颊。   “没什么。”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然而陈简还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于是把手里提的塑料袋子拎到陶晗眼前,笑着说:“奶茶,三分糖加鲜芋,你喝不喝?”   不是她向来爱喝的口味,并且陈简平时根本就不怎么爱喝奶茶,陶晗拧了拧眉,没有接过奶茶,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陈简摇摇头:“不是我买的,是人家送给我的。”   陶晗听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唇角努力扯出一抹微笑,问:“谁送的?”   “是刚刚问你要电话号码的那个吗?”她接着问。   陈简突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预感不太好,他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   陶晗似乎舒了一口气。   陈简听到她的舒气声,咬咬唇,有些谨慎地看着陶晗,还是接着,十分坦诚地说:“是上一个问我要电话号码的女的送给我的。”   陶晗胸口的气还没舒完,扭头就走。   “等等等等我。”陈简赶紧拎着自己刚买的大包小包的新衣服,奶茶也不要了,手忙脚乱地跟在陶晗后面。   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来B市时,她恨不得在路上就能甩掉他,在路上就走得飞快,而他拎着自己大包小包的行李,在后面艰难追随。   陈简觉得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他看着陶晗的背影,觉得陶晗突然生气,肯定是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可是这问题出在哪儿呢?陈简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自己给了那个女的电话号码吗?   陈简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来问他要过电话号码,今天突然有陌生的女人来找他要电话,他虽然觉得奇怪,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问他要电话,但是觉得人家样子也不像坏人,看着人家那么期待的样子,他又不怎么懂得怎么拒绝别人,干脆就给了。   反正给了之后自己又不会少块肉,陈简在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时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陶晗貌似生气了。   陈简立马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追在后面,喘着气说:“对不起,我错了,错了。”   陶晗没理他。   陈简接着说:“我不该给陌生人电话号码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给了,再给你就打我。”   “我跟你发誓,我一个电话也不给。”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给电话。   陶晗停下来。   陈简差点撞在她身上。   陶晗手上还拎着自己刚买的内衣纸袋子,抄起手,看表情还是把不爽写在脸上。   她问:“刚才给了几个人电话。”   “两个,就两个,我发誓。”陈简信誓旦旦地点头。   陶晗哼了一声,“那你以后还给人家电话吗?”   “不给了,打死也不给了。”陈简又信誓旦旦地摇头。   陶晗继续问:“微信呢?”   微信跟手机号是关联的,陈简想着,摇头:“不给。”   陶晗听了,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那q.q呢?”   q.q?陈简想了想,手机号又搜不到q.q,他跟理院的新同学以后就用q.q联系好了,于是陈简观察着陶晗的脸色,轻轻点了一下头,谨慎答道:“给。”   “滚!”   陶晗刚缓和的脸色彻底怒了,暴走状态。   陈简吓大发了,追上去:“你听我跟你解释……”   “我不听!”   “可是我真的……”   “没有可是!”陶晗斥道,转过身,随手把自己的手里的东西砸到陈简身上,“滚!别跟着我!”   然后身后一片死寂。   陶晗接着往前走,发现陈简似乎真的没有跟过来。   叫他别跟就别跟,怎么这么听话。   妈的,又要气哭了。   陶晗想着,狠狠擦了一把微湿的眼眶。   突然发现手上好像少了个什么东西。   嗯?   不对?   她的内衣袋子呢?   陶晗倏地转过身。   突然发现陈简其实就站在她身后,一手拎着刚刚买的大包小包的衣服,另一手里,还拿着一件小小的,浅粉色的,上面带着蕾丝的,布料柔软的……   属于陶晗的东西。   纸袋子在他身上刚才砸坏了,陈简觉得拿在他手里的东西似乎有千斤重,又似乎在发烫,他不敢看,也不敢多碰。   指尖的触感太过柔软,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手里的东西贴着女孩身体时……   陈简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他想了想,把手里那件小小的,装进自己的衣服袋子里。   “你刚刚去楼下,就是买这个呀。”   陈简红着脸说。 第30章 乖三十点   Mix酒吧里,难得一个稍微清闲的下午,陶晗坐在吧台后面,陪丹丹一起擦酒杯。   不远处,靠落地窗的那个卡座间,别的客人桌子上都摆的是酒水和点心,唯有这张桌子上摆的是几本厚厚的书,少年拿着笔,飞快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少年柔软的发丝上,像闪烁的光点像精灵在起舞。   他奋笔疾书了好一阵,终于得到了答案,盖上笔帽,直起腰,满意地看着稿纸上自己的演算过程。   在阳光下笑得倾国倾城。   丹丹看得呆了,忘记了擦手上的酒杯。   陶晗注意到丹丹那副看呆的深情,手心在她发直的眼睛前晃了晃:“诶诶诶,你还干不干活儿啦。”   丹丹蓦地回过神来:“干,干。”   丹丹一边擦着酒杯一边凑到陶晗跟前,不可置信地说:“陶陶,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家卷毛,真的没有去整容?在哪个医院整的这么成功,告诉我,我砸锅卖铁也要去整。”   陶晗抬头瞅了一眼窗户旁的少年:“在急救中心,脑袋后面缝了六针算吗?”   丹丹还是不敢相信:“你说,他以前是不是故意扮成那土怂土怂的样子的,然后考验那个女人能够不在意他的外表喜欢他,等到最后在一起了再唰地来个大变身。”   丹丹一说起来就十分地痛心疾首,跺着脚道:“哎呀!早知道真面目是这种极品,我当时就应该奋不顾身地上呀!”   陶晗听着笑了两声,再一抬眼,果然,已经有人奋不顾身地上了。   酒吧是艳遇的好地方,打扮清凉的红唇美人姿态妖娆地靠在少年身前的桌子沿儿上,敲了敲他的桌面,在少年停笔抬头的时候,眼神暧昧地推过去一张面纸。   她指指那张面纸,又抬手在耳边坐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笑了笑,扭着腰风情万种地走了。   陶晗看见陈简拿起那张面纸。   她不由地眯了眯眼,顿下手上擦酒杯的动作。   她看见陈简把那张纸折了个面儿,凑到鼻子前,用力擤了一下鼻涕,然后把沾了鼻涕的纸团毫不犹豫地扔到桌下垃圾篓里。   陶晗还算满意,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擦杯子。   另一边,陈简从书本中悄悄抬眼,看见陶晗已经收回视线,继续擦酒杯了。   好险好险,还好急中生智擤鼻涕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暗中庆幸。   自从上次在商场发生了由于给电话号码而引起的一场血案之后,他还特意跑去请教了向思年,十分诚恳地问陶晗为什么会发飙。   当然,隐去了自己被陶晗情急之下用内衣砸的桥段。   向思年听完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后摸着下巴,从头到脚打量了焕然一新的陈简一番,然后了然于胸。   “这么跟你解释吧,如果陶晗,在街上被陌生的帅哥搭讪,然后她收了人家的礼物,十分热情的跟人家聊起天,最后还互相留了电话号码说以后常联系,你有什么感觉?”   “我要被绿了。”陈简十分诚恳地回答。   “你这不挺明白的嘛。”向思年伸个懒腰,打着哈欠继续去练他的歌去了。   然后陈简就琢磨明白了,他不可以随便给别的女的电话号码,当然,收别人的电话号码也不行。   陶晗跟丹丹擦完了杯子,把酒杯都搬回到库房,发现有工人正在搬快递,是几个看起来就很沉的大箱子。   “师傅你们搬的是什么呀?”丹丹好奇地问。   “老板娘网购的圣诞节装饰品,彩灯贴画还有圣诞树什么的。”一个工人回答。   “这么早的吗?不是还有大半个月才到圣诞的吗?”丹丹疑道。   工人把几个箱子都摞到了一起,擦了把汗笑着说:“不早啦,等快过节了才买多贵呀,老板娘提前买好了备着。”   “也对哦。”丹丹点点头。   陶晗听后,望了望窗外因为寒冷而灰蒙蒙的天,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陶东明跑路,她无家可归为了赚钱认识陈简的时候还在暑假,现在竟然已经冬天,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   这几天她以前高中同学的班级群也活跃了起来,并且由于时差关系活跃的时间点都在深夜,说是大家基本上都放圣诞节假期了,打算回国的同学到时候定个时间一起聚一聚。   陶晗念的是国际班,班上同学毕业后基本上都去了国外留学,去澳洲美洲欧洲的都有,朋友圈晒得照片从埃菲尔铁塔到自由女神像再到阿尔卑斯的雪山,十分能体现出什么叫足不出户就能领略世界各国的风土人情。   陶晗作为班里唯一一名驻守国内并由于家庭突遇变故而辍学的辍学咖,看到那个要聚一聚的消息后直接选择了忽略,然后把班级群设置成为消息免打扰模式,任里面定时间定饭店选得热火朝天。   直到高中同学方小意给陶晗发来了消息。   [桃子,同学聚会你真的不去吗?]   方小意是班里唯一一个跟陶晗玩得不错的同学,现在在美国读商科,喜欢把陶晗叫桃子,但是两人的关系也仅仅只能算是玩得不错而已,自从方小意去美国之后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联系过了。   陶晗家里发生变故没能出去读书的事情方小意是知道的,并且在陶东明刚跑路陶晗没钱吃饭的时候还借了陶晗一笔钱。   陶晗回:[我去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处境。]   她以前在班里就不怎么受女生欢迎,现在跟人家更说不到一块儿去。   陶晗有点失落,自己曾经是明明最拔尖的那一个,男孩子的情书收到手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别人落下老远。   陶晗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的骄傲让她不想去讨没趣。   方小意:[可是方诚也会去,你要是不去的话,高佳琪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你知不知道她当初还特意追着方诚申了英国的学校,不过听说方诚去英国后根本没理过她。]   [哦。]陶晗只回了一个字,她对班里这些八卦实在不怎么感兴趣,只是这个高佳琪,陶晗一想起来就有些倒胃口。   高佳琪家里妈妈开了个小公司,爸爸又是政府工作的,再加上她自己本身长得不错,于是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焦点,被男孩子众星拱月当公主捧着的存在,于是养成了一身的骄傲感。   只不过这身骄傲感只持续到高中,跟陶晗分到一个班的时候。   虽然高佳琪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陶晗确实长得比她好看,占了班里班花的位置,还拉的一手好琴,每次学校有文娱晚会班里要出节目就都是陶晗上场,别的班的人在谈论起她们班的时候第一个提到的女孩总是陶晗,并且最令高佳琪不满的是,她看上的班里的贵公子方诚,平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貌似班里的女生中只有陶晗,能跟他说上两句话。   于是陶晗就被高佳琪当成了假想敌,陶晗这个人骨子里也是傲气的,也看不惯高佳琪一副绣花正头一包草,门门功课不及格,两人在班里针锋相对,高佳琪及其善于拉拢,再加上女孩子们或多或少都有点嫉妒心,于是没过多久陶晗在班里就有点被孤立了,只有同为初中同学一起升上来的方小意跟她熟络一点。   这次高佳琪要去同学会,那她更没兴趣去了。   陶晗回方小意:[你什么时候有空,一个学期不见了,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一起出去玩吧。]   方小意回了一个orz的表情:[桃子你到底看咱们班聊天记录了吗?她都那样了,你还不去可真遂了她的意,听说她那晚好像还要给方诚告白呢。]   [她巴不得你不去,你再怎么样也甩她好几条街好吧,别便宜了小碧池。]   陶晗于是打开已经被自己设置为消息免打扰的班级群,往上拉着翻了翻聊天记录。   眉头渐渐锁起。   高佳琪在班群里很活跃,并且只在话题提到陶晗的时候出场。   [陶晗,听说你爸爸破产了现在逃到国外去,把你一个人扔在国内了,是真的吗?不会吧?你爸爸那么疼你呢。@陶晗]   [我爸说最近有人在卖楠静区的一套小别墅,我觉得那套别墅好像跟你家的别墅位置一样,是不是你家的呀?]   [你爸爸走了给你留钱了吗?你是不是没钱出去读书了呀,有困难就跟我们说,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可以给你募捐,你不用不好意思的。]   下面还有几个跟着一起附和的,陶晗觉得其中幸灾乐祸者居多。   妈的。   陶晗放下手机骂了一句。   她记得高佳琪的妈妈跟她爸在生意场上认识,肯定是高佳琪的妈给她说的这些。   陶晗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生理上的厌恶,一想起来就犯恶心想吐。   她重新翻到跟方小意的聊天记录。   呵,反正自己现在是个辍学咖的事情已经被高佳琪在全班面前抖出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要是不去,还真遂了高佳琪的愿,曾经压在她头上的人已经不好意思出现了,风水轮流转。   说不定还真要在同学会上给她搞个爱心捐款。   陶晗似乎已经想象到了高佳琪笑得一脸猖狂然后抱着小箱子去给她搞爱心捐款的样子,并且越想越气。   她就是落魄了,落魄到死,也胜过高佳琪那个绣花枕头一百倍。   班群里正好班长在统计同学会有多少人会去。   要去的话在下面回复一个“去”就好。   陶晗扯着唇角笑了笑,在正聊得热火朝天的群里回了一个字。   陶晗:[去。]   群里顿时静了下来,安静如鸡。   然后再接着,陶晗的那条消息下面,又多了一条回复。   方诚:[去。]   ****   晚上,小公寓里传出读书声。   陈简抱着课本,在低声地读英文,内容是简单的《小王子》英文绘本,配着插画。   陶晗说这是最基础的英文读物,并且故事简单温暖,很适合他现在开始。   两人的英文补习一直在进行着,陈简学得很快,平常看懂双语试卷上的英文题目早就没问题了,现在正在跟陶晗练对话。   他一开始的发音不是很好,陶晗会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纠正,直到现在发音已经像模像样,配上少年独有的低沉嗓音,听起来格外舒服。   陶晗坐在床上,伴着少年的英文声,打开了一个小化妆包。   里面没几样东西,水粉霜,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眉笔,睫毛膏,还有一管唇膏。   高中的时候她们班的女生平常上课都是会化妆的,国际班老师都不会管这些,陶晗上课也会化一点淡妆,笔袋里常年放着一管唇膏,她唇色偏浅,不抹唇膏的话有时候看起来会没起色。   她曾经有很多管唇膏,满满当当地摆了一个透明的亚克力柜子,各大牌子的热门绝版色号都有,只不过留在了别墅里,估计被西装男拿去当画笔画着玩儿了。   陶晗旋出唇膏,正红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巧克力香味。   她看了一眼正在读英文的陈简。   自从跟这家伙认识之后貌似都没怎么打扮过,每天忙着跟他斗智斗勇然后赚钱,最好是某天发大财,把陶东明欠的窟窿都补上,那样他就不用在国外东躲西藏了。   今天高中同学联系起来,她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仿佛跟现在离得好远。   以前的陶晗高傲,谁也看不起。   现在每天上班时酒吧里的服务生总爱来找她聊天。   以前的陶晗被陶东明捧在手心里,不识愁滋味。   现在的陶晗要算这个月挣了多少花了多少,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   陶晗不自觉地笑了下。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她你将来会喜欢西省十岭村某个黑不溜秋穿着旧西装红秋裤上台相亲的乡村爱因斯坦,   她一定原地自杀,分分钟不带犹豫的那种。   陈简听见陶晗的笑声,转过头来:“你笑什么?”   “别管,读你的书去。”陶晗耸了一下鼻子,对着少年清俊的脸。   陈简乖乖转过身,继续读。   陶晗掏出小镜子,对着镜子涂起了唇膏。   膏体抹开,好像巧克力化在了嘴上,颜色是年轻又娇艳的水红色,和她瓷白的皮肤反差强烈。   陶晗抹完唇膏,对着镜子抿了抿。   镜子里的女孩不施粉黛,唯有唇上的一抹红格外显眼,像是一幅意境幽远的水墨画,被有心之人点上一抹朱砂。   陶晗很开心,合上镜子,背靠在床头,继续听陈简读英文。   他读的语速偏慢,男孩子嗓音低沉磁性,好听是好听,可是却跟以前高中班上的政治老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陶晗耷拉着眼皮,没坚持多久就被催眠了。   第二次睡在了陈简的屋里。   于是等陈简读完的时候,一回头,发现陶晗靠坐在她床上睡着了。   上一次好心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结果搞了个大乌龙,差点被冠上“人渣,败类,乘人之危”的恶名,这一回陈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陶晗叫醒。   起床气大就大吧,他忍着。   陈简放下书,轻轻走近,想要推一推陶晗让她醒醒,却突然发现今天的女孩好像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呢?   陈简的目光落到女孩的唇上。   唇上的一抹嫣红格外动人,微凸的唇珠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亮,而她皮肤又那么白,像是一颗沾着露珠的樱桃,摆在了莹白的瓷器上。   陈简动了动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热,是上次砸破了头的后遗症还是怎么着,脑子晕晕乎乎的,心神荡漾。   陈简想到了刚才《小王子》里的那株玫瑰。   玫瑰浑身带着尖尖的刺,陪着小王子住在612星球,是她让小王子负气出走,却也是她让小王子牵肠挂肚,最后发现她是那么的独一无二,爱得心悦诚服。   那株玫瑰的颜色,一定跟她唇上的一样娇艳。陈简想。   他鬼使神差的低下身。   他想轻轻地亲一亲,亲一亲少女脸颊,在上次她给了他的那个吻之后,无时无刻都在想。   可是他怕陶晗不愿意,于是只能忍着,然而现在看着她的睡颜,想到了上次她说的“人渣,无耻,乘人之危”。   陈简凑近的时候想:我就今天无耻这一回,就这一回。   他的呼吸落在女孩的脸颊上,然而就在快要亲上的前一秒,睡梦中的人似乎觉得脸颊痒痒的,轻轻偏了一下头。   柔软的唇瓣略过,毫无预料的,相触。   陈简倏地睁大眼。   陶晗睡了一会儿之后醒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陈简满脸通红,双手不安的拧着,眉头微蹙,表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这模样,一看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陶晗狐疑地看了看。   她立马发现少年唇上有一抹红,并且红的很是不均匀,像是被人偷偷胡乱擦上去的。   陶晗又扭头看到了自己的那个化妆包,一管口红露在外面。   “你,”陶晗轻声质疑。   陈简立马慌了,表情愧疚万分,手足无措:“对不起,我,我……”   陶晗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你以后不要偷偷抹我的口红。”   她以前还从来没发现这家伙竟然有这种变态的嗜好。   “啊?”陈简抬头。   陶晗又瞟了一眼他唇上的那抹红色,发现在他脸上竟然显得莫名和谐,于是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小东西,   女装大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灵乐的地雷!   今天脑洞来了挡都挡不住,我又开了个预收,大家收藏一下好不啦,如果感兴趣的人多的话我就先写这本~   《贵妃起来上课》   文案:   贵妃最近有一个秘密,自己每晚睡着后,会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去,   她在那里读高中,成绩班里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是个跟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傻子。   然后事情就奇怪了。   班里的傻子被打了。   第二天皇帝也被打了。   班里的傻子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第二天皇帝就被嫔妃绿了,   班里的傻子据说是个断袖   第二天皇帝就被传那个不行;   贵妃若有所思   ——   皇帝在接连经历了被打,被绿,被不行的惨痛遭遇,终于在某位世外高人的帮助下   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看见了那个都快被自己忘记长什么样子的贵妃也在这里   皇帝想上去跟她个招呼,让她不用对他行跪拜大礼   却没想到这个宫里性子最怯懦胆小不生事的贵妃先迈着小碎步走过来   给了他一拳。 第31章 乖三十一点   陶晗思来想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到最后正式去参加同学聚会那天,反倒是没怎么化妆,只是简单描了描眉毛,然后薄薄涂了一层唇膏抬气色,最后再从衣柜里挑了一条藕色的薄毛衣,外面罩一件大衣,然后就出门了。   挑衣服时还专门问他哪一件好看来着。   陈简指了一件,陶晗立马兴高采烈选择了手上的另一件。   陈简从中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陶晗这,明显是打扮了一番要出门去见别人。   虽然也不能算作什么精心打扮吧,但是陶晗让特意准备了一下的,是别人。   陈简酸酸的,从课本中抬头。   陶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怎么打扮的,上一次好不容易把口红摸出来,结果最后沾在他嘴上了,让他莫名其妙变成了“女装大佬”。   男人嘛,倒不是说非得要你在他面前打扮得多好看(陈简觉得陶晗就是不打扮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而是想知道她为了见你打扮了,说明你在她心里受到了重视,以满足那点子直男的小小的骄傲感与虚荣心。   陈简跑到窗前,看到陶晗下楼的背影,纤瘦的少女顶着风独行于寒风中,像是正毅然决然地奔赴向什么战场。   他给陶晗发微信:[你今晚去哪里啊?我来接你好吗?]   [不用。]陶晗回的异常简单干净。   陈简郁闷,却又不敢说什么,呆呆地趴在窗台上,落日余晖下,像只可怜巴巴的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狗。   爱上一个薄情寡义的冷淡女人,真的好痛苦啊啊啊啊啊!   可是痛并快乐着,并且快乐的不得了,陈简想到那晚唇瓣的忽然相触,周身的血液都开始躁动起来,汹涌澎湃,浑身的叫嚣着某种奇怪的冲动。   这种来自身体里最深处,压抑着的,最为原始的冲动,究竟是什么,陈简现在还不明白。   他只知道要是被砍一刀能够再亲陶晗一口的话,他一定会巴不得被砍很多刀,一直砍到他死为止。   这个叫什么来着?   陈简琢磨了一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陶晗是带刺的玫瑰,所以他是玫瑰花下死。   他正趴在窗台上想着他的玫瑰花,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点开看看,是付启志发来的:   [陈简,我和李娟今天晚上都有事忙不开,付楠在外面上给他同学过生日,可能会聚到有点晚,你能帮我个忙到时候接他回家吗?你要是忙的话也没关系,我再问问别的同学。]   陈简在学校里接触最多的老师除了向院长就是付启志,付启志除了在面对媳妇的时候窝囊了一点其余都还不错,当老师认真负责,向院长还没回来的那些天,付启志教他的最多也最耐心,知道他英文不好就赶紧让他去补别落下短板,打心眼儿里是为了学生好。   并且最近托付启志的帮忙,他的论文在审了,并且有公司愿意出资投资项目,酬劳也不少。   五十万其实现在看起来也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陈简发现。   陈简很乐意帮一帮付启志的忙,当即就回了好,他一定把好好带付楠回家。   *************   陶晗叫了辆出租车,最后在B市某家以价格贵到不要脸,然而有钱人就喜欢上赶着去以彰显自己高雅品味的饭店门口停下。   她理了理身上的大衣,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了包间。   人还没来齐,大家都坐在沙发上吃点心聊天,气氛不错,当陶晗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包间里的众人视线全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桃子你到啦!快坐过来。”方小意最先过来迎接,拉着陶晗的手,笑眯眯的样子亲热。   “来了啊。”有女同学也淡淡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虽然说关系不怎么好,但是既然是同学,再说都毕业了,这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陶晗点点头算是回了招呼,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坐了过去。   方小意立马凑在她耳边说:“高佳琪和方诚都还没来呢。”   “哦。”陶晗点点头。那些自诩为身份贵重的人通常都会比约定的时间晚来那么几分钟,以彰显自己身份贵重。   方小意讲起八卦眉飞色舞:“你知道吗我上次跟你说的没错,高佳琪今天真的打算跟方诚告白,亲手做的巧克力都准备好了,听说她回国后单独约了方诚好几次方诚都没理她,这不,好不容易等到同学聚会才能跟方诚见一面,赶紧得抓住这机会。”   方小意推了推陶晗:“桃子,方诚要是真答应了高佳琪,你怎么办呀?”   “我?”陶晗看了她一眼,“关我什么事?”   方小意十分鄙视地看着陶晗:“你就那么让高佳琪春风得意?再说了,其实我觉得吧,以前在班里,方诚那人冷得跟冰窖似的,女生多看他两眼都不敢,咱班就你还能跟他说话,我觉得他说不定可能真的对你有意思。”   “你难道对他就没有一点点想法吗?校草诶,学霸诶,市长独生子诶。”   陶晗眯了眯眼。   方诚这个人,可以说是集各种玛丽苏小说男主角的特点于一身,长得好,出身好,成绩好,唯一一点不好的冷漠脾气在怀春的少女眼中也是加分项,毕竟这让人总会忍不住幻想冰山的男主角只会对女主角一个人暖。   她作为一名正常的青春期少女,要说是对方诚像对酒吧的壮汉一样毫无感觉那并不现实,她会欣赏优秀的人,但是感觉也仅仅到欣赏为止了,不会也不想再往前跨越一步,更别说像高佳琪那样对他狂热的迷恋与追求。   陶晗之前一度认为自己是一个对待感情凉薄的女人,连方诚都提不起兴趣,这辈子要孤独终老。   陶晗觉得他跟方诚性格里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但就是由于这种相似,注定无法让她再跨出一步。   “没有想法。”陶晗回道。   她现在不是一个薄情寡性的女人,   她有想法的人是个偷偷涂她口红的女装大佬。   方小意失望地叹了一声。   班里女生坐在一堆,男生坐在一堆,各自聊着不同的话题,有女生从包里掏出小镜子补妆,话题便一下子被引到了妆容上面,各自疯狂地鉴赏着对方脸上的妆容。   “陶晗,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呀。”同学赵诗拖着下巴,笑盈盈的看向陶晗。   赵诗跟高佳琪是好朋友,高佳琪的朋友,跟陶晗就不是朋友,不对盘。   大家或多或少打扮了一番,只有陶晗,就差素面朝天的来了。   可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即使是素面朝天,还是这群人中最出众的那个,并且反倒衬得别人庸俗。   “对呀对呀,你以前明明是我们班最好看的,怎么现在变了那么多。”另一个女生插嘴道。   “你身上这件毛衣什么牌子?跟miumiu今年秋冬出的那款好像,是真的吗?”   陶晗冷眼看过去。   落井下石什么的,有些人最喜欢上来踩一脚。   陶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面前的橙汁,缓缓答道:“没牌子,街上两百块钱随便买的。”   “啊?你竟然也会穿两百块钱的衣服呀,不是吧,肯定是骗我们的,你这件衣服一定很贵的,陶晗家里那么有钱,爸爸生意做得那么好,破产的消息一定是假的吧,你怎么会穿两百块的衣服呢?”赵诗阴阳怪气地说。   气氛有些诡异,有人脸上挂起了看好戏的笑容,似乎就等着陶晗发飙。   把班里素来性子高傲冷淡的班花惹毛,在班里男生面前叫骂着发飙,对大多数女生而言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你们……”方小意先沉不住气想要站起来,陶晗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让她坐好。   令人失望的是,陶晗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发飙,或者是羞得脸颊通红夺门而出,她脸上带着一抹微笑,把刚才提出问题的赵诗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在赵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的前一刻,终于开口,缓缓说:   “谢谢呀,我穿两百块的衣服都会被大家当做名牌,不像另一些人,一身的奢侈品,看起来却像地摊货。”   有男生听到这边的对话,转过头来看好戏。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赵诗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陶晗鼻子吼道。   陶晗脸上并无惧色,而是突然笑了一声,面带疑惑地说:“我又没说是谁呀,难不成小诗,你觉得在座的各位当中,你自己穿的最像地摊货吧。”   “你不是那么没自信的人呀”   赵诗脸都绿了,恨恨地坐回座位上。   那边听到这里对话的男生有人在悄悄地笑。   “不好意思大家,我们来晚了。”直到门口一声音色娇甜到发腻的话语,打破了包间里的僵持气氛。   众人看向门口,方诚先进来,他一身灰色大衣黑长裤,人高腿长,头发上还带着有室外刚进到暖气房里的湿气,他抹了一把头发,随手把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服架子上,露出里面的一件白衬衫,他一手解开衬衫袖扣把袖子挽到小臂,整个动作优雅而流畅,贵气逼人。   高佳琪模样乖巧跟在方诚身后,个子只到他胸口,看得出来她今晚很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此时正把自己的外套跟方诚的挂在一起,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是一起来的。   两人各自被招呼着落座。   高佳琪坐在了女生那桌,方诚坐在男生那桌。   班长按铃叫来服务员,说人已经到齐,可以开始上菜了。   各式的菜品被流水似的送上来。   陶晗品尝着菜肴,看起来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食不下咽的赵诗那几个人。   方小意悄悄用微信给陶晗发了条消息:[桃子你刚才好厉害!]   [谢谢。]陶晗回,继续吃菜。   但是有的时候人想要安安静静地吃个饭真的很困难,绿脸了一个赵诗,高佳琪又紧接着出现了。   赵诗把刚刚发生的事在高佳琪耳边一通嘀咕,于是高佳琪听后冷笑了两声,没动几口筷子就发了话:“陶晗,你多吃一点吧。”   方小意先不明白:“为什么?”   高佳琪挑着眉说:“不吃得饱一点,怎么有力气去酒吧打工呢?”   “酒吧?”众人一片哗然。   高佳琪笑了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陶晗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陶晗听后顿下筷子,愣了愣,在众人的探寻的目光中答道:“是。”   高佳琪:“你可是能把两百块钱的衣服穿成大牌范儿的人,这么好看有气质,到底在酒吧打的哪种工呀?”   在酒吧打工的工作,人间富贵的二世祖们最容易想多。   陶晗攥紧了拳头,觉得高佳琪回国后一定是私底下调查过她,冷然道:“我打什么工跟你没关系。”   高佳琪噗嗤一下:“好好好,我不问了,大家快吃饭吧。”   班长从隔壁男生桌过来打着圆场:“大家快吃饭吃饭,别说那么多了,吃完了咱们一起去楼上KTV唱歌,方诚请客。”   “哇哦~”一听说方诚请客,众人立马激动了起来。   陶晗心里憋着气,不言语。   饭吃到快结束的时候,陶晗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看到方小意发来微信:[靠!方诚刚刚出去了,高佳琪也跟着出去了,她终于逮到机会准备去告白了!]   她可不认为方诚会看得上高佳琪那种人,陶晗看了一眼消息就把手机放下,觉得自己今晚总算是可以看好戏了,在机器下烘干手上的水准备回包间去,只有些遗憾会错过高佳琪被拒绝得惨烈。   陶晗走在饭店走廊里,觉得这装修的豪华是豪华,但是满眼看去走廊都一模一样,陶晗绕来绕去没找到回去的路,直到她走到一个拐角,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住。   “等一等。”   陶晗回头,发现方诚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陶晗问。方诚此时不是应该正在被高佳琪告白吗?   方诚走到陶晗身前,眉头轻轻皱着,问:“高佳琪说的那些事情,关于你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感情方诚也有喜欢看人家笑话的恶趣味,陶晗翻了个白眼:“是。”   她说:“不过我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我在酒吧的工作是很正经的工作,随便你信不信吧。”   陶晗说完转身准备走,突然,又被人抓着手腕扯了回来。   陶晗心里预感隐隐不对劲,她把自己的手腕从方诚手掌中抽出来:“你干嘛?”   方诚眼底布上一层浓浓的愧色:“对不起。”   陶晗:“啊?”   方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遭遇了这些。”   “哦。”陶晗还是没搞明白他究竟想干个什么。   方诚突然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陶晗的眼睛道:“陶晗,我们在一起吧。”   陶晗:“……”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得外焦里嫩。   方诚:“我本来以为你去了美国,我在英国,我想等我们两个都再成熟一点,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在一起之后再跟你说,可我没想到却变成了这样。”   “对不起,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你知道吗?”   陶晗心里想:男神的暗恋还真是跟凡人不一样,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惜她不需要他在她身边。   方诚眼神坚定:“你别再打工了,下学期跟我去英国吧,我能养你,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陶晗叹了口气,本想回一句别逗了,然而眼睛往方诚身后随便一瞟,就发现高佳琪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捧着巧克力盒子,脸上布满了震惊与错愕。   隔着方诚的肩头,她跟高佳琪蓦地四目相对。   陶晗突然犹豫起来。   高佳琪的讽刺还回荡在耳边。   陶晗低头想了一想。   在方诚眼里被当做她在害羞。   陶晗咬唇想了一阵儿,终于拿定主意抬起头,先是冲方诚背后的高佳琪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然后抬头看着方诚,说:“好。”   高佳琪手中的巧克力盒子摔在走廊厚软地毯上,寂静无声,她眼里怨恨不已,转身跑走了。   方诚高兴地舒展眉头,轻轻拉住陶晗的手:“我们……”   陶晗感受到方诚手心的温度,暗骂一句自己无耻,看到高佳琪已经跑走,于是准备现在就跟方诚说她反悔了。   高佳琪跑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旁边还跟着个长得跟猴子似的瘦小孩儿。   她停下来,本想骂上两句,结果却发现被她撞上的少年模样清俊极了,然而神态极冷,眼眶微微发红,面上犹如笼罩着一层寒霜,眼睛紧紧盯着她身后。   高佳琪不由地打了个哆嗦,绕过他,跑走了。   陶晗正纠结着如何跟方诚说她要反悔。   酝酿了半晌,话还没说出来一个字,突然,身旁闪过一个背着龟壳大书包,跑得飞快,身形瘦的像个猴子的小孩儿。   陶晗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付楠,你怎么在这儿?”   付楠看到陶晗后停了下来,揉揉鼻子:“我同学过生日。”   现在的小学生真有钱,过生日跑到这么高档的地方来,陶晗想,然后又问:“那跑什么跑?生日过完啦?”   付楠:“过完了,我在追人。”   “哦。”陶晗随口又问:“追谁呀?”   付楠:“陈简。” 第32章 乖三十二点   陶晗心里轰的一下。   完了完了完了。   她抓着付楠的肩膀使劲摇:“他去哪儿了?他跑去哪儿了?”   付楠被摇得头晕:“我这不正在找吗?”   陶晗抓着付楠就要往外追。   方诚一直糊里糊涂听着陶晗跟付楠的对话,见陶晗要跑,眼疾手快地捞住陶晗的一条胳膊:“你去哪儿?”   陶晗甩着方诚的手:“你别管我。”   方诚不依不饶,心一横,抓着陶晗的胳膊就把她甩到了墙上,陶晗背靠着墙,方诚用双臂把她困在他跟墙壁之间:“不准走。”   “你让开!”陶晗又气又急,推了方诚胸膛两下没有推动。   方诚两手抓着她手腕,闭着眼睛凑过来。   陶晗怒了,一咬牙,提起膝盖就顶了上去。   “嘶……”方诚没料到她会使这一招,立马痛得蹲下身,额际的青筋暴起。   “对不起啊方诚,下次再跟你解释。”陶晗有些后悔自己下手狠了,但是更害怕陈简已经跑远了,抓着付楠的手就赶紧追了出去。   陶晗跑出饭店,在街上焦急地搜寻着陈简的身影,追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陈简!”   没有人应她。   付楠作为一名小男生,有些不自在自己的手腕这样被陶晗抓着,把手缩了回去,也学着陶晗的样子四处张望着:“不是说来接我回家的嘛,现在自己跑了不管我,回去我告诉我爸让我爸骂他。”   “不许告状!”陶晗吼了他一句。   付楠立马把下巴埋进围巾里。   自从上次的雌雄双侠拯救事件之后,陶晗和陈简都在他们班上出名了,事迹广为流传。付楠被陶晗提着耳朵教育了一顿,再见到她时气势便怂了不少。   陶晗打了辆出租车把付楠塞进车里,让他到家之后给她打个电话,然后一个人,站在饭店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给陈简打电话。   陈简不接。   然后陶晗开始给他发微信。   [你跑哪儿去了?现在在哪里?]   [你听我跟你解释行不行?我答应方诚是为了气高佳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回家去了吗?你再不回话我就生气了哦。]   ……   陶晗发完微信,手指被冻得僵硬发麻,她把冻僵的手指凑到唇边哈了一口气,身上却又被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外套还落在饭店的包间里,跑出来的时候太急根本没时间回去拿。   陶晗抱着胳膊觉得实在是太冷了,正想先回饭店去把外套穿上,然后回身走了没两步,突然看见对面街口闪过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样子失魂落魄,越走越远。   “陈简!”陶晗连红绿灯都没顾得上看就追了过去。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空气。   私家车车主摇下车窗探出头来:“你他妈找死啊!”   “对不起对不起。”陶晗冲车主道着歉,抬头看到陈简似乎发现了她在后面,原本失魂落魄的缓慢步伐突然变成了疾走,陶晗心一急,赶紧追过了马路。   ……   这条街两边都是居民区,白天就不怎么热闹,一到了晚上更加寂静。   陶晗跑得肋下作痛,一手扶着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   “陈简你慢一点,等等,等等我。”   一说话肋下更疼了,顺带着吞下阵阵寒风。   前面的少年却似乎并未听见她的哀求,继续默默向前走着,速度不快,她却怎么也追不上。   “你等一下,你听我,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陶晗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冻得瑟瑟发抖,连说话的声音也轻轻颤了起来。   可惜少年一直没回头,并未发现。   “我跟,我跟方诚真的没什么,你,你别走那么快啊。”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让你听我跟你说呀,你再这个样子,我,我揍你了哦。”   平常很管用的威胁现在似乎不起作用了,陶晗看着前方少年冷毅的背影,突然发现陈简要是不像以前那样事事依着她让着她,她,她却也是束手无策。   说白了,一个人一切的任性和放纵,不过是仗着另一个人的喜欢。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冷漠,决绝的少年。   跟从前那个低着头让她顺毛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真的快追不上你了呜呜。”   陶晗带了哭腔。   她发现自己现在不仅肋下作痛,连小腹也开始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   寒风吹得她头脑晕晕乎乎。   听到了少女语气里的哭腔,陈简心尖像是被人拨了一下,他攥着拳头,终于开口说:“你别跟着我了。”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让自己静下来的方式,是一边往前走,一边数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等他数到第二十二步的时候,女孩似乎实在累得极了,让他等等她的哀求声小了许多。   陈简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等他数到第三十一步的时候,背后已经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陈简心揪成一团,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却越是忍不住去想她最后的那声哭泣。   接下来的每一步脚下都像灌了铅,越走越沉,越走越累。   等到他数到第九十九步的时候,陈简却始终,没有迈下步子。   他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发现越是想要冷静却越是不能冷静,脑子里全是她。   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时的震撼,想起她牵着他的衣袖告诉他B市太大不要走丢,想起她那次在他脸颊上落下的那个吻,又想起那天晚上在她睡梦中,全然不知道的时候,双唇不经意地相触。   现在,带刺的玫瑰让小王子负气出走了。   可是小王子走了,就没有人给玫瑰浇水了。   陈简缓缓地转身,然后狂奔。   **   昏黄的路灯下,陶晗瑟缩在墙角。   她不停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身上毛衣单薄,整个人打着寒颤。   居民楼里都亮着温暖的灯,电视的声音隐约传来。   陶晗在想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肯定也是这样,寒冷的夜里,独自点燃一根又一根的火柴,最后看到了死后变成星星的妈妈,在与妈妈的相逢的梦中带着微笑死去。   陶晗抬头看看天上。   没有星星。   星星也不要她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可爱善良,她却冷漠自私,伤了另一个人的心。   小腹还在作痛,下身突然有汩汩的暖流涌出。   陶晗哭,哭自己活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墙角瑟缩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一双鞋。   她抬起头,看见眉目清隽的少年。   陶晗再也顾不得了,站起身,扑了上去。   她手臂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低低的,撒着娇。   “陈简,我好冷哦。”   陈简这才发现陶晗竟然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就在寒夜里追了他一路。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陶晗披上,抓住她冻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低声斥道:“你疯了!”   陶晗摇摇头:“没疯。”她吸着鼻腔里的泪水,“你别走,你听我跟你解释。”   “不用解释了。”陈简紧紧抓着陶晗冰冷的的手,放在唇下哈气。   他用拇指擦擦女孩脸上的泪痕,垂下眼落寞道:“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应该相信你的。”   陶晗泪眼朦胧地抬头。她看着少年清寂落寞的脸,竭力忍着哭,“那你还是得听我说一句话。”   “嗯。”   “我说,我喜欢你。”她第一次,害着羞,说出了口。   她不能再对他那么坏了。   陈简愣住了。   他想如果下一秒,即使女孩会递给他一瓶毒药,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喝下。   **   陈简拦了辆出租车,陶晗进到车里的暖气后才好了一点,整个人恹恹的,趴在陈简身上。   陈简摸摸她额头,没有发烧,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去医院看看吧。”   陶晗摇头。   到了小区楼下,陈简把陶晗抱回了他的四楼。期间女孩一直既没有安全感地缩在他怀里,在他要把她放到床上时还不肯地摇头。   陈简哄了好一阵才让她松手,轻轻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去煮姜茶。   陶晗坐在床上捂着肚子。   刚刚在车上还好,现在就又疼起来了。   身上已经暖和了不少,陶晗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站起身。   一起身就又一汩暖流流了出来,陶晗庆幸今天穿的是黑裤子,不至于会太难堪。   她想回楼上去换裤子和卫生棉,手一掏衣兜却扑了个空。   她的钥匙放在大衣里,大衣落在了饭店里。   陶晗尴尬了起来。   陈简端着一碗煮好的姜茶过来,发现陶晗竟然自己下床起来了。   “你快躺下,把姜茶喝完。”   那么瘦弱单薄的人竟然在追着他寒夜里冻了那么久,陈简后悔不已,现在一想起来就想掐死自己。   陶晗接过姜茶,一口没喝又放下:“那个,我想出去一趟。”   陈简紧张起来:“出去干什么?”   “去买个东西。”   “我帮你买。”   “……”   陶晗捂着肚子坐在床上,却又怕把床单给他弄脏了,赶紧站起来:“你就让我自己去买吧。”   “不行。”陈简按着陶晗肩膀让她坐下,发现她一直捂着肚子表情有些不对劲,“怎么了?肚子疼?”   “我带你去医院。”他抓着她的手就又要走。   “哎呀不要。”陶晗羞了,转身把头紧紧埋到被子里。   陈简手足无措起来,坐到陶晗身边,对着此时正藏到被子里不愿意见他的人:“到底怎么了,你得给我说呀,是不是我又惹你了,你要是不说我又,我……”   陶晗悄悄探出头来。   她招了招手,陈简听她的示意附耳过去。   陶晗跟他说了一句悄悄话。   少年耳朵蹭地一下爆红。   他起身,抓着外套往身上穿:“我,我马上去。”   **   陶晗换了陈简的睡衣,宽宽大大的像唱戏的戏服,此时正坐在床上打哈欠。   陈简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坐得板直,一手贴在陶晗小腹上,表情凝重,丝毫不敢乱动。   陶晗说谁让他没买到暖宝宝,只能暂时用这个代替了。   他的手掌贴在小腹倒也十分温暖舒服,陶晗没有钥匙今晚是回不去了,于是半梦半醒地问:“我睡了你床你睡哪儿?”   “我睡地上。”   “你就不想和我睡?”陶晗闭着眼睛,嗤地笑了声,“傻子。”   她说完这句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陈简一个人,静静地望着灯。   他不敢说想。   不是因为怕她骂他,而是他发现那种想的执念太过强烈,手掌下是少女肚腹上柔嫩的肌肤,他清楚自己只要尝到一点点,后面便会上瘾,最后失控。   就当她拉着他手,放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起,   他好像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那种一直以来让自己全身血液躁动的冲动,是什么。   **   方小意在听到陶晗说方诚跟她告白了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了,   然后在听到陶晗说她渣了方诚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疯了吧!光速答应人家又光速把人家甩了!”   “渣女。”方小意冲她比了根中指。   陶晗也有些过意不去,搅着被子里的奶茶:“可是我又不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他还跟他在一起,才渣吧。”   “那你喜欢谁啊。”方小意冷笑着替方诚抱不平,“方诚你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东西能够得了咱们陶大小姐的芳心。”   陶晗带磨刀霍霍的方小意去见了见小东西陈简。   方小意:“……”   这个小东西吧,哦不,不能称为小东西,这个小帅哥,哎呀不行,也不是小帅哥。   方小意觉得陶晗这人实在是好命,喜欢她的和她喜欢的都是大帅哥。   陶晗听后切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刚见他时丑成啥样儿。”   方小意圣诞节假期快要结束回美国了,走的时候问陶晗:“桃子,柯蒂斯的考试就在三月份,快到了,你真的不准备准备再去考吗?”   陶晗听后默然。   “算了吧。”她顿了一会儿,似是释然地笑了出来。   就在Mix弹吉他也挺好的。   “好吧,以后你去美国了我们再联系。”   “好。”陶晗送方小意去了机场,也不知道那个听起来轻松的以后,究竟有多远。   快到春节了,B市整个城市都空空荡荡的,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地搭上回家的火车,陶晗望天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陶东明现在在哪里。   陈简大半个寒假都留在学院做项目,平时很忙,只临到过年了才回西省。   他要回家陪妈妈过年。   Mix也春节也要放假,陶晗没多想就答应了陈简让她跟他一起回西省的提议,她不想留在B市一个人孤单单地过年。   陶晗放假前最后一天在Mix上班,发现丹丹跟壮汉竟然已经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了。   陶晗斜眼丹丹:“你不是说壮汉老跟你掰腕子,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丹丹从身后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摆在陶晗面前:“我喜欢我都二十了还给我发压岁钱的男人。”   陶晗有点小嫉妒了。   陶东明不在,今年没有人给她发压岁钱了。   “你也让卷毛给你发呗。”丹丹打趣道。   托理发店托尼的福,卷毛现在已经不卷了,但是丹丹还是习惯把陈简叫卷毛。   陶晗趴在吧台上,闷闷道:“他说他穷。”   这家伙最近貌似真的很穷,回家的机票钱差点都拿不出来。   不应该呀。陶晗想,付启志不是说陈简乱七八糟的奖学金和竞赛奖金加起来不少吗?   过两年都能在B市攒个首付了。   另一边,陈简在厨房帮壮汉收拾灶台。   明天就关门了,东西要全都打扫归置好。   陈简看到壮汉衣领上有个口红印儿。   “丹丹亲的?”他问。   壮汉摸着脖子嘿嘿地笑:“她好不容易才亲我一口的,不舍地擦。”   花了那么大个红包才换来的呢。   壮汉推了推陈简:“你呢,你跟陶晗在一起有两个月了吧,她肯定老亲你。”   陈简没说话,看着壮汉衣领上扎眼的口红印儿,觉得异常的辛酸。   他没好意思说。   陶晗最近才让他拉拉小手。 第33章 乖三十三点   在Mix忙完陶晗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回公寓的时候,两人选择了走路。   有些冷,陈简不停地说着话,呼出阵阵白气。   “我妈把吃的喝的玩得都买好啦,就等咱们回去了。”   “她特意去县城里买了床厚被子给你,我们家那边都没有暖气,不过有暖炉,可以烤烤火。”   “你喜欢梅花吗?我家后面种了一树梅花,冬天风一吹香味就飘到院子里来了。”   “我家也没什么亲戚,我猜你肯定不喜欢到处走亲戚,咱们过年就一家人一起团圆就好。”   陶晗双手揣在衣兜里,一直静静地听着,在听到他说“一家人”三个字时心下微微一动。   “好。”她点头答道。   陈简听到她的回答,高兴地像个得了糖的小孩,他看到陶晗揣在衣兜里的手,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他觉得陶晗应该没发现,手指顺着她的衣袖悄悄往下溜,溜到最后,抓着陶晗的手掌拿出衣兜,然后紧紧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你手好冰啊。”陈简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说道。   陶晗倒也没把手抽回来,似笑不笑地说:“你知道我手冰还把我手从衣兜里掏出来?”   陈简:“……”   他捏了捏陶晗沁凉的指尖:“我手暖和。”   少年的掌心永远带着温暖到令人心安的温度。   陈简抓着陶晗的手放到自己宽大的衣兜里,然后再微展开陶晗的手掌再跟她十指相交:“这样,这样行吗?”   陶晗没说话,继续向前走着。   只是衣兜里跟他十指交叉的手,轻轻收紧了一点。   **   到门口了。   陶晗从他衣兜里抽回自己的手:“我先上去咯。”   “等等。”陈简叫住她。   陶晗回头:“怎么了?”   陈简:“那个,那个,你今天看到壮汉领口上没,丹丹轻的。”   陶晗:“哦。”   陈简:“壮汉说丹丹老亲他,高兴也亲不高兴也亲。”   陶晗:“so?”   陈简说不下去了,脸憋得通红,他以为都暗示成这个样子了她应该也明白了,可陶晗却跟故意跟他装傻似的。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上去了哦。”陶晗作势欲走。   陈简忙道:“等等。”   他一路都想着壮汉衣领上的那个唇印,他想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老指望着陶晗主动,于是终于鼓起勇气,抓着陶晗把她摁到墙上贴着,然后看了看她疑惑的眼神,一咬牙……   ……   ……   ……   三分钟过去了。   陶晗推推他胸膛:“嗯?”   陈简与陶晗对视着,突然发现强吻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到。   有些崩溃。   啊!他怎么那么怂!   陶晗:“快说,还有什么事?”   陈简不敢强来,脑子里灵机一动,指着楼梯间上的一张小广告:“你看那个。”   “哪个?”陶晗顺着他所指转过头看了过去。   就是这个机会!陈简赶紧闭上眼睛,凑了过去。   “唔……”   岂料凑过去的脸立马被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推住,陈简在五指下表情扭曲。   陶晗收回手,用手指掐掐陈简脸颊:“喂!想干嘛?”   小东西现在胆子还挺肥了嘿。   陈简一副诡计被戳穿的窘样,辩白道:“我看到你脸上有个东西,想给你弄下来。”   陶晗冷笑:“什么东西需要你闭着眼睛用嘴给我弄下来呀。”   陈简:“……”手段太拙劣,还是被发现了。   他有些泄气:“那我下次不这样了。”   “你先上去吧,待会儿下来吃饭。”陈简准备转身开门。   “傻瓜。”陶晗还没等他转身,一把拉下脖子,踮起脚。   吧嗒一口亲在唇角。   “以后表现好了才有,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陶晗飞快地逃走时说。   **   两天后,两人拖着行李箱出发从B市回西省。   行李箱里东西不是很多,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给陈简妈妈买的特产和礼物。   两人搭在去机场的地铁上闲聊。   陶晗问:“我给你妈妈买的那条围巾她会喜欢吗?”   陈简忙不迭地点头:“你买的什么我妈都特别喜欢。”   陶晗嘁了一声:“你又不是你妈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陈简抱着背包,自信地说。   他看陶晗似乎没准备再往下搭话,已经开始低着头玩游戏了,于是用手肘戳了戳陶晗。   “干嘛呀。”陶哈不耐地挥开他胳膊。   陈简不满陶晗一头扎在游戏里不理他,又往她那边凑近了一点,神神秘秘地说:“其实你今年,也有一个新年礼物。”   “哦。”陶晗正厮杀到紧要关头,手指在手机屏上飞快地点着,头也没抬。   陈简抓狂了:“真的是一件很特别的礼物,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   他特别有自信,陶晗看到他的礼物后一定会扑倒他身上抱他,然后亲他。   “那谢谢啊。”陶晗继续埋头。   陈简拍大腿:“你就不问我是什么吗?!”   陶晗游戏赢了。   她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终于放下手机,抬手顺了顺身边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陈简头上的短发:“好好好,到底是什么?你要送我什么?给我说说?”   陈简生气了,别扭地侧过身:“就不告诉你。”   陶晗看看陈简头顶,那撮换了发型后也顽固地傲然挺立在他头顶的呆毛。   还真是难哄。   **   两人出地铁,到了T3航站楼。   有情侣在安检口依依惜别,拥吻时缠绵的样子看得人热泪盈眶。   陈简赶紧闭眼念了两声非礼勿视。   两人到的早了很多,刚好到了中午饭点儿,决定一起先去吃个午饭。   陶晗想喝杯奶茶,翻开菜单发现餐厅里只有一些果汁和酒水,刚刚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对面二楼有家陶晗平时爱喝的奶茶店,于是陈简自告奋勇地去帮她买。   “不用了,还挺远的”陶晗翻着菜单,“我喝点其他的就行了。”   陈简:“我去买就行了,反正上菜还得等一会儿,也没什么事。”   “想喝奶茶就喝嘛,三分糖去冰加奶霜,对不对?”陈简笑着说。   陶晗放下菜单,看着他的笑脸叹了一口气:“陈简,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好。”   她有时真的觉得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被他宠坏的。   宠坏了,可怎么办呢?   陈简:“你在这儿等我,等我哦,我去了。”   “等等。”陶晗叫住他,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先坐一下。”   陈简停下来:“怎么了啊?”   陶晗再指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我让你先坐下。”   陈简依着她的指示坐了下来。   陶晗下巴趴在桌面上,对陈简招招手:“过来。”   陈简将信将疑地探着身子凑了过去。   “再过来一点。”   陈简上身再往前探了探,一脸迷茫,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陶晗抿着嘴笑了笑,扭头看看一旁来来往往忙碌的服务生和食客,然后一手把桌上的菜单翻开,立了起来。   立起的大菜单刚好挡住两人凑近的头。   空气似乎一下子就与外面隔绝了一般,彼此的呼吸变得异常清晰。   陶晗看着少年清俊的脸,另一手伸出握着他的后脑,然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开始凑得更近。   陈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紧张地闭上眼。   陶晗微微坐起身,笑着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地,吻上少年的唇。   生涩到无以复加的一个吻,唇瓣相触后她似乎想要在继续做点儿什么,不同于以前的浅尝辄止,但是奈何实在没有经验,她到最后干脆轻轻在他唇上啃了一口,然后缩回身子,嚯地放下一直立着的菜单。   空气似乎是瞬间降下温来。   陶晗脸红透了,话也没说,一个劲趴在桌子上害羞。   陈简呢?   大脑早已经处于死机状态,睁着眼睛眨也不眨,似乎还没从刚刚回过神来。   最后是陶晗摇了摇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诶,你到底还去不去呀。”   陈简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被人点着了尾巴。   唇上还残有刚才被少女轻咬一口时的感觉,陈简觉得自己话都说不利落了。   “去,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去。”   陈简跑出两步,又倏地转回身。   陶晗正趴在桌子上,红着脸对他笑。   “你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好的啦。”陶晗冲他挥挥手,“快去吧。”   陈简转身,浑身沸腾地跑走。   陶晗看他背影出了餐厅,坐着无聊地等餐。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陶晗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平复了一下心里不断冒出的甜蜜泡泡,终于接通电话。   “喂。”   **   奶茶店门口排长队。   等陈简拎着奶茶往回走的时候,他怕陶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准备先给她发个微信让她先吃别等他。   陶晗的消息提示先出来。   信息发送时间是二十分钟前,他出去买奶茶的时候。   [陈简,我突然有点急事,你就在那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陈简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这排短短的文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种预感,一种实在不好的预感,然后后脑开始发麻。   陈简手不由自主地有些抖,删删减减,却还是写下回复:   [好的。]附上一个愉快的表情。   等他回到餐厅时,菜已经上齐了,女孩和他的背包都还在。   陈简把奶茶放到陶晗那边的位置,坐着等。   等到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透,餐厅里就剩他一个食客。   等到他们要搭的那一趟航班开始安检。   等到飞机冲破云层,飞上天空。   春运期间机上位置都坐的满满当当,今天罕有地空了两个。   陶晗前一天值机,特意把她跟他的位置选在了一起。陶晗说给他选的位置靠窗,可以让他看棉花糖般的云朵在飞机下面飘着时的样子。   陈简一直在餐厅里等,他很有耐心,等到天已经黑透,服务生过来说先生不好意思店里就要打烊。   可是她再也没回来。 第34章 乖三十四点   三年后,美国。   加州位于美国西部太平洋沿岸,丰沛的阳光和发达的农业相辅相成,经济教育娱乐业在全美各州中均是出色,好莱坞和硅谷等世界知名的地方都位于此,加州人口占比众多,在历来的总统大选中素有“票仓”之称。   加州的迪士尼乐园是世界上最早也是最经典的迪士尼乐园之一,每天吸引着从美国本地乃至世界各地的游客,无论外界如何,园内永远热闹欢盛。   陶晗结束了自己为期三天的迪士尼之旅,坐在正放着目前公告牌榜单第一流行歌的福特车副驾上,头戴一顶有米老鼠装饰的发箍,摇开车窗。   风吹进来,陶晗闭着眼睛迎风,脸上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长发在脑后飞舞。   开车的方小意把车内的音乐调小了一点。   “想什么呢?”   陶晗仍旧闭着眼睛迎风,答:“没什么。”   方小意按着切歌键:“那我给你换首中文歌,《强烈喜欢》知道不?向思年的新歌,我妈说这歌在国内特火,大街小巷全男女老少都在放,国内流行乐乐坛近些年颓着呢,好不容易才出了向思年这么个天降紫薇星,出道第一年横扫新人奖,第二年就把金曲奖拿了个遍,真特么厉害。”   方小意啧啧了两声:“歌唱的好就算了,关键是长得还好看,颜值和嗓子哪一样拎出来都不得了,听说他出道以前在酒吧唱歌,当时就有好多女粉丝为了他天天去那家酒吧,生意爆棚。”   “诶对了,桃子你不是以前也在B市那条街的酒吧里弹过吉他吗?你认不认识他,回国后能帮我搞个签名不?”   方小意不停说着,陶晗听在耳朵里,再回忆起那些日子,突然感觉已经是很久远时候的事了。   其实并不远,就在三年前,只是她从来不敢主动去想。   “如果他还记得我的话我就帮你要一个签名。”陶晗揉了揉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说。   “天呐桃子!你真的认识他!”方小意听后激动得浑身不安分,双手差点脱离方向盘。   福特车在路上打了个飘。   “哎哟哎哟。”方小意赶紧抓住方向盘回正。   陶晗摸了摸身上安全带:“首先你得让我有命回去。”   方小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敢再大意开车:“好的啦。”   陶晗吹够了风,关上车窗。   车里音响里的音乐骤然生动起来。   向思年唱起情歌来别有一种味道,恋爱的甜蜜和紧张都在调子里,每一个音符就像是一个精灵一般生动,陶晗听了一遍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哼起来。   怪不得能火。   车里放着中文歌,方小意的故乡情倒是被勾起来了,她又开口问陶晗:“桃子,你毕业真的打算回国吗?这边不是已经有乐团邀请你了吗?干嘛还回国去呀?”   陶晗听后默了默:“没什么,就是想回去。”   方小意:“可是你爸又不回去,美国这边生意做的挺好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回国,是不是为了,那个,那个……哎呀他叫什么来着?你当年还带我见了他一面!”   藏在心里最敏感的事情陡然被方小意戳中,像是一道已经陈旧的伤疤突然被人揭开,里面却还没长好,伤口血淋淋。   陶晗别过头看窗外:“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就不要想了。”   方小意终于放弃回忆,看了看陶晗有些落寞的身影:“你一声不吭就把人家丢下三年,联系方式全都断了,音信全无,现在再回去,你能找到他吗,即使找到了,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他……嗯,怎么办呀?”   陶晗没有回话,只是不停把车门上的童锁按下去又拔上来。   “再说吧。”她过了一会儿后终于答道。   三年前的首都机场,本说好了和陈简一起回西省过年,她坐在餐厅等陈简去给她买奶茶,却意外收到了一通电话。   已经许久联系不上的陶东明打来的。   陶晗记得自己兴高采烈地跑去见了陶东明,以为他以后不会再走了,结果话还没说两句,自己就被塞上了车。   “陶陶,现在赶紧跟爸爸走,晚点就赶不上了。”陶东明坐在她身边,助理在前面开着车。   陶晗哭着使劲拍车窗拉车门:“爸你让我回去!我要下车!还有人在等我!”   “别管了。爸爸在这儿。”陶东明把她手机拿走,“我怕他们会顺着你的信息追过来。”   陶晗看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陈简给她的回复:[好的。]附带一个乖巧的微笑。   一如他,永远都在原地微笑着等待,无论她走到哪里,回头,他都还站在原地。   陶东明把美国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当陶晗重新站在柯蒂斯的考场时,不同于上一次的自信满满,她默然地进去,给考官鞠了一躬之后,一句话没说,开始了她的曲目。   半年多没有再碰过大提琴,陶晗记得自己拉的生疏,却意外通过了考试。   原因竟然是考官看出了她的天赋,并且说她天生就带着一种属于音乐家的忧郁气质。   陶东明又给她买了一把新的琴,就摆在新家里,价值不菲,陶晗却很少去碰。   柯蒂斯的琴房永远有世界级的琴,她拉着学校的琴,三年顺利毕业。   期间在宾尼法尼亚的中国留学生圈子里,方小意和陶晗惊喜地重逢,他乡遇故知,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起来,甚至一起策划了这一场毕业自驾旅行。   方小意开着车,觉得话题被两人扯得越来越沉重,似乎陶晗那边的气压似乎都低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倒也没说话。   三年追陶晗的人不少,从当地的留学生一直到金发碧眼的小帅哥都有。   可她就是不要。   下一站是旧金山,两人一路开到了已经预定好的民宿,屋子的主人是个很和善的老太太,交房时还特意告诉她们哪里热闹哪里好玩。   陶晗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出来,方小意正坐在床头举着 手机查攻略。   “想好了吗?去哪儿?”陶晗坐到床尾问她,手上用大毛巾擦着头发。   两人一路自由行,都是到一个地点才开始查吃的玩的,没那么多拘束,一路轻松自在。   “还没呢。”方小意答,“不过我表妹在斯坦福,她听说我们也过来加州了要我去找她玩,还说后天他们有个小型的华人留学生联谊会,问我们去不去?”   “你表妹挺厉害的嘛。”陶晗说。   “别提了,”方小意盯着手机,“我们家可就出了她一个人才,我每次回国我妈都比着她数落我,烦死了。”   她抬起头问陶晗:“咱们去不去?快决定,我好给她回复。”   陶晗皱了皱眉:“联谊会有什么好玩的吗?”   方小意:“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可是我表妹说后来Allen.Chen也答应回去,她们女生本来都没人报名的,现在好多都去,她是组织者,说好不容易才给咱们留了两个名额。”   陶晗听得糊里糊涂:“谁?”   方小意望天:“我表妹说那是加州留学生圈子中的神话,人称A神,一是因为英文名首字母是A,二是因为门门功课都A,两年前T大申上来的,据说在T大就不得了,来了这里之后更是一路开挂,现在才二十就已经快博士毕业了,有老师说凭他的学术成果,是近年的学生中未来最有可能获得菲奖的人选。”   菲奖是世界上最有分量的数学奖项,被视为数学界的诺贝尔,每四年颁一次,每次颁给两到四名有卓越贡献的年轻数学家,并且获奖者年龄必须在四十岁以下。   陶晗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不就一学神嘛。”   方小意捶枕头:“那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以为光凭学术就能当神话啊,关键是人家长得好看!我表妹在学校见过他,说他比向思年还要好看!”   学术是神级,长相也是神级,二者相加的结果远大于二,于是此人理所当然地成了神话。   方小意本来也不怎么想去,但是一听长得比向思年还要好看,立马来了胃口。天知道向思年的颜有多对她的审美,手机屏幕社交软件头像全都是他。   方小意从床头爬到床尾,扯扯陶晗睡衣衣摆:“诶,咱们去吧去吧。你陪我去嘛,我想去。”   “反正咱们行程又不急,你不是还有一场最后的毕业演奏嘛,离回国还有一阵子呢。”   “就算那Allen看不上咱们,万一还有别的艳遇呢?都是学霸,我拐一个回去,我妈肯定就不老比着我表妹骂我了。”   陶晗拖着下巴想了想,回头看到方小意一脸的期待。   她笑了一下,推推方小意额头:“去。”   ***********   此次的联谊会纯粹是为了交友,不在学校举办,也没有老师,场地定在当地一家酒店。   方小意特意打扮了一番,拉着陶晗去跟她表妹汇合。   方小意的表妹中文名叫易文,长得文文静静的,性子也文文静静,戴着眼镜很清秀,一见到陶晗就拉着她手,说晚上让她放开了玩儿就好,不要拘束。   大厅里摆了很多酒水和甜点,人数大概三十来个,站成几堆聊天。   女主持在上面说接下来的项目流程,方小意探着脑袋四处搜寻。   陶晗低声问她:“你找什么呢?”   方小意在到场的男生里四处搜寻,大家都是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双眼射线状扫描一阵,立马眼尖地逮了一个出来。   那人站在最边上,她们的斜前方,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后脑勺和一丢丢侧脸。   “那个那个!”方小意掐着陶晗胳膊,“那个肯定就是Allen.Chen!”   陶晗把自己的胳膊从方小意的爪子中抢救出来,看过去的时候那人正跟旁边的人聊着什么,连一丢丢侧脸都没看见,只留了一个后脑勺。   “你光看一个后脑勺就知道人家是最帅的了?”陶晗震惊。   方小意笃定地点头:“确认过后脑勺,是我要找的人。”   陶晗笑了她一声。   方小意旁边有个女生听不下去了:“同学,你认错人了,A神还没来呢。”   被方小意相中的优秀后脑勺这时也转过头来,正脸长得跟闹着玩儿似的。   方小意窘,趴着头一个劲儿喝果汁。   陶晗也跟着喝果汁,期间也有人来搭讪,聊了两句可能是觉得她不太热情便也走了。   中间主持人在组织互动游戏,男女搭配,气氛还凑合,只是在场的女性群体中有一半似乎都有些兴致缺缺。   因为缺了一个人。   方小意找到自己表妹易文,拖住拷问:“你不是说那个什么,你们大神会来吗?人呢?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人呢?”   易文今晚明显已经被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捂着耳朵无奈:“他跟我打过电话了说今晚一定赶过来!路上车子抛锚了只好临时换了一辆我有什么办法!”   方小意推了陶晗一把:“沃日,你竟然还有他电话!”   易文用手推推眼镜:“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实验室了见过几次,”她脸颊晕上一层红,“他答应我今晚一定会赶来的。”   陶晗看着易文羞涩的模样倒也明白了。学妹组织的活动人气不太够,于是神坛的学长好心答应说要参加。   女孩子们立刻打扮打扮抢着来参加了。   这对学长学妹莫名还挺甜的,陶晗喝着果汁想。   她也没去参加互动游戏,没一会儿果汁就喝了不少,跟方小意说了声她先去趟洗手间。   “去吧去吧去吧。”方小意坐着生闷气,觉得自己这次有很大可能要白跑一趟。   然而更气的是到现在也没有人来跟她搭讪。   陶晗前脚走了没多久,易文后脚就接了个电话,她惊喜叫道:“学长!”   方小意赶紧凑去脑袋。   ***********   陶晗从洗手间出来。   走廊里挂着几幅油画。   陶晗觉得这些画有几幅画的还不错,一边走一边看,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不小心跟另一个疾走的人撞上。   那人正在打电话,撞了一下之后手机脱手摔在地毯上,滚了几个滚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陶晗往前两步,一边道歉一边蹲下身去捡手机。   陶晗蹲在地上,看到男人的鞋和裤子,觉得品味还不错。   可是跟她相撞的那个人似乎顿住了,既没有蹲下身捡手机,也没有回她的话。   这种情况不应该是互相道歉才对吗?陶晗本来有些生气,然后才想起来现在在美国,觉得这男人肯定没听懂,忙换了一句“sorry”。   她捡到手机,甫一抬头……   便被一只大手捞起腰,身子按在了走廊墙上。   ……   ***********   联谊会小厅里,易文举着被突然挂掉的手机。   周围是几个满脸期待的女生。   方小意摇摇易文胳膊:“他跟你说什么了?来了吗来了吗?”   易文点点头:“他说他已经下电梯了,马上就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电话突然挂了。   十分钟过去了。   会场的门一动不动。   方小意一脸冷漠:“下电梯到这里需要走这么久的吗?”   另一个女生:“咱们来的时候不是拐个弯儿就到了吗?”   易文显得很是尴尬,推着眼睛:“可是他明明跟我说他已经下电梯了的。Allen不会骗人。”   “明明就是骗人。”方小意冷笑一声,心里给这个素未谋面的A神减了不少印象分。   有人提议:“要不我们出去看看吧?找一找?”   “行吧。”易文点点头。   几人出了会场去找人。   只是一开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走廊里,众人期待着的,素来以清冷疏离闻名的男人,此时正把另一个女孩压在墙上。   女孩呜咽着。   男人的唇齿近乎凶狠地在她唇上辗转。   难舍难分。 第35章 乖三十五点   男人的手臂如铁一般箍在她的腰际,越收越紧,纤细的腰肢被掐得生疼。   陶晗小手拍捶着男人胸膛,嘴里无助地呜咽着,听起来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兽。   唇齿间的清冽气息,鼻息交缠,他身上永远带着的淡淡的洗衣粉味。   陶晗太过熟悉,又太过不熟悉。   熟悉的是他的气息,他的唇齿,他圈着她的怀抱。   不熟悉的却是唇上疯狂的辗转,腰上越收越紧的手臂,和用了似乎快要把她融入骨血里的力量。   记忆中的少年永远是温柔的,生涩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把她碾碎。   陶晗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呜咽着,手上却放弃了挣扎,小手紧紧抓住男人圈着她的手臂。   她开始回应了。   其实也说不上回应,只是浑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咬紧的贝齿轻开,男人的舌立马灵巧地钻了进来。   陶晗腿发软。   幸亏他捞着她腰,她才没有丢脸的跌坐在地。   她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只知道在直到门被打开,目瞪口呆的众人出现的前一刻,他都还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陈简听到开门声,用余光看到众人。   他左手揉着她耳朵,轻轻地分开。   陶晗嘤了一声,立马把脸埋到他身上藏着。   没脸见人。   易文脸上的失落大于震惊,低声唤了声:“学长。”   “嗯。”陈简冲她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易文看了一眼把脸埋在他身上的陶晗,踌躇着:“那您还……参加吗?”以交友为目的的联谊会。   “为什么不呢?”陈简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埋在他身上的陶晗,伸手,轻轻地把女孩从他怀中推开。   “进去吧。”陈简冲门口的众人点了点头。   陶晗错愕地站在原地。   **   整场活动气氛诡异。   被视为焦点的男人似乎就跟刚才外面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优雅地端着酒杯和来人攀谈,举手投足均是自信,意气风发,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   刚才在门口撞见那一幕的女生们,攀谈着说笑着,眼神却往陶晗的方向瞟。   陶晗一直愣愣地站着,目光追随着男人的挺拔的身影,他那般如鱼得水,跟从前生涩的少年判若两人,可是眼睛却再有没有朝她看过一瞬。   似乎刚才,唇齿间疯狂的缠绵与快要让她窒息的怀抱,只是她的幻觉。   方小意还处在斯坦福的A神就是陶晗当年的那个帅哥小男友的震惊中没缓过来。   当年的小男友帅是帅,可是总是那么拘谨与腼腆,她逗一下脸就开始红,如今的男人大方从容,眼里是见过了大风大浪过后的波澜不惊。   一直到联谊会结束,陶晗看见有几个女生羞涩地冲他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开始合影,拍照的时候女生笑着挽上他的胳膊。   似乎刚才门口的事情只是个云淡风轻的小插曲,很容易就被开朗西化的女孩儿们淡忘略过了。   陶晗唇上残余着被狠狠吸吮过的微肿。   联谊结束,大家都各自开车回去。   地下车库里,方小意看着一脸失魂落魄活像是被人轻薄了的陶晗,瘪瘪嘴开口问:“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了啊?”   陶晗回过神:“啊?”   方小意叹了一口气:“你那么坚定要回国,是不是就是为了他?”   “现在人就在这里,你们怎么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陶晗默。   方小意:“你好歹也去找他说清楚吧,亲了你,一晚上又都不理你,这算什么事,靠!”   陶晗红了眼眶。   方小意:“当初是不是你渣了人家?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嗯。”陶晗轻轻点头。   “渣女。”方小意投以陶晗一个鄙视的眼神。   陶晗却求助似的看向她:“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小意叉腰:“能怎么办?去找他说清楚啊!”   “要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见到了就当没见到一样啊,把你亲成那个样子又装不认识你,以为你可以让他随便亲着玩儿吗?”   陶晗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方小意把陶晗车里的包拎出来扔给她:“去找他说理去!以为现在光鲜亮丽就可以忘了当年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事情啦?他要是说认识你你就把话跟他说清楚,大不了道个歉说一声你不是要故意渣他的,他要是还装不认识你……”   “那怎么办?”陶晗问。   方小意转动眼珠想了想,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踢给陶晗:“咱俩换双鞋,你就用鞋跟砸死他,这鞋就算砸不死也能把脑袋给他砸个洞,当做是随便亲你的代价。”   方小意冲陶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陶晗拎着包,踩着方小意的恨天高,在心里鼓足了勇气,走向停车场的另一个方向。   陶晗老远就看见他秀挺的背影,钥匙开了车,却始终没有坐进驾驶座里去,似乎在犹豫着些什么。   陶晗心里一喜,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响声在一片安静里听起来格外清晰,陶晗站到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衣角,低声道:“陈简。”   陈简转过身。   他紧锁着眉,眼里的情绪复杂,陶晗看不明白,也摸不透彻。   三年不见,他成熟了许多,长开了,五官轮廓深了不少,瞳仁深邃而曜黑,再也不复当年浑身的少年气。   少年长成男人了。   陶晗心里到底是愧疚更多些,见他迟迟没有开口,于是只能先说:“对不起。”   她接着说:“对不起,当年,我不是故意要甩掉你的,我本来在等你,可是我爸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就只好……”   “所以你就只好毫不犹豫地再一次甩掉我,对吗?”他终于开口了,截断她的话,明明笑着,却寒意彻骨。   “陶晗。”他头一次这么郑重地叫她名字,“一甩就是三年,音讯全无,如果不是今天,你还预备再甩我多久?”   “不是的。”陶晗摇头,觉得自己在现在的他面前是那么的手足无措,“我没有要丢下你,我爸爸逼我,我,我也没办法。”   “那么后来呢?”他冷冷道,“后来一直也没有办法了吗?是你联系不上我,还是根本就不想联系我。”   “我……”陶晗愣了。   后来她考上学了,一封邮件删删减减编辑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发出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把他独自丢在机场后的罪恶,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使联系上了,也要告诉他她已经不在国内,未来的几年都会在美国求学的消息。   归根到底是她的胆小和逃避,一逃就是三年。   她又怎么会料到只不过是一年后,他也踏上了这块土地。   即使两人身处东西,隔得最远的两个州。   陶晗从未见过这么冷漠的少年,在她心里还没有接受当年的少年已经成为男人了,她红了眼眶,伸出手臂去搂他腰。   “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对不起,我们重新,重新在一起。”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男人任她搂着,纹丝不动。   他一字一句地说:“陶晗,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你。”   陶晗像被彻头彻尾浇了一桶冰水。   她松开手臂,晃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令她陌生到骨冷的男人。   是啊,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等待。   当年那个被她骗了后甩掉后骂了后却跑去给她买草莓可爱多的少年,似乎已经消失得很远了。   陶晗想着那个少年,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陈简转身,拉开车门。   他坐进驾驶座,想要发动车子,然而看着旁边一直静静站着的人,却怎么也没有拧动车钥匙。   他努力忽略心里的那阵快要失去的慌乱,深吸了两口气,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终于狠心点燃了发动机。   陶晗听到发动机被点燃的声音,车身在微颤。   陈简缓缓松开离合器,车身逐渐向前。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个落寞的身影,可是明明都已经告诉过自己不在乎了,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却生疼。   只不过下一秒,胸腔的疼就被一扫而空。   女孩在车子提速的前一秒追了上来,拉开副驾车门,先是扔进一个包,然后整个人像一只灵巧的狐狸一样,蹿入车内。   陈简扭头看她。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着脸,千万不能被女孩发现自己有过那么一瞬的喜悦。   陶晗看了一眼他冷冰冰的脸,哼了一声。   “方小意等不了我自己先开车走了,我现在没地方去。”   “你必须管我。”她说的硬气,手却紧紧抓住了车顶上方把手,似乎生怕男人下一秒就会把她从车上丢下去。   以前的他不会把她丢下去,现在的,陶晗说不准。   “我回宿舍。”他握着方向盘说。   “哦。”陶晗应了声。   “你有驾照吗?”他眼睛看着前方,又问。   “啊?”陶晗疑惑地转过头,又对上某人冷冰冰的侧脸。   她失落地拉下嘴角:“有。”   陈简停下车,解开身上安全带:“我刚才喝了点酒,你来开吧。”   **   陶晗开着一辆她并不怎么熟悉性能的车,车子行驶在夜里没有路灯的宽阔马路上。   路牌一闪而过。   她一晃眼,才发现自己又过错了导航上的一个路口。   陶晗懊恼地抓着方向盘。   她偷偷瞟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男人,男人正闭着眼睛,头靠在靠背上,呼吸均匀,睡得很浅。   陶晗不敢把他叫醒,告诉他导航上显示三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自己已经开了快一个小时。   自己现在竟然在他面前这么怂,陶晗闷闷地想。   并且穿高跟鞋开车既不方便也不舒服,脚腕一直被动的屈曲着,时间一久就酸疼起来。   陶晗打开远光灯,继续在黑灯瞎火的路上睁大眼睛找导航上指示的路口。   她开车绕弯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地图上的指示线,陶晗毫不犹豫地开了过去,一路上周围的环境似乎不像刚才那么荒僻,开始稀稀拉拉有了快餐店和人烟。   陶晗觉得自己应该开对了,继续往看起来人多的地方开,只不过附近有人,她照例减慢了车速。   车子驶到一条小路上,突然窜过几个不走人行道的青年让她一个急刹,车子停了下来。   陶晗停下车,突然觉得这里的灯光不太对劲。   车外摇摇晃晃走过的几个拎着酒瓶的醉汉。   陶晗心里打了个突,咽了口口水。   陈简被她停车的动静给摇醒了。   他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内眦,以为已经到了,刚想下车,然而在看到车外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夜店,酒吧,按摩场。   他扭头,睁大眼睛看向陶晗。   陶晗底气十分不足:“我是不是,开错了。”   目的地从安静厚重学术气氛浓厚的学校,变成了糜烂嘈杂,空气中漂浮着大.麻味的红灯区。   陈简看到仪表盘上已经开始报起警的油箱警戒线。   他没说话,只是哼了一气,周身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陶晗心慌极了:“怎,怎么办?”   “who knows?”他回了她一句英文,在陶晗耳中听起来戏谑极了,还带着嘲讽。   陶晗重新发动车子,顾不上脚腕已经酸到快要断掉,咬牙道:“附近有没有加油站,我们先开到加油站去。”   陈简查了查手机:“最近的加油站在十五公里以外。”   陶晗彻底慌了:“对不起,天太黑,又没有灯,我看错路了。”   车子外面似乎有醉鬼发现车里有人,用手使劲拍了两下车窗。   陈简似乎很是疲累地叹了一口气:“你可以再笨一点。”   陶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愣了几秒,然后突然一下子,似乎把今晚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对!是我笨!我笨到脚脖子都快掉了还帮你开车!”她一边哭一边脱下自己脚上的恨天高向他扔了过去。   “我笨到受了你一晚上的冷脸还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是我犯贱行了吧!”   “不认识就不认识,谁又认识谁,谁又离不了谁呀!”   陶晗解开自己身上安全带:“我走!再也不来招惹你!我现在高攀不起了行了吧!”   她摔门,赤着脚下车。   陈简赶紧摔门跟着跑过去:“你疯了!”   站在街边不远处,穿着破洞渔网袜画着浓妆的几个金发女人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对,叼着烟,戏谑地朝两人吹了几声口哨。   陶晗:“你别管我!我今晚死在这里都用不着你管!再见!不!不见!”   陈简抢上前,一边抓住陶晗胳膊,一边瞪走了两个刚才看她一个人下车就蠢蠢欲动走上来的男人。   陶晗被他抓着手腕抵在车身上,脸上全是泪。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陈简心忽地软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凑过去,突然,两人的身子就被暴露在明晃晃的手电光下。   “Police.”(警察)   两人逆着光束,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几个伪装成醉汉的便衣警察正把刚才街边几个穿破洞渔网袜的女人摁在地下。   那边正打击贩卖皮肉,而这边两人的争吵声太大,于是即使听不懂,但还是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亚裔女孩在哭闹挣扎,然后被亚裔男人抓着手腕摁在了车身上。   他们向来从外表分不清亚洲人的年龄,陶晗那个样子,有时甚至还会被归为幼女的行列。   陈简暗骂了一句。   大胡子警察走过来,出示了警官证,然后问:“What is your relationship?”(你们俩什么关系?)   陈简本来想要开口回答,却立马被那警察阻止,继而指着陶晗:“OK,This little girl,Tell me whats the relationship you with this man ”(这个小姑娘,你来告诉我你跟这个男人什么关系?)   “lovers(情人).”陈简在陶晗耳边小声提醒她。   说是吵架的情人,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陶晗抽搭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扭头,冲警官说:“Brother and little sister.”(兄妹) 第36章 乖三十六点   不是兄妹却伪装成兄妹的下场,照样是要被带回警察局。   警察看了两人的证件,又反复确定了陶晗的年龄,分别把两人各自带到审讯室问话。   陶晗被逼问了一晚上为什么不是兄妹却要伪装成兄妹的事。   美国人似乎不怎么懂别扭的东方人吵架时的傲娇,誓死不相信她是为了气那个男人才说的,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陶晗坐在审讯室里心力憔悴,考虑一番后心一横:“我说的那种兄妹呢,嗯,是一种他和我正在扮演的关系。”   “为什么要扮演,你们是演员吗?”中年女警察捏着笔问。   “不是。”陶晗做出一种认真思考的样子,“这是角色扮演,一种两个相爱的青年男女很爱玩的游戏。”   “有时候他扮演老师我扮演学生,他扮演病人我扮演医生,甚至他扮演有妇之夫我扮演他的情人,这次呢是我们又换了个新花样,他扮演哥哥我扮演妹妹,”她有些害羞,“为了某种,嗯,你懂得的,情人之间喜欢的,很亲密的事情。”   “那当时你们又在争执什么?”女警察目光狐疑。   “误会误会。”陶晗连连摆手,“扮演普通的兄妹多没意思,总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带有一点点情绪和强迫的,那样才更带感,不是吗?”   “这其实可以说是一种我们两个人为了追求心理上的刺激而喜爱的一种,嗯,生活情趣。”陶晗做了个总结。   女警察关上面前的审讯本,目光探寻地看了陶晗好几眼,站起身出去了。   陶晗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有些焦虑。   也不知道这样一通瞎扯能不能行,哎呀,他们要是再找陈简去问话,万一他答得跟她不一样怎么办?那岂不是就露馅儿了?   她突然佩服起自己编故事的能力了,想到刚刚那些话,脸有些发烫。   角色扮演,情.趣,强迫,这几个词联系起来,怎么想怎么色.情。   再跟现在那个对她冷冰冰爱搭不理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陶晗挫败又郁闷地低下了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坐了多久,直到最后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还是刚才那个女警察站在门口:“出来吧,你可以走了。”   陶晗被审了一夜,双腿打着软,扶墙出了审讯室。   她看到陈简从对面的一间审讯室出来。   陶晗发现几个警察都看着他俩,眼神让她感觉有些怪怪的。   “去吧,可爱的小甜心。”刚才审她的女警官笑着轻轻推了陶晗一把。   陶晗站到陈简身边,两人折腾了一晚,终于出了警察局。   天已经朦朦亮了。   陶晗没想到重逢的第一晚竟然是在警察局里度过的,她现在一脸黯沉和疲惫,陈简眼下已经挂上了一圈深深的乌青。   车子已经重新加好油了,但是陶晗觉得以两人现在的状态都有些危险,于是说:“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吧,你要是没什么事不急的话。”   陈简低头,闭了一会儿眼睛似乎是养神,然后又重新睁开眼抬起头:“我来开吧。”   ————   陶晗缩在副驾,看身旁的男人行云流水地打着方向盘,他衬衫扣子挽到小臂,握住方向盘的手掌筋骨微突,看起来该死的性感。   陶晗舔了舔嘴唇,准备找点话说:“你熬了一夜现在开车,不累吗?”   陈简淡淡答:“以前改论文交作业的时候经常会连熬几个通宵喝咖啡,现在比起来还好。”   “哦。”陶晗应了声。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审讯室里的话,好奇起来,又问:“刚才那些警察怎么问你的?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这么轻易就把我们给放出来了。”   陈简一手捂嘴轻咳了两声,似乎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你在哪儿下车?”   陶晗一听到这话就再一次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车顶上把手:“你,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扔下去,这荒郊野外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恨我,可是即使你现在恨死我了咱们好歹也能算个旧相识吧,你连碰到流浪汉都会给他买个三明治,现在就这么狠心不管你旧相识的死活?”   其实这个旧相识明明是老相好。   她都快哭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无情的男人。   从前春天般温暖的少年现在变成了寒冬般寒冷的男人。   陈简叹了口气,无语道:“我的意思是问你住哪儿,我现在送你回去。”   “…………哦。”陶晗忘了她跟方小意订的民宿的具体位置,掏出手机来查。   方小意的消息先发了过来:[一晚上都没回来,可以呀桃子,进展怎么样!]   [扑倒了吗?他表现好吗?是雷声大雨点儿小还是狂风暴雨欲罢不能?]   陶晗:[……]她隔着网络都能想象出方小意发这信息时那一脸的淫.荡。   陶晗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跟方小意说了一遍。   方小意:[……]   [好不容易重逢就相约在了警察局,你们,还真特么刺激会玩啊。]   陶晗:[咱们的民宿具体地址在哪儿,他现在要送我回来了。]   方小意那边过了一会儿消息才发过来:[哪种送你回来?]   陶晗:[?]   方小意:[是约会完送你回家,然后在门口亲亲抱抱期待下次再见的那种送你回来,还是那种赶紧把你送回你该待的地儿,一秒都不想再见到你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送你回来?]   陶晗看了方小意的讯息,又扭头看了看男人冷毅的侧脸。   从昨晚到现在,她似乎就没有看到他笑过。   其实他在联谊会上是笑了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惜不是对她笑。   陶晗咬着下唇,苦笑了一下:[应该是,一秒都不想再见到我,让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送我回去吧。]   方小意:[我……是不是戳你痛点了。]   陶晗:[没事。]   方小意:[那桃子,你,还喜欢他吗?]   陶晗愣了愣。   即使他对她态度有够差,即使他亲了她却又立马翻脸不认账,即使他到现在连个笑脸都没给过她,她也不得不承认,在重逢的那一刻起,在两人唇齿相依的那一刻起,年少时,一直谨慎骄傲的那份情愫,那份深埋了三年的眷恋,终于,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疯长。   陶晗回得简单却郑重:[嗯。]   方小意:[桃子,既然这样,你就别回来了。]   陶晗:[为什么?]   方小意:[你这次跟他分了的话下次又什么时候能见到他?知道他在哪儿读书又怎么样?你能保证他以后还理你吗?]   [你就死跟着他,就不信他现在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当年那么喜欢你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毕竟确实是你对不起他,现在人家有点脾气你包容包容,就当是你对他等了三年的赔罪,等他气消了,你们肯定就又能好了。]   陶晗握着手机,心情复杂。   是啊,她被他冷了两下就怒了用鞋子砸他,却从来没想过他被她扔下三年,在又背她正式扔下的那一刻,该多么绝望。   本来一切都说好了的,她跟他去西省过年。   陶晗记得当时她答应再去他家时陈简兴奋得在床上打滚儿,又怎会料到会在机场被她一言不发地丢下。   陶晗扭头看陈简。   男人的侧脸仍旧冷毅,陶晗的眼里却多了几分爱怜。   陈简也发现她在看他,问:“地址找到了吗?”   陶晗揣回手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没有。”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方小意已经走了,怎么办,我没地方去了。”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钱也没有车也没有,只认识你一个人,你行行好,带着我跟你一起好不好?”陶晗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托拜托的手势。   陈简听后,立马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   陶晗听见他打开了她那边车门的反锁。   估计下一步就是要把她从车上丢下去。   男人刚往她那边探了一点身子,陶晗便死命的抱住座椅靠背:“我不走!”   “你不要想着再赶我走!我今天就赖在你车上了,说什么也没用!”   “除非你能把我这条胳膊掰折,否则我是不会下车的!”   她急得小脸通红,踢着脚,样子近乎耍赖。   陈简似乎被她样子吓到了,记忆里总是高高在上的陶晗,竟然会有这般在他面前撒痴撒娇的一幕。   陶晗从椅背里抬起一点点头,跟陈简对视了一眼,语气委屈到令人心疼:“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陈简一怔,重新坐回驾驶座,点燃发动机,冷冷道:“随你吧。”   陶晗浑身兴奋地重新坐好。   到他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陈简一停好车就走了,陶晗脚上还踩着方小意那双恨天高,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斯坦福的宿舍条件是全美最好的几所大学之一,换算下来每人的平均宿舍面积甚至可以达到六十平米,与其说是宿舍,更像是高级公寓。   陶晗跟在后面,左瞧右看。   柯蒂斯连宿舍楼里永远都能若隐若现地听见各种乐器声,学生甚至可以向学校申请把某个世界顶级的乐器搬到宿舍里去演奏,而这里的宿舍却充斥着一种性冷感的学术气氛,路过的人抱着电脑,神色匆匆。   陈简开了门。   陶晗迫不及待地踢掉自己脚上的高跟鞋,俯下身揉着自己酸疼的腿肚子:“有拖鞋吗?”   陈简从鞋柜里找了一双灰色的拖鞋给她。   鞋码很大,一看就是男款。   陶晗观察了一番门口玄关处,没有发现任何女式的鞋子或者用物。   她心情不错,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进了屋。   全木质家具,客厅有一扇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配套的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   “你住这间吗?”陶晗拉开一间卧室门。   里面的陈设简单整洁,书桌,床,衣柜。   床上的被子还跟以前一样叠着豆腐块,书架上整齐放着很多书,下面是一台电脑,鼠标旁边是几盒各式品牌的咖啡。   男人不置可否。   陶晗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本来就一夜没睡。   陈简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走到衣柜跟前,在里面找了一套灰色的睡衣。   “去洗个澡再睡。”他把睡衣递过去,语气仍是不咸不淡的。   陶晗接过睡衣,得意地朝他耸耸鼻尖:“哼。”   “我床很干净。”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得意,别过脸补充道。   “好好说话会死呀。”陶晗抱着睡衣小声嘀咕。   还敢嫌弃她,有本事一辈子也不要让她睡他的床。   总有一天,他求她去睡他的床她也不去。陶晗悄悄想。   陈简把洗澡的东西都给她找好了,大到睡衣,小到毛巾沐浴乳和拖鞋。   “这些都是你平常用的吗?”陶晗笑眯眯地问。   陈简听后冷眼看了她一下,嘴里哼了一声,走了。   陶晗冲他的背影吐吐舌头,关上浴室门。   温热的水柱打在身上,陶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一旁一面已经水汽朦胧的镜子。   她冲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身影微笑了一下。   加油。   不能被打倒。   他被伤过,现在很作,她现在是一个已经悔过的渣女,要让着他,宠着他,哄着他。   陶晗洗完澡,浑身的疲倦都淡了不少,陈简的睡衣穿着她身上空荡荡的,领口很大,稍不注意就歪了露出一片肩膀,裤子也很大,裤腿她挽了一圈又一圈。   陶晗披散着湿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陈简,陈简?”她叫了两声,没人应。   人去哪儿了?陶晗摇摇头,四处找着什么。   她倒不是非要找到他不可,只是浴室里没有吹风机,吹风机在哪里呢?   她头发还湿着,现在去睡觉的话醒来会头疼的。   陈简好像出去了,也不告诉她去哪儿,陶晗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在他宿舍里找吹风机。   陶晗这里找找那里看看,最后趴在地上翻客厅里一架落地柜的抽屉。   陶晗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背对着门口:“我想吹头发?你这里有吹风机吗?在哪里?”   门口的人没有答话。   “你不会现在连吹风机都不给我用了吧?”陶晗暗骂一句小气,转过身……   跟背后一个人高马大,身高保守估计一米九,满脸震惊的黑人朋友四目相对。   “……”   大眼对小眼。   “啊!!!”陶晗跟他对视了几秒后才被吓得跌坐在地。   “你你你,你是谁呀!”她慌乱之下直接用中文吼。   黑人朋友显然也被她吓了一跳,听不懂她嘴里叽里咕噜说的语言,双手挡在身前做了一个让她镇静的手势,同时四处环顾了一番。   他应该,没有走错宿舍吧。   黑人朋友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吓着这个女孩儿,看她一直在地上滚,于是想要去扶她站起来。   陶晗发现黑人朋友似乎在向她靠近。   陶晗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直到后背抵在茶几沿儿上。   她摸到了一个玻璃杯。   那人似乎还在朝他靠近。   陶晗一咬牙,抓起玻璃杯就扔了过去。   可惜准头实在不佳,砸偏了。   陈简刚一进门,玻璃杯就在他脚下炸开,碎成大大小小的玻璃渣。   他被吓了一跳,手机还拎着刚买的午餐。   “陈简!”陶晗尖叫着跑过来,一把抱住他腰,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显然是吓着了。   陈简抚慰着拍了拍她背,抬头看到James正站在客厅里。   James做了一个“我也不知道这情况是怎么回事”的无奈手势。   陈简心里明白怎么一回事了,轻轻把陶晗从他身上扯下来,说:“我室友。”   “啊?”陶晗又被他从他怀里扯下来了,一脸茫然与懵懂,回头看了看。   黑人朋友正冲她笑。   “泥豪。”他用别扭的中文说着,笑出一口大白牙。   ****   陈简也没料到自己正在硅谷实习的室友会突然回来。   “我就回学校来办个事,明天就走!”James举手保证。   他往陈简身后的卧室里看了看,陶晗正在里面睡觉。   他笑的神秘兮兮:“头一次带女孩回来不容易,随便你们做什么,不用考虑我的。”   陈简斜了他一眼。   James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么冷淡实在不像是谈起女朋友的样子,可是刚才那女孩睡衣衣领歪了,他不过多往她那截小巧白皙的锁骨上看了一眼,自己这位东方室友的眼刀子立马杀了过来。   James搞不懂这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又问:“那你是从哪儿把她带回来的?”   陈简背靠在沙发上,想起昨夜,幽幽道:“警察局。”   “警……警察局!”James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你是怎么把她带回来的?!”   陈简揉了揉一夜没阖的眼睛:“开车。”   James认为他在抹眼泪,开始从裤兜里掏手机:“你不要被美色迷惑啊,你不忍心我帮你报警。”   在他眼里陈简现在的样子就是被美色所迷惑,正处于一边想要报警,一边又不忍心把美貌的东方女孩再送回警察局去的纠结境地。   陈简开始质疑自己这个高智商室友脑子里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他按住James的手,知道跟他解释太费口舌,于是说:“已经通过审讯了,无罪。”   “……哦。”   陈简想到昨晚的审讯,心里说不清的复杂。   怎么通过审讯的?还是在两人斗着气互相较劲的情况下。   陈简也摸不太清楚。   两人被分开盘问,只有所得到的答复一致相符,才能证明彼此关系,然后释放。   他被问了很久,陈简自认如实作答,然而盘问他的警察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所以陶晗那家伙到底怎么跟警察解释的?陈简无奈地揉着太阳穴。   表情不善的警察最后出去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说只再问他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答案和那位姑娘的回答一致相符的话,您将被释放,否则,很遗憾我们将对您施以逮捕。”   “问吧。”   “请问当时,如果我们没有打断你的话,接下来,你将会对那位美丽的小甜心做什么?”   陈简愣了一下。   他考虑一番,终于,挺直腰,说得不掺一点假。   “我会吻她,然后……上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轻微发着抖。   “恭喜您通过了,快从这里出去迎接您的小甜心吧,她也熬了一夜。”警察笑着说。 第37章 乖三十七点   如果让陈简说自己的生活除了忙碌的课业以外有什么变化的话,无非就是宿舍门口多了双粉色毛绒拖鞋,卫生间的里洗漱用品又多了一套,并且洗漱台上还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以及每次回宿舍时,空气中多了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有时候是洗发水的香气,有时候是某个牌子的香水味,还有时候是一种淡淡的,用学术一点的话来说,是一种雌性荷尔蒙的味道。   陈简有时候会在图书馆待到很晚,回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绑着粉□□咪发带,有时脸上贴着面膜,有时在一边做卷腹一边听歌。   有时候她T恤衫会往腰上面跑一点点,露出小腹上精致的川字肌。   陈简望天。   “你什么时候走?”他问道。   陶晗看见他回来,跑了过来,脸颊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潮红和汗湿。   “再过一阵就走,你跟我一起去费城好不好?”她热情地邀请,“我的毕业汇报演出,我想要你来。”   陈简顿了一下,答道:“我很忙。”   他提前毕业了,正生死时速地准备着最后的答辩。   “……那能不能抽出一点点时间,就一点点,两天就够了,来去。”陶晗不死心地问。   陈简绕过她,走到沙发上坐着,端起水杯捏在手中却没喝:“不能。”   陶晗默了默,倒也没再强求。   她转身准备去洗澡。   坐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在背后开口:“你明天就走吧。”   陶晗倏地转过身来。   陈简看着面前的地板,没有扭头去看她:“你住在这里,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   也不知道陶晗给他的室友James灌了什么迷魂汤,James竟然把自己的门禁卡借给了她,陶晗出入他的宿舍楼,出入他的宿舍,畅通无阻。   陶晗顺理成章地睡在他的房间,陈简这几天一直睡在James 的卧室。   有时候他晚上醒来,会看到穿着宽大T恤和迷你小短裤的少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趿着拖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晕头转向地找卫生间。   陈简于是不太能睡得着。   她或许还把他当个少年,那时候她睡倒在他身上时他动也不敢动,被她浅浅啄一口,就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甜蜜的事情。   陶晗满脸的不可置信:“所以你,你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陈简没说话,叹了一口气,像是默认。   陶晗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单膝跪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一手抓住他肩膀,一手掰过他脸。   两人面对面。   陶晗使劲瞧着眼前这张脸,明明那么熟悉,可是给她的感觉却那么陌生。   “你到底是不是陈简?”她质问道。   她突然慌了,仿佛从前永远跟在她身后,会害羞会难过,会因为一个关于她的假设就跟向思年打架的少年已经不见了,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长得跟陈简一模一样,其实却完全不一样的,斯坦福留学生口中的神话,Allen.Chen。   陈简微低下头:“你说是就是吧。”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只是再重逢后,那一吻后,他看着她,有气,有恨,还有随着时间流逝反而越累越多的感情,糅杂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她。   陶晗咬唇,忍住泫然欲泣的泪水。   她吸吸鼻子,挺直腰,拉着他的脖子向下。   陈简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被她拉着侧过脖子,让陶晗用手拨开他脑后的头发。   后脑勺上,平时被头发挡住了的地方,蜿蜒这一条几公分长的疤痕,疤痕上没有头发,像是一条奇形怪状的蜈蚣。   陶晗用手指轻轻触上那条疤。   回忆起当年,少年不顾一切推开她的时候。   “还疼吗?”她问。   她的指尖点在他头上的疤痕上,仿佛点在了心里某个最是敏感的角落,陈简心乱如麻。   “不疼了。”他强自镇定着答。   陶晗突然笑了出来。   双臂圈着他的脖子使劲拥了一下,样子十分欢喜:“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你现在即使是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我跟你发誓,”陶晗朝天比出一只手掌,郑重其事地说着,“虽然现在已经这样了,但是我还是要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有第一次,跟你刚到B市时想要扔下你,后来,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丢下。”   陈简听后没有回答,只是傲娇地别过脸去。   陶晗突然往前蹿了蹿,想要亲他。   陈简立马偏头躲,嘴角微微向下,以示不屑。   “不亲亲了吗?”她问,“免费的,我就在这里,随你怎么亲哦。”   陈简哼了一声,不理会。   陶晗噗嗤一声笑了。   现在做出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那天晚上,一重逢,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把她按在墙上死命吻的人是谁?   要不是她被吻到缺氧脱力的记忆实在太过清晰,他现在这副样子,她差点都信了。   陶晗跨坐在他腿上,脑袋使劲在他怀里蹭了蹭,样子像一只求爱抚的小猫。   被伤过的男人现在真的好别扭好难哄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也好可爱。   她抬头,对着他流畅的下颌线。   **   陈简在被人追。   陶晗第一次察觉到危机感,是她从外面,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隐约看到,里面有两颗黑色头发的脑袋挤在同一个电脑屏幕前。   在某些方面女人的洞察力总是异常敏锐,陶晗用James的卡刷进了图书馆,看到陈简正对着电脑屏幕低声说着什么,女生弯腰在他旁边仔细地听着,点着头,不时用手把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不时推一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最后说完了,女生直起身,陈简抬头对她笑了笑。   女生抱着书走了。   路过陶晗身边时,陶晗发现还是个熟人。   易文,方小意家里最优秀的表妹,上次联谊会就是她组织的,就连陈简也是她请到的,一通电话,拜托学长来帮帮忙。   陶晗记得当时自己还觉得这对学长学妹挺甜,现在一想来,   甜个鬼!   易文也看到陶晗了,朝她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陶晗从她的笑容里体会到了什么是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她回以一个很是端庄得体的笑容,然后挺胸抬头收腹地走了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到陈简身边。   陈简扭头看到她时有表情惊讶。   陶晗摆出一本乐谱:“音乐教室今天维修。”   她每天都会去这里的音乐教室练琴,旅行的时候除外,平时只要一闲下来,几天不拉就会手生。   陈简继续忙着手里的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陶晗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虽然已经被无视过很多回了,但是今天这一回,格外不爽。   上一秒还在扮演人家耐心睿智好脾气的学长,到她这儿,却连一个招呼都舍不得跟她打,恨不得把她当空气。   陶晗凑了过去,下巴贴在桌面上:“刚才你跟易文说什么了?”   陈简眼睛盯着电脑屏,隔了几秒才赏了她一个眼神,答得漫不经心:“她问了个问题。”   然后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陶晗凑近,一手抓住他小臂:“什么问题?”   陈简:“将任何与n维球面同伦等价的n维封闭流形必定同胚于n维球面的猜想推广至三位平面的关键。”   陶晗:“……”   她挫败地趴在桌子上,由下而上看他专注的神情。   她突然发现,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说的,她听不懂,她擅长的,他只能听着玩儿。   陶晗有些嫉妒易文,问个问题,就能拉近好多距离。   陶晗垂下眼睫:“易文跟你走的好近。”   “她也长得挺漂亮的。”陶晗说。   不同于自己的明媚精致,易文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文静清秀的,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斯文,更难得的是气质里没有一点攻击性,舒服极了。   所以易文能跟所有人都打交道,玩得很好,人人都喜欢她。   陶晗羡慕不来。   “她应该挺喜欢你的吧。”陶晗问,谨慎着。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陶晗语气里的失落,陈简终于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看她一眼:“易文是直系学妹。”   陶晗没说话,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   人家好歹也算是直系学妹呢。   那我呢?我现在又算什么?   陈简忙碌的内容她也看不懂,陶晗待了一会儿也无聊,自己从图书馆出来。   她走路回宿舍,却没想到来时还晴朗的天竟然下起了雨。   加州的天气以天气晴和朗日照充足闻名,一年到头下雨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且越往南越旱,甚至有一首歌叫《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陶晗把挎包顶在头上走,本来以为这雨下下就停,却没想到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不一会儿,雨柱就从空中哗啦啦地倾泻下来,地上瞬间积起大大小小的水坑。   始料不及的一场雨,周围的人都顶着东西在雨幕中奔跑。   陶晗的挎包在大雨里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她冒雨跑了没两步,衣服就已经被淋得差不多了。   陶晗被淋得直打哆嗦,她想跑到对面有树的路上去,结果刚一穿过马路,就有人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略过,陶晗吓得往后一退,脚踩到路阶,跌倒在泥水坑里,挎包里的东西洒出来,乐谱被完全淹没在泥坑里。   骑自行车的人早就没影儿了。   陶晗跌倒时手撑着地,现在掌心一片火辣辣地痛。   她无助地往周围看了看,发现雨幕下竟然已经只剩了她一个人。   图书馆离宿舍,距离还很远。   天空闪烁一下,随即响起轰鸣的雷。   陶晗深吸了两口气,却再也忍不住,坐在原地哭了出来。   她哭得很凶,像是小孩子一般嚎啕,甚至庆幸这雨足够大,没人会听到她的哭声,没人会发现她流了多少眼泪。   她似乎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一并哭出来,毫不在意形象,眼泪鼻涕雨水糊了一脸,然后用手背一抹,接着哭。   好不容易有一个路人经过,蹲下身想要问问她到底怎么了,陶晗摇着头,一个劲儿用中文喊着“我想妈妈,我要找妈妈,我要找我妈妈呜呜呜呜……”   路人只好走了,回头看了她两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陶晗一直哭到自己累了,一边抽泣着一边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再把自己撒落的东西一个一个捡起来,然后抱着自己的挎包,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背影落寞,   像是没人要的小孩。   **   等陈简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过一场大雨,雨已经停了,夜空明朗。   地上的水坑倒影着月光,被自行车的车轮碾碎。   陶晗出去的时候好像还没下雨,陈简拧起眉,她在下雨之前赶回去了吗?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陪她一起回去,那些项目,其实也不是不能拿到宿舍里做。   他不是不知道陶晗在在意着什么,她跟他搭着话,聊易文。   陈简承认自己卑鄙,因为在瞄到她说起易文脸上的不悦和失落时,他心里在窃喜。   陈简想着,突然懊恼不已。   自己这样跟以前的她有什么不同?仗着一个人的喜欢,去伤害那个人的喜欢。   只不过以前的她大都是无心的,而这次,他是有意,甚至是带着窃喜的故意。   想到她最后低低说的那声“我先走了”,陈简的心突然抽疼起来,疼得他快喘不过气。   终于到了楼下,他把单车一扔就往楼上跑。   打开宿舍门,里面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我回来了。”陈简轻声喊,按开灯,客厅空空荡荡。   他这才发现,每次回来时,看到她在客厅里,绑着粉□□咪发带,一边做卷腹一边听歌时的样子,那时自己心里有多么温柔。 第38章 乖三十八点   陈简突然慌了起来。   他大声叫陶晗的名字,回应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他颤抖着手拉开一间又一间房门,每个房间里都空无一人。   心脏一点一点地跌到深渊。   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他独自在机场等着,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里越来越绝望的时候。   那一别就是三年。   陈简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按了好几次,甚至还差点把手机摔了,才拨通陶晗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他的心被那一声一声紧紧攥住。   在他浑身紧张到极点的时候,突然,拨号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迷糊的,娇软的,略带沙哑的,   “喂。”   就在那一刻,陈简听见自己心里的那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你在哪里?”他听见自己问,声音颤抖,似乎生怕一个不注意,电话便断了。   “我,我在……”陶晗捏着电话,往左右黑漆漆的看了看,“我在柜子里。”   “就是有好多衣服,好多衣服的柜子里。”   “你在哪里?”   “你回来了吗?”   “外面在下雨,你不要淋湿了。”   “啊秋——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陈简握着电话,顺着那微弱的说话声,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卧室里。   他缓缓伸出手,心里准备了好几下,终于,轻轻拉开那扇衣柜的门。   女孩一手抱膝,浑身缩成一团,一手举着电话:“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察觉到有光亮进来,扭头,发现男人就站在衣柜门口,静静的。   陶晗从下至上看了看他,然后挂掉电话,默默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她衣服已经换过了,只是头发还湿着,陈简看到她长发上有半干的泥水。   陶晗低着头,与他错开,拉远一点两人距离:“打雷,我有点害怕,借你的衣柜待一会儿。”   “谢谢了。”   男人看着她,不说话。   陶晗抿了抿唇:“我答应过的,以后再也不甩掉你。”   “不过你如果想甩掉我的话,那也就,随便吧。”她有些落魄地转身,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便被人拦腰搂了回来,她刚要惊呼出声,男人的唇齿便抵了过来。   他手臂上的力量大的吓人,陶晗甚至有那么几瞬觉得自己会被揉碎,他吻得比上次还深,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给她夺走。   陶晗呜咽了两声,小手推着他胳膊想要把两人的上身分开一点。   她只穿了睡衣,内里空无一物。   柔软的部位被他坚硬的胸膛抵着,她本能地觉得不安全。   等到一吻结束的时候,陈简已经赤红了眼,沉闷地喘气。   陶晗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想他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在某些事情上变化的太快。   陈简正准备再深入一点点。   “啊切。”她突然打了个秀气的喷嚏。   陶晗抬头,吸着鼻子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斑比。   布在他眼底的深沉终于退了下来,陈简转身:“我去给你找感冒药。”   心里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   陶晗病了一场,吃了药,无精打采地在床上窝了好几天。   等她好起来的时候,一算日子,这才发现距离自己的毕业演出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不仅要抓紧练琴,还要回去和指挥还有其他搭档排练磨合。   餐桌上,陶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沙拉。   “陈简。”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我要回去了。”   陈简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眉间带着疑惑。   陶晗:“我也不能老赖在你这里,我要回费城了,排练毕业汇报演出。”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你也去费城好不好,我们在一起,你来看我的毕业演奏。”   陈简在意识到她即将又要离开的时候心里立马烦躁不已,扔下手中叉子,拧着眉头死死看着她。   觉得之前她说过的什么他赶她走她都不走,答应再也不扔下他的话都是骗人的。   他潜意识地认为自己又要被她扔下了。   陈简不知道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只是把心里的烦躁不安全都转换成了一声冰冷的,带着斥责的,“不去。”   陈简起身就走,饭没吃完。   “等等。”陶晗站起身追过去,发现他眼眶竟然轻微发红,“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低下头:“可是我这样一直待在你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陈简哼了一声,别过头。   陶晗踮起脚去拉他脖子,安慰道:“你来费城,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看我们学校演出。”   “你要是忙的话就抽一天时间也行,当天晚上听完就走,好不好?”   陈简:“我说了我不去,你要走就走吧,不用跟我说。”   陶晗噘起嘴。   她好脾气地不生气,送上自己的唇,像是失信的大人在哄满腹委屈的孩子。   陈简扭头躲了一下,陶晗的吻只落在他侧脸。   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重逢后这么些天都是她在自找没趣:“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说,”她挫败地低下头,“好歹给我一点指望,不要老是这样对我。”   不是把她压在墙上死命的吻,吻完以后却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像现在这样躲着她,任她在外面怎么敲门他都不愿敞开心扉。   陶晗看着他,也没再撒娇讨好,深锁着眉头,哽咽,攥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怕再这样,我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那你就不要再坚持了。”陈简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脑子一抽就说出了这句话,以至于当第二天,他看到已经人去楼空的宿舍时,发现天都塌了下来。   **   费城。   毕业音乐会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今年毕业的学生的集体合奏,另一个是各项乐器独奏。   今年毕业的大提琴手一共就两个,一个是陶晗,另一个是个男生,已经签了芝加哥交响乐团。   音乐这种东西,天赋和勤奋缺一不可,能进柯蒂斯的都不缺天分,于是便拼勤奋。   就跟陈简泡图书馆一样,陶晗把自己泡在琴房里,也不知道累,一直拉到手臂发抖。   她左手每个指腹一直都有一层薄薄的茧,都是这么多年按弦压出来的。   陶晗在高压状态下持续了数日,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要去挑衣服。   合奏时女生都是统一的简约黑色长裙,到了独奏时便可以自己决定要穿什么。   女生大都会挑各种好看的礼服裙,到时候后台并不亚于一场盛装舞会。   陶晗挑礼服的时候特意把方小意叫了来,让她做参谋。   陶晗穿了一条红色的及膝小短裙出来,冲方小意转了个圈儿:“行吗?”   方小意托着下巴:“嗯,挺喜庆。”   “喜庆?”陶晗没想到她会用这个形容词。   方小意抬手在自己头上比了比:“就是这里,你在这两边各扎一个小揪揪,肯定特别像哪吒。”   陶晗:“……”   陶晗转身,又去换了一条白色蓬松长纱裙出来:“这件呢?”   方小意啧吧了两声:“还可以。”   “那就好。”陶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裙。   方小意适时补充:“再抱个捧花就更像结婚了。”   陶晗:“……”   她去换下身上的礼服,跟方小意一起坐在沙发上喝果汁。   方小意手臂搁在沙发靠背上,姿势潇洒:“你就这么走了,他没说什么?”   陶晗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姿势比方小意更潇洒,冷笑了两声:“说什么?让我走远点?还是让我一路顺风飞机不要失事?”   她想着那些一次次落空的示好和吻,“白送上去都不要,好说歹说也不要,不要就算了。”   方小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他只是,嗯,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你。”   “你欠了他三年,又不是三天,要是你一说对不起我们和好吧他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说好啊我原谅你,然后立马跟你重修旧梦,那样才是太奇怪了点。”   “可能吧。”陶晗站起身,一派悠闲,“再帮我挑礼服,那件怎么样?”   方小意冲她比了根中指:“渣女。”   陶晗嘿然:“一直就是呀。”   委曲求全撒娇卖萌的陶晗他不要,非得要逼她露出渣的本性,他才肯罢休吗?   陶晗千挑万选终于挑好了一件她跟方小意都满意的裙子,淡蓝色的纱裙,裙摆上缀着无数颗亮片,灯光下像是闪烁的星星。   陶晗直接刷了卡,方小意看着账单上的一串零心惊肉跳。   陶晗挑完礼服裙,又拉着方小意去商场挑别的衣服,挑完之后直接剪了吊牌穿在身上,把来时穿的扔进垃圾箱。   陶晗看着镜子里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自己。   或许是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丑小鸭,被生活磨掉了傲慢骄矜,但是真正的陶晗,从来都是养尊处优骄傲自负的大小姐。   骨子里就是。   方小意:“你打扮这么靓做什么?去见哪个野男人?”   “bingo!答对了。”陶晗打了个响指。   方小意差点没被一口口水呛死:“咳咳咳!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陶晗掏出唇膏补了补:“去见野男人啊。”   方小意东北口音都吓出来了:“啥?”   陶晗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斜她一眼:“晚上去相亲。”   方小意:“你爸又给你安排了相亲?!”   之所以用又,是因为在陶晗还没毕业之前,陶东明知道陶晗打算一毕业就回国后,就开始给陶晗介绍起了这家儿子和那家公子。   陶东明一直是不赞成陶晗回国的,一是国内的音乐发展道路远没有国外好,二是他不能回国,不愿意女儿独自回去。   陶东明知道劝不住陶晗,便采取的是曲线救国政策,开始乐此不疲地要给她介绍起了这家儿子和那家公子。   陶东明骨子里还是传统,不想自己女儿跟个全身金毛的洋小子生个混血崽,介绍的全都是已经移民的华人。   他固执地认为陶晗要是跟美国当地华人好上了结婚了,肯定就不会再想着回国了。   以前几次陶晗都拒了说不符合自己要求,陶东明生气问她到底是什么要求,陶晗便随口答了个家里没矿不要来见我。   没想到这次还真被陶东明找到家里有矿的了。   陶东明兴致勃勃地打电话过来:“你不是非得找有矿的吗?这孩子家里在山西真的有好几座矿。”   陶晗听到后一度觉得,她要是提出的要求是家里必须要有油田,陶东明那蜘蛛网一般的人际关系肯定也能给她找个家里在中东挖石油的。   陶晗听到方小意的大呼小叫,随手把唇膏揣进提包里:“对啊。”   方小意跳脚:“你以前不是一直不去相亲的吗!你去相亲了陈简怎么怎么办!”   她一直深深觉得,陶晗这种家里有钱人又有才然而本性冷漠的女人,就应该配个陈简那种闷骚禁欲高智商的斯文败类,比传统的配个家里有矿霸道总裁带感多了。   之所以认为陈简是个闷骚禁欲的斯文败类,是在方小意那天晚上看到陈简把陶晗压在墙上亲的毫无还击之力,只知道呜咽时得出来的结论。   陶晗挑眉:“可是我现在去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呢?我是单身,又没有男朋友。”   “至于旁的人,他凭什么能管我呢?他又有什么身份管我去不去相亲呢?”   “我先走啦,谢谢你陪我逛街。”陶晗眯着眼笑了笑,昂首挺胸地走了。   方小意被陶晗气得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不停用手扇着风。   妈的,见过渣的,没见过这么渣的。   她都快替被甩了三年好不容易重逢然而由于闹了几次别扭,现在又要继续被甩的陈简委屈。   方小意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她接了电话,没好气。   “请问是方小意吗?”电话那头的男人问。   方小意:“是我,你谁啊?”   “我是陈简。”   “卧槽,”方小意控制不住惊了一句:“陈……陈简!”   陈简搞不清楚方小意怎么那么激动:“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就是想要问问你,那个陶晗现在,还是在费城吗?”   方小意答非所问,恨铁不成钢道:“你可以再能沉得住气一点!你以为陶晗没了你就那么活不下去吗?我告诉你,陶晗现在活得好好的,你以为自己有多优秀啊,会读书很了不起吗?会读书有什么用?你家里有矿吗?”   陈简被方小意一连串的质问弄懵了:“家里有矿?为什么要有矿?”   方小意冷笑一声:“反正陶晗的相亲对象家里就有。”   “而且还有好几座。”她适时补充。 第39章 乖三十九点   陶晗的相亲对象英文名叫Jason,长得不错性格开朗,从外表上倒是丝毫看不出来家里有矿,偶尔会冒出两个冷笑话,陶晗也很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并且最让陶晗欣赏的是,这家伙一开场就坦诚了自己已经出柜并且找到了精神伴侣的事实。   “可能我的家人认为我跟陶小姐的物质和外表条件非常合适,但是我仍然觉得,相爱应该是两个人灵魂的契合。”   陶晗赞同地点头。   Jason十分会察言观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陶小姐今天之所以会同意相亲,应该也是跟我同样的理由吧。”   被家里逼的。   “巧。”陶晗主动伸出手去跟他握手,“不过你是已经有,呃,男朋友了,而我的此时正在拾回一段曾经的感情。”   “那陶小姐目前成功了吗?”   “没有。”   Jason笑了:“很巧,我也还没有成功说服我的家人接受我的男朋友。”   两人一拍即合。   相亲结束后Jason很绅士地送陶晗回家,直到从窗户看见她房间里的灯亮起时才开车离去。   陶晗对着镜子卸妆,方小意的语音发了过来。   “桃子,那家里有矿的人到底怎么样?”   “是不是特丑特矮头发特少,挺着啤酒肚然后把衬衫扎到裤腰里,生怕别人没注意他的Gucci皮带?”   “其实我觉得吧,还是陈简好,虽然他家里没矿,可是他长得帅气质好啊,要是他真的不喜欢你了,还能让你在他那里白吃白喝那么多天?”   陶晗卸完妆,在脸上抹上一层保湿面膜,然后才拿起手机,发语音过去。   “可是他不要我了。”   方小意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给陈简发了过去。   *****   陈简反复听了那段语音。   他打开微信,问另一个人。   [我该怎么办。]   半个小时过后,那人终于回了消息:[沃日这么一大早你不睡觉的吗???我昨儿演唱会排到凌晨三点。]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哦对我忘了我们有时差。]   [什么怎么办?陶晗又恢复本性开始打你了?臭脾气你现在受不了啦?]   [我说你找了三年才把人找着,别以为自己现在有出息了就忘了人家当年怎么跟你相依为命的,你不是就喜欢她那对你的那副小姐脾气嘛。]   陈简看着对话框里的那一串串文字,当年可怎么也想不到,陶晗走后,自己竟然和向思年成了好基友。   陈简是后来才知道向思年是他在t大的导师向清的儿子,向清想让向思年好好读书留学以后安安稳稳地工作,向思年却非要固执己见搞什么音乐,父子俩谁也不让谁,向清甚至一度停了向思年的生活费,于是便有了向思年一度穷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却还开着豪车去唱歌的奇景。   陶晗走后那段时间陈简整日落魄,向思年由于乐队弟弟迫于家里压力不得不解散而整日落魄,两人落魄到一起了,抱头痛哭一顿。   再抬头时,发现以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对方,突然一下子发现他原来长得贼他妈顺眼。   陈简回:[她没有打我掐我凶我,也没有冲我发过脾气。]   向思年:[???]   [那你还不满意???不打你不骂你不朝你发脾气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受虐狂吧!]   陈简:[你不是说要欲擒故纵,不要对她太好,不要太快原谅她,否则她以后就不珍惜我了。]   向思年:[对啊,然后呢?]   陈简:[然后她就被我气走了。]   向思年:[……]带不动带不动。   陈简:[我该怎么办?]   [她回去相亲了。]   [她说我不要她了。]   向思年隔了半晌才回:   [那其实你还要吗?]   *******   陶晗的毕业演出在即。   她突然有一天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署名是向思年。   “你当年一声不响离开的之后,陈简那副样子,我看了都心疼。”——向思年在邮件里写道。   陶晗心被抽了一下,却回道:“心疼?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向思年:“………………”   陶晗回的是调侃的话,却不由地去想,她走后,陈简会是什么样子。   让他现在那么不肯原谅她。   陶晗心里堵得慌,趴在桌子上默默了好久。   她故意让方小意告诉他她在相亲,故意告诉他她的毕业演出,故意渣一点。   她只希望,以前的那个少年能回来。   很快就到了正式毕业演出的那一天,   柯蒂斯的毕业演出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乐团交响乐,因为这里的学生放到任何一个顶级乐团里,都可以胜任乐团首席的位置。演出时观众席上除了有学校赠送出去的入场券,还会给根据学生的家庭情况给每个学生分发几张入场券,邀请学生的家人来听。   陶晗有三张入场券,一张她发下来之后就给了陶东明,一张给了方小意,还有一张……   被陶东明强行拿去给了Jason。   陶晗跟Jason达成了合作,为了避免以后再被强行安排相亲,两人现在都对对方的父母宣称上次的相亲成功,现在处于初步恋爱阶段。   陶东明认为,毕业汇演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没有男朋友在场。   陶东明特别满意Jason,觉得他长得不错家里有矿,关键是在他的调查中发现这小子竟然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甚至连个走得暧昧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岳父挑女婿的首要条件就是必须得忠诚不滥情,陶东由此认为自己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这头猪拱了他也算是心甘情愿。   演出在晚上,下午,陶东明就拉着Jason来给她探班。   陶晗跟Jason相视苦笑。   有同学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陶,这位是你的爸爸吗?”   陶东明自豪地点头。   “那这一位呢?”同学指着Jason。   陶晗:“……”   碍于陶东明在场,陶晗正犹豫,Jason突然接话,跟陶晗同学得体地握了手:“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陶东明笑。   陶晗叹了口气。   她回后台换衣服,先是毕业生合奏,陶晗把头发都规整地扎了个低马尾,穿上学校准备的小黑裙。   她听见手机上方小意发来语音说:“我就在外面等,他来了我就把我的票给他。”   “他跟我说他一定会赶过来。”   陶晗:“谁要他过来,他不是说他忙着吗,才没有时间管我的事。”   方小意:“桃子,我知道你只是嘴上说的不在乎,可是我知道你明明在乎的不得了。”   陶晗没有回。   工作人员在催促,陶晗上台了。   她在观众席找到了陶东明,Jason,以及他们身边,那个空空的座椅。   指挥发出预备手势,陶晗垂了眼眸,告诉自己现在无暇顾及,专心投入合奏。   等她再一次上她独奏时,陶晗微笑着向观众席鞠躬,抬头,发现那个座位仍然空着。   她眼里的光有一瞬的暗淡。   陶东明在给陶晗拍照,却突然发现女儿身上的礼服不是她原本预定的那一套。   原本订的裙子隆重而优雅,蓝色裙摆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似是夜空中的银河。   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的及膝连衣裙,颇具东方风格,跟她亚洲人的身份也合适,并且红色俏皮活泼,远看着像一只小火烈鸟,只不过,到底还是太简单了些。   陶东明记得陶晗从小演出就要穿各种漂亮的裙子,那时候一整个衣帽间都装不下,现在最重要的时刻,她却打扮得如此简单。   陶晗拉完了。   她看着观众席,他还是没来。   陶晗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向鼓掌的观众鞠躬,回到后台。   后台所有人都笼罩在兴奋和喜悦中,陶晗默默收拾好了东西,换了衣服。   音乐厅里汇演还在继续进行着,陶晗没有等陶东明,自己先出了去吹风。   夜里风很凉,陶晗吸吸鼻子,在原地等方小意。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对不起,我,飞机晚点了。”   陶晗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浑身都缩了一下,强迫自己冷下嗓音:“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说你很忙吗?”   陶晗的小臂被他从后拉住,“我没有不要你,我一直没有不要你,对不起,你就当前些天是我,”他低了头,“是我不好,行吗?”   “你扔下我三年,我,我又那样对你,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生气,就把它当你扔下我的一点补偿。”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我恨你,恨你丢了我三年,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有多喜欢你。”   陶晗听到那个‘喜欢’时似乎勾了勾唇角,但仍是别过头,说着一句很矫情的话:“你觉得我们,我和你,还能回去从前吗?”   “能!”他突然抓着陶晗双臂让她转身,“已经回去了!”   陶晗漫不经心地抬眼。   眼睛倏地瞪大。   眼前的人一头爱因斯坦爆炸式卷毛遮住脸,身上的褐瑟夹克是上个世纪的款。   “回去了吗?”他问。 第40章 乖四十点   陶晗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了过去。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嘤嘤哭了起来。   陈简听到她哭立马慌得手足无措:“怎么了,对不起,是我又……又做错什么了……”   陶晗一边哭一边抬头看他脸,然后噗嗤一声又笑又哭:“谁让你……呜呜……又搞成这个样子的?”   陈简用指腹擦她脸上眼泪:“你说我变了,现在这不是,又回去了吗?”   “不可以吗?”他谨慎地问。   陶晗汪地一声:“可是我不要这么丑的人当我男朋友啊啊啊……真的好丑哇啊啊啊啊。”   以前倒还不觉得,现在见惯了这家伙好看的样子,再陡然回到从前的打扮,这才对比的帅气这种东西对她的择偶标准来说有多么重要。   陈简:“……”   陶晗抽抽搭搭的,以前就算了,反正她也落魄到无家可归,男朋友丑就丑吧也不挨着谁,现在陶晗又变成大小姐了,男朋友又丑又没品位,她怎么好意思拿的出手。   陶晗掐着他胸前:“不行,你快变回去,你快点变回去。”   “嘶~”陈简被她掐得吸气,重新向人保证,“好好好,你别着急,我明天就变回去好不好?”   陶晗这才停了,吸着鼻子抬头问他:“真的?”   “真的真的。”陈简答得很笃定,就差举手朝天发誓。   衣服换过来就行了,头发大不了再去做一回。   “这还差不多。”陶晗趴在他胸前。   陈简小心翼翼地搂着她:“我们,已经和好了是吧。”   “没有。”陶晗答。   “为,为什么?”他惊。   陶晗哭累了,打了个哈欠:“因为你没有赶上我的毕业汇演。”   “……对不起。”陈简握住她一只手。   他熬了几个通宵把毕业答辩跟人换到了昨天,一结束就赶过来了,可是还是晚了。   “算了。”陶晗埋首,噗嗤一笑。   里面的音乐会已经结束了,宾客陆陆续续从门口出来。   陶晗想着不能让陈简跟陶东明还有Jason撞面,于是抢先拉着陈简开车回公寓。   “爸爸我有点先回去了,就不一起庆祝了,你跟……嗯……一起吧。”   陶晗坐在副驾,对着手机发语音。   陈简很想见一见陶晗爸爸,他三年前就心心念念的岳父:“我们等你爸爸一起吧。”   陶晗干脆拒绝:“不行,你现在不能见我爸。”   陈简不开心了:“为什么?”   陶哈拉下驾驶座的挡光板:“你先自己照照镜子清醒一下。”   陈简看了一眼自己的造型:“……”   陶晗耸了耸鼻子。   为了哄她再恢复成初见面时的造型其实挺有心的。   不过这是对她来说是有心,要是被陶东明看到了……   现在这个模样,跟Jason对比起来,除了性取向,真的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那个发型,那副打扮,这副尊容,陶东明看到不脱鞋用鞋底把他打走,让他不要跟自己女儿站在一起影响画风就不错了。   要她跟陶东明说这其实才是你女儿喜欢的人?   陶晗保证陈简这辈子也进不了她家门,说不定连带着自己也会被陶东明轰走重新过孤苦无依的日子。   理由是审美这么烂不配做他的女儿。   陶东明是个颜控,具体体现在陶晗已经过世的妈妈长相丝毫不输当年老牌港系女星,陶晗也是个颜控,虽然一度被当年的陈简给折腾得不控了,但是现在,既然能要帅的,那她还是不要丑的。   陶东明的语音回过来,陶晗没带耳机,只能把声音调低外放:“你不跟Jason告个别吗?怎么那么没礼貌,我明天回华盛顿,你们俩不陪我吃个饭?”   陶晗头大。   她把声音调的很小,但陈简似乎还是听到了些,并且男人的直觉隐隐告诉他有点不对劲。   “你爸爸,是不是还跟另一个人在一块儿?是谁啊?我们都不去见见吗?”   陶晗不敢把Jason的存在告诉陈简。   凭他那小气劲儿,当年她跟向思年合作弹了几首他就吃醋跑去喝醉了酒,要是知道她爸现在在跟另一个“准女婿”在一起,陈简还不得去跳楼殉情。   “我爸爸的一个,额,朋友,今天跟他一起来的。”陶晗答。   “男的女的?”陈简问。   陶晗瞪了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哦。”陈简摸了摸鼻子,觉得陶晗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两人开车出了车库。   时间不早了,陶晗透过车窗看到路边有很多人在拦出租车。   今天人多,出租车不够用,Uber也要排队等候。   陶晗看到刚才在后台跟自己打招呼的同系主修小提琴的同学也在拦车。   她让陈简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上车吧,送送你。”   “太好了。”同学跳上了车。   同学跳上车,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个男人,看样子也不像是司机,便凑到副驾后面问陶晗:“陶,这位是?”   陶晗:“他是……”   陈简抢她一步答:“我是他男朋友。”   陶晗鼓了鼓腮,没说话,不置可否。   小东西还挺着急要名分的。   “酷!”同学拍着手,“陶,他也是你男朋友啊!”   “他打扮得真的好酷哦,那个爱因斯坦同款发型一看就做的很贵,他的衣服,最近是不是流行复古了,在哪儿淘的呀我也想买,真的好酷哦。”   陶晗同学手舞足蹈地赞赏着。   陈简本来想对这个热情的同学回一声谢谢,然而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话的内容似乎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刚才说的那句,什么叫‘也是你的男朋友’?”他着重强调了那个‘也’字。   正在打盹的陶晗一个激灵。   美国同学肢体语言丰富,继续兴奋地说着:“就是刚刚在后台,跟陶的父亲一起来的那位男士,不也说是她的男朋友吗?”   “原来亚洲女孩这么厉害,可以同时交两个男朋友和谐相处,一个陪爸爸听毕业音乐会,一个专门来接送回家,真的超级酷。”   “而且两个人的类型一点都不一样,这样交往起来简直太赞了!” 第41章 乖四十一点   陶晗是被直接扔进自己公寓的。   “啊。”她轻轻尖叫了一声。   陈简回手关上门,看了她一眼,然后独自找到陶晗的卧室,进去,啪地一下关上房门。   “陈……”陶晗被恰到好处的关在门外。   她敲门:“喂!你给我出来!这是我的房间!”   里面没应声,陶晗踢门:“你好歹听我给解释一下行吧。”   “我跟jason就联合起来应付应付父母,没什么!”   里面还是没应声。   靠!   陶晗骂了一句。   小气的男人!   把她关在她自己的房门外,也是够可以的啊。   陶晗想起自己卧室里面的场景,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冲里面叫道:“那个什么,你今晚想睡我床我睡沙发也行,不过我告诉你别乱动啊,东西很贵的动坏了你赔!”   陈简坐在她床上,听到她在外面的话,这才打量起陶晗的卧室。   “……”   整洁癖的男人看着难受。   脏到是一点都不脏,可是就是看着乱。   梳妆台上瓶瓶罐罐歪七倒八地放着。   陶晗卧室里的衣柜放的都是当季的衣服,她挑衣服的习惯很不好,经常是拿出一件在身上比了觉得不合适就随手扔一边,由此每天出门前都把卧室弄的乱七八糟。家里请了阿姨会定期过来打扫,这一次阿姨请假没来。   陈简发现自己往床上随便一坐,就坐到了一套被随意丢在床上的浅紫色的蕾丝内衣裤。   当年被陶晗用内衣砸过后碰都不敢碰的少年,现在胆子似乎大了不少,用一根食指拎起那一件,皱着眉头表情寻味地看了看。   挺……小巧的。   他还是些微红了脸,把东西塞到她被子底下。   外面陶晗又在拍门:“你气够了没有?气够了就开门我们一起面对面愉快的玩耍好不好?”   陈简倒在她床上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自己生气了,却拿惹他生气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   于是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一下不满。   门外,陶晗叉着腰气哼哼地看着。   男人真是难哄。   她转身去了公寓里专门辟出来的琴房。   陈简望着天,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陶晗不要去想陶晗,然而自己睡在她的床上,无论心里默数了多少回不要想她,鼻尖却萦绕着属于她的馨香。   那三年里多少次魂牵梦萦,醒来后却发现她早已扔下他走了。   陈简扯过一个枕头盖住脸。   他睁着眼,视线一片漆黑,感官随之敏锐了不少。   他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不知道陶晗在做什么。   陈简又听见钥匙插入锁芯的声音,接着是门锁被扭开,陶晗赤着脚进来。   “我自己家我会没有备用钥匙吗?你以为反锁了就能拦住我?”   陈简听见陶晗在床边说。   “让你开门是给你机会知不知道?不要老跟我闹脾气行不行?”她说的理直气壮。   陈简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她做了什么都理直气壮,就算jason是假的可是却从来不考虑一下他的感受,他生气了,不开心了,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到她嘴里就变成了难哄。   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脾气,一点没变。   以前他单恋,她不管他的感受就不管吧,对他呼来喝去就呼来喝去吧,嫌弃他就嫌弃他吧,可是现在呢,现在明明已经不是单恋了,好不容易成为恋人了,他还是感觉不到她对他甜一点点。   陈简难过起来。   仿佛自己熬了那么些个通宵,用咖啡灌胃,赶到费城来,就因为飞机晚点了,没赶上她的毕业汇演,在她眼里便没有一点价值了。   陶晗发现陈简半天没反应,也不露脸。   她推了推陈简胳膊:“喂,还不愿意见我?”   “装鸵鸟吗?不许装鸵鸟。”   “我让你起来,你好歹先看我一眼再装死行不行?”陶晗费力的拖着陈简胳膊。   陈简纹丝不动。   陶晗咬着牙,好不容易拽着胳膊把陈简拖起来了一点点,男人蹭的一下,又躺尸了。   “诶!”陶晗被带了下去。   整个人栽到了陈简身边的床铺上,脸先着床。   随着陶晗倒下,陈简手上触到了一层纱,柔软而细腻,触感透着昂贵。   什么东西?   他想把纱撇开,却发现旁边全是。   陈简拿点自己脸上的枕头,坐起身。   身旁,陶晗正四仰八叉地正面朝下载在床上,身上……   陈简头一回看到陶晗穿这样的裙子。   夜空的蓝色,腰肢掐得极细,薄如蝉翼的裙摆一层叠一层,灯光下闪烁如繁星。   像是童话里的仙度瑞拉。   陈简看愣了。   陶晗好不容易爬坐起来,脸憋的有些红,她把脸颊上黏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喘了一口气。   “你不是没赶上我的汇演吗,现在给你补回来可以吗?”   “跟我去琴房。”陶晗拉起他手。   陈简跟在后面。   陶晗一边走一边说:“我本来想的起码也是灰姑娘和骑士的。”她回头看了一眼陈简一言难尽的造型,“现在美女与野兽也就凑合凑合吧。”   不过美女没有与野兽起舞,而是在琴房里把自己的汇演曲目完完整整地为野兽拉了一遍。   野兽不太懂音乐,甚至不知道她拉的曲目是什么,他只知道在结束的那一刻,女孩踩着星辰跑来抱住他腰时,他竟然不敢碰她,那么小心翼翼,怕亵渎了美好。   “jason的事,委屈你了。”他遥远听见她的声音。   “就算我有两个男朋友,你也是大,他是小。”陶晗认认真真说道。   陈简:“……”   像是没握紧的充气球,瞬间被拉回现实了。   “给点儿反应呀。”陶晗戳戳他腰,“这样可以吗?哄好了没?”   陈简圈住她腰,在她颈间点点头。   就算是她真的有两个男朋友,他也认了。陈简甚至有一瞬这样想。   不过他突然又清醒过来,发誓只能,只能有他一个。   光是想想如果别人也像他现在这样抱着她,他杀人的心都有。   陶晗感受到他打在她肩颈的鼻息,不安地蹭蹭。   “痒。”   回答她的是细密而温柔的吻。   ……   陶晗被打横抱起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   等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朝他施以鄙视的眼神:“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种人。”   男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抬头,对上少女暧昧而戏谑的眼神。   仿佛被迎头一盆凉水,男人撑起身:“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欲走。   “等等。”陶晗忙抱住他脖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又没怪你。”她说。   陈简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陶晗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她说:“两个男朋友的事,我刚才为你一个人拉了琴,算扯平了吗?”   “嗯。”陈简答。   陶晗有些羞,双颊泛红:“那我丢下你三年,现在我把自己赔给你,以后我们就都不再计较了好不好?”   陈简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他小气地以为在两人的关系中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陶晗,其实不知道有多在乎他的感受。   陶晗最后疼出了声。   她想骂身上那个始作俑者两句来平衡平衡,却发现他的表情似乎也不太好。   他咬着牙,额际青筋突显,显然是不比她好受多少。   “要不,算了吧。”他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作势要往外退。   疼都已经疼了,算了岂不是白疼了!陶晗一急,赶紧圈住他腰。   她心一横,伸手顺了顺他布着一层薄汗的脊背,安慰道:   “放轻松。男人嘛,第一次总是会有一点痛的。” 第42章 乖四十二点   陶晗这辈子后悔的事情不多。   比如说不该一声不吭地丢下陈简三年,不该在终于和好了之后脑子一热说出用自己赔三年的话,更不该,在某个人明明都已经主动要退出去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下了那番话。   当天晚上,一开始还觉得疼想要退出去的男人到最后赤红了眼,面对着身下已经嘤嘤哀求受不住的女孩,脑子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   她求她骂他打他也没有用了。   现在就是有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决不退出去。   他恨不得死在里面。   **   陶东明的以爱情诱惑之把陶晗留在美国的算盘,到底是落空了。   陶晗毕业汇演过后没多久就告诉他她已经把回国的机票都订好了。   “Jason呢?你就那么狠心抛下他回国吗?”陶东明气得直跳脚。   陶晗望着东方,大义凛然道:“爸爸,不瞒您说,我已经为了我伟大的祖国,割舍了这段感情。”   “Jason表示赞同为了祖国割舍我们的感情,他十分敬佩我的爱国情怀,并请求我回国之后给他代购一本《毛xx语录》。”   “你……”陶东明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儿竟然毫无办法。   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女大不中留的萧瑟感。   可是明明用男人留不住女儿啊,Jason不就是吗?   陶东明点烟,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又要他说出什么所以然,也是无从说起。   陶东明掐灭烟,叹了一口气:“国内的路,你想好怎么走了吗?”   这回轮到陶晗默默了。   古典音乐在国内的路,从来都是一片严寒。   普通人们偶尔叹气时,莫不会感叹一番高雅晦涩,是个有品位的事情,而真正愿意去了解的人,实在是寥寥。   人们往往愿意花百来块钱去买一张并不出名的偶像歌手的快消专辑,却不愿意去买一张同等价位,世界顶尖音乐家的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经典音乐专辑。   相比起最低价位有时只要一百块的音乐会,人们更愿意花上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去听一场有明星的演唱会。   陶晗倒没有大多数圈内人或多或少都有的郁郁不平,从她开始学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只是一种必然的现状。   不过她既然选择回国,自然也做好了前路艰难的心理准备。   陶晗抬起头:“还没想好,不过我想,会有走好的那一天的,或许很慢,但一定会有的。”   她笑了笑。   陶东明看着她明媚的小脸,想到了过世快二十年的妻子,大手一挥:“走吧,回去替我给你妈上柱香。”   “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跟我说?”陶晗正准备走,陶东明突然又在她身后问。   “没有啊。”陶晗装傻。在她爸眼里她跟Jason才刚分,她还是过一阵再告诉他陈简的存在比较好。   陶晗走的前一天,卡里多了条汇款短信,陶东明汇的,数目是有史以来最大。   都毕业了还这样收自己老爹的钱是不是不太好,陶晗心里想着,手上却十分诚实地回了短信——   “谢谢爸爸!”   **   陈简跟陶晗的回国机票错开了一天。   陈简是挤出时间赶来参加陶晗的毕业汇演的,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返程的机票订好了,只预留了两天的时间。   当然,要是他提前能知道这一趟会被陶晗许了这么大个好处的话,他就是死也要赖在陶晗公寓里跟她一起。   两人一个从旧金山出发,一个从费城出发,陶晗先到一天。   “B市的房子已经找好了,地址待会儿发给你,你到了之后直接去就好,里面东西应该都挺全的。”   陈简发过来一串地址。   陶晗把那串地址反复看了看:“我住这儿了你住哪儿?”   半晌,手机那头才回过来消息。   “我们不……一起住吗?”   “这房子很宽敞的,我保证两个人住一点都不挤。”   “房租我付,以后卫生我来打扫东西我来收拾饭我来做衣服我来洗,你什么都不用干。”   陶晗扯着嘴角:“……”   飞机尾线笔直地划过天空,最终停在B市。   当陶晗再一次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听到机场里亲切的中文播报,心里感慨。   丹丹和壮汉提前知道陶晗要回来,约定了要来机场接她。   这三年变化挺大的,卢钰嫁了个我国福布斯排行榜榜上有名的老板,终于放弃了唱歌的理想当阔太太去了,丹丹和壮汉领了证,两人把Mix从卢钰手里友情价盘下来,生意红火。   至于向思年嘛,已经是把万千少女的芳心踩在脚下的顶级流量了。   陶晗领了行李出来,跟丹丹和壮汉打电话约定碰面地点后,突然发现今天的机场大厅好像格外的热闹,女孩子们全往一个地方涌,不少还扛着□□短炮各种摄影器材。   “都让一让让一让,往后退,别挤。”有保安在维持秩序。   哪个大明星派头那么大,陶晗不怎么追星,兴趣不大,正准备换条路走,突然一声尖叫划破空气。   “啊——”   紧接着无数声尖叫此起彼伏。   “向思年出来啦!”   “向思年我要给你生猴子!”   “年年好帅!”   陶晗:“……”   陶晗透过人群中的缝隙,隐约看到一个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套装备,捂得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的男人。   世界真巧。   陶晗好不容易从追星现场里挤出来,到了约定地点,一眼就凭体型发现了壮汉,然后又看到了壮汉身边小鸟依人的丹丹。   两人穿着粉色情侣装。   丹丹看到陶晗,立马飞扑过来:“陶陶!”   陶晗撒下行李,被丹丹抱了个满怀。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丹丹鼻子酸涩,拍了陶晗一下,“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太讨厌了你。”   “好啦。”陶晗拍拍丹丹的背,“现在不是又见面了吗?”   她看了站在旁边一脸傻笑的壮汉一眼:“你再这样抱着我你老公该吃醋了。”   “讨厌。”丹丹噗嗤一笑,松开陶晗。   壮汉拎起陶晗的行李:“走吧,车还停在外面呢。”   “走吧。”丹丹拉着陶晗手。   车子行驶在高架上,陶晗透过车窗望着外面雾蒙蒙的天,以前还嫌弃,现在只觉得亲切。   丹丹:“这几年咱们市的空气治理真的挺好的,这两个月就今天一个霾天儿还刚好被你赶上,从美国回来的可不许嫌弃祖国啊。”   陶晗笑笑:“不会。”   丹丹:“陈简已经把地址发给我们了,我们先陪你去把行李放了收拾收拾,然后咱们晚上再好好聚聚。”   陶晗:“等明天陈简回来一起聚吧。”   “哎呀。”丹丹跟陶晗一起坐后座,抱着她胳膊,“他是他你是你,今天就专门给你接风洗尘,明天再接他,你可不许推辞,我们都准备好了。”   “你要临时放鸽子不去,我保证向思年要提刀来砍你,他好不容易才挤的时间今天从影视基地赶回B市的,大明星现在可忙了。”   陶晗一惊:“向思年?”   丹丹点头:“对啊,他听壮汉说你今天回国,就从影视基地赶着回来见你们了。”   陶晗有些感慨:“他红了之后跟你们还有联系啊。”   “那可不。”丹丹耸耸鼻子,“他敢出名了就忘记我们这些小酒吧里共患难的朋友啊,小心我去爆他成名前丑照哈哈。”   丹丹一想起照片就想笑:“陶陶你还记得不,就是当年我们一起去象牙山,向思年想耍帅结果在山顶上冻得跟孙子似的那一回,后来穿了你家卷毛的大棉袄整得跟犀利哥似的,我当时偷拍了一张,现在还存着呢。”   陶晗听丹丹说着以前的事,觉得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机场线上堵了一会儿车,一行人去陶晗的住处收拾完行李后已经晚上六七点了,然后陶晗被丹丹拉着去她跟壮汉的家吃饭。   之所以不去外面下馆子,是因为这次吃饭的人中有向思年这公众人物,出门非常不方便。   陶晗总算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大明星的反侦察。   向思年先是给壮汉发了一条短信:“接应。”   然后她就跟丹丹还有壮汉偷偷摸摸地来到地下车库,等来一辆缓缓驶来的黑色奔驰保姆车。   车里先是钻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下车后左右侦查了一番,然后才冲车里招招手:“出来吧。”   接着车里钻出了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男人即使带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但浑身的气质往那儿一杵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   陶晗看到中年男人给了他一把车钥匙:“不准喝酒知不知道?待会儿自己开车回家,记得躲狗仔。”   “好的。”   中年男人钻进保姆车,车子缓缓驶离。   “向思年!”丹丹招手。   向思年摘下头上鸭舌帽,迈起长腿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看向一直静静站着的陶晗:“回来啦。”   陶晗还没来得及接口,突然就被向思年拉入怀中抱了一下。   向思年在她发飙之前及时把人放开:“别误会,这只是一个我送给久别重逢的老搭档的见面礼物而已。”   “我的拥抱现在很值钱的。”向思年十分臭屁地说着,大明星的尾巴快翘到天上去。   陶晗一个拳头呼过去:“别误会,就是一个国外普通的见面礼而已。”   “这个拳头不值钱。”陶晗补充   丹丹笑得前仰后合。   几人上了楼,接风宴壮汉准备的是家庭式火锅,几人围着电磁炉涮菜聊天喝酒,热闹又暖和。   壮汉在厨房里忙活。   陶晗看了一眼厨房,又看了眼丹丹:“有福气呀。”   丹丹把一片涮好的羊肉放进嘴里:“哪有你有福气,早知道卷毛不卷了之后那么帅,当年我应该上的,唉,唉!”   向思年想起来自己当年输给了每天打扮得跟个山顶洞人一样的陈简还是一脸幽怨:“他到底哪点比我好。”   陶晗喝了一口啤酒,笑着问丹丹:“那我当初走了之后,他又一个人了,你怎么不上呢?”   被无视的向思年:“……”   丹丹表情拧巴成一团:“陶陶,你没搞错吧?”   陶晗不解:“怎么了?还是舍不得壮汉呀。”   丹丹打了个寒噤:“算了算了,你是不知道你走之后他那个样子,没吓哭我就不错了,多看他两眼我都腿发软,不敢不敢。”   陶晗愣了一下,低头看啤酒杯里的气泡:“他……什么样子?”   陈简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从来不敢想不敢去问,她最初走后,他会是什么样子。   丹丹干了一杯啤酒:“也没啥样,就是每天还准时跑到酒吧来等你,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要饭的似的,要不是是熟人,卢姐肯定让保安把他扔出去。”   “好几次来的时候都一身酒气,脸上身上全是伤,据说是喝醉了酒就跑到街上跟群混混打架,也不知道谁打赢了,警察说混混手里还拿的有刀。”   陶晗心里抽疼了一下。   “把他送医院了又不肯好好治,见到个长得有点像你的护士就抱着人家哭,一大男人哭得像个三岁小孩儿,死抱着人家不撒手,医院都快报警了。”   “反正那些天每天都像个行尸走肉,不吃不喝,不知道累不知道疼,瘦的都快脱相了,我们看着都心疼,让他别等了,可是第二天人照来,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你以前坐着弹吉他的地儿。”   陶晗喉头一哽,抓紧手中的啤酒杯,骨节泛起青白。   她问:“后来,怎么又好了呢?”   她记得两人在斯坦福联谊会上重逢时他的样子,意气风发,从容而自信,与当年跟在她后面的少年判若两人。   向思年插话了:“爱的激励呗。”   “我爸,也就是陈简在t大的老师,说陶晗回来了也不会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既然那么喜欢她就要让自己配得上她,不要让某一天再见面时的她失望。”   向思年耸耸肩:“很俗套的激将法对吧,可着家伙就吃这一套,第二天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陶晗垂着头,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你们,在我不在时,还照顾着他。   丹丹突然发现气氛越聊越沉重了,赶紧岔开话题:“哎呀咱别说这个了,好都好了,来来来,吃菜。”   陶晗喝酒。   向思年手机闪了一下,陈简发的消息过来,他知道今晚上他们的聚会,问他见到陶晗没,现在在做什么。   向思年:[见到了,三年不见更好看了。]   陈简:[……滚!]   虽说现在和陶晗是没可能了,但是向思年还十分小气地愤愤不平着自己输了山顶洞人陈简的事,恶趣味地想逗逗他:[怎么办,一见到她就想挖你墙角。]   陈简:[你敢!]   向思年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一头的怒火,想他肯定恨不得现在就打飞的赶回来。   他笑笑:[大不了明儿你回来,本完全少女的梦中情人送你个礼物以示补偿行吧?]   陈简:[什么东西?]   向思年:[不告诉你。]   他送的可是一个来自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拥抱,今天陶晗都收了,他的祝福要成双。   陶晗喝多了酒,晚上晕晕乎乎的,就留在丹丹家里睡,丹丹陪陶晗睡,壮汉独守空闺,向思年也没憋住喝了酒,最后只能跟壮汉挤。   丹丹钻进被窝,看到陶晗还是一脸酒后的红:“陶陶,我都有点后悔告诉你那些了。”   陶晗嗯了一声,想要坐起身来喝杯水,一起身却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来。   丹丹凑过来一看。   “……”   陶晗往地上瞟了一眼,也没有太惊讶:“你跟壮汉不是都结婚了吗,怎么还用这个,不想要孩子呀。”   丹丹羞红了脸:“那是以前的,最近没用了。”   她竟然都差点忘了客房被子里还塞着这些。   怪壮汉,哼!   丹丹重新睡近被窝,往陶晗那边凑了凑,笑得不怀好意:“陶陶,你跟卷毛,发展到哪儿了呀。”   “你还不会只让他拉拉小手吧,当年壮汉跟我说的时候都快笑死我了,他也太可怜了。”   陶晗蒙着被子转身,不理她。   丹丹:“好好好我不问了,咱们聊点儿别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陶晗身旁没一会儿就传来了丹丹均匀的呼吸声。   陶晗咬着唇,从枕头下面摸出了手机。   陈简说他快要登机了。   陶晗看着他微信头像,心里却想的是今天丹丹说的她走后,他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喝酒,打架,却又从来不忘每天准时去酒吧等她。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那时的样子,一直落寞的,颓痞的,伤心欲绝的,小土狗。   陶晗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躲在被窝里回短信: [我想你了。]   接着又是一条:[我真的好想你。]   大洋彼岸正准备登机的陈简,看到这条短信,心里咯噔一下。   他怎么觉得,陶晗今天,有点反常呢。   正常情况下,当他有些自作多情地向小女朋友汇报过去自己正在登机的消息后,他那个总是一脸“关我屁事”的凶巴巴的小女朋友,也就是陶晗,难道不应该直接回个[哦。]吗?   或者是回一个让他明天自己回去她懒得去机场接他。   今天怎么,这么,这么……   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柔情,体贴,跟他印象中的陶晗差的有点大。   陈简头一回没有秒回她的消息,而是Google了一下“女朋友突然反常地对我太温柔了怎么办?”   有一个情况跟他差不多的,陈简点进去看了回答。   最高赞回答是:说明她出轨了,觉得对不起你。   屁!   陶晗才不会出轨!   陶晗可喜欢他了!   陈简气得关掉了网页,简直是瞎说。   他气哼哼地上了飞机。   15个小时的飞行过后,陈简终于踏上了故土。   他站在传送台前等行李,手机不停地收到短信,嗡嗡地震。   最先欢迎他回国的总是各大通讯公司和银行还有领事馆。   陈简推着行李箱,终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哟,还有推送娱乐新闻的。   陈简正准备关了页面,突然发现这条娱乐头条主角貌似是向思年?   这家伙不是说他今天回国还要送他个礼物嘛。   陈简随手点开了那条推送。   “独家消息:当红男星向思年昨日竟携一神秘女子共度一夜,是女友还是情人?搂腰亲亲人设崩盘!”   下面还有两张配图。   陈简好奇好基友的花边,把配图放大。   地下车库里,向思年怀里搂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脸大部分都藏在暗影里,只留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   别人当然怎么也认不出来这是谁。   陈简却一眼就认了出来,瞳孔猛地缩小。   这这这,这个跟向思年搂搂抱抱的,   不就是……   他的陶晗!!! 第43章 乖四十三点   Mix酒吧里,众人围在一起,对着iPad上的照片艰难辨认。   丹丹不停拍陈简胳膊:“看看看,这边这条大腿是壮汉的。”   “这个胳膊是我的。”   “这个后脑勺也是壮汉的。”   三张照片里,拍摄的重点都是中间那一对俊男靓女,壮汉和丹丹只能在模糊的背景中依稀辨认自己残缺的肢体。   现在的记者简直太不道德了!   陈简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几张照片,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丹丹:“我们当时都在呢,你现在该放心了吧。”   另一边的陶晗生无可恋脸。   “哦。”陈简应了一声,心里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   然后冲着照片上那个抱着他女人的咸猪手向思年磨牙。   好个向思年,说他回国要送他个礼物。   眼前这礼物,还真特么……   刺激啊。   丹丹觉得已经解除陈简和陶晗的误会了,开心地手一拍:“那你们先聊吧,我去忙喽,吃什么喝什么随便要,不收钱。”   丹丹走了,卡座里只剩陶晗和陈简两个人。   陶晗抬眼看他,底气十分不足:“我已经骂过向思年了,让他马上发通稿澄清。”   陈简这回是占理的一方,十分理直气壮地用食指指着照片上那对相拥的男女:“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向思年这个死人,竟然敢抱陶晗,靠!   陶晗怎么,怎么可以这么不乖,竟然让向思年抱,又靠!   陈简觉得自己快气死了。   陶晗觉得陈简小气死了,探手去顺他头上的毛:“好啦,一个拥抱而已。”   她顺够了毛,微微张开双臂:“想你了,好几天不见,你也不想抱抱我?”   “谁想了。”陈简口嫌体正,将女孩拥入怀。   “以后不许他碰你。”陈简嘀咕着说,“让他马上跟媒体澄清。”   向思年那边现在正在进行危机公关,经纪公司的过程很保密,在结果出来之前大家都联系不上他。   于是陈简只能守着微博等向思年的正式回应。   期间网络上对于该神秘女子身份的猜测越来越多,有人说她是圈内某不知名女演员,有人说她是某个开网店的小网红,还有人说,她是向思年几年前就已经秘密登记结婚的小娇妻。   据说三年前就有人拍到未出道的向思年和他的小娇妻勾肩搭背举止亲密。并且还是有图有真相。   陈简看得十分想掀桌,那明明是老子的小娇妻!   他一直等到十二点,眼看着微博上“向思年小娇妻”的热搜仍居高不下,可这该回应的人的微博依旧安静如鸡。   陶晗已经洗完了澡,发现陈简还在执着于刷向思年事件的动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广大网友yy为向思年的。   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虐。   当事人陶晗此时心态都已经很淡定了,走过去踢了踢陈简裤腿:“别看啦。你明天早上一起来,我保证向思年就已经澄清了。”   陈简抱着手机摇头。   他注册了一个小号,十分幼稚地回复评论区那些yy神秘女子和向思年关系的评论:   “非得要情人之间才能拥抱吗?说不定人家只是朋友。”   “说不定这个女孩已经有男朋友了,比向思年还帅!”   “我觉得向思年根本配不上照片上的女孩。”   再下面,回复陈简的,内容都是整齐划一的“滚。”   陈简觉得自己遭遇网络暴力了,他从前来b市的时候土,跟不上潮流,支付宝都不会用,每天走哪儿都带着一摞现金,后来好不容易不土了又去了国外留学,现在面对着我国最为流行的社交网络平台,准备挽起袖子跟人在网上据理力争。   陶晗无奈叹了口气。   “你真的还不困吗?”   陈简摇头。   “你不去睡觉吗?”   陈简再次摇头。   陶晗哼了一声,故意道:“那也不想进来跟我玩儿喽?”   “玩什么?”陈简蹙了蹙眉头,随口问。   陶晗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气哼哼地丢下一句:“我澡都洗好了你说玩什么。”   陈简是听到卧室房门被反锁上的那咔哒一声,才倏地反应过来。   卧槽!!!   他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跑去敲门:“我现在就进来,你开门,开开门!”   门果然开了条缝,里面扔出一床被子:“自己玩儿去吧。”   然后又砰地一声关上,把男人拦在门外。   陈简抱着被子捶地,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   “……”   心里苦。   **   陶晗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向思年那边的澄清通稿果然已经发出来了。   首先解释了一下她的身份:女性朋友,非女朋友。   为什么拥抱:女性朋友刚回国,久别重逢。   然后是为什么同时上楼待了一夜: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不是上去做头发,而是上去聊了一晚上音乐。我跟这位朋友是音乐上的挚友。   陶晗一个电话打过去:“谁特么跟你聊音乐了,你直接说我们上楼去吃火锅喝了酒睡了一晚上不就完了吗?”   向思年干咳了两声:“额那个注意一下措辞,应该是‘吃火锅喝了酒然后,分开,睡了一晚上。’否则我的粉丝会误会的。”   “……滚!”陶晗气,“为什么说我跟你聊音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向思年:“我们一起在mix不是还合作过嘛,我过一阵子要发新歌了,公司说这次被偷拍热度很大,让我要不将计就计,草一下音乐才子人设,顺便给新歌造个势。”   向思年吞吞吐吐:“我觉得吧,我们再合作一次,也挺不错的。”   “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以前弹吉他是为了混饭吃,谁要跟你合作,做梦吧。”陶晗觉得自己被向思年和他经纪公司摆了一道,一边打电话一边脾气十分不好地开了卧室门。   她径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嗷!”   “啊!”   一声惨叫和一声尖叫同时响起。   陶晗举着电话跳起身,陈简把身体全都埋在被子里,她一晃眼还真没看见这里睡了个人。   陈简捂着肚子,蜷缩在沙发上,表情痛苦。   陶晗吓得扔掉手机扑过去:“你你你你没事吧。”   陈简痛得直哼哼。   陶晗顺着他手捂的地方去找:“对不起对不起,我坐到你哪儿了?疼不疼?肚子吗?快给我看看?我给你揉揉。”   陈简蜷缩成虾米状,把头埋在陶晗肩颈上,直吸气。   陶晗顺着他手捂的地方,手钻进他睡衣摸他肚子:“不会把肚子坐破了吧,还是肠子破了,哪里呀,”   陈简脸涨得通红,“往下一点点。”   陶晗手挪到他小腹:“这里?”   陈简:“再往下一点点。”   陶晗:“这里吗?”   陈简:“还要往下一点点。”   陶晗:“……”   她跟摸着了火似的把手抽回来。   陈简幽怨地看她:“你不是说要给我揉揉吗。”   陶晗干笑两声:“还是算了吧算了吧,刚才真的对不起啊。”   陈简独自去卫生间疗伤,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陶晗殷勤地给他倒水:“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好点没?”   陈简悲愤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下手真的太狠了。   他家可就他一个独苗儿,坐坏了就真完了。   陈简把陶晗捞过来搂了搂,忍着疼:“你明天晚上,让我试试还能不能用行吗?”   陶晗红了耳朵,歪在他怀里当然知道他话里指的是什么,绞着手指没有吭声。   陈简见她不答话,又痛苦地吭了两声,虚弱无力状:“好疼,好疼,我真的好惨,一大早还在睡梦里就天降横祸,妈我对不起你,儿子还没给咱们家留个后就要遭此灭顶之灾,你不要怪儿子……”   “好啦!”陶晗捂着耳朵不听他的哀怨,“今天晚上就让你试行吗?别说了。”   陈简脸一僵:“嗯……还是明天吧。”   “嗯?”陶晗抬头,“为什么?”   陈简:“……”不好意思把理由说出来。   今天晚上她倒是行,他估计,还行不了。   嘶~陈简疼得又吸了一口气。   决定明天加倍讨回来。   **   向思年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新歌的小demo发给陶晗,不同于以往的轻快主打,这次的歌主要是走的深情路线。   “你先听听怎么样?有什么地方要改吗?中间那段哼唱我觉得可以你用吉他配上去,肯定不错。”   陶晗无语:“谁答应你我要跟你合作了???”   向思年挠头:“我这不把消息都放出去了嘛,我们聊了一晚上音乐。”   “拒绝!”   “拒绝无效!”   “再次拒绝!”   “再次拒绝无效!”   ……   两个人玩着显得智商不是很高的拒绝游戏。   经纪人路过,看到向思年对着手机手速飞快地发着消息。   经纪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现在跟向思年联系的肯定是个女的。   这傻狗终于开窍撩妹了?经纪人偷偷摸摸凑过去,想看看向思年在跟人家姑娘聊什么。   满屏的“拒绝”与“拒绝无效”,“再次拒绝”与“再次拒绝无效”。   经纪人:“……”   他拍了拍向思年肩。   像是安慰地主家的傻儿子。   另一边,陈简从学校回来,发现陶晗正对着手机忙得起劲。   他凑近看了看。   “……”   怎么又是向思年。   陈简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   他挤到陶晗身旁,故作不经意地问:“聊什么呢?”   “没什么。”陶晗手酸,暂时放弃了回怼,那一头向思年的“拒绝无效”仍源源不断地发过来。   陶晗觉得向思年这个明星当得简直太闲了。   陈简哼了一声,在她颊上亲了一口:“你就不怕我吃醋。”   陶晗:“我要是跟他有什么早有了,当年他那么帅你那么丑我都没嫌弃你,现在更不会了。”   陈简:“……”话是好话,可是为什么他听着,高兴不起来呢。   陶晗在看向思年的八卦。   当明星就是没隐私,这群人竟然连向思年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能扒出来,更别说感情史了。   不过向思年的感情史,跟娱乐圈大染缸比起来也还真算得上干净,没有绯闻没有丑闻没有前女友,只有两次臆想无限的偷拍供广大网友yy。   有营销号总结了向思年为数不多的被偷拍。   一共有两次。   一次是最近和陶晗,不过已经澄清了。   还有一次貌似是出道前,昏黄的小巷里,向思年坐在地上,怀里趴着一个人,他拍着那个人的背,镜头里眼神温柔。   向思年怀里的人一身黑衣,埋着脸,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两人姿势挺暧昧的,向思年呈保护式,怀里的人缩成一团。   下面有评论说当年这个才是向思年的小娇妻。   陶晗对着照片噗嗤一声笑出来,并且越看越想笑:“我怎么不知道向思年还有这么一段情史。”   她把照片放到陈简眼前:“你说这个,他怀里的这个小娇妻,是谁呀哈哈哈哈,体格看起来不小,动作还挺小鸟依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谁呀,还小娇妻23333333333”   陈简看了一眼照片,面无表情:“是我。” 第44章 乖四十四点   向思年在发了整屏整屏的“拒绝无效”后,甚至锲而不舍地跑到陶晗家里来。   向思年也不知道自己这回怎么就非陶晗不可了。   他把自己关在录音室里,思绪卡壳的时候就喜欢回忆这些年的音乐生涯。   从初中开始接触音乐开始,他就染起了当年最流行的非主流发型扯着嗓子唱《死了都要爱》,最后被向清从KTV逮回去,亲自用剃子把他的非主流爆炸式给剃了个光头。   高中的时候,向清让他考t大,可是他偏跟向清对着干,非得去考音乐学院,气得向清一怒之下出国访问了两年,这两年里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向思年为了谋生,跟几个哥们儿一起组了个乐队没事去地下酒吧卖卖唱,那时候,每当他站在逼仄的舞台上沙着嗓子唱一堆扰耳的破铜烂铁的时候,听着下边小女生的尖叫,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向思年是真的很想把乐队一直建下去,当初给好多唱片公司发了他们乐队的唱片小样,好不容易有个公司看中了他们,让他们去面试的时候,乐队的几个哥们儿却突然放了他鸽子。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跟他一起搞乐队,就是为了耍帅泡女孩子,正儿八经去唱片公司,去给人家笑话吗?   向思年挫败极了。   乐队弟弟们几乎都是半吊子,每天练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当他第一次在Mix听到陶晗坐在卢钰身后弹吉他的时候,看到她拨弦时的那份态度与应变不惊,他便起了说什么也要把她“搞”到手的心思。   他见过很多弹吉他的女孩儿,大多都是跟风学两天,然后唱几首无病呻吟的民谣就自诩文青。陶晗这样,自信中甚至带着淡淡蔑视的态度,是头一个。   向思年出道后合作过的大牌音乐人无数,有几个在世界范围都知名,但越到后面向思年越发现,当自己面对着录音师动辄百万的仪器设备时,怀念的竟然是当初跟陶晗在酒吧,她弹他唱的那一段日子。   现在好不容易陶晗又回来了,向思年内心本已熄灭的小火苗就又悄悄燃烧起来了。   向思年三顾茅庐后终于被陶晗放进了屋,并且一进屋就把屋里的每扇门都拉开检查房间配置。   “我靠。”向思年巡视一圈后一脸震惊,“你们就只有一间卧室?”   “不然呢。”陶晗倒显得没什么在意,他们是相恋的情侣,又不是念佛的僧侣。   向思年这才发现自己以前真是小瞧陈简这种心机boy了。   挂不得他爸说陈简现在论文一篇接一篇发,校级市级未来乃至国家级优秀青年学者都有他,年纪轻轻就凭一己之力支起理院半边天,感情是因为有了爱情的滋润。   他本来以为只有心理上的爱情滋润,毕竟当年两人拉拉手陈简都能振奋一天,却没想到,   这家伙早就有陶晗生理上的爱情滋润了。   向思年的纯洁小处男的胸口一阵绞痛。   陶晗知道向思年此次的来意,叹了一口气:“向思年,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合作。”   “我本来就不是学弹吉他的,以前在mix就为了混口饭吃,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向思年难得严肃,“你已经毕业了吧,柯蒂斯主修大提琴,陈简都跟我说过。”   向思年纳闷:“你明明知道国内现在的古典音乐的现状有多冷,世界那么多地方,美国法国奥地利,我想任何一个世界顶级的乐团只要你想去都能去,或者是签公司开独奏,为什么还要回国?”   陶晗想起自己回国前跟陶东明说过的话,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我不怕冷,只要努力,会好起来的。”   向思年无可奈何地看她:“我都不知道你是无知还是无畏了,这些年音乐市场整体都颓,我搞流行音乐,好不容易才出了头,你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好起来,可是从我目前了解的业内现状来说,真的远比你想象的要难得很多。”   陶晗一怔。   向思年:“你是想去乐团还是开独奏,去乐团,即使当首席,你甘心吗?去开独奏会,现状稍微过气了点儿的老牌歌手演唱会门票都担心卖不出去,你的独奏会,唉。”   陶晗咬了咬唇,似乎也觉得自己当时全凭一腔热血的念头回国是太冲动了,终于松了口:“那你说,该怎么办?”   向思年:“有时候我觉得事情可以反着来,与其说让别人先喜欢你的音乐再喜欢你,不如让更多的人,先喜欢你,再因为对你的喜欢,去了解你的音乐。”   陶晗若有所思地点头。   向思年挑眉:“所以真的不考虑再跟我合作一下?我一个mv女主角都一堆人抢着演哦。”   陶晗还是心有顾虑:“你凭什么认为跟你合作后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我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向思年凑近,看着陶晗一张纯天然的美人脸,胸有成竹。   公司有个女团星探,在他手机上看到陶晗一张小剪影后兴奋得哇哇大叫:“卧槽这个是谁!过来直接出道!门面担当!”   向思年觉得自己这一番游说做得很成功,戴上鸭舌帽墨镜口罩兴冲冲地出门。   只不过走到门口,又重新折了回来。   陶晗:“你干嘛?”   向思年对着仅有的那一间陈简和陶晗共用的卧室眯了眯眼,看到地板上散落的几根蜷曲着的,还没来得及扫起来的头发,奸笑一声。   他又坐到陶晗面前:“我再跟你说个事儿……”   **   陈简知道陶晗要跟向思年合作,自然老大不乐意。   在他眼里向思年现在就是个觊觎朋友妻的不要脸的大猪蹄子。   陶晗一贯地顺毛安慰:“难道你想让我当一辈子两袖清风的清贫音乐家呀。”   “我可以养你。”陈简嘟囔着说。   陶晗捏捏陈简耳朵:“我从小到大明明立志是要嫁霸道总裁的,然后每个手指都戴一颗十克拉大钻戒每天躺在豪宅里混吃等死,这样你养得起吗?”   陈简抬头看了看,觉得这公寓是小了点儿。   他要买个大房子,有陶晗的琴房,有他的书房,还应该有至少两个小朋友的卧室,一间刷成粉色的,一间刷成蓝色的。   陈简看陶晗,谨慎地问:“你真的,更喜欢霸道总裁吗?”   “你要真喜欢的话,我就去学做生意,我同学做金融的挺多的,其实,也不难。”   陶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搂住他脖子:“别学了,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霸道总裁有什么好,每天忙着谈生意忙着出差忙着喝得烂醉深夜才回家,她一个人戴钻戒住豪宅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是眼前这个好,能每天都像现在这样搂着她,温暖的灯光下陪她聊天说话,听着她对未来的规划。   两人相拥默了一阵,陈简似乎在想着什么,最后突然拉着陶晗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   “过来。”   陶晗不明就里地跟了过去。   陈简把她带到小储物间,两人住进来没几天,里面东西都是陈简搬进来的,陶晗没去注意这里面有什么。   “什么东西?”陶晗看陈简开了储物间里的小灯。   陈简搬出一个盒子:“你自己打开。”   陶晗在看到那个盒子的形状时,心里倏地紧张起来。   “打开吧。”陈简轻轻把盒子放在她面前。   陶晗手微微颤抖。   她轻轻打开琴盒,掀开琴盖,储藏室并不那么明亮的灯光下,鱼鳞云杉的大提琴琴身正发出莹润的光泽。   陶晗在看到琴身上那个“T.H”缩写时,用手捂住嘴。   她眼圈泛红,说话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是怎么,怎么……”   陈简笑笑:“三年前,过年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要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陶晗隐约记得陈简似乎是说过会送她新年礼物,但是当时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记得那几天的陈简穷得很,飞机票都差点买不起。   陈简斜斜倚在门框上:“就是这个,只不过当年没送出去,在我这里存了三年。”   “现在物归原主啦。你既然要答应了向思年,那么就用你最趁手的武器。”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他说。   陶晗扑过去。   她又开始哭:“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陈简回搂,不明所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了呀。”   陶晗听他的话,又哭又笑。   她把眼泪全都蹭到他胸前衣襟上,然后突然踮起脚尖,浅浅地啄了一下男人薄薄的唇。   陶晗看他眸光清润,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于是继续踮脚,一口一口地啄他唇,浅尝辄止,却格外撩人心弦。   于是男人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大手勾上她后脑勺,把她的浅吻变深。   空气很安静,陶晗甚至能听见客厅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   陶晗紧紧攥着他前襟,回应着,然后感受到他搂着她腰肢把她抱起。   陶晗被他从腰上抱着,身子比他高了一点点,她低头,长发也散了他一身。   陶晗低头看到男人漆黑到让人摸不透的眸子,只轻轻把耳际的头发别到耳后:“想干嘛。”   陈简听到她生嫩的质问后笑了一声,转着圈儿把人带了进去。   以前总是紧张的羞怯的怕疼的,陶晗今夜是第一次,感受到他一点一点把自己推进来。   原来一点都不疼。   陶晗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在她体内正突突地跳着,像是千军万马正蓄势待发。   陶晗嘤了一声,咬着手指,看他的眼神湿漉漉,水淋淋。   男人获得了默许,很快便行使起了自己的主动权,陶晗没守多久就溃不成军,蜷着脚尖,嘴里轻轻地呜咽。   直到最后他沉闷地哼了一声。   男人精瘦结实的胸膛上有滴滴汗珠,他弓起腰伏在她身上,做中场休息。   陈简发现陶晗在摸他头顶。   “怎么了?”他问,脸埋在香软中。   陶晗脸颊上还泛着红,呼吸热乱:“我想看看你头顶。”   陈简闷声笑了一下:“那道疤吗?”   从前把她推出去自己脑袋缝了六针的记号。   是情到浓时,陈简心中柔软。   陶晗摇摇头:“不是,我,我就是想看看。”   “那看什么?”   男人趴在她身上,陶晗低头看他头顶心。   语重心长:“向思年说你们搞学术的未来都要秃头,他爸秃了,付启志也秃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所以我想看看你头上现在还剩多少头发。”   陈简:“………………”   向!思!年!!! 第45章 乖四十五点   情到浓时被一个秃头警告煞了风景,陈简顿时想杀人的心都有。   陶晗认认真真地看他头顶:“我觉得还行,挺多的,暂时应该还没有秃头的风险。”   陈简:“……”谁说他会秃头!秃头这种事情是靠基因决定的好吗!   陈简敢保证以后向思年都秃成地中海了他都不会秃,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看着身下某个办正事也不专心的女人。   陶晗突然被顶了一下,她条件反射般的嘤了一声,感受到体内的某物又变得勃发而滚烫。   陶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陈简一手捏着她下巴,一手捞过被子重新罩在两人身上。   “再来。”   背面儿海浪似的翻涌一阵,陶晗好不容易逃出一个头。   她钻出来,两只细藕似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她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眼角还有几滴泪痕。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被人给把着大腿拽了进去。   女孩隐隐约约的叫声从被子下面传出来:“轻一点……呜呜……你再这样……我会死的……”   “才不会,嘶~放松,乖。”男人柔声说着抚慰的话,动作却不停。   最后的时候陶晗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昏昏沉沉睡过去时,瞟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   欲哭无泪,折腾了大半宿。   再这样折腾下去,她才是会秃的那一个。   **   陶晗带着琴去了向思年公司。   一路上有挂着胸牌的职员老是回头看她然后点头给她打招呼,还以为她是公司新签的艺人。   向思年已经在等着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嘬着一杯冰美式咖啡,大牌架子搭得足足。   他看见陶晗进门,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把自己刚才坐的那个上座让给陶晗,一脸谄媚:“来了啊。快过来坐。”   经纪人惊得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陶晗坐下,跟向思年经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直切正题。   “你给我发的那首歌demo我已经听过了,谁写的?旋律挺好听的。”   向思年听到‘挺好听’三字后显得有些紧张:“真的好听吗?”   “嗯。”陶晗点头,“我觉得不错。”   向思年舒了一口气:“那歌我写的。”   “我想唱原创。”   向思年很早就开始自己写歌了,很少有歌手没有唱原创的梦,然而从出道到现在,经纪公司为了求稳,一直让他唱的是别人给写的歌。   现在终于地位稳了,向思年有了机会自己试试,他熬了很多个夜,不停地改着谱子记录灵感,好不容易才写出来,但是去迟迟不敢发,怕不好听,怕他的粉丝和业内失望。   陶晗:“就是中间那段副歌部分,你不是想让我配吉他吗?我昨天试了试觉得效果不好,今天把琴带来了,用这个再跟你合一遍试试吧。”   经纪人看着陶晗手里的提琴有些犹豫:“这样能行吗?”   在流行音乐里加大提琴,这个尝试实在大胆,一位追求标新立异,只怕稍不留神就变得不伦不类。   经纪人看着陶晗,要不是向思年拦着他一定会把这女孩签下来,即使一点实力都没有也无所谓,圈里漂亮蠢货的人设最近很火。   “试试呗。”陶晗打开琴盒拉开架势,“试了再决定行不行。”   向思年眼前一亮。   ……   陶晗变得比陈简还要忙。   从前她还觉得幸好陈简不是霸总,否则他每天早出晚归两人一天连面都见不到,现在却没想到早出晚归的变成了她,换成了陈简实打实的独守空闺。   又是一个凌晨两点,陈简把陶晗从向思年和一大堆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顺便狠狠瞪了向思年一眼。   向思年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   陶晗一回到家就睡了,陈简抓着她手,轻轻用手指圈了一下她无名指尺寸。   他笑了一下,在她头顶吻了吻,内心说不出的安闲。   陶晗唔地一声醒了。   她看到陈简躺在旁边撑着头看她,于是便翻了个身,滚到男人怀里。   陈简搂着她:“怎么不睡了?”   陶晗打了个哈欠,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陈简问。   陶晗在他臂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向思年的新歌快发了,音都录得差不多了,要是……反响不好怎么办?”   特别是中间和她搭的那段长调。   陈简笑了一声:“你也会没有自信啊。”   “讨厌。”陶晗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我怕我会搞砸,拖后腿嘛。”   这次合作到底是惊艳还是不伦不类,在新歌没有正式面向公众发行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没关系。”陈简拍拍她背,“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别去想什么成功或者失败,喜欢就去,反正你记着你有我可以养你。”   陶晗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又用指尖敲敲陈简胸膛,狡黠地问:“我每天跟向思年混到那么晚,你不生气,不吃醋?”   突然这么大度,不符合人设呀。   陈简哼了一声:“人都是我的了,从里到外都是我的,还跟向思年吃醋,岂不是太掉价了。”   陶晗红了脸:“谁说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陈简没理她无力的辩解,脸埋在她颈窝里吸了一口:“我妈已经在催了。”   陶晗不解:“催什么?”   “结婚。”陈简说着,大手伸到陶晗平坦的小腹上揉了揉,“还有她的孙子。”   陶晗一个激灵,蹭地一下从陈简怀里蹿起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   陈简跟着她坐起来,抓了抓后脑勺,没想到她听到后是这个反应:“结婚生孩子呀。”   陶晗睁大眼,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   陈简也被她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按着陶晗手背:“为什么不结婚,不是都,都那个过了吗?”   陶晗:“……”   跟人那个过了就要结婚,这男人到底是哪一年的老古董!   陈简突然有些失落:“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陶晗心里烦躁,抓了一把头发:“不是。”   “那为什么?”陈简又问。   陶晗一时语塞。   该怎么说呢?结婚,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一件事,更别说生孩子。   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以为两人这样维持着恋人关系就行,却没想到他已经在开始考虑结婚了。   陶晗没有妈妈,小时候陶东明又老跑生意把她交给保姆带,所以陶晗因为自己的家庭原因,从小对结婚没有抱多大幻想和憧憬,青春期甚至想过当一辈子不婚不育主义者,后来遇到陈简,对于在以后的人生加入另一个人这件事便也不是太抵触,但是结婚,若不是陈简今晚提起,陶晗从来没想过,起码不是现在。   还有生孩子。   陶晗心里复杂。   这对于她真是太奇怪的事情了。   她并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当年遇到付楠就两看相厌,她总觉得养小孩子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时间都太多,她骨子里淡薄,怕自己不能承担那份责任,起码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认为自己能接受一个扰乱她自己原本生活的小家伙。   可是陈简,貌似不这么想。   陶晗能看出来,陈简有多喜欢小孩子,甚至当年他们村里七岁的二妞都吵着要嫁给他。   陶晗叹了口气,跟陈简对视:“我觉得,嗯,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太远了。”   “我们就现在这样,不好吗?”   陈简眼神一滞,表情说不出的凄然:“你是不是还是不喜欢我。”   “不是!”陶晗生气,“我喜欢你跟和你结婚是两码事,你不觉得我们……”   陶晗用手胡乱比划着:“我们就结婚……实在太快了吗?”   陈简垂眸:“从认识到现在,还差两个月就五年了。”   陶晗听后也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唇,低下头:“陈简。”   “嗯。”他轻声应道。   “即使结婚吧。”陶晗吸了一口气:“我可能没有跟你说过,我这人不太想要孩子。”   她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反应:“可能只是现在不想要,可能是以后都不想要,这个想法我也说不准,可能以后,过一些年我又觉得想要孩子了,但是现在这几年,我不觉得我能当好母亲的角色。”   两人相顾无言。   “好吧。”他终于先开了口,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像是释去了什么,搂过一直静默的陶晗。   “睡吧。”他说。   经过刚才的谈话,陶晗缩成小小一团在他怀里,很久,陈简才听见她睡后轻微的呼吸声。   陈简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给陶晗掖紧了被子。   陈简一个人到阳台上去站了站,吹了会儿冷风,然后重新回到屋里,打开客厅墙角柜子里的一个抽屉。   先是几页售房信息,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让陶晗挑。   最后再是一个小小的,红色丝绒缎面立方切割的小盒子。   陈简打开盒子,一枚切割精致的钻戒正安静地躺在里面,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   陈简默了默,重新把盒子藏了起来,锁在一个陶晗找不到的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   私人原因耽搁了两天,对不起大家,所以这章下面留评都发红包   这本也快要完结啦,会写点番外,想看什么内容直接告诉我哦嘿嘿 第46章 乖四十六点   近日,偶像男歌手向思年新歌《从那以后》发布,一改往日轻快明朗曲风,自作词曲大走抒情路线,并与水果台台庆晚会上首次登台演唱新歌,同台搭档神秘女音乐家,默契配合遐想无限。   对于此次新歌中跟向思年合作的陶晗,向思年的经济公司为了造势,吊足了胃口。   先是在发布新歌预告时出现了陶晗一个模糊的剪影,并告诉粉丝这次是一个大胆的尝试,让粉丝一时间全都在猜到底合作的是谁,有的表示期待,也有的表示让经纪公司不要乱来拖向思年后腿。   有眼尖的粉丝认出这个剪影跟上次跟向思年一起被偷拍的神秘女子长相相似。   有赞同也有质疑也不乏抵制,网络上的热度是达到最顶点的时候,新歌音源正式公开,并与当晚在电视台直播晚会中进行首唱。   那是陶晗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她一袭烟灰色长裙,长发松松的总在脑后,坐在舞美靠后的位置,身下是腾云驾雾一般的干冰。   向思年结束第一段高潮,副歌部分,低沉而优雅的旋律响起,一束追光打在陶晗身上,她微低着头,深情专注,镜头切过来,画面如一幅静谧温柔的油画。   短短数十秒,旋律落下,打在她身上的追光也随之暗淡,镜头再一次切向向思年。   整个表演,陶晗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出境的时间以秒计,但还是火了。   表演一结束,顺利登上热搜。   翘首以盼了许久的观众开始在网上疯狂搜索向思年的新歌,搜索那个中间拉大提琴的女孩。   向思年的新歌火遍大江南北,成功撕掉偶像歌手的标签变成创作才子。   凭借着姣好的外形和那段提琴演奏,陶晗顺利进入公众视线,本来公众对她的风评还是想借着向思年上位炒cp的大提琴演奏者,直到向思年多次在采访中表示本次的合作是他三顾茅庐主动去邀请陶晗,陶晗好不容易才答应的,然后才有人扒出了陶晗从小到大令人惊艳的履历表,公众的对她的风评便变成了“天才美少女大提琴家”。   陶晗突然一下子变得很忙,她上了一些演出综艺和访谈节目,然后又开始筹备起了自己的独奏音乐会。   陶晗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应该是实现了。   她很感谢向思年,请他吃了饭,答应以后可以随时合作。   她也感谢自己新请的经纪人和助理,整个团队一直运作地很好。   她最想感谢的,是陈简。   因为是他让她体会到了,当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你身后默默支持你陪伴你的时候,你才能有恃无恐放心大胆地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   只可惜陶晗总是很忙,陈简是她最亲密的人,他永远陪在她身边,所以陶晗在有些时候会不自觉地疏忽掉他,那份感谢想说了很久,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往后延。   等陶晗结束自己的最后一场音乐会,已经是大半年以后了。   观众席的掌声经久不息,陶晗谢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回了后台。   陶晗用棉片沾卸妆水卸眼妆,旁边助理小陈在跟她说接下来拍的满满当当的日程。   她只有两天休息时间。   陶晗叹了口气,有时候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忙碌的日程到底是好是坏。   两天就两天吧,刚好是周末,某人也放假,足够她跟他一起吃个饭然后腻在一起了。   陶晗想到陈简,掏出手机看了看,嘴不由地噘起。   以前每次演出结束他都会来接她回家的,今天竟然还没来,非但没来,到现在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第一次没有来接她,陶晗有小脾气了。   亏她还想着这个周末两人可以好好待在一起的。   然而陶晗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主动给陈简打电话过去质问为什么没来接她,陶晗跟工作人员吃完庆功宴,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   “今天晚上不准碰她,明天晚上也不准碰她,不,是这个好不容易的周末他都不准碰她。”陶晗握着方向盘,气哼哼地想。   她回到家,开门,客厅里却没有意料中的灯光,入目漆黑一片。   陶晗按开灯,心下疑惑,一边换鞋一边叫道:“陈简,陈简?”   客厅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陶晗翻遍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屋子,才发现竟然没人!   陈简不在家!   陶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人呢?这么晚了不在家去哪儿了?她竟然都不知道!   陶晗抄着手,坐在沙发上,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阴沉着脸,像是某个家庭主妇在等她应酬后晚归的丈夫。   陶晗一直等到凌晨。   还是没有回来,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陶晗没有困意,只心里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狠狠修理他。   然而陶晗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等了一个通宵。   清晨,她望着楼外的薄雾,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终于响了。   陶晗看到来电显示,冷笑了一声。   “喂,醒了吗?”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陶晗没答话。   那边继续叮嘱道:“不准光顾睡懒觉不吃早饭,早饭我都备好了放在冰箱第二个格子,你拿出来在微波炉里热热就行。”   陶晗冷冷道:“我觉得你还是先给我解释一下比较好。”   陈简语气不解:“解释?解释什么?”   “你昨晚去哪儿鬼混了,并且……我限你半个小时之内给我滚回来!”陶晗吼道,啪地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过去了。   陶晗卡着秒,门没开。   手机又响了。   陶晗满肚子气:“分手!”   她挂了电话。   紧接着电话又响起来。   陶晗没接,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   陶晗烦躁地拿起手机,本想按拒接,却手滑按了个接听。   “先别挂先别挂。”电话那头的人立马出声阻止,“你听我跟你解释。”   陶晗:“分手,有什么好解释的。”   “分什么手!我现在在美国。”   “美国?”陶晗不可置信。   陈简:“对,我前天不是已经跟你打电话说过了我临时要出差一段时间,你明明也答应了的。”   “你不会是忘了吧?”   陶晗:“……”   她好像是记得陈简跟她打过电话,那时候她忙着彩排,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敷衍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陈简听见电话那头她沉默一阵没有回话,说明是真的忘了。   甚至是根本没在意他跟她说了什么,说他要去哪儿。   这样被她疏忽,好像也不是头一次了。   陈简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听不出半点愉悦:“对不起。”   “不是。”陶晗只知理亏,语气放柔了不少,“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吧。”陈简语气淡淡的,“记得吃早饭,我先挂了。”   他挂了电话。   陶晗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儿。   她抓了一把头发,在客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多久没跟他好好说过话聊过天儿了?   每次她回家都说忙,聊不了两句就睡着了。   多久没有亲热过了?   陶晗跑去拉开卧室床头柜,发现上上个月买的套.套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一直闷着头说累,他也不勉强,顶多亲一亲。   陶晗懊恼地拍着额头。   她第一个休息日浑浑噩噩地在家里过了一天,心里突然开始纠结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到底好不好。   她是实现了梦想,可是却好像渐渐把他,越推越远了。   第二个休息日,陶晗一直睡到中午才起,起来之后接到了远在美国的方小意打过来的电话。   陶晗毕业回国了,方小意留在美国暂时不回来。   方小意:“桃子,你家陈简来美国出差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也要跟着过来吗?约呀。”   陶晗纳闷:“你怎么知道他去美国的?”   她这个正儿八经女朋友都差点疏忽的行程。   方小意奇道:“你不知道吗?我表妹,易文,你也见过,她说的。”   陶晗这才想起易文这号人物,陈简在斯坦福的直系学妹,戴无框眼镜,样子文静,总爱找陈简问些陶晗听到就头懵的问题。   陶晗记得当时自己还在图书馆吃她醋来着,最后一个人失落跑走,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像个落汤鸡。   陶晗突然警惕起来:“易文?”   方小意:“陈简和t大那几个老师不就是去斯坦福访问嘛,他们这次行程都是易文接待的,这几天忙里忙外忙死了。”   陶晗“嗯”了一声,握着手机的指骨不由自主地缩紧。   方小意给了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大合照,陶晗一眼就找到了相貌出众的男人站在哪里,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站在他旁边的是个女人,易文。   也不知道是陶晗的心里作用还是其他,陶晗总觉得,这张照片里的易文在往陈简身上靠。   不知道的,看照片肯定以为这两人关系匪浅。   陶晗紧咬下唇。   她过了一阵又接了一个电话,是助理打过来的,告诉她明天要几点起床去做什么。   陶晗听着行程只觉得累,等到那边助理滔滔不绝地汇报完,   她说:“帮我订一张去旧金山的机票,越快越好,要最近的。”   **   是夜,旧金山的华灯初上。   陈简回到酒店,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准备在电脑上看看材料。   他看了一会电脑,觉得还是静不下心,于是掏出手机,准备给陶晗打电话。   他想跟她说点什么,或许只用听听她声音就好。   听她抱怨他也没关系。   铃声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了,陈简还没组织好语言,对着听筒:“我……”   陶晗:“你想我吗?”   “啊?”陈简突然被她问到,于是诚实答道,“想。”   那边陶晗轻声笑了两声:“你想我的话就开门吧。”   陈简:“开门?”   陶晗语气轻松:“对啊,开门。”   陈简下意识地去看酒店房门:“开……什么门?”   陶晗:“你现在在哪儿,就开哪儿的门呗。”   陈简心下一动,他握着手机,谨慎地走到门口,握着门把,咽了一口口水,缓缓打开酒店房门。   “我觉得我有必要过来监督你一下。”   他看见陶晗就站在门口,抬着下巴,傲气地说。   男人满目惊喜。   **   陶晗是临时来的,行程匆忙,什么也没带,洗了个澡后就穿着男人的睡衣在房间里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   她打着越洋电话:“不重要不紧急的都给我推掉,重要的到时候我亲自去道歉……”   陈简正对着电脑忙碌着,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陶晗打完电话,先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等到人,然后又趿着拖鞋出套件,看见陈简还在忙。   陶晗鼓了鼓腮。   男人清逸的脸上映着电脑屏幕的光,工作中的样子是很迷人。   但是,她都在这儿了,他怎么不为所动呢。   是被她饿了太长时间,越来越清心寡欲了?   陶晗微微皱起眉头,照了照镜子。   他的睡衣穿在她身上太大了,肥肥大大的捂得严严实实,一点腰身身段都不显。   陶晗把领口往肩膀下拉了拉,然后又开始手叉腰,在套间里呈暴走状。   陈简还是在自顾自忙自己的,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陶晗蹬掉了身上陈简的睡裤。   他的睡衣穿在她身上变成了一条刚好盖住屁股的裙子,女孩两条白嫩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陈简仍旧没理她。   陶晗抓狂。   她他妈的就快上演脱.衣舞了。   那边陈简似乎结束了一个阶段的进程,敲键盘的声音停了,长舒了一口气。   陶晗紧张地等待着。   她以为男人至少会扭头看看她,却没想到男人只休息了不到两分钟,又重新投入到电脑上去。   陶晗炸毛了。   她冲过去,手拍在陈简面前桌面上。   陈简被突然出现的陶晗吓了一跳。   然后看到她身上的打扮时又吓了一跳。   “你怎么起来了,不冷吗?”   陈简觉得此时陶晗应该在睡觉才对。   陶晗:“你就只关心我冷不冷?”   陈简起身去取了一条毯子给她围上:“倒时差累,快去睡吧。”   他之所以迟迟不去,是怕自己温香软玉在怀之后就按捺不住。   她赶过来他已经很感动了,现在累了,他就让她好好休息。   陶晗跳脚:“我睡不着啊,按时差来说现在对我应该是白天的才对,你让我睡什么睡?”   陈简:“……”   陶晗把身上的毯子撇到地上,然后轻轻抬臀坐在陈简的书桌上。   他的睡衣饶是长,但是她当裙子穿的话还是太短,陈简一低头,春光无限。   他正准备君子地别过头去,突然被陶晗扯住了领口。   陶晗低头看了看他还运行着的电脑,然后笑了笑,用大腿轻轻蹭了蹭他腰际。   “上网还是上我,自己选。” 第47章 乖四十七点   早上八点,从来不缺阳光的休斯顿已经是艳阳高照。   易文站在套房门口,她手里提着餐盒,里面是中式早餐小笼包和粥。   易文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抿起微笑,指节轻轻敲响了房门。   没人应。   易文有些奇怪,学长从来不是睡懒觉的人。   她等了两分钟,然后再次叩响了房门。   “来了。”这次敲门后,她听见里面男人懒洋洋的应答。   易文双手揪着食盒袋子,眼里闪烁着雀跃。   门开了。   “学长,我给你送了……”   易文话正说到一半,便突然被门开后的景象震惊。   男人明显是刚起,揉着眼睛,头发还是乱着,只穿一条睡裤,上身是裸着的。   易文清楚看到,男人白皙精壮的胸膛上散布着几道抓痕,还有红痕。   陈简揉着眼睛,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立马吓了一大跳。   “易文?你怎么来了?”   “我……”易文正窘得说不出话,套间里突然传出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   陶晗同样揉着眼睛出来,迷迷糊糊的,她头发也乱,身上的男款睡衣刚及大腿。   “刚定的早餐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陶晗一边揉眼睛醒神一边嘟囔。   她往门口瞟了一眼。   出乎意料,她似乎并未因为门口出现的女生而惊讶,而是继续趿着拖鞋,吧嗒吧嗒懒洋洋地走到门口。   她挡在男人身前,打着哈欠跟易文对视了一眼。   “易文呀,好早,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陶晗微微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   易文满脸通红,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此情此景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微笑,冲陶晗和陶晗身后的陈简。   “不,不用了,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易文扭头小跑走了。   等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陶晗脸上还没打完的半个哈欠立马消了下去,她舌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脸上没什么表情。   陶晗关上门,悠悠转身。   身后的陈简已经自动双手高举过头顶,投降无辜状。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突然会来,她根本没跟我事先打过招呼。”   陶晗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扭着腰风情万种地走了。   陈简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也不知道陶晗到底是生气了没。   啊!他对今早突然冒出来的易文一阵头大。   不过经过这一出,以后易文肯定不会再冒出来了吧。陈简想着这样也好,免得误会。   陶晗走到洗手间,回头发现陈简还站在门口,看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晗嘁了一声,抄手靠在洗手间门框上:“还愣着干什么?”   “啊?”陈简应了声。   陶晗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过来伺候朕梳妆。”   “喳!”陈简心里一喜,知道她是没生气了,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他顺便再去侍个寝。   等到正儿八经的酒店服务生推着早餐过来敲响房门时,里面侍寝正到兴头上。   被侍寝的人呢就坐在盥洗台上,小腿被撞得直晃,听到敲门声,撑起身子一口咬在男人肩膀。   “我饿了。”   “先喂喂我。”侍寝的人不停僭越犯上。   **   从美国回来后,陶晗的行程放缓了很多。   她没有那么频繁地曝光在媒体镜头下,不参加那么多活动,平常的时间就拿来练练琴。   之前一直有人传她要进娱乐圈,搭档新人演偶像剧,后来这些传言慢慢也不攻自破了。   陶晗缓下来的行程,恰巧为她在公众面前保留了神秘感。   有的人不停地祈祷曝光,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公众遗忘,有的人刻意避免曝光,公众反而对她的好奇心愈发强烈,陶晗被偷拍了几次,一次是在超市挑水果,一次是在公园散步,还有一次是在国内某著名景点游玩。   不约而同地,这几次偷拍陶晗身边都有一个男人,男人没有正脸,但是光看气质就不俗。   并且不是向思年。   陶晗也没正式回应,上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还是宣布自己今年下半年巡演的消息。   向思年十分痛心疾首陶晗不去混娱乐圈,但是他见了她几次发现她都在练琴,开始若有所思,觉得这样才应该是一个大提琴家该有的样子。   要是她也去拍戏上综艺的话,那陶晗就不是陶晗了,跟圈里一抓一大把整天想上位的漂亮女孩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陶晗在家里待得时间多起来,就开始十分良家妇女地布置家里的环境。   她嫌储藏室角落里的那个柜子真的是太丑了,以前竟然都没怎么注意,现在简直不能忍,于是当下就去挑了一套好看的储物架,要把家里的那个柜子换掉。   装柜子的工人问以前的丑柜子要怎么处理。   陶晗对着新储物架满意地叉腰,看都没看丑柜子一眼:“扔了吧。”   工人哼哧哼哧地把柜子抬到楼下,一路抬到小区门口时,正好碰到这柜子的主人下班回家。   陈简觉得工人手上抬的那个柜子怎么看怎么眼熟,还特意问了一句这柜子是哪儿来的。   工人答这是人家主人不要的,他们要抬出去扔掉。   陈简点点头,觉得陶晗的性子应该不会为家里的一个柜子这种小事上心,他上了楼,开门换鞋,陶晗立马欣喜地迎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陈简随口说了句。   陶晗拉着他手往里走:“你看我新换的储物架好不好看?”   陈简看到以前,他放柜子的地方,现在已经改成了米白色的储物架,上面还插着一束鲜花。   陶晗摇他胳膊:“好看吧。”   陈简一愣,然后穿着拖鞋就往楼下冲。   “你干嘛!”陶晗赶紧跟上。   等陈简穿着拖鞋赶到到小区的垃圾处理地方时,这一整天的垃圾刚好已经被垃圾车带走,一片树叶也没留下。   陶晗追上来:“你到底在找什么?”   陈简生无可恋:“那个被你扔了的柜子。”   “柜子?”陶晗有些理亏,摸摸鼻尖,“对不起哦,可是那柜子不是摆在家里很久都没用了嘛,里面不会还有你的东西吧?”   “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告诉我的呀!不然我怎么知道!”陶晗气哼哼地叉腰。   陈简无奈,看了她一眼:“不是我的东西,是你的东西。”   “我的?”陶晗像听了个笑话,“我才没有东西放在那里面呢,你肯定白担心一场。”   陈简叹了一口气:“是你的东西。我准备以后给你求婚的求婚戒指,就在里面。”   陶晗只觉得自己瞬间被雷劈了一下。   “多,多少钱?”她结结巴巴地问。   陈简给她看了个数字。   陶晗瞬间仰天哭出来:“不行,快跟我去找柜子!快去找!”   两人去了一趟位于郊区的垃圾处理厂,柜子是找到了,里面的东西却空了。   也不知道是半路被从抽屉里跌出来了,还是被人看到拿走了。   陶晗在返程的车上哭得一抽一抽。   好多钱,她要挣好久才能挣回来。   这个死人,买那么贵的戒指做什么。   陈简心累,在她头顶抓了一把:“你就只在乎钱?”   陶晗用面纸醒着鼻涕:“你不在乎?那么多钱!”   陈简一边开着车一边斜了她一眼:“我这辈子就买一只婚戒,这次的丢了以后就没有了。”   “什么???”陶晗噗出一个鼻涕泡。   “被你自己亲自弄丢的。”陈简补充了一句。   陶晗反应过来他的话,只觉得一阵天崩地裂:“不行!呜呜!我要戒指!我要戒指!”   她抓住陈简胳膊摇晃:“丢了我还要!你不能不买!”   陈简赶紧握紧方向盘:“别闹!我开车呢。”   陶晗只好松了他胳膊,在副驾哭得可伤心。   事情的最后,陶晗回了家,坐在沙发上只是哭,偶尔抬头,看陈简的眼神幽怨。   陈简没办法,只好下楼在小区绿化带里摘了一根狗尾巴草,然后动手编成一枚戒指。   陈简揽过陶晗的腰,轻轻把狗尾巴草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用拇指擦了擦还在啜泣的人脸上眼泪,低声说:“只有这个了。”   陶晗瘪着嘴看自己手上那枚绿油油毛茸茸的的狗尾巴草戒指。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陈简揉揉她耳垂:“那我现在求婚,嫁吗?”   陶晗用手背抹眼泪,抽抽搭搭:“可是我还是想要真的戒指呜呜呜……”   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说过还不考虑结婚这件事了,满门心思扑在那枚她连看都没看到过一眼的戒指上。   陈简似乎很无奈:“可是真的戒指被你弄丢了呀,那么贵,我买不起第二个了。”   他没说谎,陶晗的那枚戒指,短时间里要让他再买一枚是真的压力不小。   他的钱都是自己挣的,他是个学者,虽然不算清贫,但是也做不到陶晗嘴里霸道总裁分分钟一掷千金。   陶晗听后委屈的不行,但左思右想知道这次全怪她,没办法,只好扑倒男人怀里把眼泪鼻涕都揩到他前襟。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狗尾巴草戒指,一脸痛苦,下了很大决心:“那好……吧。”   她答应完,泪流得更凶了。   从小到大的小公主陶晗这辈子竟然被人用一枚狗尾巴草戒指就拐走了哇!   “不哭了啊。”陈简擦擦她脸上泪,抬着她下巴吻她,嘴里尝到她眼泪的咸味。   陶晗跟着回应,不一会儿就乱了呼吸。   陈简抓着她小手在手里把玩,看她哭得差不多了,唇角微微一勾,摘掉她无名指上那株狗尾巴草,重新套上另外一个东西。   陶晗迷迷糊糊,突然感到自己的无名指被套上了一个冰凉的,坚硬的圈。   陈简吻完,抚着她后脑,笑了。   遗失的戒指盒,就在那株狗尾巴草旁边。 第48章 番外一   陈简本来是不带学生的,但是今年不知怎么了,手头带了一个研究生。   据说当时学院开放说陈简手下面有一个名额的时候大家都抢疯了,现在这个是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厮杀过来的。   陶晗作为“师母”,自然要去看看自己老公手下唯一的学生长什么样子。   一看就不高兴了。   性别女,只有十七岁,据说也是跟陈简当年一样是少年班上来的。   陶晗听着这小学生一口一个“陈老师陈老师”地叫着,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儿。   虽然长相只能勉强算是清秀,但人家年轻呀,才十七岁,正是一掐一汪水的年纪。   陶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也才二十出头,却还是升起了一股岁月不饶人的萧瑟感。   最可气的是陈简。   这家伙第一次当导师,没经验,秉着“师父师父,是师也是父”的原则,恨不得把这小学生的一切都给包办了。   大到论文选题,小到学校发的生活补助够不够,一样也没落下。   陶晗已经不止一次跟陈简在一起的时候听他接电话,一接通,听筒那边就一声嫩生生的“陈老师~”。   陶晗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自己是一个贤良大度的师母,但是直到有一次,半夜十二点,两人收拾收拾准备睡觉,陈简又突然接了个电话。   陶晗跟着听,电话那边传出来哭声。   “陈老师,我公交坐过站了,现在这里好黑,没有人,我打不到车,好害怕呜呜呜呜……”   陈简一听关切得不得了:“你具体在哪个位置?在那儿别动,我开车去接你吧。”   陈简打完电话,开始穿衣服。   陶晗怒了:“你让她叫自己男朋友去接不行吗!”   陈简无奈:“她没有男朋友,B市也没有亲戚。”   陶晗冷笑,他对这学生还真够了解的,“那她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嗯?每天这样随时随地给你打电话叫什么事?”   陈简自知理亏:“小孩子嘛,你别跟她计较。”   陶晗抄着手:“小孩子?你十七岁的时候都知道跟我来B市见岳父岳母了,还是小孩子吗?”   陈简摸摸鼻子。   陶晗:“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小心眼?”   “没有没有。”陈简忙摇头。   他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学生打来的,一边哭一边谢谢老师快点去接她她害怕。   陈简接完电话,然后有些无奈地看着陶晗。   陶晗哼了一声:“你去呀你,我拦着难道你就不会去吗?敬业的陈老师不害怕自己水灵灵的学生在荒郊野外出事?”   陈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半夜凌晨两点才回来,陶晗已经睡了,陈简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   “冻死了。”陶晗还是被他身上冰凉的温度惊醒,重新扔给他一床被子,“别挨着我。”   陈简一个人裹着一床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   要他说实话的话,陈简这次确实觉得陶晗有点小心眼,那毕竟是他的学生嘛,他这个当老师的多关照关照应该也没什么吧。   陈简虽然不敢说出来,但心里一直这样想着,直到某一次,他听见陶晗接电话,听筒那边传出来一声“陶老师。”   陈简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陶老师?”   陶晗对着电话那边嗯嗯啊啊一阵,然后挂了电话挑眉看他:“你能收学生,我为什么不能。”   她现在可正式属于音乐学院弦乐系教师团队。   陶晗的学生可不止一个,各个都是刚考上大学的男生。   “哦。”陈简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不对劲了。   这群臭小子!女老师是他们这样随便骚扰的吗!   乐器调不准音了要找老师,统一买乐谱要找老师,就连社团组个小乐队,也要邀请陶老师去亲自指导!   这种破事也要麻烦陶老师???   周末,陈简去音乐学院接给学生指导乐队的陶晗。   她本来年纪就跟那些学生差不多大,现在跟一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男学生走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像极了大学里的校园情侣。   陈简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   陶晗看见他了,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挥手跟身边的学生告别。   那男学生看到陈简:“陶老师,这位……”   陶晗笑得娇俏无比:“你猜。”   “我猜一定是您亲戚。”男学生兴高采烈地走了。   陶晗不置可否,再一次跟学生挥手道了别,一转身,发现陈简已经杵在她面前了。   “我是……亲戚?”某个男人咬牙切齿地问。   陶晗轻松道:“难道老公不能算是亲戚吗?陈老师。”   陈简这才反应过来陶晗是在以牙还牙。   他算是知道陶晗之前心里的感受了,一边想着以后还是跟自己的女学生保持距离,一边想这回怎么把陶晗哄回来。   他已经快裹了一个月的单人被窝了,陶晗连碰都不让他碰。   陶晗在想怎么样才能扮个嫩。   女人总是不服老的,恨不得这辈子就停留在十六七岁。   于是陶晗找到已经回国发展的方小意,问她借了一样东西:   她们高中时候的校服。   陶晗高中的校服很好看,不同于普通学校的蓝白运动装,是小西装配格子裙,脚上是黑色长筒袜和小皮鞋。   陶晗换上校服,为了扮嫩还特意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然后照了照镜子。   是这衣服放太久缩水了还是她长高了,她现在穿起来怎么觉得那么……短。   一抬手衬衫就钻上去腰就露出来了,以前及膝的裙摆现在刚刚盖过大腿。   陶晗把裙子往下扯了又扯。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觉得稍微安全一点的高度,然后她摆了个内八软妹pose,对着镜子照了张全身自拍。   她把自拍给陈简发了过去。   “陈老师好~”   另一边,陈简刚开始上课,大阶梯教室,下面过道里都挤着来蹭课的学生。   有的是真的为了来听课,还有的纯粹是为了来看脸。   陈简刚把电脑连上幻灯找课件,突然弹出一个消息框。   陈简回头看了看,投影幕布还没打开,于是放心地点开消息框。   陶晗的自拍跳出来,配着一句“陈老师好~”   陈简把那张照片点开,放大。   这个造型……   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在男性生物眼中,穿着高中生制服的成年女性,总会笼上那么一层色.情的暗示。   上课铃还没打,陈简盯着那张照片仔细品评。   并且一边品评一边想今天晚上回去该怎么收拾她。   他睡了一个月单人被窝,可得讨回来。   陈简看了一阵,突然发现下面的学生似乎较之刚才安静了不少,并且都抬着头往讲台上看。   陈简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那个坐在离讲台最近位置的男人,先是往投影幕布上瞅了几眼,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陈简,再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陈老师,你媳妇,真漂亮。” 第49章 番外二   陶晗最近身子不大对。   每天昏昏沉沉的异常嗜睡,每天早上起不来,周末更是要赖床到中午。   陈简做的早饭还没动,又要开始做午饭了。   他看着床上的被团儿叹了一口气。   这么赖床也不是办法,连早饭都不吃。   陈简进门,趴在床上,轻轻推了推缩在被子里的陶晗:“先起来吃饭好不好?”   被窝里的人没反应。   陈简又叫了两声,不成功,只能剥开被子,一手揽着她背,一手从她腰下抄过,想以这种方式把陶晗从被窝里抱出来。   “起来了啊。”陈简抱着陶晗从床上坐起。   陶晗清梦被扰,看着眼前熟悉的脸,要是平常,她肯定是要发起床气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陶晗听着耳边男人柔声的安慰,心里突然升上一股委屈。   她也不知道这股委屈是从哪儿来的,只是越积越多,直到最后,陶晗哭了出来。   硕大的金豆豆一颗接着一颗从脸颊上往下掉。   陈简吓了一大跳,感觉抽了两张纸巾过来给她擦泪:“怎么了怎么了?”   陶晗哭哭啼啼,靠着陈简肩膀抽搭:“我……我困嘛。”   陈简有些无奈:“昨天晚上睡得很早了。”   陶晗一听,哭得更凶更委屈了:“可是我就是困嘛呜呜呜呜……”   陈简哪听得她这样哭,赶紧拍着她背:“好好好,不哭不哭,困就睡。”   陶晗攥着陈简衣角,抽抽搭搭:“我要……我要你陪我睡。”   陈简:“我的饭还没……”   他话才说了一半,陶晗眼见着眼泪又要不要钱地落。   “好好好。”陈简赶紧松口,“我陪你睡我陪你睡。”   陶晗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   陈简也躺下来,陶晗熟门熟路地钻进他怀里。   陶晗趴在陈简怀里睡着了,小手紧紧抓着陈简胸前的衣服,鼻子红红的,睡梦中还时不时啜泣两声。   陈简温柔地看着她的睡颜,把陶晗脸颊上的碎发给她别到耳后,然后又轻轻拍了拍她背以示抚慰。   他睡不着,心里反而有些担心。   陶晗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仅是嗜睡,就连脾气也变了不少。   以前的小姐脾气竟然全没了,被他叫醒后起床气都没有,竟然小可怜地趴在他怀里哭。   也不是说这样又乖又可怜的陶晗不好吧,陈简就是觉得,还是有些太奇怪了。   人一下子变了这么多,肯定是身体出了问题。   陈简把陶晗哄到了医院,陶晗乖乖跟在他身后:“我没有生病呀,老公。”   这一声娇娇软软的老公简直叫到了陈简心坎儿里,陈简差点就想陶晗以后就这样挺好的,不去看病了,但是思虑再三,还是为了陶晗的健康着想,陈简还是去挂了个号。   陈简领着陶晗站在了精神科的门口。   陶晗一看到“神经科”三个字,小嘴一瘪,立马开始哭了起来:“老公,你是不嫌弃我了呜呜呜……你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吗呜呜呜……老公你好狠心……老公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往这里瞧。   陈简赶紧把人搂住:“没有没有,没有不要你,乖啊,咱们只是去看病,老公陪着你啊。”   陶晗哭着进了就诊室。   看病个的大夫是个老头,戴一副眼镜,他问了些陶晗最近的症状,然后低着头,由下而上打量着面前这对夫妇。   陈简很紧张:“大夫,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夫十分嫌弃地看了陈简一眼:“你媳妇这种情况,该去看妇产科才对。”   于是等陈简拿着几张化验单,拉着陶晗从妇产科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妇产科大夫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孕6周加4天。”   “早孕期有些嗜睡是正常的,平常不要太劳累,多注意休息。”   “孕妇情绪有波动也属正常,家属要做好孕期的心里安慰和辅导。”   陶晗也是懵懵的,大夫刚刚说啥?她肚子里有娃了?   陶晗低头往小腹上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简捧着脸狠狠亲了一口。   “咱们要有孩子了!”他兴奋不已,眼里亮着光。   陶晗反应了一阵,然后,汪地一声哭出来。   “我还不想当妈妈哇……”   她的丁克梦碎了。   陶晗吸着鼻子,在陈简身上使劲掐:“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   “嘶~”陈简被她掐得龇牙咧嘴,不敢再惹她,举起双手呈投降状,“好好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陶晗默默哭鼻子。   陈简放下手臂,心里想的是这个孩子可全是因为陶晗才有的。   是她这个当妈的责任。   上个月家里的计生用品用完了,陶晗自告奋勇要去买。   晚上两个人都进行到最后一步了,陈简却突然停了下来。   陶晗媚眼如丝:“怎么了嘛。”   陈简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扯着唇角笑了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陶晗不解:“知道什么?”   陈简拉着她的小手往下,陶晗摸到那个滚烫的东西,立马想要缩手,羞得小脸通红。   “这个的尺寸。”   陶晗:“……”   陈简又给她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拆掉的套.套,冷漠脸:“你把型号买小了。”   陈简生气了,难道他在陶晗心中就这种水平?   两人就算不是每天,一周也总有那么好几回吧,陶晗再害羞也不是没见过,还稀里糊涂能把套.套买小。   陶晗有些尴尬,但是都这份上了,总不能让他再憋回去,试着商量到:“要不你将就着用用?”   “不可能。”陈简拒绝得干脆利落。   这东西大了还能凑活凑活,小了,根本没法弄。   “小气鬼。”陶晗悄悄哼了一句,还是自认理亏,“今天就允许你放肆一回。”   陶晗以为自己会记得要去买适合型号的计生用品的。   结果每次都忘,然后被放肆了好几回。   青年男女,那身体条件和激素水平都是最顶尖的配置。   于是放肆的代价就是当爹当妈了。   陈简看书,说别的女人怀孕的时候脾气会变差,可是到了陶晗这里,却是反着来。   整个人简直就像一颗糯米团子,又香又糯,乖得不得了,稍微哪儿不对就喜欢哭鼻子。   同期上孕妇早教班的准爸爸们都羡慕他好福气。   陈简经常看着眼泪汪汪的陶晗。   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只是陶晗到孕后期的时候,突然有些焦虑。   陈简问她为什么。   陶晗也不说话,只是看陈简头顶。   陈简照镜子:“我真没秃!我家没有秃头基因!”   陶晗捧着大肚子发愁,里面的小东西已经会动了。   虽然没有秃头基因,可是万一继承了他/她爸爸的卷毛基因怎么办?   陈简知道陶晗发愁的真相后摸摸鼻子:“你就这么嫌弃我的自然卷?”   “嗯!”陶晗十分诚实地点头,“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万一我们的孩子以后也那么丑怎么办!都怪你都怪你!”孕期一直甜甜的陶晗难得对陈简拳打脚踢。   陶晗几乎都已经看到了,要是生个女儿,别的小朋友都扎着可爱的小辫子戴着漂亮的小发卡,只有他们的女儿,顶着一头爆炸头从后面看还以为是非洲人。   要是生个儿子,别的小男孩都能吸引小女孩儿了,只有他们的儿子,顶着爱因斯坦头,没有小女孩愿意跟他玩,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教室角落玩积木。   陶晗越想越崩溃,最后陈简的基因被嫌弃得一无是处。   陈简心里苦。   陶晗每天都要许愿,求老天爷一定要让孩子的头发像妈妈,如果可以的话眼睛也要像妈妈,鼻子也要像妈妈,什么都要像妈妈,不要像她/他讨厌的爸爸。   陈简面上虽然不敢反驳,其实心里可不乐意了。   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像他。   到了预产期那天,陶晗是顺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孩子生出来,最后累到虚脱,连护士跟她说孩子的性别都没怎么注意,只求护士把孩子抱过来她想先看看头发。   “胎毛很浓密呢。”护士笑着说。   护士将一团皱巴巴的小东西放在陶晗胸前,陶晗低头,只见自己胸前一颗圆圆小小的脑袋,脑袋上面长着又细又浓的头发,虽然被羊水浸过还软趴趴的,但是,已经有几撮,十分顽强地,隐隐约约有了要卷起来的意思。   陶晗生孩子的时候那么疼都没哭,现在,呜呜哭了起来。   *******   三年后。   奥地利,来自中国的女大提琴家在此结束了自己的世界巡演。   现场掌声雷动。   陶晗接过捧花,冲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   她提着裙子回了后台。   陶晗从容地跟工作人员致谢。   远远的,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着那个处于人群中央的美丽女人。   小的那个抱着大人的大腿,兴奋地跳着。   “妈妈好漂亮呀。”   “嘘。”男人对小孩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咱们悄悄过去,给妈妈一个惊喜。”   “好~”小朋友奶声奶气地答。   男人笑了笑,单手抱起孩子,冲人群焦点的女人走过去。   他臂弯里的孩子,咬着手指,一头软软卷卷的毛,实在是可爱得紧。 第50章 番外三   陈简七岁,每天穿一身土里土气的旧衣服,顶着一头爆炸式自然卷,在他家后面的山上赤着脚疯跑摘野果。   陶晗六岁,穿百货商场里最漂亮的小裙子和小皮鞋,坐在敞亮的琴房里跟老师学钢琴。   陶晗练完琴,回到家里。   陶东明又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就只有带她的阿姨。   陶晗被阿姨带着去洗漱了,然后抱着她的洋娃娃,钻进冷冰冰的被窝。   灯已经关了,偌大的卧室里黑洞洞的,陶晗大睁着眼睛,看着家具在黑暗里鬼魅的影子。   她有些害怕,把被子往上拉,紧紧蒙住头。   陶晗抱着自己的洋娃娃,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陶晗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丑丑的怪物一直追着她跑一直追着她跑,陶晗被吓醒了,一睁眼,还是自己黑漆漆的卧室。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由于噩梦被吓得砰砰直跳,怀里的布娃娃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温度,陶晗做了噩梦,忍不住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夜深人静时,小小的人儿被孤独所包围。   陶晗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哭累了,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陶晗睡梦中鼻子有些痒,她耸了耸鼻子,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谁呀,讨厌。   陶晗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啊!”她尖叫了一声,“你是谁!”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周围是蓝天白云和青山,面前的小孩子跟她差不多大,穿的却乱七八糟,头发炸起来,像个小疯子。   陶晗没有见过这么奇奇怪怪的人,她吓得哭了,一个劲用手背抹眼泪:“你是谁……呜呜呜……你不要过来……我要找我爸爸呜呜呜……”   陈简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不要怕不要怕,我是好人。”   陶晗坐在草地上跺脚:“这里是哪里,我要找我爸爸……我要回家呜呜呜……”   陈简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妹妹,很想跟她说说话,交个朋友,可是她一直哭一直哭,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陈简手足无措:“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陶晗:“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哇哇哇哇……”   陈简蹑手蹑脚地在她身旁蹲下身,似乎生怕惊着她:“你不哭,我陪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陶晗听后果真停了下来,抽搭抽搭地吸着鼻子:“真,真的?”   “嗯。”陈简信誓旦旦地点头。   “那,那好吧。”陶晗红着眼眶,从地上站起来。   陈简伸手拍拍她屁股上的泥土:“走吧。”   两人手拉着手,从一座山头翻过另一座山头。   陶晗累得气喘吁吁,她使劲往前看使劲往前看,可是远处除了山就是云,根本没有她的家。   爆炸头小疯子跟她说她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走得到的。   陶晗已经走得很累了,停在原地:“可是我走不动了。”   “那怎么办?”陈简挠头想。   他看了看陶晗瘦瘦小小的胳膊和腿:“要不我背你吧。”   陶晗自觉爬到人背上:“好~”   小孩子的信任建立得很简单,这个小疯子哥哥答应要带她回家找爸爸,陶晗就开始相信他。   陈简背着陶晗,走啊走啊,走啊走啊,一直走到太阳快要落山了,空气变得越来越冷,陈简还没有走到头。   陶晗听着山里动物的叫声开始害怕了,紧紧抱着陈简脖子,带着哭腔说:“要到了吗?我怕~”   陈简也很着急,他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他妈妈告诉他翻过大山就是大城市了,可是为什么他翻过一座山,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山,根本看不见大城市。   最后一抹夕阳被黑暗吞噬,天越来越黑。   陶晗开始趴在小疯子哥哥背上小声啜泣。   陈简背了她一天,也累得不行,把陶晗放下地。   陶晗一站在地上就死死抱住陈简,似乎生怕他跑了不要她。   她听见山林里有狼嚎,草丛里到处都窸窸窣窣,似乎随时都会蹿出什么来。   陈简也紧紧搂着怀里的小妹妹。   饶是再胆大,他到底也是个孩子,现在也开始害怕了。   “哥哥。”陶晗第一次叫小疯子哥哥,“万一有大灰狼,出来吃我们怎么办?”   “别怕别怕。”陈简拍拍她背,即使自己也被吓得瑟瑟发抖,“有狼出来了我就去打它。”   陶晗死死抱着他瘦瘦窄窄的腰:“那万一,万一你打不过大灰狼呢?”   陈简:“那,那我就让它先吃我,你就趁这个机会赶紧跑。”   陶晗感动极了,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突然凑上去在小疯子哥哥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哥哥。”   陈简愣了一下,然后羞得面红耳赤。   啊呀这可怎么办,他妈妈说他只可以未来的媳妇亲的,她又不是他媳妇,她怎么可以亲他呢?   城里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大胆,随随便便亲人家。   他被别的人亲了,他将来的媳妇该怎么办?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陈简心里罪恶极了,然而让他质问城里小妹妹为什么要亲他,他问不出口。   陈简正愁得不行,看着小妹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他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   让她当他的媳妇,一切问题不都解决了嘛。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唐突呀。   陈简酝酿了好久,终于怯生生地开口:“那个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媳妇?”   陶晗还不懂什么叫“媳妇”,问:“那样有什么好处吗?”   陈简:“就是那样的话,我会对你好,对你特别好,有好吃的给你吃,好喝的给你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赚钱给你花。”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陶晗咬手指,觉得这笔买卖不错,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小疯子哥哥,脆生生地一口答应:“好呀。”   陈简听到她答应,立马也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第51章 番外四   陈简一直觉得,陶晗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有脾气,最爱使小性子的人了。   可是他就是该死的喜欢。   直到他遇见了陶东明。   这才见识了什么叫遗传,有其女必有其父,一山更比一山高。   两人在国内领了证,然后飞到华盛顿,去见陶东明,陶晗的亲爸爸,陈简的岳父大人。   一下飞机,陶晗首先看到来接机的陶东明,蹦蹦跳跳地跑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陈简也拎着行礼赶紧跟了过去,陶东明抱完陶晗,这才开始打量起他来。   陶晗笑嘻嘻地挽上陈简胳膊做介绍:“爸爸,这是陈简。”   面对着男人审视的眼神,陈简心里紧张的不行,他放下行李,冲陶东明伸出一只手:“爸。”   他跟陶晗在飞机上已经说好了的,两人已经领证了,他跟着她叫“爸”就可以。   岂料陶东明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陈简伸出去的手还尴尬僵在半空中。   然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据说陶东明已经打听到了陶晗跟他早就认识,全是为了他毕业后才回国的,把他一个“风烛残年胡子花白”的老头子扔在美国,陶东明当然看陈简不顺眼。   尤其是当发现女儿还那么喜欢他之后,陶东明顿时觉得自己被养了二十多年的亲闺女抛弃了。   家外面的草坪需要除草捉虫了。   陶晗说打电话叫园艺工人,陶东明冷哼一声:“美国人工费多贵啊,家里不就有一现成的闲人吗?”   陈简只有默默去仓库找工具,一个人给陶晗家外面打理了两天的院子。   院子弄完了,陶东明又要开始给家里搞大扫除。   两层楼的复式别墅,扫地机器人坏了,光地板就能要了人命。   陈简拖了半天地,刚直起腰休息休息,陶东明的眼神就杀过来了。   陈简手里的活儿又麻利起来。   陶晗看不下去了。   “爸你别这么欺负他!”   陶东明听到陶晗帮陈简说话,顿时觉得陶晗现在心里向着“外人”没有他这个亲爸了,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控诉起来,说养大她这么个女儿有多不容易,现在女儿大了由不得爹了,他这个“老头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陶晗左右为难。   一边是老公,一边是爸爸,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夹在婆婆和儿媳中间的蛋疼儿子!   陶晗给丹丹打了个电话。   丹丹跟壮汉结婚好几年了,肯定有这方面的经验。   丹丹听到她的处境后又同情又想笑,最后在陶晗的以友尽的威胁下,才给她出了个主意。   该吃饭了。   陈简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鲫鱼汤。   他做了四菜一汤,三个人吃算是丰盛。   陶东明走了过来坐下,往桌上瞄了一眼。   “汤呢?”陶东明问。   陈简指着桌上的鲫鱼汤:“这个不就是吗?”   陶东明嗷地叹了一声,很不耐烦的样子:“你做了那么荤的几个菜,还让我配这么油腻的汤?你想齁死我?”   陈简愣了,手无处安放地放在围裙上:“我……”   他故意想做丰盛一点讨陶东明喜欢的。   陶晗从楼上下来。   陈简求助似的看向她,希望她能帮他说说话。   陶晗一边下楼一边问:“怎么了爸爸?”   “来来来,你过来看。”陶东明拉着陶晗,指着桌上的菜,“你说他是不是想腻死我,连个清爽的汤都没有,我说了他两句还不服气。”   陶晗看了陈简一眼。   陈简眼神委屈极了。   他以为陶晗会像以前一样帮着他,却没想到陶晗突然瞪了他一眼:“怎么回事呀你,一顿饭都做不好?”   “你明知道我爸血脂高,是对我爸爸有意见吗?”   “下回再这样信不信我收拾你?”   陈简呆了。   陶东明站在陶晗身旁,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陶晗冲陶东明笑了笑:“爸爸,我再让他重新去做一份吧。”   陶东明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摆摆手:“算啦算啦,我又不是多恶毒的人,将就着吃吧。”   陶晗看了陈简一眼:“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啊。”   陈简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只吃了几口。   陶东明吃得美滋滋。   晚上,陶东明约了几个朋友出去聚会去了。   陶晗敲了敲卧室的门:“在不在?我进来喽。”   里面没人应他。   陶晗拧开房门进去。   陈简已经钻进去一下午了。   她看见陈简背对着她,坐在床旁发呆。   陶晗悄悄走近,拍了陈简肩膀一下:“嘿!”   陈简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扭了回去,没说话。   陶晗坐到陈简身边,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生气啦。”   陈简不理她。   “哎呀对不起嘛。”陶晗开始撒娇,抓住陈简的手。   在她家这几天,男人手都糙了不少,陶晗握着挺心疼的。   陶晗掏出一管护手霜,现在自己手上抹了,然后再笑嘻嘻地涂到陈简手上,两个人都手抓住一起蹭呀蹭。   “我是故意替我爸说话的,你看,把他哄高兴了,你不是就没有去返工做汤吗?”   陈简轻轻哼了一声。   陶晗跑到前面去坐到他腿上,跟他对视:“我替我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过几天我们就走了。”   “你娶了人家养了那么多年唯一的闺女,他是不高兴嘛。”   “我爸爸平时不这样的。”   陶晗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悄悄说:“我爸今晚出去见朋友,应该不回家。”   “哦。”陈简答,颈窝被她蹭得很痒,但他忍着不说。   陶晗抓住他手放到她身上:“你难道就不想做点儿什么?”   陈简有些憋不住笑了,手放在她身上不动:“不想。”   陶晗十分好脾气:“可是我想怎么办?”   “看着你这么强烈要求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   陶东明第二天早上很晚才回来。   却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晚,他一回来就在楼下远远看到陈简还穿着睡衣,手里端着早餐,用胳膊肘轻手轻脚推开卧室房门。   陶东明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俩年轻的昨晚趁他不在做了什么。   有猪拱了他家水灵灵的小白菜。   “这臭小子!”陶东明心想。   后来陶晗跟陶东明长谈了一次。   “爸你别老那么折腾他,不是你的儿子你不心疼,可那是我老公,我心疼。”   陶东明听到陶晗护短的话,哼了一声:“让他干点活儿怎么叫欺负他了,难不成以后只剩你们两个人了,他不干还让你干啊。”   陶东明:“我这是为你以后好。”   陶晗听后叹了口气:“爸爸,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当年您为了躲债把我一个人留在国内,你还记得吗?”   陶东明听后垂下头。   那是他觉得这辈子最亏欠陶晗的地方。   陶晗:“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的,没有钱,没有地方住,您在哪儿我也联系不上,可是后来,您把我带走的时候,您看我是不是还好好的?”   “你不是在酒吧打工赚钱吗?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陶东明微微蹙眉,陶晗那半年多怎么过来的,他只调查清楚了个大概。   陶晗噗嗤笑了一声,跑到陶东明身边坐着,挽着他胳膊:“您当真以为自己女儿自理生活能力那么强啊,酒吧能赚多少钱,够像您以前一样一次请两个阿姨吗?”   陶晗小小的骄傲让她从来没有跟陈简说过,在第一次拿着五千块把他甩掉的那一个月里,她的生活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出租屋不大,房间里全是泡面和外卖盒,没有衣柜,她的衣服鞋子不分季节东一件西一摞,也不知道哪些是洗过的那些没有洗,口渴了想烧个热水,先是搞不清楚热水壶怎么用,然后又害怕突然会有蟑螂从炤台缝隙中爬出来。   陶晗不是不想收拾的干净利落一点,她回忆着以前家里的阿姨做饭洗衣做家务是的样子可是当她拿着锅铲正儿八经地对着灶台时才发现,记忆和现实的出入是那么大。   陶晗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够差劲。   陶东明听后微微变了脸色:“那……”   陶晗回想起后来,那些有陈简的日子时,脸上只剩微笑:“您不在的时候,人家帮您养了大半年女儿,也算是劳苦功高吧。”   “你现在这么折磨当年帮你养女儿的有功之臣,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呀。”   “这不,女儿都以身相许了,您这个最该感谢他的人怎么还老跟他过不去呢。”   陶东明默了默。   他抬眼,刚好看到从门口路过的陈简。   陈简被他看得浑身一震,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溜了。   谈过话后,陶东明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一宿,灯一直亮着。   陈简问陶晗他们都谈了些什么,陶晗只跟他说是秘密,向他保证他爸爸以后不会再为难他了。   第二天出来,陶东明果真跟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对陈简的态度还是不咋的,但是起码不会为难他了,偶尔看到他跟陶晗卿卿我我,虽然表情很不爽,但是也当没看见。   **   陈简一直以为陶晗爸爸不喜欢他,直到后来他跟陶晗的假期结束快要回国了,陶东明把他介绍给了他在美国的几个朋友。   那晚陶东明喝得酩酊大醉,搂着陈简的肩,骄傲地对他的朋友拍胸脯:“看到没!这是我女婿!”   最后他竟然抓着陈简的手哭了,醉酒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前几天是我故意为难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回国了一定要对陶晗好,好好照顾她。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一回国就只有你了。”   面对对面哭的像个孩子的男人,陈简握着他手,答的郑重又认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