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和你》 作者:独我南行 文案: 亚洲珠宝设计大赛上,中国设计师景一夺得金杯。 获奖感言,她说:“我的作品没有岁月静好,是我的英雄在为我负重前行,我很爱他。” 记者采访:“能透露下您的英雄是哪位珠宝大亨吗?还有,您会赴欧签约发展吗?” “我的英雄不是什么珠宝大亨,他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里一个很低调朴实的人,我不会赴欧发展,我会留在小城,小城有他。” 后来,有人看见小城那位低调的英雄豪掷数亿为他的小仙女建了一座钻石城堡,开着他的劳斯莱斯载着他的小仙女,车技好到能边亲边开,高调地让全城都为他的心上人铺出一片花海求婚。 吃瓜群众:说好的你英雄低调朴实呢?! 裴州:对不起,我想宠着,别怪她。 双C双初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景一,裴州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车厢内到站播报响起,景一拎上白色保温水杯,收起小桌板。   湛蓝天空下,白云低矮,动车像是穿云而过,仿佛穿越进宫崎骏电影中纯净的世界,稳稳停靠在轨道上。景一拎起行李箱,窗外的风景与平时所到的城市不同。   粉白色月季大簇垂挂于站台高墙,连出站的楼梯两侧也都被三角梅的姹紫嫣红环绕,很像铺就着一条花路。   来对了。   景一戴上墨镜下车,这样的环境让她心情愉悦。   但身体里那股子疼痛还是让她有点乏力。   昨晚,她是赌气进了酒店的那间陌生房间的,但事后没为此后悔。她这狗屎一般的运气差了这么多年,终于让她在昨晚感觉到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爽过。   拿着房卡的她站在过道,被脑子里突然萌生出的赌气吓了一跳。就在她怂得想打消一夜情这个念头时,服务生从左手边的房间里出来,拿着对讲机在跟同事说话。   “8006这个客人长得实在太帅了,他是不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啊?”   对讲机里的女声:“你旁边没人?”   服务生回头看到了景一,愣了一下朝她微笑示好,扭头调小了对讲机,轻悄悄地:“没人,我从8006出来了,他真的帅爆了!虽然我没看见他的眼睛。”   “8006不是明星,住的好像是许总的朋友。”   “是么,哎,可惜这么好看的人是个瞎子……”   景一站在酒店长廊,捏紧房卡的指甲泛白,服务生声音不大,但她都听到了。也许是因为花痴,服务生激动得并没有关好8006的房门。她的房间就在对面,她刷卡进门,内心滋生的这个念头在赌气中疯长,又在道德良知里被她压制,几经来回,她豁了出去,打开房门,如果对面的门已经关上她就放弃。   但8006的房门是虚掩的。   她推开了门。   屋里没开灯,男人已经睡下,在她的毫无章法里醒来,好像愣住,带着滚烫温度的手掌拒绝了一次,被她牵引落在某处,终究被她点燃,她感觉到雄性体内那股炸裂。后面的一切超出她预想,也不再需要她主导,她没想过第一次这样疼,也才知道这种被夺走主权的疯狂滋味。   海啸山崩都从她身体上碾压而过,激烈热浪将她托上云端。结束后她悄无声息要跑,手腕被男人拽住。   虽然屋子里没开灯,但她确定他就是个瞎子,窗外疏淡灯影映照下,男人侧脸线条完美,喉结凸起滑动,剧烈运动后的气息带着急促,似乎想说话,喘息组织语言而停顿了瞬间。   景一就在这瞬间跑了,什么都没留下。   ……   头顶骄阳炽热,周围行人都往楼梯口走,景一没什么行李,手里推着的小箱子中只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护肤品。   大腿还是没力气,胸口被咬伤还是被捏伤的地方也有些疼,余光里商务车厢那扇门口铺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红毯,左右站着乘务员和两个男人。景一看不清下车的人,行走的人群时不时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一个脑袋和修长笔直的腿,是个男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大人物,能在车站有这样的欢迎阵仗。   她没停留,扭头时眼前急匆匆跑过一个青年,嘴里喊“舅”,风风火火得让景一跟路人忙让出了路。   “舅——”   几声呼喊后对方仍没听见,青年急冲冲喊:“裴州!”   景一被人潮推向楼梯,走出车站,路边等了三分钟,出租车接上她,热情帮她将行李塞进后备箱。   她看了眼车窗外的出站口,上百个祖国小花朵排成长队,在烈日下举着小红旗,这显然是在迎接某位大佬。景一一向不喜欢这种拿学生做排面的行径,但似乎这次有些不一样。   那些学生脸上带着笑,频频踮起脚探头望向出站口,很显然带着期待。   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后视镜,跟她搭话:“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嗯。”陌生环境陌生的人,景一保留了防备。   “看你就不像本地人,我们这常年出太阳,皮肤没你这么白净,女孩子也没你这么高。”中年师傅又望了眼后视镜,来黎平市旅游的人很多,但他从没见过生得这么漂亮的。   景一很好看,一米七的个子让她自带女神光环,她完全继承了她父母的高颜值,五官和骨相都无可挑剔。   司机师傅免不得多看了几眼,见景一刚才视线停留在出站口,笑着帮她解释:“你也看见那些学生了吧。”   师傅似乎挺想跟她聊天,景一看出来了,毕竟新工作跟新闻有关系,她于是问:“是在欢迎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吗?”   “那是当然,欢迎的是我们小城的英雄,他不是一般厉害。”   师傅目露钦佩,景一坐在后排自然看不见师傅的眼神,但听到一声叹息。   “可惜他在救灾的时候受了伤。”   后面,师傅每经过一处标志性的建筑就会跟景一解释。一路穿过半座城,景一目光所至处都刻着这座水乡小城角落旮旯里的诗情画意。   到达目的地,师傅热心地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景一朝师傅露出一个笑。   她笑得很轻,唇颊两侧露出两个很好看的梨涡。师傅明显发怔,她这样的气质与长相自带高冷,普通人很少敢搭讪,但恰好这一对梨涡为她添了一份亲和,笑容也带上几分温柔。   师傅:“希望你在黎平玩得愉快。”   景一转身,望着微信上房东顾阿姨发来的地址和照片找到了目的地。   来黎平她租的是老城区,新城那边都是高楼大厦,老城这边才是带庭院的二三层矮阁楼,且价格比新城的公寓还要高。房子早在微信上就看过了,但亲眼见到还是惊艳了她。   蓝天白云下的院子里种满了月季花,她见识过这种品种,是姹紫嫣红的进口大□□,花藤蔓延了整片围墙,木门上挂着门牌号:幸运巷266号。   旁边的邮箱刷了蓝色的漆,老旧铁锁在岁月的洗礼里已经生锈,隔壁家的院门里冲出一只橘猫,冲着景一这个陌生人喵呜叫了两声,跃到围墙上。大胖橘似乎被藤枝的刺扎到,喵呜一下跃到平地,墙头花瓣簌簌飘在微风里。   景一好笑地望着这一幕,敲响门。   顾桂云很快出来开门,景一见过她的朋友圈,知道长相:“你好,顾阿姨。”   “你是租房子的景一?”   景一迎上对方惊艳的眼神:“是我。”   顾桂云愣了片刻:“进来吧,你长得很漂亮。”   “谢谢。”   庭院跟微信上见到的没差别,角落里的两棵栀子树已经快有两米高,正是栀子花盛放的季节,空气里全飘着栀子香。景一对院子里的风景赏心悦目,闻着花香,打算将海市的不如意都放下。   什么海市17岁高考状元。   什么破学霸美女头衔。   什么优秀珠宝设计师和抄袭狗。   都给她滚蛋吧。   她是来重新开始这场人生的,那座疯狂的海市让她快要抑郁掉。   人在做出改变时,一切都还不晚。   *   黑色的奔驰S600L从高铁站驶向老城区,停进一座大院,周围邻居等了多时,见车门打开便涌了上来,都在询问这趟检查医院怎么说。   陆时远最先从车上跳下来:“我舅挺好,我舅挺好,先让他下车。”   裴州从车上下来,烈日下像只被围观的国宝熊猫,耐心跟大家说这一趟状况很乐观才被放走。到堂屋后,裴老爷子也问了他这趟海市医院的检查结果怎么样,他开口解释,声音磁性低沉。   陆时远递上一瓶矿泉水塞进他掌心,他昂起脖子喝了几口递回空中,陆时远接过。   裴州想摘眼睛上的纱布,裴老爷子问能不能摘。他答:“没强光可以摘,不用搞得这么夸张,出门戴副太阳镜就好。”   “舅,回房间我帮你摘。”   陆时远来扶裴州,保姆陈姨系着围裙出来问:“裴州回来了,鲍鱼汤里放不放人参啊?”   裴州说都行。   回到房间,陆时远在旁边问他身体状况,裴州穿的长袖衬衫有些热,他伸手勾解领带,早上因为要谈一桩生意,否则他不会穿得这么紧绷正式。   陆时远见他手上的领带没丢准位置,弯腰从地板上捡起来放到衣架上,望着已经脱掉上衣的裴州笑起来。反正裴州看不见,他笑嘻嘻地打量起裴州的身材。他这个亲舅舅只比他大了两岁,今年才27,这具年轻的身体处处彰显着雄性荷尔蒙,腹部的人鱼线让他柠檬得眼红。   裴州依照多年的习惯从衣柜里摸出一件棉麻T恤,套上时陆时远忽然喊:“你这是什么?”他的视线落在裴州胸口和手臂上。   裴州不解:“什么?”   “胸肌上的印子啊,粉红粉红的,又有点淤青,手臂上也有。”   裴州一顿,薄唇轻抿,拿开陆时远的手穿好T恤。   陆时远抓起裴州手臂,除了原先的纹身,他盯着新出现的这道印子检查:“老实交代!”   “不知道。”   “别蒙我,我又不是没交过女朋友,你……”   “我身上是什么印子?”裴州看不见。   “胸口明显就是吻痕啊,手臂上是三条抓痕,从纹身上划过,细细长长的,一看就是女人指甲抓的。舅,你不会是真的……”   “想起来了。”裴州云淡风轻描过,“昨天有人跟我打架,对方喝了点酒。”   “真的?”   裴州没再答,一圈圈解下眼睛上的纱布。   陆时远:“妈的谁这么缺德,欺负你一个瞎子,让我知道不得弄死他。”他又说,“不是在海市胡来就好,要是被你老爷子知道了不得废你三条腿啊,说好了你三十岁前不能破戒。”   裴州的手机响起铃声,他凭感觉滑下接听,听到是许郑的声音,交代陆时远先出去。   陆时远对他这个年轻的舅舅是又怕又爱,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屋里安静下来,裴州这才卸下刚才的伪装,这一刻连声音都是严肃而紧张的。   “查到了没有?”   “没有,我酒店的监控录像从来不会失灵的,偏偏昨晚都坏了,还真神奇。”   这个消息让裴州很失望,他想找到昨晚闯进他房间的人。   陆时远刚刚问的都是真的。   昨晚,他在半睡半醒间被蹭醒,鼻端的女人香和肌骨那份柔软都还刻在脑子里。他记着裴家给他定的那个不成文的家训,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成熟男性体内抑制了二十七年的本能在那一刻如洪闸冲泄,昨晚那一刻,正常男人都无法守住堡垒。   他记得女人发间的香水气与酒气,记得横冲直撞里的那股温软,他天生体力就强,昨晚根本没怜香惜玉,自然也没有留余地。他清楚地感觉到女人承受不住时的喘息压抑,怜悯之下动作里才有了照顾,耳朵里全被女人细碎的呻/吟填满,他感觉到她是毫无技巧的,也是愉悦的。天塌地陷那几秒,她颤抖痉挛得抓伤他手臂。   可惜他没抓住这个跑得飞快的女人。   许郑第二天一早来房间找他,告诉他床单被染红,凝结了血。   “对了,服务生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地毯上找到一只耳环,不知道是昨晚那人还是之前客人遗失的……”   “寄给我。”   许郑好笑问他:“搞得这么认真干什么,太阳出来谁还认账啊。对了,你要不要去做个检查,万一对方是有病……”   “戴套了。”还是那双发着颤的手主动戴的。   陈姨上楼喊裴州可以开饭了,裴州挂了电话,沉默地抽了两支烟才过去。   他守肾如玉二十七年,第一次栽这个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羞瑟,第一次写这种开场,谢谢你们。   开新文了~前5章发红包,大小随机掉落,记得留言哦!   Ps:   书里的地名人名各种名都是胡编的,如有雷同请别代入= = 第2章   景一租的这套小院屋顶有个露天式阁楼,楼上有遮阳伞和一把编藤躺椅。傍晚,整座院子和周边的阁楼都染上浓郁的橘色晚霞,景一靠在躺椅上远眺这样的风景。   微信响起提示消息,PRINCESS珠宝出现一条新推送:国际珠宝设计师梵郁惊艳世界,公主方顶级钻石耳环限量预订。   她手指微僵,点开推送,梵郁卷发飞扬,堆满胜利者的微笑介绍这款钻石耳环。推送还没来得及看完,陈柏的电话闯进视线。景一接听完,是陈柏约她吃晚饭。   下楼回房间,卧室里的梳妆台也是很古朴的复古格调,今天没化妆,景一只打算抹点口红就出门,但忽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怔了下。   右耳朵上的耳环哪去了?   她上阁楼找了一圈,没在地板上看见,这会儿终于也明白多半是昨晚丢的。回到卧室,景一摘下单独的这只耳环。   方形钻石在霞光里折射出火彩,她弯起唇,无奈且自嘲地笑了下。打开抽屉,耳环随手被她丢进去,哐当一声。   陈柏准时来接景一,顾桂云住在后面的院子,听到汽车的动静站在阁楼上看。景一关门时看见了她,隔空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脸便锁上了门。   餐厅隔窗的位置,陈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怎么不让我给你找房子,刚才看见你房东的样子就感觉很不好惹。”他说起小城这边的人都很热情,但不排除一些斤斤计较的房东。   “我直接在网上联系的,她的阁楼傍晚能看见晚霞,我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景色挺好。”   陈柏介绍起餐桌上的特色菜,聊起:“下周一来杂志社有没有问题?”   “行。”景一问,“嫂子怎么没有一起来?”   陈柏回答明岚在家带孩子,景一表示羡慕,陈柏笑着说起从前PRINCESS设计部里的事,景一也很怀念那个时候。陈柏和明岚都是她实习期的师傅,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当时很照顾她。在PRINCESS,景一最初也是感觉很快乐的。   陈柏顿了片刻,望着她:“景一,我相信你不会抄袭。”   景一握着白瓷茶杯的手指轻.颤,莞尔:“谢谢陈哥。”   “谢什么,你能来小城我和你嫂子都很高兴,你就放心在这里住下,相信我们,你一定会爱上这座小城,它不比海市差。”   景一被开除那几天,世界天昏地暗,是明岚的朋友圈拯救了她。   她喜欢黎平这座小城蓝得刺眼睛的天空,喜欢青色的草地和干净的水波。那天晚上,她望着陈柏朋友圈里的照片,明岚抱着两岁的女儿坐在阁楼看星星,那是景一第一次看见那么亮的星辰皓月。   陈柏为她在杂志社安排好了工作,专业不对口,但她如今不想再接触设计,接触珠宝。   陈柏提起工作:“《小城》只是面向市内发行,也是月刊,你负责其中一个栏目,具体的周一我会再告诉你。”陈柏笑了下,“工资不高,但温饱可以满足,总之就是整个杂志社都很佛系,零压状态。”   景一听陈柏提过,《小城》算得是非盈利性质的刊物,工作氛围很轻松,同事间也没有海市那种勾心斗角。   晚餐过后,景一给明岚和宝宝买了些礼物跟陈柏回家坐了一会儿,离开时没让陈柏开车送。一路行走在清风明月下,她第一次刻骨地明白环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那样颓废,也可以将一个人变得这样渴望美好。   第二天,景一在古城里的一家理发店将卷发拉回直发,在隔壁的店铺里买了几套棉麻衣服。燥热的盛夏里,米色棉麻阔腿裤让她在行走间感觉轻松而舒适。   周一到杂志社时,陈柏见到景一愣了好几秒。   她不是上回那个时尚漂亮、披着一头长卷发的女神,黑色直发让景一更耐看,一身宽松的棉麻衣让她带着些慵懒的美,这样的景一有种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惊艳。   后面几天一切都很顺利,景一挺喜欢这份新工作。   杂志出刊当天,比她小两岁的编辑倩倩提醒她给各大客户和企业寄送样刊。   “景一姐,名单上前十五位都是发同城快递或直接送去的。”   景一:“我记下了,我不太熟悉路,这次先全部寄快递,下个月我再亲自送去。”   倩倩说都行。   景一下单输入收货人姓名,按照名单打下“裴州”两个字时觉得有些熟悉,她问倩倩:“前十五是重点客户?”   “是啊,你没看有几个人是挂头衔的顾问,还有些是市里很有威望的人物。”   景一翻开封面内页,这才看见顾问栏里写着裴州这个名字。   下班后,景一到家附近的餐厅吃饭,看见群里陈柏发了一条紧急通知:停止发行,停止发行,所有寄出的杂志全部召回。   手上的筷子停在半空,景一点开陈柏的微信打字:为什么?   陈柏那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不一会儿,他的语音通话直接拨了过来。   陈柏:“直接打电话吧,投资人撤资了……”   “为什么会撤资?”景一发怔,《小城》不是一本盈利性质的杂志,这些年一直依靠投资人生存,她想到,“投资人资金出状况了?”   “差不多算是,你们也别紧张,总编那里正在解决,上城还是有几位大人物……”陈柏忽然说,“景一我先挂了,总编来了电话,你先把寄出的杂志都召回吧。”   景一知道是投资人要在最后一期做谢幕,顾不上吃饭,查看到物流信息,今天寄出的快递已经有几份在派送。   焦急处理的过程中,她走了神。   好像从毕业之后她的生活就过得一塌糊涂。   从获得优秀新人设计师奖项之后,她就没再得过什么荣誉。   设计几次被打回,全国各大专柜,她设计的款式算是最火爆的,但自从梵郁回国进入PRINCESS珠宝开始,她似乎就更加被动起来。   景一知道,她现在才是新生。   从出生就被爸妈严格约束。   当了25年爸妈和邻居眼里的乖孩子。   连恋爱对象都必须要接受父母的安排。   四次相亲,第一个男生跟哥们打电话被她听见,“这也太他妈好看了,真想马上就睡。”   第二个男生的微信被她看见:感觉还是处,搂腰都不让搂,从没碰到这么纯的。   后面两个景一全在敷衍,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恶心的人全黏在她周围,也不知道这些年的运气怎么都这样差。甚至连如今的新公司都面临撤资,也是因为她这个倒霉鬼?   耳边洪亮的男声在说“你好,同城快递”。   景一拉回思绪:“你好,我早上寄的这个件要收回,单号是……”   “收件人裴州?这个件已经送过去了,刚刚送到的。”   景一焦急问:“刚派送多久?麻烦你务必帮我取回来。”   快递小哥说刚出对方公司前台:“你等一下,我看能不能回去取到。”   两分钟后,快递小哥站在裴氏置业集团的前台过道上,微微昂起脑袋才能跟眼前挺拔修长的男人对话。他说完后,裴州直接撕开了快递文件袋。   “不用退件,你跟那边说一声我已经签收了。”   快递小哥回拨给景一:“你好,这边收件人已经签收……”   “不行,这个件我们要退回的,麻烦你一定帮我拿回来。”餐厅里渐渐多了不少客人,周围有些嘈杂,景一越发急躁起来。   快递小哥为难,不知道说什么。   “我来。”裴州拿过快递员的手机,“我是裴州,《小城》编辑部?”   景一微怔,耳边男声低沉醇厚,这道声线像带着魔力,安抚了她的急躁。   “是的,您是收件人裴先生?这份快递因为某些原因……”   “问题解决了,快递不需要再召回。”   景一诧异的瞬间,对方挂了电话。她拨给陈柏,陈柏说:“没事了,我刚要跟你说事情解决了。”   陈柏说总编已经联系到了新的投资人,景一想到刚才男人的语气,问了一句投资人是谁。   “裴老板。”陈柏语气里带着轻松,“小城的裴老板,裴州。明天周六临时开个会,裴老板要给我们安排工作,你们正常休息。放心吧,有裴老板在杂志社就会没事。” 第3章   周一早晨的例会上,总编聊起职位的变动,投资人裴州变更为杂志社的执行社长,其余职位没有变化。不过景一明白,决策性的东西以后肯定都会经过这位裴总。   会议结束后,几个女同事都在小群里八卦这位投资人。   倩倩:[好失望,我还以为今天能见到裴老板。]   美编赵可:[肯定会亲自过来给我们开会的!以前宋总当我们投资人时就打算把我们弄到他公司监督起来办公,说不定裴老板也会把我们弄到裴氏置业!]   景一:[裴氏置业是裴老板的公司?]   赵可:[当然啦,黎平最大的房地产商!也是人民的英雄!]   景一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耳熟,她应该是在哪里听到过的。而昨天电话里那道声音醇厚低沉,也似乎有些熟悉。   几天后,总编赵康明按照投资人的要求,提出杜绝杂志的出错率,开辟贴近民生的新栏目。   赵康明:“以后校对上都要多做一遍,这次还是裴老板自己看出了一个错误的标点符号,虽然工作比之前严谨了点,但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这个月开始大家的工资也上来了。”   倩倩年轻,最先鼓掌,激动问:“总编,是裴老板提的工资吗?”   陈柏好笑:“除了给钱的大佬有发言权,谁还敢给你们加工资。”   散会后,她们七个女同事的小群里闹腾了起来,大家都在说如今的投资人很大方。   景一倒是很赞同投资人对新栏目的想法,和陈柏商量了一下,打算出门采风拍些照片回来。   新栏目需要接地气,她带着编辑部的一台佳能相机出了门。   烈日下走了十几分钟,景一热得浑身是汗,本来打算边走边捕捉风景,但似乎今天这样的太阳不太可能了。8路巴士正好停在她身前的站点,这趟车是去往更偏远的乡下的,那里除了农庄便剩一所小学,景一想去那边看看,跟着人群上了车。   到地方后,手机信号都只有两格,她事先在工作群里发出定位报平安。   路边池塘里开满大朵的荷花,景一用微距镜头拍了几张照片,忽然在镜头里望见对焦清晰后的画面,三栋三层高的小楼前矗着红旗,门口墙头写着南山小学。   她更换成长焦镜头,望见镜头树荫下暖心的一幕,一辆物资车前排满了学生,孩子们兴高采烈在领东西。长焦镜头拉伸到200mm,她望见远处树荫下跟一群孩子玩游戏的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像只雄鹰跳跃在孩子们身前,她虽然在镜头里看不见男人和孩子们的脸,但这一幕透着股说不出的温暖,景一咔擦按下快门。   照片只拍到一个侧脸,远处青山,男人逆光融在画面里,丰额挺鼻,唇颊含笑,连眼神都带着保护,宛如庇护孩子们的英雄。   她忽然觉得这个侧颜有些眼熟,放大看完想起来长得帅的人似乎都是这种丰额挺鼻的侧颜。   她忙举起相机准备再拍,但镜头下已经看不见刚才的男人。   景一想进这所小学再找些素材,陈柏恰好打来电话:“你怎么跑去大背山了?”   “想给新栏目找素材。”   “快回来吧,8路车最后一趟回市区是下午三点,你别错过了。”   景一这才发觉已经两点半,她收好设备赶回站点乘车。   回到杂志社,陈柏听到她提起南山小学,笑着给了她一本杂志:“之前我们报道过,不用再特别做一期专题。那里的孩子挺可怜,但也是学习最刻苦的。”   景一翻看完,之前的报道已经写得够动情了。她有些遗憾:“那我今天拍的照片岂不是没用了?”   “你可以编辑成我们公众号的文章,放在明天的推送里。”   “我们公众号有多少粉?”   陈柏很是满意:“上个季度23万粉,这次应该涨了不少。”   景一有点惊讶:“黎平能有这么多粉丝?”   “不光是黎平当地人,小城公众号上有不少旅游攻略,一半都是外地游客。”   景一仍是疑惑,外地游客回自己城市后难道不会取关吗?   “这就是小城的魅力。它从来没有坑过游客,也从不会因为游客多就哄抬物价。我们城市最美丽干净的风景都会在微信上推送,不光是风景和攻略,舟舟每天都有感人至深的故事推送,公众号是一个温暖的地方。”   景一听完说:“我今天拍到一张男人的侧脸,挺有意境的,但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上这个人,要是未征得本人同意就发在我们的推送上会侵犯人家肖像权,陈哥帮我看下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用看,你拿捏就好。”陈柏起身将几份打印文件装进公文包,“一般群众都是愿意的,我们会给他们提供稿费,一个镜头50元,以此类推,你拍到几张就给多少钱,公众号上受众广,看见的人自然会跟我们联系。”   快到下班的点,陈柏提着公文包说要先去办事情,景一回编辑部请教负责多媒体运营的舟舟。沈舟刚毕业,跟倩倩一样是性格开朗的小女生,挺喜欢跟景一说话。   景一将照片传给沈舟后问:“真的不需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   “放心吧景一姐,全城人民都喜欢《小城》,往期推出的还从没见人来领稿费过,大家都很热情,上了一次我们的推送是荣誉的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景一这才放下心。   沈舟笑嘻嘻地盯着照片瞧:“这是侧颜杀呀,跟我爱豆有得一拼!不知道正脸吓不吓人,景一姐你还有别的照片吗?”   “没有了,就这张。”   舟舟砸吧嘴,有些遗憾,将内容编辑好后也快要下班了,她关了电脑,叫上景一和倩倩一起走。   倩倩的父母在隔壁银行上班,一家人坐上汽车走了相反的方向。舟舟跟在景一身边,问起景一怎么会从海市来小城。   “喜欢这边的风景,在这过得挺舒心的。”   舟舟又八卦问:“景一姐,那你男朋友也跟你一起过来的吗?”   “我没男朋友。”景一问,“你坐哪路车?”   “我家新城,我打的走。”舟舟神神秘秘的,“景一姐,我有个哥哥比你大一岁,他单身,是一名公安警察,他脾气可温柔了……”   景一笑起来,已经知道沈舟要说什么。这半个月里杂志社年长的老同事已经争着当月老给她介绍对象,可她没感觉到单身女性需要靠谈恋爱来丰富独身世界。   “怎么你一个小姑娘也学着编辑部里的老前辈那套了,你说谈恋爱有什么好的?”   舟舟愣了下:“也是哦,我妈让我相亲我都不想去。”   “出租车来了,你上吗?”   舟舟忙跟景一分别上了车,景一也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有些明白杂志社工作的人都不是为那份工资,似乎更像是为着一种情怀。   到家后,她先上阁楼将早上晒的被套取下来,远处的小房子都镀上一层橘色晚霞,后面顾桂云的院子里飘来红烧肉的香气。景一下楼回卧室,先点了外卖,给季桃发微信:托运手续办好了吗?   季桃很快回她:办好了,那边说车子后天送到。   景一回复:谢谢桃子。   她觉得有时候打车上班不太及时,想把她的车托运过来。   季桃:姐,啥时候回来啊?   季桃是景一姨妈的女儿,除了季桃知道她在这里,家里人她谁都没告诉。   景一:不回来了,帮我保密。   发完字,景一给季桃转过去2000封口费,季桃领完发给她一个飞吻的表情图片。景一笑了下,打字:好好学习。   季桃小小年纪不爱念书,没有考上重本,在护士学校念书,景一却从小都是学霸,是邻居和亲戚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她平时很宠着这个妹妹,姐妹俩感情也很好,季桃说会帮她保密她便相信季桃一定会保密。   第二天一早,景一接到陈柏的微信,今天杂志社有个义卖活动,大家都去了,因为是苦力活,陈柏便私心把景一留下来照看办公室。   景一忙完工作便去图书室找书看,杂志社的图书室其实不大,但保存的都是各类绝版的好书,五六十年代里各大绝版的报刊杂志也都珍藏了不少,她刚坐下就听到座机铃响。   是舟舟想起来早上忘记发布今天的公众号推送,请景一弄一下。   两个人配合着操作完,景一看见桌面提示发送成功,拿起手机看了眼头条。   封面是昨天那张照片,男人的侧脸的确很好看,硬朗里带着些旷野,又满是保护欲。这种男性恰属于最有魅力的那类,她就花痴了几秒钟便回图书室看书了。   …   新城区高楼林立,摩天大厦耸立在蓝色晴空下,裴氏置业董事长兼CEO办公室里,裴州看着手机上小城公众号刚刚的推送有些好笑。   今天的头条封面竟然是他的照片,点击进去,他的侧脸出现在文章配图里,拍得还挺好看,他不知道自己还这么上相。他从虚化的背景里辨认出是昨天在南山小学送文具时被拍到的,但他平时不喜欢这种不打招呼就把他弄上去的行为。   秘书袁津从秘书室过来问:“裴总,要不要我联系赵总编处理一下?”   “发就发了吧,我过去杂志社看一看。”裴州从沙发上起身,脱下西装,进休息室里换衣服。   袁津知道裴州的习惯,忙去找车钥匙。他比裴州只大一岁,当秘书这三年其实一直没搞懂像裴州这种年轻有钱还有地位的人怎么一点不摆架子,衣着和行为上还随便得太让人无奈。   钥匙刚拿过来,裴州正好换完衣服从休息室里出来,身上穿着一件鸦青色棉麻短袖。棉麻易皱,但裴家大院的佣人常会过来熨好够穿一周的衣服。袁津将车钥匙递给裴州,没说开车送,因为知道裴州不喜欢身边跟着人。   他就是一个自己开车上下班的地产大老板。   黄金单身汉。   不爱穿西装,除非重要场合,喜欢穿休闲舒服的棉麻衫。   每年都给贫困地区修一座小学。   刀山火海全上过,亲手救下来的生命有十几条。   全城都知道裴老板是个好人。   春节初一十五上香拜菩萨时,总有人心甘情愿去拜裴氏宗祠。   袁津将裴州送到电梯处。   裴州上了电梯说:“行了,忙去吧。”   他戴好墨镜,眼睛已经好转一个多星期,但还需要避避强光。到地下车库找到车子,他开车驶向《小城》杂志社。他没提前打招呼,想看看编辑部里是什么工作状态。   裴老爷子知道他要拿钱投资杂志社时便挺高兴,陆时远也听说过杂志社多年的状态,觉得这是赔钱的买卖,但裴州和裴老爷子都明白,《小城》不是赚钱的生意,而是小城文化传承的一种方式。力所能及的事他愿意做,裴老爷子也支持他做。   黑色的奔驰车子穿行在新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左前方一辆车原本要变道冲他前面,忽然灭了转向灯,规规矩矩原道行驶。正前方的一辆汽车原本也是要直行,从后视镜里望见裴州的车牌号,知道是他,甘愿冒着一条违章变换了车道,给他让路。   裴州薄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这车子已经很低调了,陆时远的小跑都比他拉风,但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他的车牌号,出行总能遇到为他让道的车主。   路遇一个70秒的红灯,裴州等待的时候出了神。   他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正是那只许郑寄过来的耳环。长方形钻石耳环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打开淘宝,又试了一次拍照识别,但识别出来的都不是这只耳环。   …   下午两三点正是上班族最瞌睡的时候,景一坐在电脑前看完几篇稿子便趴在桌子上眯起瞌睡。   她迷迷糊糊听到一串脚步声,从睁开的半丝缝隙里望见门口进来的男人。这个身形挺拔修长且陌生,景一睡意退了大半,睁开眼睛。   男人很帅,先不说出色的五官,他气质很好,现在长得帅点的男人很少有像他这种英气,从步伐和眉宇眼神里就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成熟男性。   景一愣了片刻,觉得他很面熟。然而她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因为这样出色的人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她猜测应该是他颜值可以跟明星对上号,所以她才会觉得熟悉。   “你找谁?”景一站起身。   裴州进门时只望见一个伏案打瞌睡的背影,视线从空荡荡的办公室落回来,看见眼前的女人时双眼一亮。   景一也捕捉到来人眼里的惊艳,然而这个眼神一闪即逝,他定力很好,很快平静地问她:“你是编辑?”   她回答是,问:“请问你找谁?”   裴州看了眼门外走廊那边的总编室,办公室竟只有一个人。他的视线落在景一身上,没料到编辑部里有气质这么好的员工。身前女生很年轻,皮肤白皙,微微透光,她似乎想起什么,干净的瞳孔泛起光芒。   景一是在裴州刚刚转头的一瞬间想起来,他就是昨天那张照片里的本尊!   她少有这么激动:“我知道了,你是我们推送上那张照片的当事人!我们上了你的照片,你是过来领稿费的。”景一问,“是领稿费吧?用了一张照片,酬劳有50元。”   景一想起:“不过今天我们编辑部出去做义卖活动了,你明天再来吧,财务室出门左转,我帮你登记一下,你的姓名?”   景一找出纸笔,撑在桌子上抬头望向裴州。她眼里有光,且很少看一个异性有光,因为她觉得这个人气质的确很好。   她一边等候一边露出欣赏的微笑。   裴州有些好笑,望着景一露出的两个梨涡,说:“裴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此刻。   裴州:这个员工虽然长得漂亮,但拿着我的钱在上班时间打瞌睡,也太不敬业了。   后来。   裴州:上什么班,工作有我重要?今天不准去,继续睡! 第4章   啪嗒。   笔掉在了桌子上。   这个名字已经让景一印象很深刻了,她反应很快,换了态度换了称呼:“裴老板?是您过来了。”她没接到投资人会过来的通知啊。   景一记着平时有合约作者过来玩时陈柏都是将人领到主编室对面的接待室里,像裴州这种身份应该是进总编室招待才对,可她平时没进过总编室,况且今天赵康明也是锁了总编室的。   景一从前没做过接待,也挺少对陌生人笑,平时也懒得礼貌敷衍,这会儿是她误会了对方又很欣赏对方,唇边扬起笑走上前做着请的手势:“您跟我先在接待室里休息一下,我马上打电话给赵总编。”   裴州环视了一圈编辑部跟她走去。   景一视线一直关照着身后的裴州,她没想到这个投资人衣着会这样简单休闲,她留意到他手腕上戴的沉香珠串和PIAGET手表,他的手串跟她手腕上这串很像,都是沉香,她前几天刚在古城那边买的,而这种男人竟也喜欢棉麻这种不起眼的服装材质。   她很欣赏眼前投资人的气质打扮:“您先进来坐,我去接杯水……”   回头时视线落在接待室凌乱的书桌上,景一唇边的笑瞬间凝结了。   长几很乱,桌上几个一次性水杯里的茶叶都泡得变味了,草稿册东一本西一本地放着,桌面还有好几个纸团,用过的几页纸也被撕下来落在了地上。木窗开着,窗台和地板上落了些鸟粪,屋里四角几盆植物也都枯萎得不成样子。东墙边书架上,中间几排的书凌乱地倒塌成一堆。   让投资人看见这种场景,这也太凶残了。   景一很尴尬,回头,裴州扫了眼这个环境,神态沉静,看不出喜怒。   “不好意思裴老板,之前作者过来找灵感这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我带您去别的地方。”景一忙去推对面主编室的门,平时不爱锁门的陈柏今天竟也将门锁了,她忙走到总编室推门,但都很尴尬地推不开。   裴州站在走廊上,他看出这个员工很尴尬,也似乎并不会奉承与接待,因为她很漂亮,他第一眼见到后自然对她带入了好感,可她一个成年人连接待都做得这么差劲么。   好在他很少为难员工,说:“编辑部坐一会儿。”   景一忙领着裴州回编辑部大厅,搬出自己的椅子说“您坐”。她去找一次性水杯给裴州接水,但这会儿才发现平时没做过也没留意过,完全不知道一次性水杯放在哪,茫然地翻空饮水机和柜子。   裴州望着她这个僵硬呆滞的样子,这个时候才有些不悦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今天做什么义卖活动?”   景一呆了一秒钟,她不清楚。   “就是一点小慈善,卖到的收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说总不会出错。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景一。”   裴州审视了几眼景一,小城难得有这种气质和长相俱佳的女生,从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外表就知道对方不是本市人,而他几年前也来过编辑部,知道这边是非盈利的单位,也只传承本市文化,很少会招聘外地人。   只有一个原因,景一是关系户。   况且今天大家都出去做义卖,33°C的高温天气,就算是在室内也是一份苦差。唯独景一可以留下,要么是她身体不好,要么是走了关系。可她看着很精神,淡妆也很精致,那只能是后者。   两年前,赵康明邀请他做顾问,他听到过这边的主编跟小编辑闹出婚外情,后来主编换成陈柏,他便不太清楚了。   裴州问:“你不是本市人?”   景一点头:“我刚来杂志社不久。”   “杂志社不对外招聘,你是怎么进来的?”   景一的确知道这个,只能说:“是陈主编帮我引荐的。”   裴州神色淡然地哦了声,望了眼因尴尬而双颊透粉的景一,心里了然。   景一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分钟里这个投资人在想什么,她站得挺不自在,想到:“我去打电话告诉陈主编和赵总编,说您……”   “不用了。”裴州起身,“告诉赵总编,明天早上九点整我要过来开一个会。”   景一恭恭敬敬将人送走。   她回办公室拿起座机给陈柏打电话:“裴老板来了,刚走!”   “啊?裴老板说什么了?”   “他说告诉赵总编一声,明天早上九点钟开一个会。”   陈柏在电话里问裴州是几点钟过来的,景一回答完,有些忐忑:“我看这位老总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是不是怪我们擅自把他照片放在今天的头条上啊?”   “你说什么,照片是裴老板?”   景一说是,陈柏有些无奈:“那就惨了,他很少露脸版面。”   “我刚才准备跟他道歉的,但是没机会提。”景一有些自责。   陈柏安慰她:“没关系,裴老板脾气好得很,我打电话让总编去跟他道个歉,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倩倩没告诉你我们已经回家了?”   杂志社十几个人在新城的世贸广场做义卖,因为露天展厅没空调,大家到十二点就支持不住了,在餐厅吃了午餐就各自撤了。展厅里的书倒是没撤,沈舟做了告示牌写着“书籍自取,定价五折出售,自觉扫码付款”。   景一:“……”他们是有多佛系?   陈柏让景一也可以提前下班,挂了电话,景一看现在才三点半。她找到抹布将接待室打扫出来,又找到拖把准备做清洁,她从小到大家务做得少,全部收拾干净已经累得够呛。   *   赵康明的电话没打通,裴州在开车,看见来电是赵康明的名字没有接。   他一直都知道杂志社的工作状态,但今天过去后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工作态度。   车子开进裴家大院,三层高的几栋大楼远远就透着新中式的庄严,裴老爷子在院子里看新养的几条锦鲤。   裴州过去打招呼:“爷爷。”   “回来了。”裴老爷子没抬头,给鱼丢了几颗鱼食,“今天回来这么早。”   四点多的阳光仍是灼烈的,裴州戴上墨镜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去了趟《小城》编辑部。”   裴老爷子抬起头,见裴州脸色沉静,便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那边的状态?”   裴州笑了下:“是,其实也不是反对,是今天过去看见的情况比几年前还糟糕一点。”   裴老爷子也笑了:“老赵是个很有文化的人,文人性格散漫,他领着杂志社风雨过来三十年,已经是个很不错的人物了,你能管就管,不行就放手让他们自己干。”   裴州有自己的想法,点点头。   “把伞给我。”   裴州起身去拿屋檐下的黑伞,裴老爷子接过没给自己遮,反而是给几条鱼遮太阳。裴州笑了下,回到自己那栋楼里。   他又给许郑打电话:“你帮我查了没有?”   许郑头都大了:“海市这么大,我凭一只耳环就能给你找到人?州哥,州爸爸,您自己有空过来一趟,我把总统套房给您留着招待你。”   “别给我废话,我从没这么栽过跟头,服务生连门都不给我锁,在你酒店出的事,怎么都要算在你头上。”   许郑跟裴州关系铁,前几年家族酒店遇到经济问题,还是裴州爽快地帮他填了骷髅。   许郑知道他后半句是玩笑话,可也听懂了他话里的认真:“你来真的?”   裴州:“认真的。”   “找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裴州沉默了片刻:“不知道,但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一向克制力强的他败下阵,并且记住了那种刻入骨髓的疯狂。   *   清晨,杂志社的所有人到得比从前早很多。   景一手抱着几束香水百合,提着一吊绿萝和一盆多肉,进门时陈柏看见她,问:“你要养这么多植物?”   “是接待室里绿植都枯萎了,我想把接待室重新布置一下。”景一喊,“陈哥,帮我提进去。”   陈柏过来帮忙,沈舟也和倩倩凑过来追问景一:“景一姐,那张照片真的是裴老板吗?”   “是啊。”   “太帅了!”沈舟问陈柏,“主编,你见过裴老板,你跟我们说说他呗。”   陈柏笑着说:“裴老板是很帅,脾气也好,交谈里很尊重我们。”但这次突然开会,昨天和今天早上也没有接赵康明的电话,不知道这个顶头上司是什么意思。   陈柏指挥沈舟和倩倩把绿萝分养在花盆里,景一抱着百合放进会议室,陈柏跟在她身后。   “你确定昨天裴老板脸色不好?”陈柏小声问景一。   “也不太肯定,可昨天我们接待室乱成那样,我也接待不周,这个裴总一开始看起来是没有架子,但是他后头……没怎么笑过。”景一毕竟是第一次见人家,也不好刻意去揣度别人,插好花说,“我们今天把态度做好一点,他不是人民眼里的英雄吗,做什么也是为我们好。”   编辑部里一切准备就绪,办公室在一栋三层高的老式洋房里,八点五十五分时,十几个同事齐齐站在窗台朝楼下看,黑色汽车从街道驶进楼下大门,赵康明激动地喊“来了来了”,同事们飞快坐回自己的位置,整个编辑部大厅充满了“认真勤劳”的工作气氛。   赵康明在门口迎接裴州,编辑部早被他下令别回头看,所以大家都规规矩矩对着自己的电脑桌面。很快,陈柏来叫大家一起去开会,景一看了眼时间,正好九点整。   跟景一昨天见到裴州时不一样,裴州今天带了两个人来,景一猜应该是他的助理。而男人薄唇紧抿,脸色平静,今天穿着一件淡青色衬衫,跟昨天比已经充满了商务感,端着上司的架子。   陈柏喊景一坐他身边,等大家依次坐下,赵康明笑着问裴州今天要给大家安排什么工作。   裴州说:“《小城》一直以来都受民众喜欢,赵总编和各位同事功不可没,今天来是想让杂志社变得更好。”裴州看向赵康明,“我先看一下这三年的财务报表。”   赵康明顿住,看向对面端坐的财务宋淑真,宋淑真脸色有些紧张。   赵康明笑着回答:“裴总,我们没有您集团那种财务报表,我们平时收支都小,只有流水。”   裴州脸色沉静:“那就看看流水出支。”   在场众人都很尴尬,金主爸爸没说收支,而说出支,谁都明白杂志社几乎没什么盈利收入,而他没有给大家留面子。   原本还在花痴投资人长得帅的沈舟和倩倩也都收起了眼里的光,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赵康明让宋淑真去拿资料,会议室里安静下来,能听见外面打印机运作的刷刷声。   景一也很震惊,也不能怪投资人今天没好脸色,财务连资料都要现打,看样子平时完全都没有做成册。   裴州这时看向陈柏:“宋总这期的专访做得怎么样?我们送他好好走,这期杂志要认真对待。”   “是,我明白。”   “把稿子拿给我看。”   专访稿前几天在景一这里校对,陈柏吩咐景一:“你去拿来。”   景一忙去编辑部找,只找到一部分,另一部分还在陈柏那里,他应该是忘记了。景一回会议室小声问陈柏:“陈哥,你那天是不是装了一部分在你公文包里?”   陈柏想起来:“是,在我车上,我给忘了。”陈柏朝裴州说不好意思,掏出车钥匙给景一,“我车就在楼下大院。”   “陈哥……”景一很快找到,整合好递给陈柏。   陈柏双手递给裴州。   裴州接过,语气没有波澜:“你们是兄妹?”   陈柏笑道:“不是。”   裴州看了眼景一,她双颊因为跑上跑下白里透粉,仍有些喘气,涂着口红的红唇微微张合,挨陈柏那么近,离他有三四个位置,他却能闻到空气里她身上淡淡的香水气。   这应该是个不省心的。   裴州淡声:“办公室里最好称谓分明。”   景一一怔,抬眼看向裴州,他笔直端坐,目光都在稿子上,但气场不似昨天初见时亲和,完全高冷起来。 第5章   很快,宋淑真也拿来了财务流水,裴州自然是不满意的,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好的地方。   他喊坐在会议长桌外的女人:“严莎。”   大家都看向他身后的年轻女生,严莎抿起红唇笑,起身走过来,看着比大家都有精气。   裴州说:“这是我带过来帮忙的财务,以后跟大家一起工作。”裴州到底是尊敬赵康明的,抿起笑问赵康明,“赵总编有什么意见?”   “我没意见,只是……”赵康明看向宋淑真。   宋淑真脸色已经很差,投资人的潜台词就是换掉她这个财务,可谁都知道整个杂志社就她一个人是为了生活来上班。   她的儿子刚上幼儿园,离杂志社近,这份双休的工作让她有时间陪伴孩子,平时也能把早放学的孩子接到办公室里来。赵康明是个和蔼活泼的小老头,这些都不禁止,还挺喜欢孩子,上哪再遇到这么合适的公司。   宋淑真脱口说:“裴老板,我知道自己工作有很多失职的地方,我愿意……”   “你愿意改正?”裴州说,“这是好事,严莎对工作细致入微,你比她更了解杂志社,两个人今后互相协助吧。”   景一倒是诧异地抬眼望向裴州,宋淑真的确是失职的那方,可他却没追究。   散会后,赵康明将裴州请到总编室,大家面面相觑,看了眼倚着门的严莎,不知道怎么安排。   这是金主爸爸的人。   陈柏招呼大家:“我们一起欢迎一下新同事。”   众人鼓起掌。   陈柏嘱咐宋淑真带严莎进财务室,让大家都回岗位工作。景一转身时被他叫住,她回头,刚要喊陈哥,想起裴州刚才冷淡的告诫,眼里泛起无奈的光:“主编。”   陈柏也听懂刚才裴州的意思了:“下班后我依旧是你哥。”   景一扬起笑。   “裴老板着实是不高兴了,也许是我们财务的工作状况和昨天那张未经请示就刊登的照片有关系,刚才没来得及说照片的事,等下我带你去跟裴老板道个歉。”   正说完,赵康明在门口喊陈柏:“你过来一下。”   陈柏忙过去,问:“您不是在跟裴老板说话吗?”   “哦,他走了。”   陈柏忙喊景一:“快去追,一定好好给裴老板道歉。”   景一愣了下,冲出办公室。   她没在楼梯上看见人,一口气冲下三楼,在大院里看见了裴州和他身边的男助理。   “裴、裴总——”景一冲到车前。   裴州正要上车,停下望向景一。   女生喘着气,她皮肤原本就白,阳光下更泛着通透的粉。也许是冲得急,她就停在了他跟前。他闻到女生身上清晰的香水气,不香腻,倒有些薄荷甜橙的气息。   裴州原本想要退后一步,但后面就是车子,该退的人也是她才对。   可她看起来锻炼很少,仍喘着气,那丝丝气息带着温热,清浅地扑在他脖颈和下巴,有些痒。他很少近距离接触异性,更是这种看起来就娇柔的异性。他忽然微微眯起眼睛,想起那天晚上,身下的女人看起来,哦,是听起来。听起来也像景一一样是个不爱运动的,因为他后头只用两分的力气她就已经喘息连连,指甲陷在他肩膀肉里,累得几乎瘫成一汪水。   头顶阳光热辣,风起时,景一的头发扫到了裴州脖子上。   她这才意识到后退,忙说:“裴总,我是来跟您道歉的。”因为早上怕耽误这个早会,景一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儿跑得急,胃里有些不舒服,气息也有些急促,“我们昨天在小城公众号上发布了一张您的照片,拍摄人是我,也是我没有征得您本人同意将照片放在了公众号上,我做得不对,跟您说一声对不起。”   她说得诚恳,裴州收回打量的目光:“除了道歉你还有什么挽救措施?”   “把昨天的推送删掉?”   裴州点了下头。   景一松口气:“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你还有什么事?”   “我就是来跟您道歉的。”   “可以了。”   裴州说完上了车。   景一目送他和助理离开,等车子消失在视野才回到办公室。   编辑部里全飘着早餐的香气,景一闻到更饿,回到座位上找出带的早餐吃。陈柏过来问她谈得怎么样,景一如实回完,起身走到陈柏跟前。   她顿了下,声音很轻:“我怕他还是会生气。”   “没事,裴老板跟普通的大老板不一样,他没有架子,知道体恤下层。裴家以前……”陈柏看了眼办公室里吃早餐的同事,叫景一到他办公室里说话。   虚掩上主编室的门,他说:“裴家以前在A市,是国内有名的房地产商,后来来黎平祖籍投资,黎平的老百姓救过裴家老爷子的命,老爷子为此回报小城,在这里定居,扩繁经济,一直没有再回A市。裴老板从小就是被严格教出来的,还被老爷子送到军事基地磨砺了几年。裴家是个有善心的家庭,裴老板就算生气也不会气太久。”   景一很震撼,她只以为黎平的裴氏置业不是几年前国内那个响当当的裴氏地产,裴老爷子肯放弃A市的大环境回小城市,这是个不忘本的好人。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陈柏见她沉默,想到剽窃那件事,知道景一是从那之后才变得沉默敏感。   他沉吟着终于问:“我听PRINCESS的老同事跟我说,你给梵郁做协助后就屡屡不顺,公主方钻石耳环是你的设计?”   景一睫毛轻轻.颤动。   陈柏从她的失神里已经读懂:“难道PRINCESS就没有人为你做证明?”   “做什么证明,梵郁的靠山是李副总,她刚回国就要抢设计部首席设计师的位置,顾珊姐都动不了她。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欣赏我的作品,只是想夺走我的作品。我做协助,是她一开始就打定好的主意。”   所以每次梵郁看她的草图,帮她指点不足,其实都只是为了不动声色挪走她设计里的创意。   第一次的王妃蓝钻戒指是梵郁神态自然地说“巧了,你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然后大方地说让给景一。后来获奖,一向嫉妒她设计的Ava说这是梵郁让给景一的奖。   那天是景一25年里最羞耻也最无地自容的一天,被父母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她真的是单纯的,她无法说出那份苦衷,也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比梵郁早申报了作品的。那天聚光灯下,李副总直接说应该按规则来,将她打回了领奖台,景一两个字划出LED屏幕上获奖人那一栏,梵郁的名字占上了屏幕。   公主方钻石耳环是她在莫扎特的音符里迸发的灵感,她不知道梵郁什么时候看到了她的设计图,那对样品做出来后,梵郁早她一步申报了设计,她转眼变成为他人做嫁衣,梵郁笑着说感谢她帮忙试样。   当了25年乖乖女的景一终于跟梵郁争执起来,被所有人不信任那一刻,她就像只发疯的老虎,可最后也只是别人眼里纸糊的老虎。她没有证据,打样部的老师傅也不敢给她当证人。   如果你问什么可以把一个自信的人变得郁郁消极,那一定就是被人背叛,还有,全世界都不相信你。   陈柏安慰她:“偷盗者必被盗之,害人者终会害己。你别再去想PRINCESS的事了,也别多心裴老板会生你的气,好好工作,这里不是挺好的。”   景一抿唇轻笑:“陈哥越来越有文化了。”   “开玩笑,跟赵老头子天天混在一起,你也能变得出口成章。”   景一开门回编辑部,刚走出门便看见严莎盯着她。   她愣了下,严莎很快朝她绽起笑,她回了一个笑走回编辑部。   这边,严莎将宋淑真支去找档案,关上财务室的门给裴州打电话。   她算是裴州那个老姐姐的小叔子家的表嫂的堂姐的女儿,虽然是拐了十八弯的亲戚,总算也能沾亲带故。在整个杂志社,她觉得自己才是地位不一般的。她感觉景一和陈柏的关系不正常,有她在,她一定监督好杂志社上下。   “州哥,这边的……”   “我交代杂志社要称谓分明。”裴州打断她。   严莎笑说:“知道啦,我是跟你汇报一下这边的工作。财务的账还真是做得马虎……”她说完工作,提起,“我发现似乎陈柏主编和一个小编辑关系很微妙,他们关起门说话,出来时两个人脸色也不正常。”   刚回裴氏置业的裴州正在办公室里换上西装,系领带的手指停下。   他问:“叫景一的编辑?”她长得好看,印象也令他深刻。   “是啊,就是她。”   裴州沉了脸色,拉紧领结。   亏他第一眼见到她心里还称赞她气质好,长得这么漂亮,看着优雅清贵,没想到还真是个不省心的。   严莎在电话里问:“裴总,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袁津过来说客户已经到了会议室,裴州只说:“你是财务,专心为杂志社做账就好。”   他一向是个开明的领导,虽然的确不喜欢从前杂志社主编和小编辑的那桩烂事,但他派严莎过去只是做好那边的工作,并非是要让严莎时刻盯着杂志社的举动,而且这种事他也没有证据。社会这么大,管得太宽就惹人烦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这个道理外,他想起景一那张又清纯又惊艳的脸,还是很不爽。   开完一上午的会后,下午裴州约好去珠宝鉴定中心。   达到后,袁津帮他联系的一个珠宝鉴定师在检测室等他。   裴州递上首饰盒:“麻烦你了。”   青年鉴定师拿出耳环细看,最后一笑:“你要鉴定什么?”   “钻石不是分净度、颜色、切工么,我想知道这只钻石耳环的品质。”   “这不是钻石,这是莫桑石。”青年冲裴州好笑说,“你们外行人看样式,我们一看就知道是莫桑石。你看它的火彩很亮眼是不是,钻石的火彩偏醇厚内敛,你找颗真钻一对比就知道。”   “莫桑石不能鉴定?”   “莫桑石还鉴定什么。”青年不知道裴州的身份,以为他是买到了假钻,见他沉吟不语,索性转身进检测室帮他做鉴定。   青年打好一份鉴定报告递给裴州:“就是莫桑石,D色,FL全美无瑕,是颗好种。切工就不用看了吧。”莫桑石不比钻石,切工一向都是市场寻常见到的,根本不用再费时间鉴定。   裴州收回耳环,青年问他多少钱买的,他淡笑了下:“捡的。”   年轻的鉴定师一愣,裴州忽然想起:“你见没见过这种耳环?”   青年看了眼盒子里的耳环,钻石的方形也算寻常,胜在底托镶着碎钻,形状线条用设计领域里的象征来说宛如星河。他摇头说没见过,但款式也不稀奇。   裴州回家时,许郑传来了那天酒店所有客房的入住登记资料。   他打开电脑一张张看,全都是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脸,当天二十多个入住女性的照片里他竟一个都抓不出那种印象。   那是细腻如水的,长发缠在他指尖,酒香和肌骨香都在唇齿。矜持与勾引都从她肌肤里燃烧,极轻的喘都让他致命……   作者有话要说:  裴州:我是个地地道道做慈善的,这种致命伤我愿意每天早中晚都承受一遍。   伪禁欲·假淡定·端得·真香·裴英雄   感谢“喵喵哒”,“伪装小幸福”灌溉营养液,比心~ 第6章   景一接到汽车托运公司的电话,下班后准备去提车。   在楼下跟同事们分路后,陈柏听到她去的方向顺路,便说开车载她一程。   严莎就在旁边,笑着看景一和陈柏坐上车,跟他们打招呼:“走啦。”   景一回了个招呼。   车上,陈柏问景一:“你买车了?”   “以前买的,运过来以后上班方便。”   陈柏问什么车,景一答奥迪A5。   陈柏惊了一跳:“比我都开得好。”   景一说是家里买的。   她虽然年轻,事实上并不缺钱。爷爷过世的时候遗产都给她了,但一直在爸妈那里存着。她打算离开海市那几天就已经撒谎要了一半过来,现在卡里有七位数,否则哪敢这么随心所欲干这份贴钱的工作。   陈柏这才考虑到问题:“我看你平时上下班都打车,试用期的工资哪够你付房租和交通费。不如我叫你嫂子给你找份兼职,她们设计部就有很多外包……”   “不用了,我不想再做设计。”   陈柏想说可惜,但笑了笑也没再提。   景一取到车后一路平稳开回家,之前租房子时她没打算自己开车,现在才发觉车子开不进大门,外头的巷子虽然宽,但停下就挡了邻居走路。怎么办?   墙头的红色月季飘在晚霞和她头顶,景一看见几米处有户人家的院子倒是很宽敞,如果她每个月给停车费,那户邻居应该会答应吧。可她不擅长跟陌生人交际,况且坐在院子里的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有些横,她更不好过去提。   隔壁邻居家的橘猫又在她院子墙头挠花,红色花瓣簌簌落了她满头。   顾桂云吃过晚饭牵着一只田园犬散步,景一见到救星,忙打招呼:“顾阿姨,出去散步啊。”   “这是你的车子,停不进去?”   景一点头:“您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景一想起顾桂云的院子就很宽敞,“您院子里方便吗?”   “方便是方便,但是得收钱,我们签合同时本来也没写提供车位。”   景一说行。   她将车子停进顾桂云的院子,交完钱从两座院子中间的门回家,顾桂云也跟在她身后,看着微信转账说:“我给你打个收据,打好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   “这是要的。”   景一掏钥匙开门,顾桂云还没有走,她问:“顾阿姨,你还有事?”   “哦,我来摘个西瓜回去。”   景一见她推开花簇下的那扇木门进去,她来住了这么久只以为门后是菜地,没想到还有西瓜,景一跟过去看。   顾桂云体态微胖,行走时泥土地里一步踩出一个脚印。景一从没走过这种泥巴地,一步步都踩在了顾桂云的脚印里。   顾桂云回头见景一又生疏又好奇的样子,她眼里有惊奇的光,清澈闪动。   “你也想吃?”   景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来看看。”   顾桂云拧下一个大西瓜,抱起来时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裂响,西瓜熟透,自己裂了。   景一望见鲜红的瓜肉,这时才被勾起食欲。   “我也想吃。”   “两块钱一斤。”   景一点头:“好,我都买下来。”   顾桂云抱着西瓜回她的院子,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份收据,一份是停车位,一份是这块瓜地。景一说地和西瓜她全都要了。   她还蹲在瓜地里,顾桂云将收据递给她,景一伸手接过,指尖的西瓜汁染红了手里的纸条。   她拧下一个西瓜说送给顾桂云,顾桂云不要:“地已经租给你了,我不要了。”   景一笑了笑,也没再劝。她觉得房东阿姨挺好,至少不跟她谈人情,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麻烦人情。   人情本来就不值钱。   她蹲在地里啃完半个西瓜,本来不想在地里啃,是伸手碰到的瓜自己裂开诱惑她吃的。   橘色晚霞从墙头花簇上静静洒下来,衣服被西瓜汁染上了,景一抱起剩下的那半个西瓜回屋,锁好门上楼换衣服。   夜幕降临时,景一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能看见窗外夜空里挂满星辰。她无聊时还是会习惯性地去翻插画集和带来的一些画册,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因为总能在一些画里联想到设计灵感。   可她现在已经不做设计了。   她想起什么,起身回屋拉开抽屉,翻了几遍才找到上次丢进去的那只耳环。   它不叫公主方,它叫迷梦精灵。   公主方是梵郁剽窃了她的作品后改的名字,这也不是一颗简单的钻石,它藏着她的公主梦。   她找到专用放大镜,镜头下,这颗2ct的莫桑石里别有匠心,不是寻常的八心八箭切割,它内部被磨平,极精细地切刻出一个长着鹿角的公主。   景一扬起唇,放下放大镜,拿起一块绒布温柔地擦拭耳环上沾的油脂。   她其实很想把这只耳环丢掉,但又舍不得。   她找到绘画本。   本子里夹着很多幅画,每一幅画都是她的设计。   翻到最后,她忽然愣住,最后画的那张作品不见了。   起身去翻书架和行李箱,景一还是没有找到。她翻出好朋友林容乐的号码拨过去:“容乐,没睡吧?”   “景一,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   景一来不及解释,问:“还记得你在我丢工作的第二天晚上找了间酒店开房安慰我吗,我们一起喝了酒……”   “怎么了,我记得啊。”   “我丢了一张设计图,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家酒店丢的。”景一很焦急。   林容乐安慰她:“应该不会吧,你再找找。如果丢在酒店她们应该打我电话才对。”   景一心头被难过占据。   林容乐在电话里问她在哪里,景一说在外地,林容乐问具体位置,要来看她。林容乐从前跟她一起在PRINCESS珠宝实习,后来林容乐不适应PRINCESS设计部严苛的环境,跳到了另一家轻奢珠宝,两个人的感情倒是越发地好。林容乐知道景一难过,那天开了酒店的豪华套房开解她,陪她席地喝酒,她第一次那样放纵。   可景一不想被人找到,没告诉地址,无精打采地跟林容乐聊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她现在有些后悔那次去喝酒,否则也不会丢设计图了。   可要是不去酒店她就遇不到那晚的男人了呀。   那晚,林容乐被家人的电话叫回家,景一睡在酒店,下楼散步上来时,听到对面房间住着一个帅哥。她发誓她只是因为对方帅,且瞎,才敢进去的。如果服务生没有说起那个男人帅,她肯定不会白白送上门。   好在那晚……她没白吃亏。   她脸颊滚烫,有些不好意思,收起绘画本,丢就丢了吧,反正她今后又不做设计了。   第二天上班时,景一摘了两个西瓜抱去杂志社给大家吃。   吃过午饭后倩倩喊编辑部里的小哥哥切西瓜,沈舟吃完问景一在哪买的:“现在才六月底竟也有这么甜的西瓜了。”   景一说:“我院子里摘的,是我房东种的。”   陈柏问她:“你房东这么好,送你西瓜?”   “我把她的地也租下来了。”   陈柏的一口瓜险些呛进气管里,忙放下喊景一“你进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知道景一的性格,不会跟陌生人打交道,也不懂人情世故。那次看见顾桂云时就觉得房东是个精明的,现在租完院子连瓜地也要另租,他担心景一被欺负。   “怎么你院子里的地还要另算租金,你这个房东也太势利眼了。”   “没有啊,我觉得很正常啊。”景一说,“她挖地播种浇水,这些都是成本呐。”   陈柏颇有些无奈,只好谈起工作。   “跟采访你敢不敢跟?”   景一问:“什么采访,复杂吗?不复杂我可以试一试,但我从前没有做过,怕给你添麻烦。”   “不复杂,问题我会拟定好。采访副市长,具体的你跟倩倩一起策划,她有经验,会带你。”   景一答应后,陈柏带她去跟倩倩交代配合的事情。   其他同事还在吃瓜,严莎也跟沈舟聊得似乎很不错。等陈柏交代完后,严莎去卫生间拨通裴州的电话。   “州哥……裴总,我这边有工作要向您汇报。”   裴州正在午休,刚眯了几分钟便被这通电话吵醒。他朦胧里听到严莎提景一,眼前浮起那张微微喘息的脸,清醒了大半,也更有些不爽。   严莎说景一一个新人被安排去采访副市长。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工作性质,这种级别的人物是会交给编辑部里得力的人,或者,关系户。   严莎:“这次又是陈柏带着景一在他办公室里聊了挺久才出来,他们还一起开车下班……”   裴州嗓音低沉:“以后这种事不用汇报给我,你只是负责财务工作,每个月初来我公司秘书处汇报一次就可以。”   他挂了电话。   他不爱听到关于景一那个美女编辑的事情,她是个有气质的,看着不该沦落成这样。他也跟严莎不熟,他姐帮人推荐了严莎,推荐过来时说不是很熟悉,让他酌情安排,能用就用。他是觉得严莎的履历恰好符合杂志社才录用了她,没想到严莎从他姐那里得到了他的号码,就这样越级汇报工作。   裴州按下沙发背后的铃。   袁津听到呼叫声来休息室里:“裴总,您叫我。”   “那个严莎,你告诉她以后别直接跟我汇报工作,也不用每天来一次,汇报到你这里。”裴州说完拉黑了严莎的号码。他待人一向很宽容,但除了女人,否则这些年他怎么挡得住身边的各种桃花。   袁津正要离开,他忽然叫住人:“你跟赵总编联系一下,说我要跟李副市长的采访。”   袁津不太明白:“杂志那边您还真打算亲力亲为了?”   裴州微微一顿,好像他就只是赌气想看看景一这个新人女编辑是怎么大方从容地面对副市长,等她做砸了他再顺着这个理由教她改邪归正。   *   周五这天,景一和倩倩对这次采访已经准备就绪,带好设备准备出发,刚坐上她的车便听到陈柏喊她们等一下。   赵康明也气喘吁吁地跟在陈柏后面。   陈柏:“赵总编刚跟我说裴老板也会去跟这个采访,他去了我们就不能派你们两个女编辑去。”   景一和倩倩也都懂这个道理,投资人都去了,总编和主编跟过去才显得有诚意。   于是她们下了车。   政.府会客访谈厅里,裴州已经在跟副市长聊天,他早来了几分钟。   赵康明和陈柏出现后礼貌地打完招呼便开始切入主题。   裴州看了几眼门外,她们好像没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要催掉马,我小心脏会紧张。事实上不掉马他们的状态也是很好玩的~   未来三天更新改在白天了!   感谢“F”灌溉营养液,谢谢小仙女~! 第7章   采访的事情落定后,陈柏又把一个任务交给了景一和沈舟。   古城一家酒吧要在公众号上投放广告,沈舟过去跟人联系具体细节,景一负责帮沈舟拍些照片。   这其实是一个好玩的差事,陈柏也是想让景一放松下心情。   周六这天,沈舟打车到景一租的院子,景一接到她的电话挎上包出门。   沈舟见到从院门里出来的景一愣了几秒钟。   木门里透出一张精致的脸,淡妆耐看,景一穿一条宽松的棉麻长裙,像是从花雨里走来的清纯禁欲的仙女。   这身不起眼的衣服搁在普通人身上就是路人甲,全靠景一的脸在撑。   景一见到沈舟也愣了下,小姑娘平时都穿复古系列的衬衫,今天穿了一条紫色的吊带裙,戴着紫色的美瞳,青春而张扬。   她们俩走在一起,完全是两个不搭的风格。   沈舟:“景一姐,你就穿这身去酒吧?”   景一意识到尴尬:“我们不是去工作的么,我的衣服就是这些。”   说白了是工作,说好听了这就是免费去浪的呀。沈舟不信景一的话,拉着景一的手嚷嚷着要回去重新换一套,到了景一的房间才知道景一没说谎,满衣柜全都是棉麻的衣服,颜色素得让沈舟视觉疲劳。   “你年纪轻轻怎么全是这些衣服!”沈舟回头看景一,“去酒吧妆还这么淡,我们忙完工作还要玩的,我来给你化妆!”她不等景一反应,一把将景一按在梳妆台前。   屋子里响起两道不和谐的声音。   景一:“我不要这个色号的口红。”   沈舟:“浆果色很好看。”   “我不戴美瞳,我从没戴过。”   “不许动!这可是我买得最贵的一副了,新买的我自己都没试过呢,别动别动,马上戴进去了!”   半个小时后,沈舟将景一最后一缕直发吹成卷发,拔掉吹风机,望着她的作品十分满意。   身前的小姐姐妆容精致,蜜桃色眼影很是温柔,备包里的那副雾蓝色美瞳很适合景一,她皮肤如雪白,唇色张扬,好看得惊心动魄。   沈舟抓起景一的头发胡乱扎成一个丸子头,头顶扯得蓬乱,脸颊两边留下两缕卷发,满意地说可以出门了。   景一尴尬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个打扮太艳,她从没这么弄过。   沈舟已经拉着她出门,笑嘻嘻说:“这样才好看。”   景一去顾桂云的院子里取车时都不敢抬头,埋着头坐上车,开出顾桂云的院子后才松口气。   车子刚开到大道上沈舟便喊靠边停,景一停好车,问她:“怎么了?”   “你穿这身衣服啊。”   十几分钟后,强行被换完装的景一穿着一条吊带小黑裙,裙子短到遮不住膝盖,沈舟笑嘻嘻说“腰以下全是腿”。   景一望着镜子里露出的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脸红得很不好意思。她从前都没这样穿过,她妈妈对她要求很严格,今天的风格简直就是要被她亲妈手撕的那系列。可她微微发怔,镜子里的女人娇俏妩媚,原来她还有自己都不认识的一面。   景一还是想拒绝:“我们是去工作的……”   “周六的工作就是浪,忙完就浪,不浪几下怎么给别人写介绍。”   沈舟嚷嚷景一付款好走人,景一渐渐想透彻,她在海市那晚都已经浪过一回了,来这座美丽的小城不就是为了过自在的生活吗。   *   晚上八点,酒吧里人还不多,酒吧老板是个扎着辫子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之前见过沈舟,但没见过景一。他的视线落在景一身上,被惊艳到,笑着问沈舟杂志社还有这么好看的编辑。   聊工作时,他的视线也依旧在景一身上流连,笑着问她:“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景一被人看得不自在,戴的美瞳也有些胀眼睛,说:“跟舟舟商量就好,我拍照片。”   她去拍了各个环境的照片,拍完后已经九点多钟。沈舟那边已经聊得差不多了,见景一回来忙朝她招手。   “景一姐,董哥让我们随便玩,今晚喝啥都免费,你喝点什么?”   景一第一次来酒吧,点酒都说不出名字:“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真的?”沈舟笑得狡黠。   酒送上来时,景一抿了一小口便觉得又辣又呛。沈舟在旁笑她:“景一姐,你真弱,第一次来酒吧吗?”   景一尴尬地点头:“我想上卫生间。”   沈舟看见卡座区一个想撩的小哥哥,起身说“我带你去”,但她只带到一半,跟景一指了方向便说在外面等她,然后朝自己目标走去。   景一一直在找卫生间的标识,拐了几个弯才找到方向。她不适应戴美瞳,这会儿眼睛又涩又痒,想揉又不敢揉,想取还不知道怎么取。   酒吧里除了激昂的音乐声,还有一阵喧闹的声音越响越烈。   声音从一间包厢里穿破,大厅这边已经能听到动静,出事了。   裴州穿过大厅,站在过道上。听着耳边的声音,视线却是穿过人群落在景一身上。   晃眼的光束打在她身上,他没想到景一还是个会浪的。紧致的小黑裙包裹着她窈窕有致的身段,她似乎不熟悉路,惊慌又风情的模样十足地勾人,周围不少男的都在看她,有的已经起身跟去她身后。他视线往下,那双白皙修长的腿简直就像行走的朗姆酒,烈焰般刺激,又似有余甜。   他没想到气质那样干净的女生还会有这么风情媚浪的一面,很惊艳,但也令他有股说不出的不爽。   打闹和尖叫声混成一片,身后几个青年喊他州哥,景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灯光那头,裴州快步朝包厢走去。   陆时远也是个不省心的,带着朋友来玩,跟人赌输,朋友被玩得狠了,和对方闹冲突打起架,陆时远也被酒瓶子划伤。   酒吧老板董南在人群里劝架,几个场控都冲不进去,他瞥见裴州的身影,欣喜地大喊一声:“州哥来了,州哥来了,谁他妈再闹事!”   暴.动一瞬间安静下来,撕在一起的男生回头望见裴州都不敢再动。   谁都知道小城里有这么个不要命的人物。   裴州青少年时候也疯狂过,一个人能打趴十几个人,换得一声让人服气的州哥。   可这边只安静了几秒钟便又开始撕打起来,因为几个外地来的才不管州哥是哪路神仙。   几分钟后,裴州带的人将这边都解决干净,董南佩服地跟他道谢,忽然瞥向卡座那边,跟裴州说:“州哥,我先过去一下。”   裴州顺着他视线望去,景一站在卡座区,手握着斜跨的小包,四处张望像在找人。董南正好过去,两人聊了几句后董南便拉住景一的手,她抽出来,又被董南握住。   陆时远没受什么伤,裴州一直看向景一这边,陆时远喊:“舅,走了。”   “你自己先回去。”   “怎么不跟我一起走?”陆时远怕回家遭骂,今晚自然要去跟裴州睡,“舅我胳膊疼,哎伤得好重。”   “你嘴巴伤得最重吧。”裴州走向景一,知道陆时远胳膊上是小伤。   景一出洗手间后就没再看见沈舟,打电话也没接,董南说带她去包厢里等,她还没答应便被董南拉住手。   “刚才发生一点小问题,我已经处理好了,沈舟可能也是躲在包厢里。”董南见牵手不行,便改成虚搂。这把细腰让人想捏,但他耐心好,看出景一这种类型的女人需要绅士点,手臂刚揽过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钳住。   董南被钳得发痛,抬眼才看见裴州紧抿薄唇,崩着脸色。   景一望见裴州的瞬间落下口气,下意识往他这边靠。董南已经牵她两回了,她再看不出什么就是白痴了。   董南发虚,笑起:“州哥,你这……”   “我的人。”   景一的害怕与紧张都在这句话里得到安抚,她走到裴州身边,挨近靠山。   董南自然不敢得罪了裴州,笑了笑说他们是在谈工作。   裴州视线落在景一脸上,景一在这冷冰冰的眼神里知道这个金主爸爸生气了。她忙说:“我在等沈舟,就是运营公众号那个编辑,我们今天来谈工作的,她不见了。”   裴州看向董南,还没出声董南便识趣地说:“我去找她。”   “在你的地盘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董南明白,否则裴州是有能力让他关门大吉的。   裴州垂眸望着景一:“出去。”   景一啊了一声:“沈舟还没找到……”   “外面等。”   裴州大步走出酒吧,景一忙跟在他身后。   到了门口,晚风迎面吹来,景一一瞬间眯起眼睛,被风吹得又辣又疼。   泪液滑出眼眶,她用手掌挡着风。裴州见她不对劲,走回来问:“怎么不走?”   “我的眼睛。”景一昂起脑袋看他。   裴州望见女人氲着雾气的蓝色瞳孔,这张脸精致得没有一点挑剔的地方,尤其是此刻迎风流泪、眼眶泛红的娇柔模样更美得能夺人呼吸。   他语气冷:“戴不了美瞳就别戴。”   景一想揉眼睛,但害怕把眼角.膜也一起揉下来了,她不知道怎么取下美瞳,手指慌乱地停在半空。   月亮被云层盖住,风吹过来时,景一声音颤抖:“裴总,我眼睛疼……”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快瞎了。   “你不会摘?”   “不会。”   裴州伸手要拉她,女人紧闭着眼,他觉得好像趁人之危,手掌收回,说“跟我来,直走”。   “右拐,过马路去我车上。”   路面一辆汽车呼啸而过,他转身飞快将身后的人护在怀里,垂眸望着景一闭着眼睛信任的模样,没再松手。   坐上车,裴州拧开一瓶矿泉水洗手:“把眼睛睁开,你自己试着用大拇指和食指取下来。”   “不行,我害怕。”第一次戴美瞳的人总是额外害怕,更何况她连戴都是沈舟戴的。   裴州擦干手:“睁开眼睛。”   女人卷翘的睫毛扑颤,一点点睁开眼,裴州扒拉开眼皮,要取时景一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别闭,睁开。”   景一重新睁开眼,但当裴州手指头落下来时仍旧还是控制不住会闭眼睛。她又急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害怕地说:“你送我去医院吧……”   这点屁事还要去医院,他可是险些瞎过的人。   他沉声:“去什么医院,我能给你取下来,把眼睛睁开。”   他语气太凶,景一终于只能睁开眼,但控制不住又再次闭了眼睛。   裴州:“不许闭。”   滚烫的气息扑打在她脸颊,她身体一激灵,把眼睛睁开。   他手指落下时,声音终于变得稍微温和:“相信我。”   左眼这边终于摘下来了,裴州:“盒子呢?”   景一发愣:“什么盒子?”   裴州:“……”   “装美瞳的盒子。”   “哦!”景一捧起双手。   裴州:“……”   他将取下的美瞳放在她手掌心。   两边都取出来后,景一眼眶红得更厉害,眼泪也湿哒哒滚下来。   裴州:“闭一会儿。”   她信任地闭上眼。   车厢内暖黄的灯光下,裴州视线停留在景一脸颊,她卷翘的睫毛扑颤着,红唇轻轻吐纳着呼吸,靠着靠背,天鹅颈优雅修长。   他视线滑下她颈项,黑裙包裹着的这具身体无疑是诱人的。裙子短到只能遮住那一截,白皙的腿渡上这层复古光晕,极具诱惑。他还维持着几秒前帮她摘美瞳的姿势,一只手支撑在她身侧,膝盖抵在她腿侧。   他呼吸微沉,喉咙里干渴划过,莫名想到那一晚。   推开车门,裴州下车,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指尖。 第8章   身后传来景一的声音:“裴总。”   裴州回头,景一已经睁开眼,眼眶微红,举着他刚才洗手的那个矿泉水瓶问他:“我能拿来装美瞳吗?”   裴州点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动作小心,将美瞳放进去,拧好瓶盖,忽然像是触电,盯着水瓶里的美瞳发呆。   景一脑子里迸出了灵感,两片美瞳在清澈的水里沉浮,雾蓝与透明交.缠迭荡,裴州烟头的火星印在水瓶上,仿佛能点燃这汪冰雾的蓝。   她一瞬间很想画画,听到远远一声“景一姐”,是沈舟的声音。   裴州也看见了酒吧门口的沈舟,摁灭烟蒂:“下车。”   景一忙下车说:“裴总,今天谢谢您,幸好有您解围。”   裴州关好后车厢车门,坐上驾驶座:“周一我要来开个会。”   “好的,我会告诉赵总编……”   黑色奔驰车子驶出她视线,沈舟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   “景一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刚才酒吧里有人打架,我被一个小哥哥拉去安静的地方了,就没看见你。”   “没关系。”景一抱着怀里的矿泉水瓶,笑得很开心,“这副美瞳多少钱,我转给你。”   沈舟说不用,拉着景一开车走,两个人都喝了酒,叫了代驾。到家后,景一上楼找出纸笔开始画画。   矿泉水瓶就在书桌上,美瞳泡在里面,是很美的蓝色。   她画的是一对情侣戒指,女戒的蓝色钻石里氲着昏黄的星光,男戒上点缀着琥珀色碎钻,宛如星辰细闪,她一画就画到了凌晨三点。   ……   周一早晨,大家又是到得最早的一次。   景一刚到办公室便被陈柏拉住问裴州几点到。   “裴总他没说今天会议几点钟。”   陈柏问:“上次是怎么碰见裴老板的?”   景一说是在酒吧碰到的,没有说他还帮她摘美瞳的事情。   陈柏凝神想:“为什么我一听你说裴老板要来就感觉不是好事。”   下午四点钟时裴州终于来了杂志社。   景一正在茶水间接水,听到陈柏喊“裴老板来了”忙放下水杯。她回头望去,裴州穿着西装,身后跟着他的秘书,男人步伐很快,看起来应该是从别的会议上抽身过来。赵康明跟在他身后,几人进了会议室后才让大家都过去。   所有人到齐落座,景一这次还是按上次的座位入座,但严莎抱着笔记本插进她和陈柏中间,偏头朝她笑。   “我坐这里,没问题吧?”   景一说没问题,便也让宋淑真坐严莎旁边,她正走去沈舟身边,听见裴州清冷的声音。   “编辑部和新媒体运营部留下。”   严莎一愣,只好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气氛很安静,裴州慢斯条理脱下西装,一直没有开口。袁津坐在一旁的位置,也不曾开口。赵康明感觉到气氛不一样,知道这次开会恐怕没好事。   “裴老板,不知道这次您有什么工作要安排,需不需要我去准备一下?”   “没有,我就是来看看杂志社的男同胞是不是都病了。”   赵康明一愣,会议室里的男同事们也都不明所以。   裴州问:“我们公众号上投放一条广告怎么收费?”   赵康明喊新媒体运营部的部长赵宇回答,赵宇那边说完,裴州低笑了一声:“在座的各位男同胞都病了?”   大家面面相觑,说没有。   “那为什么把去酒吧的任务交给两个女生?”   景一微怔,身旁沈舟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朝她暗暗挤眉弄眼。   “新王后酒吧前晚发生打架斗殴事件,赵总编让两个女编辑说一说。”   赵康明不知道这回事,杂志社的很多工作都是交给陈柏在管理。陈柏忙朝他说:“是沈舟和景一两个人负责的,我安排的。”   赵康明问了一遍她们俩。   景一先回答:“昨晚是有人在闹事,但是我们没遇到危险。”她感觉头顶好像悬着一把利剑,抬眸时撞上了裴州的眼神。他脸色并不严肃,眼神也很平静,可她却觉得他并不想听她到这样回复。   沈舟:“是啊是啊,我们俩都没遇到危险,哦,就是景一姐没找到我,倒是碰到了裴老板,幸好裴老板带景一姐避了一下。”   这么一说赵康明和陈柏都明白了,裴州是觉得酒吧那种地方不适合女生去。   陈柏解释:“裴老板,是这样的,我们有合作来往的都是很可信的客户,像新王后酒吧的老板就跟我很熟悉……”   裴州低笑一声,那个酒吧老板是个情商高手,陆时远去过几次那家酒吧,每次回来都对董南的把妹手段甘拜下风,如果他昨晚没过去,景一迟早是董南的猎物。   陈柏在他这声低笑里不知道说什么,裴州语气严沉:“市场的工作少让女编辑去,酒吧这类的合作禁止女同事负责。”   陈柏:“可沈舟跟董南那边合作了两次,他点名要……”   “那就不赚他的钱。”   陈柏哑口无言,知道裴州说一不二。   会议就说了这一件事情,裴州说完便起身同秘书离开。赵康明要送他下楼,裴州说不用。快上车时,严莎小跑着追上他。   “裴总,我有工作要跟您汇报。”   严莎停在裴州跟前,笑着说:“这里没外人,我就喊州哥啦。州哥,我听到今天的开会内容了,您刚才看没看出来陈主编跟景一的那种关系?”   裴州安静在听。   严莎小喘着气,跟上次景一追他时不同,景一连喘气都是美人娇柔的滋味,让男人想扶。严莎喘气让他想后退,怕飘过来的空气里会有口气。   裴州转身坐上车:“你说。”   严莎站在车外汇报:“州哥也看见了,景一作为试用期都没满的编辑每次都能拿最重要或是最轻松的任务,您不觉得他们之间太不顾忌了么。还有呀,陈主编跟赵总编申请让景一月初转正,安排我们七月份的工资按正式编辑给景一发。”   “赵总编既然答应那我就管不着。”   “怎么管不着,您才是投资人,他们这是拿您的钱做人情……”   裴州看了眼腕表:“我还有工作,你上去吧。”   严莎话没说完,很不甘心的样子。   裴州没理会,让袁津开车。   袁津开车驶出大门,有些想笑:“裴总,您觉得严莎说的话有几分真?”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叫景一的编辑长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大城市有知识教养的女生,都说女性对长得异常漂亮的同性有排斥现象,这个道理还挺对。”   裴州想起景一在酒吧那晚的打扮,抿了抿唇轻笑,没说话。   袁津说:“不过严莎也不会平白无故这样讲,您现在跟杂志社是有关系,那边不能出什么败坏道德的问题,不然也影响您名声。”   “知道。”但裴州没把名声放在心上,英雄的名声是媒体和群众加在他身上的,他做事情问心无愧就好。他想起景一今天穿着一条鹅黄色的棉麻长裙,气质超凡脱俗,她看起来社会阅历不多,也许只是陈柏有意,或中间只是误会。只要他之后得闲常过来提点下她,她应该能懂规矩。   *   《小城》杂志社里,严莎回办公室时景一正和倩倩在听陈柏交代工作,两个女生都很认真,尤其是景一专心聆听时像把岁月静好演活了。   严莎很不服气,她第一眼看到景一就料定她不是个省心的,一次次被她抓住把柄不说,裴州还不管这边的事。   办公室里气氛比平时低落,毕竟刚被金主爸爸批评完。   赵康明已经六十岁,心态活泼开明,不想一群年轻孩子不高兴,便把陈柏喊到办公室说:“你出去把景一提前转正的消息告诉她,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然后我假装过去接水喝,说下班后我请大家吃饭。”   陈柏好笑:“我希望您这样的好老头可爱到一百岁。”   陈柏出来宣布了景一提前转正的消息,景一高兴地说:“谢谢主编,我会好好工作的。”   赵康明按照说好的拿着他的紫砂壶过来接水,听到好消息说:“那等下下班我请景一和大家吃饭,那次的欢迎餐也没请她吃好。”   办公室里瞬间响起欢笑声。   景一忙说:“上次我吃好了的,怎么能让总编您再破费,今天我请客,您想吃什么?”   “我请我请。”赵康明看了眼手腕上的老式上海手表,“都4点四十了,咱们不等五点钟了,下班得了。”   大家哄一声收拾东西关电脑。   景一:……   连带头的都这么佛系吗??   她唇边带着笑,很喜欢杂志社的氛围。   有车的同事都开车载上同事去订好的餐厅,沈舟和倩倩要坐景一的车。严莎想了想也一起坐上景一的车,中途时笑着说:“景一,你这车挺好,你自己买的吗?”   “我家里的车。”景一不想直言是自己买的,拉开跟大家的距离。   严莎又问:“你这不是海市的牌照吗,你家人也在这边?”   “没有,家里人给我开着方便。”   严莎哦了一声。   到餐厅后,赵康明让大家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景一提前借口去洗手间,在吧台预付了几百块钱,她怕等下抢不过赵康明结账的速度。   包厢里正好坐满一大桌,大家没聊工作,吃得很开心,又有男同事想向景一介绍对象,陈柏都帮景一挡回去了。   景一心里感激,她其实不太会交际,也不懂应酬。她可以在数千人的舞台上介绍自己的珠宝作品,但不好意思在十几个人的场合里大方洪亮地聊市井生活。她偏头对坐旁边的陈柏说:“谢谢陈哥。”   陈柏一笑。   他们听到严莎的声音:“陈主编,你跟景一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柏:“我说不能便宜了小赵的表哥,他表哥我见过,只比景一高这么一点点。景一怎么也得找个像裴老板那种身高的,遇到坏人才有人保护。”   赵梓翰尴尬地挠挠头:“那我有个大学同学,一米八七,跟裴老板差不多高的样子,长得也帅。”   大家哄笑起来,景一一个人脸红。   服务生端上菜,她等大家夹完后用公筷夹了些放在旁边的餐盒里,每道菜都是这样,最后再夹到自己碗里。   沈舟问:“景一姐,你还要带宵夜啊?”   “不是。”景一跟陈柏说,“给嫂子带一点,这样晚上她就不用做饭了,我跟服务员点了一个便当和燕麦粥,宝宝能吃。”   陈柏一笑,举起杯子里的果汁:“走一个!”   严莎好奇地问:“景一,你叫陈主编的老婆嫂子啊?”   “是啊,主编和嫂子是我的师傅。”   *   周三杂志出刊时,陈柏安排景一这次亲自把杂志送到重点客户手里。他划出名单,减了又减划出八个人。   “这八个人你亲自送一趟,其余寄快递就行。”   景一接过名单,带上杂志出发。   她视线锁定在裴州两个字上,毕竟这是投资人,她自然得先送去。   她的车顺利开进裴氏置业地下车库。   前台小姐见到景一时眼前一亮,听到她是杂志社的编辑更有了好感。都是一个老板,就像同事一样。   前台给袁津打电话,挂断后回复景一:“我带你过去。”她回头端详景一,微笑,“你长得真漂亮呀。”   景一不好意思地抿起笑:“谢谢,你也很好看。”   袁津和裴州都不知道送杂志的会是景一,前台只说是《小城》编辑部的人。   裴州忙完工作正从办公椅换到沙发上休息,他一向不喜欢穿得紧绷正式,这会儿衬衫纽扣解开两颗,领结也松开多半。杂志社那边平时都是陈柏来送得多,所以他不怕这副状态见到陈柏。   但袁津领进门的是景一。   景一站在门口,撞上裴州时有些发怔。男人喉结下明明露出的肌肤不多,可偏偏这人是裴州,他好像不近女色,可反倒是这股禁欲气息让他更性感,身上有成熟男性的硬朗和成功商人的雄性。   景一望着松松垮垮挂在他脖子上的领带,只能低头看手里的杂志缓解尴尬。   裴州系好领结,扣上一颗纽扣。   景一喊“裴总”,将文件袋里的杂志放在他沙发前的茶几上。   “这是陈主编嘱咐我送来的杂志,宋总这期的稿子也做得很完美,他本人很满意。”景一目光没落在裴州身上,礼貌穿透他望着背后乌青的壁纸,“您没什么交代的我就先走了,打扰了。”   “我看看。”裴州翻开杂志。   粗略翻阅过后合上说:“没什么问题。”   “那我出去了,再见。”   景一离开后,裴州还能闻到空气里残留的一丝西瓜余香,他挺好奇,香水竟还有西瓜味的。让人感觉又甜又想吃,很想降暑解渴。   外面,前台小姐恭敬地把景一送走,打招呼说:“下次见哦!”   可裴氏置业整个办公大厅里的员工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大家震惊裴州终于有女朋友了。   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年轻女人被袁津和前台恭敬地领进CEO办公室,那些进去的也都是穿着职场西装去谈生意的。景一不一样,她穿着一件巨宽松的米色上衣,浅灰色大裙摆,直发如墨披在后背,飘飘欲仙,全身上下透着股都市和水墨画的和谐美。   这种打扮的美少女能是去谈生意么,简直就是进去谈恋爱的好吗。   而且,这的确符合他们裴总的身份和审美。   作者有话要说:  裴州:天干物燥,想吃西瓜解渴。   吃瓜群众:您真的只是想吃西瓜吗???   顾桂云:两块钱一斤。   我们三万字啦,达到上榜字数了,加更什么的也不远啦~   这章依旧给你们发红包,记得评论呀!   感谢在水一方的地雷,   感谢“W”,“喵喵哒”,“伪装小幸福”,“F”灌溉营养液。   我会继续努力的,比心~~~ 第9章   袁津从外面进来,关上CEO办公室的门:“裴总,外面不太好。”   裴州翻着手上的杂志,抬眼示意他说。   “员工都在传景一是您女朋友,刚刚是来看你。”   裴州一怔,好笑地合上杂志:“我女朋友怎么也不会是她。”   袁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想起裴家那条不成文的规矩。   裴州:“康总那里是今天?”   “是,跟您约好的十一点。”   裴州起身穿上西装外套:“现在过去。”   他们刚到客户公司,出电梯时便看到了景一。   她安静坐在一间接待室里,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进去,景一站起身跟人说话,然后将杂志递给对方。男人戴着眼镜打量他,唇边笑意有些意味深长。   裴州是男人,很懂那种笑是什么意思。   袁津提醒他:“裴总,该去康总办公室了。”   裴州在对方助理的带领下转身走了相反的方向,和康总聊天时他也没怎么上心,最后终于喊袁津:“你过去看一看。”   袁津会意,过去时景一已经不在那间接待室了。   景一从裴氏置业出来后就转到这里送杂志,前台领她在接待室里等候,说他们康总要等一会儿才过来。不一会儿便来了一个自称是部门副总的中年男人招待她,景一感觉对方太过于热情,还问她手机号码。   “我们这边也想跟你们投稿,我就按照这上面的方式投吗?你留个手机号,不懂的我请教你。”   景一说:“我只负责[春花秋月]这个栏目,别的暂时不归我负责。”   对方还是热情地要她留手机号,她没办法,留了号码才走的。   刚回杂志社,赵康明问她杂志送得怎么样,她笑着汇报完,赵康明满意地说以后都由她送。   毕竟这是编辑部里最好看的一朵花,走哪都是给杂志社撑门面呀。   景一累得在椅子上休息,整个上午只送到六位重要客户,还差两个,她打算明天送。   *   赵康明在总编室接到裴州的电话,小老头脸上的笑僵在裴州平静的语气里。   裴州说:“以后别让景一再来送杂志。”   赵康明不理解:“裴老板,这是为什么?是不是这孩子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您说。”   裴州刚才忙完回公司,整个办公大厅的员工都喜气洋洋地跟他打招呼,问什么时候能有糖吃。他平时对员工挺宽容,几个高管也跟他开玩笑,夸“裴总的女朋友很漂亮”。   哪怕前台已经透露过景一只是杂志社的编辑,但大家还是宁愿信自己那套。   他不能让这些流言沸沸扬扬传满整个集团,尤其是老爷子那里。   “早上她打早来送杂志,我公司员工都把她当成跟我有其它关系的人。老赵,说来你也是老前辈,派一个长相太出众的编辑做外务工作,你兜不住会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赵康明怔忪许久,最后郑重地说:“我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到,不关这孩子的事,您也别怨她,下次您再过来开会的时候我让这孩子给您道个歉。”   “道歉不必了,你明白就好。”   赵康明让陈柏去找景一谈话,没告诉陈柏景一被误会成裴州女朋友的事。   景一倒是高兴不用去送杂志,她不太喜欢被陌生男人拖着要电话号码。   她在周六带着设计图纸找到一家珠宝定制专柜,接待她的专柜销售以为她是来买首饰,热情帮她介绍款式。   景一看了眼柜台的首饰,款式都不出彩。   她问:“你们这里可以私人订制对吗?”   “美女你真有眼光,我们就是做私人订制的,你看我们的款式都是我们店里最优秀的设计师设计出来的。”   景一说:“我想订制一对情侣钻戒,设计图我带来了,我想见你们设计师。”   销售说设计师在北京学习,看完景一的图纸,几个销售都很惊讶,被款式惊艳到。   “你是做珠宝设计的吗?”   景一微笑说不是。   “可你画的这对戒指真的很好看。”   一个小时后,景一跟销售确定了戒指的材质和工艺事项,她还是用了莫桑石做主钻。PRINCESS珠宝设计部里一直都是用莫桑石做初次的成品设计,效果接近钻石。她虽然花钱没个数,但卡里的钱不够她做出两枚成色上好的钻戒,而品质低的钻石她又不想将就。   离开时,景一很期待戒指的成品。   从新城穿进老城,她将车子停好,在路边的花店买了很多花苗,老板向人推荐西瓜种子,她听完介绍也买了些瓜种。   景一提着这些东西,经过一家古玩店,她又想买手链了。   她看上一串黄檀手链,但珠子好像因为受潮长了霉,她问:“我想看下这串手链,要新的。”   中年老板打量她,笑着介绍:“美女,这就是新的,这可是上好的黄檀木,不是好货不能挂霜,很适合你气质。”   景一又看了眼珠子上的霉点,她不懂这些檀木和沉香,买东西都只看款式。   “挂霜是什么?”   “只有好的黄檀才能挂霜,你看这款式,这香气。”   她比较喜欢款式,最后打算买回去将珠子上的白点自己洗掉。   “那我要一条,多少钱?”   “九百,最低价了!”   景一掏手机准备付款,身后忽然想起张扬的一道男声:“挂霜啊,这霜能摸么,碰了再吃东西嘴巴里不会长霉吧?”   中年老板望见景一身后的人,脸上横肉抖了瞬间,堆起笑:“陆老弟,哎你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啊。”   陆时远站在景一身后,小拇指嫌弃地勾起那串发了霉的黄檀手链:“南海市场10块钱批发的东西,你糊弄谁。”   中年老板脸色挂不住,这会儿想圆场也没办法了,他不敢得罪陆时远,这是个仗着背后有裴家人撑腰的小混蛋。   老板转眼变得一脸慈祥:“这不是生意不好做么,我进货的时候进的上好货,那边老板说这是挂霜,既然你们认识那就200块钱让美女拿走。”   景一已经处在懵的状态。   陆时远呵呵笑了两声:“没想砸你场子,但是看在人家姑娘这么好看的份上,你宰得也太狠了。”他偏头看向景一,“你还要不要?”   景一摇头,当然不要了,她一开始就感觉是发霉,发霉的东西谁敢用。   这单生意泡汤,景一提着花苗往停车场走。   陆时远追在她身后:“哎等等,美女等等。”他冲到景一身前,倒退着走,“刚才我帮了你,咱们做个朋友呗?”   景一带着警惕:“刚才谢谢你,但是我们不认识。”   “就是不认识才要做朋友啊。”   景一绕开他走。   陆时远跟在她身旁:“我叫陆时远,本地人,25岁,你不是本地人吧?刚刚我远远看到你还以为是看见了仙女,所以想跟你交个朋友。”他一个人无聊,看完家里的店准备找个地方吃东西,一眼望见古巷人群里的景一。她是出众的,于人群里夺走了他全部目光。   景一看着陆时远挡在身前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陆时远年轻,长得帅气,打扮新潮,她虽然不会识人,但觉得他眼里的光并不像是坏人。   陆时远找话题:“刚才没买成,你还买吗?我带你去个地方,有我在不会坑你。”   景一还是不想跟他走,但陆时远指着前面几米处的一家首饰铺子说:“就是那。”   她知道那家店,她的沉香手链就是在那买的。   景一晃着手上这串手链:“你能看出来我的手链什么成色吗?”   陆时远细看一会儿:“是好料,市场价低于一两千不能卖。”   还真说对了。   景一的犹豫里,陆时远拎起她的花苗就跑:“走啊,我带你去砍价。”他说完就跑。   景一追上他进了店,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陆时远得逞,冲她傻笑。她不好闹到别人店里,这会儿只能在销售的介绍下安静地挑选。   最后,陆时远帮她砍价,她只花了三百就买到一条标价四百的黄檀手链。   走出店门,景一说:“谢谢你,花给我吧。”   陆时远没给她:“我帮了你,怎么你也要请我喝杯奶茶谢谢我吧。”   景一看了眼旁边的奶茶店,点了一杯最贵的付款:“我点好了。”她拿过陆时远手上的花苗往停车场走。   陆时远想来追,奶茶店小妹喊他:“帅哥,刚刚你们付错了,少打了一个零。”   20块钱的奶茶景一少按了一个0,陆时远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18块钱补上,顾不得拿奶茶就去追景一,但人已经不见了。   *   景一回到家,在傍晚天气凉爽时开始浇水松土种花,又按照老板交代的把西瓜种子也种上。   她第一次握小锄头,忙完指腹都磨破了皮。   第二天早起浇水时,院门口有人喊顾阿姨,顾桂云已经将院子租给她了,可能来人是不知道如今要绕道走旁边的门。   景一打开大门,望见门口的人时愣住,是昨天的男生。   陆时远也发愣地站在门口,但一瞬间就笑眯了眼睛,大步走进门里。   他妈让他来给顾桂云送月季花苗,原本他还不情愿,但没想到会遇到景一。   景一:“怎么是你?”   “哈哈哈这叫有缘分!顾阿姨是我妈的同学。”   她不好赶人,说:“顾阿姨住后面。”   “你等我一下。”陆时远抱着花苗就要跑向后面的院子,忽然想起什么,从纸箱里拿出几株放到地上,“给,进口的,开花可好看!我等下回来帮你种!”他飞快跑去顾桂云的院子交差,回来时已经在顾桂云那打听完景一的一切。   事实上顾桂云也不知道多少关于景一的事情,只晓得她是海市户口,工作什么的都不清楚。   陆时远回裴家大院时,他妈裴钰正和裴州、裴老爷子在吃早饭。   景一的院子离裴家大院很近,五条巷子,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他美滋滋地吃完早餐,跟着裴州回房间,坐在客厅沙发上感叹:“舅,你很快就要有甥媳妇了。”   裴州没当回事,知道陆时远已经谈过好几段恋爱。   陆时远沉溺在景一的美色里不能自拔:“于人群中,我对她是一见钟情,等我把她追到手就带你们见面。”   裴州好笑地勾了下唇:“这是你第几个一见钟情的对象?”   “我是认真的,我还没见到过这么有气质的人,她连对我不理不睬都美得令人发指。”   裴州嗤笑了声。   陆时远感觉受到了嘲笑:“真的!如果你见到她兴许还要跟我抢!”   裴州简直要快被他笑死:“我要是能跟你抢女人,我就喊你当舅。”   陆时远嘿嘿笑两声,琢磨着晚上过去景一的院子找她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裴州:你舅舅我先喜欢上了你舅妈,滚你个兔的。   景一:你别欺负孩子。   裴州: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陆时远:舅妈救命~   ——   小陆同学是老裴的神助攻,莫方~ 第10章   傍晚,星辰布满整片夜空,景一在院子里点着蚊香看星星。栀子树上的花开尽,晚风里只有浅淡的余香,但依旧很好闻。   陆时远扣门时,景一犹豫了一会儿才打开门。   门外的年轻小哥哥说要带她去喝酒。   白天里虽然景一算是跟陆时远认识了,可听到晚上喝酒便还是带着些防备。   陆时远道:“那就吃东西,喝饮料。你在小城没朋友吧?走,我带你去逛逛。”   景一最后答应跟陆时远去了古城,因为感觉他不会是坏人。白天时顾桂云跟她提过一句,陆时远是个爱玩爱疯的,但是人品不差。   夜晚的古城巷道很美,木质阁楼两侧高挂起红色灯笼,旁边小河里流水声潺潺清脆,让夜都宁静起来。   一家环境文艺的餐厅里,吉他手谈着一曲甜心小调,陆时远在这欢快的调子里太兴奋,也许也是杨梅酒喝得太多,他在劲头上跟景一聊大学,聊幸福和睦的家庭。   景一这会儿感觉到他是一个没有城府的青年,如果在小城真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应该也挺好。   陆时远说完家庭,还聊起他有个很崇拜的人物。   “他真的是一个英雄,我高兴这样的人是我舅舅……”   听到这,景一忽然有些愣住,望着陆时远,终于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陆时远熟悉了,因为她在高铁站见到过陆时远,并且还碰到过裴州。   那天,陆时远冲在人群里喊裴州的名字,铺着红毯迎接的人物正是裴州,她终于想起来在拥挤的人潮里听到过这两个字,所以也在第一次见到裴州时觉得他很熟悉。   原来这是裴州的外甥啊。   他有这么大的外甥?   景一还没来得及问,陆时远借着杨梅酒的劲儿,哈哈笑说:“你不知道,我舅是个30岁的老处男!”   额,那就不是裴州?陈柏说裴州才27岁。   “我家老太爷给我舅定了个规矩,他30岁前不许谈恋爱,以前他大学时被女生追,被我老太爷误会还给狠狠揍了一顿,那叫一个惨。哈哈他现在27岁都没谈过恋爱,每次我都要笑他,我那跟手做恋人的舅舅……”   是裴州。   景一怔忪过后有些尴尬,更很好奇。她以为裴州这样优秀还有实力的成熟男性情场上也会是个厉害的,可没想到他竟没谈过恋爱,还是……处男?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想起酒吧那晚。汽车的呼啸声从耳侧擦过,她慌张时被那双有力的手臂揽在怀里。男人肌肉成熟矫健的力量,淡敛的烟草香与雄性独特的气息都浸进她肺腑。他应该不可能还是处吧……   因为,她感觉他很有成熟男性的性感。   那晚他支在她身前帮她取美瞳,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那应该是蓬勃有力的。酒店那晚的疯狂放纵之后,她有一回就无比羞耻地梦到了那晚,那是不可描述的滋味,裴州这样的男人哪能经得住寂寞呢。   但景一没说她认识陆时远口中这位舅舅。   她要是说了,裴州那边不得尴尬死,他毕竟是她的上司呀。   “你舅……还挺孝顺的。”   “他是挺孝顺,所以偌大一个家都是他在管,你不知道,其实他听我太爷的话是有原因的。”陆时远没说后头的原因。   景一唇边挂着笑意,端起杯子里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还是想笑。   陆时远:“你笑什么?”   “真的有你说的这种人吗?”   陆时远一愣,知道她说的是他舅,点头:“那肯定的,当年一个明星追他他都没搭理人,因为我太爷……”   景一:“你太爷怎么了?”   陆时远说没什么,刚才他险些说漏了嘴,他这会儿才后悔喝酒误事,刚才不该这样说他舅的,毕竟他舅可是黎平无所不能的人啊。   景一也察觉到了陆时远的懊悔,微笑说:“你今晚酒喝多了,你说的胡话还挺逗的。我们就聊到这吧,认识你我很开心,我男朋友还在家等我。”   陆时远愣住:“你有男朋友?”   景一点头,她看出陆时远不想把她当成普通朋友,可她只是想交一个普通朋友。   “不可能,顾阿姨说你是一个人住。”   “我回家跟我男朋友接视频。”   陆时远消化着景一这句话的真实性,景一想起电视上看见的拒绝桥段,索性将奥迪车钥匙放在了桌子上。陆时远一愣,掏出自己的保时捷钥匙放在桌面。   景一微怔,索性笑说:“我先走了,这顿我请你,能在小城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陆时远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   陆时远心里不是滋味:“你男朋友干什么的啊?”   景一编理由的停顿里,陆时远又问她:“你车是他给你买的吗?”   景一愣了下,他说:“把我的小跑送你开,要不要?我还有车,我去开我舅的车。”   景一吓了一跳,她可不敢得罪裴州。   她结完账就开车回家,陆时远的车在后面,跑车声音一路嚣张地护送她到小巷里。到家后她感觉心惊肉跳,裴州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他外甥这么风风火火。   ……   七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炎热,编辑部里大家昏昏欲睡,到两三点都扛不住,整个办公大厅全是伏案打瞌睡的状态。   严莎来茶水间接水,看见这副状态有些不爽,想给袁津打电话汇报消息,但想想还是作罢了。裴州有半个月没来这边,汇报上去的事情也似乎没有放在心上。袁津上次给她回过话,杂志社日常事务都由赵康明安排,决策性的大事才请示裴州。   景一从燥热里醒过来,头发湿乎乎地黏在脸颊,空气里全是热浪,她起身去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才看见空调灯没亮。   倩倩也热得睁开眼:“空调怎么停了?”   景一试了几下都没打开:“好像坏了。”   倩倩打了售后号码报修。赵康明出来见大家太热,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多。月底杂志才出刊,工作也不急,他索性让大家早些下班。   两天后,空调售后那边才派维修人员过来检查,几个元件损坏,从厂家发过来算上排队和物流时间,至少得五六天才能修。   室外温度越来越热,从33°C飙升到36°C。大家这几天办公都已经无精打采,财务室和总编室的门都开着,但里面的冷气根本传不到编辑部大厅。景一感觉自己快被热化成一滩水,趴在桌上,拿着桌面一个USB小风扇吹脖子和心口,内衣已经穿的是最薄的,但仍能感觉到浑身汗涔涔。   办公室门口传来几声脚步声,景一懒得回头。   沈舟拿着手里的小风扇叫苦:“让严莎姐汇报给裴总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啊?买个新空调这么费劲么。”   倩倩唉声叹气,学着赵康明老成慈悲的语气:“赵总编说,‘同志们辛苦一下,坚持就是胜利,裴总已经给我们投了不少钱,我们也得为投资人节约,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孩子,一定要保持住节省这个优良的传统’。”   男同事笑喷,赵梓翰说:“倩倩你去裴氏置业色.诱一下裴总,让他给我们买个新空调。”   倩倩:“开玩笑,你不是说我是爷们吗,色.诱这种任务怎么也得交给景一姐干。”   景一趴在桌子上,想起陆时远那晚说裴州还是处,弯起唇角,不知道为什么就轻轻笑出了声。   倩倩就坐她旁边的工位上,抬起头透过格子间睁圆眼睛看她。   景一忙收起笑:“我有钱,不就是空调吗,裴总不买我买一个回来。”景一是真打算买。   这几天大家都已经热得不行,赵康明又是一个节俭的老前辈,听陈柏说,赵康明虽然一直都是总编,但从来没有多拿过一块钱的工资,哪怕大家佛系得迟到早退,这位老人也都按时按点守在岗位上。只要大家舒心,她愿意出钱买个空调。   可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轻咳,是男人的声音。   景一回头,袁津眼角带着笑站在门口,他旁边站着裴州,男人穿着一件略宽松的衬衫,脸色平静,眉目冷淡。景一视线与裴州撞上,吓得后背惊起冷汗。   裴州:“空调坏了?”   谁说他不买空调,他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不就是一个空调么,他多的是钱,还缺这点?   他是临时搞突.击想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没想到听到他们谈色.诱,他以为景一听到会不好意思,或者一本正经说大家玩笑开过了,没想到她还笑出声。   那一声低低的,慵懒轻软。   景一站起身:“裴、裴总……”   大家都起身恭敬地喊裴总。   严莎在财务室听到动静忙出来:“裴总,您来了!”   袁津替裴州发问:“办公室空调坏了?”   严莎:“额,是啊。”   “除了编辑部还有哪处有坏的?”   “就只有编辑部。”   裴州转身朝总编室走。   他们被赵康明请进办公室,景一见门关上才松了口气。   真尴尬,她刚才不是故意要笑的。   总编室里,裴州端坐在沙发上说:“不用替我节省,编辑部本来是杂志社的核心部门,编辑部出了状态,杂志怎么顺利出刊。”   “我知道了,其实那个空调也还能用,就是维修这几天等得太遭罪了。”   袁津说:“赵总编放心,裴总既然是投资人,那就是自己人,让他看自己人受罪,他也不忍心,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小事。”   赵康明点头称是,想起上次裴州在电话里说裴氏置业的员工误会景一是他的女朋友,起身说:“裴总您等一下。”   他出门去编辑部喊景一:“你跟我去跟裴总道个歉。”   景一想起刚才那声笑,点头:“我明白,刚才我的确有点行为失常。”   “什么刚才?我是说上次你给裴总送样刊的事情,他公司误会你是他女朋友。”   景一微愣,忙点头:“我懂了,可是……我怎么跟他道歉?”   “我来说,你别怕。”   景一跟在赵康明身后走进总编室,裴州端坐在沙发上,抬眸看了她一眼。   赵康明说:“上次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周祥,小景听到我提起裴氏置业那边的情况内心也很不安,要跟裴总您道个歉。”   景一说:“是,是我给裴总您添麻烦了。”   裴总淡声:“现在没事了。”   陈柏有个邮局的电话要让赵康明接,过来敲门喊他。赵康明离开了办公室,景一也打算走,但偏偏袁津觉得他们还有话聊,也站到了门口,关上了总编室的门。   景一:……   裴州:“你很有钱?”   景一心里很慌:“我没有。”   “我看起来很抠门?”   “不是的。”   “那你怎么觉得我不会买空调?”   “……是大家在开玩笑,对不起裴总。”   裴州睨向景一,她额发跟汗水黏在一起,几缕发丝也贴在脸颊,外面的确很热,她脖子上的汗在日光下泛光,整片如雪的肌肤都是光亮的。他看见她胸口起伏处渗出的汗,隐约能看见内衣的花边。他现在知道她不仅是个不省心的,还是个举手投足都足够勾引人的,连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   好在现在他端着架子,表现得严肃冷漠,她才惊慌得瞳孔里没有一丝敢色.诱的痕迹。   她当然不敢,她敢他就把她开除。除了海市酒店那晚被人引.诱犯罪,他发誓就算像景一这样漂亮的女人在他跟前主动,他也能将她踢得远远的,绝不会再动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天,景一将床上的人踢开。   景一:你不是不动欲,要把我踢得远远的吗?   裴州:我没动欲,我动的是情。抱抱,还没亲够。   ——   小仙女们,《小城和你》的书名太平淡,朋友也都建议我改个书名,你们觉得要改吗?   备选书名:   1.《烈酒娇花》   2.《难逃掌心》   3.《白月光她总在玩火》   你们喜欢哪个?我个人喜欢1和3,但晋江可能不让女主“玩火”= =   快来帮我挑书名,参与都发红包哈~~~ 第11章   景一被训得没话讲。   出来后,陈柏看出她不对劲,正要安慰她时又被裴州叫走。   裴州说:“以后杂志社再出这样的状况一定要及时解决问题,给编辑一个好的办公环境。”   “我明白,裴总您放心。”   “编辑们都辛苦了,明天大家去放松一下,我会让袁津安排。”   裴州离开后,编辑部里才恢复生机。   倩倩凑过来问景一:“裴总训你了?”   景一叹气:“都怪你话多。”   倩倩:“裴总怎么训你的,约你色.诱的时间、地点、场合?”   景一绷着脸:“严肃点!”   倩倩朝她吐舌头:“哎,裴总其实也挺好的,就是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平易近人,不都说他没有架子,对人很宽厚吗?”   陈柏走进编辑部笑着说:“裴总待人是挺好,刚才走之前还交代我咱们明天可以早下班,去KING吃饭加游泳。”   沈舟问:“就是王府别墅那边新开的KING?”   陈柏说是,大家已经欢呼雀跃,只有景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沈舟解释那是小城最高档的综合娱乐场所,唱歌游泳泡温泉都能玩,自己去开销很贵,因为是裴州的产业,所以他才安排大家去那里放松。   倩倩心满意足地感叹:“前几天总算热得值了。”   女编辑们开始凑在一起商量着买泳衣,沈舟看中淘宝上一件泳衣,又担心顺丰第二天送不到。倩倩说就去新城的世贸广场逛一逛,问景一有没有泳衣。   景一摇头。   她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几次这种公共场所,她妈总觉得外面的温泉池子和游泳池不干净,说女孩子要少去那些人太多的场合,他们一家人只去私属独栋式的汤屋,景一泡过几次才知道大池子有多舒适。   陈柏听倩倩她们叽叽喳喳讨论没完,笑着说:“四点你们就下班吧,把景一也带上,她对新城那边还不熟,你们女生一起逛逛。”   景一:……   带头的真的很随便啊,轻轻松松就安排了一个早退。   刚到四点,女同事们催着景一下班:“景一姐,我们四个人,开你车正好,快呀!”   她们在一家内衣店挑选泳衣,景一想去对面的游泳用品专卖店,倩倩拉住她,说对面的都太偏运动风,让景一选款式好看的。   沈舟上次是见过景一穿黑色的,她穿黑色性感明媚,沈舟拿起一套黑色比基尼在景一身前比划:“景一姐,要不就这套?”   “我自己选。”她买了一套很保守的泳衣。   *   新城KING汤屋娱乐坐落在王府别墅前山,停车场停的车子清一色豪车,来往出入人员西装革履、裙妆精致。   杂志社十几个人衣着都很随意,都拎着口袋,自带了泳衣,看起来有种普通人进皇宫的派头。好在袁津有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这边的接待人员不敢懈怠,恭敬领他们进去。   女编辑们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沈舟说:“我一看刚才从我们身边经过的那几个女的就不是单纯来放松的。”   倩倩:“何以见得?”   “KING汗蒸和SPA这么有名气,哪需要带妆来。”   倩倩夸沈舟:“高手,你是高手。”   景一抿唇轻笑,说的也是,她们今天好像都没化妆。她锁好自己的柜子时看见严莎正在涂口红,诧异了一下,沈舟也看见了,问:“严莎姐,你怎么还涂口红啊。”   “我不去汗蒸,我去游泳,汗蒸太热了。”   倩倩也发现严莎妆容精致:“你化妆品这么防水啊?”   严莎眨眼:“哎呀我单身嘛,去看看有没有小哥哥。”   “哦。”几个女编辑开玩笑,“那胸口应该再低点。”   大家笑着往游泳池走。   男同事早已经在游泳了,挥手喊她们过去。   游泳室里非常凉爽,但异性太多,景一有些不好意思,也不会游泳,索性就在旁边的躺椅上坐着。   沈舟知道她不会水,没再劝她,让她等一下她们。   景一感觉周围频频有视线投在她身上,抬眼望去,前头水池里几个男生朝她这边划水过来,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见她望来便朝她露出笑。她有点不好意思,但一向不喜欢异性这种打量的眼光,假装脸色冷淡地偏头看向别处。   景一的外形总能给人一种高冷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住着一只小鹿,那只小鹿如迷梦中的精灵,拨开弥漫的雾气,也许精灵也是一个沐浴春风的小公主。   她想起了那只迷梦精灵耳环,可惜它现在在梵郁手里叫做公主方。   “景一编辑?”   身后有人喊她,景一回过头,穿着泳裤的男人有点面熟,但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男人走到她身前,热情地伸出手要跟她握手:“我是康海集团的赵仕,上次你来我们公司送杂志我们见过的。”   景一想起来,是问她要手机号的那个男人。   她不想握手,但没办法拒绝:“你好。”简单握过手,景一飞快收回手掌。   赵海说:“真有缘。”他喊身边经过的服务生给他送一条毛巾,遮住了油腻中年男性标配的大肚子。   “景编辑,我想跟你谈谈投稿的事情,我们去那边坐?”   “不好意思啊,今天我们不谈工作,您要是有稿子可以走我们杂志上的投稿流程。”   景一仍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头顶仿佛悬着刺眼的光芒,她抬起头,楼上都是雅间,只有服务生经过,没看见有人的视线。   裴州坐在楼上的包厢里,透过玻璃窗望着泳池躺椅上端坐的景一,从她们进来到现在,他这个位置恰好正对着楼下景一的方向。   景一出现后就吸引了不少男性的目光,尤其是现在她身前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很明显地看出来她在拒绝,但她看起来脸色依旧温和,他就不明白,她不能凶起来拒绝人么。   对面的老总问裴州:“裴老板在看什么?”   “看看楼下安不安分,毕竟是新场子,出不得差错。”   裴州今天约了客户谈生意,是客户选在了这里。他视线依旧落在景一身上,她的泳衣已经很保守了,能看出她并不想大肆招摇。淡黄色泳衣衬得她皮肤更白皙,衣服从肩膀到大腿都遮得严严实实,却难遮掩她纤细窈窕的身段。   裴州喊袁津:“去楼下看看。”   袁津很懂裴州的意思,点头离开。   景一这边已经很烦这个男人,陈柏和赵康明都过来帮她解围了,但这个赵仕似乎铁了心要加入他们一起吃饭。这是康海集团老总的一个得力干将,赵康明不能得罪那位老总,自然也不能得罪赵仕。   袁津就在这个时候端着职场人士专业礼貌的微笑走过来。   “赵总编,陈主编。”他看向赵仕,“赵副总也在,我们裴总在楼上,要不要过去喝一杯?”   赵仕听到裴州双眼一亮,他这个级别是单独接触不到裴州的,忙说要去。   景一有了机会抽身,跟女同事们去楼上做SPA,赵康明点头告诉她们记得六点钟去餐厅用餐。   女同事们一起做完SPA,吃了些下午茶便接着去做汗蒸。   景一很久也没有这样放松过,蒸完身心舒畅,骨子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叫嚣着很舒服。   从汗蒸房出来后已经六点十几分,杂志社里约好了六点钟一起吃饭,大家忙往餐厅赶。   赵梓翰等在门口:“你们怎么才来?赵总编和裴总都在等你们。”   女同事们都一愣:“裴总也在?”   “在啊,他说这么久以来没有请过大家吃饭,今天跟大家一起吃。”   沈舟拉着景一和倩倩的手忙说“进去吧”,她笑说:“裴总人还是挺好的嘛。”   大家过去时望见包房圆桌前已经坐满了男同事,裴州端坐在中间,看见她们进来抬头望来一眼,唇边挂着笑意。   沈舟微怔,看见严莎也已经在里面了。她坐在裴州右手边的位置,算起来应该是赵康明和陈柏坐裴州左右手才对。沈舟悄悄跟景一说:“她刚刚不去汗蒸,化浓妆想撩的小哥哥是裴总吧。”   景一忙说:“你别乱讲,管她想干什么,她跟裴总本来就是熟人。”   大家打完招呼落座,景一记着昨天的训,这次坐在了离裴州最远的位置。   她感觉总有锐利的视线罩在她身上,觉得会是裴州,抬起头时,男人跟她们一样穿着统一的浴袍,微露胸膛,在跟赵康明交谈,撞见她的视线,朝她淡笑了下。   景一忙回了个微笑,埋头吃菜。   沈舟没吃过餐桌上这么大只的波士顿龙虾,今晚很兴奋,也劝景一多吃点。   *   裴州时常觉得自己是个粗人,但有时候也是心细的。女编辑们喜欢吃,男员工对这次的菜也很满意,但不好在他身前表现出尤其偏爱某道菜。他交代服务生再上两份龙虾和刺身。   从前的投资人很少管杂志社这边员工的情绪,自然更不会这样照顾他们。文字工作者心细如发,大家都很感动,举起杯子朝裴州敬酒。   杯子里都是红酒,裴州陪大家将自己杯里喝干净,放下高脚杯时,对面景一似乎很少饮酒,喝完脸颊便蔓延起两团酡红。   刚才跟赵康明聊天,他瞥见她时如惊鸿一见,女人白肤红唇,素颜干干净净,汤屋的樱粉色浴袍比她那件泳衣还衬她气质。她埋头的模样像把温柔静好演活,让时光都宁静起来。   裴州的心在那瞬间砰然一动,心跳漏一拍。   *   包厢里响起一道手机铃声,景一忙起身去后面柜子上拿手机,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翻到手机,屏幕上亮着陆时远的名字。   景一忙挂断,调成静音,但下一秒陆时远又拨了过来。   她调小音量接听:“喂……”   “景一,在哪呢,明天周六,今晚一起去看月亮吗?”   “我今晚加班,明天也不得空……”   “哈哈哈!”陆时远戳破她,“我跟朋友在KING玩,我看见你的车了!你在哪个区,我上来找你。”   景一有些慌,压低声音:“我不方便,我跟我们领导还有同事在一起。”   “没事,你总会结束的,我等你。你还记得我舅吧,这里就是我舅开的,正好我也看见他的车停在这,今天他也在,我让他给你办一张年卡,以后你来就不要自己掏钱了。”   景一:……   她不想让裴州知道他这个单纯的外甥想追求她,也料定如果裴州知道陆时远那天酒后抖出他的隐私,会在她这个员工身前毫无威严。   但陆时远已经挂了电话。   倩倩喊景一快回来坐。   裴州的手机响起铃声,景一预感到会是陆时远,果然,听到裴州说一声“我在,你上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一个起名渣渣~   自己也喜欢《小城》这个名字但为了市场偏好想要变通,就怕阅读的人太少,全职作者压力真大,都是泪=但我依旧会坚持下去的   书名搁后再说,谢谢你们也喜欢当前的书名,感谢大家!   我们裴总不知道自己已经先动心了,让打脸来得更猛烈些吧哈哈哈 第12章   裴州起身说出去一趟。   他离开后,服务生正过来加菜。景一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裴州会把陆时远带到哪。回头时,她透过包房敞开的门望见裴州就在餐厅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   景一端起手边的水喝,入口微甜香涩,这才发觉喝的是高脚杯里的红酒。她被酒液呛到,咳了好几声。   沈舟开玩笑地说:“景一姐,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很兴奋吧!”   景一起身说:“我去个洗手间。”   倩倩:“哦,那我也去一个。”   可景一想去的不是餐区里的洗手间,她想去外面。   刚进洗手间,她在倩倩进去后飞快走出餐区,假装没看见旁边端坐的裴州。   裴州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了眼景一的背影接起电话。   陆时远:“舅,两个餐厅,你们是在几楼啊?”   “八楼。”   陆时远很快乘了电梯上来,这层楼不是楼下的自助餐区,这里专门服务高级贵宾。陆时远进门便见到沙发上端坐的裴州,男人穿着深蓝色浴袍,长腿交叠,瞥见他,搁下手机睨他。   陆时远笑着走过来:“舅,你在这里招待客人?”   裴州:“今天带谁来玩?”   “跟一群哥们,就是我那个在清华读研的高中同学,厉害吧!”   “那在包房给你留个位置。”裴州略欣慰,这次不是狐朋狗友。   “不用,我们就在楼下吃,吃完在楼上唱歌,我都跟老王说好了。”王进是KING的总经理,裴州从前打过招呼,陆时远过来从来都不用付费。陆时远直奔主题,“舅,我有个朋友也和她们公司在这里玩,你能不能给她们免费?”   裴州呵了一声:“公司聚会?你知道这不是笔小额消费,就算我同意,也免不得管理层说我闲话。”   “谁敢说你闲话,你是老大。舅,我这个朋友对我很重要,真的!”   陆时远脸色焦急,裴州很少见到他这么轻易就绷不住的时刻。问:“什么朋友?”   “女朋友。”陆时远嘿嘿笑出声,“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我要追的那个女神。”   裴州沉吟不语,觉得陆时远心智还是不够成熟。他正要开口答应只这一次、下不为例时,陆时远以为他不会答应,像个小孩一样推他,“舅,你就答应了吧,我还跟她提过你,我说你是咱们小城的英雄,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你要是这都不答应,我就白夸你了。”   “时远,大姐把你托给我照顾,我忙着工作也很少管束你,你每天跟群朋友聚一起……”   “舅,我都跟我这个女朋友提过你很多事情了,连她都崇拜你,我们关系很亲密。这么跟你说吧,她连我小初高和大学在哪上的都知道,连我家庭情况也都知道,连你27岁还是处,30岁才能谈恋爱也都……”   “陆时远。”这三个字严肃沉厉,将陆时远吓了一跳。   裴州很少生气,现在是真动怒了。   这是公共场合,裴州没想训斥他,但被这个没大没小的外甥抖得一点隐私都没有,他恼。声音沉沉从喉腔里碾出:“你是大人了,做事情能不能成熟点?大姐现在不打你,今晚回去我打。”   裴州喊吧台的服务生端杯水过来,昂首将杯子里的纯净水喝净。   “名字和房间号是什么。”   陆时远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她在哪个房间玩。舅,你别打我,我这个女朋友一点都不多管闲事,我那次也是喝多酒才说这些的,你不会让我跟她分手吧?”   “你谈恋爱关我P事。”   陆时远松了口气,耳边只有景一的手机彩铃声,她没接。陆时远说:“还没接电话,她叫景一,房间号我等下…”   话被锋利的声音碾回:“她叫景一?”   陆时远点头。   裴州脸色沉得可怕,他一愣:“舅,你认识她啊?”   “分手,不许跟她交往。”   陆时远:???   “你刚才还说我谈恋爱关你P事……”   裴州心口积着一团怒火,想再喝水,但杯子里是空的。他将水杯放回矮几上,砰一声响。   餐厅里音乐旋律舒缓,但陆时远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氛是可怕的。   陆时远从没见过裴州这样的表情,震惊,愤怒,像夜色般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甘愿。   “舅,我开玩笑的,她还没答应我,是我在追人家,不过我相信自己能追到她,你也认识她?”   裴州嗓音沉沉:“她是《小城》编辑部的编辑。”   陆时远惊喜:“就是你投资的那个杂志社?”不过撞上裴州冰寒的眼神,他忽然明白裴州为什么生气了,因为他将裴州的隐私都抖出来了,可裴州是景一的上司。   陆时远忙说:“舅你放心,我没说我舅舅是你,真的!”   裴州情绪终于缓和,但语气依旧严厉:“你跟谁谈恋爱我都管不着,但你唯独不可以跟她交往。”   “为什么啊?”   裴州答不出理由,气氛沉静半晌,他说:“她太漂亮,你驾驭不住。”是的,也许只是因为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想自己的亲外甥受伤害。   陆时远不服气,忽然瞥见门外熟悉的身影,景一从尽头那边的过道上穿过。   他忙起身:“你不准我跟她谈恋爱我就告诉她我说的舅舅就是你!”他冲出去追景一。   裴州喊服务生递来一支烟,抽了几口,坐不住,摁灭烟头起身走出餐厅。   他虽然来KING的次数不多,但建筑设计的图纸都是他批过的,哪里有安全通道,哪条道通向什么方向他都清楚。   刚才他也瞥见了景一的身影,她似乎是在找洗手间,但看起来又很慌张。他不知道她刚才看没看到他和陆时远在一起,眼角瞥见镜面墙壁上的一道樱粉色身影,他回头,景一正穿进过道那头。   他走上前,景一慌张地在找什么地方,而陆时远在对面的大厅过道上东张西望找她。   她回头撞见他:“裴总……”   他牵起她手腕,在陆时远回头的瞬间将她带进了旁边一间休息室。   “裴总。”景一呼吸急促,后背狠狠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有些疼。   裴州还抓着她手腕,她肌肤细腻而滑,他心砰然跳动,这种触感跟海市酒店那晚太像,那夜触.摸到的也是这种温润柔滑。他眯起双眸,女人粉唇微张,轻喘着气。也许是刚刚他太用力,浴袍从她左肩滑褪下来,露出汤屋提供的一次性内衣的肩带。   她抽出被他握的那只手,拉好浴袍,睫毛轻.颤。   裴州:“你在躲人?”   景一心跳得快,她不知道陆时远在没在裴州身前提她。   “是啊,有个朋友来找我,我不太想见。”   “是刚才穿黑色T恤那个男生?”   “不,不是。”景一不会撒谎,极不自然地补上,“没看清他穿什么。”   她手机忽然响起一阵震动,她没敢接,不用看也知道是陆时远。   裴州:“你电话响了。”   景一顿了下,摁灭电话,说:“是个很烦的朋友,每次不是吹自己多厉害就吹他亲戚多厉害,我知道小城最厉害的人物是裴总您才对。”她在表明自己不喜欢陆时远。如果裴州也看清她躲的人是陆时远了,那现在找她是不是就是想警告她不要接近他外甥。   裴州其实也想试探景一,他怕自己隐私被眼前的女人知道,可沉住心后又想通,就算她知道又有什么关系。陆时远酒后的话能当几分真。   他说:“你躲的,叫陆时远?”   景一蓦然抬起头,望着裴州笃定的眼神只能回答是。   她纠结下一秒说什么,最后说:“您也认识他?我是交友不慎,这个男生性格挺好的,就是爱喝酒。我有次跟他喝完就忘记了杂志社交代的工作,他说什么也都不记得,喝酒太误事了,所以我想躲着他,怕他再拉我去喝。”   她真希望裴州能听懂她说的只是“我不知道您还是处,我不喜欢您外甥,一切跟我没关系”。   裴州揣度着景一这句话的真实性。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喝酒的人,刚刚喝了一口红酒就已经上脸,现在双颊和脖子也都还透着淡淡的粉。   如果她真不记得那些话自然再好不过,就算记得,那也是酒话。   他说:“他是我外甥。”   景一装出惊讶的表情。   “他刚才说来找他追求的女朋友……”   “我不是他女朋友!”   裴州:“我知道。他说他在追求你,景一……”   “裴总,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我对他没有任何意思。”景一急着打断。   裴州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许久:“你知道就好。”他淡淡说,“他还不定性,我怕他伤到你。”   “谢谢裴总,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他们隔得太近,裴州这时才退开了些。   他声音在这间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低沉磁性:“他跟你聊过我什么。”   “他说他有个很厉害的亲戚,后头说了什么我都忘了,喝酒真的很误事,我也不会再跟他来往,裴总您放心。”她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望向他右手,右手好像没有茧子呀。   裴州说:“我也会让他今后不去骚扰你,好好工作。”   景一忙收住视线点头,迟疑地走到门口:“那我回去了?”   裴州点头。   房门被她轻轻阖上,裴州闻着空气里景一身上残留的SPA香氛,好像嗅觉能穿透这种香氛,闻到她身上浓烈的女人香。他说不出那种滋味,像极了海市那晚的气息。他很少这样亲密地接触女人,也许这只是女人身上都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裴州:我右手为什么要长茧子?   景一:因为你单身QAQ   ——   感谢离离的地雷   感谢“F”的营养液   比心~~~! 第13章   后面几天里,裴州严格约束陆时远,去集团上班也会把陆时远带上,不准他跟景一有联系。   杂志社的同事自那次从KING汤屋回来后工作的热情高涨,大家都很喜欢裴州这个投资人。   景一被安排做一期慈善选题,在跟贫困山区一所小学。这种工作陈柏其实不太想让她承担,因为这是苦差,女编辑们去山区那边太不方便。   但景一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很乐意接受这项工作,对她来说,她是来到小城才知道世上除了海市以外还有这么美丽的城市。   这次赵梓翰跟景一一组,没开杂志社那辆老大众,地区较远,开了景一的车去。他们这次要在那边呆三四天,拍摄些暑假考试和放假的照片,再跟随孩子们做采访,记录贫困山区的孩子们真实的暑期生活。   赵康明喊沈舟去做采买,知道他们年轻人爱吃零食,怕那边没有,叮嘱沈舟多买一些方便他们路上吃。   出发后,赵梓翰开车驶向目的地,他们远离城市,行驶在平海公路上。   景一被眼前的景色美得醉了眼睛,喊赵梓翰开慢点,拿出手机拍下小视屏和照片。   公路一旁的湖泊里倒映着蓝天白云,偌大的湖泊看不见尽头,水天相连,美如澄镜。不少游客在公路两边拍照,景一的照片记录下这些美好的风景,他们开得远了,渐渐再看不见行人,只有公路上一个背影佝偻的老人在捡垃圾和矿泉水瓶。   景一和赵梓翰刚才喝了两瓶水,她忙拿起手边的空瓶子,赵梓翰看出她的意思,减速等她将水瓶从车窗外递给老人。   景一心情愉悦,赵梓翰说:“再往前面就是一段无人区了,无人区再开70公里就能到子山小学。”   景一点头:“这一路真美。”她撕开一袋薯片吃。从前被她妈妈约束太严,她连薯片都只能在考第一时才能吃,如今,景一觉得自由自在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   她说:“你开累了换我来。”   “没事,总编和主编都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赶到村镇。子山村入口是一座带着年代感的石垣墙,景一来之前做过功课,这座墙是民国时期筑建以防攻寇匪的。赵康明已经通过电话联系了村委干部,车子一开进城墙,坐在树荫下等候他们的三位干部从长板凳上站起身。   景一和赵梓翰下车,三位老人眉目慈祥,冲他们笑着问:“你们是《小城》杂志社过来的编辑老师吗?”   景一说是,他们眉眼笑开,挥手喊后头一个六七岁的男孩递水。   两瓶矿泉水被一双小手递到他们跟前,孩子有些怯生,又很好奇地昂起脑袋瞅着景一和赵梓翰。   景一蹲下身接过:“谢谢你。”   村委书记说:“赶路累了吧,喝吧,矿泉水是干净的,没过期。”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景一听得既感动又有些辛酸。   三位干部领她们去住宿的地方,又招待他们用午饭。桌子上一个大铝盆里全是炖好的猪蹄和排骨,还有两道青菜和蛋花汤。   景一知道菜已经很丰盛了。因为刚才入村时,她只看见一座两层高的楼房,其余全是低矮的小平房,尤其是木房居多,砖头盖的房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已经听陈柏说这是小城最贫困的一个村,但没想到会贫困得只有一栋楼房。   吃过午饭,他们都说:“我们是来工作,明天不用这么丰盛地招待我们,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他们开始在干部的带领下上山去。   景一特意穿了牛仔裤和T恤,脚踩一双运动鞋,帽子不能遮住什么太阳,山很高,只能徒步上去。两个相机都在赵梓翰肩上,景一知道他也累,喘着气说:“给我一个吧。”   “不用。”   子山小学在山的背后,周围都没有路,只能从山腰绕过去。终于到达地方,五星红旗在清风里猎猎作响,下课铃声正好打响,是旋律熟悉的兰花草,很快,空旷里响起孩子们的欢笑声。   这种声音竟像带着魔力,让他们觉得翻山越岭都是值得的。   前面地势已经算平坦,赵梓翰这才将相机给了景一一个。景一拨下开关,发现屏幕和指示灯都没亮:“你没充电吗?”   “充了。”   景一打开电池盖才发现相机没上电池。   赵梓翰愣住,猛一拍脑门:“我忘记拔了!”他说,“对不起啊景一姐。”   “也是我没有检查,也怪我。”   “我们用一个相机吧。”   “那台像素怎么抵得了这台,而且电池不经用也不方便。”景一叹了口气,这会儿给杂志社打电话让人送来肯定是不现实的,她只能联系看看能不能通过美工技术解决。   村委书记问他们:“用手机拍行吗?我们村里有个年轻人的手机像素很好,我去帮你们借。”   赵梓翰说不用,景一去树荫下给陈柏打电话。   “陈哥,尼康这台相机的像素如果不过印刷那关,能通过美工修图时做调整吗?”   “什么意思,那台单反没带过去?”   “是电池和充电器忘记带了,在小赵座位下的插板上,你让舟舟拔一下吧。”   陈柏去问了美编,回复景一:“可以,既然这样就少拍些照片,只留精品吧。”   裴州就在总编室里听到这个电话,他今天过来看看大家的工作。   他来杂志社的路上还在问袁津七月份的物资送没送到各个村镇和小学,袁津回复他子山村要等过几天,货车先将近的送完再走那头。   他每个月都会送一批新鲜的水果和粮油、文具到贫困地区,已经持续五年了。   陈柏去赵梓翰的工位拔下充电器,回身时撞上裴州。   “裴总。”   “充电器和电池给我,明天送物资时我安排带过去。”   “那太感谢您了。”   裴州离开杂志社,袁津认真开车,他让袁津安排好明天去子山村。   袁津答:“好的,我回公司后就安排好。”   “等下让人把我那台车做个保养,加满油。”   袁津愣了下,裴州说的“那台车”就是他另一辆越野车。他这个低调的老板不爱开豪车跑车,平时常开这两辆,每次开越野车时就是亲自去小学里探望,或者出去散心。   “您要去散心还是去哪所小学?”他猜测难道会是子山小学。   果然,裴州嗓音低沉:“去子山小学,明天我亲自送物资过去。”   *   乡村的夜晚格外静谧,景一坐在一处砖房的院子里看星星。   夜幕是染了墨的藏蓝色,周围有虫子和青蛙的鸣叫声,她听起来竟比音乐声都悦耳。白天跟孩子们玩得太累,景一洗完澡坐在摇椅上便不想再动。   赵梓翰睡隔壁的一间房,开门打着哈欠看她:“景一姐,我就先困了啊。”   “好,记得把相机充电。”   “嗯知道。”   景一想起下午陈柏打电话过来说明天裴州会派人送物资过来,也会将充电器和电池一并带过来,幸好碰巧了,今天那台尼康的电池不经用,只拍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耗完了电量。她唇边含着温柔的笑,裴州真的是个好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   裴州将人按在墙壁上。   景一眼里剪起水雾:我以为你是个好人QAQ   裴州:???   他好不好,她还不知道? 第14章   作者有话要说:  29号就像在做过山车一样,微博答应说凌晨更,还是如约来更了。我只想好好写文……   物资车在下午开到子山村,景一和赵梓翰前去帮忙。   货车开进入口,车后还跟着一辆越野车。景一在货车扬起的灰尘里后退,大家都捂着口鼻等待风将灰尘吹散。越野车的车门也在灰尘散后才打开,景一望见那双修长笔直的腿时愣住,再看清来人,果然是裴州。   他戴着一副太阳镜,穿一身运动休闲的黑T。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州,很干练,也有劲风的凛冽。   裴州取下太阳镜朝她走过来。   景一忙喊裴总,赵梓翰也忙跟他打招呼。   他停在他们身前将充电器和电池递给她,赵梓翰比景一快一步接过,说谢谢。   景一:“裴总,您怎么来了?”   裴州说:“我来送物资,再以杂志社的身份跟你们的采访。”   景一怔了下:“那您有什么工作要求吗?”   裴州视线从她脸颊收回,看向身后的物资车和村委干部:“先下货。”   景一忙点头。   村委干部和村子里年轻力壮的人在搬货,赵梓翰也过去帮忙,景一想过去搭把手,但她从没做过这种工作,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裴州喊“景一”,她回过头,他示意她去拿货车上的笔记本将物资清点分类。   景一忙绕开大家走向货车,但她力气小,没拉开驾驶座车门。   裴州隔着忙碌的人群看到这一幕,女人胳膊在阳光下如玉般白,拉了几次没拉动,回头望向他,眼里求助似的,又不好说。   他薄唇轻轻扬起,走过去,轻轻松松打开了车门,取下座位上一个笔记本递给她。   “上面写了物资怎么送,你参与一下,对你工作也有帮助。”   “好的。”   景一照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做完清点分类,忙完后,村委书记陈定云请他们去吃饭。   吃饭依旧在子山村的村委会大院里,之前大家看景一是女性,好菜都摆在她面前。现在裴州是大家眼里的救命菩萨,顾着他,菜是他跟前最丰盛,但陈定云还是顾着景一的,摆了她爱吃的玉米在跟前。   门外暮色微沉,这是景一第二次跟裴州吃饭,第一次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裴州声音里的磁性仿佛能给她一种坚定的力量,她竟觉得有这个上司在能安心不少。   陈定云笑着说:“裴老板能吃得惯我们这里的小菜吗?”   “吃得惯,菜都挺好。”   陈定云见他夹莲子多一些,便将莲子端到他跟前。裴州说:“不用将就我。”   景一今晚多吃了一块铝盆里的肉,她觉得农村的菜还挺香。   赵梓翰看她吃完,问:“景一姐,你喜欢吃蛇肉啊?”   景一:……   她冲到门外哇一声吐出来。   裴州有些想笑,赵梓翰端起茶水冲去照顾景一,陈定云和几个村委又好笑又尴尬。   裴州低笑圆场:“女孩子,胆子小。”   晚饭过后,陈定云为裴州安排住宿,但他看了眼景一和赵梓翰,欲言又止的模样。   景一大致猜出陈定云在顾虑什么,他在为难,因为两间最好的房间已经给她和赵梓翰住了。这座村子居民本身就少,空屋更少,他们住的还是村委提前收拾出来的砖房,难道让裴州这个无私为群众奉献的好人去住潮湿偏僻的旧木屋么。   景一说:“陈叔,我们住的地方挺好的,让裴总去我的房间住,你再给我安排别的住宿吧。”   裴州:“不用,我住哪都行。”   赵梓翰自然不能让景一一个女生去那边的旧木屋,最后是他说先回去收拾背包去旧屋。   陈定云还有家事不能招待裴州,留下了村委的人领裴州去晚上休息的地方。裴州不爱被人奉承,对村委说:“我跟编辑过去,你们不用送。”   景一领路,从村委大院走向那栋砖房。房子有些距离,夜晚的子山村太过宁静,这里不像城市有随处可见的路灯,路边的人家不亮灯,她们便只能靠手机照路。她其实不太敢打头走,昨晚都是赵梓翰带路的,还笑她是编辑部里胆子最小的。   裴州走在景一后面,也看出她的生疏和害怕。   她走两步就要停一下,起先还回头看他,似乎回头多了不好意思起来,便壮着胆子往前面走。   穿过居民楼要过一条小路,路边是田地,杂草长到景一小腿,她渐渐走得很慢,这会儿不觉得耳边的虫鸣蛙叫是田园趣味,只觉得像恐怖电影的BGM。   她走得太慢,裴州很快便要撞上她。他正准备上去跟她并肩走,忽然听到漆黑寂静里的一声尖叫。   景一着着实实“啊”地大喊了声。   裴州冲上前,她的叫声带着颤抖和恐惧没有停,他沉声:“怎么了?”   尖叫声还是没停,裴州手掌覆住她唇,声音变成被堵住的一声呜咽,他心砰然一动,这声像极了海市那晚身下的呻.吟。   裴州凝望景一:“再叫把人都喊来了。”   景一在他掌心里急喘着气,她被吓得忙将手机手电筒背转回来,光源被覆盖,周围全陷入漆黑。   她不敢看。   “有蛇……”   裴州拿出自己的手机照明,地上有条蛇皮:“是褪下的皮。”   景一不敢走,眼巴巴望着裴州。   他被这双清澈的眼睛注视,鬼使神差伸出手掌:“牵着我走。”   景一喘着气点头。   T恤被极轻的力量牵扯,他低头,手掌空在半空,原来她牵的只是衣服啊。   终于回到他们住的院子,景一知道灯,忙去打开所有的灯。   她从门里出来,裴州正要进来,停在门口。   景一仰起脸看他:“这是我昨晚睡的房间,比旁边那间房要宽敞一点,离洗手间……茅房也近,裴总您睡这间房,我去睡旁边那间。”   “你住着吧。”裴州环视了院子的环境,走去将大门锁上。   他回身走来时,云层正移开,明月照亮夜空,月光自他头顶铺就而来,地面有他长长的身影。   景一心里的恐惧终被这月光驱散:“裴总,我带了一次性床单,我拿给您。”   “不用,早些休息。”   景一还是回房拿出一次性床单给他,裴州接过说了声谢,两人各自回屋关上了门。   这是景一第一回住这么原始的房子,没有热水器,没有卫生间和马桶。子山村的确是最偏远最贫困的村子,她连洗澡都要烧水洗。但水自然不是他们烧,下午时陈定云的妻子已经烧了三壶水在保温水壶里。   他们知道她没力气去院子里那口井里打水,早就帮她打好了一桶清水。   景一找出大盆倒水洗澡,这种不方便的环境没有让她滋生抱怨,相反的,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环境,她觉得人生总有些苦是可以吃的。因为能多懂一份辛苦,未来也能多明白一份珍惜。   房子并不隔音,景一能在水花声里听见裴州接电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什么,但总让她能安心。对面住着一个英雄,就算是山里怪兽来了应该也能帮她打跑的!   隔壁房间里,裴州刚挂完许郑的电话,许郑说海市有几个国际知名的珠宝品牌即将举办一个珠宝展,问要不要帮他弄张邀请函去看看,兴许可以找到那只耳环的同款。   裴氏置业新中标的几块地都在等待开发,整个集团到了年中忙碌的时刻,他答应让许郑弄张邀请函,但具体有没有时间还不清楚。   房子不隔音,裴州挂完电话世界便陷入一片安静里,他在大背山洪水中救灾时误伤到双眼,那段时间养成了敏锐的听觉。此刻,隔壁的水花声清晰传到他耳朵里,他知道是景一在洗漱。   他听见她打开房门,脚步声发沉吃力。   裴州想到应该要倒水,开门看了眼。   景一将洗澡水用葫芦瓢舀到了桶里,因为盆太大,她端得费劲。她双手提桶,走几步停下歇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   裴州立在屋檐下:“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裴总。”   景一双手拎起木桶,裴州已经走到她跟前,他单手拎起,稳步走到旁边的水沟里倒掉,回头将桶还给她,一气呵成。   景一:……   果然是单身27年的男人,右手力气真的好大。   道谢后两人各自回房,景一忙了一天,沾床很快就睡着了。   裴州回房铺完一次性床单还能闻到指尖若有若无的香气。还真是大城市过来的姑娘,洗澡水都是香的。 第15章   远处翠色山峦升起第一束阳光时,早起的景一已经跟上裴州的物资队伍到了子山小学。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围着文具和礼物转,几个孩子对裴州很好奇,想跟他说话但又不敢。   景一在跟一年级的班主任白玫交谈,白玫也是海市人,是个年轻的支教老师,来子山小学两年,舍不得丢下孩子们,没有再回海市。景一跟她说起海市,又笑着问了些孩子们假期生活的事。   有小女孩过来问白玫:“白老师,那个帅叔叔就是裴英雄吗?”   白玫一笑:“你猜?”   小女孩看向景一,这两天已经很喜欢景一这个温柔好看的大姐姐:“景姐姐,他真的是裴英雄吗?”   景一蹲下身:“是呢,他就是小城里的裴英雄。”   “我爸爸说过他,校长也说过他!”小女孩扭头去跟同学们悄悄讲真的是裴英雄,几个孩子跑到裴州跟前,脆声声朝他鞠躬喊,“裴叔叔好!”   裴州蹲下身,跟这群七.八岁的孩子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   整个上午,学校发放完文具、开完班会,老师们宣布放暑假,孩子们兴高采烈冲出教室。景一和赵梓翰要跟刚才那个小女孩回家写专访,裴州也跟他们一起。   大家没有开车,自然是要体验孩子每次上下学的路。   正午烈日炎炎,小女孩暖暖才八岁,但矮小得只像五岁的孩子,脸也稚嫩得没长开。暖暖行为却很成熟,下山时知道提醒景一:“姐姐,你小心石头哦。”   “谢谢暖暖。”   暖暖又提醒裴州:“裴叔叔,你小心头顶的皂角树哦。”   裴州微笑:“要不要叔叔抱你?”   暖暖懂事地摇摇头,朝他笑弯眼睛。   赵梓翰拍下一段视频,又拍了一些照片,景一举起脖子上的相机拍了不少大自然的风景。走热了景一便从背包里拿出湿巾,先给了暖暖一张,又递给裴州。   裴州看了她一眼,他眼睛刚好才月余,仍戴着墨镜。墨镜外的景一戴着一顶大檐帽,暑热让她昂起的脸白里透粉。她高高递着湿巾,裴州接过,说了声谢。   景一又递给赵梓翰,回头时见暖暖擦完脸将湿巾折好放进书包里。   景一微怔:“暖暖,我这里还有。”   “我够了够了,姐姐我家就快到了。”   之所以跟暖暖,是因为白玫说全小学暖暖家最贫困,这个孩子也是低年级里最懂事的。   他们终于到了一座低矮的黄泥房前。房子很破,房屋后就临着菜地,景一开始认真记录暖暖的日常生活。   小女孩跑进院子喊爷爷奶奶,屋里冲出一个两岁的男孩,暖暖冲过去将男孩搂在怀里喊阳弟,回头冲景一笑:“姐姐,这是我弟弟宋阳阳。”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从屋檐里出来,喊“暖暖阳阳”,又朝景一他们热情地打招呼,称呼他们为老师,请他们到家里坐。   景一望见暖暖从书包里拿出那张擦过脸的湿巾给两岁的阳阳擦脸,她忙要制止,被裴州叫住。   “这才是他们原本的生活,等跟访结束你有什么话再跟孩子说。”   景一点头。   跟访一直到傍晚,宋暖暖每天要花一个半小时徒步登山上下学,到家后要照顾两岁的弟弟,因为爸爸妈妈在黎平市区打工很少回来,爷爷有半身瘫痪,奶奶一个人要干很多农活。她带弟弟之余会教弟弟认拼音字母,会帮奶奶做饭。   小女孩做饭有模有样,景一他们被留下吃晚饭,暖暖小心翼翼地问景一吃不吃锅巴。   景一以为孩子要给她吃零食,说:“暖暖和弟弟吃吧,我不吃。”   裴州提醒她:“你试试,农家柴火锅巴很好吃。”   景一微愣,忙对孩子说:“那我吃一点,我去帮你。”   “不用了,你和叔叔们坐着等我就好!”   很快,暖暖捧着刚出锅的锅巴跑过来:“姐姐,给,小心烫。”   景一接过时烫得险些想丢手,她不知道小女孩细嫩的皮肤是怎么承受住这种高温的,忙全接过,转身去看暖暖的手。纤细的手指很漂亮,但晒得黑乎乎的,也生了茧。   景一很心疼。   “姐姐,你尝尝呀。”   景一掰开一块放进嘴中,第一次吃这种锅巴,又香又脆。她听到身旁一左一右嚼锅巴的声音,裴州和赵梓翰吃得很香。赵梓瀚饿了,吃相很急。裴州吃得慢斯条理,举手投足里透出股男人的沉稳与一股野性。   她不曾见到这个上司还有这样一面。   暖暖家的菜没有村委大院里丰盛,但大家知道这已经是老人家里最拿得出手的菜了。   暖暖奶奶一直在照顾景一这个唯一的女生,景一吃完小半碗才发觉主角不是她,奶奶要照顾的人应该是裴州才对,可奶奶显然不知道裴州是谁。   景一余光望见裴州吃相端正,很沉默,又有股上司的凛冽。   她停下筷子:“裴总,小炒肉您夹得到吗?”   奶奶忙说:“端到跟前。”说着便已经将肉移到了裴州跟前。   裴州道:“我吃好了,奶奶你吃。”   景一也说吃好了。赵梓翰大口刨饭,将空碗递给奶奶:“奶奶,我想喝米汤。”   奶奶笑眯眯地接过碗去厨房里盛。   赵梓翰问景一:“景一姐,你喝不喝米汤,很好喝的。”   景一只在海市的餐厅里喝过米汤,但觉得不好喝,摇了摇头。赵梓翰说农村自家做的米汤最香稠,她笑了下,起身去看暖暖在做什么。   宋暖暖已经在门外的河里拎水回来准备当洗碗水,她举起相机拍下这一幕。   今晚奶奶没让暖暖洗碗,让她带着景一他们去后院里摘些蔬菜带走。   景一说:“我帮你摘,但是我们不用拿菜,姐姐在家不做饭的。”   暖暖昂起头:“那姐姐吃什么?”   景一眨眼:“外卖呀。”   暖暖似懂非懂:“就是电视上小哥哥们骑车子送到家里来吗?”   景一说是。暖暖问她:“那小哥哥们送外卖是不是很辛苦?”   景一微怔,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每个人的工作有时候会很辛苦,但我们都能从中找到乐趣,你长大就懂了。”   裴州在旁听到,弯起唇。   暖暖拔了几根草编出两个指环递给景一和裴州:“姐姐,叔叔,给,这是戒指。”   景一笑着接过,“姐姐叔叔”这两个称呼让她有些想笑:“为什么送我和叔叔戒指呢?”   赵梓翰:“是啊,我都没有。”   暖暖弯起眉眼:“姐姐和叔叔是一对呀。”   赵梓翰愣了下,看向景一和裴州笑出声。景一有些尴尬,但知道童言无忌。   裴州蹲下身接过暖暖的草戒指:“为什么你叫她姐姐,喊我叔叔?姐姐和叔叔怎么可能是一对。”   “哦……”宋暖暖似懂非懂,想了想,“可你就是我们心里的叔叔,不是哥哥呀。”是呢,在子山小学,同学们都说裴叔叔是影响,一个那么有份量的英雄怎么能喊哥哥呢。   裴州收下戒指,想安慰正在为称呼发愁的孩子时,暖暖昂起头:“那好吧,我不叫姐姐,姐姐是阿姨。这是给叔叔和阿姨的戒指,你们结婚的时候会戴上吗?”   裴州笑出声,景一尴尬地说:“我跟叔叔不会结婚,叔叔是我的领导,就像你是白老师的学生一样。”   暖暖失望地埋着头,张着小嘴想解释,最后选择了沉默,长长哦了声。   她又折了一把草说要给景一编戒指。   景一想了想:“你喜欢做戒指吗?”   暖暖点头,看了眼远处山头橘色的落日:“阿姨,你看,如果太阳戴在我手指上会多好看。”   景一想了想,拉着宋暖暖回房。   她找出今天孩子刚领到的纸笔水彩,先在田字格的本子上画出一枚戒指,在暖暖惊呆的神情下握着暖暖的手一笔一画教孩子画出那枚落日戒指。   裴州起先只是觉得景一是随手涂鸦,可她每一笔的勾勒都精准地洋溢出美感,他不懂珠宝和设计,也不懂艺术。看完有些惊异,等景一搁下笔时问:“你学过设计,还是画画?”   赵梓翰也很惊讶:“景一姐,你画的这是钻戒吗?好有逼格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景一从前的职业。   景一微笑,抬起头回答裴州:“学过画。”她不想提从前。   暖暖捧起本子,小心翼翼抚摸那颗橘色的钻戒:“姐姐,这是真的戒指吗?”   景一微笑:“只是一个形状,你喜欢吗?”   孩子点头:“世界上还有橘色的钻石吗?”   “当然,珠宝的世界里有很多种颜色,每种颜色都是我们心底最原始的颜色,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子,它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景一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笑起,“记得,不要为了外界的干扰改变自己的初衷。”   孩子疯狂点头,眼里亮起光,全是崇拜。景一跟暖暖耳语,孩子听完笑眯眼睛,一直点头“嗯嗯”地答应。   裴州望着这一幕有很多想问,却没有出声打扰。他以为有些女人只是长得美,但没想到景一还有这种干净的思想。她拉着暖暖的小手跟孩子微笑,眼波里像剪起清澈的水,笑得太甜美。   从暖暖家走回他们住的地方,赵梓翰跟他们分路,景一又怕遇到蛇,放慢脚步走在了裴州后面。   可裴州在等她。   他一直没等到,最后停下,回头:“走不动了?”   “没。”景一走上前,“您累吗?”   “你懂珠宝?”   景一怔了下,忽然听到一声手机铃声,是裴州的手机。   他拿出手机:“陆时远的电话。”   景一背过身回避,他说:“用不着回避。”   乡间夜晚宁静,景一清晰地听到陆时远在问裴州这两天去哪了,怎么不带上他。   裴州:“跟杂志社做一期稿。”   “什么稿还要你跟啊?”   “有事说事。”   陆时远微顿,哭:“舅,真不让我跟景一谈恋爱啊?”   裴州看向景一,她很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他勾起唇:“你追不到人家,再说,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自己还不知道么,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祸害好姑娘。”   “好姑娘?我都在袁津和严莎那打听了,景一跟杂志社的总编关系不正常!而且你还觉得人家姑娘不正经,说她是小三!现在讲她是好姑娘?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才跟着跟到山里去了?”   景一统统都听到了,愣了好久,很生气,他们不光议论她,还扯进了陈柏,明岚对她多好。   裴州回头便对上了景一冷冰冰的眼神,他见到的她一向带着下属的小心翼翼,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高兴。她生起气来很高冷,美丽的外表和冰冷的气场一下将人拒之千里。   裴州恼:“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坏话?”   “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单身这么多年,见到一个漂亮下属就绷不住了吧。舅,你要真喜欢景一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难道我还要跟你争女人不成……”   “滚你妈的,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裴州很久没再爆粗口,说完便小心地看了眼景一。她偏过头,往前走了。   遭了,他好像崩人设了。   陆时远:“妈,你弟骂你!”   “回来再收拾你。”裴州挂了电话,快步去追景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先更新两章好不好,我明天再更吧,因为字数已经超过入V字数了,入v时会有加更的。   小天使们,谢谢你们啊。 第16章   裴州还是第一次这样追女孩。   景一就算生气步履也不快,她平时很少运动,没几步便被裴州追上。   他是她领导,就算现在是他惹她不高兴了也不好低头道歉。只能说:“前段时间杂志社那边有些误传的消息,我都勒令人专心工作,不许再八卦。”   景一想起之前严莎对她们的种种亲近,后知后觉懂了。站在裴州的立场,他安排个自己人进来很正常。   她昂起脸:“裴总,陈主编是我师傅,我常去他家跟他和嫂子吃饭,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我怕伤害到他家人。”明岚对她来说就像亲姐姐。   裴州道:“知道,我没信过那些八卦,陆时远这小子总爱夸大其词,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很浮夸。”   景一淡笑了下,回到院子,进门前问:“裴总还有什么工作要指示的吗?”   裴州想了片刻:“明天结束了?”   景一点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她明天和赵梓翰就会回杂志社了。   裴州沉吟:“你知不知道守林人?”   景一摇头,没听过这个词。   他说:“再往前走100多公里是黎平有名的大望岭,那是黎平市最边缘的针阔交林,那里有全市最孤独的一种职业。”   景一不了解,等他说下去。   “连绵无尽的森林最容易发生不可抗灾害,比如暑热季节的自然火灾,于是森林高处建了一座塔,说塔也不算最是塔,你如果看见就知道了,不足十平米的地方住着一个守林人,他必须每天站在塔上监控各个方位有没有火星,守护整座山林的安全。”   景一有些明白裴州的意思:“我们杂志报道过守林人吗?”   “当然没有。子山村这么偏远的村子,杂志社做完这次的稿子也不会再来第二回,这次你们离这里近,如果想去可以借这次的机会过去。”   景一来了兴致,她很想了解守林人,《小城》也的确没有这类职业的真实报道,她来杂志社一个月,陈柏处处都很照顾她,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在文字专业领域里还欠缺许多。   “那我明天看一看,您知道路吗?”   “知道,正好带些水果过去吧,毕竟森林里吃不到。”   景一微怔:“您也去?”   裴州看了她一眼,点头。   景一一笑:“好的,谢谢您,那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八点出发,十二点前结束拍照和采访,回市区正好下午三四点。”   “好的,那您早些休息,我们明天准时出发。”   景一回到房间看见赵梓翰的微信,正好也要跟他说明天的工作。   赵梓翰:景一姐,明天我们早点出发行不行?你跟裴总说一声,我妈住院了,我们早点回去。   景一:你妈妈生病了?   赵梓翰:动个小手术,急性阑尾炎。   景一便不好说工作的事,打算让赵梓瀚先回去,明天有裴州在,她带好相机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应付。   她回:明天你开我车走吧,裴总打算做期守林人的报道,我坐他的车。   这边安排好,她洗完澡换上睡衣,从背包里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白纸,拿起白天宋暖暖给她的那幅画走到院子里。   她和宋暖暖悄悄做了一个约定,小女孩画的这枚戒指会变成一枚真的戒指,她会送到珠宝专柜定制成成品,然后当成暖暖下学期考试的礼物送给孩子。   裴州在房间里洗漱完,打电话让袁津安排好备用车。这边没有加油站,但车子的油只够明天跑一趟大望岭,回来时油应该不够。   他收起手机出门倒洗澡水,修长的双腿却顿在屋檐下。   今晚月光很亮,圆月发出白炽灯的光,院子里的女人端坐在矮板凳上,将摇椅的后背当成画板,她背影窈窕,脖颈修长,微微扬起的下颔被月光照映出精致的弧度。   连晚风都是温柔的,轻悄悄从她身侧经过,带起她黑色长发,不敢再惊动其他。   裴州的心在这一刻跳动得剧烈,却感觉出奇地宁静。   景一穿得很朴素,宽松的棉麻吊带上衣,慵懒的阔腿裤,明明一切都不加修饰,甚至环境都是简陋的,她却好像生来带着让周围一切变得华丽的魔法。   裴州没出声打扰,他不知道她在画什么,但此刻感觉自己有点动心。   他很诧异自己竟会动心,但转瞬冷静下来,他一向能克制,就算动心几秒钟也能自己压制住。如果让裴老爷子知道他在外头谈恋爱,老头子应该会气得血压直线飙升。   他没忍心打破这样美好的画面,轻轻放下水桶,把手没抓稳,砰一声掉下去。   景一回过头:“裴总?”她起身,“您还没睡啊。”   裴州拎起水倒掉,回来站在她身后。   画纸上是一枚钻石戒指,跟白天宋暖暖画的很像,但比小女孩画得更精致生动。   裴州想到那只钻石耳环:“你到底是不是做设计的?”   景一睫毛轻.颤:“不是。”   “明天回去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   耳环在家里,不在手边,裴州道:“我看你是女生,又喜欢画这些珠宝首饰,请你帮我看一样耳环。你忙着吧。”   景一点了点头,裴州转身进了房间,她坐下继续画,一心都扑在孩子设计的戒指上。   有蚊子嗡嗡在身边叫,景一拍了下胳膊上被咬的地方继续在画。灵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朋友,她不敢把此刻的灵感和气氛赶跑。   裴州回到房间睡不着,开门看了眼,洒满月光的院子里,景一一边认真画画一边拍蚊子。   他勾起唇角,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果然也是要被蚊子叮的,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他点燃一支烟夹在指尖,敛下唇角的笑朝景一走去。   景一发现裴州在她周围转圈圈,却不说话。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她画画?看月亮?   眼前人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她终于忍不住了,灵感和好心情好像都被他赶走了。   “裴总,您在干嘛?”   裴州吐出一个烟圈:“帮你熏蚊子。”   景一愣得哑然。   裴州一本正经,成熟男人声音低沉磁性:“你这也是为贫困山区的孩子圆梦,是善事,我理当给你一个好环境。”   景一:“我房间里有蚊香……”   裴州:“……”   为什么不早点说?   *   清晨出发时,子山村的村民围着来送他们,各家都提了自家过年才吃的好食材,景一和裴州都不要,赵梓翰躲不过大家,提前钻进了车里。   裴州走出拥挤的人群,喊景一:“走吧,你不上车他们会一直劝你收下。”   他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景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应该是她给他开车才对。她忙坐上车:“谢谢裴总。”   车子调转方向,裴州朝陈定云和群众说:“不用送,都回去。”   景一透过车窗望见村民眼里的不舍,那是最真切的流露,他们是真心感激裴州。   直到车子驶远,她还能在后视镜里望见村口久久不肯散去的身影。   “裴总,我来开车吧。”   裴州直视蜿蜒的山路:“不用。”   山路颠簸,景一系好安全带:“这一路都是这样的路吗?”   “很多年没去了,我不太确定。”   “那您开累了告诉我,我来开。”   “你驾龄几年?”   景一回:“四年。”   两人聊起天,景一觉得裴州的确像倩倩和沈舟她们说的那样特别,他很少端上司的架子。   “刚才赵梓翰开的车是陈主编的?”   “不是,是我的。”   车轮从一块大石上碾过,险些偏移方向,裴州忙打正方向盘,他车技稳,很少出这种差错。   那台奥迪是海市车牌号,景一是海市人?他只知道她是外地人,但一直不清楚她来自哪座城市。   “你是海市人?”   景一笑了声,说是。   裴州眉峰直跳,想起海市酒店那晚,偏头看了眼景一。女人侧脸精致,唇边扬起笑,能清晰地看见唇颊边好看的梨涡。之前是他误会了她和陈柏的关系,这样一个气质干净的女生前天晚上连牵他手都不敢,又怎么可能会做出海市那晚的疯狂举动。   那夜,先坐上来的人无疑充满了风情与勾引,直至后面在他掌控之下也是诱惑放肆的。景一有时候很安静,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水墨画,你心绪烦躁时,对上她一个轻轻的笑都能瞬间放松心情。   这样一个女生怎么可能是那晚的女人。   裴州说不出清心底里的滋味,来子山村一是为了看看陈定云还有什么需要,二是想来看看景一到底会不会做编辑。也许他真的因为她长得漂亮动过心,但他只想找到海市那回的女人。   他无法否认,他因为睡过,而一直忘不掉那蚀骨销魂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安宁爱莫庭,忘忧希,Chen,灌溉营养液~   感谢离离的地雷~   比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   下本现言的文案已经开在专栏了,喜欢的话求个收藏吧!   书名:《院草他病得不轻》   文案:   英俊多金的海市首富厉琛破产发疯进了精神病院,被一众护士花痴围观,其中最花痴的当属扎着丸子头的小护士季桃。   季桃带头将厉琛评为精神病院院草。   于是,精神病院日常。   1.   季桃想看院草的人鱼线:上衣撩起来哦,乖乖配合体检。   厉琛单手拎起旁边的病友:我把尚一撂起来了。   病友尚一:???   2.   季桃:如果你今天陪我吃火锅我就让你出院散步十分钟。   厉琛:那给我钱,我去食堂订火锅。   季桃眨眼,掏出两张粉红币。   等了一个小时,某人提着一袋红汤朝她走来。   厉琛:我吃了火锅,你吃火锅底料,食材的精华都融在底料里了。   3.   某天,厉琛叫住季桃:想不想跟我扮演夫妻?   季桃望着男人的好身材和那股矜贵禁欲的气质,咽了下口水:好啊,吃完这把药就答应你。   后来,厉琛病愈重新登上第一富豪榜,依旧是无数名媛女星挤破头想嫁的豪门。   记者采访:“请问厉总,外界传闻你跟X影后在热恋中,是真的吗?”   厉琛神情冷淡:“抱歉,我不允许任何人造这些谣伤害我太太,我已经结婚了。”   当天热搜热爆。   好友送给厉琛一只猫,厉琛嫌弃地丢掉:“我讨厌猫叫。”   回到别墅,他的小娇妻刷着热搜掉眼泪:“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厉琛哄了半天都没哄好,无奈:“你想要我怎么样?”   季桃:“我想听猫叫。”   厉琛:“喵喵喵!”   #那些年我坑过自己老婆,只能用下半身/生弥补#   #我老公全世界最帅# #我老婆超甜超可爱# 第17章   山路并不好开,坐在车上的人也并不好受。   景一颠得险些要吐出来,裴州没让她开车,最后是她实在忍受不住说想开车。一握上方向盘,她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路况上,没再有那股想吐的反应。   车子一路穿过田野和湖泊,驶入茂密的山林。森林里已经修建了一条水泥路,笔直挺拔的一排排树木在车窗外倒退,风景辽阔壮丽,跟小城里的水乡气息完全不一样。   裴州说:“快到了。”他并不清楚塔在哪个方向,看向窗外寻找。   守林人王叔定在塔顶早就远远看见了汽车,除了来送粮油的车子,他五年没再看见过外来车辆。王叔定很兴奋,整个人都似乎活了,爬下二十米高的梯子下来。   裴州透过茂密的树林望见了那双踩在梯子上的脚和旁边的小房子。   “到了。”   景一停好车,视线穿过树林望见那么高的塔时被震撼到。   穿着灰蓝色夹克的中年男人终于踩住最后一梯站落了地,他兴奋地回过头,眼里光芒绽放,笑着朝他们冲过来。   “你们迷路了吗?”   “我们特意过来看你。”裴州勾起唇,“你好,我叫裴州,这是《小城》杂志社的编辑景一。”   王叔定愣住:“你是电视上救洪的裴英雄?”他没见过裴州的照片,但是听过小城里的人提过无数遍“裴州”两个字。   “是我,你叫我名字就好。”   景一弯起唇角,树林遮挡了炎热阳光,她微微昂起头,望见裴州没有架子地在跟守林人说明来意。   这的确是个让所有人都喜欢的好人,真男人就该是裴州这样的。   王叔定听清楚他们的来意后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有什么好采访的,我每天就是看山看树,不会讲话说道理,还是不要采访我了。”   景一说:“没关系,我们聊聊天就好。”   王叔定领他们到塔下的移动集装房里坐,给他们烧水泡茶。   景一打量环境,这里一切都很简单,煤气罐好像已经搁浅不用,灶台旁倒是有新的柴烬,王叔定带着职业惯有的细心,知道景一在看,跟她解释煤气罐早就烧完了,现在烧的是柴和煤炭。   他吃的也很简单,但他脸上始终是知足的笑,打开冰柜让景一瞧:“这些都是我的食物,你瞧,还冻了不少肉。”   景一拍完照,了解完王叔定每天的工作,看了眼高得仿佛耸进蓝天的塔:“我们可以上去吗?”   “可以啊。”王叔定很想带他们去体验,但又怕景一出事,犹豫了下,“景编辑,梯子太高,你敢爬吗?”   “我可以的。”   裴州脸色冷静,想开口制止景一,但最后选择了默认。他就守在她身后,她要是掉下来了他可以接住她。她虽然看着很娇气,可他能看出她很想靠自己变得强大。   王叔定还是担心景一,找来绳子绑在自己腰上,将余绳拿给景一。   他们三个人腰上都系了绳子,裴州更是将余下的绳子缠了些在肩膀上。   爬塔梯时,王叔定在最上头,裴州守在最后。   越往高处阳光越炙热,景一手心里都是汗,但记着王叔定教她的:人在未知事物前都是害怕的,要克服这份恐惧就只能不去想,不去看,不松手,义无反顾往前。   她始终没看脚下,手握得很紧,踩着梯子登上了二十多米高的塔。   其实塔只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屋,四周都是玻璃窗,工作用的望远镜挂在墙头,别有别的装饰。   王叔定介绍起他每天的工作日常,笑笑说:“很简单的,我不辛苦,你不用采访我的。”说完还憨厚地笑了几声。   景一才发现裴州没有在塔屋里,她在塔梯上瞧见了他,阳光照得男人脖颈都是汗,衬衫后背已经湿透。   “裴总,您不上来吗?”   裴州昂起头,迎着日光只能眯起双眼:“不上。”   王叔定看出他的细心:“裴英雄是怕塔板承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   景一心里感激裴州,举起相机拍了很多照片。   这份工作没有王叔定说的那么轻松,他一个人在这二三百公里外的荒僻里很孤独,是刻入骨髓的孤独。每踩一梯,他也许就是踩在生与死之间。这里没有网络,座机只连通着林业局的电话,他三个月回一次家,在下雨时才敢离岗,每天只呆一晚,第二天必须出现在他的塔上。   高处视野辽阔,景一望着没有尽头的森林问:“如果一直不下雨,想家的时候怎么办?”   王叔定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那里全是森林的绿,景一望不到尽头其他颜色。   他笑:“我老婆孩子就在那个方向,多看几眼就好了。”   下塔准备离开时,裴州将车子上带的粮油提进集装库房里,王叔定忙说自己来,又感动地说他们太客气了。   上车之前,景一忽然想起:“要不要用我的手机给你老婆打个电话?”   王叔定眼里有光:“可以吗?”   “当然。”景一拿出手机,才发现没有信号。   王叔定笑了笑:“这里就是没有信号的,还是算了吧。”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裴州,“裴英雄,你们来时路上有遇到什么大型动物吗?”   裴州稍怔:“没有,有野生动物在大望岭出没?”   “我也不确定,我是一两个星期前看见一回,是在望远镜里瞧见的,模糊的一团,一眨眼就跑过去了,看着像熊。”   裴州略沉吟:“大望岭应该不会有熊出没,如果有早就应该接到消息。”   “也是,你们回程注意安全!”   他们的越野车调转方向驶入来时的路。   像子山村的热情村民一样,王叔定仍久久伫立,直到后视镜里的身影越变越小。   景一想不明白:“守林人工资有多少?”   “月薪不到四千。”   “他为什么愿意做这份工作?”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甚至连一份报纸和书刊都没有。因为只要稍微分神,也许哪处森林里起的火星便燃成了大灾。景一无法想象一个人每天面对着没有尽头的森林树木会孤单寂寞成什么样。   裴州开着车,说起:“应该是在八年前,大望岭发生一起火灾,守林人被烧死了,消防救了彻夜才灭掉山火。后来没有人再愿意当守林人,是王叔定主动说他愿意来守林。”   “他的大儿子在两岁的时候被新年的爆竹意外烧死,也许守护一座森林就可以守护成千上万个家庭,也许知道那种痛,所以不想别人尝。我们来时的一百公里全有树木,谁都无法估量火星在狂风下会飘向什么地方,这些年因为王叔定的第一手消息而扑灭的山火至少有十场。”   景一被震撼到失去语言。   裴州看了眼她:“知道稿子该怎么写了吧?”   她重重点头:“我知道。”   车子驶远些,手机有些信号,裴州给袁津打电话:“让车等在无人区,我两个小时后到。”   景一问:“您要乘坐别的车吗?”   “开到无人区就没油了。”   “啊对,是我大意了。”   裴州拧小了空调,他刚才在塔梯上等待时衣服早已经湿透,这会儿空调透过湿衣服打在身上有些冷。   景一留意到,说:“我来开车,您换一件衣服吧。”   “行。”裴州将车开到一块平地,望了眼不远处开满野花的草地,“那里风景不错,你可以下车拍些照片。”   景一拿着相机下车,正好也可以将空间留给裴州换衣服。   草地上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她蹲下身拍了微距特写,又换成长焦镜头拍下这样辽阔美丽的风景,其实如果带广角镜头更适合这种大场景。   她回头远眺见裴州已经换好衣服朝她走过来,笑了下,冲他端起相机拍了张照片,又将焦距拉伸到100mm。   画面中,树林里飞起鸟雀,景一调整聚焦点,忽然被冲入画面的一头棕色动物惊住,好像是棕熊?   棕熊嗅到人类的气息,直奔着他们这头跑,镜头里这只动物体形健硕,气势凶狠!   她没心思去想这里怎么会有棕熊,失声喊:“裴总快上车!”   裴州回头看清身后时,棕熊已经离他们只有十几米远,以他的速度无法跑到车上,而景一更不可能跑得掉。他想也没想大喊一声冲向一侧,奔向了另一边。   棕熊朝他狂追。   景一失神,裴州在引开棕熊!   她安全了,他却跑不过那头熊,和棕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时刻,甚至第一次真实地听见棕熊的吼声,是嘶哑的,长长划过,像带着锋利的锯齿。心脏里全是恐惧,她疯一般冲向车子,踩轰油门冲向那片开满野花的草地,狂按喇叭。   棕熊听到汽车声音回头寻找声源,发现越野车这个庞然大物改变了攻击方向,朝车冲来。   景一心脏剧烈跳动,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棕熊,倏然踩下刹车。她不敢真的撞上去,她只想帮裴州引开危险。   砰一声响,棕熊自己撞过来,车身剧烈晃动,棕熊尖利的牙齿就露在车门外。   棕熊好斗,为了领地可以赶走狼群和山狮,这是她从前在书上看到的。景一很害怕,她飞快倒车,转弯,疾驰着冲向和裴州相反的方向。   她现在还无法让他上车。   她几乎用尽全力大声喊“去路口等我”,可是车窗紧闭,裴州根本听不见。   她已经成功成为棕熊追逐的目标,身后裴州安全了。   可裴州更加紧张,他眯起双眸望着越开越远的汽车,转移方向跑去山路上。   他没听到景一的声音,但是清楚她想干什么。   她必须先将棕熊引到一个和他相反的方向,然后再以动物追不上的车速开车回来找他。   他不知道她车技到底怎么样,能不能被棕熊追上,他的越野车性能强,迈速快,她只要胆子大一点应该可以逃脱这次的危险。   可她胆子够大吗?   耳边风声猎猎,裴州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刻不敢停。   风声里划起一道汽车的喇叭声,越逼越近,他停下,车头爬上山坡缓缓入眼,景一真的开过来了!   车子遮挡了后方,裴州看不见棕熊有没有跟上来。他沉住气站在道路右侧,目睹景一减速,大脑计算迈速。   景一推开副驾驶车门,车子没有停,他仿佛跟她心有灵犀,知道她已经减速到多少迈,避开车门,大步追上,闪身跳进车里,迅速关好车门。一气呵成。   景一手脚都在颤抖,刚才后视镜里还有棕熊的影子,她在颠簸的山路上已经开到极限才和那头危险的动物拉远距离。她不敢停车,也不敢开口,连呼吸都是发颤的,但看到裴州平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她提速时听到裴州的吼:“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高分贝让景一吓了一跳:“我知道,我刚刚不敢停车,只能让你跳上车了,裴总你没受伤吧?”   “我说的是你自己将棕熊引开!”   裴州气急,他一直都在奔跑的状态,这会儿也依旧是急喘的。景一看起来柔柔弱弱,但竟还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引开棕熊。他一边喘气一边看她,眼睛冰冷至极。   景一偏头对上他这一眼,方向盘险些打歪,他眼神太骇人。   “我,我引开它没有错,人怎么跑得过熊……”   “我自己有办法。”   景一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到,有些生气,他们刚刚在生死之间徘徊,如果不是她引开棕熊裴州早就挂了,没一句谢就算了,怎么还凶上她啦?   “虽然你是裴英雄,但那个时刻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裴州沉声:“别忘了我在部队里呆过。我看见一片水泽,依照地势判断那里应该是沼泽地,只要我将棕熊引过去我们就不会有事。”   景一愣住,可她刚才也没有错啊。   裴州发觉自己语气太重,沉住气后说:“你很勇敢,刚才做得……”他瞥见她手臂上长长的血痕,“停车。”   景一慌张:“怎么了?”   “棕熊没追上来,停车,我来开。”   景一控制不住自己手脚,裴州握住她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慢慢踩刹车,停下来,我开。”   车子终于停稳,裴州声音发紧:“手臂怎么会伤到?”   景一才看见手臂上被刮出的血痕,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刚才也没感觉到疼,有点茫然。   裴州说:“下车,我来开。”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平静,打开车门迅速走到驾驶座。   景一还不敢下车,刚才和棕熊搏命的勇猛已经在平安后化成了恐惧,她好怕一下车就被熊叼走。   真实上演的熊出没根本不好玩好吗!   裴州新换的衣服早就湿.透,站在窗外能拧出水,他拧了一把,睨向车内。   “下来,熊没追上。”   那个刚才勇敢地跑上车子狂按喇叭帮他引开棕熊的女生已经变成怂得发抖的小女生,他有些想笑,但沉着脸色:“快点。”   景一小心地望着后视镜,慢吞吞扒开车门。   忽然的一瞬间,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腰直接抱住,裴州扛着她绕过车头,将她放到副驾驶,一点也不绅士。   “关好车门。”   她愣得没动。   裴州:“快点!”   她反应过来,忙慌张地关好。   裴州重新发动车子,唇边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余光里,景一仍很紧张防备地看着后视镜。   她刚才真勇敢,想出那个主意,没有开车自己跑丢下他。   “你湿巾在哪,先擦擦手臂上的伤口。”   景一朝后座的背包里找湿巾。   裴州道:“方便让我把上衣脱了?”   他看似询问,但景一回头时已经见到他脱掉了上衣。   他的衣服全都湿.透,丢到后座时还滴着水,空气里有男人汗液的气息,夹杂着烟草和皂香。景一有些不好意思,却很安心。   她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但余光还是能瞧见一切,她发誓自己不是花痴,实在是裴州身材太好,多瞄几下应该可以减轻内心的恐怖。她无法描绘出他身上的野性与那股克制禁欲的气息,好奇他肩到手臂的那个翅膀。   他是个英雄,怎么也有纹身啊?她又悄悄瞄了一眼,好像纹的还是只沙雕?   裴州打电话给袁津说了这边的情况,袁津回复他马上联系林业局。   挂了电话,他看了眼油表,关掉冷气,打开车窗。   景一默契地没问,看向油表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油快不够了,他们得省着点。   热浪从车窗外扑面而来,裴州说:“麻烦你个事。”   “裴总您说。”   “把我衣服吹干。”   “哦,好的。”   景一拎起后座那件湿乎乎的衣服递到窗外,一路迎风,湿衣服也能吹得飞起。她双手都在抖衣服,脸上表情非常认真。   裴州望着她这般的模样勾起唇。他很想笑,扬起唇角无声笑起来。忽然想起她手还受伤,望着车窗外的烈日说:“不用吹了。”   “裴总,还没干呢,你开得快,风大,我再吹一会儿……”   裴州单手握方向盘从景一手里拿过衣服:“帮我握下方向盘。”   景一俯过身照做。   他迅速穿好仍湿润的衣服:“可以松了。”握住方向盘时,他碰到她手指,很柔,很滑。   车子开进无人区,他们看见公路上等候的备用车。   两人换了车,这次有司机开车,他们都坐到了后座。   裴州问:“你住哪里?”   “我住在老城幸运巷226号。”   裴州交代司机:“去这个地址。”   景一忙说:“不用的,裴总您今天受惊了,您把我放在市区就好,我打车回去。今天如果不是要带我去大望岭您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是我带你过去的,我该负责。”他说,“我会把你送回家。” 第18章   汽车开出无人区时,平海公路两侧依旧还有美丽的风景。已经下午四点,游客少了,但景一来时见到的那个捡垃圾的老人依旧坐在公路上。   老人佝偻着背,身旁放着一件很脏的军大衣,手里捧着捡到的面包在吃。   游客经过时他都会抬起头看一眼,那种带着探究的眼神干净有力,好像一眼万年,不是浑浊疯傻。   直到他们的车子开过,景一仍偏头在看那道渐渐变小的佝偻身影。   裴州问她:“你看的是公路边那个老头?”   景一轻轻嗯了声。   “他不是个疯子,可大家都喊他疯老头。你相信爱情吗?”   景一微怔:“怎么这样说?”   “20年前他和妻子来小城旅游,在平海公路上将他妻子弄丢了。他才五十多岁,但是看起来像六七十岁。他总要问经过的人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妇女,现在那个妇女变成他口中的老太太,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   景一惊讶好久:“为什么不登寻人启事?”   “电视台都帮忙报道过,没用。”裴州道,“黎平在20年前还不成熟,这一带从前是很乱的。”   景一原先只以为那就是一个寻常捡垃圾的老头,可她不知道老人脏乱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执着的心和坚贞的爱情。   她急着问:“那他为什么不去别的城市找,也许他妻子不在这里,或许在他老家等他呢?”   裴州淡淡笑了下,似乎笑她太天真。   “电视台那边从前说他找遍了各个城市,最后钱耗光,就一直等在这里。因为他妻子说过喜欢在平海公路上看日落。”   景一很久没说话,她之前总听陈柏笑着说“你会喜欢上这座小城”,可现在她心疼这里的贫困学生,同情守林人的孤独,怜悯公路上这个痴情的老人。原来社会是这个样子,什么样的人和事都有。   车子开进市区时天际布满橙色的晚霞,景一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了。裴州又接了个电话,因为坐她旁边,她能听见那头的声音,还是陆时远打来的。   “舅,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事?”   “都去两天了,你跟景一发展得怎么样了?”   裴州嗓音低沉:“把你嘴巴闭上。”   “不承认就不承认,我妈要过生日了,你赶紧回来,这事你来张罗,我不管。”   裴州顿了下:“是后天?”他最近太忙,把这事给忘了。   陆时远有了怼他的理由,说了一大堆。挂完电话,裴州看了眼景一手臂的伤口,说去医院。   景一忙问:“您不舒服?”   “带你去看一下。”   “我没事的,这是小伤,应该是被杂草割破的,我家附近就有药店。”   “你能行?”   景一点点头,裴州没强硬要求,指挥司机开车送她回家。景一肚子很饿,说:“我就在前面路口下吧,我想去吃点东西。”   “正好我也没吃东西,一起。”   景一望了眼裴州,男人脸色淡定,可她不太想跟裴州一起吃饭,况且今天累了一天,她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放松一下。   但她不好拒绝这个好人上司。   正好裴州又接了一个电话,景一听到他喊“爷爷”,语气很尊敬。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问他今天遇到棕熊的事,裴州说:“您都知道了。”   “现在到哪了?林业局的人来家里了,在等你回来。”   裴州顿了片刻:“行,我现在回。”挂完电话,他偏头看景一,“这次不能陪你吃饭,你自己去吃吧,吃完让司机送你回家。”   “没事的,您先忙。”景一都听到了,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吃,“我直接下车就好,您不用管我。”   “那你打车回去,车费我报销。”裴州拿出手机,“微信多少?”   景一是发愣的,眨了下眼睛说:“不用,我有钱。”   裴州有些好笑,上次买空调也说自己有钱,她到底是多有钱?他报销是虚的,只是想加她微信。   他这样淡笑着不说话时端足了上司的架子,景一在他这股强大的气场下默默掏出手机。   “您在杂志社的群里,我通过群成员加您……”   “加这个。”裴州调出二维码,杂志社里的账号是袁津在管理,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私人号。   景一这下很安静,乖乖操作完说加好了。   车子已经靠路边停下,裴州操作着转账,不知道转多少合适,就转了500。   裴州道:“手上的伤口去药店看一下,拐角那家鱼火锅味道很不错,吃完饭打车回去,不够再告诉我。”   景一抬起头,嘴边那句“我有钱”在裴州不容抗拒的眼神下堵在了喉咙里。她说“好的”,收下了转账。   这个上司还挺关心下属呀。   她推门下车,裴州看着她:“背包需不需要我帮你带去杂志社?”   “包不沉,我自己拿,谢谢裴总。”   “下周一我要过来开个会。”   景一点点头,好像裴州过来开会的事情总是由她这里通知出去的。   晚风里夹着一股热浪拂面而来,她等裴州的车子开走才去了拐角那家鱼火锅。   这家的乌鱼片果真很好吃,薄薄的一层,下锅几秒便熟透,又Q又软,蘸着特制辣酱,一下子就打开了味蕾。   她中途想上洗手间,背包里有杂志社的相机,她不放心放在座位上,拎起背包去了一趟,上完厕所肚子反倒更饿。回来时景一却看见服务生正在收拾她那张桌子,蘸料和盘子里的菜都被服务生倒进锅底里,没吃完的哈密瓜也被服务生倒进了垃圾车中,服务生端起锅底转过身。   景一:“我还没有吃完的……”   服务生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对不起美女,我不知道你还没吃完,对不起啊!”   周围不少客人扭头看过来,这里几乎都是年轻情侣居多,景一不习惯这种打量的目光。旁边有桌坐着三个青年,笑着喊她:“美女,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我们请客。”   店主赶过来跟景一道歉:“我们重新给您上一桌,再免费送您一份鱼片,真是抱歉了。”   “算了,我不吃了。”   景一过去结账,转身时依旧还有不少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大家没有多留意她这个小插曲。推门离开时,刚才说要请客的青年追上来。   “美女,跟我们一起吃,我说真的。”   “不用,谢谢。”   “那我们加个微信怎么样?我平时也是一个人。”   景一头也不回走向对面的药房。   她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像今天这样,因为没人陪,吃饭时会担心桌上的菜被服务生收走。   她手臂上的伤不严重,店员笑着给她拿药:“喷几下这个消毒液就行,别的药用不着,再来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景一笑了起来,结完账对那个小姑娘说“谢谢”。好像小姑娘看出来她不高兴,故意逗她笑呢。   回到家,景一洗完澡换上一条棉质睡裙,从背包里翻出昨天画的戒指设计图平放在桌子上,她望着这张图就想起宋暖暖天真无邪的笑脸。   陈柏正好打电话过来问她:“景一,你回来了没有?赵总编得到消息说你遇上了棕熊袭击,你们有没有事?”   景一和陈柏说起白天的经过,聊完后陈柏让她好好休息,正好明天周六,他抽空过来看她。   挂了电话,景一关灯上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依旧是个大晴天,她一个早上都在院子里忙,新种的西瓜已经发芽长叶,没想到她真的种活了。   下午两点时,景一接到珠宝店的电话,她上次去定制的那对情侣戒指已经提前做好。   车子被赵梓瀚开到杂志社停放,她打车去拿车,带着送暖暖那幅设计图赶去了珠宝店。   销售小姐一见到她便双眼发亮,还记得她的模样。   “美女,你这么快过来了呀。你那对戒指做出来真漂亮,我们设计师看见你的设计图真的非常喜欢,所以帮你赶了工,不然还会晚几天呢。”   景一微笑:“谢谢,我的戒指呢?”   销售小姐朝楼上喊人,很快下来一个穿蓝色衬衫的女人,女人的视线一直落在景一身上,眼里的光从好奇变为一种冷漠的平淡,走到展柜后面,隔着展柜将手上的首饰盒递给景一。   景一被这样的视线看得心脏猛跳,她好像明白这是一种怎么的打量。   “你叫景一?”   景一点头,订单上有写她的名字。   “你是PRINCESS珠宝的景一?”   景一睫毛颤动了下。   销售小姐笑着说:“美女,这就是我们的设计师,她很喜欢你这款情侣戒指,一直都在夸你!”   这家店的设计师起初的确很喜欢景一设计的戒指,那次从北京学习回来,她看见设计图纸便十分激动,很想了解这位客户的信息。在望见订单上写着景一两个字时,她还觉得只是同名同姓的人。   没错,她认识景一,准确地说是知道景一,她见过景一的照片,没想到订单上的客户还真是她知道的景一。   景一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业界的笑话,这次北京学习,PRINCESS的首席设计师梵郁作为授课名师拿景一作为反派例子,用惋惜的语气告诫大家设计不可以抄袭。   她其实挺喜欢景一这个新生设计师的作品,可现在很诧异景一竟然还敢做设计。在珠宝设计这个领域,抄袭和剽窃别人的作品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可以再做设计。这不是网络上的画手或小说作者抄袭,他们至少可以换笔名不被人发现,可景一的名字、照片是无法改变的,她难道不明白自己已经是个浑身恶臭的人么。   另一个销售小姐愣了下:“PRINCESS珠宝?不是吧,美女要是PRINCESS的设计师怎么还会来我们店呀。”   景一什么都没说,从设计师手上飞快接过首饰盒,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眼很短暂,盒子里的两枚戒指安静绽放出蓝色火彩,她被惊艳到,但是不敢多看。合上盒子:“我付你尾款。”   在收银台结完账,转身快速离开店时,她都还能感受到背后灼烈的眼神。   街道上人来人往,景一打开首饰盒望着里面的两枚戒指,她喘着气,终于才敢露出满足喜欢的微笑。   可她还要再把宋暖暖的戒指做出来。   景一犹豫了下,拿出包里的设计图转身回了店里。   刚才她没承认,那个设计师不知道她就是PRINCESS的景一吧?   销售小姐都聚在展柜那边聊天,设计师还没走,景一刚上前便听到两个字,她们嘴里念起她的名字。   “不要对外说是我们做的这款戒指,网络平台也不要展示这款客订。景一是业界出了名的抄袭loser,PRINCESS那么好的风气被她搅成什么样了。”   设计师在说:“梵郁是个很好的设计师,她虽然在为景一说好话,但我还是能看出景一带给PRINCESS的负面影响,那可是国内一线珠宝品牌啊。”   “没想到她长得那么漂亮,专干这种恶心的事,早知道我就不接待这种人了。”   “她那对情侣戒指也是抄的吧?”   景一脑子里轰一声响,双腿沉得想转身就走,可她僵立着没有动,耳朵里响起无数道“抄袭垃圾,剽窃可耻,开除,滚出圈”,她从来都是安静的,除了那次在PRINCESS像只发疯的老虎,也除了现在这次。   她大声喊:“我没有抄袭!”   设计师和销售小姐都惊得回头看她。   景一双唇颤动,深深看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珠宝店。 第19章   坐上车,她将车子开得很快,只想避开拥挤的人群,避开这些热闹。   明岚的来电响了好久她才接起。   “景一,你师傅他来不了了,小宝今天发烧他刚从医院回来,你来我家吃饭吧,我买了五斤活蹦乱跳的基围虾,够咱们俩吃了。”   “嫂子,小宝没事吧?”景一声音微微泛哑。   “没事,现在睡着了,你怎么样,昨天没受伤吧?”   “我挺好,就是今晚有些事过不去你那里……”她推掉了这个聚会。   景一觉得,她还是害怕别人的眼光,她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平静地听别人说起抄袭两个字而不发抖。   她晚饭都没有吃,去地里摘了一个西瓜,回房间用勺子挖开,吃完半个时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景一望着这个号码发呆,她除了给她妈发过一条微信告诉家人她很好外便没再接过家里的电话。   她现在很想吃她妈做的饭菜,想到鼻子发酸。   景一按下接听:“妈……”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电话里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这次会接,一顿痛骂后景妈声音哽咽,“妈很想你,回来吧小伊伊。”   景一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喊她小伊伊了,她两岁才学会说话,总是只会咿呀地喊,她爷爷便喊她小伊伊。后来谁都没想到她这个开口晚的小丫头会成为海市的高考状元,会考上那么好的大学。   景爸抢过电话:“小乖在哪呢?爸现在来看你,你说地址,爸买票!”   “爸,我在外面工作了,你照顾好妈,不用担心我。我今晚加班就先挂了。”她飞快结束了通话。   揉着眼睛,景一觉得今晚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呢。   海市。   景妈坐在沙发上掉眼泪:“这个不争气的丫头,早知道当初就听她爷爷的,把她拿去送给那户人家!”可话是这么说,她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女儿,抽出张纸巾擦眼泪。   景爸沉默好久:“再给她打点钱……”   “打什么打,她爷爷那一百多万都在她那里,还给她打钱,是嫌她跑得不够远吗?”景妈还是很想哭。   客厅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大眼肤白、长得很乖的小姑娘,她是季桃,见自己小姨和小姨父这么伤心,忍了几次才没把景一的地址告诉他们,没敢说是她帮景一托运走了车子。   季桃良心不安,眨眨眼睛说:“小姨,我姐她毕竟在社会上工作两三年了,她有生存经验……”   “她有什么经验,她从小就是温室里长大的,能有那个心去提防别人还能被人诬蔑抄袭么……”景妈说到这里更加伤心,这是她时时刻刻监督着长大的女儿,她比谁都知道她女儿有多优秀,怎么可能会去抄别人的作品。   季桃扯了扯旁边的中年妇女,宋娴轻咳一声说:“妹妹别伤心,伊伊那孩子从小就乖,等她散散心想通了就会回来。”   景妈景爸都伤心得不想说话。   宋娴又说:“谁家没个不如意的时候,这个时候越是伤心才越是要打起精神,免得让你家周围这些人看笑话。”   景妈忽然坚决地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PRINCESS珠宝找证据,证明我家小伊伊没有抄别人的设计。”   景爸觉得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们也去理论过,但只是将事情闹得更僵,甚至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宋娴劝她:“要是能赢伊伊自己就说赢了,你还去费这个劲干嘛,这伊伊要是真没抄袭你还有理由闹,要是你都不知道真相,那边可是知名的大公司,你去了反倒丢人……”   “我家女儿不可能去抄!”景妈气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我不留你!”   季桃从没见过一向温柔的小姨妈有这么暴跳如雷的一面,她知情不报,最是心虚,拉起宋娴就走:“妈,先回去吧,先回去。”   宋娴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被自己亲妹妹误会也很不好受,嚷嚷:“我怎么看你笑话了,我是好心来安慰你,你是我亲妹子,我能不跟你一条心吗!”   季桃费好大劲才把宋娴拉出门,站在门口飞快喊:“小姨,小姨父,我跟我妈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们!”砰一声带上门,她呼出口气,小脸转向自己那个嚷嚷不停的亲妈,皱巴着脸说,“妈你也真是的,话都不会说,笨死了……”   “我有你会说话啊,就你不笨,我们全家就你聪明。聪明也没见考上清华,清华没考上就算了,连海市大学也考不上,你比你姐姐差远了!”   季桃:……   “我看你那个破护士学校出来也进不了好医院,整天神经兮兮的,进个精神病院还差不多!唉,你姐姐多好的一个姑娘,现在扣上这顶帽子以后都别想好了,原先我还指望你姐姐嫁个好人家好给你介绍个条件好的,现在……”   过道那头响起一道妇女的笑声,季桃和宋娴望见隔壁过来等电梯的妇女,是景一家的邻居,宋娴和季桃都见过。   宋娴:“王姐出门啊,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邻居王大姐笑得眉飞色舞:“还不是我女儿刚交的男朋友么,在有名的房地产公司当大区总经理,很有钱咧,每天开着宝马X6来接我女儿去约会,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那些看不上我家的自个女儿也没见这么风光过,还干不正经的工作……”   “你说谁不正经呢?”宋娴发飙。   季桃也听出是在指桑骂槐:“王姨你怎么这样,我小姨又没得罪你家。”   “我又没说你小姨,我说的是别人家!”   宋娴气得想骂人,这老王就住景一家隔壁,景一从小就是乖孩子,成绩优异,一向都是这栋楼里的父母们教训自家孩子时提到的那个“别人家的小孩”,有的邻居虽然不愿接受自己家孩子比不过景一的事实,但这些年的确是处处都比不过景一。现在景一的事闹得邻里都知道了,那些从前眼红的自然想来出口气。   宋娴正要骂人,瞧见景一妈妈打开了房门,手里提着一袋垃圾走到宋娴跟前。   宋娴说:“妹妹,刚才你别生我气,我性格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啊。”   景妈什么都没说,昂起白皙修长的脖子走进电梯,一旁的王大姐从鼻子里哼笑了声,也进了电梯。   景妈声音平静:“姐,桃子,进来了。”   季桃忙推着宋娴进电梯,说:“小姨去丢垃圾啊,我去丢吧,这是可回收垃圾对吧,我来提……”   “不用,我来,脏了你小姑娘的手。有些垃圾看起来像可回收的,实际上就是有害垃圾,把别人恶心得要命都还不知道。”   三个人齐齐瞟向旁边的王大姐。   *   景一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发呆,小城夏季的夜晚很舒服,因为经常都能看见夜幕里的星星。傍晚七点多,夜色渐渐笼罩,景一等气温凉一些才起身去给院子里的蔷薇和西瓜浇水。   老城被一条清澈的长长河流围绕起来,河对岸便是热闹的古镇,暑期旅游高峰,古镇里人潮如织。   裴州开车避开人挤人的古镇,街道上有认出他车牌的一些车主,纷纷靠路边为他让出道。他抿了抿唇,小城是个温暖的地方。   开车回裴家大院时,陆时远刷着抖音过来问他:“舅,后天我妈的生日宴你搞得怎么样了?”   “安排好了。”   “嘿嘿你安排我放心。”   裴州回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他望着里面单独的那只耳环出神,想到了景一。   他回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裹着浴巾找衣服。陆时远直接进屋,没敲门,看见他刚出浴的这幅模样愣了几秒。   裴州冷冰冰睨他一眼。   “舅,你身材是怎么练的啊?带带我呗。”   裴州拿出一件休闲上衣:“景一住在幸运巷226号?”   “你问她?”陆时远三连问,“你真的在追她?我太爷知道吗?”   “我找她谈工作。”   陆时远紧张裴老爷子那边:“太爷他不许你在外面乱来,你别想不开啊,哎,你压着我我追不了景一,其实我倒希望你能把她追上,变成咱家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裴州朝他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睛,陆时远当即闭嘴,他其实还挺怕裴州的。   “她就住那,我妈的同学顾姨你知道吧,她在顾姨家租的房子,花园很大那个,墙头全是蔷薇啊月季的。”   裴州觉得身上这件上衣不好看,重新取出一件:“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平时穿的这些舒适休闲的衣服都不太正式,他最后穿了一件衬衫,去衣帽间里取出只有工作场合才穿的西装。   他打领带时,陆时远瞪圆眼:“舅你搞得这么正式干嘛?今晚还要开会?”   “废话那么多。”裴州关上了衣帽间的门。   西装本就衬人,镜子里的男人很英俊正式,他系领带时顿了片刻,安静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没必要系领带的。   他扯下领带随手丢到架子上,打开房门,陆时远的脸就放大在跟前,吵着要跟他一起去。   裴州走下楼梯:“去也行,下个月零花钱扣掉。”   陆时远僵在后头,他一个月零花钱十几万,去一趟不划算啊。   裴州在楼下客厅遇到佣人:“我房间衣柜和衣帽间里要收拾一下。”   今晚星辰闪亮,月光皎洁,他想走路去。但穿过花园才想到这身衣服不适合走路,鞋面和裤腿会沾灰。   几分钟后,黑色奔驰停在幸运巷226号门口,裴州从车上下来,望见墙头大簇的蔷薇花和依稀透出的灯光。隔壁木门里窜出一只橘猫,跃上墙喵呜叫着。   巷道上有人叫卖西瓜,见裴州转身,喊道:“老板买西瓜吗,我这个瓜包甜,包红!不甜不红你来找我!”   裴州买了一个,空手总不好。   景一听到敲门声时还很诧异,水刚浇完,种西瓜的那块地里开始长杂草了,她上网查了一下草会跟西瓜抢肥料和水分,准备找小锄头除草。   她放下手上的小锄头走到门口:“谁?”   “我,裴州。”   景一微怔,打开门。   墙头的橘猫闹得欢,粉白色与红色的蔷薇花瓣被它摇得落了一地。   裴州站在门外,两扇门敞开时,眼前女人的脸沐着月光,精致完美,站在夜空飘落的花瓣雨中,让他惊艳。   他定力很好,很快就用平静盖住了眸底涌动的情愫,说:“你因工受伤,我来看下你,昨天伤口检查得怎么样?”   景一有些局促,她今天不想见人,从珠宝店回来后她一直没有好心情,这会儿也刚在地里忙完,手指上还有泥巴。   “裴总。”她手指抓了下裤子,“我没受伤,今天已经没事了。”   她看见裴州手上拎的一个大西瓜:“您进来坐?”   裴州嗯了一声,走进门。   景一没有将门锁上,关了半扇,门外有摊贩在卖西瓜,远处夜幕下,古镇繁华的灯火绵延得没有尽头。   裴州问:“西瓜放这?”   景一过去提起:“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他低头将西瓜交到她手上,望见她手指和手背上的泥巴。这双手纤细白皙,他觉得她不该干这些,她适合像在子山村那晚执笔画画的。   景一不会待客,况且身前的人是她的上司,她也怕待不好客。   “您先坐,我去把这个西瓜切给您吃。”   “不用,门口看见,给你买的。”   景一还是去了厨房。   裴州环顾了一圈院子,古朴雅致,四周种满蔷薇和月季,空气里全是花香。   挺好,适合她这种女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景一的表妹季桃就是下本书《院草他病得不轻》的女主,会是个温暖可爱的小姑娘,再嗷一嗓子求收藏呀! 第20章   裴州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许郑给他来了电话。   许郑问:“快递你收到了吧?”   “什么快递?”   “珠宝展的邀请函啊,我助理告诉我昨天就送到你公司前台了。”   裴州才想到:“我知道了,我明天让人送到家里来。”这件事对他很重要,可他竟把这件事给忘了。裴州环顾着这间院子,这几天他似乎花了太多心思在景一身上,不应该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正挂电话时景一从屋里出来,她手上空空,走到他身前说:“裴总,您等我一下,我去地里摘个西瓜给您吃。”   “我买那个呢?”不是说进去切西瓜么?   景一有些不好意思,裴州买那个瓜不仅没红,还是粉白粉白的,皮也很厚。   “我院子里有,您是客人,就用我院子里的招待您吧。”   “那个瓜没熟透?”裴州看出问题。   景一只好点头。   他朝屋里走去,停在门口:“我能进去吗?”   “您要做什么?”   “提瓜找人理论。”   额,为了一个西瓜理论?   景一忙说:“都已经切了,我院子里的瓜吃不完……”   裴州觉得景一太好说话,看了她一眼走进屋里。   “厨房在哪?”   景一带他过去,果盘里的瓜的确没熟透,裴州端起果盘,转身时看见客厅茶几上的那张图纸。那是景一上次画的戒指,白纸下方标注了一颗小黄星。他没多问,先去找刚才的瓜贩。   景一跟在裴州身后。   瓜贩在跟裴州道歉,让他重新挑一个。裴州挑了一个比刚才小一圈的瓜,回头看景一。   他用眼神询问她换个小的行不行,景一忙说:“可以的。”   裴州单手拿瓜进屋,景一还在门口,他回头看她:“你想要大的?”   “不是,我的果盘……”   “哦,忘了。”裴州放下瓜将果盘拿回来。   景一已经走去花墙后面的院子:“这个瓜先不切了,您吃我地里的瓜吧,真的好甜。”   裴州跟在景一身后。   她的睡衣是子山村那晚那套,米色吊带上衣,八分阔腿裤,蹲下身拍瓜时,脚踝纤细白皙。她偏头笑着问他:“您会选西瓜吗?”   裴州说不会。他环顾一圈这四四方方的小块地,这边的已经结出十几个大西瓜,旁边还有块刚长叶的瓜地。   景一照着顾桂云教她的挑瓜技巧抱起一个大西瓜,她抱得有些吃力,裴州说“我来”。   他直接从她手上拿走,她不好意思让他干这种粗活,要抢过来时忽然吃痛地呻.吟了一声,她被蔷薇花藤扎到了。   手肘上有刺扎进皮肉里,她拔出刺时毛孔里冒出圆滚滚的血。   裴州却愣得没有说话。   他觉得刚才景一的呻.吟太熟悉,全世界都是一片漆黑的时候,这种声音占据了他大脑,贯穿他整个身体。他闭上眼睛,景一声音轻软,极轻地嘶了一声。   他睁开眼,女人疼得扑颤着睫毛,但因为是小伤,没有喊疼,很快就拿了只木棍挡住蔷薇花藤,回头对他说:“裴总,您小心点。”   裴州喉结滑动,想问那晚的人是不是她,但是这种话让他怎么问出口。   难道他要说,他觉得她刚才的呻.吟像极了他一Y情的对象?还是他去问,你有没有主动跟不认识的男人上过床?   “还疼吗?”   还疼就再叫一声来听一下。   “不疼。”   裴州略有些失望。   景一回厨房切好西瓜,端到院子里时西瓜很红,连西瓜籽都熟得黑油油的。   她笑:“您吃,我地里的瓜真的好甜。”   裴州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汁水在唇齿蔓延,清香,鲜甜,甚至甜得让他想卷起舌吸咬出更多香甜的汁水。   ——像海市那晚一样。   他凝眸望向景一时,眸色覆上一层欲,明明嘴里在吃东西却觉得不够,也渴。   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下.流的思想,跟景一清澈甜美的微笑比,他此刻真他妈色.情。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海市那个妖艳货。   景一问他甜不甜。   裴州视线流连在她身上:“很甜。”   她冲他笑,唇颊边的梨涡还真好看啊。   裴州一向淡定,今晚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脑子里有些乱。   他问:“子山村这期的稿子有没有难度?”   “没什么难度,随访时就做得差不多了,周一组稿润色后就没什么问题。”   “嗯。”   景一说:“裴总,这次在子山小学我学到不少,还有大望岭也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挺感激您。我想问问您还有没有这样的地方?杂志也需要新鲜的东西,我想再去做些不一样的稿子。”   “有。”但是裴州私心里不希望景一再去那些环境恶劣的地方,他觉得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在那些地方很受罪。   “城南有一块藕田,那里种了上百亩藕,这个季节莲花开得很漂亮,你可以去拍些风景,然后给这片藕田也做个宣传,那里是一群残疾人种的,一部分收入都捐给了村子里的聋哑学校。”   “好的,具体什么地方?我安排一下,下周二就能去。”   裴州望着景一等待的模样,说:“下周二我带你过去。”   景一怔了下:“您有时间吗?”   “我正好要去那边的聋哑学校。”   事实上他从来不亲自去那边,那边聋哑学校的条件比子山小学好太多,根本用不着他亲自过去救济。裴州埋头又啃了一块西瓜,啃完发现动作太粗鲁,他今晚穿着西装呢,这动作跟他形象完全不搭。   景一说:“好的,那麻烦您了。”   裴州丢下瓜皮,手指擦了下唇角:“没事,我去洗个手。”   景一起身帮他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递给他纸巾。   裴州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他怎么能把正事给忘了。   他摸向裤兜,发觉兜缝都还没剪。   那只耳环忘记带过来了,刚才被陆时远缠住,他出门时忘在了桌子上。   “我有个事请教你。”   景一忙说:“您客气了,什么事?”   裴州记得自己曾经用过淘宝的拍图搜同款,不知道手机里还有没有那张耳环的照片。他试着找了下,还真找到了。   “你知道这种耳环吗?”他将手机递给景一。   看见照片那瞬间,景一眼里的光在闪烁,归于黯淡。她拿过裴州的手机,放大,很清楚这是她设计的迷梦精灵。哦,不对,它已经是梵郁的作品了,它叫公主方。   耳环是被放在车上拍下来的,有些模糊,但她能辨认清楚。   “我想你是女生,应该比较懂首饰。”   景一想起陆时远跟裴州通电话时提到陆时远的妈妈要过生日了,她将手机递给裴州:“这款耳环很漂亮,您买不会错。”   “你知道它?”他望见她眼里闪亮的光,像是向往渴望,但最终归于黯淡。   “PRINCESS珠宝的初夏新款,被国际珠宝设计Dan提名推荐,在亚洲珠宝展上因为独特的内部切割引起珠宝界的轰动。”景一收拾着桌子上的瓜皮,墙头的橘猫喵呜叫着跃到了水龙头下,昂起小脑袋用舌头想舔水喝。   她走去拧开水龙头,背对着裴州:“女性都很喜欢这款耳环。”她很努力让自己语气保持平静。   裴州是激动的,可竟说不出原由地还有些失望。如果景一是那晚的女人,她见到这只耳环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走上前,橘猫被他吓到,一下子跑出门去。   景一昂起头,笑容明媚灿烂:“你把猫咪吓跑了。”   他也轻轻笑了下。   景一拿起剪刀去修理枯枝,气氛一时安静。   裴州望着她忙碌,得知耳环的消息明明该是欢喜的,但知道她与他无关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他拿出手机递给她:“你把英文名字打给我。”   景一拿过他手机打出PRINCESS珠宝的英文,PRINCESS现在主推这款耳环,林容乐说上至六十岁老太,下至十五岁少女都深爱它的内部切割。这款耳环火到这种程度,应该是裴州的朋友推荐给他的吧。   她将手机还给裴州。   裴州不方便逗留太久:“我先走了,你多休息。”   景一起身说等一等,她去地里摘了两个西瓜,回来时抱得有些吃力。   裴州说:“我不带东西。”   “您拿回去吃。”   “不用,我不怎么爱吃西瓜。”   景一有些尴尬,事实上她挺想好好谢谢裴州,她还挺喜欢现在这个上司的。   她不知所措时,脸上的笑黯淡下去。裴州急着想回去看看许郑寄过来的邀请函,但不忍心让景一不高兴。   他接过她怀里的瓜:“瓜挺甜,那我就带回去给老人尝尝。”   景一扬起笑,唇颊边露出两个梨涡。   裴州环顾了一圈院子:“裴家离你这近,遇到事情可以找我,这一带民风都挺好。”   景一将他送到门口,门外那个卖瓜的大叔还没有收摊,顾桂云正在挑西瓜,对瓜贩说:“还差一毛钱。”   “你还完价就给你算成1块钱一斤了,这一毛没有零钱就不找你了。”   “你卖一块是天晚了你要收摊,差我钱跟这不是一回事。”   两人因为一毛钱争执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裴州正要过去解围,周围邻居已经都围了上去。瓜贩的摊位就在景一院子门口,他不想景一被卷进去,跟她说:“把门关上吧,顾姐很大方,是个好人。”   景一微怔,顾桂云在钱财上的确计较得很分明,说她大方应该是跟裴州的姐姐关系好吧。   裴州拎着两个西瓜上了车,侧头走的,没想让人认出他,因为怕给景一造成误会。   景一等他的车子开走才准备关门,瓜贩最后找给顾桂云那一毛钱,是狠狠丢过来的,正好丢在景一门口。她阖门的手停下,弯腰捡起那一毛硬币递给顾桂云。   顾桂云气没处发泄,朝景一说:“别买他瓜!”   这一声很大,将景一吓一跳。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外地人,这么做黑生意!”顾桂云骂骂咧咧将那一毛硬币收进荷包里,瓜贩对着她背影数落。   景一关好门,回身,世界安静了,她想起那张照片,睫毛颤.动,心脏跳得很沉。为什么今天要让她这么不快乐啊。   *   裴州开车驶向裴氏置业。   他想起景一提到的内部切割,上次去鉴定中心时鉴定师就提到这种莫桑石的切割都是市场普遍的工艺。他刚才怎么没有问景一这是什么切割。   车子经过一家珠宝店,裴州在路边找了车位停下。   他进店寻觅导购。   这家珠宝店价格昂贵,店里这会儿没有客人,几个导购聚在一起刷抖音。其中一个听到脚步声,望见西装革履的裴州时双眼一亮。顾客很帅,气场强大,看一身剪裁挺括的西装和手腕上的手表造型与那条沉香珠串就知道是有钱人。他下颔紧绷,抿着唇迈步走过来。   导购小姐忙迎出来,走得近了看清楚顾客腕表的牌子,PIAGET伯爵,等下绝对是个大单子。   导购笑脸式服务:“您好先生,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看点什么?”   裴州:“我要买一个放大镜。”   ……   专业珠宝放大镜原本是不卖的,但是裴州出钱高。   他将花了近千块买到的高清百倍放大镜直接拿走,没再去公司取邀请函,径直开回了家。   回到房间,裴州找到桌子上那只耳环。   视线穿过放大镜望清耳环里这只长着鹿角的小精灵时,他被惊艳到,画面很美,小精灵的轮廓精致得像一位小公主。他急着拿起手机找到景一的微信,想告诉她他发现了这么美好的切割画面。 第21章   但他这么晚找她就是为了说这一件事?   景一她早就知道这种切割了,是他这个不懂珠宝的粗人第一次见这种画面过于激动。   裴州渐渐敛下脸上的笑,关闭了跟景一的对话界面,拨通袁津的号码,让袁津将许郑那份快递送过来。   他打开电脑查找关于PRINCESS的信息,找到了官网,首页恰是这款耳环的照片。   商品:公主方。   全球限量价:¥910,900。   官网照片上的款式跟他手上这只一模一样,裴州拉到详情介绍那一栏,忽然察觉不对。   官网介绍这是一款4C标准都顶级的2克拉钻石,是钻石,不是莫桑石。   难道他手上这只莫桑石只是复刻品,或者A货?   裴州想不明白。   陆时远来敲他门,裴州关掉网页:“有事?”   陆时远斜靠着门将手上的快递递给他:“呶,袁津送来的。”   裴州拆开快递袋,急着打开邀请函,在一行行品牌栏上终于找到PRINCESS珠宝的名字。   “舅,吃不吃西瓜?真甜。”   “不吃。”裴州看了眼珠宝展的时间,周一晚上七点。   陆时远嘴里吃着东西,问他:“你这是什么快递啊?”   裴州听到几声嗦西瓜汁的声音,想到什么,抬起头才看见陆时远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他脸色瞬间就暗沉下来:“你吃的什么瓜?”   “西瓜啊,你眼睛又不瞎了。”   “我问你在哪拿的西瓜?”   “你车上啊,你就把车停在了院门口,赵叔帮你开进车库的,看见车上有西瓜就抱进厨房了。”   “还有一个半呢?”   陆时远发愣,他不过就是吃了他舅半个西瓜,至于沉着个脸么。   “送去老太爷那了。”   裴州将邀请函放进抽屉里大步走下楼。   裴老爷子住在隔壁那栋楼里,客厅灯光明亮,裴州刚进门就听见几道谈笑声,屋里有客人。   裴老爷子见到他忙笑着说:“裴州过来跟你陈伯打个招呼。”   裴州跟客人问好,瞧见果盘里那切好的半个西瓜。裴老爷子劝客吃瓜,几位客人吃了一块说很甜。   陈姨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刚切好的另一个。   裴州大步上前接到手上:“爷爷,我拿到我房间去吃。”   “那你端这盘走,那盘多的留下。”   裴州顿了下:“我和时远两个人吃。”他端起西瓜跟客人打了个招呼就走。   裴老爷子纳闷:“这孩子平时很少吃西瓜的。”   客人笑:“大概是瓜太甜。”   裴州将瓜端回房间,陆时远拿着首饰盒跑过来问他:“舅,这是给我妈买的生日礼物啊?就一只?”   裴州一把抢过首饰盒,有些恼:“滚回你房间去。”   陆时远感觉他舅今天很怪。   他没想跟裴州争,反正也是争不赢的。他弯腰拿起一块西瓜准备回他的房间,忽然听到裴州的一声吼。   “手放下。”   陆时远:……   怎么连块西瓜都这么抠门?   陆时远走后,裴州将果盘里的瓜吃到撑。   这么甜的西瓜,不能便宜了家里两个老的小的。   *   周一早晨,杂志社里大家到的都挺早。   同事们都挺关心景一,问她那次碰到棕熊时有没有受伤。   赵康明说那只棕熊是亚种马熊,不知道是怎么入了黎平境内,大望岭不适合野生动物栖居,已经由林业局护送去往帕米尔高原。   景一问:“那这适不适合做成一篇稿子?”   陈柏好笑:“越来越专业了,我和赵总编也是这么想的,你是在场的当事人,所以这篇稿子就交给你了。你还可以采访下裴总当时的想法,有他当招牌这篇稿就成功了大半。”   景一点头。   赵康明问:“裴老板今天几点来开会?”   “我也不清楚,裴总没有说具体时间。”   赵康明说那就照常工作,等一等裴州。   直到下午两点大家也没有等到裴州过来,赵康明给裴州打电话,那头提示无法接通。他来编辑部问景一:“裴老板真没说几点钟过来开会?小景你想一想,是不是工作忙忘记时间了?”   景一的确记得那天裴州没说具体时间。   “你有没有裴总的电话?打一个问下他。”老头子觉得是自己这个老式手机不好用。   景一没有裴州的号码,只好点开微信给裴州发了条信息问他。   海市高铁站。   裴州刚下列车,手机里一下子涌进好几条短信,全是未接提醒。屏幕上出现景一的微信头像,是蓝天白云下蹲在墙头月季花簇里晒太阳的橘猫。   她问:裴总,赵总编让我问下您几点过来开会?   裴州才想起这桩事。   他打字:今天会议取消。   袁津正好给他来了电话:“裴总,您到海市了吧?接待人员在出站口等您。”   “知道了,你给赵总编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的会议取消。”   “那边还有会?”袁津很诧异,他跟了裴州这么多年,裴州是从来不会忘记工作的人,这种事情事先都会通知到他的。他其实不清楚裴州赶在周一这天去海市是因为什么,今天是裴州姐姐裴钰的生日。   裴州没多说,挂了电话。   出站口有三个西装革履的人举着名牌在等他,裴州走到他们身前:“我是裴州。”   来接待的是裴氏置业驻海市分公司的总经理李岩和李岩的助理。   李岩三十二岁,忙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您好裴总,我是海市分公司的总经理李岩,很高兴您来海市视察工作,车子已经安排好了……”   裴州跟着他们上车。   车子是李岩的私家车宝马X6,裴州一向不喜欢排场,国内几个分公司也并没有购置豪车接见客户。   助理坐在前排,裴州同李岩坐在后排,问起分公司的状况。   李岩一一回答完,笑着说:“我给您订了R&S五星级大酒店……”   “订威尔酒店。”   李岩愣了下,威尔酒店只是四星标准,但他没多问,忙打电话安排。   挂完电话,他问起:“忙完工作后裴总您有什么安排?我在海皇娱乐给您订个……”   “我晚上七点去参加一个珠宝展。”裴州思考片刻,“你跟我去。”   “好的裴总!我会安排好您的行程。”   李岩懂人情世故,也会来事。这是他升职以来第一次接触集团的董事长,虽然很早了解到老板是年轻人里鲜少不在乎排面的上司,但查到今晚珠宝展会有亚洲各大珠宝商与大人物在,加急借到一辆劳斯莱斯。   *   裴州在酒店房间里换上服务生熨好的西装,走到镜子前将领带系成一个温莎结。   许郑斜靠在沙发上笑他:“你手下老早就开了一辆劳斯莱斯在楼下等你,什么时候裴总也在乎面子问题了?”   裴州懒得理他。   “我酒店的总统套房给你你不住,偏偏要住这间豪华套房,啧,8006,裴总那夜的老地方啊。”   裴州系着袖口纽扣,冷冰冰睨了眼镜子里的许郑。   许郑被他眼神看得发毛,问:“不是说你那只耳环只是莫桑石么,八成那晚的女的只能戴得起A货,买不起这款耳环。”   不管怎么样,裴州想亲自弄清楚。   许郑同他一起下楼,陪他去参加珠宝展。   傍晚七点,展厅四楼华灯璀璨,各大媒体与无数镜头早已经准备就位,嘉宾入座后,主持人宣布今晚的珠宝展正式开始。   PRINCESS珠宝的好几款首饰都已经公布,但公主方这款钻石耳环作为压轴排在了最后出场。   裴州目不转睛盯着高清大屏上的耳环,主持人用尽了华丽的词汇在做介绍。   许郑问裴州:“你买到了吗?”   裴州淡声说没有。   许郑好笑:“有价无市,也不知道有什么稀奇的,这款耳环被炒到限号购买,你现在估计得排到明年了,或者动用你家老头子的关系帮你插个队。”   第二环节是样品拍卖,每一款时下最热的珠宝首先都要经由设计师和打样师傅的手,也就是说现在拍卖的是独一无二的最初款。裴州虽然不懂珠宝,但是听完主持人的介绍也明白现在卖的就是设计师的面子,越有地位的知名设计师,其作品的竞拍价格越是昂贵。   许郑对这种事抱着嘲笑的心态:“样品能有展柜里的成品好?真搞不懂这帮有钱人追捧的是什么,设计师也捧成明星了。”   裴州没接话,前后好几个商人出高价竞拍台上的珠宝,轮到下一款时,是PRINCESS珠宝的一枚钻石戒指。   主持人介绍:“业内普遍都知道PRINCESS珠宝的样品是最独特的,因为RRINCESS的样品都是由莫桑石打造而成。无论从每款莫桑石的净度还是最复杂的切割工艺上看,PRINCESS的设计师都能将莫桑石的品质发挥到极致……”   裴州失神地听着台上的介绍。   他西装口袋里这只耳环不是A货,是公主方最初的样子,是PRINCESS设计师制作的第一款成品?   台上的钻戒已经竞拍到80万,一名青年设计师同他的作品站在台上,能看出他地位不如之前那几款珠宝的设计师高,面对八十万的成交价也很满足。   裴州长腿交叠,脊背笔直,一动不动端坐,目光牢牢锁视在台上。   许郑也明白过来,问他:“那晚那女的是PRINCESS珠宝的设计师?”   裴州心脏跳动剧烈,他不确定。   但是,那晚那样的亲密,如果让他亲眼见到这位设计师,总有一些感觉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款珠宝,是公主方钻石耳环。   裴州目光牢牢锁视在展台上,连许郑都激动得直起腰。   坐在后排的李岩不清楚裴州这个顶级上司怎么喜欢起了珠宝,但是全程认真陪同,不敢多说什么。   展台上没有出现PRINCESS的设计师,主持人介绍:“很遗憾今天我们的设计师梵郁小姐不能赶到现场,但是有一个好消息是公主方的第一款成品不是由莫桑石打造,而是由南非钻石制作而成……”   裴州怔忪地听着主持人作介绍,许郑比他还急,问:“你手上那只不是莫桑石么,怎么展台上的变成钻石了?”他灵光一闪,“我懂了,那个梵什么的设计师把莫桑石这对样品弄丢了,所以用了一对钻石的成品做替代?”   裴州不清楚,但是极有可能是这样。   许郑想到:“我有个哥们的新女朋友好像就是P什么珠宝公司的,你等我问问他。”   许郑起身去打电话,回来时告诉裴州:“打听清楚了,PRINCESS珠宝的每一款样品都是由莫桑石打造的,他女朋友说公主方也是由莫桑石打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司会推出钻石的成品来拍卖。”   裴州沉吟没有作声,许郑问他:“你怎么想的?”   主持人在喊:“120万一次,还有没有追加……”   裴州举牌,主持人喊:“150万……”   许郑看呆了,他知道裴州从不会无度挥霍,这完全不像他认识的裴州。   短短一分钟,竞价被裴州与一个商人追加到300万,两个人谁都没有退让,最后,裴州紧抿薄唇,一次性加价到400万。   许郑:“裴州,你他妈疯了?这可是一所希望小学了!”   裴州对这对耳环势在必得。   他有片刻失神,他竟想到了景一。   她看这款耳环的照片时眼里有光,也许她也是喜欢的,如果他送给她呢?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抿了抿唇,眸色沉静。   他今晚只是想见到这位设计师,弄清楚她是不是那晚的人。 第22章   公主方的样品最终被裴州以四百万人民币的价格竞拍下来。   工作人员递来成交确认书,裴州疾笔签下字,扭头对身后李岩交代:“剩下的你去处理一下。”   周围不少人回头看裴州,与他竞价的是一位受珠宝商委托的商人,竞拍设计样品这种事完全都是冲着款式和设计师去的。这位商人背后的珠宝商一是为了琢磨公主方款式的奥妙,二是想挖走梵郁,谁都知道这种竞拍设计师也能拿到一定的佣金。   而像裴州这种非珠宝行业的商人高价竞拍,那只是冲着设计师去。   后面还有其他款式,但裴州已经无心再听。他迫切想见到这位设计师,如果今晚见不到他会在海市留到明天。耳边的竞价声听在耳中格外嘈杂,他不耐地扯了扯领结。   许郑道:“裴州,你他妈还真是脑残,这么挥霍就为了一个睡了一次的女人?”   裴州知道他这次太轻率。   “许郑,你知道么,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钱,因为我从没为自己花过钱。”   是的,他生在一个严苛的家庭。   裴氏的家业很庞大,他接管公司后除了在必要的东西上,其余也没有为自己挥霍过。   裴氏帮助过小城很多老百姓;   裴氏救济过很多贫困山区的村民;   甚至他裴州还险些瞎掉双眼救下十几条生命。   他不欠谁。   他觉得他欠自己,欠那晚的女人。   两具身体契合的时刻,他感觉到她痛苦压抑的灵魂。她是放纵疯狂的,可是某些动作里,她却温柔娇涩、矜持颤抖,抓着他,像在喊救命。   穿职业西装的年轻女性走到裴州身后,礼貌朝他问好:“您好先生,很感谢您支持PRINCESS珠宝和梵郁小姐,我们这边为您准备了回馈礼物,您方便过去喝杯晚茶么?”   “可以。”   他们走出展厅时,门外已经候着一批记者。摄像头与聚光灯都对准裴州,他一向不喜欢露脸媒体,抬手挡住了强烈的闪光。   “您好先生,我是Vicco珠宝的记者,请问是什么让你以400万的价格竞拍下公主方的样品?”   “先生您好,您以全场样品最高价拍下公主方的样品,但单纯因为设计师梵郁小姐吗?”   “……”   许郑也知道裴州不喜欢露脸媒体,也担心他刚痊愈的眼睛承受不住,忙像个保镖一样将一群记者拦下。   回到贵宾休息室,女接待很快泡好两杯茶,端着点心过来。   “先生,小心烫。”她微笑问,“方便问下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裴。”许郑替裴州回答。   女接待微笑:“裴先生您好,今晚很感谢您的盛情,我去为您拿礼品,请您稍坐几分钟。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其他需求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裴州开口:“我想见你们设计师,梵郁。”   “那我帮您问下公司那边,您稍等。”   几分钟后,女接待回来说梵郁有时间,只是会稍稍晚一点。   裴州说可以等。   展厅隔街一家五星酒店,房间里的男女结束后从卫生间洗漱出来。   李学真穿戴好西服,点燃一支事后烟,大脚踩进玄关的皮鞋里。   梵郁裹着浴巾慢斯条理解开发带,卷发蓬松垂下,翘着腿坐在床头看门口抽烟的男人。   李学真笑:“这么看我干嘛,珠宝展上有人花四百万拍你的样品,今晚过后你又有金主了。”   梵郁红唇勾了勾,没说话。   李学真打开门:“我走了。”   梵郁直直看他。   李学真吐出一口烟圈:“不留我?”   “赴欧洲的名额你必须帮我争取到,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你婚礼可以顺利举行。”   李学真敛下笑,将没灭的烟蒂丢在地毯上:“可以,情人一场,我会满足你,但是佳慧那里你别给我惹出花样来。”   梵郁笑了一声,房门被狠狠带上。   她换完衣服,穿好高跟鞋。地毯被烟圈烫得冒出青烟,她用高跟鞋尖踩灭烟蒂后出了门。   女接待又来了电话:“梵姐,你大概还有多久能到这边?我怕这边的裴先生等得不耐烦……”   “我十分钟后到。”   梵郁走进电梯,身上有烟味,她喷了些香水。   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扬起一个笑。镜子里的女人依旧还年轻,气场也比现在的小设计师强,至少PRINCESS设计部的人都已经不是她的对手。她把唯一一个对她有威胁的设计师赶跑了,没有景一在,PRINCESS就是她在国内的保护营地。   到了展厅贵宾休息室,梵郁在门口瞧见里面端坐的两个男人时双眼一亮。两个人气质都不错,端坐得笔直挺拔的男人长得很帅,话不多,气场也更强大,无疑是今晚的金主。   女接待带着梵郁走进休息室,互相介绍完,梵郁伸出手掌。   “你好裴先生,很开心有您这么支持我们PRINCESS珠宝。”   裴州微微眯起双眸打量跟前的女人,梵郁一米六几的个子,穿一条灰色长裙,卷发配红唇,黄皮肤色与她眉目里的张扬令她有股说不出的野性。她虽然保持着微笑,对接待也温和礼貌,但他一向很会看人,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心脏里剧烈的跳动似乎逐渐趋于平静,裴州伸出手掌。   掌心里的触感很生涩,他似乎找不到想象中的感觉。   “公主方这款耳环很漂亮。”   梵郁扬起笑:“谢谢您的夸奖。”梵郁不再说话,因为看出对面男人眼里的深意。他好像想一眼将她看穿,这种眼神带着雄性强烈的攻势,又有股挑衅。   梵郁端起桌面一杯花茶,埋头喝下时,红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男人,很有戏。   很快,裴州见她不说话,朝许郑说:“不是要忙么,你可以先回去。”   许郑愣了下,他忙个屁。   许郑瞪了眼裴州离开了休息室。   裴州拿出一个首饰盒放在桌上:“PRINCESS珠宝的设计师享有支配莫桑石制作样品的权力,是吗?”   梵郁微笑:“嗯,是的。”   “那为什么公主方是以钻石来制作样品?”   梵郁抿唇一笑:“其实公主方最初也是以莫桑石为样品的,不知道裴先生您了不了解,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享有样品的处置权,只要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款式,我们可以自由支配处理,这是我们公司给设计师的福利。”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可惜我当初太忙,弄丢了莫桑石的样品,这次公司只能拿出一对成品做拍卖,您还是赚的呢。”   她朝裴州扬起红唇,笑容里略带羞涩。   裴州牢牢注视着梵郁:“所以,你把莫桑石的样品弄丢了?”   梵郁点头,神情遗憾。   裴州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梵郁微怔,视线落在裴州桌前那个首饰盒上。她打开盒子,一只单独的耳环在灯光下折射出火彩,可她跟钻石打交道十一年,很清楚这只公主方不是钻石,是莫桑石。   她表情复杂,但因为埋着头,裴州看不见她细微的变化。   她抬头,诧异:“您怎么会有这对耳环?”   裴州眼眸微眯,这对?   这只是一只。   梵郁很能捕捉他的视线,改口:“为什么这只在您这里?”   “还有一只呢?”裴州一瞬不瞬望着梵郁。   梵郁失笑:“我弄丢了。”   “威尔酒店,还记得么?”   梵郁神色有细微的变化,沉默瞬间,浮起笑:“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裴州以为今晚寻错了人,刚才梵郁周身带给他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险些否定了眼前人就是那晚的人,可此刻梵郁眼底一瞬间的躲闪让他明白,她知道威尔酒店。   梵郁说:“我今晚还有工作要处理,实在很抱歉不能陪您久坐。很感谢您今晚的支持。”   “我很喜欢你设计的款式,但是刚才交流的时间于我显然不够。”   “您明天有时间么,不如明天我请您吃饭。”   裴州点头:“可以。”他身上没带名片,正好看见李岩在门口小心寻找他,他喊进来。   李岩忙走进休息室:“裴总,手续已经办好了,这是您拍下来的那对耳环。”   裴州:“带名片了么?”   “带了。”   裴州示意李岩给梵郁一张名片。   李岩双手将自己名片递给梵郁:“您好,我是裴氏置业驻海市分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们集团董事长,名片是我的,您有任何需要直接联系我,我转告给我们裴总。”   梵郁接下,微笑说谢谢。   裴州起身:“需要我送你么?”   “不用再给您添麻烦。”   三个人一起进电梯。   梵郁就站在裴州身侧,裴州闻到女人浓烈的香水气息,隐约夹杂着一股烟草气。   他并不喜欢,也觉得陌生。   回到酒店,陆时远来电话问他到底在忙什么工作,能把他姐姐的生日都搁下。   结束通话后,裴州有些许迷茫。今晚的接触让他觉得梵郁身上并没有他想寻找的那股熟悉,可他又不甘心放弃。   *   梵郁到家后光脚走进画室。   桌面堆满各种设计草稿,市场总监给她来了电话,催促她什么时候递交新作品。   她拿起纸笔,但是没有灵感。   她不想承认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可是却不得不承认。   在没有了景一这个协助后,她完全失去了获取灵感的途径。她做了十一年珠宝设计,好像再也想不出来新的东西,原来灵感和创意真的有消失的一天……   几个客户又在微信上催她,梵郁回复完信息,忽然疯一般撕掉桌上的设计图,狠狠丢进墙角。   她拨通一个号码:“威尔酒店是怎么回事?”   那头说完,她冷冰冰说:“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你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   李学真已经要娶PRINCESS董事的千金了,她没有了金主,今晚出现的裴州就是她的新机会。   ……   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间空调忽然停止运转,冷空气一点点被热气流吞噬,景一从燥热里醒来,发觉浑身都是汗。   她打开灯找空调遥控器,按了几遍发觉没有反应。   这台老空调坏了。   屋里没有电风扇,景一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汗从发间渗出,连身体上都是湿热的黏腻感,她被浑身的燥热折磨得没了睡意。   景一打开手机,凌晨五点,林容乐的微信消息不断涌入进来。   林容乐:景一,你那张设计图我找到了!但是我现在在黎平出差,你在海市吗?我回海市找你!   景一愣了片刻,十分惊喜地打字:真的找到了吗?   林容乐竟直接给她拨来电话:“景一,我真的找到了,真是好巧啊。”   景一很高兴:“乐乐,你怎么会在黎平?”她想了下,“其实我也在黎平……”   早晨八点钟,出租车停在景一的院子门口,林容乐下车,冲上前跟景一抱在一起。   林容乐说今天来黎平参加一个小型交流会,很久没见景一,正好也亲自给她送来图纸。   景一欢喜地打开设计图,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这不是她的设计图。   林容乐:“这就是那家酒店送过来的啊。”   “不是这张,我画的是一条白贝母项链。”景一黯然失色,但林容乐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想影响到林容乐的情绪,“还是谢谢你乐乐。”   林容乐想了想,问:“景一,在威尔酒店那晚你怎么会丢设计图,你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   景一神情有些不自然,难道要她说她那晚因为一头扎进陌生的房间与陌生男性发生了那种事,然后匆匆忙忙提着行李跑了,所以自己都记不住怎么弄丢了设计图?   她不能说。 第23章   景一转移话题,说带林容乐去吃早餐。   林容乐打断她:“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是在担心你。会不会是你在房间睡觉,被有心人偷拿了设计图?”   “不是。”   “你怎么答得这么肯定啊?”   景一顿了下:“反正……”   “该不会是那晚我先走了,你喝醉酒跟人睡啦?”   景一神情紧张,她眼底里的慌乱让林容乐一愣,转瞬听见林容乐的笑声。   “这有什么啦,419现在很常见的好伐啦。”   景一略迷茫:什么是419?   她虽然没承认,但林容乐好像知道她的心事一般,笑嘻嘻地:“哎,那那个男的现在跟你联系吗?”   景一板起脸:“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那晚就像是她的秘密,她承认那晚是极度危险,却也放纵舒服的。她的行为做得不对,但是,她无法否认她喜欢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感觉。   林容乐也不再跟景一闲扯,看了眼时间说要赶去跟公司汇合。   景一说:“你们在哪汇合?我开车送你吧。”   林容乐笑:“我自己打车去就好,还有点远。”   林容乐客客气气地走出门,景一觉得她今天客气得倒显生疏,但怕耽误林容乐的工作便没强留她。   看了眼时间,景一给陈柏请了一小时假,打算先去买个空调。   她买完空调就回了杂志社,上周六时裴州说过今天会带她去城南的藕田做采风。   忙完工作,景一将单反和镜头都准备好,看了眼手机,11:00,不知道裴州那边几点会通知她。   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已经有些明白今天去不成了。裴氏置业很大,裴州应该有工作在忙。   四点钟时,景一给裴州发了条微信:裴总,您还有时间去城南藕田吗?   *   裴州正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吃饭,准确地说,梵郁为了答谢他昨天捧场,请客约他在这里。   对面女人化着精致的妆,言谈里却总带给裴州一种疏离和陌生感。   梵郁朝他微笑:“裴先生吃得惯这里的牛排么?”   “还好。”   梵郁的鹅肝吃了一半便放下刀叉,裴州也没怎么动餐盘里的牛排。   梵郁问他:“可我看您吃的不是很好,要不要喊Waiter给你换一份鹅肝?他家鹅肝很难预约上,我有贵宾卡。”   裴州淡淡勾了下唇:“不用。”   他从不吃鹅肝。这种给有钱人吃的顶级鹅肝需要一只幼鹅24小时不休不止被长铁管塞进喉咙里直接强硬灌食,才能让肝长得肥美硕大。少些买卖就少些杀戮,哪怕宴请尊贵客户时他也从不准备鹅肝。   梵郁哦了一声,眼里勾起笑点了一瓶红酒。   她敬裴州,多喝了几杯,几杯后扶额撑在桌上,有些醺醉。   裴州内心复杂,他觉得对面的女人对他没有那种想找到的熟悉感,可他要早点弄清楚真相。   “梵小姐醉了?”   “没有,我就是,酒量有点不好。”   裴州正要问威尔酒店的事,梵郁已经先开口:“那晚的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一瞬间,裴州眯起双眸:“那晚是哪晚?”   他望见手机屏幕亮起灯光,才看见景一发来的微信。   望着景一头像这只懒懒的橘猫,裴州竟有些愧疚。   梵郁笑道:“都是成年人,就别问那么清楚啦……就当成是我们的秘密,行不行?”   裴州内心很震撼,他没想到真的会是梵郁。他先回复景一:今天没时间,改天我安排。   搁下手机,他眯起眼睛望着梵郁,他不知道说什么,明明找了很久,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种欢喜?   也许是他眼神太过严肃深沉,梵郁冲他小女人般地撒娇:“哎,你不高兴了?我那次不是故意的……”   裴州呼吸很沉,端起手边的高脚杯饮下杯子里的红酒。   “我还要回楼上酒店去画设计图,我先……”梵郁站起身,眼看要栽倒。   裴州起身扶住她手臂。   梵郁昂起脸冲他笑:“你送我一下行不行?我有点晕。”   裴州默认,一路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对那晚的人好奇,也许更是动心。可是真正见到他却好像没办法对梵郁生出感觉。   到了酒店,裴州问:“房卡呢?”   “在……包里。”梵郁没有掏卡的意思。   裴州偏头避开鼻端浓烈的香水气息,只好在梵郁包里找房卡。   他不知道她放在哪里的,她包里有很多图纸。梵郁沉沉靠在他身上,裴州没有那晚的感觉,竟只想赶快将梵郁送回房间去。   他找得不耐,将几张设计图掉了出来,他让梵郁自己靠在门上,弯腰去捡。   他被其中一款项链的设计图吸引住。他不懂这种珠宝艺术,但觉得这款项链很美,云朵形状的项链设计很独特。裴州捡起这张设计图,松开拇指时看见右下角的一颗小黄星。   他忽然想起了景一,上次在景一家里,她画的设计图上也有这样一颗黄色的小星星。   是不是做珠宝设计的都会留这种记号?   裴州终于找到房卡,刷卡时忽然有些僵硬。   珠宝设计?景一为什么也留这种记号,她也做过珠宝设计吗?   身后梵郁一头栽在他身上。   裴州将人扶到沙发上,梵郁却起身踉跄地扑倒在他怀里。   裴州眸色很沉,拿下她手臂,梵郁又勾住他脖子。   她呵着气笑:“还是不要走了,好吗?”她解开裴州的领结。   领带被她丢在地毯上,衬衫纽扣被她解开一颗,手腕却忽然被裴州握住。   他握得很紧,沉着力将人甩推到沙发上。   裴州深深看了眼梵郁,转身走出房间。   他眸色如夜深邃,单手系着衬衫纽扣,进了电梯。身上的香水气与酒气很重,回到威尔酒店,他洗了个澡,换好衣橱里的西装,在西装口袋里找到那只耳环。   他觉得梵郁不像那晚的人,并且,就算那晚真的是梵郁,他也想放弃了。他是个成年人,为什么要这样千辛万苦找个放.荡的女人?   他盯着这只耳环,可脑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是的,那晚的人没有那么放.荡,她只像是把他当做救命的极乐地。   落地窗外,这座城市比小城繁华,车水马龙,路灯与霓虹灯没有熄灭的时候。   可他想熄灭了。   就当,那晚是场美丽的意外吧。   裴州离开酒店,打车去了高铁站。   *   小院里很静,电器城没有在今天过来安装空调,夜晚,整个二层的空气里都是热浪,景一以为今天能安好空调,所以没有准备电风扇。   她热得睡不着,到书房坐了一会儿,静不下心,又起身到阳台上吹风。   她把画架支在阳台画画,热时就拿本子扇凉。她画了好久,捶了几下发酸的肩膀,忽然望见院外巷道上的一抹黑影。   景一屏息留意几眼,又没了动静,她继续专注画图。   *   裴州到达黎平高铁站时没有叫司机来接,直接打车回家。   出租车师傅不认识他的脸,但听到他报裴家大院的地址,好奇地打量他后猜到了他身份。   师傅热情地跟他聊起他那些英雄事迹,开车穿进巷子。   裴州淡笑着回应,车窗外倒退着古镇浪漫的灯火,他偏头时忽然望见院墙外大簇绽放的月季花,二层高的小院阳台上亮起一盏灯,女人端坐在画架前画画,长发温柔披在她肩后,裙摆落了一地。   “停车。”他急着喊。   “裴老板,还没到呢。”   “我在这下。”   付完车费,裴州安静站在墙外抬头眺望楼上专心画画的窈窕身影。   他弯起唇角,他倒忘了从车站过来会先经过景一的院子。   今晚月光明媚,她却比月色还动人,他真想进去告诉景一她应该画画她自己,这一片皎洁月光下,这一汪灿烂花海里,她才该是女主角。   裴州安静伫立好久,忽然见景一偏头望过来,忙闪身贴近墙根。   嘶,后背被刺给扎了……   他疼得没敢作声,这么晚更不敢打招呼,不想让景一知道他在她院子外偷窥,他可不是有意的。   裴州一路走回裴家大院,直到回卧室换衣服时他才后知后觉僵怔住,镜子里的他在笑。从景一家到卧室,他一直都在笑。   裴州收起笑,脸色恢复以往的平静。   换完睡袍,他系起腰带时忽然想起不对劲的地方。   景一很爱画画,她画的戒指线条艺术,立体生动,她为什么总画珠宝首饰?   也许那画根本不是画,是设计图!   跟梵郁那张一样,她的画右下角也有一颗小黄星,她也是设计师?   他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找出手机给许郑打电话:“帮我问问你那位朋友,PRINCESS是不是有一名叫景一的设计师。”   许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走出包房道:“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大哥,都快凌晨了。”   “我不管现在几点,你必须帮我问清楚。”   他声音异常冷厉,许郑嚷了一句“你大爷”挂了电话。   裴州心跳很快,走到落地窗前,夜色的尽头,古镇灯火繁华,低矮成群的小院子朝夜色铺开,看不具体景一的院子,但是她离他很近。   是她吗?   裴州坐到电脑前搜索景一的名字,打字时手指发出轻微颤抖。   许郑给他回电:“那哥们没接……”   “你不会上门找人?”   这一声带着恼怒的吼让许郑一激灵,许郑骂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妈的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不在海市,我回小城了。”裴州郑重地道,“老许,你帮我,这对我很重要。”   许郑被裴州语气里的认真怔住,说:“我明早给你回电,那哥们都睡酒店,我也不知道他今晚住哪家酒店。”   裴州一直在等。   网上查不到景一的名字。   他睡不着,打电话喊袁津去公司将杂志社的人事档案都发给他。   凌晨三点,他笔直端坐在电脑前,人事档案中景一的资料太过简单。只有身份年龄信息和小城的住址,没有过去的任何履历信息。   清晨九点,他已经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忽然听到许郑的来电铃声。   他倏然踩下刹车,街道上响起一声急刹。   裴州出神地望着许郑的号码,他从没这样失神,心跳得剧烈。他已经猜到了,他的所有感觉都在告诉他,景一才是他找的人。   哪怕现在许郑回复过来的消息一点用都没有,他也相信这份直觉。   道路上响起汽车喇叭声,路都被他堵住,有车主下车想过来找他理论,嘴里嚷嚷“神经病”。又有几个车主下车拦住那名车主,说“那是裴老板的车”。   车主愣了下,眼里瞬间升起崇拜的光。   道路上的车都在等裴州,今天的堵车事件是所有车主心甘情愿的。   裴州的世界安静极了,他听到许郑说:“景一还是她们公司有名的设计师,因为她抄袭啊。她抄了梵郁设计的那款耳环,反咬是梵郁抄袭她,最后被公司辞退,还是梵郁出面说情才没让她面临法律裁决。但我那哥们的女朋友说景一平时性格很好,遇到这种事还挺可惜的。可惜个屁,这种抄袭狗就该狠狠治……”   “我治你爹,你才是狗!”   挂了电话,裴州望着蓝天下的朝阳笑出声。他不信景一会抄袭,哪怕接触时间很短,他认为这其中应该是有隐情的。耳环就在他车上,他直接装进西装口袋里。   他这才发觉后面堵了一片,朝车窗外竖起拇指以示感谢,飞快开车奔向杂志社。   他扬起唇,忍不住又笑出了声,他找到景一的微信,她头像这只橘猫真他妈可爱啊。   他回复:我回来了,我带你去城南藕田看荷花。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上夹子,下章更新只能在明晚24点左右发,感谢你们的地雷和灌溉! 第24章   夏天买空调都要排队安装吗?   景一从前不知道这些,早起去了杂志社附近那家电器城才被告知现在安装都要排队,她大概还需要再等几天。   最近天气预报都是高温,景一等不了,她给陈柏打电话看有没有熟人懂安装的。   陈柏说:“我记得你嫂子他们公司楼下就有一家搞家电维修的,你过去找你嫂子,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带你过去。”   景一没说话。   明岚还是从事珠宝设计,她不想去明岚的公司里等候,她安静握着手机,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下。   原来一个人可以因为一件不快乐的事而抑郁很久很久。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放下,她不喜欢现在这个自己啊。   陈柏连喂几声,没听到回应,似乎想到她顾虑什么,说:“我让你嫂子在楼下等你。”   “好的,谢谢陈哥。”   “客气什么,先去吧,今天杂志社不忙。”   景一挂完电话看见裴州发给她的微信,他在说去城南采风的事情,可她现在心情不好,等下再回。   摁灭手机屏幕,她开车赶去明岚发给她的地址。   …   裴州到杂志社时几乎是冲进门的。   编辑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到那道卷裹凛冽的撞门声,砰一下,很沉。   陈柏从主编室里出来:“裴总?您来了。”   裴州视线扫过整个编辑部:“人都到齐了?”   “没有……”陈柏不好圆场,毕竟工位上空了三个。   “谁没到?”裴州没看见景一。   “顾倩倩去厕所了。”陈柏说,“赵梓翰堵车迟到,给我请假了。”   裴州眼里沉压着一股燥:“景一呢?”   陈柏只能说:“她有事请假了。”   “你跟我来一下。”   裴州走进主编室:“景一去干什么了?还有,我想听她在PRINCESS珠宝的所有事情。”   陈柏很诧异裴州竟然知道PRINCESS珠宝,他不想公开景一的履历,因为懂景一目前的状态。可迎上裴州冷酷严肃的眼神,他第一次知道一个英雄眼里也有这样冷厉的光。   几分钟后,陈柏说完一切,望着眼前上司眼里抑制的怒忿,忽然有些明白裴州为什么会这样。   他喜欢景一。   这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怜惜保护。   陈柏还懵在裴州什么时候喜欢上景一的,眼前高挑的男人已经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   景一还没有等到明岚,明岚给她发微信,领导临时开个小会,最多二十分钟就下来。   景一没吃早饭,走进附近一家早餐店。   这里自助取餐,她拿了一份虾饺,又端起一份蟹黄粥放进餐盘。但景一又不太想吃蟹黄粥了,准备放回点餐台。   正好有女生问服务生:“蟹黄粥没有了吗?”   景一将那份放回点餐台上:“这是最后一份,让给你吧,我去取别的粥。”   “谢谢啊。”女生伸手端起那份蟹黄粥,抬起头看了眼让餐的人。   景一绕开她时也正抬头,两个人视线碰上,是那次珠宝店里认出她的那个设计师。   服务生将新盛出的虾仁粥摆盘,说:“对的,就这一份,今天蟹黄粥卖光了。”   女设计师表情很淡,将自己餐盘里的蟹黄粥放回点餐台上。服务生问:“您不要了吗?”   “被人碰过了,谁知道有些人手脚干不干净。”   她盛气凌人从景一身侧绕离,任何行业,抄袭者都是可耻的。   餐厅里人来人往,景一看不清这些人,视线在一瞬间就被眼眶里的湿意挡住了,模糊成一片。   她僵硬地要了一杯牛奶,周围没有空桌,陌生的食客都随意找了空位拼桌。   景一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在二十五岁时活得这么失败啊。   她倒霉了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能有点好运?   “我也没吃早餐。”   头顶男人嗓音低沉,景一吓一跳,抬起头望见了裴州。   男人英俊得近乎完美,如果不是气场沉稳、英雄热血,他几乎足够让人以为是靠脸和身材吃饭。他扬起唇,眸光里充溢得有男人柔情。   “裴总,您怎么在这?”   “眼眶怎么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景一笑起来:“取餐区的热气熏的。”   “哦。”裴州说,“我经过这里,来吃个早餐,你帮我取份跟你一样的,我去找位置。”   “这里没有位置了,只能拼桌。”   “去取餐。”裴州朝景一微笑,转身去收银台结账,“帮我找个包房。”   “先生,早餐不开放包房……”   “我是裴州,麻烦辛苦一下。”   收银员双眼一亮,昂起头冲他笑:“好的裴老板,您稍等一下哦!”   小城谁都知道裴州。   他是孩子眼中的英雄叔叔。   是少女憧憬幻想的全民老公。   是无数老百姓感恩得想供起来的菩萨。   小城的经济、教育、医疗都是裴氏带起来,你在街上问五个人,有三个人家里的小孩都在读裴氏创办的全免学校。   景一端着餐盘走过来,裴州从她手上接过,她忙说自己来,但他已经转身走向了一间包房。   “外面没有空位,坐这吃。”裴州望着景一,“我出去一下,等我两分钟。”   他刚才都看到了。   陈柏告诉她景一在这里,他过来找了一圈,透过玻璃墙望见里面的一幕。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很明显景一在受人嘲讽。他挺想冲进来将那个女的揍一顿。   裴州找到正在吃早餐的女设计师,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女设计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看着就不是来吃早餐的,倒像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刚才跟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说什么了?”   女设计师嗤笑了声:“她啊,抄袭loser。她长得挺漂亮的,你是不是在追她?”   裴州眸色很冷,但薄唇勾起:“她叫景一,设计过很优秀的作品,她没有抄袭过别人。我希望你去给她道个歉。”   女设计师觉得好笑:“让我去道歉?凭什么你说她没抄袭我就要信你的。”   “凭我是裴州。”   裴州回到包房,景一的虾饺还没动,牛奶喝了一点点。   包房圆桌很大,他想坐在她身边,但因为没有挑破,只能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之间隔得很空,景一见他进来忙将他那份早餐旋转到他跟前,礼貌地请他吃。   她很漂亮啊,哪怕不快乐的样子也美得过分,微微垂下睫毛的落寞模样都让他想捧在心尖上保护。   裴州目不转睛望着景一,从第一眼相见她就给过他好感了,是他这个大老粗一次次忽略了那种熟悉感。   裴州手摸向西装口袋里的耳环,景一埋着头吃虾饺,慢斯条理,优雅得乖。   他最终还是将耳环放下去。   陈柏告诉他,景一是被诬陷的,她为梵郁这个首席设计师当协助,很多次创意都跟梵郁相撞,直到她做好公主方的样品,才知道梵郁抢先申报了作品,注册了版权。哪有什么创意相似,也许一早就是梵郁借鉴了景一。   陈柏说,景一家教很好,爸爸是老师,妈妈是话剧演员。这个从小就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姑娘一点心计都没有,所以才被社会打得满盘皆输。   裴州边吃边道:“虾饺不好吃么?”   “挺好吃的。”   “我看你吃得不是很好。”   “我……”景一说,“我在等一个朋友,怕她等下下来找我,所以没什么心思吃东西。”   “早饭还是要吃的。”裴州问,“等什么朋友?”   景一顿了下:“陈主编的妻子,委托她有点事。”景一看了眼手机,恰好明岚刚刚发来一条信息。   明岚:再等我二十分钟,或者你去店里找王师傅,说你是我的朋友。   景一回复:那我自己过去,你先忙。   裴州问:“陈主编的妻子在前面那栋楼的RI珠宝上班?”   景一点点头:“嗯。”   她心情不好。   裴州看出来了,他不再开口,抿了口手边的牛奶。   家里佣人已经做过早饭,他早就吃过了。   他明明没有说起威尔酒店的事情,但内心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说了景一会不认,还有可能再跑。   她都跑过一回了,从他掌心里挣脱,溜得很成功。   裴州放下牛奶,先不打算提。   景一吃完说:“对了裴总,我才看见您发的微信消息,我家里空调坏了,您下午有时间吗,我想下午再跟您去城南,上午我请了假找师傅上门安装空调。”   裴州都知道,景一是来找明岚陪她去请熟人安装。   “你买空调那家店不提供安装服务?”   “他们有提供,只是还要排队等一周。”   裴州问:“吃好了没有?”   “我吃好了。”   “那家店叫什么?”   景一怔了下,说完名字。裴州拿起手机拨通袁津的号码,她听到他在跟袁津嘱咐要家电那边第一时间上门安装。   不过短短一分钟,袁津回复过来,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工人在半个小时内赶到景一家里。   裴州起身:“走吧,我先跟你回去把空调的事情解决,然后我们去城南。”   景一还没回过神,要等一个星期的事情裴州一分钟就解决了?那边给她看过单子,大家都在排队等啊。   “裴总……”   “嗯?”   景一终于有了些好心情:“太谢谢您了。我自己回家去等安装师傅,您不用跟我一起去。”   “没事,我今天不忙。”   走出包房,景一又在门口碰到了刚才那个女设计师。   女设计师望见她和裴州,径直朝她走来。   景一很慌,她怕裴州知道别人说她抄袭,她怕被裴州误会,他是她的上司。可她紧张的瞬间,女设计师说:“对不起景一,刚才是我说话不对,我向你道歉。”   景一出乎意料地怔住,女设计师朝她笑了下,转身离开了餐厅。   裴州:“她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走吧。”   景一推开玻璃门,天空艳阳高照,阳光可以驱散一切阴霾。   她要去取车,裴州说先坐他的车。   景一不好意思再坐副驾驶,就说她来开。   裴州笑了下:“我这车不好开,我自己来。”   景一安静坐在副驾驶,有些局促。   红灯时,她埋头看手机。   裴州余光里,她侧脸精致,美得赏心悦目。   他那次就想,就算找到的是个样貌普通的姑娘,只要善良可爱,就可以试着了解接触。   原来,那晚的人是个女神仙。   *   他们刚到家安装师傅便也过来了,景一招呼人上楼,裴州也趁这个机会想去楼上她的卧室看一看。   景一看了眼流汗的两个师傅,对裴州说:“裴总,您方便帮我招呼一下,我下楼给师傅买瓶水吗?”   “好。”   “谢谢。”   景一刚下楼,师傅就问裴州要剪刀,裴州朝楼下喊景一的名字,问她有没有剪刀。   景一想起书房的梳妆台里有修眉剪刀,告诉他:“隔壁书房的老式妆台抽屉里有一把修眉用的小剪刀。”   裴州说知道了。   他去书房里找,打开抽屉。   那只耳环就在抽屉里。   他拿出西装口袋里那只,凑在一起。两只耳环一模一样,连折射出的光芒都是相同的。   他扬起唇笑,师傅正喊:“主人家?”   “哎,来了!”他干活特别卖力。   景一回来时空调已经安装好,裴州在试机,卧室里冷气足,很凉快。她将水递给安装师傅,把人送出院子,再上楼,裴州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顾桂云这间院子就主卧里一个空调,向阳的客厅被阳光照得很热。   她说:“您要不去卧室里坐一下?”   裴州起身:“你先看看,我试了下都挺好。”   景一调试几下放下心,转身时裴州就靠门站着。男人双腿修长,脸一半在阳光里,一半落入阴影剪出深邃,他双眼落在她身上,眸光有力,又带着深有意味的笑。   景一心扑通跳,没由来的,她觉得裴州看她的眼神有细微变化。   她走到门口,裴州竟没有让路的意思。她很不自然地将眼神看向别处埋头走,裴州忽然伸出手臂挡住了路。   “裴总?”   “你掉了只耳环。”   景一不明白。   他摊开掌心,她看见那只迷梦精灵。   景一吓得几乎想尖叫,裴州似笑非笑看她,男人黑色的眸子沉得厉害,唇边渐渐浮起笑。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脏跳得太快,那只遗失的耳环是裴州捡到的吗?   头顶响起裴州含笑磁性的嗓音:“我捡到的。”   话落的刹那,景一脸颊刷地红透,脑子里全是嗡嗡声。   她唇动了几下才反应过来否认:“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   他们离得太近,她被他滚烫的气息烙得想挖个洞钻下去。   景一惊慌又怕,她没想到那次随便睡的就是现在的顶头上司啊!   “我没,不不是我……”   “刚才在你妆台抽屉里找剪刀,掉出来了,我捡起来的。”   啊?   景一懵了,抬起头傻傻望着裴州。他唇边笑意不减,递给她。   是这个意思?不是海市那晚?   她忽然想起来裴州从前眼睛受过伤,而那晚的人也是看不见的。   她心还是跳得太快,颤抖的睫毛下,视线一直打量着眼前的人。裴州无疑是帅到360度都完美的,甚至她这个角度仰视过去,他鼻梁挺拔,唇峰性感,他眼里勾着笑看她,会让她忍不住跌进去,可那晚的人应该没有这么帅吧。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跟她开玩笑,可他摊开掌心递过来的姿态很随意,如果真是那晚被她睡完就跑的人,他不会这样含笑淡定吧?他该是亲手撕了她才对。   景一第一次感觉内心这样煎熬,接还是不接?   “……裴总。”   “嗯?”   “您,您觉得这只耳环,眼熟吗?”   “挺眼熟的。”   景一心跳漏半拍。   裴州勾起唇:“我姐过生日那回送给她过,你当时不是介绍起来这款耳环很受欢迎,女孩子都喜欢么。”   原来是这样。   那晚的人原本就是个瞎子,而陈柏说起裴州只是短暂性的受过眼伤。   呼。   她伸手去接,彻底松口气:“谢谢您。”   裴州抬起支在门上的手臂,她飞快走进书房。   她浑身的紧绷都落在裴州眼里,他唇边笑意越来越浓。   没心计真好,这样他就可以把她牢牢圈在心窝里,看她还怎么跑。   作者有话要说:  裴州: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勉强有很多套路。   景一: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会……溜?!   定个具体更新的时间,你们想几点阅读呢? 第25章   景一像做贼一样收好那只耳环回到客厅,裴州正坐在客厅里等她。   “裴总,谢谢您帮我这个忙,我这边私事都处理好了,那我们现在去城南吗?”   “嗯,你还有事就先等你忙完。”   景一很感动,上司脾气太好了啊。   她说没事了,裴州起身跟她下楼。   卫生间里突兀响起的水花声打断了他们的脚步,景一跟裴州对视一眼,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没进过卫生间。   “您先下楼,我马上来。”   景一去卫生间才看见水龙头哗哗流水,她拧上没反应,是水龙头坏了。她在签合同时顾桂云就说过水管电灯这些有部分老化,隔三差五坏了都是正常,今天正是隔三差五中的第一次。   裴州听到水声没停,已经上楼来到卫生间门口。   景一今天穿最简单的白T恤,衣服被打湿,紧贴着细腰,裴州瞧见快步进到卫生间。   “怎么不叫我。”他拧了几下也没关上水,“去把水阀关上,再告诉顾姐水龙头坏了,让她给你找个扳手上来,我会。”   景一不知道水阀在哪,下楼去找顾桂云。   裴州忽然叫住她,她回头,他似乎权衡什么:“别告诉顾姐我在这。”   景一没问原因,点点头。他是上司,不说原因很正常,他说的她都听。   裴州等了一会儿,听到楼下景一和顾桂云的声音,水流渐渐小了,水阀已经关上。景一很快拿着借来的扳手递给他,裴州脱下西装外套,景一忙接过说帮他挂起来。   他卷起袖子开始干活,很多年前也在部队里干过,但还是第一次干得这么欢。   顾桂云这座院子很多年没住人,裴州打量起花洒,想起上次进楼下厨房的景象,感觉这些应该隔三差五就会坏。   今后再坏他是不是就有理由上门了?还是免费的。   重装好水龙头,拧上螺丝,裴州起身检查花洒时扳手从脖颈擦过,针扎一样疼。   他对着镜子才发现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很细小的伤,没想到扳手老旧不用,绣出一些利刺。   他擦了下汗,喊:“景一。”   她小跑过来,手里正拆着一条新毛巾。   他问:“你手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啊。”   裴州搁下扳手:“修好了。”他对着镜子洗完手,回头,“但是我脖子被这个扳手划到了。”   景一登时紧张起来:“您疼不疼?都冒血了,我去帮您找酒精。”   裴州什么都没说,看景一忙碌,拿着酒精和棉签回来。   她眼里焦急,昂着脸帮他喷酒精:“可能会有点疼。”   喷雾凝成水滴从他喉结滑下,景一忙用棉签擦掉。他微微弯腰低头,手臂撑在墙上,这个角度,他像是把她圈在胸膛里,而她专心致志,眼里愧疚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近得几乎没有距离。   裴州闻到她身上沐浴液柔和的香气,他感觉安心。   他想抱抱她。   他望着她卷翘的睫毛,精致挺翘的鼻梁,如果那晚眼睛是好的就不会让她溜这么久了。   手臂一点点收紧,方寸之地圈着她与空气,他终究还是没再进一步,怕再把她吓跑。   “行了。”   裴州收回手臂,走出卫生间:“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要修。”   “没有了,您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或者改天等您有时间我们再去城南,我怕您受伤不方便。”   裴州好笑:“今天去,改天可能忙别的。”   她就是这个“别的”;   “改天”可能是每天。   景一愧疚地问他要不要贴上创可贴,他看出她眼里的感动。   “用不着,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先到杂志社开个会。”   景一拿起沙发上的包:“那走吧,今天谢谢您,我会好好工作的。”   裴州眸光不动声色落在客厅立式衣架上挂的西装外套上,景一显然忘记了他的外套,他转身跟景一下楼,当没看见。   就放在这,下回好有理由过来,简直完美。   直到将车开向杂志社,裴州唇边仍带着笑。   杂志社不大的会议室里,长桌前坐满了人。   裴州简单开个会,提到子山村和子山小学的稿件情况,表扬:“景一和赵梓翰两位编辑尽职负责,我全程随访,他们工作非常出色,值得嘉奖。”   赵梓翰道:“还是景一姐辛苦一些,她记录得都很详细,还在大望岭受了伤。”   景一说:“小赵也很辛苦,设备那么重,都是他在扛。”   裴州笑了下:“我还要表扬下美编做的杂志封面,我每次看起来都觉得赏心悦目,很符合每期的主题。还有新媒体部的编辑,策划能力强……”   坐裴州旁边的赵康明有些懵,今天投资人怎么了?将编辑部上下全夸了一遍?   裴州夸完:“我决定将大家的工资在原来的基础上上调,统一上增30%,希望大家戒骄戒躁,团结友爱。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整个会议室都呆了。   工资上调30%?别的公司调整薪资也没有这样一口气给这么大甜饼的!   连景一也怔了好久,视线落在裴州身上,深蓝色细格衬衫显得他沉稳又帅,一句加工资更好像让他浑身都金光闪闪起来。他真是个难得的好上司,这么好这么帅的人还是单身,她都有些不相信陆时远的话。   大家都很激动,但生怕裴州说的只是玩笑,齐刷刷望向赵康明,都在等他打头弄清楚。   赵康明一把年纪也被激动到:“裴老板,您说上调30%的工资?会不会太高了?”是啊,杂志历史有六十年,真正规范起来也才四十多年,从前的社长拿不出薪水,工资一减再减,又遇纸媒不景气,就算是近十年里前后三位有资本的投资人也从没开过这么高的薪资。   裴州淡笑:“是挺高,我希望你们众志一心把杂志做好。你们比我更清楚《小城》是一本比黎平电视台都还权威的媒体平台,老百姓都喜欢它,这些年营销方案一直都以买赠来做,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大家不为盈利,为着一种情怀,我欣赏这份情怀。”   他不再解释,吩咐严莎和宋淑真:“会议下来就重制工资表,有问题随时联系裴氏财务部,听清楚了?”   大家终于忍不住集体兴奋地鼓掌。   裴州在这一片欢声里将余光落在景一身上,她被气氛带动,脸上也挂着笑,唇颊边的梨涡真他妈好看。   他感觉自己沉静了六七年的少年躁动又回来了,看见景一被欺负,竟想像青春少年那样为她干架;她这样高兴,他真想冲过去狠狠按着她亲,问她他刚才做得帅不帅。   他知道她是处-女,那晚是她第一次。   他也是。   他想谈场恋爱了,和她。   散会后,裴州叫住景一:“带上设备,我在车上等你。”   景一点头,唇边扬着笑:“裴总,那开您的车还是开我的车呢?”   “都行,下来再说。”他先去了楼下。   景一将笔记本子放回工位上,带好单反和镜头。整个编辑部叽叽喳喳得像小麻雀扑腾开会,美编赵可特别开心。   “裴老板竟然夸我了,我刚才都激动死了!”她星星眼,“从前没见过他本人时我还觉得媒体称呼他是裴老板很俗气,都21世纪了,还像个土煤老板一样叫,现在我感觉叫他老板真的超帅啊!工资一下多了四位数!”   宋淑真来茶水间接水,三十岁的少妇仙女也忍不住过来兴奋一下:“我做梦都没想过裴总会把我们的工资涨高四位数,我儿子这个月起实现了游乐场自由!”   “我实现了每周一顿火锅的自由!”   “我要买萝卜丁女王权杖!”   “这个月轻松还花呗,so easy~”   景一将背包扣好,笑着说:“我先出去了。”   景一走后,赵可不知道她是去哪里:“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吗,景一怎么走了?”   倩倩说:“裴总带她去城南藕田采风!”   编辑们愣了下,转瞬眼里都带着有戏的坏笑。   赵可说:“果然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的,我不吃醋,颜值碾压,我是服气的。”   大家开始猜:“是不是那次大望岭遇到棕熊,孤男寡女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那那头棕熊不该送去帕米尔高原,裴总应该当月老供起来嘛。”沈舟喊赵梓翰,“老赵你说一下呗,裴总和景一姐在子山村是怎么过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住一起的,我没……”   编辑部里响起尖叫。   “都睡啦?妈耶这也太刺激了!”   “不是不是,是他们住一个院子,我不住那边。”赵梓翰急红脸,他不想这么好的上司和这么善良的同事因为他被大家误会。   严莎也出来接水,笑了下说:“我看应该让裴总再颁发一条新规矩,上班时间不许八卦,还是八卦他。他可是小城的英雄,你们聊这种事过了吧,裴总不可能喜欢景一,他不是那种看外表的人。”   严莎觉得自己非常了解裴州,毕竟她是跟裴州拐着弯的亲戚,被老一辈夸奖的男人总不会这么肤浅地沉溺在爱情里。   严莎说:“像裴总这样的人物是注重择偶伴侣家世,性格,学历和修养的,不会像大众男性一样因为外表啊睡一夜啊就说喜欢上对方。”   沈舟好笑,配合着严莎:“莎姐好像很了解裴总哦。”   “还好吧。”严莎接完水转身,瞧见陈柏站在过道口。她仔细留意陈柏的眼神,没在这副金框眼镜后瞧出什么喜怒哀乐。景一应该跟陈柏没那种关系,她也不关心这些八卦了,只是觉得自己不是编辑,没法像景一那样被裴州亲自带着出去采风,心里失落。   大家见陈柏出来便不再聊刚才的话题。   陈柏说:“越聊越过分了,裴老板是你们能八卦的吗,就算是亲眼撞见他身边跟着谁也不能八卦出去。”   年轻女孩男孩们似懂非懂,好像小城里从来没有传闻裴州喜欢过谁,身边有哪些女人。大家点点头,说刚才只是开玩笑。   众人都还沉浸在涨工资的气氛里,陈柏一转身就忘了这桩玩闹。   陈柏回办公室给景一发微信:出发了吗?   景一:出发了,主编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   陈柏想了想,打字:你做的稿件和选题都越来越专业,我很欣慰。外出采风也谨慎认真一点,艺术源于生活,不管是稿子还是生活我都希望你由心择境。跟着心走,总不会错。   也许整个杂志社只有他看出来今天为什么能涨这么高的工资,也只有他看出来裴州喜欢景一。   早晨,裴州也下过令叫他不要跟景一提他半个字。   陈柏信任裴州的人品,但更担心景一。谁都有恋爱的权力,他希望景一能遇到一个好人,可这个男人是裴州,而裴州,不是普通人。   *   车子从杂志社楼下出发,半个小时后渐渐驶离闹市区。   景一收起手机,裴州问她:“工作群里的消息?”   “不是,陈主编发来的消息,嘱咐我好好工作。”景一微笑说,“我也不想给您添麻烦了,已经很麻烦您了。”   这一趟还是裴州开车,景一要开他不让。景一挺好奇的,裴州这么有名的人物竟然没有专职司机么。   到了地方,广阔无尽的荷田里全是亭亭生长的荷花,碧叶无穷,粉白色花朵娇俏可爱。   景一落下车窗,闻到空气里的荷花香,甜丝丝的,很淡。   路边不少游客在拍照,她也很兴奋地举起相机拍风景。   裴州听到单反的咔嚓声,见景一高兴,弯起唇。   他没将车开进外围停车场,直接开进田户内部停车场,守门的大叔戴着大檐草帽乘凉,忙从竹亭里冲出来。   “停停,外来车不能入内——”   “我们是《小城》杂志社的,过来看看。”裴州落下车窗,这次没报他名字,虽然可以刷名通关,但太招摇。   景一也打招呼:“你好,我是《小城》杂志社的编辑,这是我的名片。”景一说明来意,守门大叔热情放行,还将他们亲自领到里面,指着几亩荷田介绍起投资和产量。   景一瞧见藕田里插着的告示牌:私自采摘罚款5元一朵。   她笑起来:“叔,您写5元一朵,荷花开得这么好看,我也愿意花五块钱买一朵。”   大叔笑得憨实:“没办法,总不能罚人家十块钱一朵吧,那多坑人。”他想起什么,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田边的柜子,取出长靴换上下田,摘了一大把荷花上岸。   “呶,女孩儿都喜欢,你们杂志社是不是女编辑多?拿回去泡在花瓶里,含苞的过两天就开了。”   景一:“这怎么好……”   大叔直接递给裴州:“帅哥你拿着,她抱不动。”   裴州接过说谢谢,大叔说还要过去守门,让他们自由逛。   景一不好让裴州拿东西,说她来抱。   裴州将花交给她,花太多,有些沉,他知道她力气小,但是有心想拿给她抱着。   荷花茂盛,将景一脸挡了大半。裴州眼底浮起笑,拿过她脖子上挂的单反,示意她去身后的桥上。   那是一座小拱桥,桥下荷花开遍,上头没有游客,天空蓝得干净。   景一听裴州的朝桥走去,但发觉他没动,她回头问:“我们是去那头吗?”   “风景好,我给你拍张照。”   “哦,那不用的。”   “相机怎么用?”裴州打断景一。   他有不容抗拒的气场,景一不好否定这么好的上司,过来说:“打开开关,这里,这是快门,半按对焦,全按拍照……”   她走上桥,抱着满怀荷花,桥下裴州举起相机对准她。她露出笑脸,很配合地摆了一个姿势。   不管是小时候陪她妈妈演话剧还是在PRINCESS珠宝的发布会和珠宝展台上,她都很有台风。   裴州调整对焦点,相机画面里,桥上的人好像在看风景,抱着满怀荷花,笑得比花灿烂。微风里的花香经过,按下快门,裴州觉得他应该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幕的蓝色天空,粉嫩荷花,和白皙明媚的人儿。   景一喊:“好了吗裴总?”   “按错了,重来。”   他没按错,快速掏出手机拍下这幅画面:“嗯,行了。”   从藕田离开,他们去了镇子上的聋哑学校,回程时已经是下午。   车子开进川流不息的城市车道上,景一有些累,闭着眼在小憩。   裴州在开车,偏头看了眼副驾驶的人,这的确是个不爱运动的,手机提示他今天才走了一万多步,景一却已经累得快在骄阳下瘫化。明明上车时已经开不动车,还礼貌小心地问要不要她来开。   袁津的工作来电拨进来,裴州接起,声音放轻,但还是惊醒了景一。   她睁开眼坐直身体,帮他留意路况,等他挂了电话后说:“裴总,已经离杂志社不远了,我打车回杂志社,您把我放下来吧。”   “一脚油门的事,不耽搁。”裴州说起,“等天气凉快了我让秘书安排杂志社做团建。”   景一入职时陈柏就告诉过她杂志社没有团建和旅游这些活动与福利,她问:“为什么突然要安排团建,您对我们已经很好了。”   “你们应该参与一些户外拓展。”裴州握着方向盘,勾起唇,“以后我做什么,你体力跟不上怎么办。”   景一觉得也是,她平时很少运动,也从不去健身房,裴州体力很好,今天走的路只比平时多了些她就累得喘气,感觉浪费了上司不少宝贵时间。   “还是您想得周到,我们会好好服从的。”   她答得这样一本正经,裴州忍不住弯起唇,眼底都是笑意。心思单纯真好玩啊,一时玩一时爽,一直玩一直爽,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定在六点更新了,以后我们不见不散(除非卡文写不出来)。   感谢你们的灌溉和地雷~! 第26章   裴州像是聊天一样问起:“你跟陈主编很熟?”   “是啊,之前跟您提起过。”景一说,“陈主编是我以前的师傅,现在也是我的良师益友。”   平坦的道,裴州手指敲击在方向盘上:“陈主编的妻子在RI珠宝做设计师,他跟我提过,他从前也是做珠宝设计,后来回小城定居,开了间民宿,担任杂志社的主编。那你之前也是从事珠宝设计?”他切入正题。   车厢里寂静几秒,出乎裴州意外的,景一这次回答是。   景一不想再瞒裴州,他是个好上司。   她说:“但我做得不好。”车子开进杂志社老洋楼里的停车场,“今天很谢谢您,希望今后有机会我也可以帮到您。”   裴州视线落在她身上,很安静,只笑不语。   景一忙说:“虽然我能力很渺小,但我会尽我所能的。”她真的很感谢裴州帮她把空调弄好,补充,“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工作外。谢谢您。”   “要我送你上去么?”   景一忙说不用。   裴州下车帮她取出后座的背包,单反还挺沉。   景一抱起荷花跟他说再见。   他靠着车门,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车厢里没有烟,裴州此刻很想用烟克制住身体里的热燥——他想吻她。   道别吻,晚安吻,早安吻,生活分秒各种吻……   袁津又打来工作电话,他在海市耽搁太久,集团很多事务等他处理。   裴州兀自笑了下,开车驶出杂志社。   *   下班后,景一回到家心情很好,隔壁邻居老太太的橘猫又窜到她的院子,她逗猫咪玩了一会儿,外卖也很快到了。在院子里的木桌上吃完天色已经暗下来,给花和瓜地浇完水她才回楼上。   空调冷气很凉,她洗完澡才看见客厅落地衣架上挂着的那件深蓝色西装。   景一忙给裴州发微信:裴总,您的外套还在我家里,是我白天大意,很抱歉,您如果方便我现在给您送去。   她身上穿着随手在衣柜里拿的睡裙,吊带V领款式,领口裙摆有俗气的蕾丝花边,是她刚来小城时对周围一切都不熟悉,柜员强烈推荐,她没挑就买的。经过镜子,款式很露,单身独居女生穿什么都没关系,但她要去见裴州。景一打算换下这条睡裙去给裴州送外套,她记得陆时远曾经说裴家大院离这很近。   微信提示音在她取衣服时响起。   裴州:不用,最近忙,有空再说。   景一打字: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她放回衣服。   柜子上还放着那半瓶装美瞳的矿泉水,她晃了下,两片灰蓝色的美瞳涤荡交.缠,景一找出那两枚定做好的情侣戒指。   女戒是她无名指的尺寸,戴上刚好。蓝钻光芒好像冰天雪地里的清冷,男戒上却镶嵌着暖黄色碎钻,它们像是一冰一火,两枚戒指贴近,戒托下的两个半心正好嵌成完整的心。   这是裴州在酒吧那夜给她的灵感,她想做给未来婚礼上的自己。   可她不知道未来那个人会有多大的手,男戒圈号还是按照裴州的无名指设计的,毕竟做设计这些年已经让她养成用眼睛测量的本事。   景一安安静静趴在桌上望着这两枚戒指发呆。   她总喜欢自己想东西,这个时候世界是安静的,可她大脑里的世界却又很生动有趣。她抓住了脑子里的很多灵感,起身去阳台画画。虽然无法把作品面向欣赏者,可我们自己才是我们人生里最大的欣赏者啊。   …   小城的夜色总是这样美。   裴州下午在集团呆了三个钟头,三个钟头一直没歇地忙各种工作。晚饭在市政酒局上吃的,喝了些白酒,司机在开车。   从新城到裴家大院,穿过古镇是最近的路。   古楼屋檐上的红灯笼装点出一派繁华,一路经过的酒吧里传出各种节奏的音乐,来旅游的小年轻居多,情侣或闺蜜在路边拍照,他望见路口尽头裴氏祠堂那个方向,想跟景一聊裴家的故事,也想带她来古镇里玩,就算是走走路也会很惬意。   拐弯时,裴州忽然道:“右拐,走春山路。”   “裴总,春山路过去要绕一圈幸运巷。”司机以为他是喝多了。   “我知道。”   车子经过景一的院子,裴州等司机开出十几米才喊停。   他走下车,司机忙说:“您想散散步吗?袁秘书说您多喝了两杯……”   “回去吧,我散步。”   司机不可能把他一个醉酒人物放在外边:“那我等您。”   “赶紧回去。”裴州稍有些不耐,因为怕这边交谈声太大被景一看到。   他很少对人发脾气,司机着实被吓到,不敢原因,只能将车开远。   裴州远远眺望见亮灯的二楼。   阳台上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他情不自禁弯起唇,朝景一的院子走,但他只是想在楼下看一眼。   他不敢这样频繁地跟她接触。   从知道她就是那晚的人不过才一天,他却觉得这一天过得漫长而充实,像已经跟她认识一个世纪。   他没正大光明走在巷道上,贴着住户的墙走。   越靠近这座小院,阳台上的身影越清晰。他就停在对面一户人家的院墙下,这才瞧清景一今晚穿得很暴.露。裴州眯起双眸,心里很不舒服。虽然这边住的都是老人居多,深夜里不会再出来散步,也不会盯着别人院子瞧,但她一个独居女性穿成这样就不怕遇到坏心思的流氓?   晚风里漫过花香,景一院子里有一种进口的藤本浓香月季,他上次闻到过,此刻闻在肺腑升起一股难抑的躁动,也是不爽。   裴州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没景一的手机号码,直接拨给她微信语音。接通铃声响起他才想到这是在她家楼下,忙挂断。   阳台上的人一点没有反应,似乎完全没听到刚才手机在响。夜色遮挡不住那双修长白皙的腿与妙曼的风景,他恼,重新拨了一遍。   这次人终于后知后觉起身回房间了。   裴州不敢在楼下说话,转身走了漆黑的小巷子。   嘶,手臂又被花刺给扎了。   “裴总?”   他没马上回应,跑远了后才沉沉开口:“我听说古镇有小偷跑到幸运巷那边了,你注意点,别乱坐在阳台上。”   景一怔了下才说:“好的,谢谢您,您就是告诉我这个吗?”   “嗯。”   “那西装我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呢?”   “等我有空再联系你。”   景一从卧室里拿着手机到阳台,收起画册,关好落地窗。正想回复她可以寄快递过去。   裴州恰好说:“也别寄快递到裴氏,折叠会皱。”   景一抿起轻笑,他猜得怎么这么准呐。   “好的,我知道了。”   “嗯,挂了。”   “好的,裴总再见。”   “再见。”   景一觉得上司很礼貌,也礼貌地再回复了一句再见。   那头:“嗯,再见。”   这个上司也太顾及员工安全和情绪了。   裴州已经经过几户人家,他停下,望着那座小院瓦檐。他想冲进去质问她睡完就跑是该负责的,可他好像很懂她。这样一个受过心理创伤的姑娘从大城市来到小城,她躲人言,避人心,他没有走进她心之前,根本无法主动挑破那晚的事。   圆月被云层覆盖,月光暗下来,他伫立好久,看云层被风吹散,月光照亮整片夜色,跟自己影子走回裴家大院。   洗完澡,裴州一边系睡衣纽扣一边打开扬声器跟许郑通话。   许郑在怼他:“找我什么事?上回你问候我爹我还没跟你算账,有事别求我。”   “求你?”裴州呵一声,“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你欠我几千万没找你讨债,该是时候还了。”   许郑笑起来:“行啊裴老板。”   威尔酒店之前的经济危机是裴州二话不说帮他摆平填上的,他给过裴州分股合同回报,但裴州也没有签。许郑认真问:“说吧,还让我给你打听什么事。梵郁小姐的恋爱史?日程?获奖经历?”   “我要你查查梵郁的工作履历,以及她在PRINCESS珠宝的所有事。”裴州走到落地窗前,远眺成群低矮的院子与古镇灯火,他眸色深邃,“还有,查查景一在PRINCESS珠宝的工作经历,她怎么被人说抄袭,跟谁关系最亲近,我都要知道。”   许郑有些搞不懂了:“你是要追你的梵郁小姐还是……”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裴州道,“那晚的人是景一。”   他将事情跟许郑交代完,挂了电话,翻出白天拍的那张照片。   她笑得比粉嫩的荷花还好看。   她是清清白白的,他想帮她找证据还给她公道。   *   杂志社里,大家到得比往常早不少,眼里精神满满,见到彼此都笑着打招呼。   景一放下包打开电脑,知道是涨工资起的作用。裴州的确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投资人了。   忙完最近这些稿件,她想起还有棕熊的事件没做报道,市里下过政策,意思差不多要表扬林业局护送棕熊回归森林和裴州保护野生动物的爱心举动。景一想起裴州说最近忙,也不好去打扰他。   鼠标点开微信上的工作群,她没过去主编室里,在群里发消息@陈柏。   景一:主编,棕熊的稿子还要留版面吗?   陈柏:留,放这期。也可以让舟舟放在公众号的推送上。   沈舟:收到~   景一:好的,不请裴总配合,我自己写,您到时候帮我看看过不过,OK吧?   陈柏:为什么不请裴总参与?他如果发表几句会更有深度。   景一打出“裴总最近应该没时间”还没发送便刷到两条新消息。   裴老板:为什么不请我配合?   裴老板:我有空。   裴氏置业CEO办公室里,裴州第一次自己登上这个微信号,亲自在刷杂志社的工作群。   他恼袁津把他群名备注成裴老板,改掉,打了“裴州”。   景一:是裴总本人吗?   景一感到诧异,因为投资人这个号几次都是袁津在发言。   裴州:是我笨   手太快,他重新打字发送:是我本人。   电脑这头的景一有些想笑,编辑部里也传出几声低笑。   沈舟坐景一旁边,凑过来:“裴总真好玩。”   景一弯起唇,回:那等您有时间我请教您。   她发现裴州申请加她为好友,点击通过。   他很快发来消息:最近还是比较忙的,你来裴氏置业,我抽时间跟你讨论。   景一想了想,排版时间也快了,回复:好的,那我现在出发来请教您。   裴州:打车过来,别开车。   景一没多问原因,这个非常好上司说的话总都是有道理的,她回:好的。   CEO办公室里,裴州整个人躺靠进椅背,一堆合同刚签完,袁津过来整理。他点燃一支雪茄,办公室里没外人,索性长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烟雾吐出,被他吞尽两口。   他勾起唇:“给我换成富春山居吧,不够醇。”   袁津诧异了下,裴州从前很少指定香烟牌子,他一般只是繁忙后用烟抵消疲惫,袁津找来富春山居为他点燃。   裴州换掉烟,烟雾毫无阻挠冲进喉咙,醇香扩散在舌齿间,骨髓细胞叫嚣的舒适令他贪恋,他从前没觉得这种用健康换的飘飘欲仙有什么好。他似乎懂,他只是在用烟克制想抱景一的冲动。   “把窗都打开。”不能呛到他的女神仙。   袁津打开窗,在助理室忙完,起身拿起几份快递文件袋去前台:“这个寄一下,北京赵总。”   他转身就瞧见了景一。   她穿着浅色的亚麻上衣和阔腿裤,明明浑身都很宽大,身材曼妙之处却在衣料摇曳里尽显。   景一礼貌地跟袁津打招呼:“您好袁秘书,裴总在吗?”   “景编辑。”袁津道,“裴总在,马上要开会,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有份稿件想请教裴总。”   “抱歉啊,裴总恐怕没办法见你。”袁津记着上次景一来公司送杂志,整个集团传遍裴州交了女朋友,事后裴州沉着脸说以后不要放景一进来。   景一稍怔,微笑:“是不是裴总忙还没有交代您,是他叫我过来的。”她已经过了一楼接待大厅前台那关,怎么可能会被请回去呢。   袁津顿了下:“我去问下裴总,你稍等。”   很快,袁津跑回来:“景编辑,你跟我进来吧,久等了,刚才抱歉。”   景一被领进裴州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冷气打得很低,她闻到淡淡的烟草香。裴州端坐在办公桌前,西装革履,朝她维系着上司的睿智沉稳,淡笑请她坐。   景一坐下:“裴总,我们简单说一下就好,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这篇稿子你有什么想法?”   景一认真回答完,裴州说:“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这样吧,我还有个会开,你在这里写,一千字应该不会太久,回来我跟你讨论。”   “在这里写?”景一怔忪,她没有带电脑本。   “嗯,用我这台电脑。”裴州起身,脸色端得很自然,“别动E盘就好。”   “您给我找个笔记本吧,毕竟是您的位置……”   “没事。”裴州看了眼腕表,“你先写,我开完会就回来,办公室里没旁人,别拘谨。”   走出办公室大门,裴州眼底笑意深浓。   景一环顾了眼办公室,裴州这里很大,青棕色风格沉稳雅致,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当场写稿子,早知道就先在编辑部拟好带过来了。   坐到裴州的位置上,景一动作很轻,怕碰坏上司的东西。   按照几个新闻板式,她在四十分钟后做完,裴州还没回来。   她存上文档乖巧地起身,没多看一眼这个非常好上司的电脑。   十几分钟后,外面响起交谈和脚步声,袁津打开门,裴州走进来,两个人沟通完,袁津将门带上离开。   裴州回头看她:“久等,稿件写完了么。”   “写完了,在桌面,您看看您授意的地方需不需要修改。”   “打开给我看看。”   景一只好坐回他的位置。   裴州脱下外套挂起来,松着领结走到景一身后。   景一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她一个小编辑坐了投资人的椅子。她点开稿件,握着鼠标浏览。   “按照您交代的意思,我这样写的。”   身后男人俯下身凝望电脑屏幕:“不错。”   景一被这股强烈的雄性气息包裹,裴州一只手撑着椅背,一只手拿起鼠标旁的蓝金钢笔指向屏幕:“滑下来,我看看。”   男人滚烫的气息吐纳在她耳边,她手似乎没滑对地方,裴州再次耐心地指引:“下面这行。”   哪一行?她整颗心都是紧张的,这个非常好上司难道看不出来他挨她太近了么?   心脏跳得太快,景一坐立不安,终于偏头想要起身:“裴总……”   耳廓从他薄唇擦过,微凉,有烟草香。   这双手臂将她圈在椅背里,他神色如常:“嗯?”   “……没什么。”   景一坐好,只能将眼神全部放在电脑屏幕上,可到底是哪一行?   裴州覆住她握鼠标的手:“这行,大自然不偏袒哪类生物,地球是万物共同的家园……”   等他磁性的声音念完,景一:“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在夸你。”裴州手没有松,继续滑下,“这行需要改一下,这不是我的语言风格。”   景一整张脸都是红的,落入身后裴州眼里。   他离她几乎没有距离,手臂收紧一寸就可以抱抱她。   掌心里这只小手柔软,沁出湿汗。他眼底好笑,垂眸望着这张白皙透粉的脸,那晚她有没有这样脸红?   他一字一句聊起工作。   生意场上顶尖夺目的人,烈火洪潮都踏过,她又怎么能是他的对手。裴州勾起唇,将最后一句话低沉地送进她耳中:“不用谢我,你很优秀。跟你配合……很舒服。”   他起身,端起水杯走到落地窗前。   雄性强烈攻进的滚烫退散,景一整个后背都软在椅背上。她关掉文档,发觉刚才被裴州掌心覆住的手都是湿汗。她仓促起身,退到空旷的地方,空调吹得很凉,她却浑身烫得很。   “裴总……”   他在喝水,握杯柄的手指修长,一半侧影剪落阴影中,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可他又是简单的啊。   小城谁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那次在子山小学,宋暖暖小短腿跨过水沟,他担心孩子,耐心询问要不要抱孩子过去。他对谁都没有那股男人的欲.望,她刚才怎么就把他想成了老虎。   是呢,刚才她差一点就以为她即将被耳边这张滚烫的唇吞下。   景一很惭愧,他是个非常好的上司,也是小城人民的英雄,她不应该用未涉世的女孩心态去亵渎揣度他。   “喝水吗?”   “要。”明明想说不的。   裴州找到一次性水杯,弯腰接水的瞬间,眼底蔓起笑。   景一从他手中接过,很尴尬地埋头喝完:“今天谢谢您,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期就可以出刊。”   “嗯,车费记得登记报销。”   “好的。”景一目不斜视离开。   裴州坐回位置上,椅背还热,空气里仍有女人身上的余香。他感觉到她对他没有那么反感,如果下次他吻她呢?   她真的很好玩,他真舍不得放走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喂~   我刷你们的评论看见你们说“太好看了”就恨不得开电脑狂码字,可我这本收藏好低啊= =你们真甜。   今天七夕,祝你们节日快乐~留言送红包吧~ 第27章   景一回到杂志社时仍觉得自己是脸红心跳的,她没料到陈柏正在门口,脚迈了半步撞上,吓得险些要丢掉手里的奶茶。   陈柏笑了:“怎么了,我把你吓着了?”   “没有。”景一就在裴氏置业附近的奶茶店打包了十几杯奶茶,递给陈柏一杯,“陈哥你喝果汁还是奶茶?”   “果汁吧,破费了,明天我请你们。”他问,“稿件怎么样,裴总那边忙吗?”   “裴总挺忙的,但还是配合我完成了工作。”景一想起耳边低沉的那句“跟你配合,很舒服”,心又莫名跳得很快。   她觉得那句话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不该再去揣测他的好意啊,他是个好人。   景一将奶茶分给大家,回工位上才看到裴州二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裴州:到杂志社了吗?   景一:已经到了,谢谢裴总。   放下手机,她认真忙起工作。   裴州坐在汽车后排刷手机,知道景一安全到达放下心。他不放心她自己开车,所以要求她打车来,可他又不敢送她回杂志社,因为怕他过于殷勤。袁津在副驾驶跟他汇报等下的行程,他下午经常会走各地开发现场、参加各种商政活动,晚上则常躲不开一些饭局。   杂志社的工作群里没什么新消息,裴州点开景一的朋友圈,最近三天可见,一片空白。   他想了下,点进工作群,将所有人的微信全加了一遍。   于是,杂志社里,整个编辑部连接不断响起几声“卧槽”。   车子开进新城快竣工的一家商业广场,袁津说起:“竣工日期在下月初,二号,开业典礼已经在筹备中,会请副市长也一同来剪彩,明星广告请的是……”   “好。”裴州刷起朋友圈。   赵梓翰:免费奶茶很好喝。   配图是办公桌上奶茶的照片。   沈舟:编辑部小姐姐买的冰桔汁,so解暑,比心心。   裴州放大照片,看清奶茶杯体的lOGO。   “我们楼下是不是有一家甜橙奶茶店?”   “是的,您问这个做什么?”袁津感到诧异。   “随便问问。”裴州弯起唇,知道这个小姐姐无疑是景一了。   他又下滑到美编赵可发的一条:我们杂志社的美女编辑送的解暑甜橙,人美心善,简直神仙!   裴州很满意后面这句话,点了个赞。   他又恰好看见赵可在一秒后留下条评论,应该是回复别人时点错了。   赵可:是啊是啊,是单身,帮你介绍可以,但是得请我们全单位吃饭。   裴州脸色一变,沉着脸将赞取消。   杂志社里,赵可因为这个赞尖叫说“裴州赞我了”,大家觉得她吹牛,虽然投资人今天把他们全都加了个遍,但是什么消息都没发,应该就只是随便加着。   赵可疯狂解释:“真的赞我了,给你们看,咦,赞哪去了,怎么取消了?”   一众编辑:牛吹大了。   赵可跑到景一身旁:“景一姐,你说,你跟裴总接触得多点,你说他刚刚是不是给我点赞了?我真没骗你们。”   “我也不了解他。”景一抿唇轻笑,“不过裴总他应该不会这么闲吧,可能是手滑,发现点错又取消了。”   ……   周五这天下班,景一到家不久接到林容乐的电话。   “景一,我到黎平来陪你玩了!”   电话里欢喜的声音让景一稍微诧异,林容乐说双休日闲着,特意来黎平陪她玩。景一倒是很开心好朋友过来,开车去车站接上林容乐,时间太晚,她只带林容乐在外面吃了个饭就回到家。   上楼之前忽然想到裴州的西装外套仍挂在客厅那个落地衣架上,忙说:“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收拾收拾。”   景一跑上楼,刚把外套放进衣柜林容乐就站在了门口。   “你这里环境好好啊,上次我过来匆匆看了几眼就很喜欢上这里的环境了。”   “只要你能来就可以住我这里,我去把隔壁的卧室收拾出来。”   “我要跟你睡!”林容乐躺到床上,舒服地摆成大字,“我们上次都没一起睡成哈哈。”   景一脸上有久违的开心,给林容乐找出她的睡衣,又去院子里抱回一个西瓜。   她其实朋友挺少,从高中到社会,明明一直都在用心经营身边的人脉关系,却总是没有几个能说上心里话的好朋友。好像是从进大学宿舍第一天,她就很不受室友待见。那时候她听得最多的话是什么?   “她是不是整过容”,“送她来的中年男人好帅,不是她爸爸吧,她会不会是被包养的”……景一曾为了这些话伤心过好一阵子,她也曾经常给室友买奶茶带饭,但大家的关系也只是维系在这种表面和谐的状态。也只有林容乐一直跟她走得很近,会和她八卦、吐槽、说起男朋友。   林容乐洗完澡进屋,景一说:“西瓜切好了,你尝尝。”   林容乐吃了几块,夸甜,瞧见飘窗垫上放的绘图本。   她走过去翻看:“你现在还在画图吗?”   景一笑了下:“自我消遣吧。”   林容乐沉默几秒,放下本子笑起来:“我看看你的衣服,这边的古镇和公路很漂亮,明天我穿你的衣服去拍照!”   “等一下——”景一忙要制止。   衣柜已经被林容乐打开,里面那件藏蓝色西装套着防尘罩,被林容乐震惊地拿起来。   “景一?你有男朋友了,还同居了?”   景一忙解释说是上司的,林容乐更惊讶:“你跟上司谈恋爱?”她开始八卦是什么样的上司。   景一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上司非常好:“他是小城的英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误会了,上次就是无意落下的。”   “你这么严肃干嘛,我逗你呢,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气啊。”   两个女生关灯躺下,林容乐问:“听说这座城市最有名的英雄叫裴州,出租车司机都好像很崇拜他的样子,你上司就是裴州了?”   景一翘起唇角:“嗯,是他。”   林容乐问起裴州给她的印象,景一顿了下:“为什么要问他给我的印象,他是我上司而已。”   “无聊问问嘛,你不想说那我就说说我最近的事吧,我们公司好不容易出了一款爆款,我们设计部福利也涨了一些,算是苦尽甘来吧,但还是没办法跟PRINCESS珠宝比。”   林荣乐呆的珠宝公司本就是一家小公司,景一笑笑说已经很好了,问:“那是什么设计突然火了?”   “24K啊。”   景一愣了下,两人都在关灯的房间里笑起来。   国人的审美还是更偏爱黄金多一些,这些笑点也只有行业里的人懂。景一笑着笑着,心有些黯然。   林容乐开始说起跟男朋友的关系:“我还是跟他一起在还房贷,虽然是他的名字,但我相信他说的明年升到经理就跟我求婚……”   她们聊了很久。   第二天早晨,景一将自己最喜欢的几套都特意挑到一边给林容乐选,她在衣柜里随便拿了一条不起眼的灰色裙子,款式简单,胜在穿上舒服。   景一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乐乐……”客厅里没人,她瞧见书房门口的影子,走去书房。   林容乐背对着她在看手机,景一说:“我换完衣服了,给你找了几件……”   桌面上是她最近画的设计图,林容乐摁灭手机屏幕回头朝她笑:“我无聊看了下你的设计图,我去换衣服啊。”   设计图被翻得有些凌乱,景一觉得好像气氛哪里不对,但又抓不住那种感觉。   “有没有包包搭配呀?”林容乐很快喊她。   景一忙应:“我来找。”   …   裴州特意推掉了周六的局,但闲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   昨晚去景一的楼下没有见到楼上亮灯,她似乎睡得很早。   他闲不住,折腾许郑。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没一点消息?”   许郑在电话里道:“不是发到你邮箱了么,自己不看。”   “什么时候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昨天发的,自己眼瞎不看你怪谁。”   裴州回书房打开电脑:“你他妈逗我呢,没找到。”   “爷,发你公司的邮箱啊!”   裴州登陆进公司邮箱,找到了未读邮件。   “看到了,谢谢。”   “帮你找到了景一的几个视频,能找到的尽量都弄来了,你又不能打草惊蛇,我那哥们的女朋友就只能帮到这些。”许郑感叹,“这三个视频一万一个,加上那场拍卖的四百万,裴州,你他妈这次是真掉进爱情的漩涡里了。”   裴州觉得很值。   打开视频,PRINCESS珠宝的春季新品颁奖礼上,景一获得创新设计奖,女人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台上领奖,从容自信地说起设计理念。她一举一动都内敛优雅,这是裴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一。   另一个视频也是一场内部颁奖礼,景一拿下最佳设计奖,这个视频里出现了梵郁。梵郁给景一颁奖,笑得温和无害。   电话里许郑还在说他坠入爱河,裴州无心接话,他很想景一。她在发现自己作品被自己信任的前辈占有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没有朋友安慰她,家人是站在她这边的吗?   他点开下一个。   这是场华中大区珠宝行业的参赛会,在海市举行,景一被念到名字上台领奖,却被设计师席上一名女设计师举报说作品不是由景一设计,而是梵郁的设计。场上一片哗然,聚光灯将景一打得脸色惨白,她张唇几次想说话,最终在裁判和工作人员的质问下说“梵姐的确有过一款一样的设计”。领奖人变成了梵郁,景一下台,背影纤长,步履依旧优雅,但是裴州望见她孤零零的一身落寞。   啪——   他狠狠合上笔记本电脑。   许郑:“看到哪了?你这个小仙女是真的很女神范啊,太他妈好看了,我都想问她有没有姐妹。”   裴州点烟,抽得急,烟雾呛到鼻腔,他越加恼。   许郑说梵郁的资料也在邮件里,裴州终于还是耐着性子打开,这个海归设计师的工作履历非常完美,也在珠宝业很有美名。   许郑:“还真他妈不公平,这么优秀的人就被糟蹋成这样了。”   “公平。”裴州说,“我会帮她拿回应有的公平,伤她的,一个都跑不掉。”   裴州挂了电话,想去看看景一。   他找到景一的微信,发送:今天有时间么,我来拿下我外套。   景一在一个小时后才回复消息:不好意思裴总,才看到信息,我要晚点才能到家,晚上行吗?我给您送去。   裴州:你很忙?   景一:不是呢,我朋友来黎平找我,我带她在古城里玩一玩。   裴州打字:那晚上见,你先玩。   他搁下手机走进衣帽间换衣服,刚穿上一件很简单的亚麻上衣便顿了下,这件会不会太宽松,不够显身材?   裴州重新换了件POLO衫,才看顺眼几秒钟便觉得颜色太沉郁。景一年轻,应该会喜欢年轻一点的款式?   翻完满衣橱他都没找出一件称心如意的,打通陆时远的电话:“在哪呢?”   “跟哥们约好喝酒,马上就走了,怎么了?”   “过来帮我选套衣服。”   陆时远平时穿衣很讲究,他这个外甥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半个小时后,裴州被强行换上一件C□□i的灰色衬衫,扣了一条LV皮带,穿一双陆时远买大了的休闲鞋。   他望着镜子里皮带上这两个大写的字母就蹙起眉:“我要这么招摇吗?”   “不是追景一吗?像景一这种从大都市过来的美女应该喜欢男的穿一身名牌。我追不上她你可得把她追上,裴家代代的优秀基因就靠你了。”陆时远还挺看得开,其实一早就看出景一对他不感冒。他没玩够,找女朋友更多地是希望有个人能随喊随玩。既然无缘,成为一家人也似乎很不错。   陆时远拿出一瓶香水:“这个喷点。”   “我是男人。”裴州抬手挡回。   “你都快落伍了,现在男人也要洒香水好不啦。”   裴州被强行地连续喷了四下,鼻腔吸到的全是一股辣味。   “这是什么味道……”   “白麝青柠和胡椒!特别高级!”   裴州:“……”   “舅,十万。”   “什么?”   陆时远将裴州推到镜子前:“今天这身加这瓶香水十万,你微信还是支付宝给我?”   裴州眸色沉了会儿,淡声:“财迷。”他懒得计较。   陆时远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将定型喷雾喷在裴州头发上,对自己做出来的发型非常满意。   “这样看就不是个房地产大老板了,今天妥妥是暑期当红偶像剧的男主角范!”   今天这身年轻时尚,也并不浮夸,裴州觉得应该不会出错,很快出门,开车去了古镇。   他停好车开始从城门这头逛起,不知道还能不能跟景一遇上。   穿过半座古镇,周围行人拥挤,年轻女生笑脸明媚地在各色文艺的商铺前合影。也有老太太摆摊卖花,用黎平当地的方言最原始地叫卖。   头顶飘下几片花瓣,阁楼上垂下大簇的三角梅,经过几家花店,裴州视线忽然停留在那道纤细窈窕的背影上。小女人穿一身宽松的灰色裙子,牵住身后的女生怕走丢,蹲下身挑着一把茉莉花,起身跟老板说完几句就走了。   她没有回身,甚至没有偏头,但裴州凭这个背影就认出那是景一。   他大步向前,景一被身边的女生拉着进了一家工艺品店。   裴州走进花店:“老板,刚才那个女生不是买花吗?”   “你说那个美女吗?她说逛完古镇再回来买茉莉花。”   “把这两把茉莉包起来,我要了。”   只剩最后两把,景一没留定金,老板自然全部都包给了裴州。   这种茉莉花在花店里卖得不便宜,因为花枝较短,要包装成花束会非常耗费花杆。两把小茉莉合成一捧,扎上果绿色的包装纸,美得清新可爱。   裴州捧花站在巷道里,他高挑挺拔,长相也太过扎眼,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年轻的小女生们走到他后面悄悄掏出手机拍他,跟身边闺蜜讨论:“好有仪式感啊!发到抖音上会不会火?”   裴州望见景一走出那家工艺品店,步履沉稳追上。   他喊:“景一。”   她在人群里回过头,望见他的刹那怔了下,随即扬起微笑。   “裴总?您也在古镇,好巧啊。”   裴州望着她唇颊边甜甜的梨涡,心很舒坦,他递过去那把茉莉花。   “客户送的,我用不着,不如送你?”   景一怔了下,正好是她想买的。   她询问:“您不用带回家泡着吗?”   “嗯,男人不爱这些东西。”   “那您不要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   景一笑着接过说谢谢。   林容乐撞她一下:“这是你上司吗?”   景一点点头。   裴州忽然听到一声喊。   “帅哥——”   他回头,花店老板小跑过来:“你刚刚多付了我五十块,这把有打折的。”   景一:“……” 第28章   裴州应变很快,对花店老板说:“不用退,我再回来拿一束。”他随即朝景一轻笑,“在给我姐买花。”   有姐有外甥真好的。   景一差一点以为这是特意给她买的,但想想他跟她只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跨过这条界限送她花。身前上司眼神一如既往正常,是她想偏了。   她笑起:“谢谢裴总。”她介绍林容乐,“这是我朋友,从海市过来玩。”   裴州这才将视线落在林容乐身上,只是下一秒他微微眯起眸子,觉得这个女生似乎见到过。   林容乐跟他打招呼:“你好裴总,我是景一的闺蜜,很高兴见到你,我在出租车上听司机介绍起你,你还是位英雄呢!”   裴州抿了下唇,他原本想撞见景一和她的闺蜜,接触一下她的闺蜜好找到一个追求景一的好帮手,但目前看来显然不行。   他觉得他见过林容乐,可他一定不是在小城或者海市见到的。   裴州看向景一:“那你们玩,你有空我再找你,不急。”   “嗯。”景一乖巧地点了下头,闻了下怀里的花香,“那我晚上给您送外套。”   “走了。”   景一目送裴州。   裴州拐出巷子时还能见到那个捧花女孩提很多购物袋,礼貌地伫立在石板路上目送他。   他好笑地扬起唇,还真傻。   这身花费一个小时的打扮就只在景一身前出现了两三分钟,时间虽然短,但裴州心情竟也轻松起来。   裴州到家,在客厅里抽烟回想关于林容乐的记忆,他不确定地去书房打开电脑,翻到之前许郑发给他的酒店登记信息。   果然,他在很多张照片里找到了林容乐。   那晚是林容乐开的房间,所以景一这个朋友也在?   他给许郑打电话:“你酒店监控设备这么弱吗?”   “什么意思?你问候过我爹就够了,还想嘲笑我酒店?”   “那次的监控录像后面有没有找回来?”   “没找到。”许郑想了下,“不过地下车库的没坏。”   “你为什么不早说?”裴州嗓音沉沉,显然有怒。   许郑也知道是他大意:“我哪想得到这么多,我是开酒店的,又不搞侦探。”   半个小时后,裴州接到许郑发过来的监控录像。视频分时间段打了好几个包发来,他每接收一个就点开仔细寻找。   他觉得景一这个闺蜜不算是个好闺蜜。   林容乐化着精致的妆,腮红口红打得元气满满,景一穿得朴素,也没有化妆,很显然不想抢过闺蜜的风头。刚才景一手上提的购物袋比林容乐多,如果是关系亲密的闺蜜,她们可以平等分担,而不是将其中一方当成丫环一样。   翻监控视频是个考验耐心和眼力的活儿,稍不注意可能看走眼,每一帧画面都尽可能不要错过。   裴州一直看到佣人来叫他吃晚饭,吃过饭又回书房想再找找。   他在生意场上走过的这些年靠的不单单是裴氏的基业,还有智商的较量,他认定谁心术不善就一定错不了。   鼠标滑到下一个视频,裴州目不转睛,终于捕捉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林容乐。   林容乐打开包掏东西,看了眼身后才坐上一辆车。视频过去三分钟,林容乐下车,回到电梯里,那辆车也驶出地下车库。裴州记下车牌交代许郑去查。   “等一下。”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叫住快挂电话的许郑,“你帮我问下那位李小姐,她们珠宝公司的设计师是不是都会在设计图右下角画一颗黄色的小星星。”   几分钟后许郑回来话:“那哥们的女朋友说没这回事,小星星应该是设计师自己的标注,你知道她们那些搞创作的癖好很怪,这个人画星星,那个人说不定画冰糖葫芦……”   “我知道了。”裴州眸光幽深。   “你知道什么了?”   梵郁假意醉酒那次,他掏房卡时瞧见过一张右下角标注一颗小星星的设计图,而他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记号是在景一家里。   为什么梵郁会有这张图?也许跟林容乐有关。   许郑那边夜里才把车牌信息打听出来,是梵郁的车,巧的是许郑还通过一个4S店的朋友了解到这款车签单落款是一个叫李学真的男性,因为当时提成很高,VIP销售要过李学真的名片想挽留成长期客户。   裴州扬起笑:“下次我请你喝酒,我婚礼上。”   他挂了电话给景一发微信:方不方便现在我来取外套?   景一很快就回复了:方便的,我现在送到您家里。您发给地址给我吧。   裴州将裴家大院的坐标发给景一,下楼时,他拍了他这栋楼的照片、花园的照片、大院正门的照片统统给景一发过去。   景一:嗯嗯收到了。   裴州笑着打字:先熟悉一下,这次我自己过来取。   *   景一将西装挽在手腕上,林容乐在阳台拍古镇灯火璀璨的夜景。   “乐乐,我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去吧,不用管我。”   景一叮嘱她冰箱里还有酸奶,下楼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安静想了片刻回到书房。   景一将书桌上的设计图锁进柜子里,转身下楼。   也许白天见到林容乐摁灭手机屏幕时她条件反射升起那股坏人要抄她设计图的恐惧,她不应该防着好朋友,可是,她也不想再承受那种被盗作品反被诬陷的痛苦。   她没开车,导航提示两点之间距离很近,步行只要19分钟。反正刚刚吃完饭,就当散步。   院子这边地势比古镇高,她能远远眺望见蜿蜒的灯火,路边偶尔有大黄犬经过,不咬人,抬起头嗅嗅味道,似乎觉得经过的她也是好姑娘,便懒懒地蜷在主人院门口。   微信叮咚响了声。   裴州:你是不是过来了?别过来,我过去找你。   景一:没事的,我已经在走路了。   投资人没再发送消息,她看见上方提示[裴州正在共享位置],好奇点进去,望见裴州的头像出现在地图上,她的头像也在地图上跳动。   景一第一次知道这个功能,感觉到神奇。两个人沿着幸运巷越靠越近,她像个好奇的宝宝一样一直盯着地图上这个帅气的头像,不知道这个非常好上司是哪天换成了他的自拍照,深邃的眼快笑眯成线,微勾的唇有股说不出的性感,好像盯着她,一眼将人看穿。   真帅呐。   景一盯着照片傻笑,这好像在玩游戏,她离裴州越来越近。巷子尽头有个微小的黑点随着距离慢慢放大成挺拔的身影,那是裴州。终于,地图上两个头像撞在一起,她抬起头。   夜空下,挺拔英俊的男人好像踏着清风明月走来,高大地站在她身前,她沉浸在这种新奇的游戏里,扬起笑喊他裴总。他今天很帅,是那种极致完美的英俊,微微垂眸看她的眼睛里像升起一轮月。她好像听到心脏扑通的跳动声——是她第一次的心动。   也许只是因为场景太美好。   裴州站定,露出笑脸:“没走丢。”   景一回以明媚的笑,将手腕上的外套递给他。   “因为怕弄皱了,我就只能套上防尘罩拿着过来,您方便拿吗?我给您送到家吧。”   “不用。”裴州接过西装,停顿的一瞬间心里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景一她的闺蜜和梵郁的事。   他最后还是没有说,从他嘴里告诉给景一便等于是告诉了她酒店那晚的事。他怕她会再跑。   裴州说:“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的,我再有几分钟就能回去了,很快的。”   裴州要送,景一觉得很麻烦他,答得很坚决。   他只能道:“好,那共享不要关。”   景一点点头,有些疑惑:“裴总,这个功能好神奇,一直都有吗?”   “嗯。”裴州望起眼含星辰的人儿,“共享开着,我们在乎的人就不会走丢了。”   “好的。”她笑,“真好。”   道别,转身。   裴州等着景一先走很远才转身往回走。   地图上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渐渐远离,他心里不舍得,脚步尽量慢下来。等看见地图上那只橘猫不再动了才放下心。   裴州打开手机相册,两个人相遇的一刹那他截了图。   地图上,他特意刚换的自拍很帅,旁边紧挨的这只橘猫慵懒乖巧。   他终于亲到她了,在地图上。   …   院子里很安静,也少有汽笛声。这种月光澄净的夜晚,林容乐从柜子里拿出设计图时竟也有些愧疚,她迅速拍完照片,放回设计图锁好柜子,下楼穿过后院的圆拱门。   顾桂云坐在院子里跟一个妇女拉家常。   林容乐笑着将钥匙还回去:“阿姨,钥匙就放在这里了,谢谢你哦。”   “不谢。”   妇女问顾桂云:“那是你前院的租户啊?”   “不是,是租户那姑娘的闺蜜,说柜子被锁住了,来借钥匙。”   林容乐回到院子里便听到推门声,景一进院关好门,朝她笑。   “你在散步啊?”   林容乐昂起笑脸:“嗯,刚刚和我男朋友打电话,他让我明天就回去。”   “明天几点钟?”   “我买了早上的票。”   “不是说晚上走吗。”   ……   清晨,一辆面包车在景一开车送林容乐去车站时便跟在了后面。   裴州很少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今天难得九点多还躺在床上。   他半个身子靠在床头,睡袍领口敞露,慵懒里透着股诱惑的性感。手机里陆时远在发牢骚。   “我逮着这女的要不要揍一顿?妈的这个点我应该在我房间睡觉的。”   “别伤人。景一在做什么?”   “她把这女的送到高铁站了,现在已经掉头回去了。”   裴州闭眼揉揉鼻梁山根处:“她应该是来偷东西的,最重要的是耳环和设计图,你别漏掉。”睁眼,他语气淡,却透着狠,“手机也别落下。”像梵郁这样有野心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有钱的金主,一定会有动作。   清晨的高铁站人不多,陆时远的人在林容乐从一家早餐店出来后将人哄到监控死角,猝不及防用黑色便利袋套在了她头上。   林容乐嘴被捂住,路口由人望风,陆时远摘下墨镜过来,翻完她包没找到耳环和设计图,就翻出手机。   “别嚷嚷,打劫,手机密码多少,卡里的钱全部交出来。”   陆时远偏头一个眼神让手下准林容乐说话。   “抢劫啊!”   嘴又被堵住了。   陆时远恼:“再他妈喊你知道后果,我们可是这一带很凶的!我们凶起来连我们自己都怕!”   他一直催:“密码密码密码。”   弟兄:“时哥,我知道密码。”   嗯?   “说。”   “按住她手指头指纹识别,或者面容解锁。”   陆时远:“……”   手机解开,陆时远看了眼支付宝:“她有两万,够喝酒了。”   林容乐:“呜呜——”   他点开相册:“呵,设计师啊,这么多图是不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哥们默契配合:“嗯!咱这地头蛇能直接一手代卖,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林容乐:“呜呜呜!”   陆时远全部录下证据,然后彻底删除了照片:“给老子滚,再踏进黎平一步你试试!”   林容乐几乎是跳着跑到有人的地方求助路人帮她解开头上的垃圾袋和手上的绳子。   她不敢报警,因为手机里提示转账失败,人家没有偷钱没有伤她,只是损失了那些设计图,真正到了警局她根本无法证明那些都是她的设计。   况且,她原本就不想将那个把她当做闺蜜的朋友害得这么惨。   陆时远坐上车给裴州汇报战绩:“完美完成任务!”   佣人将早餐端到楼上客厅,裴老爷子吃得早,今天没等裴州。   裴州端起手边的温白开:“没伤人吧。”   “没有,听你的钱也没动她的。”   裴州眸色很冷:“嗯,回来吃早餐。”他正要挂电话。   “舅——”   “说。”   “这单十万。”   裴州略扬眉:“你说几万?”   “……八万,我弟兄都要吃饭喝酒的,他们可是很凶的,凶起来连我都害怕。”   旁边的哥们:“州哥不要钱不要钱!我们不要钱。”   开玩笑,谁凶得过他裴州。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不会大声告诉你们我写到裴总在地图上亲到景一的时候感动得想哭,我写的这是什么单纯的神仙爱情!! 第29章   景一中午给林容乐发去消息,问她到没到海市。   那头一直没有回复信息,她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一股异样感抓着她,景一想了想起身去书房。   柜子依旧锁着,打开锁,里面设计图放在她昨晚放的地方。   她竟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现在的她周末基本过得比较宅,陈柏和明岚最了解她,她的手机响起声来电铃,是明岚打来的,要她晚上一起吃饭。   傍晚七点,景一到了约定的餐厅。   明岚抱着两岁的女儿佩佩跟陈柏坐在对面,宝宝随爸爸,小小年纪就有高鼻梁,眼睛跟她妈妈一样大,看一眼就能把景一萌化。   佩佩奶声奶气喊她阿姨,景一喂宝宝吃蛋糕,宝宝乖乖坐在儿童餐椅上张开小嘴等她喂,吃得很满足。   陈柏说好久没有这样聚一起了,要拍张照发朋友圈。   明岚忙打开包:“不早说,我涂点口红。”   景一很配合,对着镜头笑起来。三个大人凑在一起比着剪刀手,宝宝张着樱桃小嘴瞪圆眼睛好奇地看着手机里的人儿。   吃过饭陈柏去收银台结账,明岚对景一说:“以后周末可以来我家陪宝宝玩,宝宝也喜欢你。”   “我也好喜欢她。”   “你现在还画图吗?”   景一怔了下,手指被宝宝抓住,笑说:“画着玩。”   明岚道:“亚洲地区有个珠宝设计大赛,向全亚洲范围内征集作品,Any你知道的,她就是这场大赛的主要评委,这位老前辈特别公正,对艺术有疯狂而偏执的追求。你也来试试投稿吧,我觉得你一定有机会脱颖而出。”   陈柏结账久久没有回来,景一便知道今天这顿饭是两口子特意为这件事而找她。可她还能若无其事投稿参赛吗?华中大区那场颁奖礼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丢掉了一份尊严,她在业界是出了臭名的,网络上之所以没有她的八卦是因为PRINCESS珠宝顾及公司名誉而没有对外公开她的“劣迹”,也许也只是梵郁心虚,不想将事情闹得更大惹疯她。   “我现在没有作品,不画了,都是随便画着玩。”景一想要避开,逗着宝宝笑。   “那你有作品了就告诉我,我也会参赛,我们一起参加。”明岚很懂她,岔开话题,“你师傅他去跟老同学喝酒了,你陪我逛逛商场,我要买条裙子出席一个场合。”   景一陪明岚逛起商店,明岚挑了件满意的裙子去试穿,景一帮她看着推车里的佩佩。佩佩喊着阿姨,指着一条粉色连衣裙看景一。   “佩佩也想要小裙子吗?”景一蹲下身轻轻握住宝宝的手指头。   佩佩摆脑袋,抽出小手还是指着那条粉色裙子:“阿姨,好看!”   “那阿姨等下去买条粉裙子送你好不好?”   宝宝狂摆头,腿蹬得急,踢到景一膝盖。   “阿姨,你穿!”   景一笑起来:“阿姨不穿粉色……”   宝宝眼巴巴地瞅她,小嘴里一直吧唧说穿,最后见好像真的说不动美女阿姨就拿出了两岁宝宝的杀手锏,哭。   商场本就是个安静的地方,尤其是这种高级一些的设计师店,佩佩一哭店员全都过来了,耐心帮景一哄孩子,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听清楚宝宝哭声里在说要阿姨穿裙子时才松了口气。   “美女,这条裙子很适合你,你这么漂亮,皮肤白身材好,去试一试吧。”   “美女,你穿M码对吧,给。”   “……”   明岚裙子拉链都没拉完就急着冲出试衣间哄宝宝。   景一很尴尬:“嫂子对不起啊,我没看好她。”毕竟没生过,不会哄。   “你就把这条裙子试一下吧,我看你不穿给她看她是不会停了。”   景一忙点头:“我试我试!”   这条橘粉色裙子完全不是她的风格,无袖的设计简洁时尚,偏偏下摆是蓬蓬的纱,她穿出来简直就像小时候帮她妈妈客串的话剧上的白天鹅,哦,是粉天鹅。   明岚眼睛都亮了,佩佩黑眼珠睁得更圆。孩子不再哭,景一如释重负去换衣服,换完佩佩又开始哭个不停。   离开商店时景一几乎是崩溃的,因为她身上穿着这件无奈买下来的粉裙子。   孩子果然是世上最难对付的生物。   蓬蓬的粉纱在灯光下像钻般细闪,裙摆只到她膝盖下,风吹起时裙摆会飘,她没有打底裤,只能随时用手遮挡。这种适合穿去宴会上的礼裙每走一步路都要轻慢优雅一点,以致于加上她担心走.光的动作,让她整个人都变成了娇羞的小姑娘。   可她一点都不想这样“娇羞”,她只是欲哭无泪啊。   佩佩:“阿姨,抱抱~”   “不抱。”   佩佩开始嘤嘤嘤了。   嘤嘤才两声就被明岚严肃教育:“阿姨不方便抱你,你不要妈妈了吗?”她看了眼景一,好笑,“真好看,我从没见你穿过这么鲜嫩的裙子。”   景一叹气。   “再陪我去前面一家母婴用品店取下奶粉吧,反正你一个人也是无聊。”   “嗯,取完我就自己打车回去取车吧,我看佩佩也想睡觉了。”   “只要你在啊她就不会睡,我发现小孩好像特别喜欢看美的东西。”   景一笑起来。   明岚要去的这家店是她朋友开的,佩佩只喜欢喝这种澳洲奶粉,朋友给的价也比商场里低一点。但店铺开得有些偏,她们离停车场不近,没去取车,走路过去时都冒出一身汗。   到了店里,明岚去付款跟朋友聊天。   “伊伊你帮我看看佩佩,别让她乱走。”   景一应了声,揉揉抱着她腿的这个小娃娃。佩佩冲她昂起脸笑,萌得让景一很想抱回去自己养起来。   明岚结完账将佩佩抱进推车里说“咱们回家了”。   门外已经很暗,这边不如前面商场人流火爆,明岚推着婴儿车过马路,景一帮她拎奶粉和购物袋,提醒“小心车”。   她们等开来的一辆面包车先过,车子却忽然停下。   明岚俯身哄宝宝:“马上就回家了,困了就闭眼睛睡哈。”   车上下来戴口罩的两个中年男人。   景一觉得哪里奇怪,怕佩佩被陌生人吓哭,往推车前站了一步。   “嫂子,陈哥他要来接你吗?还是你等下……”   身后忽然响起明岚的尖叫声,佩佩软绵绵哭起来,刚才下车的中年男人抱着佩佩从景一身前大步上车。   “佩佩——”景一条件反射冲上去,后头的男人很配合地将她撂倒在马路上。   明岚也被撂倒,爬起来追车尾巴。   一切发生得风平浪静。   是人贩子抢孩子!   明岚没追上车,尖声哭:“快抓人贩子,有人抢我孩子!”   景一从没遇到这样的险境,她被摔到头,耳朵里嗡嗡直叫。明岚哭着回来扶她,景一按住她手:“打电话!”   明岚忙掏手机,可妈妈在危险关头打给了爸爸,不是公安。   景一找出自己的手机,她想到了裴州。   他是人民的英雄,他有办法的。   她脑子里全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和低沉的笑,但调出拨号页却又愣住,她没有他的手机号。   她飞快找到微信拨去语音通话,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到。   可是短暂的几秒钟那头就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景一。”   “裴总——”景一声音颤抖。   “我在。”那头一顿,似乎听出她不对劲,“怎么了,你在哪?”   “有人抢孩子,陈主编的孩子,他们朝园林路走了,开一辆面包车,车牌号L392。”景一一口气说完,忽然感谢自己做设计这些年对灵感的灵敏捕捉才让她记住了刚才的车牌号码。   裴州语气很沉:“面包车什么颜色,还记不记得其他特征?”   “银灰色,玻璃是黑的,看不见里面。”   “交给我。”   电话没有挂断,景一隐约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汽笛声。明岚还在哭,手机扬声器开着,陈柏不停安慰她不要哭。景一忽然想起,问她:“报没报110?”   陈柏急着说:“我报了。”   “裴总去追车了。”   她们陷入了漫长的等待里,直到景一听到手机里砰一声响。   她喊:“裴总?”   “在。”   “你还好吗?”   园林路尽头的十字路口,裴州的奔驰直直挡住面包车的路,车头被重力撞得变形。一个小时前,在看见陈柏朋友圈那张照片时他就知道景一在哪个商场了,他恰好将车开到附近。面包车掉头要走,裴州快一步驱车上前拦住后路。没有来得及回复景一,他跳下车捡起路边的砖头砸向驾驶座玻璃。   司机躲闪,他伸手拔掉车钥匙扔远。   他很多年没打过架了,救灾成为英雄那次也是突发地加入救灾队伍,他从没想过成为别人的英雄,但是这次他想成为景一的英雄。   整个团伙只有一个妇女和两个中年男人,两个男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时妇女抱着孩子跳车跑。   裴州追上人夺回孩子,怀里软绵绵的宝宝趴在他胸膛瑟缩抽噎,妇女力气不及他,只想逃掉远处传近的警铃声。   回到车上,裴州单手抱孩子开车,听到景一不停在喊他裴总。   他有些想笑,什么时候能听到她喊一声他名字啊。   额头上有血滚下来,怀里这只小手想够又够不着,还害怕,只敢撅起小嘴给他吹吹。   裴州低笑说:“乖。”   他拿过支架上的手机:“景一。”   “裴总!”   “孩子抢回来了,你们在哪?”   …   道路被警车管控,一辆车都没再往这边走,景一陪在明岚和陈柏身边,不停给明岚安慰,直到裴州说孩子抢回来了明岚才彻底松下这口气,放声大哭。   迎面射来车灯的光,道路上一辆黑色汽车徐徐开来,车身已经被撞得又破又扁。   陈柏扶起明岚冲上前,景一握着手机也追去。   电话里男人嗓音温和:“我到了。”   景一跟上前,车门打开,男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下车,逆着车灯走来,身影挺拔高大。   景一几乎热泪盈眶,小跑冲过去。   他受伤了。   警察在问裴州经过,裴州简单说完,低声道了一句:“我是裴州。”   警察眼眸一亮,忙说:“裴老板,辛苦您!”   “不辛苦。”裴州看了眼路边警戒线外举手机拍照的群众,“先安排一下孩子一家人,再把我,”他看向景一,小女人眼里全是担忧,红着的眼眶里晶莹闪烁,他瞧见她额头和膝盖的伤,“和她,送到医院。”   警察边挂电话边说:“好的,您放心,园林路那边也抓住了,一个都没少。他们猖獗有一个星期了,我们正愁没线索,实在太感谢您了。”   两个人贩子中有一个会功夫,裴州刚才一直没说,他伤得还挺疼。额头应该是破了,两只手臂都有伤,疼得灼辣。   坐上警车,裴州接过身旁景一递过来的纸巾擦额头。他没擦干净,景一提醒他:“左边还有,眉毛边上。”   裴州轻启薄唇:“手疼,够不到。”   景一昂起脸帮他擦掉血迹。   他眼里噙着笑,配合地往下坐了些。视线落在这双修长白皙的腿上,他忽然想起陆时远之前说的玩什么腿年?这双腿哪止玩一年,他能一辈子。但裙子太短,他有些不高兴。   裴州按住景一的手:“好了,马上到医院了。”   “裴总,对不起。”景一很愧疚,他是因为她一个电话才伤成这样的。   “没事,不用内疚,那孩子挺乖。”他问,“他们还伤了你?”   “我们去追没追上,我用不着上医院,我一点都不疼,我陪您就好。”   “你说的。”裴州偏头,视线对准她,“你陪我。”   景一稍稍怔住,这双眼有灼灼的光直射进她眼底,她仿佛被摄住魂点点头。他勾起唇,眼里也尽是笑。   直到下车景一才回过神,心没由来跳得很快,但裴州已经走在前头,她忙追上他。   他的额头幸亏不用缝针,两条胳膊伤得有些重,都缠了一圈纱布。   景一额头只是磕疼,这会儿早就没事了,膝盖上的擦伤也不要紧。   裴州在医院里打电话叫袁津送外套,景一和他坐在一间病房里等。   警察和医护人员都已经离开,病房很静。   裴州问:“你伤口疼吗?”   “不疼,您呢?”   “没外人,你不用在乎身份。”   景一点点头:“你疼吗?”   “嘶。”裴州蹙起眉,“疼得很,额头上吹一下。”   景一忙照做。   裴州望着她,她撅起嘴小心吹气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他好想亲。   身体里渐渐燥热,他偏过头,压抑着那股贯穿骨髓的灼烈:“行了。”   袁津送过来一件西装外套,裴州接过,披在景一身上。   景一像是触电,猛地抬头看他。   “为什么穿成这样。”   她发怔,心竟很慌:“佩佩想看。”   裴州收回视线:“走了,送你回家。”   “您送我到那家商场吧,我车还停在那里,我自己开车回去,让袁秘书送您就好。”   “你车钥匙给我,我会让人把车帮你开回去。”   景一怕耽误裴州,但拗不过他的执着。她坐上袁津的车子,听到袁津在询问裴州的伤势情况。   “不重。”裴州道,“明天可能有媒体报这个新闻,我露过脸,不想上头条。”   “明白,但这么大新闻也压不住不报,马赛克行吗?”   裴州说可以。   景一安静不打扰他们,她知道裴州不喜欢露脸版面,更加内疚。   袁津:“您车还能修,这段时间您想怎么安排?”   裴州默了片刻:“正常送修,再帮我换一台。”   “您想换什么车?”   “老样子。或者,幻影,宾利,你看着来。”   袁津诧异地看向后视镜,望见后车厢五官精致的女人,一切都了然了。   车子停在景一院门口,裴州将景一送下车,嘱咐袁津到前面等他。   景一打开院门:“裴总,今天我对您很愧疚,我很感谢您这么英勇地帮助了陈主编一家……”她忙将外套脱下来。   “为什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因为你是英雄……我想到了你。”   景一被男人直视的眼光看得不自在,后退进院子,垂下睫毛看别处。   她说:“希望您的身体尽快好起来,我很感激您。”   “你想不想我一直是个英雄?”   “您一直都是啊。”   景一昂起脸看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裴州很想说,他只想当她的英雄。   他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看了眼她身后开满花的院子说有些渴。   “您进屋坐一下,我去给您倒杯水。”   景一飞快跑进厨房。   裴州走到客厅坐下,水被景一双手捧着端出厨房,她走得太急,水洒到她裙子上。   这条裙子非常好看,她穿上简直就是仙女下凡,这完全就是他对初恋憧憬的模样。   “我自己来。”裴州起身走到景一跟前接过水。   她站在门口昂头看他:“还喝吗?”   杯子举得他手疼,裴州摇头。   “景一。”   “您说。”   “我明天没车去上班怎么办。”   景一诧异了下,投资人有钱,不是还有一辆车么?   “另外一台被陆时远那小子开去玩了,袁津明天要参加一个签订仪式,裴家还有老人,我受伤的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明白了,您离我也近,我明天开车送您去公司。”   “嗯,真懂我。”裴州把玩着手上这个玻璃杯,他没记错的话这该是景一喝水的杯子,虽然清洗过了,可她两瓣肉嘟嘟的红唇碰过这杯子,这算不算也是间接亲上了?   他不动声色,幽深沉眸里已经为她计划好一切。   搁下杯子,裴州转身看景一:“那明天见。”   景一将人送出门,目送裴州上车才关好院门。   她真的好愧疚,危急时刻为什么第一时间想起他,她应该去找警察才对。   景一收好杯子,忽然想起刚才倒水很急忘记洗了,她很尴尬,这是她喝过水的杯子,投资人应该没闻出味道吧?她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幸好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拿出手机,在一家超市的APP上买了一只鸡和人参,两样一起炖应该会很补身体?她不太了解哪些食材是补血的,上网一查,又下单买了好多食材。   从明天开始她就给他炖几天汤,这样应该能少些愧疚吧。 第30章   清晨,景一起得很早,厨房里简直变成满地狼藉的重灾区。水溅一地,枸杞不小心撒了大半包,盘子也打碎一个。   谁知道做饭这么麻烦。   景一还是才知道炖鸡还要用料酒去腥,但昨晚根本没买。巷子里有一家便利店,但因为太早也没有开门。景一在网上查到可以用生姜或白酒去腥,可家里没有这两样东西。   从便利店回来,她隔壁院门敞着,老太太在跟橘猫说话,本地方言里有些词汇是景一听不懂的。她很想过去借点料酒,但是她不擅交际,很少跟陌生人接触,过去会唐突别人吗?   她并没有社恐障碍,为什么会这样怕陌生人?   景一想起抄袭那件事,也许只是因为她太害怕别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最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敲响隔壁的院门。   老太太人很和蔼,拿出料酒和白酒都给了她,景一知道老人家不懂转账,从家里找出唯一一张50的纸币送过去,老人没接。   回厨房总算将鸡汤熬好,景一去院子里摘了个西瓜送给隔壁的老太太才提着鸡汤坐上车。   她才看见手机上有裴州的微信消息。   裴州:不用太早,按你正常上班时间来。   裴州:景一,起床了吗?   裴州:出发前告诉我。   景一忙打字:裴总,我现在出发来接您。刚才忙没看手机,不好意思。   界面上方提示[对方正在输入],秒回:好。   下一秒,她看见他又打开了共享。   景一点进去,望见这张地图上慢慢走动的帅脸微微一笑,他是在出门了吗?   她开车很快到达这个地址。   裴州就等在门口的巷道上,穿一身挺括的西装,拎一个手提包,朝阳升于他头顶,他老早看见车子,迈步朝她走来。   景一停好下车。   裴家大院的白色外墙古典大气,树林后升起三栋三层高的白墙楼,她之前只是见过裴州那晚发来的照片,夜晚灯火装点的楼更璀璨有气势。   “裴总,您伤口有没有换药?”   “上车再说。”   裴州坐上副驾驶,景一上车系好安全带,他偏头看她:“如果累就换我来开,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景一说,“您伤口换药了吗?”   “没有,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那您到公司再换吗?”   “嗯,到公司你帮我换,袁津毕竟是男性,不知道轻重。”   景一有了缓解愧疚的机会,应下:“您放心吧,我会仔细点帮您换药的。”她提到后座的鸡汤,“您吃早餐了吗?我给您炖了补汤……”   “你给我炖汤?”裴州怀疑自己耳朵。   景一怔了下,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是呢,您昨晚流了那么多血,我就想给您做汤补补,但我尝了下人参鸡汤竟然是苦的,您要是吃过早餐……”   “等下到公司我尝尝。”裴州唇角不可抑制地翘起,转身把后座的保温壶拎到膝盖上,闻了下边缘,“很香。”   景一还是很小心:“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苦,如果您等下喝不惯就不要喝。”   “没事,加了人参偶尔有苦味也正常。”她做的爱心汤再苦都是甜的!   裴州对汤期待,发觉自己抱得似乎有点紧,忙敛下笑淡定地将汤放回原处。   他想起:“你吃没吃早餐?”   “吃了的。”   “吃的什么?”   景一有些尴尬:“鸡肉。您需要汤补一补,我就把剩下的肉吃了。”   “嗯。”裴州说得一本正经,“以后我喝汤你吃肉,这样不利于粮食浪费。”   “您真的是一个很有格局的人。”   他看见景一眼里升起的敬佩,心底失笑。   “您放心,我打算一直炖到您痊愈为止。”   裴州扬起唇:“好的,谢谢你。”   “不不,应该是我谢您才对。”景一专心开车,肚子其实好饿的,她没好意思说她觉得鸡肉味道不好,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到了裴氏置业,她提着汤跟在裴州身后朝CEO办公室走,一路上不少员工都在跟裴州问好,也自然不少人拿眼神无声打量她。   到了办公室,袁津将一份文件放到裴州办公桌上。   “裴总,早,这是商业广场的竣工申请,您……”   “签订会可以去了,不要耽搁。”   袁津不明白地看向裴州,Boss脸色沉静,薄唇紧抿不再开口,他瞧了眼恬静候在一旁的景一,明白了意思。   “好的,我马上过去,您有安排需要随时给我来电。”   裴州从公文包里拿出药和纱布:“过来。”   景一放下保温壶,很听话地走到他跟前。   他们之间隔着宽大的办公桌,裴州笑了下:“桌子太宽,你在那里够得到么?”   景一说够得到。她想起之前自己就是坐在那个位置,像是被这个非常好上司圈在臂弯里,热得她脸红心跳想要逃。这个男人太有魅力,她不敢再体验第二次。   裴州也不再劝,只是垂眸时眼底笑意很深,知道她在顾及什么。他打开保温壶,真的好香。   景一递上勺子:“您要是喝不惯就不喝了。”   裴州尝了一口,咸淡正好,但的确很苦。   景一说这是她第一次下厨房做汤。   裴州一怔:“你第一次做的汤?”   景一尴尬地点点头:“所以手艺不是很好。”   裴州感觉喝在嘴巴里的苦全变成了蜜糖的甜,他抱起保温盒直接干掉。   “我早餐没什么胃口,喝完舒服不少。”   全身筋骨都是舒服的,这跟海市那晚的感觉有得一拼,他整个人都快飘起来。这是她亲手做的汤,他压抑着眼底的笑,怕崩了正经上司的人设。   汤被喝干净,景一很有成就感,上司真的太平易近人了。   两个人的视线触碰上,都露出微笑。   只是他的笑预谋已久。   而她纯粹又甜。   景一拿起药和纱布:“那我帮您换药。”   裴州脱下西装,解开衬衫袖扣,他试了几下没撸起袖子,衬衣太紧。   他看向景一:“我脱掉衬衫换药,行不行?”   “可以的。”面对这样绅士的询问,景一觉得受宠若惊。   很快,她看见对面男人壁垒分明的好身材,耀眼得勾人,但她不敢细看。他绅士地只脱掉一半,将手臂伸给她。景一隔着宽大的桌子弯腰解开纱布。   鼻端都是药香,上司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心却跳得很快。   他身材真的很好啊,怎么会真的有这么优秀的人?英勇,慈悲,年轻,英俊,力气还这么大。   景一飞快瞟了一眼,感觉自己脸颊很烫,她上完药不知道怎么打结。   “裴,裴总……”   “嗯?”   “打蝴蝶结,行吗?”   “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裴州另一只手抓起桌面的蓝金钢笔,掌心触感冰凉,却没能抵消住他身体里的炙热。景一真的是个不省心的,她难道不知道她衣服穿得太宽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匐身弯腰,春光乍泄么……   钢笔被掌心握得烫手。   景一声音轻软地喊他裴总。   “该换右手了。”   裴州将左手袖子套上,解开右边袖子。眼角余光里,她依旧还单纯得毫无察觉。   身体里串起的热燥快将他逼得爆炸,他轰地站起身。   “裴总?”   “去沙发上,方便。”他嗓音微有暗哑。   终于换完手臂的药,开始给额发下那块伤换药。   景一穿着很宽松的亚麻上衣,抬起手时,亚麻料子蹭在他鼻尖,略痒。   裴州闻到强烈的香气,像茉莉,又似栀子。   “你用香水了?”   景一有些尴尬:“是的,厨房里油烟太重,我就喷了些,您闻不得我明天就不用。”   裴州吞下喉咙里的干渴,想说没关系他喜欢,但又很怕他压制不住那股欲望。   她动作比护士还轻,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很怕弄疼他。可她越是这样柔软,他越感觉自己快要爆炸。鼻腔里忽然滑出滚烫的液体,裴州忙用手指按住,发现是鼻血。   他快速抽出一张纸巾掩在鼻下:“我去趟洗手间。”他疾步走进里间的休息室。   水龙头哗哗流水,凉意终于将他浇得清醒些。但鼻血还没止住。   他原本打算让她这几天都给她换药的,但照现在这个趋势,他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三.五天啊。   景一很久没等到裴州出来,到门口询问:“裴总,您没事吧?”   有事,热得快挂了。   裴州淡声:“没事。我在接一个重要电话,不如你先回杂志社。”   “那好,那您注意身体。”药也换完,景一提起保温壶走到休息室门口,“我先走了,明天我会准时来接您。”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景一翘起唇角,这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上司啊。   昨晚的新闻上了电视台和报纸与网络头条,裴州脸被打上马赛克,抱着怀里孩子,逆光之下挺拔高大。他因为这件事再次让全民沸腾,下班到家时,裴家大院门口围满了人,很多人给他送补品,老人喊“裴州回来了”,年轻人都喊“裴老板身体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他鼻血流了一个小时才止住。   *   景一是个细致温柔的姑娘,外表美得太过高冷,裴州却懂她的内心。   她的爱心鸡汤在后面两个早晨雷打不动准备好,换药也依旧温柔得像在给他挠痒痒。   办公室里,落在裴州额头上的手又滑又软,鼻腔里忽然又涌起一股热流,裴州忙抽纸巾掩住。   景一愣了下,这次终于望见纸巾里透出的鼻血。   “裴总,您流鼻血了?”   “没事。”裴州起身,长腿笔直迈向休息室。   手却被那双又软又细的小手拉住:“我陪您去医院看一下!”   裴州抽出手:“用凉水拍一下就好,去什么医院,你回杂志社吧。”   他想说你走了我就好了。   但景一没听他的,他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拉着他走出办公室。   各部门的员工透过玻璃看过来,都睁圆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作者专栏还有没收的吗,我们来拉个勾,你收藏我去码字等下加更怎么样?   为啥感觉这个勾拉得我那么弱小可怜无助还蠢……= =不说了我去码字了~谢谢你们的投喂~ 第31章   景一开车奔向医院,裴州感觉这次的鼻血比昨天和前天还流得多,纸巾被染红,景一忙递给他一张纸。   “裴总?”她声音带着颤抖,“您不要有事……”   裴州失笑:“我没事,别怕。”   急诊抢救室里,医生原本要责怪他们小鼻血就占用急诊资源,但一看病历写着裴州,登时紧张起来。这是小城人民的英雄,他曾经险些伤掉双眼、卷进洪潮,这样的舍己为人让全城动容。   医生了解完一切情况,严肃地看向景一:“你鸡汤里人参放的多少克?”   “我不知道,就是一盒。”   “一盒有多少支?”   “有两支。”   医生眼神严肃:“那枸杞放的多少克?”   景一发愣,似乎已经明白裴州因为什么流鼻血。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放的是半包,有一半撒了。第二次和今天这次放的是一包……可是它一包袋子很小的。”   “你到底有没有常识,鸡汤有这么炖的吗?枸杞放几颗就行,人参放5-10克就够,你这是嫌裴英雄伤得不够,要裴英雄来住院?”   医生语气太厉害,景一自责得没有吭声,她为了照顾他买的都是最贵的人参,她以为他会早些好起来的。她也没敢说她因为担心裴州今天还额外放了鹿茸,她原本以为自己对炖汤已经上道了。   “她不是故意的,别说她。”裴州略蹙起眉,抬手将景一挡在身后,“我这个血该怎么止?”   “只能用鼻腔填塞治了。”   一间特别开出的高级单间病房里,裴州取下被血染红的棉花团偏头看景一,她默契地递上喷过药的棉花团给他。   裴州塞进鼻腔,景一在做下一个棉花团,但垂着头,粉嫩的唇紧紧抿着,眼底写满自责愧疚。   “别自责,我没事。”不是因为看到那乍泄的春光就好,他险些以为自己色.情到没救。   景一依旧还埋着头:“对不起。”   “你是好心,没关系。”   他喜欢的姑娘太善良,依旧还是很懊悔,专心致志地做了好几个棉花团,抬头望见他鼻下被血染红的棉花,眼眶也红起来。   裴州有些失神:“景一。”   “嗯,在呢。”   “你眼眶红什么。”   景一没有告诉过裴州,她翻过《小城》往期一本杂志,上面说裴州出钱修过山村的公路,修过无数座小学。他是全城人民都爱的人,昨天炖汤的时候,隔壁的老太太第一次来她院子串门,说起“裴州是个好孩子,裴家原本用不着对黎平这么好的”。   所有人都想保护他,将他像菩萨一样供起来,可只有她把他折腾得流了三天鼻血。   “裴总,您以前救人的时候有想过退缩,想过……回不来怎么办吗?”   “想过。”裴州望着她眼睛,“陆时远只比我小两岁,我姐比我大了足足二十岁,你就该知道我父母年龄比我大很多,他们走得都挺早。我算是小时候很叛逆吧,家里老头子对我非常严厉,管不动我就把我送进部队里了,我不算个兵,但是热血男儿谁都不会对灾难见死不救。黎平是座美丽得极端的城市。”   景一耐心听,他说:“它天气很极端,你在夏季看见的都是它晴空万里的模样,但春季常伴有雷雨,针阔交林那一带群山连绵,最过极端的时候山洪崩塌,山下村子全被卷走。我再有情,敌不过天灾无情。”   景一听得出神,裴州望着她眼里亮起的光,抿唇笑:“我爷爷是个正气的老头子,如果那次真的卷进洪水里没出来,估计他也会觉得我牺牲得光荣,但是,现在我不太敢再去当英雄。”   景一安静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没亲到我心爱的姑娘。”   她失神在这句话里,被他的男儿柔情打动,她羡慕这个姑娘。   “她是不是也像您一样慈悲优秀?”   裴州目光坚定:“是,也很漂亮,好看又单纯,但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景一微怔:“你没跟她表白吗?”   “嗯,她丢失了自己的梦,等我把她的梦找回来,我就告诉她。”   裴州唇勾起:“你信不信她一定会答应我?”   景一点头,似乎觉得力量不够,又点了下头。   裴州说:“我也相信。因为我是裴州,而裴州懂她。”   *   景一回到杂志社,大家知道她最近每天早晨负责送投资人上班,都问她今天上司有没有好一点。   裴州身体很好,他伤口痊愈得很快,但除了流鼻血这件事。   景一感到愧疚,陈柏叫她到主编室问:“裴老板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医生说没事了,但是左手手臂上结痂后可能有疤,幸好不是在额头上。”   陈柏惭愧:“我真对不住裴老板。”   “谁都不希望的,好在佩佩抢回来了。”   下班回家,景一将在药店买的清热去□□放在茶几上,拿出手机给裴州发消息,想送药给他。   裴州又是秒回:好的,我晚上过来拿。   景一:没关系,我给您送去。   裴州:不在家,等着我吧。   景一:嗯,那我等您。   搁下手机,吃完外卖,她无聊翻着跟裴州的聊天记录,表情忽然有些凝滞。   他们为什么像情侣一样每天都有聊天?   这些都是她这三天接裴州去上班发的消息,晚上时,裴州会给她发“早点休息,明天好来接我”。   景一翻到第一次共享坐标那次,点进去。这个共享又被她打开,很快的,地图上提示[裴州加入了共享],她看见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坐标上的他在KING皇宫汤屋。她慌张地急忙关掉共享,心跳得太快。   微信叮咚响。   裴州:我在KING谈生意,怎么了?   景一慌将手机甩开好远,哐当一声,手机撞在这张木质沙发上。   他们之间有哪里不对吗?   她没谈过恋爱,家人安排那四次相亲她也没深入去接触那些男生,不懂怎样的交往算是有意思。裴州对她很好,子山村那几个夜晚,她怕黑怕蛇,他说就牵着他走;遇到棕熊那回,她怂得不敢下车,他好笑地扛起她抱她坐副驾驶;带她去城南藕田采风,手把手跟她讨论稿件细节,他似乎都跟她亲密得像男女朋友……甚至这几次帮他上药,他配合得默契,随时都在照顾她的情绪。   景一眼里升起迷茫,他会不会是喜欢她啊?   她忽然想起上午在医院里裴州说的,他有喜欢的姑娘。   哦,对。   她脑子里想什么!   他对待下属都很好的,还给杂志社里所有人都涨了工资,对她不叫特殊,只是工作啊。她怎么会瞎想这么多。   景一拿起手机,明明该是庆幸,但心里竟有一种异常的怅然。   她羡慕那个被他喜欢的姑娘,也许女生都憧憬自己未来的那个他能是个像裴州一样高大英俊的英雄。   电话突兀响起的来电铃声将景一吓了一跳。   她呼出口气放松下来,望着这个陌生的来电号码。号码有5个8,这样少有的佳号应该是裴州?   她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景一,刚才在找我?”   “裴总。”景一忙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按错了。”   “哦,没事。”他说,“这是我的手机号,我大概九点才能从这边回去,如果困了就先睡吧。”   “不困的,我等您。”   “给我买的什么药?”   景一说:“就是药店买的中成药,我特意说了您的症状,店员说这种药也不会过敏,寻常人都能吃。”   电话里男人低笑了声:“好的,等我。”   景一挂了电话,这股悦耳的嗓音消失在耳边她才彻底松口气。   安心去给月季花和瓜地浇水,最近花开得很茂盛,想到等会儿裴州要来,她剪了些花摆在小院木桌上的花瓶里。   今晚月光澄明,她索性开着院子的灯将画册带到院子里画。   翻到宋暖暖那张戒指的设计图,景一发愁,她该去哪家珠宝店把这款戒指做出来?   一张图画完,门外正好响起扣门声。   景一看手机,21:02分,她笑着起身去开门。   裴州手腕上搭着西装外套,深邃的眉眼落入月光剪落的阴影里,冲她抿起薄唇笑:“为什么不问问是谁在敲门?”   景一闻到淡淡的酒气和烟草香,说:“我知道是你,是您。”   “没事,私底下不拘礼。”   景一点点头,拿过裴州手腕上的外套,她怕他手臂还疼。   “你进来坐,我去拿药。”   “下次不管是不是我敲门都要先问一遍,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景一走上台阶,回头笑:“好的。”   她拿药回来,裴州坐在小院那张木桌前看她的设计图。   “裴总,药是早晚吃的,这个冲剂泡水……”景一全都叮嘱完,“您记住了吗?”   “嗯。”裴州望着设计图右下角的黄色小星星,“为什么要画一颗星?”   “以前的习惯,给自己的作品标上自己的标记,也是能在选品时不被混淆。”景一又解释,“您放心,我现在没有再做设计,我只是无聊会画几张图,我对杂志社是很热情和专一的。”   “这是你的特长和爱好,我是那种小气的上司么。”   景一微笑,想起来:“西瓜也是降火的,我去给您摘几个!”   她将地里最大的瓜全摘回院子,几个瓜不听话地滚远,景一手忙脚乱去抱。   裴州起身帮她的忙,两个人抱住了一个瓜,他望着她眼睛:“西瓜也降火?”   景一点点头,总算没让瓜再溜。   “我知道还有一种更降火的方式。”   景一愣,抬头看他:“是什么,你说,我看能不能办到?”   裴州弯起唇:“跟西瓜一样,很甜。但你,现在办不到。”   他起身,领结束缚着身体的躁,他手指松了松领结。景一站在月光抱着瓜,说她可以试试。   裴州勾起唇:“以后再帮我试。”   手机有铃声响起,是明岚打给景一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宝宝的哭声。   夜色宁静,景一虽然没开免提但裴州也能听见声音,敛下笑看了她一眼。   景一问:“嫂子,宝宝这个点还没睡觉吗?”   “是啊,她最近都是这样,平时九点早睡了,这几天一直哭。我以为两岁会不记事,可佩佩她好像是那晚被吓坏了。”明岚声音有些哽咽,数落起人贩子。   裴州听到,表情也严肃起来。景一跟他对视一眼,他低声道了句“问她要不要看看心理医生”。   景一忙问:“要不要带宝宝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   “今天去看过了,医生说孩子太小,只能做一些辅助治疗,让爸爸妈妈多陪她。伊伊,你有空能过来看看宝宝吗?你来她最开心了。”   “好,我明天下班就去你那里。”   明岚欣慰地说谢谢,想到:“昨天宝宝看到电视台播的新闻了,她看到自己被裴老板抱着就没再哭,新闻一过又哭起来,非要一直看这个视频。我想感谢你们裴老板,如果能请他吃顿饭,让宝宝再见见他就好了。”明岚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叹口气后没再提,问起景一明天想吃什么。   挂了电话,景一担心宝宝,心情也不太好。   “陈主编的妻子叫你什么,一一?”   “单人旁的伊,我的小名。”   “好听。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看看孩子。”   景一怔住:“真的吗?”   “当然,孩子心理健康要紧。”   景一很感动,不知道对裴州说什么才好。   裴州笑:“药我拿走了,明天见。” 第32章   下班时景一跟陈柏一起走的,陈柏家里这几天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但景一刚到家佩佩见到她就不再哭了,乖巧地要赖在她怀里抱。   明岚高高兴兴地在准备下火锅的食材,看了眼手表问景一:“你们裴老板什么时候到啊?”   “我也不知道,我看看。”景一低头看手机,裴州出发时给她开了共享,地图上这张英俊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翘起唇,“在南湖路了,差不多就几分钟。”   陈柏解下围裙:“那我下楼去接他。”   明岚有些紧张:“你们这个领导吃得惯家里的火锅吗?我说订世纪饭店他还不让,这样的领导我真的没话说,怪不得全城都喜欢他。”   明岚和陈柏想在大饭店请客,是裴州顾虑宝宝在外面会受惊吓,主动说就在家里吃。   景一跟明岚一样感动,裴州待人没有架子,这个上司在她心里的形象真的是越来越高大了。   没多久陈柏便带着裴州进门,手上提着芭比娃娃的超大礼盒递给明岚:“这是我们杂志社的投资人裴老板,东西也是裴老板买的。”   明岚忙说太客气。   景一抱着怀里的宝宝起身喊他裴总。   裴州在两夫妻的热情招待下进屋,朝景一含笑走过来。   佩佩大眼睛瞅着这个高大的叔叔,孩子是记得那晚上的,想跟这个新奇的叔叔亲近又有些胆怯,搂紧景一的脖子埋进她胸膛。   裴州道:“佩佩真可爱。”   景一耐心哄孩子:“佩佩,叔叔来看你了,你喊一声叔叔好不好?”   佩佩露出半张白嫩的小脸,软绵绵喊“叔叔”。   裴州朝孩子伸出手:“要不要叔叔抱?”   孩子的大眼珠滴溜溜转,好像在幼儿的世界里权衡后才鼓足勇气,伸出两条胳膊喊抱抱。   景一第一次见到这样满眼温柔的裴州。   男人抱着小宝宝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她觉得裴州实在太过完美。   她去厨房里帮明岚盛饭,明岚低声和她说:“你看佩佩多喜欢裴老板。”她笑着,“那天要不是你比我镇定一点我都不敢想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你给佩佩当干妈吧?”   “真的?”   “当然,她也喜欢你,你不愿意?”   “我愿意啊。”景一笑弯眼睛,“你这是变相让我每年都掏大红包呢。”   饭桌上,陈柏和明岚特别热情,内心都很感谢裴州肯赏脸来。   明岚说:“裴老板您喜欢吃什么,牛肉吃吗?这是高汤,不上火的。”   “不用招待我,我自己夹。”   明岚给景一夹虾滑,又给她剥虾。   裴州就坐在景一身旁,淡笑问:“景一很喜欢吃虾?”   明岚笑着:“是啊,她每次来我都要给她准备个够。”她又夹起土豆放到景一碗里。   裴州抿起笑,记下了景一的喜好。   陈柏起身敬酒:“裴老板,这杯是我敬您的,您喝茶喝饮料都行,这酒我自己干。感谢您帮我救回女儿,说真的,这份恩我陈柏记一辈子。”   裴州自己斟了杯酒喝下。   景一忙说:“裴总,您在吃药不能喝酒。”   裴州说没关系。   不喝酒怎么跟她坐一辆车。   要离开时,陈柏说给裴州请个代驾,景一忙说:“我跟裴总顺路,我可以把他送回去。”   裴州薄唇勾起,颔首说好。   明岚抱着宝宝在跟景一说再见。   陈柏思考了片刻,跟裴州说:“裴老板,我有话想和您说。”   他们避开景一走到电梯口,陈柏道:“亚洲有个珠宝大赛,公正权威,不限制设计师自身条件,有作品就可以参赛,我太太很想鼓励景一振作起来,但似乎也暂时劝不动她。如果可以,您不妨借这个机会让她想清楚自己的心。”   陈柏说:“景一是个非常有灵气的珠宝设计师,我一直以为她可以在PRINCESS珠宝出人头地走出国门,但是没想过她会发生这种意外的事情。她喜欢珠宝设计,不去试一试也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她还年轻不懂,还希望您能劝动她。”   裴州眸色深邃,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她的每一幅作品都是她的心血,他见过她画画,那种专注的眼神与动作很美。   “谢谢你跟我聊这些,交给我吧。”   小城宁静的夜晚,景一的车子行驶在道路上,留意路况时不忘偏头问裴州喝没喝醉。   裴州低笑:“我才抿了半杯。”   景一说:“其实您能来就好了,不用再喝酒,大家都知道您伤口才痊愈。”   “没事。”   裴州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夜景,思考该怎么说服景一去参加这个比赛。他懂她为什么不想参加,因为她背负着抄袭他人设计作品的丑闻。   许郑正好给他打来电话,裴州接起:“不方便,发微信吧。”   许郑骂了句“你大爷”,一连发给他几条语音。   裴州转换成文字,许郑是在说梵郁后天要赴欧洲参加一个交流学习会,是个非常高端的聚会,一般能进去的除了给自身镀一层金,还能现场结识珠宝界的名流,全是能攥在掌心的人脉。   裴州沉着眸色打字:别让她去。   他想了想,继续发送:林容乐帮梵郁偷走景一的设计图,撬开林的嘴巴,我要在她这里拿证据,PRINCESS珠宝制作部接触公主方耳环的打样师傅也是证人,这个人证很重要。我这两天来海市,一切都安排好。   许郑回给他一串省略号。   裴州继续说:帮我了解PRINCESS珠宝副董氏长黄媛的女儿黄佳慧的行程,辛苦。   许郑:你觉得上述这些我都能做到?   裴州:能。   他摁灭手机屏幕,路灯错落倒退的灯光透过车窗洒进他眼睛里,他眸色深不见底。   景一见他没有再看手机,关心地询问:“裴总,您还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吃药喝酒的缘故,头有些昏沉。”   景一紧张起来:“还有什么症状吗?”   “我想躺一躺。”   “您把椅背放平躺一下,很快就到裴家了。”   “不用急,在你院子附近停一停,等我休息好了再回家,家里老人担心我这个样子。”   景一忙点头,内心感叹裴州的孝顺。   裴州闭目在思考接下来的事,眼睛睁开一丝缝隙时,景一已经停好车子。车窗外挂满她院子墙头垂下的大簇月季花,粉的白的,赏心悦目。古镇灯火蜿蜒得没有尽头,好像繁华盛世全在他睥睨下。   景一低头解开安全带,裴州假意闭目。   她似乎怕他被安全带束缚睡不舒服,弯腰过来帮他解开。   这双手已经很小心,却还是摸了两下才蹭过他腹部摸到安全扣。   发丝扫在他鼻梁和脖颈处,淡淡香水气息毫无阻拦冲进肺腑,他不想再假装,睁开眼。   她的脸就在他眼前,睫毛清晰得根根分明,不料他会突然睁开眼,瞳孔乱撞,红唇里喘出一声受惊的气息,他握住她手。   她被这样突然的惊吓吓得忘记反应。   掌心的滚烫烙在这只细腻的手上,裴州很想就这样亲下去,最后终于还是问她“到了么”。   “……到了。”   裴州一点点松开手掌,她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抽离。   溜得很快,像那晚一样。   她偏头看车窗外巷道的夜色,抓几下头发,胸口随气息上下起伏。   他不动声色,留意她的一切。手掌紧握成拳头,伴着他有力的心跳最终舒展,终于还是说:“我下车走回去,你不用送了。”   没人知道他憋得快爆炸了。   “您可以吗?”   “可以,我想吹吹风。”   景一安静几秒,下车打开副驾驶车门,裴州下车走进巷子。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她目送他走远才将车停进顾桂云的院子。   她觉得裴州跟她太过亲近,在刚才。   她想避避了,他是有心上人的男人,还是她的上司。   第二天里,景一以为会收到裴州的一些信息,但微信一直只有工作群里的消息,裴州的头像被几条微信消息冲到看不见。   出刊在即,校对工作做了一遍,二校轮到她这里,她一整天看得心不在焉,怕被同事看出不专心,拿着稿件到图书室里校对。   图书室在整层楼最偏僻的一间屋子,只有一台小风扇,室内向阳,即便已经快入秋,推门也依旧扑来一股热浪。   景一将晒不到太阳的那排书籍取到书桌上晒晒阳光,电风扇打开,光束里有翻腾起的灰尘。   她握着红笔圈出一校遗落的几处错误标点,一页页看下去,翻到棕熊那篇稿件。   字里行间出现裴州的名字,她望着这两个字出神,直到倩倩出现在门口,诧异地喊了她好几声。   “景一姐,你怎么坐书房里校对啊,这多热。”   “我有点困,在这可以偷懒。”景一笑了笑,第一次编出谎言。   “哦,你在办公室里眯一会儿也没人会说的,走吧,回去吧。”   “嗯。”景一拿起稿件起身。   下班回家,一切都如往常。她去瓜地浇水时发现她亲自播种的西瓜已经长成番茄大小,瞧着萌圆可爱。她好久都没有发过朋友圈,拍下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   许郑那边棘手的问题都被裴州远程安排好了,下午他没在公司,市里有一场慈善活动,他作为小城最知名的人物出现在嘉宾席,每次这种活动都要捐款,裴州依旧还是捐大头的那个。   回到裴家大院,裴钰和姐夫陆明刚刚旅游回来,在陪裴老爷子吃饭。裴州听他们说起北欧旅游的见闻,陆时远时不时插嘴问瑞典美女漂不漂亮,裴州无心听,筷子夹菜漫不经心,他感觉到景一的疏远。   他做的一切难道没有给过她好感?   还是因为他说过有心上人,她误解觉得对他需要避嫌?   “裴州。”   “爷爷。”   “集团的事情还忙不忙?”   “最近不会很忙。”   裴老爷子搁平筷子:“那就还是抽时间出去找找消息。”老人已经八十岁,健康的生活状态和心态令他精神饱满,言谈中气十足,“人不能忘本,不要马虎。”   裴州说是:“那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可以。”   他回房间安排好李岩接站,陆时远吸着一瓶酸奶吊儿郎当靠在门口。   “舅,你跟景一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   “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不小了,我才比你小两岁,论谈恋爱我谈过的比你多多了。”   裴州懒得理他。   陆时远想了想:“我看你对景一是来真的,加油追!你最棒的,我相信你。”   裴州将人赶下楼,关好房门,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他其实很少看社交软件,但因为微信上有景一,他几乎不管是在空闲还是工作都会多看几眼手机。   他刷到了景一的朋友圈。这条动态没有文字,就是一张瓜地里刚长出来的小西瓜的照片。   杂志社的编辑都给她点了赞,几个年轻女编辑评论说想吃。   景一回复她们:明天带来。   一本正经,连女编辑们发的那些表情都没加一个。   裴州没给她点赞,知道她在避嫌。笑了笑收起手机。   他在第二天才联系景一,直接拨去电话,语气也一如往常。   “景一,我记得那次我帮你解决空调的麻烦,你说有事情可以尽所能帮我,是不是?”   电话里景一怔了下:“是的,您有什么要交代吗?”   “你别误会,我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裴州站在落地窗前,远眺脚下这座城市最繁华处,“我要带个人去一趟海市,是女生,我想带上你一同去,你不用做什么,可以陪陪她说话,如果她不想聊天你也不用额外多说什么。”   杂志社里,景一从座位上起身到茶水间的窗前。她愿意帮裴州,但是目的地是海市,她很犹豫。   “裴总,您是去海市旅游吗,还是出差呢?”   “都算。”   “那我扮演什么角色呢?”   “什么扮演,你就是你,我只是无奈需要你帮这个忙。”   景一沉默许久,她内心挣扎犹豫,她怕去海市,也怕见到熟悉的人。   电话里男人嗓音低沉:“到那边你可以呆在酒店,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   “……好的。”她最终还是答应。   裴州几乎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他心尖上这个姑娘险些难瞒过。   他说:“收拾一下,我的车过来接你。”   他进休息室换了件衬衫,出来时律师何静已经等在接待室里,起身朝他走来握手。   “裴总您好,袁秘书已经都告诉我了,您放心,我都会配合好。”   他们出发到杂志社,景一已经等在路边,女人因为身材与长相气质都很出挑,频频吸引路人回眸。   裴州坐在车厢后排,唇边抿起笑。   司机下车为景一打开副驾驶车门,景一上车看了眼后排。   裴州穿着略休闲的衬衫,少了工作里的商务感,他身旁坐着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女人。   她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海市做什么工作,女人穿着也不是职场风格,她猜测也许这就是裴州喜欢的姑娘。   景一昨天还在想着应该跟上司避嫌,现在觉得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她心里松了口气,但说不上来的,她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裴州开口:“走得匆忙,到海市我给你卡,你再去买些换洗的东西。”   “不用的,我家就在海市,我……也想回家看看了。”   “那好。”   何静一直没有开口,景一记着裴州说的也没有多去打听别人的身份,安静坐在前排。   裴州望见后视镜里映着的这张脸,花容月貌形容的就是景一吧,她眼底闪过些许失落,他捕捉得快,她的情绪统统落入他眼底。   他很想告诉她别吃醋,他这是在演戏啊,不用多久他就能把一切清白都还给她。   这个内心有梦的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车子将他们送到高铁站,海市离黎平不算远,高铁是最便利的交通方式。   进入车厢景一便看了眼三个人的号,她的号挨着裴州。她看了眼车票上何静的名字,微笑说:“您跟裴总坐一起,我坐旁边,有什么需要您就说。”   何静道:“好的,谢谢。”   何静靠车窗坐下,裴州跟景一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这趟车商务车厢乘客不多,动车发动,裴州喊景一:“过来一下。”   “裴总。”   “在这上面签个字。”   被白纸覆盖住内容的文件下只露出一行委托人的字样,景一诧异了下:“这是什么文件?”   “小文件,不会太麻烦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景一拿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她很信任裴州,就算还不清楚他带她是要做什么,她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两个小时后列车抵达海市。   高铁站外,西装革履的李岩怀里抱着一束花在接站,瞧见裴州,带着笑挥动手中的花高喊裴总。   裴州跟景一介绍:“这是海市的负责人李岩。”   李岩抱着花冲过来,因为一早在电话里得知还有女性陪同,他便自作聪明地订了一束花,可是望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一时傻了眼,该送给谁?视线流连在竟一和何静身上,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景一应该是这位年轻英俊的BOSS喜欢的那类型,至少男人都是喜欢这种类型的。恬静有气质,还好看得过分。   他笑着将花双手举到景一身前:“您好,这是给您订的鲜花,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景一怔了下,看向裴州。裴州抿起唇,英俊的男人眼底安静温和,示意她接。她想起裴州还没跟他喜欢的人表白,何静还不知道裴州喜欢她,忙代替何静接下,递给何静。   “何小姐,您的花。”   何静笑了下:“景小姐拿着吧。”   景一看了看脸色淡定的裴州,只好抱在怀里。   李岩不明白所以地看向三个人,才感觉自己弄错了。   他不敢再插嘴,忙岔开:“裴总,车子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他们到了酒店,三个人的房间连在一起,景一在何静刷开房卡时想将花放进她房间,但何静跟裴州打完招呼就把房门关上了。   景一有些尴尬,是不是她跟在裴州身边不太好?   裴州刷开门:“我住你对面,有事情随时叫我,这两天我没有叫你的话你就自己安排时间,但手机要开机,我打电话能随时找到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裴州抿唇轻笑:“回房间休息,晚饭可能要你自己解决,我不能陪你。”   “没关系的,您忙您的就好。”   景一回到房间放好花,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套房,裴州不该给她开这么好的房间的,她住个商务单间就好。   卧室里浴缸很大,她套上一次性浴缸套放水泡澡,她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   临江一家豪华大饭店包房里,许郑弹着雪茄上的烟灰,包房里烟雾缭绕,对面坐着李学真,三十岁的男人眉宇间尽是倜傥风流。许郑内心腹诽,这一看就是个渣男。   许郑说:“我相信男人的前程和这点露水情缘相比,李总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吧。”   李学真捏着手上的雪茄,啪嗒,烟折成两截。   “证据什么时候还给我?”他端起桌子上的白酒昂头喝尽,狠狠放下杯子。   “在官司结束,你那个情人付出代价之后。”   李学真点点头,唇边勾起丝狠笑摔门离开了包房。   许郑呼出口气,起身从烟圈里穿进对面一间包房。   裴州靠在沙发上,二郎腿被他翘得极度舒适,还带着一股痞气的性感。   许郑一屁股坐旁边:“我好多年没看见你这副德行了。”   裴州晃着手上的白酒,入口烈,他觉得不及景一。她如烈酒也似娇花,拥有过就不想放手。   他搁下杯子:“谢谢兄弟。”   “赶紧办完你的事,我要见见你的小仙女。”   裴州唇边漾起笑:“会让你见着。”   许郑道:“姓李的这种渣男真会听你这样的安排,他不会通知他的小情人逃出国去?”   “逃不了,我能找着这些证据他自然知道梵郁没办法逃过,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撇清自己。”   许郑点点头,觉得裴州这个局布得太完美。   私家侦探这把灰色利剑用得精妙绝伦,连李学真每一次跟梵郁的开房记录都能翻出来。在揭发梵郁罪行这桩事上,李学真作为PRINCESS珠宝市场部副总经理最有发言权。他在梵郁诬陷景一的事件里是帮凶,即将跟副董事的女儿结婚,自然会是最想抽身的那一个。林容乐那里最简单,做坏事的人心眼总是最多的,她每一次都保留着和梵郁的通话记录与转账记录,裴州给她画的饼大,她无法逃脱,也只能甘愿做证。   裴州按铃喊服务生上菜,对许郑说:“吃菜,吃完我要早点回去。”   “你的小仙女在酒店等你?”   裴州笑而不答。   裴州回酒店时已经很晚,他不确定这个点景一睡没睡,在她房门外抬手想按门铃,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回房间洗完澡,打电话到服务台叫了一份海鲜宵夜,额外吩咐:“再帮我准备一盒酸奶。”   推车送到他房间门口,他接过:“我自己来。”   他按响对面的门铃。   景一透过猫眼瞧见他,打开了半扇门:“裴总?”   她穿着酒店的浴袍,没遮住的小腿细长白皙,看了眼他与对面何静的门,后退了些,在夜里十点多与他避嫌。   裴州抿抿唇:“酒店送的夜宵,你拿去房间里吃。”   景一肚子是有些饿,晚饭错过了酒店餐厅的时间,不想抛头露脸出去吃,也不好意思花裴州的钱在酒店里点餐,她吃的是房间里送的饼干。   餐车上的海鲜套餐摆盘精致,裴州穿着浴袍,微微敞露领口,浴袍下的双腿笔直修长,这个男人无处不在彰显一种成熟的魅力。   她不好意思多看,只看向餐车说“谢谢您”。   裴州道:“这几天我跟何静要忙一些,大概一周左右,你想去哪就去哪,但是回不回酒店得告诉我一声。”   “好的,我记住了,您跟何小姐放心忙。”   裴州道:“想吃什么就点餐,这是公费,我报销。”   景一抿了抿唇轻笑:“嗯,我知道了。”   景一将餐车推进房间,裴州道:“吃完打电话喊人上来撤就好。”   “我知道了。”   她安静答,裴州舍不得收回视线,觉得她礼貌得乖。   景一回房间才发现餐盘旁边放着一张银.行卡,她忙打开房门,想敲门时犹豫了下,怕何静看见万一会误会。   她回房间找手机给裴州打电话,彩铃声响了一下,他秒接。   “裴总,银.行卡是您的吗?”   “嗯,出来得匆忙,何静说女生要用护肤品,你明天自己去买点,别怕刷我的钱,我本来就是请你帮忙,这趟都报销。”   “用不着的,酒店有提供护肤套装。”   “那就给何静带一套,顺便你再买一套,睡衣什么的也买一些。我挂了。”   景一只能道:“好吧,麻烦您了。”   “晚安。”   她说:“晚安。”   景一在房间里将宵夜吃得干干净净,真好,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拆开吸管喝酸奶,这家宵夜备得真贴心啊,连酸奶都准备好了。   她第二天醒得很早,怕裴州有安排,但打开房门时保洁在打扫对面的房间,裴州不在酒店,应该是跟何静出去了。   记着昨晚的嘱咐,景一到最近的商场去给何静买护肤品和化妆品,又去挑几件睡衣。她不知道该挑什么款式,按理说上司带着心上人出来,应该会喜欢心上人的睡衣是性感妩媚一点的?   店员一直在她身后推荐,毕竟认定像她这样长相和气质都非常出众的女生大部分都很有消费能力,口若悬河给她推最贵的。   “美女,这套真好看,你怎么不选?”   景一想了想:“是这样的,我不是给自己买,是我上司带着他喜欢的女生出来工作,也算是来玩,我是按上司的意思给那位女士买,你觉得该挑什么款式好?”   店员眼眸一亮:“我懂我懂,这件真丝高开叉桃粉色,这件透明蕾丝边,这件黑色绑带,统统拿上,你上司一定喜欢!”   款式都太不正经,这样好吗?   店员问:“那位女士穿什么码?”   “跟我差不多的。”   最后,景一还是将店员推荐的都买了,再拿了一条款式简洁的棉质睡裙。妖艳范加简朴风都有了,这总不会出错了吧?   她回酒店一直呆在傍晚七点多裴州才回来。   他摁响她门铃喊她去餐厅吃饭,景一看了眼他身后:“何小姐不去吗?”   “她有事在忙。”   两个人一起去了餐厅,回来时,景一说:“您先等我一下。”   她进会客厅将护肤品和睡衣都提出来:“这个是您安排给何小姐买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是很有名的一个大牌子,成分比较天然。我不知道何小姐她平时用什么,也没能跟她聊上话,但这一套应该不会出错的。”   裴州看了眼袋子:“你的呢?”   天知道他白天收到她刷卡的短信有多幸福。   在花钱上他一点都不像个有钱的地产大亨,因为除了必要的地方他一直没有大手大脚花过钱。今天看着一笔笔划出去的流水,他在许郑跟前笑得像个陷入初恋的中二少年。   景一说:“我用小样。”   “什么是小样?”   “就是这套护肤品的小样啊,柜姐送了我很多,小样也是一样的效果。”景一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抬手将袋子递给裴州,“您拿给何小姐吧。”   裴州渐渐敛下笑:“她说她自己有,你留着。”   景一微怔:“那我明天拿去看看能不能退……”这一套很贵,她从小的教育里就没学过占便宜。   “退什么,你用。”他语气里有淡淡的恼。   景一被这道低沉的声音怔住,裴州该是生气了?毕竟他是上司,她在上司跟前说把买到的东西再退掉,这不是拂他面子么。   景一忙道:“好的,是我考虑不周到,不好意思啊裴总。”   她将睡衣递给他:“这是给何小姐买的睡衣,您拿给她一下。”递这个袋子时,景一微微偏过头,有些不自然。   裴州留意着她表情细微的变化,低头一看,愣住。   他接过翻出来看了几眼,其实昨天说买睡衣是让她给自己买的,他知道她喜欢穿宽大的衣服,一定不喜欢穿着酒店的浴袍睡。但是这些款式……   裴州递给景一,景一不明所以地接过。   他说:“何静说她自己带了,你留着吧。”   景一很窘:“这个,要不还是您带走,我……穿不上这些。”   “你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到的机会。”   景一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身前上司眼底浮起戏谑的笑,眸色深邃得她看不懂。他这样的英雄应该是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的,睡衣最上面被她特意放了那件款式简单的棉质睡裙盖住,他也许只是看见这一件,没仔细看那几款吧。   关上房门,景一等听到对面的关门声才呼出一口气。   好丢人,幸好上司不知道她买的是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对面的房间里,裴州关门转身后唇边就一直挂着笑。   他站到阳台上点燃房间备的香烟,雪茄不算醇,他在烟雾里却觉得自己快爽上了天。   景一要不要这么可爱,他一句一本正经的撩拨就能让她脸颊红红,以后他把她抱在怀里亲呢?他想快些处理完这些事和她谈场恋爱,公平的,对等的;或者,他愿意无条件把她捧在心尖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景一:这是我给自己挖的坑,他说哭着也要我自己填。   裴州:老婆我们这次穿哪套? 第34章   景一一直在酒店呆了五天,除了去酒店中空花园坐坐,其余时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中午从餐厅吃过饭回酒店,她收到她妈妈发来的一条微信分享。   【初秋|养生时节吃这五种食物帮你守护健康,家长一定要转给孩子……】   景一抿唇微笑,想到她妈妈也许现在正是一脸愁容在担心她,笑意渐渐敛下。她站在房间阳台上远眺车流不息的城市道路,想家,很想很想。   她是第一次背离父母出远门,既然都已经在海市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打定主意,她装起那条棉质睡裙,下楼打了辆出租车,给裴州发去一条微信。   “裴总,我回家一趟,您有吩咐随时告诉我,我会第一时间回来。”   这次裴州没有秒回,他这几天似乎很忙,她没再那么频繁地见到他和何静。   他几分钟后回复:嗯,好好陪陪家人,有事情我会联系你,手机保持开机。   横跨几个区,景一到家时才两点多,她不敢这个时间去乘电梯回家,在附近药店买了口罩,又买了一顶帽子,坐在隔街的公园里等。   她在等时间过去,她想四点钟再回家。因为这个时间点大人上班的上班,做饭的都在开始做饭,读书的孩子也还没有放学到家。   她无声苦笑了下,她还真是怕外人的眼光,怕那些丑闻啊。   烈日透过树叶斑驳落在她身上,她被晒得有些昏沉,虽然已经初秋,但空气里依旧还没消退那股燥人的热浪。   她终于等到四点,手上提着一篮她妈妈爱吃的车厘子走向小区。埋着头,脚步匆匆忙忙。   虽然她戴着口罩和大檐帽,但猫眼后的人还是一眼将她认出,几乎是房门打开的瞬间就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扯进屋子里,紧紧搂住她。   怀抱又香又软,景一眼眶里涌起滚烫湿意,张唇喊妈。   景妈对她生活上一向很温柔,教育上又十分严厉,但这次却没有责备的声音。   她被这个温柔的妈妈搂得快喘不过气,听到景妈的哽咽声:“回来就好,妈妈相信你,妈和你爸都相信你啊。我们伊伊是最优秀的,管他外人怎么说。”   景一红着眼眶。   傍晚,家里很久没有再这么热闹,景妈做了满桌景一爱吃的菜,景爸很少喝酒,今晚也破天荒喝了半瓶红酒。   景一觉得心里很愧疚,晚饭结束后就收拾起碗筷说去洗碗,她想多帮父母干点活儿。   景妈抢过碗:“你从小就没做过这些,我和你爸爸自己来,你爸爸刚换了一台新的洗碗机,不用我们动手。”   短短两分钟,桌面被两个长辈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两夫妻一直问景一最近都在哪里过的,过得好不好。景一没说自己在黎平,只说找了份新工作,上司和同事都特别好,办公室里氛围和谐又佛系。   景妈说:“这社会就没有佛系的公司,你小心点别人……”   景爸碰了下景妈手肘:“让孩子单纯一点不是坏事,她懂谁对她好。”   两夫妻沉默着没说话,景一起身:“我去给你们洗水果。”   她在忙时,妈妈来到厨房握住她的手:“我的伊伊受苦了……”   当妈的总能从孩子细微动作里看出孩子经受过什么,景妈瞧出她从小看到大的女儿开始学会自己动手进厨房了,这是她培养来画画的手,她很心疼。   夜里,关上房门,景一终于在这封闭的一方小窝里轻轻哭出来。   墙上全是她从小到大的奖状,桌子上还有PRINCESS珠宝的奖杯,父母的小心翼翼让她心疼,她把这份情绪压抑了太久,蜷缩在床边地毯上,头埋在双膝里,谁都看不见她的痛苦。   她不想这样活下去,可是面对PRINCESS的每一个人,她都显得那么渺小无助,她要怎么站起来?她想回小城,迫切想回去,逃避也好,懦弱也好,至少那里没有恶人,至少同事友善,上司也这样英雄可爱。   微信提示声在夜里响得格外清脆。   她没看,但似乎料到会是裴州的消息。景一抬起头胡乱擦了下满脸的眼泪去拿手机。   裴州:睡觉了吗?   景一:睡了,您有事吗?   裴州:在家没回酒店?   景一:是的,如果您有安排我明天就回酒店。   裴州:嗯,明天再说,好好睡。   他回:晚安。   景一回:晚安。   *   景爸景妈第二天都调休在家陪景一,正巧宋娴带着季桃过来看夫妻俩,不知道景一也在,进门时都惊喜地喊“伊伊回来了”。   对面的王大姐刚从超市里采购回来,开门时被这声愣住,探头往景一家门里瞧。   宋娴扭头就关上门。   景一不知道今天大姨妈也会过来,虽然在微笑,心里却很不想见人。   她唇边笑容苦涩,她真讨厌现在这个自己啊。   季桃冲过来抱住她:“姐,你回来真好!”   季桃知道景一不喜欢这些场面,拉着景一回房间:“姐我好久没跟你说话了,我们去房间里吹空调。”   景一松了口气。   房门关上,季桃瞧见桌子上她从墙面揭下来的各种奖状愣住:“姐,你怎么把奖状都撕下来了?”   景一说:“碍眼。”   季桃懂她,很乖地默默抚平奖状,抖去灰尘,小心地放进抽屉里。   景一问:“你最近上课怎么样?”   “很好啊,别看我学校不如大学,我综合成绩可是很厉害的。”两人靠在床上,季桃枕着景一肩膀,“我们学校有个非常好的机会,会把成绩最好的几个学生安排进市里几家医院。”她说完又叹了口气。   景一问:“怎么叹气了,你上不去?”   “不是啊,我们那个系主任要收红包,我妈不让我给红包,说到时候我进不去好医院就去学校里找他算账。如果我不送红包不能被分到医院怎么办,或者要是被分到精神病院怎么办?我可不想进精神病院去照顾那些神经病!”   景一笑着拿出手机给季桃转账,这次直接转了两万。   季桃受宠若惊:“太多了太多了,你给我减去一个0吧!”   她们忽然听到外头的吵闹声,两个人诧异地对视一眼,季桃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我就说你女儿不是个好东西,我就说她怎么了!”王大姐嗓门尖利,“最后一瓶酱油是我先看中的,你景老师凭什么要抢我的?就准你女儿吃红烧肉,我准女婿吃不得?我告诉你,我女婿可是在有名的大企业干大区总经理,他宝马车自己买的,升职也是堂堂正正升上去的,才不像你家宝贝女儿抄别人的东西拿奖!老师都教不出个好苗子来!”   景妈景爸气得哆嗦,他们一贯很有修养,根本不会这样泼辣地吵架。   宋娴挡在两夫妻身前:“你真当我没看见你那个准女婿啊,地中海发型,大男人还植发呢!三十多岁才开宝马,你女儿才24吧,上学的时候样样都不如我侄女,现在前男友换了几个才换到这么个有钱的,哟哟哟还是你教的好啊!”   门口的王大姐瞧见屋子里探出头的景一和季桃,大扯嗓门:“大家快来看啊,景老师家这个不学好的抄袭女儿回来啦!”   季桃冲出门:“你说谁不学好,我姐没抄就是没抄,你信不信我们明天就能给你们拿证据!”   景一站在房间门口,苍白写满她双颊,瞳孔里全被痛苦填满。   过道上几户人家在劝王大姐“别人家的事少掺和”,也有人说“景一不是这样的孩子”,可流言就像空气四处扩散,还是有老人凑热闹说“不是东西”。   满目荒唐,她好想逃。她不该回来,不该让父母再次陷入这样的难堪里。   景一砰一声关上房间,慌忙找出手机给裴州发消息。   她打字:裴总,您在哪?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眼泪掉在了手机屏幕上。   裴州秒回:好,我这边快结束了,大概一两点我就能回酒店。   她在收拾包,那头似乎想了片刻,又发过来一个共享地址。   景一点进去,这张给她安全感的头像出现在市法院。   屋外渐渐停了吵闹,景一斜跨上包走到客厅。   她喊季桃:“桃子跟我下楼散散步吧。”   景爸景妈坐在沙发上为刚才的事怄气,抬起头望着景一,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提,对季桃说:“那就陪你姐姐去吧。”   景一红着眼眶扭过头:“爸妈,姨妈,我出去了。”   夫妻俩都知道她不是去散步,只是要走了。可谁都没有戳破这个谎言,只想让她去她喜欢的那个安稳的世界。   ……   市法院审判庭上,这场官司终于等到开庭这天。   梵郁的代理律师坐在被告席驳回原告诉讼代理人何静的证词,法官宣判“驳证无效”。   旁听席最远一个位置,裴州一动不动在听这场审判,眸色深沉而严肃。   在证人林容乐、李学真、打样师的出庭作证和所有证词下,审判长最终宣布原告获胜。   许郑比裴州都还激动:“不枉老子给你当跑腿的啊!今晚把你小仙女带出来庆祝一下!”   裴州依旧在耐心听审判结果,结局是他想要的。   法院判PRINCESS珠宝与梵郁通过媒体公开向景一道歉并致以书面道歉,支付原告精神损失费10万元;   PRINCESS珠宝停止对公主方钻石耳环的售卖,注销其版权,已销售的每一笔交易利润全额赔付给原告设计师景一,共计4亿元人民币。   公主方钻石耳环样品在珠宝展上的400万人民币竞拍价全额赔付给原告设计师景一。   退庭后,司法人员带走原告方三位证人,跟何静交谈案件后续的问题。   裴州揉揉鼻梁山根处,打开手机微信点开这只慵懒的橘猫头像。   他发送:我共享一直开着,你到新地址找我,我在那等你。   她秒回:好的。   他笑笑,走出审判庭,许郑兴奋地跟在他身后说这场仗非常完美。   门口有许多媒体在蹲守,毕竟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珠宝大牌的刑事丑闻。PRINCESS珠宝的人已经走了别的通道,裴州停下脚步,转身:“走后门。”   李岩安排的司机在开车,许郑说:“你现在是去我的酒店?”   裴州点头。   许郑很期待:“景一知道会不会对你爱得死心塌地?我好想亲眼见到这感天动地的一幕!”   爱不爱裴州不知道,但他会坚持打动她。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今天就要把一切都告诉给景一,她已经逃过一回,他不可能再给她第二次溜的机会。   裴州道:“黄媛和她女儿在一家婚纱馆挑礼服,你晚上把李学真要的东西交给他这个未婚妻,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   许郑一愣:“你不是说要放过李学真吗?”   “谁说我要放过。”   许郑这才明白,裴州根本就没打算给李学真活路啊。什么出庭作证就不追究他的责任,还把他跟梵开房和购车的证据还给他,这全都是权宜之下诓骗人的。李学真帮着梵郁一起害景一,裴州怎么可能放过。   “算你狠。”许郑咂咂嘴,由心佩服。   车子半道就将许郑放到一家商场,许郑想了下,去男装店买了条新领带换上。   一家高级婚纱定制馆内,许郑被接待安排在贵宾接待区喝茶,视线落在礼服区一对母女身上,等她们走过来时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紧了紧领结走到那对母女跟前。   “黄女士您好,有选到合适的礼服吗?”   中年贵妇黄媛打量许郑一眼,问身旁女儿:“你朋友吗?”   黄佳慧摇头:“不认识。”   许郑绅士地做自我介绍:“我是李副总的朋友。”   母女俩一听,脸色稍微热情了些,但心情依旧不是很好。   今天PRINCESS珠宝面临这么大风波,虽然不至于有太深远的影响,但黄媛作为董氏与股东也是忧心的。黄佳慧的婚期在即,不是为了挑好礼服母女俩也不会选在今天出来逛。   李学真牵扯今天的事件里无法来陪黄佳慧,黄媛说:“原来是学真的朋友,你贵姓,你是他委托过来陪我们挑礼服的?”   “你看我像吗?”许郑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美人阿姨,黄美女,你们看我领带这个颜色配我的西装搭不搭?”   他穿一身黑,偏偏系了条绿色的领带,扎眼得很。   十几分钟后,原本笑容灿烂的母女俩握着一个U盘气势汹汹离开了婚纱馆。   许郑给裴州打电话:“我这边完事了,黄媛这个单亲妈妈一定不会让女儿再嫁给姓李的渣男,人家黄美女也说要去一脚踹死他和梵郁,还要让梵郁坐牢。裴州,我发觉你狠起来有点可怕啊。”   裴州低笑:“有吗,我挂了。”   车子刚好停进威尔酒店,裴州乘坐电梯刷开8006的房间。   低头,握着手机打字:来这里,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想写完后面的但会太晚索性就先发了,明天再更吧~   这篇文不长,不要养肥啊,其实作者们的动力取决于读者们给的热情= =   所以,不要沉默啦,快把评论刷起来!come on baby!! 第35章   景一打车按照这个地址走,在报地名时她还没有印象,到了威尔酒店楼下才想起来似乎她那晚来的就是这里。   这是一家有五星级标准的四星酒店,裴州不在他们之前住的酒店,来这里是有工作?   景一有些踟蹰,这只是巧合吗?   她站在阳光下犹豫了片刻才从旋转门里走进去。休息区的沙发上端坐着裴州熟悉的身影,他瞧见她后站起身。男人穿着挺括的西装,起身时大腿处有轻微折痕,显然坐了有些时间。他脸色依旧如常,景一松口气,觉得是她想得太多。   从家里赶到这里的路上,她心脏里憋着那腔无处安放的苦涩与痛,但是见到裴州她竟感觉整个人可以放松下来,有了喘息的机会。   眼眶里涌起一股酸涩,她眨眨眼将这股热涌憋回去,抿唇微笑走向裴州。   “裴总,您在这里谈工作吗?”   裴州凝望她片刻才答:“有比工作重要的事。”   他原本是在房间里等的,但是,他怕他还没说完一切景一就再跑了。   胆子这么小,再把她吓坏怎么办。   “跟我去房间里谈。”   景一稍怔,这里是酒店,孤身跟男上司同处一个房间,她不会答应。   “何小姐在吗?”   “在。”   景一松口气,跟着裴州进了电梯,他按下八楼。   电梯门打开时何静正坐在公共区的沙发上,瞧见他们起身走过来。   裴州把一切算进去了,包括景一会反对跟他同处一间房,所以喊了何静也过来。   何静走在前头,用房卡刷开8006的门。   景一眼皮直跳,心也跳得很剧烈。裴州脸色如常地迈进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还站在门外,她想起来这是哪里。   这是那晚她闯的房间啊。   如果不是在谈工作,如果不是裴州的心上人也在,她几乎以为裴州就是那晚的人。   裴州站在门里看他,廊灯光束打下,他眼眸被额头落下的阴影染上深邃,推开了门示意她进来。景一压下心上这股猛烈的跳动走进房间。   何静拿出一份文件:“景小姐,这是来海市那趟列车上你签下的诉讼授权委托书。”   景一诧异地看向她。   何静再递出一份文件:“这是关于PRINCESS珠宝首席设计师梵郁抄袭你耳环设计图的法院判决书,这是梵郁授意林容乐偷盗你白云贝母项链设计图的认罪书,这是PRINCESS珠宝给你的致歉信。简而言之,你是清白的,法律还给了你正义,惩罚了恶人。”   “我不是裴总的心上人,我是黎平关何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你案件的诉讼代理人。”   一切太突然,这是怎么发生的?   景一望着这些文字大脑里只有嗡嗡的轰鸣声,她怀疑自己看错、听错,望向这个房间里她唯一信任的人,裴州。   他站在落地窗前,眼神落在她身上,指尖夹着点燃的烟,烟雾隔空升起,这张脸微微偏头,侧颜英挺完美,她好像终于记得这张侧颜。在大背山下的长焦镜头下,她觉得这张侧脸熟悉,她以为是她见多了荧屏上的明星,觉得帅成这样的都会是明星的颜值。   可是裴州不是,她是那晚她睡了就跑的人。   现在,想跑的还是她。   这双脚却像生了根,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点跑,但是脚却不听话地硬生生僵立。何静拿出一个相机放在桌子上,说里面有今天开庭的视频。   何静走出房门,关门时砰一声,很轻,却狠狠砸在景一心上。   她望着这些文字发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她终于清白了!   甚至白纸黑字写着梵郁和PRINCESS珠宝还要赔偿她三笔巨款。她拿起桌子上那台单反相机,飞快调到视频,就蹲在地上看,双手全是颤抖。   她不知道林容乐会背叛她啊,原来那回楼上书房的预感是真的。她听到林容乐指证梵郁,甚至连她在这家酒店对面的房间丢的设计图都不是真正丢的,是梵郁安排林容乐故意陪她喝酒拿走的。   视频很长,她看了好久,有眼泪滴在屏幕上,她慌张又小心地擦掉。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裴州的声音:“那竞拍的四百万是我为了找你花出去的钱,我没想捧梵郁,你别多想。是我策划的,一切都是我在操作,但是我没有让梵郁坐牢,我想让外界保留对你的好感,让别人都知道你是善良的。”   他吸着烟,说:“你放心,梵郁还是得坐牢,李学真也跑不了。你撞见他跟梵郁的私情,所以他们都不想放过你,现在我也不会放过他们。黄佳慧知道他们俩的事了,由姓黄的董氏出面,这两个人都不会好过。所有一切都不脏你的手,也没有脏过我的手。只是这四个亿的赔款应该不会下来,PRINCESS珠宝一定会再跟你交涉,你可能拿不到那么多赔款,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就执意维持原判。但是,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钱。”   景一在哭,眼泪汹涌时,她的哭声变作哽咽,最后化作一种崩溃释放的汹涌。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里,她不知道裴州什么时候关上的窗帘,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他用双臂抱住她,温暖有力。她听到他的心跳声,蓬勃的,坚定的。   她把眼泪都流进了他颈项里,最后一切哭声化作抽噎,她努力在控制自己不抽噎,也想逃。   后退时跌跌撞撞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他没压过来,她起身冲到门口,被他身体挡住,手臂将她圈在墙与门之间。   “景一,这次还要跑吗?”   “……”   空气是寂静的,又暧昧得令景一心脏跳得快破膛而出。她被逼近的滚烫气息围剿得方寸大乱,稀薄空气里努力呼吸,他低下头,就在她咫尺处。   漆黑里的侧脸依旧像那晚一样,微风吹动窗帘,射进的光里,这道轮廓深深烙进她眼底。   她好像真的无处可逃了。   “裴总……”   “叫我裴州。”   她还是喊裴总,倔强地握住他手臂要逃开他臂弯里,他圈得更紧。   清白与真相回来了,那晚的男人也出现了,景一脑子乱得毫无头绪。   “对,对不起,我不是……”   “不是什么?”裴州鼻尖触上她耳畔,她挣脱里发丝凌乱扫在他鼻尖,他心最痒。   “对不起,我没有故意要这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我我那晚喝醉了。”她语无伦次,“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   漆黑里的暧昧几乎夺走景一的心跳,她终于明白她不是裴州的对手。他第一次来她院子的时候拿出那枚耳环,问她的时候就不是给他姐姐买,而是耳环被他捡到了。后来,安装空调,修水龙头,靠在门上试探她说耳环掉了……   她好蠢,全在他计划好的道上走。   “我是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景一感觉自己舌头都在打结,“我把赔款给您,全部都给您,您放过我……”   “放过你。”裴州低笑了声,“不行的。”   景一慌得想哭。   近在咫尺的男人似乎知道她被吓得不轻,刻意放缓语态说:“成年人做事情讲究后果,我既然是你的上司,就该教好你这个善良的小职员。你说,人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对我负责?”   景一不知道。   他安静等她,滚烫的呼吸喷打在她脸颊,他越沉静她越心慌。她好后悔那晚的行为。不是说是个瞎子么,怎么偏偏就是裴州?   “赔款全部都,都给您,我一分钱也不要……”她忽然有些怔忪,“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呢?”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男人语气严肃而认真:“我没有忘记那晚上,我每天都在想那晚的人,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对你有好感了,可惜我自负地觉得不可能是你。从我费尽辛苦知道是你,我就想方设法想去多了解你。还记得那次在医院我说的话么,我说我喜欢的姑娘是善良的,她弄丢了自己的梦,等我帮她把梦找回来我就告诉她我喜欢她。迷梦精灵里的小公主不就是你么,现在我帮你把梦找回来了。”   “我知道你骨子里不随便,所以我才没有对你随便。”他手掌抚.摸她脸颊,第一次这样正大光明触碰她,“景一,你到底了不了解男人啊?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扔到床上将那晚的债讨回来。”   她吓得浑身发抖。   他说:“但是我舍不得。我想和你谈恋爱,我希望给你公平的爱,我希望你接受我时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两个人是对等的。”   景一满眼迷茫。   他等了好久,急于这样的寂静,腰际的手掌收紧,她又被吓得抖起来。   他耐着性子放柔声音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回答我?”   “不可能对等的。”   “为什么?”   “你是英雄……”   “屁的英雄,没有人生来就是英雄,英雄都是老天选中要他们去接受的意外。”   她想说“可你是裴州”,最后变成:“我想静静……”   “何静走了,你想我吧。”   景一笑不出来,今天的一切都让她像是被迫被钳制在过山车上,爬升、跌落、倒挂,一切都不在她掌控里。   她说:“对不起,谢谢你。”   “我想抱抱你。”   景一:……   不是在抱吗?   她的沉默下,他收紧双臂搂紧她。   她像是融进最温暖的被子里,脸颊贴在他肩膀时,眼泪掉了出来。   她好像不抗拒他。   可是她需要静一下。   好久之后裴州才舍不得地松开手臂,他说:“我想亲亲你。”   景一心又跳快,在说不行的前一秒,他偏头吻她脸颊,飞快地一下,转身走到沙发那头。   “我开窗帘了。”   他按下按钮,窗帘自动朝两侧散开,满室白昼的光,景一被晃得扎眼睛,瞧见男人唇边扬起的笑。像日月灿烂,可以容山川与海。   景一忽然懂得,被人保护是这样的踏实啊。   她声音很轻,却很快乐:“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爸妈。”   “是应该告诉,需要我以上司的身份陪你去么?”   “不要。”她说,“我自己去。”   裴州点头。   他沉默片刻走过来:“你还回小城吗?”   景一昂起头看他,她还回去吗?   她可以再当设计师了,她拥有了迷梦精灵的版权,在PRINCESS珠宝公开给她道歉澄清后,她甚至会因此而名气大噪。珠宝界一定会有人看中这款耳环而购买她的版权,或者聘请她去当设计师。做出世界上受人喜欢的珠宝是她的梦想,她要放弃这个梦吗?   裴州读懂了她的犹豫。   他薄唇翕动,想说留下来,但最终说:“你先回去吧,如果你要做设计就告诉我,如果你要回来,我等你。”   景一不知道说什么。带上文件和单反,她后退到门口,说我走了。   他点头。   她看着他:“谢谢你,裴州。”   她还是很想哭,不想让他看见她这么感动这么脆弱,一直鞠躬地退到门外,嘴里反复说:“裴州,谢谢你。”   房间里终于寂静了。   裴州受不了这样的寂静,他很怕。   他怕景一选择留在海市继续做她的珠宝设计师,甚至他第一次这样毫无把握。她会不会再回黎平,他一点都预料不到。   他想抽烟,抽出一支才想起刚刚才亲过景一,将烟搁在了茶几上,他想保留祝住她的味道。   许郑找过来,探头四处看:“人呢?你的小仙女呢?”   “走了。”   “走了?你没把人留住?”   “我让她走的。”   许郑骂他:“你脑子被我酒店的门夹了么!搞这么大一出还她清白,现在又把她放走了?”   裴州说你不懂。   许郑:“我是不懂,妈的,这算什么,你说这算什么,你个老男人这下人财两空了。算了,去楼上餐厅喝酒吧。”   裴州:“走。”   但是面对满桌丰盛佳肴和许郑拿出的好酒时,裴州忽然放下了杯子。   “算了算了,我不能喝。”   “那吃菜。”   “算了我菜也不能吃。”   许郑一脸懵。   裴州起身就走。   他这张嘴可是亲过他的女神仙的,怎么也要不吃不喝把这个初吻保留到明天才对得起景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你们的灌溉和地雷,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景一赶到家门口时家里正在吃晚饭,姨妈宋娴帮她开的门,因为景妈和景爸正坐在饭桌前怄气。   宋娴惊讶地拉她进屋:“怎么回来了?”   景一望着慌忙起身的父母俩:“妈,爸,我打赢官司了……”   白纸黑字的判决书和视频让三个长辈喜极而泣,景妈抱着景一:“好孩子,你再也不用受委屈了,咱们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她哭完,情绪稳定后打开房门。   这种时刻就该学着家庭剧剧情和台词,站在过道口扯一嗓子,让周围邻居尤其是王大姐知道他们家已经洗脱冤枉平安无事了,但景妈扭捏了下,她说不出口啊。   她一向很有修养,在话剧团受人尊敬,干不出这种市井妇女拉下脸的事。   宋娴笑哈哈地挡到她身前:“回屋陪伊伊吃饭,我来!”   宋娴敲王大姐的门,王大姐探出头,她扯着嗓子喊:“王姐啊,我眼睛花,你帮我瞧瞧这个法院的判决书,是不是说我家伊伊是被冤枉的!她还赔到一笔巨款,哦,是三笔我哩个天!这上亿的人民币我们要怎么花啊!王姐你给瞅瞅,伊伊她妈换台保时捷好还是宾利好?哦瞧我这记性,你只懂宝马!”   很快隔壁两户邻居也打开了房门,虽然看热闹的多,但人心没这么坏,大家都在说恭喜。这让宋娴说得非常爽。   景一想笑,眼泪却又掉下来。景爸过来拍她肩膀,紧紧将她搂住。   景爸忽然想到疑惑的地方:“为什么突然打赢了官司,你早就在准备打官司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景一想到裴州,和酒店里脸颊边那个短暂而迅速的吻。   她说:“我怕你们担心,赢了就好……”   景妈:“我女儿终于可以做设计做她喜欢的工作,实现她的梦想了。”   是啊,可是为什么她心里又有些放不下那座宁静温暖的小城。   景一扬起笑:“妈,我饿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这是这几个月里他们吃得最开心的一回。   景妈特意将景一从卧室里撕下来的各种奖状贴在了客厅里,他们以前很少在客厅里显摆给外人,这会儿景妈喊景爸:“把你的优秀教师奖状也贴上来,把我那几张获奖证书也取出来挂上去。”   她微笑:“人啊有实力就不要藏着,免得叫人觉得好欺负。”   …   夜里,卧室里很安静,关上灯,景一躺进被窝,翻身时瞧见飘窗台上落下的路灯灯光。   海市没有小城那样澄亮的月光。   她靠床边睡,离窗近了也没有瞧见天空里的月亮或是星辰。云是暗色,成片结团,如果她没有去过小城,她会觉得大部分城市的夜空都是这样黯淡得像潭死水。   手机在这个夜里也很安静,她拿起看了眼微信。   杂志社工作群里有白天的聊天记录,倩倩传了几份稿子,赵可下载指出问题,倩倩回复[谢谢赵爷],赵可回[让爷亲一个]。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她点开裴州的头像,他没有给她发来消息,头像这张脸笑得灿烂英俊,她之前不知道他一个大人物为什么会换这种头像,现在才懂他是特意换给她看的。   要留在海市继续做设计吗?   景一想得大脑快炸裂都没有给出自己一个不为难的答案。   第二天早晨,她手机接入一个归属地是海市的来电,景一望着这个座机号码不难猜到是PRINCESS珠宝打来的。   那头温和的女声说:“景一,听得出我的声音吗,我是顾珊呀。”   这是梵郁回国之前设计部的首席设计师,顾珊很温和,从前对刚入职的景一也没有拿捏架子。   景一说:“珊姐,你有事吗?”   “是这样的……”   顾珊说完来意,景一早就猜到大概。   PRINCESS珠宝跟她商议4亿赔款的事,希望她能退一步,公司损失惨重,只能拿出五千万赔款,并且承诺如果她愿意可以让迷梦精灵这款耳环由PRINCESS珠宝以全新形象重新上市,成交后的利润与景一五五分成。   顾珊说:“我代表公司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重新回到PRINCESS来,你是个很有灵气的设计师,不要放弃自己的未来,公司愿意单独与你签订一份合同,各项福利一定是最好的,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下这份诚意。”   景一答:“我不会再回去了。”她也不想说什么谢谢好意,经历过这些,她懂了很多,也懂得拒绝,“赔款的事我会考虑,还希望公主方尽快完成版权注销手续。当然,我没有针对珊姐你的意思,祝你前程似锦,再见。”   挂了电话,景一觉得她整个人轻松许多。   这一上午她接到好几个电话,全是国内各大珠宝公司发来的邀请,都希望聘用她为设计师,给的待遇也非常丰厚。   景一很懂她如今的局势。   PRINCESS珠宝这一丑闻冲击着品牌力量,某些程度上也捧高了她的地位,同行谁都想趁机出头,至少这段时间内她很有为品牌炒作和利用的价值。   可她不应该在这样的局势下做出选择。   做出受人喜欢的珠宝是她的梦想,但这种局势不是该有的平稳状态,这不是她的实力。   景妈特意换了条平时舍不得穿的连衣裙来景一的房间。   “伊伊,我们今天出去吃,去你最爱的那家西餐厅,你爸爸请客!”   景一喜欢一家西餐厅的红酒牛排,因为价格昂贵他们一家只有节日才来。下午,景爸提前预定好了位置,因为高兴,这次直接预定可以看海景的包房。   牛排还是从前的味道,甚至比从前更好吃。   景一低头看手机,裴州还是没有给她发来消息。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很感谢他,真的很感谢,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再辛苦都可以。可是跟他谈恋爱……   她觉得不现实。   她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不愁车房存款,过市井小民的乐活日子会很惬意。   可裴州不一样,不管是从前的裴氏地产集团还是如今的裴氏置业,裴家的地位是她这个小康之家远远赶不上的。她没有门第的偏见,她只是会担心两个人的三观难以契合,相处会累。   但是,如果他只是想跟她谈段恋爱,她就,她就答应吧?   反正那晚是她先蹭上去的,她没去招惹他他也不会这么苦心经营海市的一切,这么亲力亲为帮她找回她的梦。他要她负责,她就负责一段时间吧?   毕竟,她没谈过恋爱,她憧憬未来的男朋友会是像裴州一样的英雄。她并不反感这个男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有好感。   手机叮咚响了声,景一忙从包里找出手机。   看清屏幕时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不是裴州。   陈柏用QQ在问她:景一,我听从前的老同事说你恢复名誉了?恭喜我的好徒弟!我之前说的没错吧,害人者终会害己,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景一回复:是啊,我很开心,谢谢陈哥。   陈柏: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给你庆祝一下。还有一个好消息,赵总编最近拉到一个很大的单子,杂志封底的广告费比从前高了十倍,而且这个大老板要买一年的广告位!沈舟最近的公众号也接到不少商家要做推广的,好多文案要写,我把倩倩安排过去了,你回来要接手她的三个栏目,压力会大一点,但不会很累。   景一不知道发什么,她为杂志社感到高兴。   陈柏很快问她:你还回来吗?我想现在应该有很多珠宝商找你合作,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和你嫂子都希望你开心一点。   她打出几个字,又很快删除,摁灭手机屏幕埋头喝果汁。   景妈说吃完饭就去唱歌,景一说:“妈,我有些累,还是回家看看电视吧。”   夫妻俩都听她的,吃过饭回到家。景一忽然听到一声微信响。   她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心灵感应,她猜会是裴州,屏幕亮起时果然是裴州这张英俊的头像。   他说:在家过得开心吗?   景一打出“开心”,但没有发送。   页面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他很快又发来:公司有个大项目需要我出面,今晚我就要走。晚上八点的票,给你买一张,还是不用?   客厅里响起电视剧的声音,景爸在喊她过来看电视。景一打字时感觉双手都在发抖,将那句“给我买一张”发送完,整个人竟一下霍然清明了。   聊天界面提示“对方发起了位置共享”,她笑着摁灭手机屏幕,转身装上充电器和简单的物品去客厅里。   “爸,妈,我那边还有工作,我想回去了。”   景妈追问:“为什么要走,那边是什么工作,也是珠宝设计吗?”   景一说不是,但以后会是。她笑:“我想过那种生活,虽然你们不相信这个社会上还有这么佛系的公司,可他们真的是一群非常可爱的人。我有打算,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接一些设计,那些有名气的大设计师不都是想什么时候交作品就什么交么。”   景妈还要再劝,景爸拦住了她,问景一:“是去哪里?”   “黎平,离海市坐高铁只要两个多小时,那里天空很蓝,风景特别美。”   景爸问:“伊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景一微怔,说:“没有呢。”   她的决定让父母俩觉得太突然,景妈接受不了,最后被景爸劝住,景爸支持她出去多看看这世界,景妈没办法,也不想让景一再像从前那样不快乐。最后夫妻俩说送她去车站才放心。   景一忙说:“我领导就在车站等我,他不喜欢我们员工带家属的。”   “这是什么领导,没有家长哪来的员工。”   景爸示意景妈听女儿的,说:“那我们送你到楼下。”   一家三口在小区门口恋恋不舍地道别,景一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高铁站!”   她打开微信,加入这个位置共享,裴州已经在高铁站了,而她的头像离他越来越近。   景一轻轻弯起唇角,忽然想到她身上穿的太朴素。她就随便穿着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她忙把头发解开,从包里拿出口红。   今天没化妆,要涂哪个颜色?   豆沙色口红的盖子被她打开又被她合上,她拿出正红色。可素颜涂正红会不会太不和谐?   她好纠结啊!   …   高铁站VIP候车室,裴州在收到景一回复的“给我买一张”时激动得笑出声。   李岩陪他候车,很会来事,笑着配合他:“裴总,是集团有什么喜事吗?”   裴州:“出去给我买一束花,快点。”   李岩一愣,裴州催促:“快去。”   李岩忙跑,裴州又想到:“买茉莉花!”   他兴奋得笑弯眉眼,唇扬起就一直没合上过。   其实票早就买好了,不管她回不回去他都订好了。   裴州望着地图上加入进来的这只懒橘猫,她离他越来越近。   李岩以十分钟的高效速度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满头大汗回来。   “裴总,您是不是弄错了,要买白玫瑰吧?花店都说茉莉花是绿化的植物,没有卖的。”   裴州蹙起眉:“我不要白玫瑰,她就喜欢茉莉。”   “可我……”   裴州起身:“看好我包,我自己去。”   高铁站附近就一家花店,裴州进去转一圈,店员说没有茉莉花。   裴州指着盆栽里的茉莉:“这个不就是么。”   “我以为你是要包装的花束,只有两盆了,便宜点都算给你。”   下一秒,店员小姐姐傻眼地瞧着高大英俊的男人弯腰折下花架上的茉莉花枝,小心翼翼摘掉叶子合成一小把。   男人皱眉看她:“还有吗?这也太少了,做不成捧花。”   “没有了……”   裴州看了眼手机,共享地图上景一离他越来越近,时间来不及了。   “你知道哪里还有茉莉花吗?”   店员指了指车站广场的花坛:“外面花坛里全都是。”   裴州付完钱拿了一张包装纸和香槟色丝带跑到广场花坛。   车站亮如白昼的夜色下,男人左看右看避开了巡警和保安的耳目,悄悄踩进花坛里弯腰折花。偶尔有提着行李箱的路人经过都好奇地看他,几个老太太瞧见,鄙视了几眼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素质”。   裴州被树枝勾到头发,他力气大,一开始折断枝干时白色小花苞被力气震得全掉了,他学会将动作放轻,就像那次酒店房间里对待她一样。他在夜晚热浪里折腾得满头大汗,好在最终手里折下了一大把。   他退出来时忽然听到保安的声音:“干什么!不能随意践踏花草,嘿你还折花——”   裴州转身就跑,找到一处长椅铺上包装纸做成花束,系了几下才系出一个满意的蝴蝶结。   地图上景一已经到了车站,他忙跟着坐标找过去,在进站口望见她窈窕的背景。   裴州冲到景一身前。   她似乎也是跑过来的,饱满红透的唇轻轻喘气,他第一次见她涂颜色这么亮眼的口红,像熟透的草莓,让他想尝。   “裴总……”景一还是不知道怎么改口,没喊他名字,她有些不自然,“快开车了吗?”   “还有半个小时。”裴州将背后的花递给景一。   小朵的洁白茉莉被精心包装,但包装纸有许多折痕,丝带也系得不专业。   景一想起刚才在地图上看见裴州呆过花店,但这花杆修剪和包装得有些奇怪,她瞧见他头发上的几片叶子,伸手接过。   “谢谢。”她看了眼旁边花坛里的茉莉花,“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怎么会。”裴州一本正经,“那上头写着要爱护草花树木,我好歹也是讲礼貌的人,不是在花坛里头折来的。”   “嘿终于逮到你了!”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大叔气喘吁吁跑过来,叉腰指裴州,“你瞧着也是个正经大男人,怎么干出践踏花草树木这种不文明的事啊,还把花坛里的花都给折断了……”   呃……景一尴尬地将头埋在花束里。   裴州交完罚款,感觉自己尊严都被保安扫到了地上。该说什么好?   “那个,花还喜欢吗?”   景一声音很轻:“喜欢。”她手指摸着这些娇小的花骨朵,好香好香啊。   “那进站吧。”   景一点头。   他转身,她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裴州停下耐心等景一,她脸有些红,小声地:“你把头低一下。”   裴州微怔,配合地弯腰低头。他勾起薄唇,她是不是要亲他啊?   她捻走他发梢上的几片叶子:“好了。”   裴州微微失望:“是不是还有,你再找找。”   “没有了。”   “真的吗?”   “嗯。”   …   上车时,裴州侧身让景一先进。   她也侧身:“裴总您先进吧。”   “你先。”   他们俩让了几个来回,后头排队的乘客很有礼貌,微笑看这对中二男女,谁都没有催促。   最后,裴州踏上车厢,回头朝景一伸出手。   她看了他一眼,将手搭在他掌心。   他牵她找到位置,让她靠窗坐下。   “困了就先睡,到站我叫你。”   景一点点头。   她没谈过恋爱,在刚才见到裴州时心跳得很快。她总会不经意想到那个晚上,为什么偏偏就是裴州?   她全程都脸红心跳,这会儿巴不得闭上眼睛装睡。   身旁很安静,他身上只有甘冽的皂香,让她安心,最后竟也真的睡着了。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裴州全程睁眼,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的女神仙。   她睡觉的样子太乖,皮肤白皙得发光。这样一动不动的安静里,他好像完全拥有了她。   裴州觉得,如果有人现在问他人有多少根睫毛他一定可以脱口答出200多根!   因为他这两个小时才数过。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下次我们裴总会数啥= =   今天这章没有短小吧?   感谢投喂和你们的好评,谢谢大佬们~   ——————   顺便推一下我下本文的预收,会是一个不欺少年穷的温暖沙雕甜文。狂摇你们求收藏呀   书名:《院草他病得不轻》   文案:   英俊多金的海市首富厉琛破产发疯进了精神病院,被一众护士花痴围观,其中最花痴的当属扎着丸子头的小护士季桃。   季桃带头将厉琛评为精神病院院草。   于是,精神病院日常。   1.   季桃想看院草的人鱼线:上衣撩起来哦,乖乖配合体检。   厉琛单手拎起旁边的病友:我把尚一撂起来了。   病友尚一:???   2.   季桃:如果你今天陪我吃火锅我就让你出院散步十分钟。   厉琛:那给我钱,我去食堂订火锅。   季桃眨眼,掏出两张粉红币。   等了一个小时,某人提着一袋红汤朝她走来。   厉琛:我吃了火锅,你吃火锅底料,食材的精华都融在底料里了。   3.   某天,厉琛叫住季桃:想不想跟我扮演夫妻?   季桃望着男人的好身材和那股矜贵禁欲的气质,咽了下口水:好啊,吃完这把药就答应你。   后来,厉琛病愈重新登上第一富豪榜,依旧是无数名媛女星挤破头想嫁的豪门。   记者采访:“请问厉总,外界传闻你跟X影后在热恋中,是真的吗?”   厉琛神情冷淡:“抱歉,我不允许任何人造这些谣伤害我太太,我已经结婚了。”   当天热搜爆炸。   好友送给厉琛一只猫,厉琛嫌弃地丢掉:“我讨厌猫叫。”   回到别墅,他的小娇妻刷着热搜掉眼泪:“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厉琛哄了半天都没哄好,无奈:“你想要我怎么样?”   季桃:“我想听猫叫。”   厉琛:“喵喵喵!”   #那些年我坑过自己老婆,只能用下半身/生弥补#   #我老公全世界最帅# #我老婆超甜超可爱# 第37章   列车在黎平停稳,下车时,他们头顶布满星辰,鼻端全是月季的香。   小城一点都没有变。   景一抱着怀里这束茉莉,安静跟裴州出站。她想起第一次来黎平时在这里撞见的那一幕,忽然觉得缘分有不可言说的奇妙。   她说:“裴总。”   裴州停下:“叫我名字吧。”   景一还不太习惯地喊了声“裴州”,她说:“我以前隔着人群见到过你。”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那天,我来那天。”她脸颊很烫,说得小声。   裴州被她的模样逗乐,知道她说的那天是哪天。   他说:“我那天挺生气的,被人摆了这么一道,如果不是家里催得急我不会马上回来。你看到我在车厢里?”   “不是,我看见好多人围着你,乘务员给你铺红毯,你高高的,很多人从我身前经过,把你遮住,你只露出一个脑袋。”   裴州扬起唇,伸出手:“走,我送你回家。”   景一双手抱花,看了眼这只手掌小步走向一旁,假装没看见。   “走吧。”她不好意思给他牵,万一被熟人瞧见了怎么办。   裴州笑笑,没有强求。   小车在景一院子门口停下,景一起身准备下车,裴州说“等一下”。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他很快下车绕到她这边为她打开车门。   “很晚了,到家安心睡吧。明天如果累就不去杂志社,那边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   景一下车说谢谢,进门后,她昂首凝望他。   这样温柔的月色下,她觉得小城和眼前的人让她心出奇地宁静。   “进去吧。”   “您路上小心。”   “这么点路怕什么。”他说,“晚安。”   “晚安。”   *   清晨的杂志社里,大家上班时瞧见景一都惊讶她突然回来了。   海市那件事大家看见了新闻,第一次知道景一的经历,都心疼她,也为她打赢官司而高兴。   倩倩和沈舟离景一工位近,悄悄问她:“景一姐,那你是回来辞职的吗?你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珠宝设计师,可我们也好希望你不要走……”   景一微笑:“我不走啊。”正说着就听见陈柏喊她去总编室开个会。   赵康明知道她的事,喊景一坐,说道:“小景是个人才,你这次回来还会回海市吗?”   “总编,我喜欢杂志社,我还要继续跟大家一起工作。”   可爱的老头子明显诧异了下,跟陈柏对视几眼,笑起来:“好啊好啊,我也挺喜欢你,你做事情比她们那几个小丫头认真,也爱学习。裴老板人这么好,给大家涨了工资,你放心,等我们的广告费下来我也会给你们加福利。”   景一微笑:“我会好好工作的。”   “我听小陈说你在设计上很有灵气,我是个爱惜人才的人,我们这里不能埋没你。你可以兼职做设计,只要不影响杂志正常的出刊进度你就放心大胆干好了。”   景一很感动,总编不是把她们当成员工,是把大家当成家人。她给赵康明认真地鞠一躬:“总编,真的很感谢您。”   赵康明笑呵呵地:“说什么谢,在以前发不出工资的时候好几个老员工都没有说走,没有逼我,我现在也不能逼迫你们年轻一辈,未来杂志社还是要靠你们。《小城》在,你们也一定要在。”他嘱咐一旁微笑的陈柏,“你出去告诉大家今天我们提前半个小时下班,我请客给小景庆祝一下。”   下午时,陈柏提前订好餐厅的包房,大家坐了满满一桌,举杯为景一庆祝。   景一听到微信的一声响,瞧见是裴州的信息,怕被坐她旁边的沈舟瞧见,起身走到包房外给他回复消息。   裴州:在聚餐吗?赵总编邀请我了,我今天很忙,晚上再去看你。   景一回复:不用的,您忙工作就好。   裴州:怎么还打您,我在你心上?   景一心砰然一动,抿起微笑打字:好的,你忙工作就好。   裴州:嗯,我也点了两个你爱吃的菜,你们好好吃,不许喝酒知道么?   景一:好的,谢谢你。   收起手机回到包房,服务生正好上完两道菜,一道刺身,一道超大的海鲜全拼。   赵可咂舌:“总编,您请客也太大方了吧!”   赵康明笑笑:“是裴总说到这里来,他请的客。”   大家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奢侈的聚餐,赵梓翰迫不及待握筷子,沈舟打掉他。   “朋友圈先吃,先拍照!”   气氛温馨热闹。   夜里,景一睡前接到裴州的电话。   “睡了吗?”   “刚准备睡,你呢?”   “建筑公司那边出了些问题,我才从C市回来,我的车经过你楼下,我想看看你。”   景一站在窗前看向楼下,巷道上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她瞧见似乎是劳斯莱斯的车标,才想到上次裴州的车被撞坏,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那通电话他也不会花钱换这台昂贵的车。   她有些愧疚,说:“那我下来。”   “不用,今晚风大。”裴州解开安全带下车,后退了些看向亮灯的房间,“你到阳台来就好。”   景一走到阳台。   晚风吹动她头发,她捋捋唇边抿到的几缕发握着手机看向巷子。男人西装笔挺,昂首站在清风与明月下。   他说:“这样就好,我身上酒气重。”他其实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兽.欲。   景一睫毛轻颤,心口有股说不出的温暖。   “晚餐吃得开心么?”   “大家都很开心。”   “我是问你你开不开心。”   “我很开心。”景一说,“谢谢你裴州。”   裴州勾起唇:“不用谢,我什么心思你最清楚。对了,何静收到PRINCESS珠宝那边的交涉,他们只能拿出五千万的赔款,何静会帮你尽力多争取一点,或者我们就坚持原判,就算二审也不会是他们赢。”   “我们这边态度强硬的话PRINCESS为了维护品牌形象会做出一些让步,到时候就让何律师帮我答应了吧。”   “好,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景一心跳很快:“你会冷吗?”   “什么?”裴州昂首眺望阳台,灯光下,景一宽松的睡衣被风吹得飘起,身形窈窕而单薄。   景一说:“风大,你会冷吗?”   “我不冷啊。”裴州勾起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血气多热。”   景一脸颊发烫,她最了解自己,知道现在已经脸红。   她声音很轻:“赔款下来的话就不用打给我,我想全部都给你,我想感谢你。”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裴州说,“回去睡吧,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景一回到房间,躺下时还能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远远驶离,渐渐融入宁静里。她安心睡去。   裴州到家洗漱完就刷起朋友圈,果然看见杂志社好几个女编辑都发了动态。   满桌丰盛菜品被她们拍得非常有食欲,景一也被拍到。她乖乖端坐,唇边抿起浅浅的笑,梨涡清纯动人。   裴州眸色里尽是笑意,连着保存了好几张有景一的照片。   *   第二天是个阴天,景一下班到家吃完饭便开始去管理瓜地。   她走这一个多星期里那块瓜地缺水,成熟的西瓜被烈日晒得爆裂不能吃,番茄大小的小瓜也焉巴了。种地之前她就认真学习了些知识,现在气温降下来,瓜藤冷不得,得搭棚保温。   她抱来买好的透明胶膜和条柱子开始在地里忙,这种条柱子很粗糙,她戴着手套也有些扎手。而且她力气小,插了几下都没插稳固。   她听到敲门声,怔了下想起会是裴州。   起身弯腰穿过垂下的月季花藤,景一打开门缝探头看,门外果然是裴州啊。   她打开门:“裴总……裴州。”她忙脱下手套。   “在干活?”裴州见她穿得朴素,额头上渗出汗,走进门,“我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先坐吧。”   裴州看了眼院子,发现瓜地的栏杆小门敞开着,弯腰穿过花藤走进去。   景一忙跟上他:“天要降温了,它们需要保温,我就想做个棚把它们围起来。”   “我来。”裴州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景一。   景一忙接过,他解下领带递给她。   她说:“还是我自己来……”   “你插得进去吗?”裴州看了眼她刚才没插进地里的那根条柱子,“去歇着吧。”   景一只好回楼上将他的西装挂起来,又到客厅倒了杯水去瓜地。   裴州已经插好了两条柱子,景一看他费力忙碌的身影,有些不忍心。   “你力气行吗?”   裴州顿了下,回头望着她笑。   他只笑不语的样子让她有些怕,那双眸子也沉得深不见底。   他勾起薄唇:“我力气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么。”   景一脸颊刷一下就红了。   她把水杯放在地上:“你喝水。”埋头转身,她飞快离开了瓜地。   裴州望着花藤上摇摇乱坠的几朵粉色月季笑起来,胆子怎么还这么小啊。   收拾完瓜地已经到了夜里,裴州到院中的水龙头下洗手。   景一抱着刚插好的花放到院子里的木桌上,递给他毛巾。   她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裴州擦干双手:“地里都忙完了,你去看一眼,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景一看完回来说是对的。她说谢谢,微微偏着头说的。   裴州这才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对,她没用正眼看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抓几下睡裤,像胆小羞涩的孩子不敢看大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不该跟她开那个玩笑,顿了下,是不是该哄哄她?   可是该怎么哄?   如果再提刚才说错了话,她不是该更尴尬才对么。偏头看到凳子上的手提袋,他有了话题:“这是你落在酒店的护肤品和睡衣,我给你带过来了。”   景一也才瞧见袋子,那次买的睡衣她拿走了那条款式正常的棉质睡裙,其余三条都被他现在送回来了。   她感觉脸颊烫得很:“我不用的……”   “上次何静就是幌子,买东西本来也是我想买给你的。”   景一微微垂眸,将袋子提到手上。   她安静不说话,裴州看不见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要开口缓和气氛时,她忽然抬起头凝望他:“西装在楼上挂着的,去上面坐坐吗?”   裴州心里高兴:“好啊。”   他打算问问景一接下来有没有什么职业规划。   到了楼上,她请他去客厅里坐,声音极轻地问:“你身上都出汗了,要不要洗洗?”   裴州说不用,他不想给景一造成更尴尬的气氛。   她说:“嗯,我衣服都脏了,我先去换一下,你坐坐。”   裴州应了声嗯。   景一租的院子地势高,客厅这个阳台能远眺见古镇最美的风景。裴州只站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很轻。   景一打开房门,几乎是鼓足勇气才走到客厅的。   在房间里时,她说服自己无数遍要负责,要感恩,才把袋子里那条桃粉色开叉睡裙换上,化了妆,涂了蜜桃色口红。   男人在阳台眺望夜色下的风景,听到脚步声回头着正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他没有料到她会换上这件睡裙,黑色的眸子一亮,转瞬夜色便都落入他眸底。她瞧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望见他滑动的喉结。   景一轻轻抓着裙摆,终于说服自己放松一点。   她迎着他灼热的视线:“裴州,谢谢你。”   她鼓足勇气打算一口气说完:“我最无助的时候什么都没多想,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很倒霉的人,我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所以那晚,那晚……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是你,我不知道你会一直记得,会这样帮我。”   “你不是想要我跟你谈段恋爱吗,我答应你,我……这段关系里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吧,我会尽量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我不会缠着你。今晚……”她捏紧了拳头,感觉舌头都在打颤,“你说我该负责,我我负责了,今晚,你别走了。”   裴州没有动。   景一有些迷茫,微微昂起脸,她是哪里说错了吗?   哦,她还没主动去做。   她硬着头皮走到阳台,小手拉住了他的大手。   “去,去屋里吧……”   下一秒,世界好像天旋地转,缀满星辰的夜空像倒挂在她脚下,她猝不及防倒向身后的落地木窗,后背和脑袋快要磕到壁板上,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后脑被他手掌细心地托住,男人滚烫的呼吸逼近她。她顷刻被这个吻围剿,强势汹涌,她沦陷到无法呼吸。   隔壁老太太的橘猫窜进她院子,喵呜声软绵绵响起,爬到墙头,摇落了满地花瓣。   他停下,托着她下巴与他直视,她大口呼吸,望见这双带着占有欲与恼怒的眼睛。   “我说的谈恋爱不是这样谈,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时候结束也由我说了算?你把我裴州当成什么啊,精.虫上脑吗?”   景一被他语气严厉的三连问吓得颤抖。   他放缓语气,但依旧还是很凶:“去把衣服换下来。”   她没回过神,他恼:“快点。再说第二遍我就亲你了。”   景一飞快跑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她心跳很快,脑子也很乱。换完睡衣,望着床上这三件惹人遐想的睡裙,难道她想错了吗?   他提着睡裙过来说送给她,还说能用得着。   瓜地里忙时,他也说出那句话。   男女之间不该开那种玩笑的,既然说出来,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他们就是这样开始的,她是真的很感谢他,也想对他负责,他不喜欢她这样负责?   景一脑子太乱,他想要哪种谈恋爱啊?这比她画画拿奖难多了。   屋外响起踱步声,她紧张地打开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景一:谈恋爱不如做设计!   裴州:我比设计好做。   大佬们请看下这章下面我留的评论哦~ 第38章   站在客厅,景一没底气地说:“我换好了,对不起啊……”   阳台弥漫起烟雾,她闻到烟草的气味。裴州手插裤兜在抽烟,隔着这一层稀薄的雾气,她明明看不懂他,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等待他的寂静里她被烟雾呛得咳嗽,他这才摁灭烟蒂走过来。   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讨厌我抽烟么?”   景一怔了下,摇头。   “如果你讨厌就说,我就戒掉。”   在景一的怔忪里,裴州走到落地衣架前掏他西装外套的口袋。   他走回她跟前:“去把你那只耳环拿出来。”   景一转身去书房抽屉里找耳环,回来时抬起头问他:“你要做什么?”   “把眼睛闭上。”   她安静地闭上眼睛,呼吸有些紧张。   裴州将两只一模一样的耳环小心为她戴上,他牵她照镜子,不知道去哪找,就将她拉到卧室里,把她牵到梳妆台前。   “睁开眼睛。”   镜子里的女人戴着那对迷梦精灵。   景一眼眶发红,忽然就很想哭。   裴州道:“我承认我喜欢你那晚的给我的感觉,都是成年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他从身后合上双臂虚抱住她,俯在她耳边说,“景一,我喜欢你整个人。我要的感情是你心甘情愿的,别拿什么感谢和负责来还我,我不需要你谢我,也不要这种负责。”   “我要景一,从心里爱上裴州。”   景一很感动,镜子里的男人明明没有完全抱住她,他拥抱的只是空气。可胸腔里盈满的这团暖意让她懂得,有感情的恋爱是不一样的。   她想说“给我时间”,裴州太懂她,说:“别急着给自己心理包袱,我等你。”   “裴州,谢谢你。”   裴州低笑了下,偏头时望见桌面那个装着美瞳的矿泉水瓶。   他拿起,水流晃动中,两片雾蓝色美瞳漾起好看的蓝色涟漪。   “还没丢掉啊。”   “这是灵感。”她微微昂起脑袋偏头看他,这个高大的男人给她安全感,她想用心和时间试一试。她说,“是你给我的灵感。”   景一从抽屉里找出首饰盒,打开,两枚情侣钻戒绽放起光芒。   “好看吗?橙黄色是你烟头的火星给我的灵感,这好像两个并不会相遇的人终究相遇在一起了。”   “这是一对情侣戒指?”   景一点头。   裴州没戴过戒指,但觉得男戒很像他无名指的尺寸。   景一看出他意思,有些不自然地:“男戒当时报的是你的尺寸,因为那个时候在你的车上我下意识记住了你无名指的圈号,不好意思……”   “我听陈柏说有一场很大型的珠宝设计大赛将在首尔举行,只限亚洲的珠宝设计师参赛,会很公平。”   景一微微一顿。   她一直都想变得优秀,现在的她是清白的,她完全可以去参加这种梦想的比赛了。并且,裴州比她优秀,她想变成更好的人,能够跟他比肩的人。   她点点头。   裴州问:“你想用哪一幅作品去报名?”   “用这幅。”她看着他,“你觉得呢?”   裴州笑起来:“我不懂设计,但是你画的东西都很好看。去参加,我会全力支持你。”   景一唇边抿起微笑:“不用支持我的,这种国际大赛会很公正,有权有势也走不了后门,只要有实力每个人都有机会露头。而且我现在想做个自由的兼职设计师,我更应该多在一些赛事上拿奖,哪怕这种国际的大赛只拿了个入围的好名,对我未来职业规划也会有帮助。”   她什么都懂。   裴州闻着鼻端景一身上沐浴液的淡淡香气,觉得不用再跟她聊职业的问题,她似乎已经打算重新站起来了。   他不敢再留下去:“祝你成功。我回去了。”   “我送你。”   裴州说不用,走出卧室时看了眼自己右手大拇指,手指上全是刚才为她擦拭的口红渍。景一在身后瞧见,有些尴尬地埋下头说:“你去卫生间洗一下吧。”   裴州洗完手出来:“别送。”   景一觉得不送他不礼貌,还是走下楼梯。   他忽然停下脚步,她撞上他胸膛,抬头,他紧绷着下颔看她,眸色沉静的几秒后忽然勾起唇笑了下。   “你说听我的话,是不是?”   景一尴尬地垂下睫毛轻轻嗯了声,又说:“但是你说你不要那样的关系,我……我会听从我的心意。”   “那可不行,人吧说出的话总得负责,有些时候你必须听我的,有些时候你才可以听你自己的内心。”   景一安静几秒点了点头。   他说:“回屋睡觉,谁要你穿个睡衣送我。”   “那我总得下楼关门吧。”   裴州愣了下:“也是……”   走进院子,他们穿过月光来到门口。景一忽然叫住裴州,她像是终于做下决定才说:“你把共享打开,行吗?”   声音太轻,像是鼓足了她所有的勇气,说完便不好意思地偏头没看他,却巴巴地等着他回答。   裴州笑起来:“为什么啊?”   景一扭捏得没说话。   裴州不逗她,笑着答:“行,怎么不行,你说的都行。”他当着她面把共享打开,“到家了我给你发信息。”   景一点点头,关上院门时呼出一口紧张的气。   回到楼上,她忙找手机,地图上这张笑得灿烂的帅脸缓慢移动,她翘起唇角,一直盯着地图上的头像不再动才放下手机。   她记得他说“共享开着,我们在乎的人就不会走丢了”。   *   裴州到家后径直走进卫生间。   没用热水,调了冷水,因为他全身都热。   二十七岁的男人在这种事上憋起来真的很遭罪,刚才景一的客厅里,她简直就是他的chun药,如果不是舍不得再把关系引到她以为的那个意思上,他险些就想像吃西瓜一样一口吃下那种鲜甜的肉。   水珠自他头顶浇下,冲不散身体里这股滚烫的炙热。他最后只能自己纾解出来,穿上浴袍回到卧室。   微信响起一声消息,他边系腰带边拿手机。   景一:晚安。   裴州笑着打字:晚安。   搁下手机,裴州把睡在客房的陆时远叫起来。   陆时远边完手机边问:“什么事?”   “你之前说在古镇遇到景一,还带她去买了珠子,她喜欢那些木头珠子做的手链?”   “哦……”陆时远意味深长笑,“是啊,舅,你去海市找到传说的那个人没?”   裴州拧起眉头,不想听这个:“她喜欢哪种手链?”   “她嘛,我也不了解,那次她险些就买下一串发霉的黄檀木,还被人老板骗说是挂霜。我感觉吧舅妈她品味不俗气,喜欢那些奇怪玩意儿。”   裴州对这声舅妈很受用。   陆时远见他笑,又说:“舅妈还喜欢喝奶茶,给我买过!”   裴州略拧起眉,是的,景一还给杂志社里众人买过,连陆时远都有,他都没有享受过。   “还有什么?”   “舅妈她喜欢花,各种月季和蔷薇,品种越难得那种越珍贵,她一定喜欢!”   见裴州听得太认真,陆时远索性编起来:“舅妈啊还喜欢去游乐场,你想嘛,女孩子都爱去游乐场的,你就带她去欢乐谷玩玩,那不是你开的么。舅妈也喜欢买衣服,别看她有时候穿得朴素,她挺喜欢那种性感一些的裙子。”   裴州略诧异,景一喜欢这种风格?   陆时远见他沉思,忙补充:“你不了解女生,女生骨子里都喜欢男人说她们性感有女人味的,不信你夸夸试试。”   裴州想起景一在酒吧那次穿的一身超短小黑裙,身体被黑裙包裹得曲线曼妙,还有今晚的桃粉色高开叉睡裙……是的,她的确穿过这些。   “舅妈在小城人生地不熟的,又长得这么漂亮,出门就能被人分分钟要手机号你信不信。”   裴州回忆起那次景一等在路边,行人纷纷回眸看她,果真生起紧迫感。   “舅,我妈扣我零花钱了,我想给车换个音响,你能不能给我二十万啊。”   “什么音响二十万。”   “我还要做些别的改装,舅行不行?”   裴州知道陆时远这是来要钱的,当初他姐姐裴钰没有多分集团的股份,他一直对这个如母如姐的姐姐很敬重,每年分红都会额外多付出一部分,对陆时远这个外甥也很大方。   陆时远说:“我忽然想起来了,舅妈还喜欢去古镇那家小资文艺的餐厅喝酒,喝那家餐厅酿的桃花酒。”   喝个屁酒,那次喝酒的是他自己。   果然,裴州听到舅妈两个字很受用,说:“今天有些困,明天给你转。”   陆时远回房间后,裴州记下景一这些喜好,摁了下床头的呼叫铃按钮喊佣人。   上来的是赵姨,裴家的老佣人,因为照顾老爷子日子太有年头,都是将裴家的主人当成自己亲人,喊裴州也是直接叫名字。   “裴州还没睡?是不是在公司没吃晚饭?”   裴州不方便吩咐她,就问了下裴老爷子最近的身体状况。   赵姨说完,叹口气:“这次去海市还是没有找到线索吗?”   裴州压根没有去找,他觉得根本不会有线索。   他答:“也许根本就没这个人,让老头子别再惦记了。”   “他也是为了你,这些年老爷子总是会梦到那一天。裴州啊,有时间你就陪陪老爷子,他虽然身体还好,可老人如果等不到总会一直惦记,他已经找了二十七年了。”赵姨望起裴州,“再有两三年你就三十了。”   裴州眸色沉沉,说知道了。   他重新叫了佣人上来:“帮我准备一束茉莉花,我明天要带走。”   …   清晨,阴天里已经降温,景一穿着一条宽大的长袖棉裙,正准备走后院的门去顾桂云的院子取车时听到前院一声敲门声。   她很少在早晨听到敲门声,在想会不会是裴州,可觉得他不太会在早晨过来。   他有工作,袁津说过他一般上午都是最忙的。   景一打开门,男人西装革履站在门口,眼底满是笑意。   “早啊。”   景一微怔,抿起唇微笑:“早。”   “要不要我送你?”   她忙摇头。   “那好,你开车注意安全。”裴州偏头示意她看墙上的邮箱。   景一探出头,瞧见一直没用过的邮箱里安静绽放着一束茉莉花。   茉莉被绿色的绳子扎成一小把,斜斜放进邮箱里,邮箱锈迹斑斑的蓝色铁锁被裴州取下来挂到一旁,这样古旧又鲜活的画面组成非常和谐的风景。   “以后每天早上都来拿,记住了么?”   “不用的,你从裴家大院出门直走会比绕过我这里近……”   “昨晚我怎么说的?有些事情听我的。”   景一只好不再说,将茉莉取到手上,抬头时裴州已经上了车,笑着看了她一眼说走了。   她目送车子消失在拐角,望着手上这把茉莉心出奇地安宁。   快下班时,她收到裴州的微信。   裴州:我来接你去吃晚饭。   景一:过来远,你说地址我自己去吧。   裴州:不远,等我。   她笑笑,望着办公桌上的茉莉感觉这个非常好上司也许也会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今晚码字顺利就加更,写不出来就明天见 第39章   景一今天没化妆,大家都在收拾桌面打算下班,她去洗手间里化个妆。   出来时,沈舟正从倩倩那里借卫生棉,两个姑娘瞧见她眼眸一亮。   “景一姐,你今天妆画得好漂亮。”   倩倩问:“景一姐白天没化妆啊,你要去约会吗?”   “我就是去见一个朋友。”景一有些尴尬,她身上带的东西不多,也不知道简单画的行不行。她问倩倩,“你觉得还差什么吗?”   “景一姐不化妆就很好看了,随便画画就更好看了。”倩倩笑嘻嘻地,“不过我觉得衣服可以换一下。”   沈舟:“是啊,像上次咱们在酒吧那样,年轻点的打扮多好看啊,去约会就得打扮得青春活泼一点!”   “我不是去约会。”   两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洗完手就离开,好像没将景一这句解释放在心上。毕竟大家都能看出景一的反常,解释也是苍白的。   景一回办公室里等裴州,赵康明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叮嘱她也早些回家,别留太晚。   景一看了眼微信,裴州说堵车,让她等一等。   她回复没关系,拿起包里的小镜子看了下,好像她身上这件棉麻的灰色裙子是挺不适合约会啊?她才二十五,虽然不如二十岁的小姑娘,但是也不该每天都穿这些颜色朴素的棉麻裙子,从前在海市时穿的不都挺青春时尚么。   景一内心有些小纠结,最终飞快锁好办公室门赶到最近的商场。   她挑了颜色温柔的几条裙子去试穿,最后还是没法选店员建议的粉色,拿了一条款式简单的黑色连衣裙穿上身去结账。   刚出店门她就发觉自己脚上这双帆布鞋跟裙子不搭,以很快的速度乘坐电梯到商场鞋包楼层找鞋,忙完这些又抓紧时间跑回杂志社。   气喘吁吁喝完两口水,景一接到裴州的电话。   “杂志社还有人吗?”   “大家都走了。”   “我到楼下了。”   景一忙回:“那我这就下来。”   裴州:“你在做什么,怎么有点累的样子?”   “没有。”景一稳住呼吸,“我这就下来了。”挂了电话她才松口气。   她好久没有这样跑步,新鞋有些打脚,刚才踩着高跟鞋跑步时好像磨掉皮,脚后跟有点疼。额头上还有汗水,她忙拿纸巾擦几下,发觉擦掉了额头上的粉底。   手忙脚乱补妆,打开镜子才发现这个妆面好像有点泛油光?   手边没散粉,景一有些欲哭无泪,闻了下袖子发现布料上有股新衣服的气味。她头发里有汗,加上身上这股味道裴州会不会闻到?   她根本没随身带香水的习惯,举目求助似地张望,发现倩倩桌子上有瓶六神花露水。   景一打开抹了点在手腕,味道好呛。   但是有什么办法,新衣服的味道总得盖过去。   她第一次把花露水当成香水用,走下楼时,景一觉得出门约会真的还不如穿个宽松点的睡衣在家里画设计图。   裴州已经站在副驾驶车门处,新换的劳斯莱斯很扎眼,景一不认识型号,但觉得这样太张扬。   他站在阴天柔和的光里,瞧见她这身打扮稍微出神,转瞬勾起唇朝她笑。   景一走上前,离他一米远站定。   “裴州……”   “早上出门换衣服了?”他早上看见的不是这件。   景一点点头,因为是说谎,所以不太自然地将脖子微微垂下些。   他打开车门:“很好看。上车吧。”   汽车发动的瞬间,裴州打了个喷嚏。   他绅士地打开车窗透气,边倒车边问景一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景一尴尬到无地自容:“嗯。”   “难怪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不好意思啊。”   “没事。”   车子驶向古镇繁华的灯火里,停好车,裴州下车打开副驾驶车门,瞧见伸出来的这双白皙纤细的小腿和高跟鞋,他觉得他的女神仙从头到脚都精致得太美好。   景一说谢谢,问他:“我们在古镇里吃晚饭吗?”   “嗯,陆时远说你喜欢去那间白云居餐厅。”   景一连名字都记不住,但想起之前跟陆时远唯一来过那一回,差不多知道是哪里。   裴州订了二楼的一个隔间,古典式屏风宛如隔出一个包房,临窗的位置,窗外就是古镇潺潺流淌的河流和对岸灯光点缀下的古式建筑。   景一看了眼对岸的风景,眉眼温和含笑。   这样的环境下,裴州觉得自己声音也柔和不少:“喜欢这里吗?”   “喜欢,风景挺好的。”   裴州顺着她视线看向对岸:“那里有裴氏宗祠,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景一点点头,早就听说小城人民对裴氏宗祠很敬畏,她也想过去看看。   裴州见她视线还看向对面,便继续延伸话题:“那边还有几家非常有名的餐厅,但是因为东西太好吃,外地游客吃撑到胃出血被送上救护车过。”   景一道:“像不像电影《千与千寻》的汤屋啊?”她说,“灯火和楼都很像,连贪吃的故事也像。”   裴州有些暗恼,他看都没看过她说的这个电影。   但依旧绅士地解下领带勾勾唇:“我跟你想的一样,是有些相像。”   “我觉得小城就很像宫崎骏动漫里的世界,太干净太美好。”   裴州继续装模作样地点头:“这种美好的城市现实里有,所以那些感人的爱情故事现实里依旧有。”   景一触碰上他噙着笑的眼睛,知道他意有所指,脸颊有些烫。   菜上齐,裴州点了满桌丰盛的菜。景一说有些浪费,他笑:“吃吧,我想看看你喜欢吃哪道菜。”   他视线太灼热,她依旧还是不习惯这样被人注视,埋着头假装认真夹菜。   裴州给她倒酒,景一望着绿瓷小杯子里的淡粉色液体,闻到酒香里的桃花香气。   “是桃花吗?”   “是。”裴州记着陆时远说过景一喜欢喝这里的桃花酒,举起杯子,“尝尝,我也很喜欢。”   景一不好意思说不喝,她已经答应过裴州说给她时间接触试试,她不会扭捏拿乔拒绝这种小事。轻轻抿了一口,酒微微辣,夹杂着一丝香甜。裴州见她喝了一口似乎有些高兴,一口喝完他杯子里的酒说“我再给你倒点”。   景一硬着头皮把这小半杯喝完,在他含笑的温和里又将新倒的都喝下。   她平时不喝酒的,公司聚餐上喝红酒也只是轻微抿一口,吃红酒牛排也会喝很多水,否则她就会醉。   但这个桃花酒度数应该不高,杯子又这么袖珍,她觉得应该不要紧。   他们之间话题似乎有些少,景一不知道说什么,一直都是裴州问她答。最后,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问她:“是不是吃饱了?”   景一点头:“我吃饱了,你呢?”   “我也吃好了。”裴州起身,“那我去买单。”   景一想说她来,但知道裴州这个时刻不会让她去结账,点点头说等他。   这家店生意很好,收银台前排了几个人。   景一安静等待,又拿筷子夹起一只虾,她觉得剩满桌子的菜太浪费了。   一个男人经过她座位,倏然停下脚步看着她。   光源被挡,景一抬起头,觉得眼前看她的中年男人似乎有点眼熟。   男人眯起细长的眼睛笑起来:“景编辑,你在这里吃饭啊。”   景一有些疑惑,对方眼神太过灼热,她下意识带着防备,忽然想到这就是之前在KING汤屋的游泳池一直骚扰她的赵仕。   赵仕看了眼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你跟朋友吃饭啊?”   “嗯,我朋友马上回来了,赵总……”   “没事我就坐坐。”赵仕夹着钱包笑眯眼睛看她,“这种餐厅适合小年轻,我是陪着一个年轻客户来的,其实景编辑想吃饭我知道一家环境高雅点的地方,下次我带你去吧。”   景一知道这个人难缠,想去收银台找裴州,刚起身就望见他已经走过来。   他显然望见赵仕的背影,脸上笑意顿时敛下,瞧见她眼里的求助大步走过来。   他将她牵到身后,扭头看见是赵仕,脸色沉得冰冷。   赵仕没料到跟景一吃饭的能是他裴州,变了几下脸知道不妙。   “裴老板,我不知道是您在这,我就是跟《小城》这位编辑聊聊稿件的事情……”   裴州回头看景一:“去外面等我。”   景一拎着包走开。裴州沉眼睨着赵仕,赵仕忙拿出烟递给他:“裴老板您抽……”   “在康业集团不想混了,还是在黎平不想混了啊?”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我真的……”   裴州不想因为赵仕耽搁景一,他丢下清冷的几个字:“你该知道。”   赵仕吓得额头直流汗,点头哈腰说知道知道。   谁都知道黎平的裴州是英雄,但是只有生意场上的人知道英雄也不好惹。   裴氏能从北京和海市回到黎平垄断独大,整个黎平没人敢得罪。   景一站在门口看对岸的桥,她感觉眼睛看东西有点花,时不时将桥上的灯看成好几个。应该不至于醉酒吧。   裴州走到她跟前:“姓赵的刚才没欺负你吧?”   “没有,他就是话很多,我不喜欢他这样骚扰人。”   “以后不会了。”   灯光下的小女人眼里全是感谢,她今天妆容很淡,抬眼望着他说感谢,瞧着纯情动人。裴州感觉自己得随时随地把他的女神仙护住才是,陆时远说的果然没错。   裴州看了眼对岸:“我带你去裴氏宗祠看看?”   景一点点头。   他说:“古镇人多,我牵着你?”   景一心脏跳快,轻轻说嗯。   他牵起她的手。   她走路很不自然,第一次这样正式而有好感地跟异性约会,她感觉好像周围所有人都会盯着他们看。慌张而快速地打量四周,才发觉路人都有自己留意的东西。   是不是恋爱就会这样想很多啊?   脚后跟磨得太疼,景一全程都在忍。   裴州很配合地慢下脚步,只以为她天生走路就慢。   景一渐渐发觉自己眼花头晕,她好像真的喝醉酒了,现在酒劲起来了。   “裴氏宗祠里有裴家列代的老祖宗,民国时小城还出现过一位真正的裴家英雄,他一个人保护下全城百姓,所以在当地老一辈总称裴家的男人是城主。”   “我没有看到这段历史。”   “社会主义,这种事怎么会记在历史里。”裴州道,“裴家祖祖辈辈都是热血的好人。”他问,“伊伊,说说你的家人吧。”   景一被这两个亲切的字怔住,头好晕,她说:“我家人啊,他们也都是善良的普通市民……”   她抓紧他手掌:“裴州。”   裴州这才发觉她醺迷的眼睛。她微微昂起脸,双手都握在他手臂上,身体没力地靠向他胸膛。   “裴州,不去了行不行?”她热得扯了下衣领,“我好像有点喝醉了。”   她抱住他时,裴州浑身僵硬紧绷了瞬间。   她抱得太软,全身的重量都信任地落在他身上,那股呛人的六神花露水气味竟也好闻得如她体香。   绚烂灯火与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他抱紧怀里的人:“刚才不应该贪杯。”   景一望着眼前变成两张脸的男人,他还真有两张脸啊,刚才不是他逼她喝的吗?   “你说有些时候要听你的话……”   裴州微微眼眸,摸摸她头发,俯身吻住了她嘴唇。   好软。   她唔了声推开他,他用手掌挡住她脸。   人来人往里,她还没有完全丧失清醒,羞愧地把头埋进他胸膛。   “你不能这样的……”   “不能亲你吗?”他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问。   她的一声“是的”从他胸膛里闷闷发出来。   裴州勾起薄唇,这可爱起来也太他妈想亲了。   他强忍着那股冲动,用西装外套将她脸遮起来,埋下头问:“害羞了吗?”   景一不说话,好久,被憋得钻出脑袋透气,迎面撞上了他含笑的眼睛。   她想躲,他按住她脑袋:“我问你,我亲你你害羞了吗?”   景一尴尬得烧烫了脸,她感觉无地自容,她明明不想这样。   “不去宗祠了,你把我送回我院子行吗?”   “行啊,你说什么都行,但是你刚才是害羞了吗?”   腹腔里窜起一股气,景一打了个酒嗝,她自己都闻到味道,登时羞愧了想转身就跑。   但她头晕。   她胡乱地点头说是。   裴州勾着唇:“害羞为什么没有脸红?”   景一摸摸脸颊,望着手指头上的粉底迷茫:“因为有粉底?”原来粉底可以遮住脸红啊。   她好像发现了新奇的事,醉熏的眼里升起股好奇。   裴州笑出声:“我背你去车上。”   他背过去弯下腰将她背起来。   …   回到院子时景一已经完全醉了。   她醉时不耍酒疯,也不说胡话,就是很安静地闭眼睛睡觉,呼吸声稍微有点沉。   裴州将她放在床上帮她脱鞋,才发现脚后跟已经磨掉皮,鞋后跟也有一团干掉的血渍。他瞬间有些生气,她是为了跟他约会才去换的高跟鞋?   他找到酒精和创可贴帮她清理伤口,不知道要不要给景一洗脸,一晚上不洗脸应该没有事?   裴州想了想还是给陆时远发了条信息:女生一晚上不洗脸有什么影响?   陆时远:??   裴州:?   陆时远:没影响,没影响,就是……舅,你好凶!佩服,佩服,战斗力顶级!   裴州淡笑了下,又看见陆时远说:如果化妆了就卸妆再睡觉,女生可是很宝贝她们那张脸的。   裴州丢下手机,起身去卫生间里找东西。   洗面奶他认识,但是卸妆的东西长什么样?   他对景一盥洗台上那些写着英文字母的瓶瓶罐罐一窍不通,全拍照发给陆时远才找到卸妆液。   忙完这些,他抱着景一梳妆台上的所有护肤品来到床边,按照陆时远说的水——眼霜——精华——乳液——面霜,一瓶瓶帮景一拍在脸上。弯腰不好操作,他双膝跪到床上这样俯身为身下的人保护这张脸。   还真麻烦。   景一嘤咛了声,翻身时握住他的手。   指尖的面霜还剩一小搓,被她握在手心里,融化在他掌心,很香,很滑。   他安静凝望她,眸色深邃幽暗,俯身吻上。   小城的夜依旧宁静,窗外突然而至一阵疾风,满院月季被风拍落,风狂劲烈,没有怜惜花朵娇弱。秋夜风常有,这次该刮了半个小时。   景一睡得很熟,仍旧穿着约会的黑裙。裴州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就用擦脸的面霜帮她擦拭腿间摩红的印子。放好瓶子,他将她的手机对着她面容解锁,连通他的微信视频,摆好一个对准床的位置插上充电器,带上房门离开。   穿过院子,满地花瓣在他脚底带起的风里翻飞,他放轻脚步。   风是无情的。   但他怜香惜玉。   他系着领带坐上车。   车上还有酒气,都是景一身上的。   他闻到领口里她沐浴液的淡香,忆起刚才,眸底覆上夜的辽广无垠。   他还是舍不得动她,但是按捺不住之下在ti外释放了。他觉得自己从没正人君子到这种程度,可他不知道景一会怎么想。明天景一看到腿上那道摩红的印子会不会怪他?   裴州到家换完睡袍靠在床头打开手机,视频里的人依旧还是刚才的睡相。他拿出那部工作手机搜索宫崎骏,一边留意视频里的人睡得好不好,一边用2倍速疯狂恶补《千与千寻》和其他动漫作品。   作者有话要说:  致敬我最爱的动画电影之一 第40章   景一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发觉头昏昏沉沉,起身去喝水,才意识到脚后跟还疼,大腿发酸。   大腿应该是昨天走多了路酸痛的,脚后跟上怎么贴着创可贴?   她脑子空了片刻,猛地低头看衣服。   还是昨天那件。   去卫生间换下裙子的瞬间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她才松了口气。   她还记得昨晚是裴州背她回来的,但后面发生了什么?   景一低头,似乎没在身体上检查到什么。他说过要给她时间的,她怎么能将他想得这么坏呢。   可是,裴州竟然没有占她便宜吗?   景一内心有点复杂,她一个大活人昨晚那样搂着他,他就没有动过那么一点点念头?好像有点失望,但是她很快骂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自己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啊,裴州他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景一忽然望见镜子里的人已经是素颜。   心又跳快,是裴州给她卸的妆?   她很快洗漱完回卧室找手机,准备给裴州打电话,但才发觉她已经在跟裴州接视频,画面里的裴州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出现。   手机似乎是被他平放在桌面上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胸膛和棱角分明的下颔与挺拔的鼻尖。   她喊了声他名字才听到那边的声音。   “一期总共投入是3.6亿,A计划的立项才做申报,预算严格按照裴总给的指标来做筹划,如果裴总要亲自过目我发到您邮箱里。”   “发给袁津,长业建筑那边什么情况?”裴州在开会,听到这极轻的两个字拿起手机。   视频里的景一刚洗完头发,长发湿哒哒披在肩头,脸颊像打着柔光,她才发觉他背后会议室的背景,怔了一下,想要挂断。   “醒了?”他地笑着问候,起身对会议室里众高管说,“我出去一下,可以继续。”   景一等裴州走出会议室回到他的办公室:“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   “今天周六你还工作吗?”   “嗯,我下午不用忙。”   景一问:“我的脸是你给我洗的吗?”   裴州一笑:“你猜。”   她感觉尴尬。   “好像把你护肤品挤多了,下午我带你去逛商场?”   “不用。”景一说,“昨天谢谢你啊,我没耽误你吧?”   他们聊了几句,裴州忽然话锋一转:“腿还疼吗?”   景一愣了下:“贴了创可贴,没事了。”   裴州唇边的笑有些意味深长。   他什么都没说,想了想:“你投递作品参赛了?”   “还没有。”景一看过大赛细规,十月之前都可以投递作品,但她还没有去注册外观设计专利。“我想先将版权做申请再投稿,但是我现在没有公司,个人名义注册周期会很长,我还在犹豫干脆就不注册了,直接……”   “你吃过亏,不注册怎么行。就算这种赛事不会出现抄袭这种可能,但还是应该断掉这些麻烦。你把电子原图和手绘稿都给我,我帮你弄。”   景一微怔:“你有途径?”   裴州低笑:“应该没有什么能难到我吧。”   景一笑起来,但顿了下:“叫永恒星河好听吗?”   “什么?”   “我还没给那对情侣戒指起名字,叫永恒星河你觉得行不行?”   裴州非常肯定地说好听:“发到我邮箱吧,手稿我下午过来取,吃过晚饭我带你去逛商场。”   景一还是坚持说不用,裴州没有强求,说:“那你早点解决晚饭,我五点带你去游乐场玩。”   “好的。”这个她还可以接受。   挂了电话,景一开始忙着吹头发和收拾自己。   她从没这么有仪式感地准备约会,感觉好累。   衣柜里衣服不多,她从前觉得那些衣服每一件都很舒适,但现在看每一件都似乎差了那么点感觉。是不是女生都这样?   外头是个晴天,但晚上气温会降,她最后选了件很日常的长袖衬衫和牛仔裤,反正是去游乐场,不用穿得那么隆重。   手机不停响起消息提示,景一看了眼,是杂志社由赵可单独建的一个女生小群里在发消息,群名[清纯美女编辑激聊群]。   沈舟:搞什么飞机,临时不让人玩,白天怎么不维护?@赵爷,你表哥不是在欢乐谷上班吗,让他帮我问问什么情况。   赵可:你等等。   沈舟:奶奶的,从没见过欢乐谷通票只可以玩到下午四点,退钱我也生气。   赵可:我表哥说是他们各区园长这样交代的,说是技术维护。   沈舟:我买的是白天场和夜场,他全额退我钱,问题是我带着一帮子姐妹要玩夜场,我们两点才来。   沈舟连发气炸的表情包。   景一刷完她们的聊天记录,想起等下也是要和裴州去游乐场。   她问:小城只有一个游乐场吗?   沈舟:是啊。吐血.jpg   景一:那我也去不成了。   沈舟:一姐你也要去玩夜场是不?我们一起咒这个傻X老板吃泡面都莫得调料包!   赵可:老板还吃泡面么?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景一退出界面给裴州发消息:同事说欢乐谷晚上不开放,改天再去吧。   裴州在忙,半个小时后才给她回复:可以去,我等下来接你,你可能要走一段路,到巷子道口等我。   景一想到裴州应该是有关系可以进入的。   …   傍晚五点,欢乐谷城堡外冷冷清清没有游客,长长的阻隔栏将整个外围隔离,保安瞧见裴州的车子忙出来放行。   他们的车直接开进大门,没去停车场,就停在里面的广场上。   景一下车后诧异地问裴州:“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裴州应了声。   “两个人也开园?”她知道每个项目启动很耗费人工和电力。   裴州看着她:“你只管玩得开心,夜场比白天刺激,不知道你会不会怕。”   景一之前只坐过一回摩天轮,进过一次鬼屋。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怕,但那次感觉很好玩。   裴州看了眼手上的地图:“从哪开始玩起?”   景一没看地图,寻向附近:“大摆锤?”   “走吧。”   整个座位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凌空被甩起时景一兴奋得尖叫起来。裴州以为她怕忙抓住她手,她抽出手高举向天空。风从指间溜过,她感觉这几个月里所有的坏情绪都被甩空出去,早该来玩玩的。   裴州见她开心,这轮停下时问她:“还要不要再玩一轮?”   “不要了,去鬼屋吧!”她解开安全带下意识牵起裴州的手走向鬼屋的门。   刚进入口处灯光便时暗时灭,恐怖的BGM听得人脊背发凉。裴州把景一护在身后,景一说:“我不怕啊。”   裴州略纳闷,他的女神仙看起来的确是个力气轻又柔柔弱弱的,但是为什么不怕进鬼屋?   “裴州。”   “嗯?”   “有没有鬼啊?”   他噗嗤笑了声:“当然没有。”   “哦……”景一略失望。   奈何桥头的暗门后面,工作人员已经戴好面具准备好冲出来吓人了,并且今天所有的人工扮鬼和道具机关全部被下令打通,因为本区的园长告诉大家今天包场的是总BOSS,和其他园比起来,大家都想博得总BOSS好感,各园都拼了全力把气氛做到刺激的巅峰。   裴州虽然早早建了这家小城最大的游乐场,但从来没有过来亲自体验过,他牵着景一刚下桥就被暗门后冒出脑袋的鬼吓一跳。   景一已经走下桥,回头瞧见半个身子嵌在墙里的鬼“啊”地尖叫了一声,但她叫声明显很欢。   裴州足足呆了好几秒钟,头皮发麻,后背渗出一股冷汗。   妈的,还真吓到了他。   后面一路各种惊吓全程护航,出来时景一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笑得很开心。   裴州紧绷着脸,他从来不怕人,但是刚才竟然被扮鬼的工作人员吓破胆两回。   “去坐过山车吧?”景一喊他。   “好。”裴州很快调整回来   景一没有坐过过山车,以为这也是能跟大摆锤一样好玩的,但当她被轨道极速带上最高点又以极速滑落时着实吓坏了胆,吓得忘记叫喊。   下来时她腿都是软的,裴州终于笑起她。   “还玩什么?”   天已经黑了,脚下整座城堡都亮起梦幻的灯火,景一不敢再玩刺激的了。   裴州:“蹦极敢玩吗?不高,只有七十米。”   他正牵着她,她忙抓紧他的手摇头说不玩。   裴州顺势抱了抱她,工作人员就在边上,她很快地后退开,将头看向不远处的摩天轮。   裴州道:“那就去坐摩天轮。”   摩天轮上,他们坐的这节车厢缓缓上升到最高处时,景一忽然听到宁静里“嘭”一声响。夜空里绽放起五颜六色的烟花,后面接连跟着很多组绚烂烟火,夜空不断出现爱心的形状,星火消退的刹那,一组“521”的文字在夜空里绽放开。   景一有些失神。   裴州一直望着她:“我第一次追女孩子,这个形式是有点俗,但是感觉很像你的名字和我想说的意思。”   景一不知道说什么,她内心是感动的。   裴州牵住她的手:“今天玩得还好吗?”   “我挺开心,谢谢你裴州。”   后面景一没力气再玩,她的确很少运动,这一个多小时就累得没什么精力。   回去的路上,景一也想为裴州做些什么。   “我来开车,你休息一下吧。”   裴州失笑:“不用。”   景一问:“那我能做些什么?”   “你想做什么?饿不饿,吃不吃东西?”   景一摇头:“我是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车子穿行在车流里,经过小城最繁华的地段,汽车很多,劳斯莱斯也被夹挤在道路中,但很快就有车主发现是裴州的车牌号,强行变道为他让出路。   裴州其实很想低调,他不希望景一被人发现,但好在车窗玻璃从外面看不见车内。   驶出这段拥挤的道路,他说:“不用你为我做什么,我做的你开心就好。”他勾起薄唇,“你就给我笑。”   景一被他逗得笑起来。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我喜欢你嘴边的两个梨涡。”清纯又性感,纯情又勾人。   景一不再笑,因为被他说得不好意思。   …   车子停在小院门前。   景一说:“我今天很开心。”她再次说了谢谢,知道欢乐谷今天玩一趟不便宜,毕竟连沈舟买好的票都被迫被退掉了。   景一低头解安全带,男人的手掌却覆在她手上,她动作一僵,他帮她解着安全扣,动作却慢斯条理。   她的眼睛落在他眼里,他离她近得没有距离,就像有一次她也是这样帮他解开安全扣。   可她那时茫然无知而他早就蓄谋已久。   景一被这双黑得如夜色的眼睛望得喉咙干渴,双颊也烫。   裴州的眼睛英气,深邃,这样一双眼睛本该是充满侵略和雄性的,他却温和含情,一动不动将她锁视在眸底。她心脏越跳越快,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这个男人。裴州有挺拔的鼻梁,嘴唇薄而有型,他勾起唇时让人感觉万物都可以在他掌控中,却甘愿沉沦。   景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喊:“裴州……”   “嗯?”   她又说了一遍谢。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我是要谢谢你昨晚……”景一呼吸放轻,担心这么近的距离会不会被他闻到口气。虽然她也没有口臭什么的,可谈恋爱是不是该准备一些口香糖或者香体糖?她感觉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你昨晚很绅士,你不知道,我很感谢你。”   她眼里真诚而清澈。   裴州忽然觉得自己昨晚不该那么对景一。   怎么就这么单纯,她不知道成熟男性会有欲望么。   他于是没有解释。   景一:“设计图的事也辛苦你了。”   “申报版权的事你放心。”裴州勾勾唇,“你刚才说也想为我做点什么?”   景一点头。   他笑:“那你打算做什么呢?”   这双眼戏谑又诚实,景一望见他眸色里涌起的欲,她读懂了,他说过在她没真正接纳他之前不会做那种事,所以只剩下亲吻了……   她虽然懂,可除了自暴自弃那一晚她没有再主动过。   她最后还是甘愿地闭上眼睛,他的吻比秋夜的风还疾。   车厢外,橘猫在她院门口喵呜叫着。腰几乎要被这双手掌掐穿,她喘着气退离,男人眼底全是宠溺的笑。   “今天没涂粉底。”   景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懂辨别女生化没化妆了。   回到卧室,景一才在镜子里发现自己通红的脸。   原来是因为没有粉底遮脸红啊。   洗完澡出来她才有时间看手机,裴州给她发了条已到家的消息,[清纯美女编辑激聊群]里正在刷着消息。   景一点开,被几张烟花的照片怔住。   欢乐谷夜空的烟花照片全被拍下来了。   倩倩:我酸了!有钱真好。   沈舟:所以这个周六整个欢乐谷被退票都是因为土豪和他的情人要包场?   沈舟:我一点也不羡慕,我恨死这个土豪和他的小情人了。我一帮姐妹坐火车过来的票钱全是我出,穷哭!   倩倩:好浪漫,但是为什么不放520更有意境?   沈舟:大概0圈圈比1一竖花钱要少。   沈舟:哼,我们裴裴都没这么炫富呢!   景一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好尴尬,她想打字但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没有发言。   倩倩:裴裴也是你叫的么?给@景一小姐姐道歉,她才配叫裴裴!   赵可:你们别吵,我表哥说欢乐谷的幕后大老板是裴总……   群里消息爆起来,几个小女生都在讨论主角是不是裴州。赵可说去打探消息,倩倩疯狂艾特景一,问景一和裴州走得比她们近,知不知道内幕。手机这头的景一吓得不轻,她不想这样被暴.露啊。   赵可:打听到了!果然是裴总安排的!听说一个电话过来后全园就开始清场了!我表哥说今天直接损失四十万的门票额!!   沈舟:奶奶的,裴裴带谁去玩的?女主角谁?不是说裴总他很低调从来不炫富的吗!   赵可:是帮他外甥安排的。   倩倩:哇,他外甥多大啊?这就开始追女人了?   一直在看聊天消息的景一彻底松口气。   裴州是不是知道她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所以才这样细心安排。   *   裴家大院老爷子的客厅里,裴老爷子脸色很沉,裴州和裴钰都在等陆时远回来。   陆时远给裴州来了个电话:“舅,你可以啊,都上新闻了!你看整个黎平的朋友圈都快被你的罗曼蒂克刷爆了!我还没玩够呢,什么事这么急催我回来啊?”   “到哪了?”   “家门口。”   裴州挂了电话。   陆时远一进门就挨了裴钰的训,他一脸懵,扭头看裴州。   裴州穿着睡衣,长腿交叠,像看戏的慵懒,眼底似笑非笑:“大姐说你不该让我为你在欢乐谷包场,损失了那么多利润和成本。”   陆时远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拿他当枪使?   裴老爷子发话了:“家里什么产业都有,为什么偏要不务正业?除了没事去看几眼店,这些年你都学会干什么了?”   陆时远瞧着裴州警告的眼神,知道不能多说。他敢多说一个字也许第二天就能被他这个舅舅整得求死不能。   “太爷……我认错。”   裴钰怕老人气坏身体,训道:“好久没跪了,给你太爷跪着认错!”   陆时远满脸委屈,但只能跪。   眼角余光里,他舅好整以暇点燃一支烟。   陆时远最后被老爷子和裴钰交给裴州管教。   裴州回到卧室才看见景一给他发来的信息。   她说:同事们都知道欢乐谷的烟花了。   裴州:我不会让舆论打扰你,放心吧。   手机这端,景一望着这句回复很受感动,她感觉自己没谈过恋爱太能被打动。她很想说,她想多了解他一点。   但最后只是抿起笑回:晚安。 第41章   周一上班的早晨,景一去顾桂云的院子取车前会先打开院门看看今天有没有茉莉花。   邮箱桶里依旧放着一把洁白的小茉莉,在这个丝丝细雨的天气里挂上晶莹的水珠,美得可爱。   景一取下花去上班,花香一路都带给她好心情。   到杂志社后编辑部里八卦着欢乐谷那场盛大的烟花。   沈舟问严莎:“莎姐不是和裴总家是亲戚么,知不知道内幕啊?”   严莎道:“我知道裴总的外甥,只比裴总小两岁,除了长得帅点没有什么优点,还挺花心的,活脱脱一个啃老族,哦,啃舅族!”   景一感觉很对不起陆时远,那是一个阳光男孩,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感觉那是个善良热情的人,想为陆时远说上几句,但最后还是忙着工作没参与她们的八卦。   倩倩偏又问到她这里:“景一姐,你不是和裴总去过一次海市么,你说这次真的是裴总给他外甥准备的,不是他自己在追哪个美女?我看小城的民众APP上都在讨论是裴总在追女生。”   景一刚要说不清楚,严莎已经接了她的话:“放心好了,裴总很低调的,他一向不爱搞这些虚张声势的排场,也不炫富,要是他这么追女生我把脑袋给你当凳子坐。”   大家继续聊起八卦,没人再问景一。   景一呼出口气,茉莉被她插在办公桌上的花瓶里,她望着娇小可爱的花骨朵轻轻笑了下。   *   几天后,裴州很顺利帮景一申报了版权。景一报名后将这个消息也告诉了明岚,明岚非常开心,她也参加了这场比赛,很期待两个人都能入围。   下班后,景一跟陈柏去家里看佩佩,佩佩一见到她就抱着她喊“干妈”,景一拿出刚才在路上买的糖果给佩佩,孩子太喜欢她,剥开第一颗塞到她嘴边。   吃过晚饭,景一看见裴州的微信消息。   裴州:我来找你散散步。   景一回:我在陈主编家里,刚吃完饭,这就回去。   裴州嘱咐她开车慢点。   景一跟佩佩道别,孩子好舍不得她,往她兜里塞了很多糖。   到家后,景一停好车走到巷子尽头,路灯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男人的侧脸被灯光打出完美的剪影,和宁静的夜融成和谐的风景。她有些舍不得打破这样的美好,可裴州像是有感应,偏头瞧见了她朝她走来。   “又去别人家蹭饭了。”   “不是蹭饭,佩佩现在认我当干妈了,是孩子想我。”   裴州望着她:“这么喜欢小孩?”   景一朝他微笑:“我们从哪里开始走?”   裴州带着她往前面宁静的巷子走,前处都是人家,围墙被冒出脑袋的各种花朵装点。   他说:“是何静那边来了消息,PRINCESS珠宝愿意补偿你1个亿的损失,其中五千万由公司直接支付,另外五千万由梵郁支付。PRINCESS珠宝也已经将梵郁告上法庭,梵郁不仅要担上你和PRINCESS珠宝两边的巨额赔偿,还可能面临坐牢。如果你希望继续维持原判的赔偿金……”   “挺好了,我接受这个结果。”景一望着裴州,“我希望把这笔钱都给你。”   裴州好笑:“这可是一个亿,就算只是五千万,你知道你要多久才能赚到五千万么?”   景一点头,她很清楚这笔钱很多,可是她做设计看重的不是钱,她想要的是名誉。名誉恢复了,她不会要这笔额外之财。而且来小城之后她才发觉还有那么多人需要帮助,而普通的她还有能力帮助到别人。   她说:“我就收一百万吧,因为我之前在我爸妈那骗走了一百万,我想还给他们。”   “之前老说自己有钱,你就只有一百万啊?”裴州低下头看她。   景一被他看得不自在,后退了些,轻轻点了下头。   “一百万很多啊……”她说得没有底气,毕竟眼前的人太有钱了,在他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   裴州笑道:“好,等下给我一个账号,到时候由你支配。”   “大额转账来回很麻烦,就让何律师或者你认识的慈善机构直接帮我捐到小城各个贫困山区和小学吧。”   裴州安静了一瞬间,景一问他:“这样代理不行吗?”   “可以。”他只是觉得他的女神仙太好了,“你不担心以后会缺钱吗?”   景一想了想,点头说担心。   “可我知道不管价格高低我的设计图都可以再卖钱,而且做别的工作我也能养活自己。”   秋日夜风里凉,景一穿着一件落肩的白色风衣,站在夜风里纤细而单薄。裴州拉了拉她衣领,她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神。   他忽然就很想抱抱她,低头看她,他抬起她的脸让她看他。   “你可以把我当成工作。”   景一愣了下,清澈的眼里不懂他的意思。   裴州勾起唇,自己笑了两声,没解释这句玩笑。她太容易脸红了,他怕这句玩笑说出来她会觉得他色.情。   景一偏过头,手尴尬得放在兜里,摸到几颗糖果。   她鬼使神差拿出来:“你吃不吃糖?”   说完便后悔了,眼前这个充满男性魅力的英雄怎么可能喜欢吃糖。   裴州愣了下,勾起唇点头。   他们已经走到没人的巷子,看得见的一户人家大门紧闭,似乎不住人,没有灯火人烟。   景一在这安静又暧昧的气氛里把糖纸剥开,裴州低下头,等着她喂。   她低头不敢看他眼睛,将糖果喂到他唇边,那颗橙色糖果被他含下。   景一:“……你,你这个年纪是不是不爱吃糖的。”   “爱啊。”   景一抬起头,有些好奇。   男人离她越来越近,在她毫无防备的瞬间将她唇吻住。   她好像尝到不一样的吻,刚入口酸涩灼烈,下一秒便全是甜蜜在唇舌间爆开。她的初吻在阳台的那个晚上被他徐徐诱导教会,可在和他的争搏接战里她是败的人,连空气都几欲被他抽空,她手臂毫无力量从他肩滑下胸膛,茫乱抓他领带。   手被握住,似乎被她勒得太紧,他把领结松开,掌心包裹下她手不让她乱动。   终于退离时,景一吸到一口秋夜里的凉,整个人都好像重获新生。她有些站不稳,被他及时抱在胸膛。   呼吸急促打在他脖颈,眼里全是随着他低笑而滑动的喉结。   “甜吗?”裴州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   景一脸红得没答,她嘴里含着那颗糖,舌头好像被甜得发麻,她好想喝水。   裴州在她耳边说:“你就是我的糖。”   他叹了口气:“力气怎么这么小啊。”   景一否认:“谁说的,我院子的花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是的,浇水种花和种瓜全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她力气不小,是裴州力气太大。   裴州笑了声:“明天我要去杂志社开个会。”   景一轻轻嗯了声:“我帮你转告赵总编。”   “你刚才说我‘这个年纪’,我在你眼里年纪很大?”   “没有。”景一被裴州盯得不自在。   他似乎不信,眼神有点复杂:“我只比你大两岁……”   “真的没有。”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算了。”   景一发怔,什么好处?   裴州:“瓜棚还在吗?”   “在呢,风不大,都还挺稳的。”   “那就好,现在天气凉了,那些瓜会不会萎了?”   “应该能赶得上,它们已经长大了,等再熟一点我就摘给你……吃。”   裴州眼里都是笑:“嗯。”   景一安静几秒,说:“裴州。”他回应着,她道,“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裴州眼眸一亮,顷刻扬起唇笑:“你想了解我什么,你问,我答。”   景一看向夜色:“往回走,边走边聊?”   裴州点点头。   两个人转身时,景一弯腰捡起被风吹到墙角的糖纸放进兜里。   这是个很小的细节,裴州看出她的修养。   她太美好,他好怕追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景一也不知道问什么,走回院子的十几分钟里,他们都默契地放慢了脚步,景一最后也只想到几个简单的问题。   他不太在乎场面;   他喜欢黑色,因为从前部队里被带着训练,黑色耐脏,但担起集团的担子后就没再那么不讲究地穿衣服了;   他唯一喜欢的是买设计感强的大牌手表,但因为从小被教育得严厉,他也没有喜欢到有收集癖的程度;   裴家大院很大,他时常会绕着院子跑步,在办公室累了就在跑步机上踩两脚;   他有压力时才会抽烟,酒量很大。   说到最后,裴州顿了下,黑色的眼眸看向景一,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回到院子,两个人正站在门口。几场雨水让月季绽放得更茂盛,花瓣在晚风里掉下来,飘在他们中间。   景一站在门里,裴州站在门外。她昂着头等他:“还有呢?”   裴州眼底渐渐蔓起笑,俯身将话送进景一耳朵里:“我性-欲似乎很强。”   景一脸刷地红透,脑子里全被这个声音填满,她砰一下就关上了门。   裴州理了理衬衫领口,吓到她是他不对,但是,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男人不能撒谎。   *   第二天里,景一到杂志社将今日份茉莉插进电脑旁的花瓶中。   裴州和袁津在十点钟来到杂志社开会。   日常工作汇报结束,他简单交代了些任务,说道:“杂志社应该有十几年都没有过别的活动福利,我准备安排周三到周五这三天让大家参加户外拓展,埋头一心工作是好事,但也该有时间让你们放松放松。”   大家欢呼声很高。   裴州道:“都是些不爱运动的,一个个力气都小得很,得锻炼锻炼身体。”说这句话时,他的视线落在景一身上。   他们之间隔着三个位置,景一余光触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倏一下收回去端正坐好。 第42章   这个消息让杂志社里都很兴奋,下个月的稿件都已经在正常进度上,只剩两个栏目的稿件作者还没交上来,三天工作时间拿来玩,完全不耽误他们正常工作。   散会后,沈舟回到电脑前就开始在群里狂发消息。   沈舟:啊啊啊,裴裴太好了!没用周末的时间让我们去训练,这相当于放了五天假!我爱裴裴!   景一刚回座位,瞧见群里消息在闪,听到身后裴州走向总编室的脚步声,忙看电脑没敢看身后。   沈舟朝景一问:“一姐你开心不?”   “开心啊。”但是她怎么感觉这又是裴州的什么计划?   沈舟:“在群里回个消息,我们嗨起来!”   沈舟狂刷:我爱裴裴!   景一也好笑地发了个笑得冒花心的表情。   沈舟:一姐我们裴总A不A?   景一:A   沈舟:这样的裴裴帅不帅?   景一:帅。   沈舟没看电脑了,扭头推推景一手臂开始跟她八卦起裴州。   倩倩上完厕所回来参与她们一起讨论,因为投资人还没走,大家声音小得像做贼。   赵梓翰帮宋淑真她们搬完保险柜回来,打开群看了眼,喊“沈舟”。   沈舟没好气地:“声音这么大干嘛?”   “你怎么在工作群里发这些。”   沈舟愣得看向景一,两个人四目相对,下一秒都猛地点开群:《小城》工作总群。   怎么不是她们那个[清纯美女编辑激聊群]?   超过2分钟,撤回已经来不及了。景一懊悔地看着她刚刚发的“A”和“帅”,好丢人啊,她怎么就跟着沈舟一起花痴了。   沈舟:“惨了惨了,我看错群了,都是我的错,一姐怎么办呜呜,袁秘书和裴总还有赵总编他们都在里面,好丢人……”   景一:“赵可呢?”   沈舟跟她对视一眼,秒懂她的意思。   沈舟跑去厕所把赵可拧出来:“密码解开,快发点照片到群里,快点!”   很快,工作群被美编赵可的排版照片刷屏。发完十几条,赵可起身:“完事了,我继续去拉了,别打扰你赵爷。”   景一翻着工作群,排版图片都很大,十几条消息将之前的全刷得看不见了,裴州应该不至于去翻聊天记录的。   她和沈舟都松了口气。   赵康明打开总编室的门送裴州出来,站在过道口,他忽然顿下脚步看向这边的编辑部大厅。   赵康明:“裴老板还有工作交代?”   “看看。”裴州走到编辑部里,“是茉莉花的香气么?”   他视线落在景一办公桌上,明知故问。   景一起身:“裴总。”她说,“是我桌子上的。”   “哦。”他笑了下,“挺好。”   裴州下楼离开,坐上车后司机在开车,袁津汇报着工作,他拿出工作手机,微信里提示《小城》工作群有30几条未读消息。   裴州一一点开,望见这个冒红心的表情和那句A和帅,唇边尽是笑意。   原以为能松口气的景一和沈舟忽然在工作群里看见了投资人的消息。   裴州:谢谢。   …   下班后,景一带着为宋暖暖完善的戒指设计图去找珠宝店定做。   她答应过宋暖暖会将戒指做成成品送给孩子当寒假期末考试的礼物,之前是因为珠宝店不接纳她,现在她已经恢复名誉不用顾忌那些丑闻了。   这次景一没选别的地方,直接再去了上次那家珠宝店,她该从那里站起来。   傍晚,店里有几位客人在选款,销售过来迎接景一,愣了下说:“你是上次那位设计师?”毕竟她外形总给人很深的印象。   景一点了下头说是:“我来定做一款戒指。”   销售小姐露出笑脸:“我们非常欢迎,您这次还是带了设计图吗?”   对方很热情,景一想也许都是业内人这边早就知道了她打赢官司的事。她心情变好,跟销售说完细节付完预定金,转身时恰好见上次在餐厅撞见她的设计师带着客户过来。   女设计师望见景一时停下跟客户的交谈,招呼销售带客户去坐一下。   她朝景一走过来:“景一,我为我之前的事再跟你说声抱歉。”她笑,“你很优秀,这个圈子水深火热,之前我不该那么仇视你。”   景一看见对方眼里的真诚,淡淡一笑。   “对了,亚洲有一场珠宝设计大赛,你知道吗,你要不要参加?”   “谢谢,我已经报名了。”   女设计师点头:“真好。”   景一准备离开,她说:“你现在还在PRINCESS珠宝吗,还是入职了别的公司?”   景一也没想隐瞒,对方是真诚在和她聊天,她说:“我现在是一名自由设计师。”   “那挺好的。你有工作室吗?你的工作室跟连锁公司比起来设备这些应该会欠缺一点,你不要误会,我是希望你有空可以来我们设计部找我玩,我从前就很喜欢你的迷梦精灵,希望能有幸跟你一起交流进步。”   对方递出一张名片,景一礼貌地收下。   女设计师朝她笑:“慢走啊,祝你和裴老板幸福。”   景一怔住:“你说什么?”   “上次欢乐谷的烟花我都看见了,好浪漫。虽然咱们小城的网上都传是裴老板的外甥弄的,但我知道‘521’是为你准备的。你知道那次在餐厅我为什么会一直等你出来跟你道歉吗?因为裴英雄。”   “是他告诉我你没有抄袭,我选择相信他。你知道的,如果小城人民会无条件选择相信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裴州。”女设计师微笑,“景一,你好幸福啊。”   在景一的怔忪里,女设计师说让她放心,裴州没有公开她就不会宣扬给别人。   回到家,景一收到裴州发来的消息。   裴州:今天早点睡,明天开始训练会很累。   景一:谢谢你裴州。   裴州:为什么突然说谢?   景一笑起来,没有提她今天碰上了那位设计师。她想了想,发送:那笔赔偿金还是给我留一部分吧,我想做间工作室出来,不会太大所以不用给我留太多钱。   今天那位设计师提醒了她,毕竟有工作室她做事情会方便很多。   裴州:好,不如我来安排?   景一:会不会麻烦你?   裴州:我安排人去做,不会太麻烦。你对小城不熟悉,容易被坑。   景一回复好的,再次发送一个感谢的表情图片。   第二天,大家在杂志社楼下上了拓展公司派过来的大巴车。   刚到基地便听到一声口哨声,负责这次拓展活动的教练早在大巴车上告诉了他们,谁在口哨声后第一个跑到终点就能优先选择自己喜欢的房间。   赵可第一个开始冲,反应过来的景一也提着背包开始跑。   她好久都没跑步,累得气喘吁吁,几个女生和年轻的男生们都跑在前面,她回头看了眼,赵康明这个可爱的小老头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柏和另一个中年编辑跟在他左右,几个人上了年纪,也不爱跟小辈们争,跑得很慢。   景一最后以中下的速度拿到房卡,是间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经过其他编辑的房间后要穿过花园走一段走廊才能到。   房间都是宽敞的单间,楼下就是草坪和树林,有氧又清净。   放好行礼他们开始集合,今天会做一些简单的锻炼,流程表上今天是几个小游戏。教练带着大家做活动,几轮游戏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行。   教练说:“你们不行啊,《小城》可是我们最爱看的杂志,你们身体素质都这么差,得带起来才能做好杂志啊。我们继续。”   就只是白天的几场小游戏下来大家都累得只想回房间躺着。   去餐厅吃饭时,包房里已经端坐着的一个身影。   景一边按着酸痛的腰边看向包房的门,感觉那个熟悉的身影会是裴州。   赵康明已经在打招呼了:“裴老板,您怎么来了?”   沈舟甩着抽筋的胳膊说:“裴裴也来了?”她着急,“我那天在群里说‘我爱裴裴’,你们说裴总他会不会当真啊?”   景一唇边漾起笑:“不会的。”   沈舟问倩倩:“你说,裴总会不会因为这个找我算账啊?”   “你照镜子了吗?”   “啊?”   “你长得有让裴总特意过来找你算账的份量吗?景一姐上次跟裴总去海市出差一周裴总对她都还是正常的态度,景一姐这种美女都轮不上,哪能轮到你啊。”   沈舟气得追着倩倩打,倩倩跑到景一身后躲,沈舟挽住景一胳膊。   “我要跟我一姐在一起!”   她们走进包房,景一望了眼裴州,他也正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跟赵康明笑谈。   赵康明说:“都坐吧,裴老板特意过来看看大家训练得怎么样。你们都聊聊自己的情况。”   赵梓翰先开始:“我还行,但是独木桥接力那里我尽力了,腿摔得真他妈痛,但我明天还要坚持。”   裴州视线落在景一身上。   沈舟就坐景一旁边,以为投资人在看她,紧张地说:“我也还好,一点都不累,等下不是还有赛车比赛么,我要拿第一。”   景一说:“我也还好,可以坚持。”就是太累了。   裴州笑问:“摔没摔跤?”   景一摇头:“没有。”   裴州:“等下想拿第一名么?”   他怎么老问她!   景一埋下头:“我会尽力的。”   大家暗暗打量两人,感觉气氛似乎不寻常,但投资人已经很淡然地端起茶杯抿茶,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严莎打破这种气氛:“等下的事等下说,我们大家都饿了,好多好菜啊。”   裴州让大家吃饭。   用餐结束后他们回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   六点时,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他们在口哨声后赶到比赛的地方集合,裴州已经站在那里跟教练在交谈。   他穿着很休闲的T恤,逆光站在夕阳里,景一从她的角度望去,这的确是英雄一样的挺拔高大。   裴州提高音色:“都休息好了吗?”   大家齐声说休息好了。   他指着前面排列整齐的沙滩车:“这些车有些性能好,有些普通。插着红旗的就是性能最好的车,大家两个人一组,我抓阄,谁先念到号谁先去选车,最先到达终点的前三名每队奖励两千奖金,一等奖还有神秘礼盒。”   大家事先不知道有奖金,都兴奋疯了。   裴州问:“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裴州开始拿出纸条念名字。   虽然大家都奇怪投资人怎么当起教练参与他们的活动了,但面对奖金的诱惑都没去细究这种小事。   裴州念:“陈柏,宋淑真一组。”   “赵总编归柴安安一组。”   “沈舟归赵梓翰一组”   念到名字的都已经快速冲去找车了,陈柏已经载着宋淑真最先冲出起跑线。全部人员分配完都没念到景一这里,景一才发现整片空旷的大坝上只剩她一个人。   她忙问:“我呢?”   “你归我。”裴州笑,“快跑!”他转身冲向车子。   景一愣了下才跑起来,竟然把裴州都甩在了后面,他显然是故意让她的。   她回头看他,他边跑边说:“快点跑,我们已经落后了。”   景一气喘吁吁坐上车,才想起来:“我来开吗?我不会。”   裴州坐到她身后抱住她腰,她脸颊发烫,他手把手教她握住车把手。   “左边刹车右边油门,你会开车就没有难度。”   裴州将头盔为景一戴上:“开始吧。”   景一紧张地轰起油门,最先的队伍已经离他们好远,车颠簸在草地和坑坑洼洼的黄泥路面,她一直追不上,急得呛到空气里的灰尘。   裴州手掌覆在她手上握住车把手:“踩油门。”   景一听他的,他喊:“速度提起来。”   景一一脚踩下去,一切却都变成是裴州在操控。远远追上大家的速度,只有他们的车声音最响。   男人宽阔的胸膛贴着她后背,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他圈在胸膛里,他们很快将所有人都甩在后面。   大家好像都被他们这个组合惊住,所有人都在诧异她竟然会跟裴州是一组。   景一听到裴州的低笑声,就在她耳边,和着风,爽朗而暖。   她看见终点的旗帜:“快到了!”   “慢慢踩刹车。”   他们配合得顺利,第一个冲到终点。   裴州低头问她:“我车技厉不厉害?”   景一点点头。   她兴奋得几乎想不顾形象跳起来,裴州笑着喊她别动。他帮她摘下头盔,拂了下她肩膀上的灰尘。   后面几辆车陆续冲到终点停下,景一望着大家,脸上的笑渐渐僵硬起来。   等等,是不是暴.露了? 第43章   撞见这一幕,所有人都坐在车上不知道是该下来还是该掉头回去。   景一心跳得很快,忙想到:“我们杂志社总人数是单数,所以裴总就说干脆他配合我了。”她忙看向裴州。   “是的。”裴州笑道,“我这算不算违规操作?”   “不算不算。”赵康明取下头盔颠得直喘气,“我们亲眼看到裴老板和小景是最后一个出发凭实力赶上的。”   “对啊……”全场没有反对的声音。   教练给景一颁奖,景一不好意思地接到手上。怀里抱着的白色礼盒被丝带包得很精致,盒子很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抬头望见沈舟想对她说话又被陈柏手肘碰回去。   陈柏问教练:“不是还有篝火晚会吗,宵夜是BBQ?”   “对,大家跟我来吧。”   杂志社的年轻同事们都在刷酱做烧烤,景一让一个工作人员帮她把礼品放回房间,坐到沈舟她们这边帮忙。   沈舟这才好奇问:“一姐,你和裴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似乎大家都默契地看懂了,景一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好像掩饰不住了。   “欢乐谷的521也是为你准备的吧?”倩倩也凑过来。   “……是。”她忙对沈舟解释,“舟舟,我那天也不知道裴总会包场,不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意思的。”沈舟倒是开心,“那本来就是裴总开的,他想带谁去我管不着啊,反正都退我票钱了。而且景一姐,裴总的女朋友是你比是别的我们不认识的人要好,这对我们来说也沾光啦!”   景一想说不是女朋友。   但他们现在的关系暧昧不清,牵手、拥抱、亲吻,还有那什么都发生了,她不承认也说不过去。   她好尴尬,原本没想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都聊什么呢,那边等着用生菜包烤肉吃,还没洗好啊。”陈柏走过来,“果汁你们要西瓜还是橙汁?赵梓翰去搬。”   “我喝啤的。”   “我喝可乐或者雪碧。”   陈柏问景一:“你呢?”   “跟她们一样。”景一随便答了句。   陈柏嘱咐大家:“之前跟你们说的都还记着吧?投资人是领导,领导的私事我们不要议论。”   大家都记得陈柏之前说过的“就算看见投资人跟谁在一起也不要说出去”,沈舟笑嘻嘻地跟景一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男生那边的烧烤都做好了,喊大家去吃。   长桌排开,裴州和赵康明坐在正方,编辑们在左右随便坐,沈舟有意想让景一过去挨着裴州坐,景一自己先坐在了她们中间。   裴州什么都没说,望了眼她便和赵康明交谈。   赵梓翰打开一瓶啤酒喝起来,赵康明说:“明天还要训练,今晚喝什么酒。”   “总编,啤的不醉人。”   裴州也说:“没事,喝点酒算什么,开心最重要。”   沈舟抱着啤酒瓶子喝了几大口,又给景一倒了一杯。   景一正在拿烤鸡翅,没看见倒的是酒,端起一次性杯子准备喝。   裴州正好望到她这头,沈舟和几个女编辑用啤酒瓶子跟景一碰杯,在她们正要喝时,他喊:“都喝什么酒。”   桌上众人一时愣住。   “我想想赵总编说的对,明天还要训练,都喝什么酒。”   刚才不是说可以喝么?   “把酒放下,全喝果汁。”   大家一脸懵,但没人敢反对。   对面严莎跟景一碰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景一知道严莎是裴州的亲戚,问她:“莎莎是有点累了吗,还是有话对我说?”   “还好吧。”严莎看着她,“你跟裴总真的在交往啊?”   景一不知道声音有没有传到裴州那边去,现在这个时候也瞒不住了,她承认说是的。   严莎:“景一,你……”   “晚上的活动是篝火晚会,年轻人可以动几下。”裴州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大家手牵手去跳舞。   结束后每个人都是又累又热的状态,女编辑不约而同先回了房间,景一从卫生间出来时才发现只剩她一个人。   她四下张望已经没有人,只看见裴州和严莎在走廊一头说话,她笑了下走过去。   他们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裴州朝严莎道:“去歇着吧。”   严莎离开时经过景一身边,看她一眼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你找严莎有工作交代吗?”   “嗯,刚刚说完。”裴州道,“我送你回房间。”   “还是不要了,你看现在就剩我一个人,大家回房间都没等我,很明显是因为我跟你的关系。”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啊?”裴州弯下腰看她。   景一后退些:“还不都怪你啊。”   “我什么都没说。”   景一瞪了他一眼。   裴州勾起唇:“放心,杂志社里的人不会说出去。”   景一闻到些酒气:“你喝酒了?”   “一点点。”   “你不让大家喝酒,自己偏偏破例。”   “我不是不让大家喝,我是不让你喝。”他说,“我怕你像那晚一样耍酒疯。”   景一诧异:“我没有耍酒疯。”   裴州在她耳边说:“那你现在扑我怀里试试?”   她脸红地偏过头。   男人温热的唇落在她脸颊,像是试探,下一秒圈住她,吻落在她唇上。   他比酒烈,她呼吸到的都是灼烫的酒香。   她怕被人看到,想结束却被他钳制。最后退离时,她忙喘着气呼吸新鲜的空气。   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裴州背起来。   “裴州,你干嘛?”   “送你回房间!”   “会被人看见,你快放我下来啊。”景一着急,“我不住这头,反了。”   “我知道一条路,不会被人看见。”男人背着她跑在草坪上,笑得爽朗,“谁让你不运动,抽这么偏僻的一间房。”   回到房间,裴州将她放到沙发上坐下。   他问:“腿疼吗?”他是怕她明天会锻炼不动才背她回来。   景一还是生气的,觉得他刚才太强势。   她低头换拖鞋:“我本来就没事,你回去吧。”她抬起头,“你住在哪呢?”   “我没房间,这么晚了在你房间凑合一下吧。”   景一心跳很快。   裴州蹲下身帮她把鞋放到玄关,转身,又蹲在她跟前。   他以这样俯首称臣的姿态凝望她笑:“收留我吗?”   “你……”   “早上来时你看到了,这里回市区要两个多小时。我白天看了太多合同,眼睛之前受过伤,很累,没带司机,又喝了酒,不太想开车。”   景一怔忪地:“我,我去帮你开间房。”   “A区房间都被我们包下来了,你让我睡别的区?”   他的眼神深邃又专情,景一知道他在表达什么意思。   她很紧张,虽然他们早就是那样开始的,可她想将他认真对待,她不想那么快进入那种关系。   “裴州,我不想……”   “我知道,我会尊重你,不会乱来。”他低笑了声,“不然我又怎么会等在今晚,我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   屋子里安静好久。   “我去洗漱了。”景一起身没看他走进卫生间,又倒回来找给他一双拖鞋。   她无声又紧张,飞快瞟了他一眼钻进卫生间里。   这是默认留他了。   裴州好笑地看着她紧张到红透脸的样子,自己坐在沙发上换鞋。   卫生间响起哗哗水声,透过玻璃,他能依稀望见这道婉约的身影。   朦胧,充满极致诱惑。   景一足足洗了四十几分钟。   她其实早就洗好,但是不敢出来。   身上睡衣是今天早上忘记装又上楼匆匆拿的一条睡裙,款式没有不适合的地方,但她紧张。   除了海市那晚,她从来没有跟异性这样同一个房间相处,更别提过夜。   镜子里的人洗过澡,脸颊泛着通透的粉。   她把睡裙的宽肩带往上提了提,头发放下来遮住后背,犹豫很久才打开门。   “洗完了?”裴州问。   景一点头,不敢看他。   裴州拿起浴袍进卫生间:“那你先休息。”   景一想起什么,打电话到前台:“你好,还有被子吗?麻烦帮我送一床。”   呼,幸好想到这一点。   裴州洗澡很快。   出来时景一正在铺地板。   小女人在灯光下白得像块温润的白玉,看见他时眼底一阵惊慌,抱起一个枕头尴尬地说她要睡地铺。   裴州边系浴袍腰带边嗤笑了声。   “我说过不会乱来就会尊守承诺,你怕什么。”   景一将几个太亮的灯都关掉,说:“还是分开睡吧。”   裴州走到她身前,拿过她怀里的枕头扔到床上。   “我人品你信不过?入秋露水重,这里是一楼,晚上地板很冷。再多说我就把你也像丢枕头一样丢上去。”   景一愣了下:“你敢这样我就生气了。”   “我不敢啊。”裴州笑起来,“睡床,你害羞就把灯都关掉,这样就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了。”   景一最后只能默认着关掉了灯。   她选择相信他的人品。   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后,她眼前竟浮起刚才裴州微敞的衣领下那片雄性的性感。脸很烫,躺下时依稀望见枕边的轮廓,很熟悉,像海市那回望见的轮廓。   她闭上眼睛,听到裴州问她:“那晚为什么是我?”   景一怔了下:“那次是个意外。”   “为什么我是这个意外?”   “因为……服务生说你长得帅。”   枕边的人愣了下,喉咙里划出低笑声。她尴尬到背过身去,忽然被沉沉禁锢在他胸膛。   “裴州——”   “景一,我太他妈喜欢你了。”   他在她耳边深吸口气:“抱歉,让你看见我粗俗的样子,我今天不该来的,但是我来了。景一,你什么时候答应做我女朋友啊,我们现在是不是情侣?”   “……我把你当成男朋友的。”   她声音太小,裴州愣了下:“没听清,再说一遍。”   “你是我男朋友了。”景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说,“裴州,我喜欢你。但是……你不要现在来,好不好?”   后半句近乎祈求,她害怕他现在就像一头要吃肉的凶狮。   裴州笑出声:“我答应你。”   他感觉自己终于陷入了热恋里,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兴奋地亲出吧唧的声音。   但一下不够,又再吧唧了一声。   最后,他快把她腰掐断,听到一声祈求似的急喘,终于舍不得地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他们俩太甜了,就让这对热恋中的中二情侣再甜一下吧~感谢灌溉~~! 第44章   一楼的房间被早晨升起的太阳照亮,窗帘不太遮光,裴州最先醒来,肩膀和右手发麻,低头瞧见景一的脑袋。   她的睡相很斯文,呼吸轻到听不见,卷翘的睫毛近在眼前,他第一次这样真实亲密地搂着她,竟然一夜。   裴州就这样好笑地看了好久。   景一是被手机闹铃声叫醒的。   蹙起眉睁开眼,正好对上裴州在笑的一双眼睛。   她倏一下坐起身,呆滞几秒才反应过来昨晚他们睡一起。   关掉床头的手机铃声,她想跳下床时被裴州结实的手臂拦腰截住。   跌进他胸膛,鼻尖刚好撞在他脸颊,她疼得挣扎。   “再动我就亲你了。”   景一不敢动,看了眼窗外说:“都出太阳了,等下就要吹口哨集训,我要去洗脸刷牙。”   “还早。”   景一挣扎着想下床,但是裴州楼得很紧。   “伊伊,别动啊……”裴州嗓音低哑。   这一声让景一吓得不敢再动,她望见裴州眼底的灼热与隐忍,慢慢明白了什么。   “裴州,我早上真的不能迟到……”   “吃过早餐司机来接我回公司,明晚我再去找你。”裴州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反应,窗外早晨的阳光那样热烈,他恰似这轮升起的太阳,强大而灼热。他感觉自己忍得快要炸裂,连深深吸口气闻到的都是景一身上的香。好久之后,他松开手臂,景一跑得像只兔子,“砰”一下就躲进了卫生间,很显然是被他吓到。   裴州无奈地勾起唇,起身,浴袍早就松松垮垮散到一边,他换完衣服等在卫生间门口。   景一打开门,飞快瞄了他一眼走到卧室。   裴州笑着进卫生间洗漱完出来。   景一在拆昨天获奖的礼盒,里面是他准备的茉莉花。   他说:“三天的份量,给齐了。一起去吃早餐吧。”   他从背后圈住她,低头说:“吃完我就回公司了,你就去训练。今天可能会有点累,好好锻炼一下,以后体力跟上我。”   “裴州——”   他吧唧亲了下她脸颊。   *   这个天气比昨天还热,虽然说今天的训练也有几个是玩游戏,但景一跟所有女生都累得只想回房间躺着。   ……   第二天锻炼完,下午大家坐上大巴车返回市区,整个杂志社都像从大牢里刚出来,险些对这重获新生喜极而泣。   赵康明年纪最大是最累的,坐在车前排捏肩,不忘回头问大家:“这次锻炼你们累不累?”   一车人全都在喊累。   倩倩:“幸好明天是周六,要是明天还上班我都想撞墙。”   赵康明:“晚上我请你们去泡温泉放松一下吧,小子们去不去?”   沈舟:“不去了,我只想瘫在我的小床上。”   几个人都喊不去,景一也不想去。她从没这么运动过,昨天在攀岩的时候险些踩空。脚腕现在都疼,只想回去给花和瓜地浇浇水好好歇着。   “那就这样,编辑部每个人写一篇这次的感悟文章。”   倩倩炸毛:“总编,可不可以不写!”   赵康明一脸慈悲:“还是得写。这个拓展基地是小城最大的基地,团建一次很贵,投资人这么关心我们,我们不能辜负投资人的好意。文章周一交上来,我递到裴氏置业去。”   编辑们一片哀嚎。   沈舟小心翼翼问:“总编,我们新媒体运营部不用写吧?”   “都要写,算了财务部也写,全体每个人都不能少,至少也要八百字。当然我也会一起写。”   景一感觉好痛苦。   她也不想写啊。   这简直就是小学生被语文老师忽悠着看了一场电影再被命令写不少于八百字的观后感!   沈舟跟景一坐一排:“一姐一姐,你快告诉裴裴求放过啊!”   倩倩坐她前排,回头眼巴巴求她:“景一姐,冲鸭!”   除了赵康明和陈柏,所有人都可怜巴巴地看景一。   裴州的微信刚好进来。   他问:回来了?感受怎么样,累不累?   沈舟催她。   景一打字:累。   沈舟一直盯着屏幕:“哎呀哪有你这样发消息的,你快说重点啊。”   裴州:有没有受伤?   景一打“没什么伤”,手机被急得不行的沈舟抢过去。   “我帮你回复,一姐你等着,要get到重点!”   景一想抢没抢回来,几分钟后手机回到她手上,看见聊天记录她尴尬得想戳沈舟。   景一:伤到了,呜呜攀岩差点掉下来,好痛的。   裴州: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裴州:我在开会不方便打电话,我等下给你回电话,有没有上药?   景一:脚腕划伤了,都流血了,是沈舟背我去贴创可贴的。安全绳也勒到我腰了,腰上一圈红红的,好疼啊,好想哭。委屈.jpg   裴州:别哭啊,怎么这么严重?   景一:哭泣.jpg   景一:流泪.jpg   景一:都怪你要弄拓展训练。哭   裴州:对不起伊伊,我跟你赔罪,回来了你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你别哭啊。   景一:我好想你,本来以为回来就能见到你了,谁知道赵总编还让我们写体验报告,浑身都疼呢,呜呜写不动呢。   裴州:写什么报告,别听他的。   裴州:我也想你。   满屏亲亲表情。   景一:大哭。   裴州:我去跟他说,你别哭。开完会我给你回电话。乖一点。   景一:亲爱的你超好,抱住你亲!!!   看完这些景一几乎崩溃,忙打字:不是我发的。   但是消息还没发出去就被沈舟抢过来删掉。   “一姐,get到重点了吗?你撒个娇我们就万事大吉了,以后记住啦,什么‘呜呜’啊,什么‘我想你’‘亲亲’啊,都是重点!你一说他就妥协的!”沈舟感慨,“没想到裴裴这么好哄,一时哄一时爽,一直哄一直爽,记住了?”   “你害惨我了。”景一没办法说出原因,垂头丧气。   是的,晚上见到裴州她就惨了。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在亲昵上多么锐利强势,他像饥饿凶狠的狼,她的确如他说的体力弱到跟不上他,几次吻都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一起入睡的第一个晚上,她五脏六腑被碾得快碎掉,腰险些被钳断。   她好怕他。   海市那回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倩倩惊喜地耶了声。   “快看!裴总在工作群里说不要写总结报告啦!”   景一点开群。   裴州:大家都辛苦了,@赵康明赵总编请每个人在群里发表一句感悟吧。回去后都好好休息,周一打起精神上班。   赵康明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车厢里喊:“你们看见群里的消息没,裴老板让大家在群里说下你们这次的感悟,那个文章就不要写了。”   大家欢呼喊“裴总万岁”。   工作群里。   沈舟:我在这次训练中感觉甘之如饴,裴总超帅!   后面每个人后头都加了她这后四个字。   景一:我学到遇到困难不放弃,坚持总能胜利。裴总超帅。微笑.jpg   切到跟裴州单独的画面,她发送:刚才那些不是我发的。   *   裴氏置业。   裴州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   翻着跟景一的聊天记录,这会儿没刚才那么为她牵挂了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委屈?呜呜?亲亲?   这不像他的女神仙平时的语气。   他在工作群里交代完,收到景一的消息:刚才那些不是我发的。   裴州笑了下,没回,反正他当真了。   不当真就是傻。   傍晚七点多,天已经完全暗下来。   景一地里的瓜赶在彻底霜降前差不多都长成熟,她全都摘到院子里,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   裴州肩头搭着西装外套,松了松领结朝她笑。   景一感觉自己能看出来他有些时候的坏笑了。   比如此刻。   这双含情的眸子戏谑笑起,深邃到挖着一个漩涡等她掉下去。   她抿抿唇后退让他进来。   “瓜都熟了?”裴州环顾了一圈院子。   “嗯,你等下抱几个回去吃吧。”   “好的。”他将外套丢在院子里那张木桌上,“脚腕上的伤我看看。”   景一躲开他的手:“是沈舟发的消息,她说得挺严重,我就是擦伤和扭伤,现在都好了。”   裴州索性收回手:“耳环怎么没戴?”   “这几天训练没戴。”景一去屋里找便利袋,装好五个西瓜,“我帮你提到车上去。”   一只手提一个,西瓜很大,她勉强提起第三个。   裴州从她手上接到自己手里,手指勾起地面剩下的两个瓜,转身放回车上,一气呵成。   他回来时径直走向客厅:“伊伊,我想喝水。”   景一去给他倒水。   裴州发现递过来的是一个新的玻璃杯。   “你特意给我买的?”   景一点了点头,被他盯得脸红。   裴州问:“腰也勒红了?”   “已经好了,都是沈舟说严重了……”   “我看看。”   景一没能躲得过。   楼下大门敞露,秋夜的风吹得很凉,她被男人圈在胸膛里吻得招架不住,心慌时竟咬疼他。   裴州“嘶”了一声,不恼反笑:“我都喜欢。”   “你就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   “……”不能少亲我。   景一说不出口,憋到眼眶都发红。   她说:“我想自在一点。”她想起沈舟的说,哄?   她顿了下:“别太快了,行不行呀?”   她眼眶发红又慌得僵硬的模样跟她外表的气质反差出一种和谐的萌。   裴州心都要融化了:“伊伊,对不起啊,我已经在尽力控制我自己了。”是的,他刚才不该动手的。   松开这个怀抱,他出门拿起院子里的外套。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那我回去了?”   景一点点头。   她目送他的车子开远才将院门关上。   关门时愁眉苦脸的,英雄真的好难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景一:刚谈恋爱没经验不会撒娇,好心慌!   后来。   景一:老公你好帅啊,老公这几块钻石我们买回家好不好?   ……   事实上很快我们女主也很能赚钱的,只是没办法,裴总比女主更会赚钱一点= =   ——   我更新了,我为什么这个点更新?   我这个最近卡文又懒癌晚期的作者想了各种方法督促自己码字,为了写这章昨天跟基友在拼字软件上足足拼了5个小时……   如果晚上还能写出来就加更,写不出来就拉倒了。 第45章   裴州到家时裴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太极。   佣人从他手上接过西瓜,裴老爷子瞧见问他:“别人送的?”   裴州点点头。   “我听说杂志社有个叫景一的编辑。”   裴州脚步一停,说:“是的。”   “她给子山村捐了两千万修路和房子,给杂志社捐了三百万,希望小学和养老院也都收到了她的捐款。我听说她从前是做设计的,被人诬陷打赢了官司,这种把赔款全都捐出去的善心年轻人是不多了。”   “是的,她的确很善良。”   “她还在杂志社干吗?”   “在,赵康明说他爱惜有才华的年轻人,只要想留下来他就欢迎。”   裴老爷子颔首:“好下属碰到好领导,挺好。”   裴州从佣人手上接过两个瓜:“爷爷,我回房间了。”   “嗯。对了,人还是得找的,不忙了就要把事情放在心上。”   裴州眸色沉了沉:“我知道。”   *   景一周一来杂志社上班才知道裴州替她做的捐款是公开透明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毫无保留地捐出这笔补偿金,还给杂志社留下三百万。   一进编辑部,掌声和鲜花都围过来。   陈柏将手上的玫瑰送她怀里:“景一,你很优秀,也很无私,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赵康明:“我真没看走眼,小景现在在全城闻名,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沈舟:“一姐,主编说让我们采访你,把你的事迹报道在我们公众号上!”   景一忙说不用,她不是让裴州安排捐出去么,为什么大家都会知道?   赵康明说这篇报道必须得发,要让大家知道《小城》有这么优秀的编辑,也是给杂志社增添荣誉。景一应对完沈舟的采访,给裴州发消息。   景一: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捐款了?   裴州:我安排的。全城都认识我,但大家还不认识你。我希望以后我们公开的时候别人提起你不是先说“那是裴州的太太”,我希望大家先想到“那是给贫困山区和小学捐钱修路建楼的女神仙”。   景一怔忪好久,望着太太这两个字发呆。   她心里很暖,第一次觉得被人爱会这么温暖。   她说:裴州,谢谢你!   杂志社里气氛很热闹,这笔三百万的捐款已经划到财务部,例会上大家商讨该为杂志社做些什么好。   赵康明的意思是现在杂志社什么都不缺,把钱留着备往后的不时之需。   赵梓翰道:“那怎么也要再添一台专业摄像机,虽然我们采访不如电视台多,但老设备画质总是跟不上。还有我们没有高清摄像无人机,沈舟他们做公众号很多图片都是从摄影师那里借来的,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原创作品。”   陈柏赞同。   赵康明征求景一的意见:“小景觉得呢?”   景一受宠若惊:“这个您决定就好,这已经不是我的钱,是大家的钱,您拿主意我们都赞成。”她说,“我们的确缺这两台设备。”   赵康明笑着安排财务:“那就把钱划给编辑部,让他们懂行的自己去采购。”   于是整个上午编辑部都没坐班,两个部门的编辑人手一杯奶茶,全在商场选设备。   器材店老板听说他们是杂志社的,忙说要给他们打折。   “我最喜欢看《小城》了,你瞧我店里这一摞,去年新年出的双月刊最精彩,还被我客人借走一直没还我。”   大家高高兴兴把设备买回来,沈舟和赵梓翰下楼去试无人机,倩倩跟赵可调试起摄像机,喊景一坐在凳子前当采访对象。   “色彩不对,色彩调成自动模式。”   两人调试一番,赵可举着话筒对准景一:“说句话看看。”   景一对着镜头微笑:“声音清晰吗?”   “还好。”倩倩接过话筒一本正经地问景一问题,“请问景一编辑,捐款五千万一分钱都不留给自己和跟小城最帅的男人谈恋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景一愣了下:五千万?她不是让裴州给她留一点拿来做间工作室么,裴州忘记给她留了?   景一匆匆起身去电脑前,找到列表里最帅的那个头像。   裴州秒回:钱全部都捐了,一百万打到你卡上了,你说要给你父母的。工作室我会帮你安排,我来建。   景一:……   裴州:不开心吗?你就当是我也捐了部分款。   景一:哎,你好难哄啊。   裴州:?   景一没再回复他。   裴州正在休息室沙发上靠着,早晨去了一趟建筑工地,他这会儿很困,但是被景一的“哄”字勾得睡意全无。   她什么时候哄过他了?   裴州:我很难哄?   裴州:你什么时候哄过我,那次在微信上?   裴州:我很好哄的,不信你试试。   等了半天。   景一:哪里好哄?   裴州:我喜欢你。   景一:……   裴州:我爱你   裴州:我是全世界最好哄的男人。你记住了,如果我也有生气那天,你随便夸夸我或者抱抱我我就可以瞬间活起来。   袁津在敲门。   “进来。”   袁津递来几份设计图纸:“设计部那边刚做出来的,按照您的要求画的,您看看。”   这些是给景一设计的工作室。按照裴州的要求,图纸上画的都是几座城堡。从景一的作品他就读懂了她,他的女孩有一个公主梦,他希望把他的公主放在美丽的城堡里。   裴州选出其中一幅:“这种外观带着童话色彩的城堡我很喜欢,内部结构也可以,就这幅。”他说,“要以最快的速度修建起来,材料用最好的,你随时要过去监管,别马虎。”   …   杂志社晚上一起聚餐,为了庆祝整个团体越过越好。但餐费没有过财务室报销,是赵康明自己私掏腰包。   景一感觉到大家对她更加热情,也好像更明白了他们不是太佛系,而是一种友好与善良。   结束后,除了景一大家都喝了点酒,景一顺路开车带上了赵梓翰和严莎。   赵梓翰中途下了车,严莎离家还有一段距离。   景一认真留意路况在开车,严莎看了眼她,说:“景一,你真漂亮。”   景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也很漂亮。”   “我是说你是那种从心底里的漂亮,怪不得裴老板他喜欢你。”   景一想到:“你跟他是亲戚吗,你是不是很了解他?”   “也不算是亲戚,其实我之前都是唬你们的,你知道的,到任何公司但凡跟领导沾亲带故总能受人尊重一点。”严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们小城的女生都喜欢裴总这样的,他除了有钱有地位,还是大家都敬重的英雄。从前我也有过期待,不过我清楚自己跟他的差距,就像普通人和自己喜欢的爱豆一样,得不到嘛总要幻想幻想,但是现在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希望你别介意啊。”   “我不会介意,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欢他。”甚至在知道裴州也喜欢她时,她也会感觉到一丝丝骄傲,自己原来可以这么优秀与荣幸地被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喜欢。   景一:“你能跟我说说他以前的事吗?”   “我也是从A市回来后才跟他近了一点,我跟我妈去过一次裴家大院。裴家很大,是那种很低调的奢华,裴家所有人除了他的外甥都很低调,也不炫富。”严莎停顿了下,想起裴州现在开的劳斯莱斯,感觉裴州不炫富的人设逐渐崩塌。   “裴家老爷子是个格局很大很善良的人,但他又很严厉,他……”严莎忽然停了好久。   “怎么不说了?”   “景一,裴总他有多爱你啊?”   景一很不好意思,摇头说:“我形容不出来。”至少她知道他现在是很喜欢她的,她也很喜欢他。   “希望他能为你去做一切。”严莎说,“你就把我放在前面路边吧,你右拐就能回老城区,谢谢你送我回来啊。”   “不用谢,你注意安全。”   景一开车走上春山路,手机接入裴州的来电,他问:“你到哪了?”   “我在春山路呢。”   裴州:“我也在春山路。”   电话里安静几秒,他忙喊:“我看见你车了,我在你前面。”   “你也才回来吗?”景一望见了裴州的车子。   “嗯,一个重要的酒局没躲过。我让司机慢点开,你走前面。”   景一的车子经过劳斯莱斯车旁,透过车窗望见后车厢里的男人。   他微微探头朝她微笑,握着手机:“小心点开车,别看我。”   “我知道小心开车,是你让我看你的。”   “我没有啊。”   景一:“……”   “好,是我让你看我的。你看我一眼,我高兴一辈子。”   景一翘起唇角,心里很甜:“你喝的是酒还是喝的蜂蜜水呀?”   “到家你尝尝就知道了。”   “裴州……”   *   十一月。   景一和明岚同时接到了亚洲D&P珠宝设计大赛入围通知与现场赛邀请函。   这个消息在景一预料中,但她和明岚还是很激动。   夜晚,小院楼上客厅很亮,景一蹲下身将邀请函摆在茶几上,抬头望着对面的裴州。   “这就是邀请函,国际份量,很有范吧!”   她眼里落满星辰,裴州也替她高兴:“D&P是什么意思?”   “Dream and Perfection,梦想和完美。所以他们要求的作品都是充满梦幻和精致完美的,你知道现场赛吗?现场赛有初赛和决赛,所有入围的设计师都会住在指定的酒店创作作品,初赛会淘汰70%的设计师,这次参赛的有四千多人,入围的只有320件作品。我好紧张,如果我过不了初赛怎么办?”   “你已经走在四千多位设计师前头了,要相信自己,我觉得你很有实力。”   裴州看着邀请函的时间:“下个月1号出发?”12月份是集团年终最忙的时候,虽然裴氏如今的产业大部分集中在黎平,但国内几个城市都有分部,他每年都会亲自过去开一次总结会。裴州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去首尔陪你。”   “我是去参赛的,不用你陪我啊,而且这种现场赛对家属很有要求的,家属必须有没有从事艺术工作的证明,很麻烦的。我跟明岚一起去,现场也会有很多我欣赏的设计师,我不会孤单。”   “你说我是家属?”   景一怔了下:“我说错话了……”   “一点都没错。”裴州笑出声,“我很期待成为你的家属。”   景一弯起唇角,小心收起茶几上的邀请函放去书房。   转身时撞上裴州的胸膛。她不知道他就在身后,险些跌倒时忙一把抱住他。   她第一次这样主动送抱,裴州感觉心被她撩得痒痒的。   低头,他吻她额头:“除了是你的家属,我还是你的什么?”   他想听她说是最心爱的人。   但是她小声地道:“是英雄。”   裴州圈紧怀里这把细腰:“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当真英雄啊?”   景一双颊发烫,她知道他等待她太久了,而她也知道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他。可她这几天正在例假。   她说:“等我拿奖可以吗?我想靠自己的奋斗成为优秀的人,因为,你已经比我优秀太多了。”哪怕最后赶不上他的程度,至少她也能靠自己跟他并肩。   裴州深吸口气压下想犯罪的念头。   “要去多久?”   “七天啊,很短的。”景一想起来,“等我下个月不在的这七天你一定要帮我把我的花都照顾好,行吗?”   “知道。”   “栀子树旁边的几株蔷薇很娇弱,你水要浇透,不然它们春天开花会很晚。”   “知道了,其实我比你的花都要娇弱,我现在恨不得把你一口吃掉,但我只能控制着自己的兽性,我发现压着压着我就不开心,快要萎了。”   景一被他说的“兽性”吓得飞快弹出他怀抱,她不自然地低头理理毛衣,转身要去客厅。   “不许跑。”裴州仍站在一排书架前,“我要抱抱。”   景一愣了下,望见他眼底的委屈与柔情。   她无奈地抱住他:“这下总可以了吧。”   “我是不是很好哄?”   她怔了下,笑起来,轻轻点头。   她说:“你把头低一下。”   他配合地低下头。   她踮起脚尖吻住他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竟然加更了!!!   这裴裴有钱有势也就算了,他咋这么甜这么可爱啊,他好像已经成为我最爱的一个崽了~ 第46章   月末这天,景一和明岚坐上飞机出发去参赛。   抵达机场,接机口有工作人员举牌接机,景一推着行李箱,用一口流利的英文跟接机人员交谈。   他们被带上接待大巴车,车上全都是这次参赛的优秀设计师。   景一和明岚挑空位坐下,很多设计师坐长途飞机已经很疲惫,有的闭着眼睛休息,有的跟认识的同伴在说话,景一她们后排坐着一个戴口罩和墨镜的男设计师,看不出是哪国人,也很安静地没有说话。   明岚小声问景一:“都是亚洲很优秀的设计师,你紧张吗?”   “还好,我挺开心的。”景一说,“我最喜欢的设计师Vlad不知道有没有参加这次的比赛,你有没有喜欢的设计师?”   “我喜欢Any老师啊,希望到时候可以要到她的签名。你既然喜欢Vlad怎么没有留意入围的作品,你没看?”   “我最近很忙,没有来得及看……”是的,她每天都被裴州缠着。   景一不追星,但是偏偏很喜欢这位偶像。Vlad是马来西亚珠宝界的顶级设计师,他的每一款珠宝作品都深受女性偏爱,后来从公司脱离成为独立的自由设计师,每一件作品的版权几乎都是马来业内的天价。   景一说:“之前他受邀来过PRINCESS珠宝,当时我本来也有机会去接待的,那时梵郁带了自己人过去,我只递交了一份作品,他还给了我点评。你不知道他很简短的一句点评就让我一直记到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他。”   明岚想到梵郁,恨恨地数落了几句。又说:“Vlad的作品是很符合女性的口味,我觉得他这次应该也会参加,毕竟他只是在马来独当一面,真正想走出国门还是得需要一些名气。”   “并不是啊,他拿过欧洲的奖,他的《Queen Diana》已经跟欧洲SR公司签约,他很有名气的。如果说这次他也在,我想他不是因为注重奖品和名次,他追求的应该是更深层次的探索,比如全亚洲同行的风向与资历,或者国际大师不同于我们这些普通设计师的艺术审美。”   “你到底是有多捧他啊,能猜这么多。”   景一莞尔。   两个人又聊起这次比赛,说累了便闭上眼睛眯起觉。   景一被手机震动吵醒。   裴州打来电话:“航班都到了怎么不给我来个电话?”   “对不起啊,下飞机我们在找接机的人我就忘记了。”   “到了吗?”   景一看了眼窗外,大巴车驶进一家酒店停车场,工作人员用英文跟大家交谈已经到了酒店,请大家自行办理入住。   裴州英文不好,只懂简单的一些问候。   他问:“那边在说什么?”   “我们已经到酒店了,工作人员说让我们自行办理入住,大赛提供就餐,见面会是晚上七点。”   “这是自费?”   “当然了,只有进入决赛的设计师才可以补上这些报销。”景一做了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我会加油的!”   明岚在旁边笑着看她。   裴州低笑:“会的,你会越来越优秀,我相信你。”   排队轮到她们办理入住,景一挂了电话,跟明岚一起办好房卡,低头打开包放银.行卡时房卡从手心掉到了地上。   她手忙脚乱,忽然看见身后有人帮她捡起房卡。   这只手骨节分明,是男人的手。景一回头看了眼,是大巴车上坐在她后排那个戴墨镜和口罩的设计师。她忙用英文说谢谢,男人摘下墨镜和口罩看着她,景一愣住。   是她最欣赏的Vlad?她见过Vlad的采访视频。   “你你好Vlad……”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中文,忙用英文激动地打招呼。   明岚也被震惊到,毕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名人,也过来激动地问好。   排队办理入住的设计师有的很惊艳地看过来,也有的人带着些防备。   这个17岁就进入珠宝界的设计师今年也才30岁,但看着年轻,眼神总带着与人群格格不入的疏离。Vlad高冷出名,因次他会帮景一弯腰捡房卡很出乎景一的预料。   她激动地用英文接连说了好几声非常感谢。   “不用谢。”男人语调清冷空灵,说的中文。   景一怔了下:“您会说中文吗?”她很快问起主题,“您也来参加这次比赛吗?”   Vlad是设计师里鲜少外表与着装正常的一个,他留着清爽的短发,西装或者马甲里常常只穿白衬衫,嘴唇略微抿了下,算是给她回应。   景一能见到偶像已经很知足了,忙侧身让出通道。   “很荣幸能跟您一起参加这次比赛,那我不打扰您了。”   Vlad身后的男助理朝景一笑了下上前办理房卡。   景一跟明岚走向电梯,回到房间仍还很激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偶像,Vlad的气质的确很符合他的作品,但他会说中文诶。”   明岚:“我见过他在哪个采访里提到过自己的父亲还是母亲是华人,没想到他气质这么好,我见到那些留着齐肩卷发的男设计师就觉得油腻,Vlad真是比那些人高贵太多了。”明岚咦了一声,“我们在车上议论的那些他会不会听到啊?”   “听到也没关系吧,我们没有说他坏话。”就是她太欣赏偶像了,真的被听到难免让人尴尬。   明岚看着日程单,靠在沙发上跟陈柏和佩佩接视频。   景一去洗脸化妆,又接到裴州的视频。   她边接边涂口红,裴州目不转睛盯着视频瞧,一直都不讲话。景一笑起来:“你干嘛不说话?”   “我怕打扰美丽的风景。”   景一笑着:“刚刚不是才打电话吗?”   “我黏人,不行么。”   “被你打败了。”景一看了眼身后专心给佩佩说故事的明岚,凑到屏幕前偷偷说,“裴州,我想你了。”   “想要我亲还是想要我抱?”   “我现在跟明岚在一起呢!”景一忙调小音量。   裴州在视频里勾起唇。   景一说:“我刚才见到我的偶像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大师,没想到我能跟偶像一起参赛。”   “你也很优秀,有机会跟偶像多接触接触,大师总有值得人学习的地方。”   “你跟我想的一样,但是偶像很高冷,应该不太喜欢跟人亲近。”   “傻瓜,你先嘴甜一点夸奖这位大师的作品,说说你喜欢的原因,然后让大师帮你指点一些你作品的不足。”   “你说的好像很对!”景一认真思考,“那我看看晚上的见面会有没有机会接触到他。”   “你穿什么衣服?”裴州话锋一转。   景一怔了下去找晚上准备的礼服,她带了三条得体的裙子。   晚上这条白裙是无袖V领的设计,她放好手机说先去换上。   等换完来到手机镜头前裴州对着视频里的她皱起眉:“这条不行。”   “不得体吗?”   “有点,换下一条吧。”   景一愣了下,镜子里没有不得体啊。   裴州索性直言:“领口太低,我不想你穿这条。”   “不低的。”这个V领是她和明岚一起选的,只是为了将脖子衬托得修长些,方便佩戴她们自己设计的作品。景一说,“我是为了戴我设计的项链……”   “你弯个腰我看看。”   景一照做,视频里的裴州眉头皱得更紧,脸色也沉。   “不行,换一条,让人都看见了。”   她瞬间懂了他的意思,脸红地说:“不会,今天的场合我不会弯腰,就算弯腰也能捂住领口,这在社交场合会更显得有礼貌……”   最后,她还是没能说得过裴州。   “礼服都安排好了,一个小时内会有专人给你送来,注意听门铃。”   景一闷闷不乐,握着手机不说话。   裴州:“伊伊。”   “不理你了。”   裴州低笑了声:“对不起,但是你刚才那条真的不行。你放心,等下送来的会有让你满意的,也适合佩戴项链,要是不高兴回来再找我算账吧。嗯?”   她还是没说话。   “还不高兴啊?唉,那我唱首歌给你听?”   景一眼皮一动:“你还会唱歌啊?”   “嗯,会一点,我唱歌嗓子特别有磁性。”   “裴孔雀。”景一终于被逗笑。   电话里的歌声低沉迂回,的确是打动人的那种磁性悦耳。   她记住了这段歌词:   小城雨未停歇,   他说牵手就是一生,   春山路走走停停,   花巷里再等等,   你看他走走停停,   你看他用尽一生,   是他在等爱情。   *   见面会晚宴上,景一见到很多喜欢的大师,结束后明岚挤进人群里去找Any签名,景一记着裴州教的,也想鼓起勇气去认识她的偶像。   她最后在作品展上找到了Vlad,这次入围的作品都放在会议厅的过道与展厅里。Vlad经过一幅幅手稿图,最终停在一幅作品前。   景一走过去才发现他看的是她的作品,那对《永恒星河》。   “Vlad您好。”   Vlad并不排斥她,景一松了口气,笑着说:“这是我的作品,我过来发现您在看它感觉很荣幸。”   “景一。”   被偶像念到名字,景一感觉很开心。Vlad说:“恭喜你打赢了官司。”   “谢谢,很惭愧让您知道那些事情。”   “你的作品很有自己的理念。”   景一最后还想跟Vlad再多聊几句,但Vlad话很少,望着作品不发一词,她便没再打扰他。毕竟今天所有人奔波得疲,明天早晨还有赛会。   回房间时,景一才发现Vlad就住在她隔壁。   她惊喜了一下子,Vlad刷开门时也偏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说的很对,我来不是为了拿奖。”   在景一还没反应过来时Vlad深深看了她一眼:“有问题可以找我。”   她在门口怔忪好久:“谢谢您。”   原来她在车上说的话Vlad都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州:我的公主安心创作吧,有大师带你我放心。   裴·醋·州:大师为什么是个年轻帅哥???   ~   不好意思今天来晚了,白天已经写完但来不及改错,刚刚回家才改好,久等了。   这本快要结束了,临近结局会有点舍不得,我会写得细致认真一点,这本会是我最喜欢的结局,用很俗气的话讲:缘分天定! 第47章   明岚从会议厅回景一的房间找她聊天,明岚也很高兴,她要到了Any的签名,还跟偶像合拍了照片。   两个人晚上聊了好久明岚才回她的房间睡下。   第二天的初赛流程会上主持用英文说起初赛的规则,场下三百多位设计师都在聆听。   在主办方的统一限定要求下,每位设计师根据立意设计原创作品,三天后将手绘稿交到工作组。   这次限定主题是“纯洁”。   提供的珠宝类别有南非钻石,Cullinan Dream蓝钻原石,新加坡赞助商特供的翡翠原石。   “纯洁”的主题让很多设计师都偏向选择南非无色钻,景一选了Cullinan Dream蓝钻,明岚是保守主义,也选择了南非钻石。只有Vlad选择了翡翠原石。   会议一结束所有设计师都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开始构想。   景一竟没那么着急,她对蓝色有种偏爱,脑子里已经想好怎么用设计去表达这个主题。   大概只有她一个人在酒店花园里散步。   景一主动给裴州拨去电话:“在忙吗,方便接听吗?”   裴州在A市分公司开会,起身从会议上抽身离开。   “不忙,今天怎么样?”   “已经知道主题了,刚刚开完会,主办方让我们用三种原石表达出有‘纯洁’意义的作品,这不算复杂,但是简单的东西往往很难做出新的创意。不过我已经有想法啦。”   他们聊了一会儿景一才挂断电话回房间里。   第三天顺利递交完作品,她虽然很有信心但也在这么多有名气的设计师面前缺了底气,很多人似乎都自信满满啊。   明岚是最紧张的,来景一的房间里跟她聊天。   “我总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住表达的那个点,但是我又想不到怎么用作品去表示。哎,如果这次没能入围……算了,我知道我这次入围不了。”   景一正想安慰她,明岚说:“伊伊,你知道吗,自从我有了佩佩就明显感觉自己的作品里全都是泛滥的母爱,我们专柜很多喜欢我的客户都是妈妈级别的。能进入初赛我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回小城我还是最优秀的设计师,给自己镀了层名气。”   “设计就要有好的心态,你心态已经很好了。你的作品也很好的。”   第二天结果公示,景一顺利入围,明岚遗憾地落选。   公示会上大家心情各异,也有入围的学生组设计师因为年轻,耐不住喜悦在现场欢呼鼓掌。   景一在安慰明岚,明岚笑说:“没关系,我都是入过初赛的人了。”   但是明岚说没办法再陪景一,她毕竟有孩子,这几天佩佩见不到妈妈每晚都会哭着醒过来要找妈妈抱。   明岚陪景一开完决赛会议后才回房间收拾行李。   机场。   景一在送明岚,帮她一同办理好登机牌。   明岚嘱咐景一:“你要静下心来创作,还要提防着点跟你套近乎的人。”   “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吧,路上注意安全,到黎平了给我打个电话。”   *   她回到酒店。一时陷入安静的气氛里,景一有些疲惫,她刚才没对明岚讲,她对这个决赛没有把握。   留下的设计师都是各个国家最顶尖或极具创意的设计师,她能入围虽然跟她预料中的没有偏差,但也算很不容易。   白纸上画了几道线条,景一渐渐有了灵感,专心画出项链的立体造型,但对吊坠还是模糊地抓不住方向。   裴州给她打来电话,景一如获大赦,忙接起手机。   “裴州,我过了,我进入决赛了。”   “恭喜你,我的宝贝真棒!”   “你怎么喊我宝贝啊。”   “我该喊你什么?太太,老婆?”   “严肃点。”景一叹气,“决赛的主题是‘真爱’,我打算设计一条项链,吊坠已经在我脑海里有了雏形,但是我对颜色还没有把握。我有点迷茫该用什么表达它的灵魂和‘真爱’与这次‘Dream and Perfection’的主题。”她托着下巴看窗外,“裴州,你说我是不是得灰溜溜地回去了啊。”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用心想一想,不要说丧气话,我相信你。”   “我喜欢蓝色和白色,但是……”景一犹豫,“我已经用过很多次这两种颜色,我想要创新的东西。”   裴州正出差回黎平,从公司开车到景一的院子,用钥匙打开院门准备给满院的花浇水。   他说:“我在你院子,不如你看看你的花?”   景一点点头。   两个人接起视频,满屏幕的花在阳光下绚烂可爱,景一心情得到舒缓,但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裴州见她没精打采,将手机高举到墙头:“你看墙头这朵紫色的月季,新开的,前天都还是花苞,你看看它能不能想到什么灵感?”   花很灿烂,但景一知道裴州举得很吃力,毕竟墙很高。   “是我自己的问题,裴州,你休息一下。”   裴州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前擦汗。   景一望着视频里在阳光下眯起双眸的人,笑:“你为什么中午给我的花浇水啊?”   “我这会儿才有时间,而且我发现中午给它们浇水它们也不会被烫死。”   景一:“……”   裴州笑道:“别着急,伊伊,晚上我带你去看晚霞,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灵感。”   “你要过来吗?”景一怔住,有些惊喜。   “没有,明天还要开会,我只能陪你在视频里看。我会用航拍器和手机给你拍下视频,小城有很多美丽的地方,你先感受一下。”   景一心里很暖:“裴州……”   “嗯?”   她说:“谢谢你。”那句“我爱你”还是说不出口。   为着这个约定景一提前去酒店餐厅吃晚餐。   Vlad和他的助理也在用餐,景一瞧见笑着打了个招呼,但是没有主动坐过去。决赛的时刻,谁都懂为了作品避嫌。   但Vlad的助理却主动来到景一餐桌前,用英文跟她交流请她去跟Vlad用餐。   景一有些受宠若惊。   端着餐盘过去,Vlad喊她坐。   “谢谢。”   “有信心吗?”   景一微笑:“有。”但是很明显她眼里底气不足。   Vlad淡淡抿唇:“需要我给你一个方向吗?”   “您也在参赛,这是违反规则的。”   “我不是为了拿奖而来,你说过的。”   他果然是听到了那天车上她和明岚的交谈。   景一说:“不好意思,希望那天您不要介意。”   “我曾经在PRINCESS珠宝看到过你的作品,你的作品里有灵气和创新,所以迷梦精灵才会被变成公主方畅销世界。”   “您也知道了……”   “嗯,恭喜你重获设计的自由。”Vlad说,“‘真爱’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它丰富于人类生物的精神世界。你知道的,顾客定位于一家珠宝店购买珠宝只看重两种东西,一造型款式,二是色彩。”   清冷的男人凝眸问她:“你觉得这两者哪个最重要?”   “都很重要,缺一不可。”   Vlad笑了下:“是的,我之前问过我的学生,他们被带入话题,显然只会在我的话题里舍弃一方。真正优秀的设计师需要兼顾全面,你显然是位成功的珠宝设计师。”   “谢谢您。”被偶像认可,景一很开心,焦虑略有淡却。   Vlad道:“这此决赛我会拿出我的实力来参赛,但是我感觉我会输给你。”   景一愣住:“为什么?”   Vlad看着她:“欧洲市场原本要全面推广我设计的一款项链,但是最后被你当时的公主方全面占领了市场,那时我就有研究梵郁,但是我知道她的作品里很缺少公主方的灵气。后来我知道真正的设计师是你,而你又参加了这次的比赛。”   所以她的偶像也来参加了?因为她?   景一感觉不可置信,欲言又止,不知道问什么。   Vlad说:“你不必惊讶,残疾人设计师Rose都愿意从最远的西亚赶过来目睹同行的风采,我为什么不能来求证我这个外人眼中优秀的设计师在新人面前的欠缺。”   景一忙说:“不,您是优秀的,我非常欣赏您,您的作品和您的气质与风度都是很多人追赶不上的……”   Vlad终于扬起笑,他笑得很像漫画书里走出来的戴眼镜的少年,斯文又清冷,一点都不像个三十岁的男人,这个设计师身上有少年的青涩与成熟男性的风采。   景一微怔,他笑着看她:“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输了我去中国玩,你做向导。”   “您不会输的……”   “我是说输给你。”   景一还是说“您不会输”。   Vlad最终吐出两个字:“无趣。”   “不好意思。”   “我给你个方向,用……”   “不要。”景一霍然站起身,“这等于作弊,我不要听您的建议。”她不知道怎么再呆下去。   决赛很严格,餐厅里都有工作人员时刻走动,杜绝一切不能发生的违规事项。景一怕工作人员看到这边而影响了两人,她最终没再吃饭,起身说“抱歉”回到房间。   裴州给她发来视频请求,景一忙接起,急促地喊“裴州”。   裴州诧异了下:“我在,怎么了?”   “没什么。”景一望着视频的他很安心,“就是很想你。”   裴州扬起笑,将手机镜头调向眼前的草地与高山:“我也想你。看见夕阳了吗,这是黎平最高的山,你能看见离你最近的太阳,它现在敛去锋芒,温柔得像初陷情场的姑娘脸红的样子。”   景一笑弯眼睛:“你这个形容词还真贴切,原来夕阳可以这么看。”   “是啊,你脸红时也是这样的。”不等景一反驳,裴州继续说,“山川与千家万户都在山脚下,你想象一下风从指间吹过的凉意,看山下整座小城,等夕阳落下山头去了最西边的城市与国家,这里云雾缭绕,像电视里的仙境。是你真正触手可及的仙境。”   景一望着屏幕里的美景,被裴州的话带入,仿佛自己已经在跟他并肩看夕阳。   视频滑到下方,她看见高山下的小城和裴州脚下的绿色草坪。   她说:“好美,你注意安全。”   他们俩一直连着视频守着夕阳,等夕阳落下山头,夜幕渐渐升起,不远处的几座山尖都被夜晚弥漫的云雾环绕,是干净的仙境。整座小城在他们的睥睨下,万盏灯火被云雾遮掩,渐弱渐明,美好得像一场梦。   风景太好,可景一才想到:“山上风大吗?”   “有点大,你听到风声了?”   “你穿得厚不厚啊?”景一担心地望着视频。   裴州将镜头对准自己,因为上山,他特意裹了厚厚的羽绒服。   景一微笑:“那就好。”   裴州又照了下身后带过来的两个人:“他们在给你航拍录视频,晚点就发给你。”   “裴州,我爱你。”   裴州怔了下,他第一次听到景一说这句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景一望着他眼底的笑知道他故意的,她心里很甜,笑着给他翻了个白眼,发现画面里一处地方。   “左边山上是什么植物?”   裴州回头看了眼:“红色,不知道,我走近一点看看。你等我。”   景一乖乖嗯了一声。   她耐心盯着画面,抱着软软的枕头趴在床上,视频里的画面一抖一抖,她正要叫裴州小心一点,忽然听到一声闷哼。   男人压抑吃痛的声音响起,很快画面一片漆黑。两声“裴总”急迫地闯进视频,景一紧紧抓着手机:“裴州?”   没有回应。   她心跳加快:“裴州!”   还是没有回声。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说的完结不是马上就完结了,不要激动哈,我存稿还没写到结局,车什么的也还没开呢= = 第48章   呼啸的风声和一团漆黑占据视频,景一依稀听到裴州的闷哼。   她急着喊:“裴州,你不要吓我啊!”那座山被云雾覆盖,他是不是踩空掉下去了?   她赶不过去,第一次这样急得流出眼泪。   视频画面里的黑色在突然间渐渐变成红色,手机一点点被拿起,景一望见青色草地上一滩血迹和裴州的西装裤腿。   男人英俊的脸终于出现在屏幕上,额头和头发上落满青草,朝她扯出笑。   “妈的,摔了一跤。”   “给我看看你的腿!”   “妈的,老子果然不适合穿西装装绅士霸道。”裴州扯下些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的西装,狠狠扯下领带扔出去。   他喘着气,景一在视频这头不停流眼泪,她好自责。   “你哭什么,我就是摔了一下。”   “那你怎么还不起来。”   “爬山累了坐会儿。”   “你给我看看你的腿,快点。”   裴州笑:“真没事,这个……”他举起手上的红色便利袋摇晃,“看见了吗,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爱护环境卫生,把便利袋丢在山头上,害我的女神仙以为是开的野花。”   “对不起……”   “我没事,你还想看什么?”   旁边陪同的员工按着裴州腿上的伤口:“裴总您别动,还在流血。”   “没流了。”   “还在流,您先别……”员工忽然便不敢再说。因为BOSS冷冰冰睨着他,在示意他闭嘴。   景一虽然看不见他们这边的画面,但也知道裴州瞒着她。   她说:“我不看了,我有灵感了,你快下山去医院看看啊。”她对着视频里的一片云雾喊,“你们背他去医院!”   视频通话在景一的命令里结束。   裴州下山时等在车上的袁津瞧见他被两个员工搀扶着过来,忙紧张地下车朝他走来。   “裴总,怎么受伤了?”   “小伤,去医院吧。”裴州还是被疼痛撕扯得眉心皱起,刚才在视频里没好表现,坐上车便绷不下去,喊袁津,“给我支烟。”   他打开车窗在吸烟,袁津在旁边询问他伤口情况,又问:“那景小姐那边得到灵感了吗?”   裴州笑起来:“她说有了。”他吐出一口烟雾,很满足。   “航拍那段视频要把我受伤的片段删掉,别让她瞧见。”   袁津说行。   司机将裴州送到医院,袁津跟员工回到公司剪辑视频。   员工剪辑完问:“袁秘书,您要不要检查一遍?”   “裴总受伤那段也剪了?”   “是啊。”   袁津想了想:“还是留着吧,按源文件发到景小姐的邮箱里。”   他这个秘书是第一次不听上司的话,但是袁津觉得上司自从陷入热恋以来干得出格和崩人设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觉得应该让景一看到这个视频。   *   酒店房间里。   景一耐心等着裴州报平安的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她急着问他到底伤到哪了。   裴州笑:“就是小腿,刮破点皮,其实流的血不多,只怪我太血气方刚。”   “你还贫啊。”   “伊伊。”裴州道,“亲我一个吧。”   景一没有在电话里做过亲昵的举动,她一向含蓄,觉得会尴尬。可现在她没有拒绝,对着手机学起裴州亲她时那样亲出吧唧的声音。   她说:“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伤口先别接触水,知道吗?”   “嗯。”   “我想到灵感了,谢谢你裴州。”她眼眶里涌起滚烫,很想现在见到他,抱抱他。   “那我不打扰你。乖,我爱你。”   挂了电话,景一恰好收到了袁津发来的航拍视频。她急着想找看有没有裴州受伤的那段录像,翻到最后终于找到。   高清视频里,男人握着手机眉眼凝笑,很兴奋地跑去帮她看那团红色是什么东西,却一脚踩空,直接滚到了那片山头。   她边看边哭,好想回去抱抱他,好想在他耳边亲口说那句“我爱你”。   景一用一个通宵的时间设计出一条红色的云朵项链,但云朵上却嵌着一滴钻石泪。   她拍照发给裴州,打字:云是自由,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彼此舒适自由。钻石泪里的切割藏着爱心,无色纯洁,红色赤诚。真爱会永恒。   …   裴州在早晨收到这条消息,看着时间他知道景一应该是画了彻夜。   他打字:很美,我的伊伊最棒了!我是你的忠实粉丝!   景一:你醒了?   景一:你是我的英雄,我是你的忠粉和颜粉,不会转黑的那种。   裴州笑:颜粉是什么意思?   景一:你最帅的意思。亲亲.jpg   裴州:满屏亲亲表情   裴家大院。   裴州吃过早餐后出发去公司,没让裴老爷子知道他受伤的事。   等他开完几个会,袁津将手机里工作室的视频拿给他看。   “这是景小姐工作室装修完成的视频,我现场看过,每一处都严格按照您的要求来的,很梦幻,还真像给公主住的地方。”   裴州看完视频,跳到展柜的画面。   “里面的钻石是不是太少了?”   袁津顿了下:“这都五千万的钻石了,做设计的样品造型足够了吧。”   裴州薄唇抿作直线,他一般这个表情又不说话时都是不满意的状态。   袁津等他发话。   裴州看了几遍:“再购置一些原石,国内没有就去国外买,价格不是问题。还有,玉类和宝石类也多准备一些。像什么贝壳啊珍珠啊也弄点摆上,她自己会有想法。”   “一般品质极佳的钻石原石都是由珠宝公司在操控或只能通过竞拍购买,裴总,您把格局铺大,我怕不好收场。”   裴州知道袁津的意思,脸色沉下来。   两个人都知道这句话在讲什么,最后裴州不耐地解开衬衫纽扣:“买,竞拍也要买,我裴州做的局我裴州自己收。”   袁津顿了下:“好吧,可您一直都是人民眼里的英雄,简朴低调,从不……”   “我有钱。”   行吧。   袁津只好转身去安排,裴州又喊:“帮我订张去首尔的机票。”   “您要去海市分公司开年终会的,您怎么去首尔?”   去给他的女神仙加油打气啊!   他也要做她的忠粉和颜粉啊!   …   决赛交稿这天,景一在房间整理好设计手稿,出门将作品递交到工作组。   打开房门,隔壁Vlad也正好走出房间,看了她一眼点头问好。   景一也点点头打招呼。   从上次的事后她没有主动跟Vlad再说过话,临近决赛,该避免的就避免吧。   保洁阿姨推车过来,见到她房间需要清洁的提示灯亮起,用韩语询问景一。景一虽然听不懂韩语,但知道意思,刷开了房门整理完桌面不要的弃稿离开。   在管委组排队递交作品的时候,Vlad已经从里面出来。经过景一身旁,他看见她埋头在确认设计图。   “设计很不错。”   景一抬头怔了下,装好图纸。   “谢谢您的夸奖。”   “紧张吗?”   景一笑了下:“会有一些。”   Vlad道:“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景一想决赛已经结束,她不用再避什么嫌。答应:“好的,我很荣幸。”   *   傍晚,酒店中空花园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景一第一次被偶像邀约,感觉很开心,但也含蓄,安静切着牛排。   对面Vlad说:“我们运用了同一种色彩。”   景一手上一顿:“您也运用的红色?”   “是的,但是你比我有创新。说好了,我去中国做客,你当向导。”   景一顿住:“您不会输的。”   Vlad只是淡淡笑了下。   景一很尴尬,她只觉得自己还只是一个终于有些运气的小设计师。   她说:“比赛结束之后,未来在别的场合看见您,您还会记得我吗?我的意思是我还能跟你打招呼吗?”   “我没有健忘症。”Vlad拿出手机,“你手机号多少?”   景一怔住,开心地笑起来:“您真的是位很优秀的设计师,认识您我很荣幸。”   她从没想过有天能跟她的偶像走得这么近,还互相存上了手机号。   用餐结束后他们一起回到房间,Vlad问她:“明天会紧张吗?”   “有一点,毕竟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赛会。”   Vlad凝望她:“放轻松,你很优秀。”他的视线忽然落在走廊前方,“景一,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   景一感到Vlad问得很突然,礼貌地说:“没有。”她说,“但是我有男朋友……”   顺着Vlad的视线,她望见她房间门口抱着满怀茉莉花束等待的裴州。   男人西装革履,皮鞋亮得发光,为她特意做了一个韩式的男发造型,比从前帅了几倍。   但似乎他早就望见她和Vlad了,眼里写满了翻滚的醋意和不开心。   景一愣得停下脚步,转瞬飞快地小跑奔到裴州身前。   她扑进他怀里,裴州忙高高把茉莉花举起来。   “裴州!”景一笑出声,搂紧他脖子。   裴州终于还是笑起来:“快断气了。”   景一松开他,但还是兴奋地跳了几下:“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来陪你拿奖。”裴州狠狠在她嘴唇上吧唧了一下,宣告主权似的看向旁边门前站立的Vlad。   正好Vlad的助理过来找他,两人用马来语在交谈。   景一回头看看他们,等助理走了才对Vlad介绍:“这是我男朋友,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Vlad问:“你男朋友也是设计师么?”   景一说不是。   Vlad淡笑了下:“那你们继续。赛区酒店不入住设计师以外的人,需要我为你男朋友安排房间么?”   裴州说:“谢谢,不需要。”   Vlad勾了下唇进入自己房间。   景一这会儿特别开心,她没料到裴州会来看她。   她刷开房卡,来不及插上房卡取电,后背被男人紧紧抵在身后墙上,炽热的吻铺天盖地疾落。   她回应他,心里很开心,想到山上他受伤的事,既心疼又感动,吻也变得热烈温柔。   她快被他一寸寸吞下,感觉到空气都是稀薄的。   好久之后,她轻轻喘息:“裴州……”   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他才终于停下。   窗外落进稀薄的灯光,景一捧着裴州的脸颊。   “我好想你。”   裴州心都化了。   “我也是。”他狠狠将她搂进怀里。   她挣扎几下:“疼。”   “哪儿疼?”   “腰快断了,呜呜勒得疼。”   裴州松开些力气,吻她耳廓。   “再呜呜一声给我听。”   她没动静。   “嗯?”   她还是不说话了。   裴州低笑:“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景一脸红:“没有……”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今天会很忙吗?”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他是马来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也是国际的新秀。他就是我最欣赏的偶像,我跟你提过的,你还让我跟他好好请教多沟通交流。”   裴州眸色沉下,有点郁闷。他怎么知道她说的大师是个男的,还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清贵帅气。   “你们这几天一直都这样交流?”   “不是啊,只是今天才一起吃了个饭,他应该很认可我的设计。你知道吗,被偶像认可我感到很开心。”   裴州道:“反正要小心点,别被人骗走了。”   “你想什么呢。”景一笑得心口很甜,“我只喜欢你一个。”   “你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啊。”裴州忍不住再亲了下她软软的脸颊,“刚才跟那个Vlad说话的是谁?”   “他的生活助理吧。”   屋里子还是没有开灯,他们抱在一起,享受着这久违的亲近。   裴州:“生活助理?他生活不能自理啊。”   “你怎么这么说别人,他是大师,带生活助理很正常。”   “我明天也给你安排一个生活助理。”   他们太久没有相见,话像是多到停不下来。   景一说:“不用。”   “不行,你也是大师,得要一个,显得你很厉害。”   “不用啦,我生活可以自理。”   打开灯,两个人凝望彼此笑起来。   裴州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   “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景一笑着摇头:“猜不到。”   “你就猜一猜。”   她嗯声思考:“能放在掌心里啊,是糖果?”   “你想吃糖了?”   景一想到上次吃到的糖,脸颊发烫,摇头。   裴州摊开掌心,景一被惊艳到。   是一枚五星红旗发卡。   但是五角星是用黄色钻石点缀的。   她接到手上,一眼看出是很好的成色:“黄钻很难买,你在哪买的?”她反复观看,“这层红釉很精致,这种工艺好好啊,市面上有这种爱国款卖了?”   裴州一直笑着:“工作室弄好了,给你请了两个老匠师傅,这是我让他们给你做的。”   景一愣住:“你会设计?”   裴州摇头:“这算什么设计,我随口说的。”   景一很惊喜:“这个发卡好好看!”   “我带过来给你领奖时用的,不是会上台领奖杯吗,到时候你戴上,让全亚洲都知道你是中国设计师。”   景一感觉压力很大:“一共三百多人,只有十个奖项,我不一定……”   “我相信你。”裴州看了眼房间环境,“你还有钱吗?”   “我有的。”   裴州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黑卡:“还要买什么用我的卡。”   知道景一不会接,他直接放在床头。   景一心里很暖,没有拒绝。   将发卡戴上:“好看吗?”她踮起脚尖搂住裴州脖子,额头抵在他颈窝里,“裴州,我真的好想你呢……”   “伊伊,你越来越会撒娇了。”他低头再狠狠亲下去。   这次倒的不是墙壁,是柔软的大床。   景一心跳很快,她在这一刻心甘情愿,虽然在这个亲吻里抑制不住在颤抖,但是她很期待,回应也很温柔。   满室滚烫的暧昧,最后,裴州停下,压抑着眸底的炽焰,喊她名字,嗓音带起一丝沙哑。   她轻轻回应,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丢设计的设定已经重新写了,之前设定这个是想突出珠宝界“垃圾堆”里出来的作品惊艳世界,但是设定大家不喜欢就重新写了。比第一版字数多,已经购买的不用多付币。   不喜欢请不要再购买我的文,晋江好文很多。我从来没水过字数骗钱,这本本来就是我数据最差的,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每次多看一集剧,都要说声对不起。我太难了。谢谢。   还有,感谢包容和喜欢这个故事的人~~晚安 第49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修改过,昨天看得比较早的可以清缓存重新阅读,否则衔接不上这章。   只是裴州忽然停下:“什么时候能回国?”   景一怔了下:“后天,明天公开决赛结果和颁奖,后天获奖的设计师会有几场作品签约,然后就能回国。如果我没能过决赛那我们明晚就可以回国了。”   “那就等后天。”   “你……”她声音很轻,“你不喜欢这样吗?”   “喜欢。”他吻她脸颊,“我他妈快喜欢得疯了,但是我想要你打起精神拿奖,安安心心,别为我分神。”   景一紧紧搂住裴州。   他们相互傻傻拥抱了好半天,参赛设计师不允许跟亲属同住一间房,裴州呆到很晚只好准备回他的房间。   景一问:“你的房间在哪?”   “顶楼,我开了间总统套房。上去坐坐吗?”   “好。”景一将裴州送到房间,“我想看看你腿上的伤。”   “我就是蹭破点皮,看什么。”   裴州笑得很无所谓,但是景一看见了那个视频。她蹲下身挽起他裤腿,裴州没能躲得开。   脚踝上方裹着纱布,景一抬起头:“还骗我,挂破皮会裹纱布啊。”她从房间里找出急救药箱。   瓶瓶罐罐上写的都是韩文,贴的也是英文标签,景一帮他把纱布一圈圈取下来重新上药。伤口应该很深,景一眼眶一热。   裴州转移话题:“我觉得我缺个生活助理。”   景一点头。   “因为我看不懂韩文和这些英文。”   她勉强笑了下。   “你会不会嫌我文化没你高?”   她摇头:“你比我高的。”   “我个子当然比你高。”   “你文化比我高,你无私为群众,你爱护弱小,你运筹帷幄,你掌管好多公司,你很聪明,还能给我设很多陷阱让我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去。”   “我哪有给你设陷阱。”裴州笑起来。   景一包扎完伤口:“好好休息,洗澡的时候也不要沾到水。”   “行,我会躺浴缸里洗。”   景一收好药箱:“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带你去吃早餐。”   裴州点点头。   两个人在门口恋恋不舍地分别。   这一晚,是景一在异国他乡睡得最舒心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她打开门准备去找裴州,男人已经含笑站在门口看她,手里拿着一只红玫瑰。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裴州将花递给她:“今天没有茉莉,勉强用玫瑰代替吧。”   景一抿起笑接过,在他脸颊吻了下:“早安啊。”   她将裴州带到设计师专享餐区,他们找位置坐下,周围很多设计师都在用英文交谈,跟景一聊过几次的一个女设计师坐到景一这边,看了眼裴州用英文问他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景一笑着回:“He\'s my boyfriend,not a designer。”   景一跟裴州介绍:“这是来自泰国的沃恩拉琳小姐,她问你是不是设计师。”   裴州用简单的英文跟对方问好,沃恩拉琳开始用英文跟他聊天。裴州感觉略尴尬,怎么办,有些词汇他听不懂,也不会说太深奥的英文。   沃恩拉琳也是Vlad的粉丝,瞧见Vlad起身喊他一起过来坐。Vlad用眼神询问着景一与裴州,景一当然是欢迎的。Vlad的助理将早餐端到他们这一桌,沃恩拉琳又叫了一个学生组的女大学生。   女大学生对Vlad很崇拜,因为Vlad长得帅。现在看到裴州对裴州也很崇拜,因为裴州长得更帅。女大学生用英文询问景一可以跟她男朋友聊聊吗,景一用英文回答“当然可以”,女大学生开始问裴州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夸他“Very handsome”。   裴式假笑:“Yes……”   她说的什么鸟语?   餐桌下,景一的手碰了碰他腰。   她小声:“你谦虚一点。”   “她在说什么?”   “她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去哪里玩,还夸你长得帅。”景一,“你是不是不会英文啊?”   望着景一眼里的诧异和疑惑,裴州保持着淡笑:“我会啊。”   ABCD27个字母他可全会。   Vlad也用英文问裴州:“Did you sleep well last night?”   (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裴州绅士地朝Vlad笑了下。   他只听出了个大概,这男的一定是故意的。   他起身:“Excuse me for a minute。”   (抱歉,失陪一下。)   他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餐厅尽头人少的过道上,裴州对着手机那头的袁津发话:“你知道我外语水平不够应付深入的交谈,我出国怎么不给我安排个生活助理?”   “……您以前从来不要助理的,何况是生活助理了。有景小姐在她应该能带着您吧。首尔华人也不少,我记得您英文水平足够应付日常沟通啊。”   “给我安排一个会讲多国语言的生活助理,要男性,尽快安排过来吧,再给景一安排一名生活助理,要华人女性。还有,我现在过去跟景一的朋友聊天,他们说什么你听好了教我。”   袁津:“?”   很快,裴州不紧不慢回到座位上,薄唇抿笑,宠溺地为景一夹菜倒牛奶。   景一:“我自己来就好,刚刚是有工作吗?”   “嗯。”   “你耳朵上戴的什么啊?”   “蓝牙耳机,在跟袁津接电话。”   景一轻轻拉了下他西装下摆:“那我吃得差不多了,你再吃一点,我们回房间吧?”   “没事,你跟你朋友聊。”   女大学生对裴州很好奇,笑着又问他:“Are you in love with Jingyi You are so sweet。”   (你是不是很爱景一,你们好甜蜜啊。)   裴州听着蓝牙耳机里袁津的翻译,用英文笑着说:“Yes,I love her very much。”   “Look at you,since you are not a designer,you are a jeweler ”   (你看起来很有气场,既然你不是设计师那就是珠宝商了?)   裴州回答是的。   Vlad拿刀叉的手顿了下:“Which jewelry company are you from”   (方便问下您是哪家珠宝公司吗?)   裴州终于扬眉吐气地用中文说出:“我是景一一个人的珠宝公司,我只为她贡献一切。”他知道这个Vlad听得懂中文,昨晚不就是用的中文跟他打招呼么。   结束后景一和裴州回到房间。   裴州唇边一直都有笑。   景一问:“裴州,你是不是不怎么会说英文啊?”刚刚她离他近,听到了袁津翻译的声音。   “看出来了?”裴州说,“我外语懂的是挺少,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给你丢脸了?”   “没有。”景一搂住裴州脖子,想到刚才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决赛结果公示就在下午两点,她开始在房间里挑选礼服。裴州给她送来的礼服很多,每一套都很好看,但景一挑得心不在焉。   裴州等在沙发上,看出景一的紧张。   他安慰她:“不要紧张,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你很优秀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我知道。”   但她这个局里人多少还是无法摆脱这种紧张的状态。   裴州道:“这样吧,你先别选礼服了,时间还早,你先睡个午觉?”   景一无奈:“我睡不着。”   “那就休息一下,我不打扰你,我回楼上去。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陪着你。”   景一很感动:“好,那我就先眯一觉。”   裴州带上房门离开。   回到楼上的房间,袁津安排过来的两名临时助理都到了。   两个人都是华人,女生听到裴州的一些安排回开好的房间等候景一。另一名青年被裴州留在房间,裴州喊人坐。   他说:“你教我一些英文吧。”   青年助理愣了下:“好的,您目前是什么水平?”   这几个小时里,裴州全都在学习英文,认真听讲,不懂就抬手发问,一点都没有像学生时代那样开小差。   青年小助理已经讲得口干舌燥想休息,裴州仍是精神抖擞:“我刚才的发音标准了吗?”   “标准了,非常标准了。我从没见到像您这么热爱学习的成功人士……”   “谢谢,那我们继续吧。”   助理:“……”   我想休息。   直到下午一点,裴州没有再学,起身喝了半瓶矿泉水。   “走吧,跟我下楼。”   他想起什么,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助理。   小助理接过大口喝完,裴州好笑:“辛苦了。”   *   景一的房间里,女助理已经帮她找来两名化妆师在做造型。   裴州进去,她瞧见忙从镜子里回头问:“为什么给我安排助理啊?眼看就快结束了。”   “前几天没给你安排是我做的不够周全,如果今天真的领奖也有个人帮衬着。”   “你这样我更紧张……”   化妆师做好盘发造型,将那个五星红旗发卡为景一戴上,景一朝镜子里的裴州问这样行不行。   “好看。”裴州走到景一身后圈住她,“真美啊。”   他看不够,笑看着镜子里的人吻她脸颊。   女助理识趣地带着化妆师出去等。   景一被他吻得心更乱,他的亲吻不是持续的,而是一下一下,短暂又足够撩人。她一直躲着,最后只能起身推开他往门口走去。   “我们入场吧,别太晚了。”   赛会厅里外全是各路媒体,很多设计师已经入场,座位没有对应名字安排,只是设计师单独在一个区域,裴州不能陪景一坐一起。   景一让裴州去观众席,在设计席坐下。她周围没有熟悉的设计师,认识的几个熟人来得应该很早,都坐在了前几排。   到了两点整,室内灯光效果的烘托下,主持人上台拉开决赛的序幕。   决赛总共十个获奖名额,很快台上开始公开创意奖。   主持人用英文念到名字,景一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旁边有设计师英文不是很好,带来的助手正在为他轻声而快速地翻译。三百多名设计师没有人是不紧张的,五个创意奖的名额公布完,景一都没听到有她的名字。   她庆幸的瞬间便陷入了一种忐忑与失望。   只剩剩下的五个名额了,一个第一名钻石奖,一个第二名宝石奖,还有三个佳作铜奖。   只有最优秀的设计作品才可以获得这样高的荣誉,她显然不认为自己能拿到其中的名次。   手机响了一声,景一拿出来看。   裴州:别急,我觉得一定有你。我给两个老匠师傅看过你的设计图,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独特的款式,相信自己。   景一回复:嗯!   但她还是太紧张。   女助理跟她坐在一旁,毕竟是临时兼职的,对景一也不是很了解,只能用很官方的话安慰景一。   旁边很多设计师没听到自己名字,都挺黯然。   直到公开宝石奖景一都还没听到自己名字。   但获奖人竟然是Vlad。   她惊怔地望着Vlad被请到领奖等候区,Vlad这么优秀的设计师不该是拿一等奖么?她一时想到了Vlad昨天在餐厅说的话,他说他会输给她。   景一心跳得太快,她不信她会是这个一等奖。   虽然她有时候对自己的作品也十分自信,可多数人总是这样充满了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可以,另一方面却抑制不住会否定自己。   手机叮咚响了下,还是裴州的消息。   裴州:伊伊,马上就念到你了。   景一想打字“不会”,但手下意识摸向头发上的五星红旗发卡。她想赶紧摘下来,免得告诉所有人这个中国设计师一个奖都没拿到。手忙脚乱摘得凌乱的时候,台上主办方忽然念道“Chinese designer Jingyi won the Diamond Award”。   现场爆发掌声。   景一还处在发呆中。   女助理兴奋不已:“景小姐,工作人员来请您去待奖区!”   她真的是第一名?   她的设计真的超过了这次所有参赛的作品?   景一脑子里全是掌声和嗡嗡的回音。   她掐了下自己手腕。   嘶,好疼!   是真的啊!   回过魂的她终于听到掌声以外的声音了。   “景一,我们爱你!”   视线穿过人群与璀璨的灯光望向声源处,她看见裴州不顾西装的束缚挥舞着手上的灯牌,灯牌上“景一”两个字很大很闪亮。   女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叫过去的,三个人一起喊“景一,我们爱你”。   只有裴州的声音最响。   “景一我们超爱你!Mua~Mua~Mua!”   景一终于笑起来,他什么时候准备的灯牌?   他这个样子也太帅太傻太可爱了吧!   她好想扑过去亲。 第50章   珠宝设计大赛不同于明星见面会,观众席人本来就少,裴州他们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一点都没输气势,依旧在为景一疯狂打Call,造成这边异常热闹的局面。   一个来自中国的小设计师甩下国际新秀设计师Vlad夺得金杯,这让现场媒体都沸腾了。摄像机对准走向待奖区的景一,一些媒体也拍下裴州这边粉丝团的热况,两个记者为了先取到素材更是穿过人群打算过来采访一下粉丝团。   裴州目光一直跟随他的女神仙,聚光灯下,他的仙女皮肤白到发光,发卡上的五颗黄钻星星也耀眼得夺目。她似乎还是激动害羞的,礼貌跟工作人员确认相关事宜,脸颊透着微微的粉。   裴州:“给我喊起来!”口号变成了英语,“JingYi,We love you!”   青年助理:“裴先生,差不多可以了吧?”   “继续呐喊,不要停。景一我们爱你!”   场控人员朝他们这边走来。   女助理:“裴先生,珠宝设计赛跟明星见面会不同,我们可以停止了,您看已经准备要颁奖了。”   裴州打量到待奖区果然是要开始安排秩序领奖了,坐好没再喊。他按捺不住唇边一直在笑,膝盖上放着他悄悄安排好的灯牌,专心抱着,就像抱着他的心上人一样。   两个记者终于绕开人群赶过来。   “Sir,are you a fan of Jingyi”   “是的,我是她的粉丝。”裴州非常开心,“你要采访我吗?”他看记者的表情感觉这个记者应该会一些中文。   果然,这名记者用中文问他:“你是景一的粉丝,对吗?”   “对,我是她的忠粉和颜粉。”   “什么是颜粉?”   “就是不仅喜欢她的设计还喜欢她整个人,喜欢她长得美。”   “Oh I see。”记者说起憋足的中国话,“你是特意跟着,特意和景一来到首尔的吗?”   “当然,我还负责她的一些生活事务。”裴州指着灯牌,“你看见这个了吧,这个就是我做的。”   男记者知道这样的赛事过后冠军一般都会受国际邀约被培养打造,他现在抓住裴州这个粉丝就是抓住了头号新闻。   他举起摄像机还要再录像,裴州说:“你也录够了,就随便问点别的不录像了吧。”   记者说ok,掏出录音笔:“那请问你在生活,对,生活中主要负责景一的那些事务?”   “景一她是个非常刻苦认真的设计师,所以常给自己压力。我主要负责在她疲惫时带她散心,在她不高兴时开导她的情绪哄她开心,她紧张的时候哄她放宽心,或者她失眠时哄她睡觉等等。”   记者一愣,似懂非懂:“哄她sleep?”   裴州点头。   记者:“这怎么哄?”   “这个我有自己的办法。”裴州,“不说了,开始颁奖了,你快拍台上!”   “OK。”记者离开时还不忘用中国话接地气地跟裴州说“谢谢哥们”。   舞台上,所有奖项颁发完,钻石奖的金杯压轴出场。   主持人请出景一上台,先说完一番恭喜的流程接着采访她简单的问题。   景一回答:“I want to thank this stage,I was surprised to win the prize this time……”   台下,裴州已经可以听懂这些英文了。他的女神仙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惊喜的事实,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在说她很感谢这个舞台,她很意外也很荣幸获奖。她依旧还是从前那个很有台风的珠宝设计师,言谈微笑里温柔优雅,笑时唇颊边的梨涡自信动人。聚光灯和无数摄像机前,她头上的五星红旗发出耀眼的光芒,她整个人也是明媚璀璨的。   主持人开始邀请主办方和评委嘉宾上台为景一颁发奖杯和证书。   金杯上镶着一颗两克拉的钻石,她举在手里,自信地面朝所有人。   这一刻,景一眼里泪光闪烁,她视线穿过无数的聚光灯落在裴州身上。男人端坐在台下,挺拔高大,依旧是人群里最出色那个。眼前一切多么盛大热闹,她却在五个月前险些抑郁到放弃自己整个事业。   她感谢那个晚上进了8006房间,她感谢遇到的人是裴州,她感谢他帮她找回自己。   台下男人似乎懂得她,遥遥喊:“景一宝贝不要哭,我们爱你!”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再也忍不住掉出眼泪了。   评委嘉宾采访起金杯作品的灵感构思。   景一很快调整情绪微笑回答:“真爱不该被定义,真爱该是万物始源的自由。这条[云层之境]让相爱的两个人拥有同样一颗纯净的心……”   她的中文只想说给台下的那个人听,说完这些,她温柔的目光从台下裴州身上挪回评委席,又用英文复述解释了一遍。   颁奖结束后,获奖设计师开始合影,再是全员分批合影。裴州一直耐心坐在台下等候,景一透过人群远远看见他,很迫切地只想跟他分享这个喜悦。   合影结束,景一跟其他九位得奖设计师在后台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明天上午十点还要来这个厅参加设计作品签订会。   一切都结束,景一飞跑出后台,身后Vlad忽然叫住她。   景一回头,他说:“恭喜你。”   景一笑着朝Vlad鞠了一躬,她是真心敬佩这位偶像,并且偶像即便输给她这样一个新人也大度得不失风范。   简单跟Vlad聊完,景一终于冲到大厅,但又被一群媒体堵住。   国际珠宝杂志的记者在采访她,这是非常有影响力的行媒,景一不敢懈怠。   她耐心回答每一个问题。   这名女记者知道一些中文,问她中国有个词叫岁月静好,她的珠宝作品里就有岁月静好的灵魂,问她是怎么得来这样的灵感融入进珠宝里的。   景一怔了下:“也许用纯净和永恒来形容我的作品更为贴切,如果被定义为岁月静好,我也很开心。但我个人认为,我的作品里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我的英雄在为我负重前行。”她眼底温柔地升起一轮月,“我很爱我的英雄,我很感激他。”   记者提问“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景一:“他很朴实低调,他也无所不能。”   采访结束,媒体终于放过她。   景一看向观众席,人早就走得干干净净,只有工作人员和保洁在做清理。   她四下张望,看见白色圆柱后面缓缓出现一束茉莉花。   很快,男人像是特意给她惊喜,一点点把脸露出来。   景一笑着冲过去。   她一头扑进裴州怀里,搂紧他脖子,双脚悬空,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裴州笑着抱起她转圈。   茉莉花瓣也被甩得飘在他们周围。   她赖够了,他把她放下来。   她捧着他脸凑上去吻他。   停下后,景一眼眶里晶莹闪烁。   “我画好设计图的时候就在想这条项链很特别,它一定可以出彩的,可是我又知道别的设计师太优秀,我害怕落选,当我听到佳作铜奖没有我的时候我感觉很对不起你。”   “但是我竟然拿第一名了,我一点都不敢相信!”   裴州帮她擦眼泪,景一说:“裴州,我爱你,我现在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也很爱你。你很优秀,你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无限潜能,真的好棒!”裴州牵着景一的手,“走,我们出去吃饭,你想去哪玩?”   “恐怕晚饭我不能陪你出去吃,主办方和亚洲珠宝协会晚上还要给我们开庆祝会,听说会有很多珠宝公司过来,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裴州摸摸景一脑袋:“行,那我晚上当你的助理陪你一起?”   “好啊。”她笑着点头。   晚上的庆祝会上,裴州跟女助理一同陪在景一身边,她作为这次的金奖得主很受珠宝商欢迎,评委Any很欣赏景一,也在极力为她推荐资历雄厚的珠宝公司。   但景一不得不面临喝酒的状态。珠宝商和一些大师敬过来的酒她不可能不喝,裴州跟女助理被晾在另一张助理酒桌上,景一礼貌饮下杯子里的红酒,等交流结束后回到裴州身旁。   “结束啦,我们回房间吧。”她牵他的手,“裴州,抱抱,我好像很快就要醉了。”   “怎么喝酒了?”裴州有些恼。   景一靠在他胸膛,笑嘻嘻地:“有你在我才敢喝的呀,你不在我不会喝的。”   裴州搂着景一打算起来,起身时Vlad走过来。   “需要帮忙吗?”   “谢谢,不需要。”   Any看见,询问Vlad:“这位是?”   Vlad解释:“Jingyi\'s boyfriend and assistan。”   裴州用英文跟Any说谢谢她欣赏景一。   景一还有些清醒,知道跟人介绍裴州是她男朋友,也知道跟Any道别。   回到房间,他们终于从热闹里退离。   屋子里一团黑,景一手掌胡乱打在开关上想开灯,裴州搂着她,喊“别动”。   她听话地没有动,却主动凑上软软的双唇。   这一秒,她像是被他吞入腹中,一切都再无余地撤退。   但裴州渐渐就发现景一已经处在毫无回应的状态下,她就像任人摆弄的瓷娃娃,没有了一点动作。   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又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次再喝酒我就生气了。”他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脱掉她的高跟鞋,像上次那样帮她卸妆。   这一晚,他只能学习和控制着让自己坐怀不乱,生生挨到天亮。   *   第二天。   景一睁眼时望见枕边人挺立的轮廓愣了下,很快想到昨晚。   她低头揭开被子。   “醒了?”   “昨天晚上……”景一脸颊发烫。   “你喝醉了,偏要搂着我哄你睡。”   景一愣了下,羞愧地埋下头:“对不起啊,我没伤到你吧?”   “伤到了。”裴州离她亲密得没有距离,“全是内伤,都快炸了。”   景一手忙脚乱坐起身,看看衣服,还是昨晚的礼服啊。   他就没有做点什么吗?   “裴,裴州……”   “嗯?”   “昨晚我们……”   “景小姐,签约仪式就快开始了,您准备好了吗?”女助理在门口急促地敲门。   景一忙跳下床收拾自己。   “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但是冲到镜子前时才发现脸上已经上了粉底,也简单画了底妆。   裴州靠在盥洗室门口看她:“我让化妆师简单给你准备了一下,现在让人进来帮你化妆?”   “我自己来就行。”她飞速刷牙补口红。   *   这次决赛的十件作品都受主办方和各家国际珠宝公司看重,想跟景一签约的有十几家公司,Any这位和蔼的前辈在帮她做出参考建议。   这是对景一而言非常好的一次签约,能抬升她在珠宝界的地位,版权价格过千万,时效期也算自由。   她最后选择欧洲一家知名的国际品牌签约售出了这次决赛的作品版权,又跟主办方公司签下其他设计作品的合作协议,其中包括跟她的偶像Vlad合作完成珠宝设计的一项条约。   签订仪式结束后,首尔的一切都顺利落幕了。   散场时她还是被媒体逮住问道:“Will you go to Europe for development?”   景一微笑:“我不会赴欧洲发展,我在中国一座小城有工作室,并且我爱的人也在小城。”她的中文是想说给裴州听的,很快用英文回答完记者的提问。   一切完美结束。   夜里十点。   回国的飞机落停在海市国际机场,景一带着裴州在免税店非要给她买的满满一箱包包和护肤品出站。   裴州从她手上拿过行李箱。   “谁让你干了,我来。”   很快上了李岩安排接机的车子。   景一问:“现在你是不是要忙工作了?”   他们下午起飞的,虽然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但裴州下飞机这几分钟已经接到了好几个工作电话。   车上,坐在副驾驶的李岩也向裴州汇报起海市的工作安排。   裴州回她:“今晚不忙。”   “这边还有年终会和新年项目等我安排,明天后天我会忙两天,你可以回家去看看,把这个好消息跟你爸妈分享。今晚我们住在威尔酒店。”他偏头看她,握住她落在膝盖上的手。   裴州掌心很烫。   景一对上这双深邃的眼睛知道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嗯。”她脸颊红红,但很甘愿。翘起唇角,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第51章   从机场到威尔酒店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景一在比赛这段时间很累,现在放空下来已经在裴州胸膛睡着。   下车时她被裴州叫醒。   她忙拿起包打开车门下车,但迎面撞见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男人穿着高领毛衣,近距离地笑眯眯看着她。   景一吓了一跳,忙抱住裴州的手臂。   裴州不悦地睨了眼许郑:“退后点,不用这么热情做接待。”   “嘿嘿,还真是仙女啊!”许郑朝景一伸出手掌,“你好,我是裴州的哥们,我叫许郑,这家酒店是我开的。”   景一看了眼裴州,在裴州的点头下才伸手跟许郑握手。   “你好。”   “欢迎你再入住我的酒店啊!”   这个“再”字让景一脸瞬间滚烫,她很不自然地挽住裴州手臂。   “能不能闭嘴你,别吓到她。”   许郑早早在停车场等了这么久,被裴州训得莫名其妙,幽怨地瞪眼裴州。   景一解释:“没有,是我有些累了,跟许先生没关系。”   许郑:“你喊我名字就好,或者像老裴一样喊我老许。”   景一笑道:“那就叫你老许吧。”   “飞机上东西不好吃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大餐!餐厅专门为你们俩开放到现在,本来大厨已经准备下班了,我特意喊留人。一起走吧。”   裴州询问景一:“你吃东西吗?”   景一原本太晚都不吃东西,但许郑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她便答想吃。   行李被服务生带去了房间,他们在餐厅用餐,整个餐厅除了服务生只有他们三个人。   许郑给裴州和景一倒酒:“这是我专门给你们开的一瓶香槟,接风洗尘,庆祝我们一一仙女取得国际上的金奖!”   “你把我说得太厉害了,我没有这么厉害。”景一问,“国内也知道了吗?”   “我不清楚,是老裴他告诉我的。你不知道他发的消息是‘我的女神仙拿金杯了!’,好几个感叹号呢!”   裴州冷睨着许郑,但唇边一直在笑。   景一偏头看他,心里很甜。   许郑举杯敬他们酒,景一看见他杯口放得很低。   她忙端起酒杯礼貌地放低杯子敬他,裴州却将她拦下。   “你不能喝酒。”   “我少喝一点。”她昂起头看他,目光温柔如水,唇颊也带着一丝少女的羞赧。   是呢,今晚醉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早就想醉了。   裴州读懂她,只好说:“那就抿一口。”   景一却一口气喝完了小半杯。   许郑对景一很有兴趣,全程跟她聊天,裴州渐渐蹙起眉,在插不上嘴的半个小时后,终于冷冰冰发话“我们要休息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景一擦嘴,对许郑道:“谢谢招待,赶路累,就不陪你了。”   许郑:……   明明是他陪这两口子!   终于从餐厅回到房间门口,裴州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房卡。   景一脑子有些飘,但还处在清醒中。   望着“8006”几个字心脏跳得太快。   滴滴两声,房门刷开,裴州牵住她手进房间关好门,插卡取电。   他垂眸凝望她:“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你先吧,我找一下护肤品。”景一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嗯。”   他进了卫生间,她听到水花声和淋浴时自动响起的音乐。   景一从行李箱里找出护肤品和睡衣。   昏黄的灯光下,她睫毛扑颤,摘掉睡衣的吊牌,收拾完一切,听到身后的开门声。   裴州手腕上挽着换下的西装和衬衫领带走出来,他将衣服放到床尾才系起浴袍腰带。   景一只敢飞快看了他一眼便将睡衣藏在身后从他身边侧身进了卫生间里。   她小心又紧张的模样将裴州逗笑。   裴州找到吹风机吹干头发,镜子里的男人眼眸深邃又温柔,微勾起的唇边一直带着抹笑。   头发吹干,卫生间里淋浴的音乐声也停下了。   他看见镜子里的门被女人白皙的手打开,她穿着一条白色蕾丝吊带睡裙红着脸踟蹰在门口。   裴州心跳漏半拍,转身走向她。   “什么时候买的?”   “在机场,你去结账的时候。”景一垂下睫毛,余光里自己都能看见这条睡裙是多么不端庄。她小声说,“你喜欢吗?”   “喜欢。”裴州想到陆时远说过女人都喜欢别人夸她们有女人味。他低下头:“很性.感...”他感觉她轻轻颤抖了一下。低沉的嗓音撞进她耳中时,他狂烈的吻也密密袭落。   窗外很静,却被风声打扰。冬季的风最凶狠,翻山越岭穿过城市繁华的摩天高楼,不像春日的滋润,肆掠草木,也不放过万物。这阵疾风强行钻进落地窗狭窄的缝隙,疾驰气流狠烈撞击开玻璃,被挤压的风声化作声声呜咽,冬夜里听来格外放肆。等到风轻时候,这声声呜咽渐小,好像格外可怜……   凌晨两点,窗外终于风平浪静。   衬衫和西装散落在地毯上,景一一动不动,想去一趟卫生间,最后还是赖在大床上睡着。   *   第二天是个风吹散乌云的好晴天。   裴州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把会议调整到十点。”他搁下手机,回头时景一仍在睡。   白床单衬着女人白皙的脸,她睫毛扑颤着,他勾起薄唇走过去,俯身吻她脸颊。   “还要装睡到几点钟啊?”   最终,她终于躲不过地睁开眼睛。   “我没,没装睡,我才醒。”   “我叫了早餐,等下会送过来。”裴州看了眼腕表,“我过去公司开会,大概下午回来,如果想去哪里玩我就陪你,想要回家就告诉我一声。”   “嗯。”   裴州掀开被子。   “你干嘛!”景一吓得焦急忙慌捂住被子。   他笑了下:“找我领带。”   她脸刷一下红透到脖子。   “你忙别的……我来找。”   他背转身后,她坐起来,在睡衣外面裹上他换下来的浴袍,从被子里找到昨晚那条领带。   领带是他昨天用的那条,但来不及换新的。   “呶。”她像丢炸.弹一样丢到床头。   裴州拿起系上,理了几圈,忽然想到什么。   他说:“我不会系领带,你过来帮我系一下吧。”   景一埋头说“我也不会”。   裴州自己试了几下,装得手忙脚乱。   他是故意说不会系的。   最后,看不下去的景一终于还是走过来帮他系。   但是这双手握到领带时隐隐在发颤。   裴州低头,她手腕上还有那一圈勒痕。   景一也望见手腕上淡淡的粉色印记。   昨夜里海啸山崩都向她碾压而来时,她终于还是想逃想溜,他似乎找不到办法,最后摸到了领带……   景一打出一个温莎结,手仍在颤抖,她好害怕领带呀,她感觉自己有了心理阴影!   “我明天还有会议,你休息好了方不方便去给我买条领带?卡在你包里。”   景一垂眸闷闷嗯了一声。   裴州弯腰亲亲她脸颊,她瑟缩着躲了下。   “我走了。”   景一目送他走到门口,挥挥手。   他忽然停下,似笑非笑地:“记得早餐多吃一点,补好力气。”   景一小跑过来“砰”一声把门关上。   背靠着门,她自己在安静的空间里迫切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几分钟后服务生便送来了早餐,景一吃过,身体还是很累。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完最剧烈的登高或者万米长跑,浑身筋骨散架,握勺子都很乏力。吃粥时舌根还疼,去卫生间上厕所回来,双腿酸乏,她索性准备再睡一觉。躺进被窝里,侧身时忽然想到什么,她睁开眼,手正巧搭在床头这根柱子上。   景一猛地坐起身,回忆起灯光昏黄的夜与床头柱子和手腕、领带,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砰”一声将门带上。   她害怕了。   呆在这间屋子她就害怕。   拐角时恰巧撞见许郑。   “一一,你去哪啊,早餐吃过了吗?”   “我吃了,吃了。”景一很尴尬,她好怕被人知道她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像个犯错的孩子,手立马往背后背。   许郑稍愣了下,笑着问她:“你手上藏着什么好东西啊。”   “没有。”为什么她这么没底气啊,谈恋爱刚……睡觉都会这样吗?好像全世界都会知道他们已经睡过觉一样。   她把手拿出来,握住包包链条:“我回我家一趟。”   “你家住哪,我安排车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好。”景一忽然想到,“老许,你有没有领带啊?裴州只带了一条,他明天开会想换一条,你方便借他一条吗?”   “哦,这个没问题。”   景一松了口气。   她可不愿意去帮他买领带。   坐车回到家时,她站在家门口反复看自己手腕,确认那两圈粉红的勒痕消退了才敲响门。   景爸景妈还不知道她得奖的消息,网上已经有了视频,国内媒体今天也做了报道。景一调出新闻报道给他们看。   夫妻俩很为她高兴,晚饭时叫上她姨妈一家去外面为她庆祝。   今晚,景一没打算回酒店。   他们从餐厅回到家,景一洗澡时听到手机在响。   是裴州的来电。   她把水调大,在水流声里悄悄接听。   “喂,我,我今晚不回酒店。”   “在你家睡?”   “嗯啊。”   “你家在哪个区?”   “你想干嘛?”景一听着客厅电视剧的声音,小声说,“我还没有跟我爸妈说我谈朋友了,你别过来。”   裴州低笑一声:“好,我不过来,反正我这个准女婿迟早是要见岳父岳母的。”   “你回酒店了吗?”   “早回了,等你到现在才给你打电话。”裴州已经在房间里,看了眼衣架上的领带,“你给我买的领带很好看。”   “那是……”   “我很喜欢。我的伊伊眼光就是好,挑的颜色和款式都是我喜欢的,你买的我一定会每天佩戴。怎么就这么棒呢,我感觉很幸福!”   “那是老许的领带,我跟他借的。”说完,景一哈哈笑出声。   “伊伊。”景妈在门口,“你在讲电话呀?”   “嗯!妈!”景一对着手机小声说,“下次少夸我,否则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景一。”   景一很久没有听到裴州这么正式地叫她名字,她收起笑。   “怎么了?”   “我爱你。”   她心很暖:“不跟你说了,我在洗澡呢。”其实才洗了一半。   电话里男人嗓音低沉:“今晚真的不回来吗?”   “不了。”   “那我抱着领带睡……”   景一脸颊发烫,把通话挂掉。   酒店房间里。   裴州望着衣架上的新领带叹气,怪不得领带花里胡哨得眼熟,一点不像他的风格。但他以为是他的女神仙喜欢这种风格,还昧着良心夸彩虹屁,还自我催眠把这条花里胡哨的领带在脑子里催得低调雅致。   他点开置顶的微信给景一发消息。   他说:对不起,下次不要再跑了,下次我也不会这样了。   他不会再把领带当成那种道具用了。   退出界面,裴州拨通许郑的电话:“你送的这是什么破领带?麻烦给我换条,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分公司开会。   各高管望着年轻英俊的董事长从进会议室到会议结束全程都摸着他脖子上的领带抿唇眯眯眼笑。   各高管:我们的董事长给人的感觉真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如沐春风啊!!   有人不小心将茶水溅在董事长领带上。   只见上一秒还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顷刻拉沉着脸,宝贝似的把领带护在掌心里,冰冷的气场足以把周围懵愣的高管们吓遁。   各高管:Boss套路深,上司会变脸!假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都特么是假的!   ————   不容易呀,终于8006了~日子太难了~~   谢谢你们一起等到现在~ 第52章   景一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门坐上车赶去威尔酒店。   她爸妈不太希望她回黎平这个小城市,她费好大劲才说动他们,将签约得到的那笔版权费留了一半给景爸景妈。   剩下的她想给自己留着。   她想给未来攒嫁妆呀。   裴州已经等在酒店门口。   景一从出租车上下来,远远看见他小跑过去。她气喘吁吁停在他身前笑。   裴州上前抱住她:“岳父岳母是不是不放心你在外面?”   “是啊。”   “我会照顾好你。”他摸摸她脑袋。   下午达到小城后,裴州坐在车上说带景一去一个地方。   她问:“去哪里呀?”   “你的工作室。”裴州笑着看她,“抱歉,这么久才为你修好,希望你会喜欢。”   景一抱着他手臂将脑袋靠在他肩头,她很喜欢这样靠着裴州。她笑弯眼,说喜欢。   “看都还没看呢。”   到了地方,下车之前,裴州喊:“把眼睛闭上。”   景一听话照做。   他过来帮她打开车门,牵她手下车走到城堡门口。   “我们到了,睁开眼睛吧。”   景一睁开眼,一座华丽的城堡就在眼前。屋顶的圆柱塔顶上一颗硕大的水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看见蓝色的天,洁白的云和这座梦幻的城堡,一切都好不真实。   “裴州……”   “屋顶上那个球体是水晶,不是真钻,我可不想太招摇。这条街是裴氏旗下的别墅区,入口处就有门岗看守,不会有人打扰到你。城堡周围的月季和蔷薇也不会被破坏,墙上那些珍珠啊彩贝啊也不会被人撬走,你放心。”   裴州好感谢天公作美。   这个湛蓝的晴天里,阳光将整座城堡都镀上一层流光。   景一几乎想哭,她小时候学画画时就幻想过未来能在一座城堡里画喜欢的画。   她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裴州笑着牵她走上台阶。   她舍不得踩台阶上的每一颗七彩鹅卵石。   进入大厅,简洁的纯色白墙上写着“景一工作室”的蓝色字体,下排对应着英文。   穿过大厅进入后面的展厅,景一望见那对迷梦精灵耳环被成列在玻璃柜中,那是裴州拍下的那对,跟别的原石放在一起。她又发现了好几块翡翠和白玉原石。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原石?”景一会看玉,知道这些很昂贵,“太浪费了,太贵了,我用不着这么多原石的。”   “这只是展厅,再去你的设计室看看。”   她被裴州牵着走。   这里连每一扇门都刻着精致的浮雕和天使图案,从地板颜色到灯光选款和室内每一处的装修设计,她都看到了他的细致用心。   他推开设计师房门,无数道七彩光芒射进景一眼睛里。她眯起双眼,望见玻璃橱窗里的一颗大型钻石原石,灯光下,原石干净剔透,成色极美。   场景太惊艳。   她爱钻石,没有女生不爱钻石。   她冲到玻璃橱窗前隔着玻璃抚.摸。   裴州将钥匙递到她手上,也握着她手,手把手教她设置指纹和密码。   “这个柜子只有我们两个人能打开,这里全部都属于你,喜欢吗?”   景一这才看见别的橱窗里的蓝钻,粉钻,玉石,水晶,贝壳,珍珠……   书桌上有太多专业的绘画工具,阳光从落地窗前照进来,她看见玻璃窗上折射的钻石光芒和这座城堡里的两个人。   她转身抱紧裴州,感动到说不出话,眼眶里涌起滚烫。   男朋友太好了怎么办?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动。   景一搂住裴州脖子,她太开心,搂得太紧。   “裴州,你太好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好像在做梦,我好像进了假的城堡。”   “是真的啊,这里一切都属于你。”   裴州手掌滑下,就这样抱着她走到书桌前。   “这是工作台。”他往里面走,推开一扇门,“这个梦幻的房间是你的休息室,有床,有单独卫生间,这边还有跑步机。答应我,没事就多锻炼一下。”他勾勾唇,“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景一脸红,点头答应。   她笑起来,又很想哭。   她无法想象如果她没有遇到他,她现在会是怎么样。   她说:“你知道吗,我以为幸运不会再伴随我了,直到我住进了幸运巷,我认识了你。从前我恨梵郁偷我的作品,我抱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可我现在好感激从前。没有那个最差的我就没有现在幸福的我,我不是运气不好,我是幸运的啊。”   遇上他,她太幸运。   裴州擦掉她眼角的眼泪。   “哭什么,你开心就好。你开心一下子,我能开心一辈子。我的女孩是最优秀的。”他搂着她说,“愿我的女孩,永远有公主梦。”   …   这次回来裴州没有跟家里打招呼,但跟袁津通话时还是被他姐夫听到。   夜晚,陪景一回到小院,他看了眼满院仍开得茂盛的花。   “我没辜负你吧,你看这些花开得多好。”   景一笑着说是。   她从工作室回来一直都在笑,裴州看出她很开心。   回到楼上,景一去开灯,转身时忽然撞到裴州胸膛。   男人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吻也急促落下。她“唔”了一声,始料不及。   灯被他关上,客厅茶几被他腿撞开,发出“吱呀”的响,她狠狠跌在沙发上。   她仍害怕,他懂她。   “我没系领带。”   这次他温柔了,控制着自己,没敢再用全力。   直到听到一声橘猫的喵呜声景一才惊慌起来。   “阳台,阳光的窗……”落地窗还有半扇未关。   他说“看不见”。   “黄豆,有黄豆。”   他抬起头喘着滚烫的呼吸问她:“什么黄豆啊?”   “橘猫,刘奶奶的橘猫叫黄豆,呜呜……”   窗外落进浅淡的光,阳台外的夜空里,这个冬日仍有繁星在闪。   裴州勾起唇:“别管,你看看星星,或者,看我眼里的星……”   他眼中最亮的星,是她。   院子里的橘猫也许是知道主人回来了,许久不见也很想念,一直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喵呜叫着。直到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见到女主人,只好跳到墙头摇落几朵花才回隔壁小院。   客厅的灯终于亮起。   裴州站在落地窗前,冬日夜风吹灭身上的火,小城冬季不算冷,此刻的风于他而言很舒服。   “家里人知道我回小城了,今晚我不能陪你,得先回去。”他系着衬衫纽扣。   景一说好。   她蹲下身在推茶几,想把茶几挪回原位。   沙发歪歪扭扭倒在一边,茶几在刚才被他脚掌撑出很远。   “别动。”他恼,大步走过来轻轻松松摆回原处,“以后不许干这些,叫我干就行了。”他又摆正沙发。   景一轻轻点头。   他看见她脸颊仍是白里透粉的模样,垂下睫毛,温柔得乖。   他俯身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我回去了,早点休息,抱歉,累到你了。”   她总是受不了他在耳边说话,心跳加快,说“我送你”。   “不用送,外头刮风呢。”   景一将裴州送到院门:“你把共享打开吧?”   裴州笑着掏出手机:“开了。”   他叫她回去,走到门口的车上,忽然回头又捧着她脸颊亲了一口。   “真舍不得就这样走了。”他命令似的,“快回去吧,穿得这么单薄。还有,明天早上我来陪你吃早餐,等我啊。”   景一笑起来,明媚的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这一晚,他们抱着手机聊天,一直聊到凌晨。   景一:你怎么还不困啊?   裴州:你困了?   景一眼皮打架,打字:困了。   裴州:你想不想抱着我睡?   景一:我想抱着抱枕睡。   裴州:其实我还有个小名的。   景一:好奇,叫什么?   裴州:我小名抱枕。   …   第二天一早,裴州让佣人打包一大份早餐。   他提着早餐到餐厅见到裴老爷子,老人正在喝养生汤,陆时远早上从外面嗨回来,正会儿坐在餐桌上没精打采陪老爷子吃早餐。   裴州道:“爷爷,年终公司忙,我会住到南山别墅,你有事随时叫我。”   “唔,知道了,忙也别忘记身体。”   裴州颔首:“那我去公司了。”   裴老爷子挥挥手。   陆时远愣了几秒钟追出来。   他追到门口才敢说:“舅,你要跟景一同居啊?”   裴州冷冷睨了他一眼。   陆时远道:“就是啊,你穿得这么立正,头发梳得帅爆,不是去见景一是去见谁。”对于相信捧着舅妈就是捧到了人民币的陆时远来说,随时了解舅妈的资讯就能随时卖钱,他也从袁津那里知道了景一拿奖的事,还知道他舅陪他舅妈国外呆了好几天。   他直截了当:“你给点封口费呗。”   “要多少。”不是疑问句,裴州很明白他这个外甥会狮子大开口。   “你以后不常住家,我见不着你,我要多要点。”   裴州坐上车:“忙完打给你。”   “等等。”陆时远扒在车门上,“你告诉舅妈了吗?”   裴州知道他问什么,沉默下来。   “这种事你得跟舅妈早点讲啊,要是被她从别人那知道你有婚约就惨了……诶,我话没说完呢!”   裴州已经开车驶出了大门。   景一肚子早就饿了,在厨房喝了一杯温水,终于听到院子里的扣门声,笑着起身去开门。   墙头垂下的月季被门刮落,裴州站在这层簌簌而下的花帘后。   “我还以为你忘了要给我带早餐呢。”景一从他手上拿过早餐。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吃,景一忽然才发觉:“你怎么不说话?”   “没事。”裴州很快把粥喝完,剥开鸡蛋放到景一的盘子里,“伊伊,我们同居好不好?”   景一怔住。   她好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同居是不是意味着他随时都能看见她素颜的样子?两个人朝夕相处,知道彼此所有缺点?会不会摩擦出其他矛盾?   “家里老人很严,以后我常常晚归老头子会不高兴,我打算搬去南山别墅住,或者,你肯收留我。”   景一道:“裴州,我很爱你。”她安静了好久,内心也郑重思考了好久,“你为我做了太多事,我也愿意为你做能让你开心的事。同居后也许我们会有很多大小事的摩擦,也许会伤到感情。我也有缺点,我在你眼里会没有那么完美,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这么喜欢这个我……”   裴州笑了声:“我知道啊,我缺点也很多,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性格,我理解。但是我不会伤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我懂你,就算是发生什么摩擦也是我退一步,我会给你一切包容。”他握住她的手,“住一起我还能照顾你,我这辈子认定的就是你了,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人。”   景一笑起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点头。   裴州很开心:“那是你跟我去我那,还是我搬进来?”   “你过来吧,我舍不得院里的花。”   裴州当即起身去车上拿出几件衣服。   景一:“你早就算计好了啊?”   “没有,你不收留我我就去我那边。但是我想你心那么善良,不会拒绝我。”他提起几件工作场合要用到的西装凑过来飞快吻了下她唇,然后上楼,“我去挂起来,下班我们一起去买个大衣柜!”   景一咬着桌子上的苹果,好甜啊。   *   今天周五,杂志社不算忙,景一到编辑部全是鲜花和掌声,花是大家送的,很大一束红玫瑰。   同事们都以她为骄傲,倩倩和沈舟更是围着她说以后的结婚钻戒就找她定制了。   下班后赵康明为她举办了一个庆功宴,裴州本来想来,但临时有突发工作。   景一低头在给裴州回复消息:衣柜不着急啊,明天周六可以再去买,你先忙吧。   裴州回:好,你先吃饭,不能喝酒,忙完我来接你。   裴州的工作没占用太多时间,他很快就处理完了,看了眼时间才晚上七点多。去找景一还来得及,但他直接开车回了裴家大院。   赵姨瞧见他问:“裴州回来了,不是说现在住在南山那边吗?”   “回来拿点东西,爷爷呢?”   “客厅呢,他找到消息了!”   赵姨说裴老爷子在接待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老头说以前见过他家的恩人。   裴州眸色一沉,扯开领结疾步走去客厅。   被接见的老头穿着灰蓝色棉衣,很质朴也拘谨。   裴老爷子瞧见裴州很惊喜:“裴州,你快过来。这位老人家说以前在人家手上买过药材!”他催促裴州帮着问。   裴州喉咙发紧,看着老人片刻,问:“真的是那个老人?”   老头点头:“裴老爷子找的是二十多年前在黎平卖药材的夫妻,错不了,但是我就只在他手里买过药,我也不认识人家。”   裴州问:“他有孙女么?”   老人尴尬地笑了下:“裴英雄,这个我不清楚啊,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   佣人将老人送走后,裴老爷子喊裴州务必要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裴老爷子道:“公司的事也不要管了,全力去做这件事。”   裴州沉默半晌:“爷爷,你怎么没有问过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裴老爷子顿住。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但是我不想再找这户人家了,我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胡说——”裴老爷子严肃道,“不管人家生儿生女,我们都要找到人家再说。”   “那如果他们生了女儿,不说长相不说其他,单说品行呢?要是她拜金心眼坏,要是她品行恶劣……”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找到再说。我裴家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你是裴家的男儿就得听从老祖宗的祖训。”   “这不是祖训,老祖宗不会要我三十岁前不谈恋爱,守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未婚妻等她二十七年!”这是一向孝顺的裴州第一次严正地反驳他的至亲。   他从没告诉过景一的是他有一个娃娃亲。   可笑的是整个裴家都不知道这个娃娃亲女孩到底有没有在这个世上存在。   二十七年前,他父母一直想要给裴家生一个儿子,所以到四十二岁才怀上裴州。裴家当时还在A市定居,他母亲在黎平娘家发现怀孕,因为高龄和流产风险只能24小时静卧保胎。那时黎平市区内流感严重,他母亲便留在现在的裴家大院里,二十多年前的这里还只是成片古旧城楼的偏僻郊区,医疗并不发达,镇子上那家抗战时期留存下来的医院没比市医院差多少。   高龄产妇承担了一切孕育风险,在他母亲突然分娩的当日大出血难产,镇区医院AB型血远远不够用,但医院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血管爆裂急需同样的血型。妇女比裴州母亲入院早,但听闻后主动放弃了血液供给,她以为自己可以挨过去的。   二十多年前的这座小城太偏僻太落后,全城的AB型血都输送到了镇区医院,裴老爷子和裴州父亲从A市赶来,在电话里急迫地告诉医生他们乘坐的救护车会把血液送过来,请务必保证两位病人的生命安全。裴老爷子亲自给那位中年妇女的丈夫打电话,在电话里说了无数遍感谢,他承诺一定会带着血及时救命。   时间走得快些还是生命走得快些?   那个中年妇女生命走得快些,因为心脏供血不足抢救无效死亡。没能等到十分后送来的血液。   裴州妈妈当时活下来了,顺利生下了他。   裴家一家望着妇女的丈夫恸哭,愧疚痛心,却无力改变。   裴老爷子自责这短短的十分钟,他愿意拿出巨额钱财来补偿,但中年男人说不要补偿。   为什么妇女愿意救这个素不相识的失血产妇?丈夫说,因为他们的儿子儿媳妇一直怀不上孩子,他妻子太善良,理解这份心情,并且她以为会有血液送过来,她会得救。   裴老爷子承诺会带这个丈夫的儿子儿媳妇去最好的医院检查身体,治疗不育,也承诺把裴州这个婴儿当成他家的一份子。等他家生女儿就娶他孙女,等他家生了儿子就认作亲弟弟。国内谁都知道裴氏家族,这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攀不上的富贵,当家人既然敢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可这个丈夫什么都没问,不知道裴家家底,也什么都没要,安安静静带走妻子火化,最后消失。   裴老爷子不知道他会走得这么快,帮裴州妈妈办理完转院,第二天回来想找人。   可第二天山洪冲垮了整座医院,吞噬了上百条医生和病患的生命。这是黎平1991年大北口山洪事件。   那时候没有电子云端信息录入,裴老爷子来不及问这个人的姓名,甚至再也找不到一个知道这个病人姓名的医生。   后来,裴州妈妈还是在一周后大出血死亡了。   裴老爷子唯一记得最深刻的话,是那位丈夫说“如果这里医疗条件好一点多好”,还有医生说“如果北山不挡住316省道,偏僻的大北口能修一座加油站,救护车不绕到梧桐东路加油,当天没有下暴雨,积水的泥泞路如果是水泥路,车子早开来十分钟多好”。   所以裴老爷子带着整个裴氏产业回来了。   他改变医疗教育,推平北山,修成楼房,捐建公路……   所以裴家成了小城当地的菩萨,裴老爷子被人称呼是城主,到现在,老一辈还会喊裴州这个当家人是城主,会在春节去裴氏祠堂上香祭拜。   裴老爷子找了这位丈夫很多年,直到找了22年时才松口让裴州找到三十岁,如果三十岁还是找不到这个人再准许他自己做主婚姻。   裴州从来没有忘记这份恩,可为什么偏偏要拿他的婚姻来还恩?   他从来都认为世界上没有这个人,所以在裴老爷子要求他三十岁前不许谈恋爱时他才会答应,因为他觉得反正他这几年对女人没兴趣,反正等等这个不存在的人也是安慰了老爷子的心。   直到遇见景一。   客厅的争吵声将赵姨和陆时远引来,陆时远在劝,赵姨背过身悄悄给裴钰打电话。   “太爷,其实我也觉得世界上根本没有……”   “闭嘴。”裴老爷子抓起沙发旁边的拐杖睨着裴州,他很少用这样严厉的眼神,也很少杵拐杖,因为这支拐杖是裴家祖先留下来打人用的。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裴州毫不示弱跟裴老爷子对视,他没有蠢到说是,哪怕很想承认,但他知道裴老爷子的厉害。   他说:“不管我在外面有没有女人我都不想被这段恩情操控我的婚姻。”   “没有人家把血让给你妈,这个世上就不会有你了。裴州,你爸爸走得也早,你小时候叛逆我会认为是你情有可原的,可你现在叛逆就是不孝,就是背信弃义。”裴老爷子手上的拐杖狠狠敲打地板。   裴州迎着这双逼迫他示弱的眼睛:“你别动怒,你放心,我会去把这个人找到,我裴州不管公司了,我哪怕花一个月一年都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我看他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我自己会交涉安排,不会拿我的婚姻去报恩。”   裴老爷子气得用拐杖狠狠打在裴州背上。   客厅里响起清脆的肉骨撞击声。   裴州没躲,等裴老爷子打完弯腰鞠了个躬。   “爷爷别气坏身体,我出去睡,这几天也会去找这个人。”他弯腰拿起沙发上的西装转身,嘱咐陆时远,“照顾好爷爷。”   裴州开车去接景一。   他沉默地望着倒退的车流与高楼建筑,听到手机铃响,是景一的电话。   “喂,同事们都回家了,我在外面等你啊。”   裴州调整自己情绪:“怎么不在餐厅等我,外面刮风。”   电话里,景一笑:“没事的,小城冬天又不冷,我穿着大衣还戴围巾了,餐厅里太热了。”   裴州笑了下:“好,那我开快点。”   “不用啊,遵守交通规则……咦,裴州。”景一好奇地问起,“为什么有时候坐你车上时都会有人给你让路啊?我看他们违规变道会被扣分的啊?”   “大概是因为裴氏这个家族太受当地人欢迎吧。”   “难道不是因为你是英雄吗?”   电话里,景一笑起来。裴州想象着她笑时脸颊边的梨涡也微微抿起唇,他说:“我不想当英雄,以后我就只保护你一个人。”他顿了下,沉默许久,“伊伊,我其实是个粗人,有时候我并不绅士也不细致。如果,有天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景一怔了下:“为什么这么说呢?”她问,“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啊?”   裴州说没有。   景一:“我不信,一般电视剧里男主角这么说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对不起女主的事。你赶紧从实招来。”   裴州笑得宠溺:“这下聪明了啊。”他笑着带过,“我还是先开车吧,先挂了。”   “嗯,拜拜。”   裴州在餐厅门口接到景一。   她正站在路灯下,将脸藏在自己围巾里,因为五官与气质太好,总吸引路人频频回头。瞧见他的车忙取下遮着脸的围巾朝他笑。   景一坐上车解下围巾:“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裴州握住景一的手。   她笑着看他:“开车呀,这边不让停太久。”   裴州握住景一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她手很凉。   他没理会这边不让停车,将她手捂在掌心。   “我给你捂热了再开。”   景一拿脑袋抵他下巴:“你对我好好啊。”   她感觉手掌暖和起来,整颗心也都是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晚了,就两章一起更了吧。   之前那个猜到裴裴有婚约的大可爱你给我出来,你提前剧透我保证不打你还给你发红包你信么?   感谢你们的投喂~ 第53章   开车回家途中,裴州手机响了几声,他一直没接电话,是裴钰的号码。   景一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她说,“要不你停下来我来开吧。”   “不用,到家再接。”   裴州忽然想到景一的院门太小车子开不进去,而他如果直接停进顾桂云的院子那他姐裴钰就间接能找到地方。   到家后,他说:“我去接电话,你来停车?”   “好啊。”   景一将车开到顾桂云的院子。   夜空里下起细雨,顾桂云正在屋檐下逗她养的大黄狗,瞧见景一开进来的车不是之前那辆,不由打量了几眼。她不认识车,但看车子造型和轮胎也能感觉到是辆男人开的好车。   “顾姨。”景一下车跟顾桂云打招呼。   “这是谁的车啊,也停进来吗?”   “是我男朋友的车,我跟您打声招呼,以后他可能会一直停这边,麻烦您了。”   顾桂云道:“停是可以停,之前只有你一辆车,现在加一台要再加钱的。”   “我知道,我按之前的价格给你吧?”   顾桂云说行,景一道:“明天我给你可以吗?”   顾桂云利落地点点头。   裴州已经上楼,站在阳台接听电话。   裴钰在电话里问他:“你告诉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是。”裴州没有对裴钰隐瞒,“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爱她,我想娶她,我的婚姻只能给她。那家人不是救过我的命吗,我可以把半个裴氏的产业都给他,但是我不会去结这个娃娃亲。姐,荒不荒唐啊!”   裴钰叹了口气:“你知道爷爷的性格,知恩图报是好事,他一把年纪,我们都不要惹他生气。说实话,我也认为世界上没有这个人,就算是那家人生了孩子说不定也早就结婚了。”   裴州听到这心里也松了口气:“你说的是,只要我找到他们用别的方式报答,这也算圆爷爷的心愿还恩了。”   裴钰问:“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千金?是不是黎平的?”   裴州笑了下,没有说出是景一。一切没有解决好前他不会将她暴.露出来。   他看见景一回到院子里推门进屋,说:“我先挂了,家里有消息随时打给我,照顾好爷爷。”   景一走上楼,脱下大衣挂起来,问他:“你会习惯我这里吗?”   “你在哪哪就是家,我都习惯。”   景一凝眸朝他绽起笑:“你说话怎么这么甜啊。”   裴州走上前抱住她,他吻她额头,觉得亲不够又吻她脸颊。   她推开他说要去换新的床单和被罩,刚走出两步裴州便拉住她手腕。   她后背抵在门上,滚烫的气息落入她耳中:“我想亲亲你。”   他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吻太热烈,一向不给她余地。景一感觉空气稀薄,想退时背后是门。好久之后,她急促地推开他喘息:“够了吧……”   “不够啊。”他抱起她就冲进卧室里。   景一吓一跳:“我不来,我不来,我现在不想来。”   “来什么?”   她脸颊很烫。   裴州戏谑地笑她:“不是进屋换新的床单被罩么?你不来换啊。”   景一瞪了他一眼,起身从衣柜里翻出新的床品。   她一边换一边绷着红红的脸不理他。   裴州笑着陪她换完:“换完了,我的公主辛苦了。”   她没说话。   “你怎么不理我。”   景一去了卫生间卸妆。   裴州靠在门口:“还不理我?”   “我要洗漱了,我关门了。”   裴州手掌挡住门:“你没生我气吧?下次不高兴你就逗我还回来啊,傻。”   “我逗你哪能讨回来。”最后哪次不是他赢了。景一鼓起脸白他一眼将门关上。   裴州想想还挺对,他的公主还真懂他。   这是他们第一个同居的夜晚。   关灯的屋子很静,裴州第一次这样放松地感受着这座小院的美好,空气里全是月季的花香,鼻端是景一身上沐浴液与奶香的气味,好闻,想吃。   他翻身亲她好久,感受到她心慌气短的急促呼吸,有些想笑。   他嗓音低沉:“今晚好好休息,我知道你累了。”   景一:“嗯。换了床你睡得着吗?”   “还好。”   “对了,你确定以后车子都会停在顾姨院子里了吗?那我明早去给她停车费。”   “她收你多少停车费?”   “一台车一年一千,很便宜。”   “那你先给半年的吧。”裴州笑,“也许不久我就把你娶到我的心里了,到时候房租和停车费都不需要了。”   “手。”   “嗯?”   “我要枕着你手臂睡。”   裴州笑着伸出手臂,景一枕在他臂膀上,翘起唇,笑得很甜。   安静里,裴州终于还是说:“明天我们一起去买个大衣柜,然后我要出差几天。”   “哦,去哪出差呀?”   裴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这个恩人:“袁津在安排,我会随时给你报备。”   她笑:“嗯,你好自觉呀。”   裴州吻景一额头:“睡觉。”   “好,晚安。”   但是两个人一个多小时后也还没睡着。   景一:“你为什么不睡啊?”   “我看你还没睡我就没睡。”他问,“你怎么不睡?”   景一尴尬:“我睡不着。”   他手臂换了个姿势:“这样呢?”   “是我紧张,我还没适应……”   裴州笑:“我也是。”   最后,两个人像平时聊微信一样说了一堆毫无营养的废话,精神抖擞,一直到凌晨三点。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家具城挑衣柜。   景一看中一款复古原木衣柜,问裴州:“这个够大吗?”   “够了,我衣服不多。”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你喜欢就好。”   景一问:“你喜欢这种款式么?”   裴州还是笑道:“你喜欢就买,这些都由你做主。”   景一微笑:“那就买这个吧。”她看了眼价格又犹豫了下,走到另一个衣柜前,“这个也不错。”   裴州留意到这个细节,掏出卡给导购:“我们要这个衣柜。”他牵起景一,“喜欢就买,这两个差不了多少。”   “租的房子不用买这么贵的,其实买个便宜的就好了,这个也不错的。”   裴州笑:“走了,都付完账了。”他牵着她走出家具城,“你还要买什么?我陪你逛。”   “不是还要出差么,你先去工作吧,我回家把旧衣柜搬到次卧,把我们的衣服都挂到新衣柜里。”   “好,那你别自己动手,工人自己会干。”   他们回到家,裴州道:“就算我不在这边每天的茉莉花也会雷打不动送到,记得取走再去上班。”   景一扑进裴州怀里搂紧他:“嗯嗯,我会的!”   她声音轻快又甜,裴州低头笑:“你是在跟我撒娇么?”   景一抬头看他,笑弯的眼里促黠闪过,她凑上前吻住他唇。   “我会想你的。”   她的吻清浅掠过,在要结束时裴州搂紧她腰反客为主。   他亲得心满意足才开车回了公司。   几个部门在加班做项目,袁津今天没上班,裴州打电话给袁津,要他去调查二十多年前在黎平做药材生意的商人。   挂了电话,裴州望着窗外沉思,最后拿起外套出门去找昨天的老人。   老人家住在很偏僻的郊区,裴州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   老人说:“我是真不晓得他名字,他就是高高瘦瘦的,人很标致,一身正气,四十多岁。那时候是我家老婆子五天没有大便,又买不起药,有人就告诉我可以去找他赊药,说他心善会给的。后来我去了,他也没要我钱。”   裴州问:“他那时住在哪?”   “二十里外的刘家镇,但他没住镇上,他好像是要在山林里找药材,当时是住在帐篷里。所以我不晓得他以前住在哪,听说他也是游商,不是黎平本地人。还有啊,他那口子跟他说话的样子好像不是要找药材在黎平卖,更像是卖到外地或者给哪家人用……”   “带你去的那个人你有印象么?”   老人细细回忆:“我跟他不熟,我也叫不上他名字。”   “他是黎平当地人么?”   “口音是。”   裴州让老人再回忆,老人无奈摇头说的确不知道那个人其他的线索了。   裴州沉默半晌,站在老人院子里踱步思考。最后他还是没有什么办法。   当年的恩人的确是游商,见过他们的人太少,如果真能找到那这些年裴老爷子早就找到了。   他给了老人一千块钱做报答,开车回到公司。   袁津那里找到二十多年前黎平当地一些药材商的信息,裴州一一查看,感觉头疼。   从前的信息没有统计规律,很乱,也太难找。   他从资料里抬起头:“把区域范围锁定在整片南城,时间范围锁定在1988-1991年间,然后在南城所有药商那里找他们的收购明细。”   袁津脸色凝重:“裴总,这种明细一般商家都不会给外人,而且您知道生意场的多变性,当年的很多商人要么转卖易手,要么根本没有保存下二十多年前的交易明细。”   “我知道。”但还是要去做,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好的。”袁津出门去办。   裴州给陆时远打电话:“家里怎么样?”   陆时远在电话里叹气:“听赵姨说爷爷一晚上都没睡,中午那会儿小慧过去伺候还拉沉着脸,午饭都没吃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哪。”   裴州脸色一变:“小慧过去的?”   “是啊,赵姨让小慧做她老家那个饼,说老太爷从前爱吃……”   “让孙慧她接电话。”裴州沉喝,“快点。”   每天雷打不动送到景一门口邮筒里的茉莉花都是他安排佣人小慧去做的,除了有时候公司早晨不忙他会自己开车送去外,其余时间全是这个佣人小慧在送,裴州嘱咐过她不要让家里人碰见。   陆时远将手机递给孙慧,如裴州所料,裴老爷子从昨天裴州的反常里猜测到他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孙慧被逼问后才不得不说出每天早晨送茉莉花的事情。   从裴家大院到景一的院子很近,裴州脸色严肃,喊陆时远:“你去找景一,我马上过来。” 第54章   他又迅速给景一打电话。   “喂,你出发了?”景一在电话里朝他笑,“衣柜都送到了,我差不多都收拾……”   裴州打断:“景一,你现在从家里离开一下。”   “为什么啊?”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阴冷的雨天,景一不用再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但隔壁刘奶奶家的橘猫在她屋檐下慵懒地睡觉,她蹲在一旁逗猫咪玩。抬起头,她才发现屋檐下多出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院门是关着的,这个陌生的老人显然是从顾桂云的院子进来的。景一诧异地望着对方,但对方的眼神显然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认识她。   且是特意来找她。   电话里,裴州在喊:“伊伊,你听到我说话了么?”   顾桂云出现在老人身后跟景一打招呼:“景一,这是裴老爷子,他说过来找你。”   景一怔住。   电话里,裴州也听到这句话,对着手机喊:“伊伊,我现在就过来!”   手机没有挂断,景一想起昨晚裴州说的“如果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好像隐约懂得来者不善。   她从猫咪身旁缓缓起身:“您好。”   “我能坐坐么,坐屋檐下就好。”   “外面风大,您来客厅里吧。”景一垂眸走进客厅,将手机放好,找来一次性水杯给裴老爷子倒水。   此刻,景一眼里一片沉重,她似乎料到了,也许今天就是一场豪门打过来的战争。   裴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她双手奉上一杯温开水放到老人跟前。   “景一,你是一名很优秀的设计师,我第一次知道你是我的老秘书夸起有个善良的年轻姑娘捐款几千万给小城的贫困山区。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谢谢您的欣赏。我今天是第一次见您,但我从前听很多人都提到您是当地的活菩萨,您很慈悲。”   从进门到现在,裴老爷子观察到景一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但他还是要做这个恶人。   他道:“我开门见山吧,我来找你是知道你在跟我孙子裴州谈恋爱。”他说,“我不希望你们再交往下去,甚至像这样同居。”   景一握着水杯的双手在颤抖,她说:“为什么?”   “他恐怕没有告诉过你,他早就定过亲。”   景一猛一抬眼,不可置信。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裴州他三十岁前不能谈恋爱?”   景一想起来,是的,陆时远喝多酒时告诉过她,严莎几次欲言又止恐怕也是想告诉她。而裴州昨天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恐怕也是在影射这件事。   可她不相信。   她感觉一切好突然。   “我们裴家跟救他命的恩人定下了这个承诺,虽然你不是当地人,但你该知道裴家很信守承诺。我不是封建主义的派头,但是你们交往是得不到我允许的。好孩子,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茶几上的手机里传出一声大喊:“景一,你别管,我马上就到了!”裴州喊,“爷爷,你别为难景一,是我瞒着她,跟她没关系!你冲我来!”   这一刻景一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   她望着眼前的老人,老人眼里没有对她的慈悲,而是冷漠严厉得给她头顶压上一座大山。   窗外雨下得越来越大,橘猫一直在屋檐下喵呜叫着,好像在陪孤军奋战的她。   陆时远气喘吁吁扑进门时,客厅里非常安静。   他喘气说:“太爷,你误会了,误会了。跟景一谈恋爱的不是我舅,是我!你忘了欢乐谷就是我搞的,你还因为这个打我了……”   啪——   陆时远挨了裴老爷子一记耳光。   景一听着这声脆响睫毛一颤,她感觉好像只是借着方式打在了她的脸上。   该说的话裴老爷子在刚才已经说完,冷冰冰睨了陆时远一眼杵着拐杖离开。   景一整个人瞬间松懈颓然地蜷在沙发里,橘猫喵呜叫着,叫一声她便轻轻颤.抖一下。   陆时远委屈地揉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忘安慰景一:“景一,你可千万别听他的,他就是老一辈的封建思想。我跟你说,二十多年前我外婆怀我舅的时候难产,就是遇到那个恩人才救了他们母子一命,但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那家人应该没有子女,听说他家不孕不育的。我太爷一直找不到他家人,所以我太爷才想到在三十岁前让我舅守肾如玉的,你别信我太爷啊!”   景一眼神痛苦,好久才抬起头看陆时远:“为什么他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也许是怕你伤心就不跟他交往了。”陆时远举起手掌,“我发誓,我舅他对你是来真的!真的,不骗你!”   院门被人从外面撞开,“砰”一声响。   景一抬起头,看见裴州朝她冲过来。   “舅,你可算来了!”   裴州蹲在景一身前:“对不起伊伊,我这几天没有出差,我就是要去找这个人,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请你相信我,还恩没有必要用婚姻,还恩可以别的方式!”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啊?”景一感觉很痛苦,被老人找到,她好像被动地以一种插足者的身份受人劝退,好像风平浪静的一切都是被她打破的。   裴州急着解释:“我想过这次处理完就告诉你。”   “这不一样!”她嘶喊着。   她很少大声说话。   这样的声音让裴州和陆时远都怔住,陆时远说“我先出去”,裴州上前来握住景一的手。   景一甩开他:“你就应该告诉我的,你不能瞒着我的。”她哽咽起来,“真的太欺负人了,你太欺负人了啊。”   刚才,裴老爷子说“你必须离开”,并且还要她离开杂志社,不要再跟裴州有工作上的接触。还有,她的工作室花费了两个亿。   裴老爷子说,让这样一个从来都低调的人民英雄花费两亿建起一座钻石城堡,去海外购买这些钻石原石和在国内帮她高价搜寻上好的翡翠玉石,一切都违背了裴老爷子教育裴氏子孙的初衷。   她影响裴州太多。   而无疑这些都是长辈不喜欢的。   裴老爷子说,她完全打乱了裴州以往给大家的印象。   裴老爷子承诺钻石城堡可以赠予她,她是个优秀的设计师,老人不会抹杀人才,愿意支持她的事业作为补偿。但是她不能再影响到裴州,再进入裴州的生活。她必须从裴州的生活里离开。   “你都听到了,你爷爷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听到了,但是这些不是我想要的。”裴州抓紧景一的手,“你还不相信我么?二十多年前的事是我无力改变的,但是我能改变现在!”   景一被裴州抓得太疼,她痛苦地蹙起眉:“可是我们这样违背了老人的心愿,你爷爷……”   “景一,我姐昨晚给我打电话说过,她说也许对方的子孙后代早就生儿育女了,你为什么不往好的地方想?”   景一怔住,她茫然地凝望裴州,双手被他抓得更紧,他掌心太烫。   她喜欢裴州,从最初身体给她的感觉到人格的吸引和两个人性格的和谐相处,他比她所有认识的异性都优秀。他是她的英雄,是她憧憬婚姻殿堂里与她并肩,陪她携手走一生的那个人。   她问自己她就要这样放弃他吗?   不,她不想轻易放弃。   她性格从来都是太温和的,但是被诬陷抄袭梵郁时她全力去反抗过。   为什么面对爱情她不能跟他拼一次呢。   裴州看懂她的眼神,张开双臂抱紧她:“又不是世界末日,就算是末日来了我也要先保护你啊。景一,你相信我吗?”   景一闻到裴州身上熟悉的气息,西装上有淡淡的皂香,他心跳声砰然有力,一切都是她熟悉和喜欢的样子。   她终于点头说相信。   可还是觉得违背老人太不孝。   “你爷爷他,是个好人……”   是的,哪怕是老人为难了她也是出于还恩。   景一苦笑:“可你爷爷他也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样的人,想法不会轻易改变。   裴州沉着嗓音:“我已经在做调查了,景一,相信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他不忘幽默地说,“说不定到时候查到人家的确生的是姑娘,姑娘美若天仙,还有了喜欢的人,我才是第三者呢。”   景一配合他勉强笑了下。   两个人情绪都稳定后,裴州道:“我送你去一个清净点的地方住,这几天你先别上班了,就当给自己放松一下散散心?”   景一也不想再去杂志社。   她愿意陪裴州一起坚持这段感情。可杂志社里严莎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她也很怕裴老爷子会再找到杂志社里。   “你送我去哪?”   “我有很多房产,去幽静点的一处山中别墅,我安排佣人照顾你……”   “算了。”   裴州紧张地望着景一。   景一道:“下个月小学就快放寒假了吧,我说过要帮那个小女孩做出她喜欢的夕阳戒指,当送给她的考试礼物,就是子山小学的宋暖暖,你记得么。”她说,“我就去那里呆两天吧。”   裴州略沉吟:“好,你捐资修了很多楼房,到那里所有人都会很欢迎你。”   “已经盖楼房了吗?”   裴州说是:“我再安排一个女生陪你……”   “不用。”景一还是感觉心情沉重,“我就安安静静呆几天吧。”她忽然想到,“或者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家恩人的信息?”   裴州是否定的,他自己都没有消息,更别提这一路会受怎样的辛苦。   最后,他们终于选择信任彼此,愿意共同面对这个困难。   夜晚,裴州抱着景一入睡,但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着。   景一装睡不下去,睁开眼问:“如果你真的找到这个人,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没恋爱……”   “我给她介绍各种优秀的年轻帅哥,然后给她巨额陪嫁。”裴州道,“伊伊,什么都不要想了,我只喜欢你。”他翻身轻咬她唇,“海市那晚我喜欢你给我的感觉,现在,我喜欢你整个人……”   他的吻毫无保留,只想把最真实的自己全给她。   景一在这团烈焰里燃烧着自己,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放肆。床头昏黄的灯光下,他黑色的瞳孔里好像倒映着四月繁花,无边春色里,映出的那个她是最娇艳的春景。她感觉一切好不真实,但被他带入醉生梦死的极乐瞬间,她真实地感觉到他毫无保留的占有,他深刻得把爱都刻在了她骨髓里……   第二天一早,景一睁开眼时看见裴州在打扫房间。   满地狼藉和凌乱的衣物都被他捡到垃圾桶或洗衣机里。   他调好洗衣机回来:“还睡么?”   他俯身吻了下她额头。   这样亲密无间的距离景一还是会脸红心跳,她微微偏头躲开:“我还不想起来。”大腿太酸了。   裴州低笑:“嗯,我叫了外卖,早餐到了我叫你。抱歉啊,我现在还不会做饭。”   “没事,我也不会。”   “你再躺一会儿。”裴州起身准备下楼。   景一忽然喊:“你脖子上是什么?”她紧张,“你受伤了啊?”   裴州俯身凑过来,景一忙坐起身,小心望着他脖子上几个红红的伤口,忽然就看见他脖子后面和肩膀上几条被抓伤的红色印子。   她愚笨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裴州眸底一片戏谑的笑意:“你不知道么,你也有。”   景一低头瞧,望见睡裙露出的一片雪白领口忙钻进了被窝里,脸“刷”地红透。   她反应太迟钝了,那些都是她给抓的!   ……   吃早餐时,景一穿一件高领毛衣遮住脖子上的印记。   对面裴州吃完后收拾起桌上的餐盒,沉默地等她吃完。   景一吃得慢斯条理,也魂不守舍。   她吃完后抬起头:“你今天走吗?”   裴州点了下头。   景一道:“我刚才问过我去定制的珠宝专柜,她们说戒指可以取了。那我等下就去取戒指,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裴州无言握住景一的手,默认。   景一听到洗衣机完成洗涤的提示声,起身去晾衣服。   裴州从她背后握住她腰,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说“我来”。   她停下让给他。   他用衣架撑开衣服,小心晾起她的睡衣。   他没干过这些家务,景一望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下。但是笑完后心口又有些苦涩。   裴州瞧见,板起脸道:“我做得不好可以学,不许笑我。”   景一知道裴州是故意在逗她笑。   衣服很少,他晾完,她从身后抱住他。   “裴州,我爱你。”她说,“我舍不得你。”   他回头捧着她脸颊狠狠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啦~ 第55章   景一在专柜取完戒指时推门出来遇到了陆时远。   “舅妈,我舅说让我跟你去。”   景一道:“你别喊我舅妈……”   陆时远左边脸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肿得有些高,但笑嘻嘻地拿过她手上的手提袋。   “景一,我来,我来,你一个大美女提着这东西免得被小偷当街抢了。”他低头看盒子,才发现里面只有票据。   景一说:“东西在我包里。”好歹也是做珠宝的,她才没粗心到提着首饰购物袋当街招摇,里面都只放了票据。   “嘿嘿舅妈聪明啊,果然跟我舅很配。”   景一埋头过马路,算是默认,没有拒绝。   “你舅在做什么?”   天空飘起小雨,景一没有带伞,陆时远撑着一把黑伞帮她遮雨。   “他说在调查那家人的资料,他一定能找到的。舅妈,你相信吗,我舅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景一终于还是有了些许笑意,是的,她从前就在珠宝行媒的采访里也说过她的英雄是个无所不能的人。   “这把伞就是我舅让我带来的,还说要我好好陪着你,跟你去子山村保护你。”陆时远尽捡好话来说。   走到停车场,景一觉得一路也没有那么沉重无聊了。   裴州给她打来电话:“时远到了么?”   “到了。”   “你带着他吧,就当个保镖或者出气筒,不要客气,我花了两百万的。”   景一愣了下,笑起来。   陆时远听到声音,凑过来喊:“好好说话,什么出气筒啊,我都已经受一巴掌了!再说,你没给钱我也愿意来陪我舅妈,舅妈是我亲人!”   景一就这样跟陆时远开车赶去子山村。   她车上带了很多水果和零食,都是给孩子们准备的。   经过平海公路,冬季里这里一望无际都是湖水,游客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已经少了。   陆时远一路都是话唠,介绍起:“舅妈你别看这个平海平时风景好看,它是内陆最大的淡水湖之一,雨季涨起水来可是要吃人的!”   景一坐在副驾驶,想到上次公路上那个寻找妻子的老人。车子开出很远后她终于在路边的帐篷里看见了老人。   老人白发蓬乱,身上紧裹着那件老旧破烂的军大衣。听到汽车经过跑出帐篷探头看,似乎很想寻觅车上会不会有她的妻子。   直到车子开出很远老人仍还站在一片风雨里,后视镜里映着这个身影,他的孤独仿佛融入天地。   景一心情随着起落,靠在椅背上,不说话的样子让陆时远看出她现在不开心。   陆时远想着办法逗她笑:“舅妈,看左边看左边!看见没有!”   “那是什么?”景一看见几座四层高的大楼,“从前这里只有几户人家啊,前面就是一段无人区了。”   “是啊,这里是搬过来的精神病院,是我舅捐钱建的。”陆时远说起这边人少适合建这样的医院。   “舅妈,看前面!”   景一望见笔直的柏油路:“夏天我来时这里不是坑坑洼洼的泥路么?”   “也是我舅建的!”陆时远道,“你捐的钱让子山村都修了好路好房子,村子外面也全都是公路,我舅想干脆接着这个工程把路全修好,给市政提了很多建议,也捐了款。”   路平坦了,车子里也再没有晃荡。   景一微笑:“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她现在也懂得那座钻石城堡对于裴老爷子来说的确是奢靡浪费的事,是他们做得太招摇。   车窗外雨势渐大,他们在下午赶到子山村。   村委几个干部像第一次那样在城墙入口处等他们。   陈定云撑着伞过来,景一才看见陆续有村民撑着伞从屋子里出来,似乎所有人都特意在等他们。   “舅妈你先别下车,我过来接你。”   陆时远打开车门问陈定云:“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裴老板说景编辑要过来,村民知道都说要来看看景编辑,我们就在这里等她。”   大家受了景一的恩惠,显然都想亲自过来谢谢这个善心人。   陆时远笑着绕到副驾驶接景一。   景一下车拿过伞:“我自己来吧。”   陆时远转头自己打了一把,雨下得大了,泥渍都溅到他裤腿上,他一脸嫌弃地跑到旁边屋檐下躲雨,喊景一也过来。   景一在跟陈定于和几个村委交谈,她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很不好意思。   村民打伞围过来:“景姑娘,谢谢你,小城除了裴老板你也是活菩萨!”   “没有,不用谢……”景一不知道说什么好,有老人戴着斗篷递给她一提腊肉,她忙摆手说不用。   “景姑娘你拿着,听说你要在这里玩几天,你想上哪玩告诉我们,我们带你去!”   有孩子冲出来递给景一几个烤熟的红薯,孩子站在雨中昂起脑袋,眼里冒着星星看她这个漂亮姐姐,景一忙弯腰去接,给孩子撑伞。   所有人都太热情,她不好意思的同时也很感动。   回到住的地方,依旧还是上次的院子,但院子重新修葺成两层高的楼房,村子里也全都变成二层小楼房。   这一切都让景一感觉很快乐,心情也好起来。   陆时远环顾一圈屋子:“舅妈,咱们就住这里啊?”   “是啊,你的房间怎么样?”景一走到隔壁的卧室推门看了眼,房间和床都很整洁,比从前好了太多,“都挺好的,向阳,很亮堂。”   陆时远砸吧嘴:“这也叫好啊,这里湿气太重了,山里比市区雨都还大。”他坐到一张木质沙发上,“沙发还这么硬。”手掌碰到扶手上的灰尘,陆时远惊得弹起来,“有灰!”   他低头拍大衣,瞧见自己裤腿上的泥脸色又登时难看起来。   景一留意到陆时远脖子上起的鸡皮疙瘩和泛白的唇色,年轻男孩一脸嫌弃,又很害怕刚才的沙发。她问:“时远,你有洁癖吗?”   陆时远点头,过来抱住她手臂:“舅妈,这里环境好emm……”   “这个环境已经很好了,上次我和你舅过来还要严峻些。我留几天再回去,你今晚回市区吧。”   陆时远一愣:“那不行,我舅会打死我的。”   “没事,我不告诉他。”   “答应的事就要做到,我这个人是很讲究原则的。”陆时远不敢回,也不想陪着景一。这么偏远的村子他一个大男人不能丢下他舅妈不管,否则他就会被他亲舅打得半死。   景一笑了下:“那我跟你换房间吧,你睡我那间房。”   那边房间有阳台,陆时远没要,只能忍着一身鸡皮疙瘩说就睡这间房。   景一索性去洗抹布帮他擦沙发,又擦了下柜子和窗台。   “舅妈你别干了,我舅知道我就惨了!”   “没事,我妈妈也有洁癖,我知道有洁癖的人住在这样的环境会浑身不舒服。”   陆时远很感动:“你真是我亲舅妈,你这么优秀又有教养,如果我舅没那事我太爷肯定会喜欢你的!”   景一脸色怔了下。   陆时远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舅妈,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妈妈是不是也很好看啊?”   景一微笑:“我妈一直都被人夸是美人,她的确很漂亮。”   “你跟我说说你家人呗。”   “我家没什么亲戚,就一个姨妈,我在家其实也没做过这些家务,因为我爸妈很注重教育,他们只希望我能学到更多知识。以致于以前有同学嘲笑我高分低能,衣服都洗不干净。不过后来我自己学会洗衣服了。”她想到这里笑了起来,继续说,“我爸妈很疼我,他们以前是好不容易才怀上我的,所以一直把我当成宝贝一样。”   “舅妈,我舅要找的恩人那家听说就是不孕不育,你说会不会那家恩人就是你们家?”   景一摇头道:“那这也太巧了吧,而且我爸妈不是不孕不育。”她要是从小就有这么强盛的婚约对象,她妈妈还用得着物色条件好的男孩子带她相亲么。   “哈哈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景一笑了下说没关系,擦着窗台,唇边却渐渐还是有些苦涩。   裴州能找到那户人家吗?   陆时远见她忽然沉默,忙说起别的:“舅妈你真能干,这沙发扶手一点灰尘都没有了!舅妈你还有姐妹吗,给我介绍一个啊,我半年都没找到心动的了。”   两个人聊起很无聊的话题打发时间,听到楼梯上传来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陆时远说“有人来了”,他转身走出门:“我去看看。”   屋外冲进一个女生,张开双臂扑上来:“景一!”   女生忽然愣住,想拥抱的双臂僵硬停在半空,险些就撞上陆时远。   景一看见是白玫,很惊喜:“白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景一!”白玫绕过僵愣的陆时远进屋,张开双臂,“我们抱抱吗?”   景一笑着跟她互相拥抱:“你知道我们来了。”   “我知道你来了,他是谁啊?”   “这是我……”景一这才瞧见陆时远的失常,他愣愣望着白玫,瞧见她要介绍自己忙回过神,眼里大放异彩走过来。   景一说:“这是裴英雄的外甥。”   白玫对裴州很敬重,于是也敬重起陆时远:“你好,想不到裴英雄的外甥这么大了。”   陆时远伸出手掌:“你好美女,哦,白老师,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老师!”   三个人在屋子里聊起天。   夜里,山区里没有事做,景一很早就睡了。陆时远在隔壁房间玩游戏,时而激动地喊“掩护我掩护我”。景一躺在床上看手机,翻开置顶的微信,点开裴州的头像,他下午才问候过她吃没吃饭。   景一翻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恰好就这么巧地收到他发过来的消息。   裴州:在做什么,山里是不是很冷?   景一打字:已经睡下了,是比市区温度低一点,但几个阿姨送来的棉被很厚,不冷。   她发送完似乎才发觉自己打字太多。   裴州:那就好,不要感冒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他们,我已经跟陈叔打过招呼。   裴州:伊伊,我很想你。   这几个字让景一感觉很难过。   她握着手机很久没有回复,界面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裴州:还在吗?   景一:在。   裴州:别难过,等着我。   景一发去一个拥抱的表情。   裴州:满屏拥抱.jpg   景一:你会去哪里找线索?   *   别墅里,裴州今晚搬到南山来住,望着景一发来的消息感觉很无力。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刚刚洗完澡,身上浴袍松松垮垮,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点燃一支富春山居。   他回:等袁津的消息,还在黎平市内,我会尽快。   他在烟雾里吞吐这份孤独,疯狂想念景一,没再发消息,直接拨去视频电话。   视频这头的景一穿着毛茸茸的粉色睡衣,靠在床头,心满意足地望着视频里的他,安静又乖。   裴州怕她看见手上的烟,没再抽,冲着视频笑:“穿得跟个熊似的,你睡觉不是不喜欢穿这么厚么?”   景一:“就是跟你接视频才套的。”   “很可爱。”裴州道,“时远在做什么?”   “他睡觉了。”   “这么早?”这不像陆时远的风格,裴州恰好听到一声“这个傻X,老子差点就吃鸡了”。   视频里晃动了一下,显然是景一想调整静音。裴州一瞬间没再听见任何声音,说:“我给他打电话,你早点休息,我让他别吵到你。”   裴州道了晚安,打给陆时远:“你再给我大点声?”   “舅,我不是故意的。”   陆时远挨了裴州一顿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能会有好几更,我看能不能写出来   感谢大佬们的投喂~比心! 第56章   裴州挂了电话,抽完手上这支烟漱口睡到卧室。   他一夜无眠,第二天回公司,除了集团的日常事务便专心忙在药材商上,但从袁津汇报过来的数据看显然都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   裴州还是决定再去一趟那位老人家里。   湿冷的雨天,偏僻的村子里很宁静。   老人见裴州又来问消息也挺无奈。   “裴英雄,您太执着了,我是真不晓得那个人的消息,这些年也忘记他长什么样,你就按照我之前说的信息再去找找吧。”   裴州嗓音低沉:“你再想想,你不是记得他长相标致么?”   “是啊,他就是长相标致,他那口子也长得漂亮,但我实在记不起具体的模样了。如果能找到带我去的那个大哥就好了,但他们的消息我都不清楚。”   “这个带你去的人你都还有什么印象?你再跟我说一遍吧。”   听老人说完,裴州还是一无所获,答案跟之前一样。   他不相信找个人就这么难,大不了他就在全国发新闻找这个人。   裴州抽出一支烟递给老人,老人说不抽。他夹着指尖的烟点燃,眸色深沉,端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沉思不语。   “对了!”老人忽然想起来,“他爱抽烟,他也爱抽烟,他抽皖烟!”   终于得到新的消息,裴州很快开车回公司,在电话里安排袁津:“帮我查一下南城区所有售卖老式皖烟的门市。”   老人刚才说,带他去找那对夫妻的男人是个很爱抽烟的,说话一股烟味,路上提到过二厂的皖烟最好抽。   很快,裴州得到了黎平二厂的信息。这家制烟厂几经风雨,如今扩厂后几乎只接名牌香烟的制作,皖烟这种老式的外省地方烟在本市已经很不好卖,但因为在黎平仍有一批老烟民喜欢它的味道和价格,还是会有两家代理商下单,每季度都有小批量的生产。   裴州很快亲自查到这些皖烟的销售渠道,望着名单上的进货店址锁定出一片区域。   两个小时后,这片区域的小卖部和便利超市全接到一个电话:裴英雄想找一个爱抽皖烟,认识外地一对药商夫妻,二十七年前带一个中年男人去求药的男性,现年龄在60-70岁左右。   各家店里都开始留心这则寻人消息。   回到公司,裴州从风雨里进入暖气十足的室内,不适应地咳了几声。   袁津帮他倒来一杯水:“裴总,这样寻找起来能有线索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咱们想找的这个老人现在早就不爱抽皖烟,或者……”或者已经不在世上。   裴州却很有信心:“真正的烟鬼哪个容易戒烟?”并且一个当年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事业几乎已经定性,很难说突然暴富已经不抽皖烟了。   裴州感觉看见了希望。   夜里,他告诉景一:我找了一些线索,等我。   *   景一没想到山中雨会下得这么大。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水柱粗如瓢泼,平坝操场上的五星红旗紧贴着旗杆在风雨里紧成一汪鲜艳的红。下课铃《兰花草》响起,瞬间,窗外多出不少孩子们的欢笑声。   办公室里开着一个小太阳取暖扇,景一在村中的屋里很无聊,这两天都在子山小学呆着。   这里所有人都很欢迎她,没有她就没有现在那栋四层高的教学楼,学生们现在都拿她跟裴叔叔相提并论。   门口,白玫拿着语文课本回来,陆时远跟在她身后,笑眯眯地说“白老师你口渴不渴”。   景一有些想笑,这两天陆时远似乎总跟着白玫,他好像对白玫很感兴趣。   “景一。”白玫没搭理陆时远,回到座位上端起保温杯喝水,“走,一起去食堂,你都饿了吧。”   “我还好。”景一看向陆时远,“时远你一上午都干嘛了?”   “我坐在教室后排旁听啊,熊孩子们一个个都不敢再开小差……”   白玫反驳他:“我们学校的孩子不熊,我们学校的孩子也都不开小差好吗。”   “你是班主任,当然你说了算。”陆时远挽起景一手臂,“走了舅妈。”他故意嘀咕,“在山区里教书久了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幽默感,都落伍了。”   “时远……”景一制止他。   陆时远没再说。   学校食堂也是刚刚修建的,开辟了教室后山一处高地修的平房,有了这座食堂孩子们就不用再带冷饭吃。   学生窗口排满长队,陆时远拿来两个餐盘递给景一和白玫去教师窗口排队。   景一问白玫:“时远他是不是打扰你上课了?”   “还好,他坐后面孩子们学习更带劲了,以为是市里专门派人过来检查他们学习情况的。”   景一想了想:“白玫,时远他应该是喜欢你。”   白玫沉默了下,笑起来:“他跟我表白了,他说带我去市里教书。”   景一怔住:“他跟你表白了?”简直神速。她问,“那你怎么说?”   “我把他骂了一顿。”   陆时远挥手喊她们:“上来啊,愣着干什么,再晚一点今天唯一的荤菜红烧肉都凉了。”   白玫道:“他不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你也不用劝我。”   景一说:“我知道,他从小生活的圈子跟我们不一样,我但相信他不坏,如果有心他会坚持。”   白玫笑:“不说了,去打饭吧!”   景一这几天在食堂每顿只打一荤一素两个菜。陆时远是能有的菜全都打上,也不管吃不吃得完,每道菜都要尝一口。   景一第一次提醒过他,后面便没有再说。她知道陆时远改不了,索性他们逗留的时间不长,不会浪费学校太多食物。   陆时远将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景一:“舅妈多吃点。”   “我够了,你自己吃吧。”   陆时远夹给白玫,白玫飞快抬起餐盘:“我不要你的。”   “我哪里得罪你了?”陆时远瞪着白玫,想不明白。   “你有洁癖,我也有,我不吃别人筷子夹过来的食物。”   “我这个筷子还没放进我嘴巴里,我有洁癖又没影响到你,也不影响我人格魅力,我舅妈就能理解我怎么你不能。”   两个人怼得热火朝天。   景一:“你们别说了,好好吃饭,这里有学生。”   “阿姨!”一声甜甜的脆响传过来,宋暖暖小跑到他们桌前,朝景一露出笑脸。   孩子自从那天收到戒指感动得抽噎好久,景一安慰了半个小时才把她哄好。宋暖暖那天抱着景一,说“阿姨我好喜欢你”。这两天她每次放学都要围着景一转,不是托腮笑眯眯地瞅着景一,就是求景一教她画画。   “暖暖,你吃中午饭了吗?”景一笑着问孩子。   “我吃过了。”宋暖暖举起洗得干干净净饭盒,“我的饭盒都洗干净啦。”   “那回教室睡午觉吧。”景一摸摸孩子的脑袋,“下午的体育课如果没有别的老师来上我就去把你领过来教你画画?”   “好!”   打发走孩子,景一留意到陆时远跟白玫还在互相冷淡着对方。   白玫朝她说:“景一,那下午的体育课你就去上吧,直接在教室里教大家画画,不用单独把宋暖暖叫到办公室去教。”   “这样好吗?”   “没事啊,反正大家都很喜欢你,学校没有美术课,你就随便教教大家简单点的东西。”   景一也很喜欢这群孩子,她笑:“那我试试,你也去听课吧,我怕我教不好。”   陆时远:“我去给你加油打气!”   他们吃完离开食堂,陆时远挨着白玫走一直跟她提一些很闲的问题。   白玫恼道:“你都快把我挤到电线下面了。”   景一看了眼,墙头电闸下的确垂下一根电线,墙上架起梯子,应该是在维修。   她喊陆时远:“你过来一点。”   这两个人互相较真起来还真让她头疼。   下午的第二堂课,景一在讲台上用她亲切的笑脸与新鲜的讲课方式吸引了孩子们。这是大家的第一堂美术课,因为这个贫穷偏远的村子教师资源原本就已经非常稀缺,根本没再开设美术课。   陆时远在最后一排跟学生们打成一片,脸上一直在笑。时不时被几个熊孩子踩到鞋才板起脸训斥几句,拿出湿巾擦鞋上的脚印子。   白玫坐在旁边冷笑他:“你融入不了就别强行融入,学生都是无心的,你这样做很伤他们自尊心。”   两个人又压制着声音互相怼起来。   景一在讲台上安排下去任务,回办公室去找彩色粉笔时听到抽屉里的手机响起一声短讯声。   她点开,是裴州给她发的消息。   裴州:还好吗?   裴州:我很想你。   景一回复:我也很想你。   ……   总裁办公室里,裴州回复消息,让景一注意身体。放下手机,他又拿起一支烟点燃。   他好想线索快点出现。   两天后,他终于有了便利店的消息。   城南藕田一家小卖部打来电话,说有个老头子很符合他要找的人。   裴州正在开会,得到消息抽身离开会议室,换上一件羊绒大衣开车赶去之前的老人家里,接上老人再去了南城。   他一路开得很快,心里燃起希望,也祈求不要再让他失去这个线索。   到了小卖部,老板娘第一次见到裴州,很开心地询问他是不是裴英雄,裴州点头说是。   店里坐着一个穿棉服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但还精神,起身来跟裴州打招呼。   “裴英雄,你是那个建了好多学校的裴英雄啊?”   “是我,老人家,我找的这个人就是您?”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找我,我二十多年前是带过一个……”他看到裴州后头跟来的老人。   两个老人眯起眼睛打量好一会儿,试探着询问了几句后都认出了对方。   裴州终于松了口气。   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爱抽皖烟的这个老头跟那对夫妻相处过半个月,他说他们应该是Z市或者海市人,有个独子是老师,儿媳非常漂亮,但一直没有生育,在话剧社团当演员。   老头吸着手上刚买到的皖烟,一边说:“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他儿媳妇漂亮,因为他们夫妻两口子也很标致啊,又有气度又长得俊,他们儿子儿媳哪会差。我是没记住他名字,他就说大家都喊他老宪,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认识宪这个字,我以为是王字旁的现。”   老头继续吐出一口烟雾:“那两口子是真的心善,家里一根独苗,儿媳妇不能生养也一点都没嫌弃,还亲自到各地找偏方找药材。他老婆还跟我讲她儿媳演过一部很有名气的话剧,全社团就只选了她儿媳去演,因为儿媳妇是全社团最漂亮的。”   裴州问话剧叫什么名字。   老头字正腔圆吐出:“《蔡文姬》。我记得忒清楚了,他老婆给我看过画报,我好歹识字。”   裴州如释重负露出笑容。   老头递给他一支皖烟:“裴英雄,你抽吗?”   裴州接过,在老人烟头借火点燃说谢谢。   老头问他:“跟好烟比起来怎么样?”   “一点都不逊色。”他在烟雾里笑了起来。   回到公司,裴州动用关系联系起两个城市的话剧社团打听哪位中年女演员家里的公公外号老宪,再了解起《蔡文姬》这部剧。   电话那头,两边城市的负责人都按照他想找的那段年份将这部剧的演出记录发给他。   裴州打开剧照和视频,二十多年前的画质不算高清,那段年份里,二十多场《蔡文姬》有六对不一样的主演。他自己看完剧甄筛选出三个最漂亮的女主演。   他喊袁津:“你觉得哪个最漂亮?”他把他认为最漂亮的那位放在了中间。   袁津看完说:“我个人喜欢中间这个,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裴州颔首:“我也这么认为。”虽然这是他想尽快解决完好撇清关系的恩人,但他竟觉得莫名有股亲切感。他盯着照片许久,在这组色调泛黄的照片里才明白是这位演员的梨涡跟景一很像。   他很快拨通海市艺术大剧院负责人的电话。   了解完信息,裴州打算亲自赴海市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可能还有一更,是可能啊,不是肯定呀! 第57章   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出发的列车上,裴州在车上接到景一的来电。   电话里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景一在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前天我在这边上了一节美术课,没想到孩子们都好喜欢。”景一跟他说起课堂上的事,又有些担心,“等我走了这边招不到美术老师,孩子们到时候怎么办?”   “画画这种东西培养他们有欣赏美的能力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买一批美术工具分给每个学生,他们自己琢磨。或者给他们招个老师。”他说,“我才不会把你留给他们。”   景一微笑:“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裴州没来得及吃,他打算在列车上解决。   景一似乎听到动车出发的播音提示,诧异地问他:“你在高铁上吗,你要去海市?”   “是的,我去一趟海市。伊伊,我似乎找到线索了,这次应该错不了。”这是这几天里裴州笑得最高兴的一次,“我找到消息就告诉你。”   景一很兴奋:“真的吗?我等你的消息!”   “好。”裴州听到学校的上课铃声打响,也听见听筒里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他说,“辛苦你了,如果想回来就先回来,没人会为难你。我会很快把事情解决完。”   “嗯,我不会辛苦,我知道你才是最辛苦的。”   裴州忽然顿了片刻:“山里一直都在下雨?”   “是啊,这几天都没怎么停过。”   裴州沉默几秒:“你注意身体,不行就早点回来,我有事先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裴州拨给袁津:“你打电话问问水利局,最近平海和千川河有没有堤坝溃口等问题。”   袁津愣了下,笑他:“裴总,您有点关心则乱了。我这就去问问。”   很快,袁津回复裴州:“没有问题,只是最近雨季太勤,您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裴州这才松口气。   他坐的最早一趟列车,到海市时才十点。没有通知分公司的人来接,他自己打车去了大剧院。   找到管委办公室,裴州打听起他查到的这个话剧演员的信息。   “你说宋老师啊,她这几天不在。”   “宋老师?”   “是的,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参演,她是剧团的名家老师。这几天她不上课,也没过来指导排练。”   裴州道:“那她的手机号和家庭住址麻烦你给我一下。”   因为早就内部打好了关系,裴州很顺利拿到了这个叫宋惠的老师的信息。   裴州拨去电话,彩铃声响了很久对方才接,温和的声音问他哪位。   裴州:“您好宋老师,我有关于话剧方面的事需要找您咨询了解,我现在登门拜访您,您在家吗?”   宋惠诧异:“你是哪位呢?”   “我叫裴州。”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学生。”   “我不是学生……”话没说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裴州没再解释,他自己按照这个地址指挥专车司机。   景一给他发来微信消息:有进展了吗?   裴州回复:有进展了,等解决完我告诉你。   半个小时后,他干脆打开共享分享了他的坐标,免得景一一直记挂担心。   终于到了这个地址,裴州在门岗处做完人员登记走进小区大门。   他就是做房地产的,很了解这处小区房地产商的信息。这是一家中高档小区,对方家底不差。他低头看手机,还没有景一的消息。   *   子山村的雨势一直很大。   中午,白玫在给一个学生补课,陆时远受了白玫两天气今天没出现,赌气似的留在房间玩游戏没跟来。   景一收起书桌上学生们交的画稿,打算先去食堂吃饭。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看见裴州发来的共享。   她点进去,有些诧异。   退出回复:你在这个地址啊,我家就在这个小区。   宋暖暖扒在门口露出小脑袋:“阿姨!”   景一回头朝她笑。   “对不起景老师,我又叫错了。”   “没关系,我只是用一个朋友的身份在教你们学画画,可以不用喊我老师。”   宋暖暖抱着自己的饭盒:“嗯嗯,那您在学校里我就喊您景老师,您在村子里我就喊您阿姨。可以吗?”   “当然可以。”   “景老师,白老师让我带你去吃饭,她说张老师会给她带饭回去。”   景一将手机装在羽绒服兜里:“谢谢你呀,那我们走吧。”   一路撑着伞走到食堂,景一鞋底都是泥巴。她把伞收到屋檐下,感觉这几天的雨势没有停止的架势。   如果裴州等下能有消息她就今天回去吧,在这里呆的时候越长到时候跟学生们就越难分别。而且裴州这几天很辛苦,她想帮他分担一点。   吃完饭,宋暖暖问景一画画的问题,又问她什么是珠宝设计。   景一耐心跟孩子解释,看了下外面的雨帘,准备等雨小一些回办公室。正好宋暖暖平时碍于同学多不好意思找她说话,现在她可以给这个小女孩单独相处的机会。   宋暖暖托着下巴问:“那我长大了可以当珠宝设计师吗?”   “只要你愿意学,不放弃这个梦想,就有希望。”   孩子眼里满是憧憬,在这个阴冷的雨天里,这双清澈的眼睛是最明媚的风景。景一似乎有些明白白玫愿意留在这个偏僻山区的原因了。   食堂里已经没有学生,两个炒菜师傅兼职做打扫,在擦桌子。   景一说:“我们回教室吧。”   宋暖暖抱着饭盒跟在她旁边。   走到屋檐下,景一撑开雨伞,伸手牵宋暖暖走下台阶。抬眸,她被眼前突然而至的黄褐色浪潮惊得失神。   大脑空白几秒,她不知道好好端端的雨天为什么眼前会多出一股洪潮。这股洪潮自山而下迎面卷来,她条件反射将宋暖暖拉进怀里,用整个后背挡住迎面拍来的洪水。   五脏六腑骤然一疼,她连同怀里这个孩子被狠狠拍倒在屋檐下。   一切都猝不及防。   “爬上去,爬到屋顶上去!”景一拉起宋暖暖跑到梯子下。   墙上架起的梯子不知道是用来修电还是盖瓦的,景一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是涨洪了!   她托起宋暖暖踩上梯子。   “景老师,我的饭盒。”宋暖暖哭起来。   “不要了,快上去!”   景一喊得声嘶力竭,大脑里全是洪水的轰滚声,水流很快就要蔓延上台阶,她嘶喊“快点”。   终于将宋暖暖托上屋顶,景一踩在梯子上的双腿发抖。看见电闸,她伸手吃力够到,用力掰下。   她大喊:“洪水来了,大家快跑——”   但是食堂里的两个师傅应该听不见她的声音。   踩上最后一截梯子爬上屋顶时,脚下的木梯瞬间淹没在洪潮里,被卷得看不见。   雨很疾,屋檐下的洪水更汹涌。   她想起倩倩做杂志时问她“你见过洪水吗”,这一刻,景一亲眼见到了。   恐惧与害怕袭上她全身。   她茫然地望着被山洪吞噬的学校操场,学生们拼命奔跑回教学楼,楼道上,老师都在疏散学生跑去顶楼。   乌云沉沉,远处的高山在洪潮里渐渐融成沙泥,低矮到被一波波冲来的洪水覆盖。景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深陷这种灾难。这不是单纯的洪水啊,她眼前是一座沙质土壤的山,洪水冲垮了整片山头,泥石流都往低处翻滚而下,而子山小学正处在山脊中间的平凹地段。   “景老师,阿姨,我怕……”宋暖暖抓着她的羽绒服大哭。   “别怕。”景一安慰得很无力,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她慌忙翻手机,但羽绒服口袋里没有手机,是刚才巨浪打过来时弄丢的。   对面的教学楼上一片惊恐的尖叫声,景一眼泪里翻滚出眼眶,但她不敢让孩子看见。   她努力镇定:“趴好知道么,别踩滑,别掉下去,别乱看。”   她知道,食堂那两个收拾打扫的师傅一定已经不在了。   *   海市是个阴天,不像黎平最近总有阴雨。   站在找到的房间号门口,裴州敲响这位宋惠老师的房门,他心情激动也紧张。   猫眼里亮起丝光,对方似乎从里面打量完他才打开门。   中年妇女站在门里,气质端庄优雅,保养得依旧还很年轻,的确跟话剧里一样漂亮。   她问:“你找谁?”   裴州道:“我叫裴州,我是来找……”   话还没说完,对方道:“是给我打电话那位吗?”   “是的,我找您有重要的事情。”   “但你似乎不是我们剧团的学生。”   妇女身后走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男人眉目端正,长得也很英俊正气。   裴州感觉到这一家人的颜值,他说:“您家长辈外号叫老宪,二十七年前在黎平市救过一个高龄产妇,对吗?”   夫妻俩眼眸一亮,互相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很显然的,他们并不欢迎他。   裴州留意着夫妻俩的变化,感觉到自己已经握住了一半胜利。   进门时,宋惠递给他一双鞋套。裴州接过套上,被对方引到沙发上坐下。   裴州:“我就是那位孕妇的孩子,我们一家都很感激当年您父亲父母对我们的救命恩,我是过来还恩的。”   夫妻俩互相凝望了一眼,对他说让他先坐一下。他们走到旁边的厨房给他倒水,在低声交谈。   宋惠:“我就说我刚才眼皮直跳是要出事,果然是孩子出事了。”   景唐握住她倒水的手:“别慌,我来。”   裴州目不斜视,依稀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中年男人递给他水:说:“是有这桩事,但是我们老头子已经走很多年了,我们并没有把这桩事放在心上。你打算怎么还恩?”   “我猜想你们没有放在心上,你们一看就是面善之人,但当年我们家族很有责任与义务还这份恩情,当年我爷爷的约定是会带你们去检查身体,跟您二老的子女结成更亲近的关系……”   宋惠忙道:“孩子啊,现在是社会主义了,大清早亡了,你难不成寻上门就是为了跟我家女儿结婚,把这恩这样还了?”   果然还是女儿啊。   裴州道:“是这样的,其实我有心上人。您二老不知道,我爷爷用了二十七年在寻找你们,他不知道老人家已经过世,也勒令我必须找到您二老报答这个恩情,但我看二老都是开明的人,如果这份恩情不通过遵守婚约来还,我便可以给我的心上人一个未来,也能圆我爷爷的夙愿,我也可以满足叔叔阿姨提的任何条件……”   宋惠打断他:“你有心上人就好,我们女儿的婚事也要由她自己做主,哪怕你瞧着一表人才我们也不能这样乱拉老一辈定的姻缘。更何况当年我公公都没有说过婆婆是这么走的,如果不是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实情。”   提到上一辈的至亲,景唐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依旧还是心痛的。   宋惠道:“而且我们女儿从小都不知道还有这桩事,他爷爷也只是开玩笑一样跟我们提过一回,我家早就忘了这桩事。你不用还什么恩,如果可以就到我公公婆婆坟头上柱香就够了,也让他们看看当年的婴儿已经长这么大。”   裴州如释重负,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叔叔阿姨,你们真是我见过的非常开明的长辈。”裴州扬起薄唇,“恩情我还是要还的,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后能帮到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裴州一定不会推辞。”   宋惠接过,诧异了下:“你还是大集团的老总啊?”   裴州谦逊地说:“希望未来有能帮到叔叔阿姨的地方。”   “你只要帮我们瞒着这个消息不再提了就好,不然我怕影响我女儿的心情。嗨,我以为今天会发生天大的事,害我眼皮一直跳。”   裴州也道:“巧了,我也是眼皮一直在跳。”好像景一还没有回复他电话,他很牵挂她,很想给她回个电话。   裴州最后道:“我爷爷认定的事情比较顽固,回去后他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您二老,我希望到时候我们也是这个战线,别用老一辈的娃娃亲来还这份恩,我们到时候商量一下别的办法。”   “你放心,我们不要你们还什么恩。我公婆和我们都是没坏心眼的普通老百姓,我一定跟你站在同一战线。”   裴州笑着存下了景唐和宋惠的手机号码,如释重负起身准备告辞。   景唐说送他:“希望你下次带你爷爷过来时提前打电话,我怕我女儿要是回来撞见了不好。”   “您放心,我一定会避开您女儿,我离她远远的。”   裴州从沙发上起身,跟夫妻俩谈笑间回过头,他愕然望见墙上贴满的各种奖状。   市剧团年度最佳演员奖。   一中年度最受欢迎优秀教师。   还有中间占据C位的无数张奖状,全贴满了墙,因为他刚才端坐的位置正背对着,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见到。   [景一同学,在2009年荣获‘年级学习标兵’,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恭喜景一同学荣获海市高考状元]   [景一设计师,在2018年荣获创新珠宝佳作奖,特发此证,PRINCESS珠宝]   裴州脚步宛如扎根,生生定格,目不转睛望着这面奖状墙。准确地说,他看得是无数个熟悉的名字——景一。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内心掀起狂喜,他猛地吸一口气转身要拥抱二老。   他疯狂的模样吓坏了两个长辈,夫妻俩都后退了一步。   裴州:“我娶你们女儿!我要娶你们女儿!”   宋惠惊慌道:“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刚说话完的话就不算数了。”   房门虚掩着,宋惠过去打开门,门外王大姐刚才在偷听,忙慌张地退到自己家门口。   宋惠顾不得管她,回头喊:“你给我出去。”   “不是的阿姨……”   “你给我出去!”景唐也喊。   “不是的叔叔……”   裴州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一刻激动得无法解释,反正他也解释不清了。他拿出手机打给景一想让她来解释,但手机里提示对方无法接通。裴州知道山区信号不好,重新拨打了一遍。   门口,王大姐买菜回来听到一半,但望着这副场景已经脑补出来一个版本。   王大姐啧啧道:“妹子啊,你家伊伊咋招惹上这种神经病求婚对象啊,还说自己有婚约,真老土。这是从疯人院里刚出来的吧。”   宋惠不想理她,把门“砰”一声带上。   但看着屋子里笑得合不拢嘴的裴州又很生气,她打开房门:“你给我出去。景唐你还站着干什么,把他轰出去啊。”   夫妻俩都是文化人,不会动粗,一人拽起裴州一只胳膊费力将人推到门口。   裴州还是没有拨通景一的手机,他脸色渐渐有些凝重,正想打陆时远的电话时恰好收到陆时远的来电。   他眼眸深沉,感觉到不对劲。没让二老再推自己,他边接听边主动走出门。   “陆时远……”   “舅,发洪水了,山都塌了,舅妈,舅妈……”电话里声音颤抖,陆时远几乎是带着恐惧的哭腔说,“她被困在学校里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州骂了一句:“我艹你祖宗!”   这个时刻,他已经忘记陆时远的祖宗也是他的祖宗。   这一声谩骂让景一的父母打开房门喊:“真是说变脸就变脸的熊孩子,有你这么……”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一定保护好伊伊!”裴州朝二老鞠了一躬飞速跑进电梯。   二老还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才感觉他也许认识自己的女儿,也许渊源还不浅。   *   裴州疯一般赶到高铁站。   他才看见景一发来的消息,她说“你在这个地址啊,我家也在这个小区”。   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他没有看到。那会儿他正在楼道里找房间号,如果他早点看见就能早点告诉景一这些线索,他们可以早点弄清楚这桩事,说不定她也不会被困在学校里。他现在只希望她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键盘坏了一个键暂时没更,今天更到完结,求评论啊,小可爱们是上学去了吗,最近好冷清呀。   大佬们请继续爱我,求不要停~~~我去写大结局了~我保证这是个甜文。 第58章   列车终于开动,裴州接到袁津的电话。   “裴总,平海和千川河的堤坝被冲垮,湖水和河水都汇聚泄向平地,造成大面积的公路积水和山村积水,子山村和子山小学最为严峻……”   “我他妈问过你堤坝有没有溃口,我问过你!”裴州几乎是对着手机嘶吼,整节商务车厢的乘客都看向他。他眼眶猩红,“她要是出事,我跟你们拼命。”   袁津深吸口气:“您平静一下,裴总,子山村的村民已经撤离了大部分,有年轻力壮的男人留下等待武警和消防救援一起增援。救援力量已经赶过去了,有三台消防车和三台卡车,有8艘橡皮艇、8艘冲锋舟、400余件水域救援装备,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能赶到。”   裴州坐立难安,他脑子里全是景一。   他强迫自己冷静:“断电了么?”   “10KV平海线和10KV子山线已经全部断电。”   挂了电话,他陷入后悔和恐惧里。   他就应该把她带在身边,或者不许她去那么偏僻的村子里。   她不懂黎平的可怕之处但他还不知道么。抗过那么多次洪灾,他太清楚有多少人不会水性,有多少人生生被湍急无情的洪水卷走,更何况这次夹杂着泥石流。   手机里存的“景唐”给他打来电话。   裴州调整情绪才接起:“叔叔。”   “裴州,你是不是认识我女儿?”   他说:“是的,我跟伊伊是自由恋爱,我就是因为想跟她厮守才找到了您,我没想过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景唐顾不得问这个:“我给她打电话她怎么没接,还有,你怎么跑了?”   裴州用能想到的谎言安慰起长辈。   终于挂完电话,他看着时间流逝,不能马上赶到那头,他很痛苦。   他一秒秒生生挨到列车到站,袁津已经早早等在车站,以最快速度开车载着他开向子山村。   平海公路上此刻的积水不算深,车流都还能过,穿过无人区时,前面低矮散户村落的积水才算深。   裴州给陆时远打电话,电话里全是烈烈的风声。   “舅,我跟救援人员在小学外围的山上了,他们已经在救人了。”   “你看见景一了吗,她在哪?”   “我这里看不见,全都是洪水和雾,我没有望远镜……”   裴州狠狠骂了一个脏字,陆时远在电话里不停说“对不起”。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挂了电话。   很快,他又接到裴老爷子的来电。   “裴州,你姐已经好几天都找不到时远的人,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在子山村里。”   裴老爷子沉喝:“子山村今天发洪水,他为什么在哪里?”老人已经猜到,“景一去了那里,所以你把时远也放到那里去陪着她?”   “是。”   电话里是一顿严厉的斥责,裴老爷子担心那么危险的局势会害死人。   裴州喝道:“爷爷,我弄清楚了,景一就是咱们家的恩人。你满意了么,她现在就被困在那所小学里!子山小学四面环山,就建在山脊中间的凹平地段,其中沙质土壤的一座山已经被冲垮,泥石流来势勇猛,她现在就处在那个漩涡里。”裴州眼眶猩红,“救命恩人,一命还一命,她怎么样我都跟着她。”   他挂了电话。   越野车终于开进了村子。   村子里积水很深,但有疏通沟渠尚且还能做轻度排水。救援队伍望见他,队长大步走过来道:“裴州,你还想来救援。”他上次在一次救洪里伤过眼睛,所以整个武警队决议以后不让他以救援的身份参加任何行动,况且他本来就不算一个兵。   裴州紧绷着下颔拿起安全帽戴上,迅速穿好救生衣:“我未婚妻在学校里。”   大家都愣住。   陆时远冲过来:“舅!”戴着小黄帽的青年见到亲人几乎喜极而泣,他递给裴州望远镜,“我看见舅妈了,她在食堂的位置!”   裴州抢过望远镜。   疾落的雨帘里,景一身旁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心地趴在瓦片上,两个人一动不动。他似乎能望见她苍白的脸颊和强撑之下的颤抖,他如释重负,可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种瓦片很容易踩滑,而且整座学校目前处于一锅沸腾的浓汤里,洪水涨到教室二楼,冲锋舟在楼下湍急的水流里被掀得晃荡,救援人员举杆将救生衣和救生圈递到四楼,老师在接,给孩子穿上,然后分批安排往下跳。有的孩子被救援人员稳稳接住,有的落入水中,被安全绳和救援人员救上冲锋舟,满员后掉头驶回安全地带,由人接应。   按照这样的趋势,只会等教学楼接应完再去食堂。因为食堂地势最高,按照目前水势计算还可以勉强支撑半个小时。   裴州喊:“给我一艘冲锋舟,不要人支援我,我自己上。”   两名队长要给他安排人手,裴州带上一个帮手开上冲锋舟驶向食堂,但几次被湍急的水流打回教学楼的位置。   四楼的几个学生没有跳准,落入水中,被浪潮卷起。裴州脸色严沉,旁边的消防员急喝:“裴州,先救学生!”   他们这边开过去是最近的。   他终于还是迅速掉头加入了对学生的救援里。   很快这艘冲锋舟上已经满员,裴州回眸穿过雨帘深深望着食堂的屋顶,雨太大,她还受得了么?   他紧绷下颔跟他的帮手稳定平衡,孩子们全在抽噎,哭声不停响在耳边,急浪拍过来时都吓得尖叫,两个孩子没抓稳扶手翻到了水流里。   裴州脸色一变,纵身跳进洪水里救学生。指缝里流过泥沙,他浑身都是污水和沙,他感觉到洪水里大自然岿然不动的决绝,跟□□凡胎相比,他筋骨和肌肉都很难使出力气。终于从洪水里抢回两个学生,他把学生托上冲锋舟才最后爬上来。   送到岸上,消防一个个接学生,陆时远站在旁边焦急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裴州喝道:“搭把手!”   孩子身上全是溅起的泥沙,陆时远伸出手来又发抖地退回去。   裴州知道他有洁癖,但是吼道:“快点。”   陆时远急得快哭了,很想帮忙,但控制不住自己想缩回去的双手。他望着四楼教室,忽然看见熟悉的一个身影。白玫半个身体挂在栏杆上伸手去够救援人员递上四楼的救生衣,但湍急的水势几次拉开了她跟救生衣的距离,她几乎快掉下楼,终于够到绳子抓回救生衣,一个个给学生穿上,没有顾自己。   陆时远望着眼前害怕大哭的学生,手掌猛地拉住这两只满是泥渍的手,终于不再顾什么脏了。   他把满船的人都拉上岸:“去车上,别掉队!”   裴州重新冲进洪水里,但这次还是跟刚才一样,他救到的都是学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掉水的学生不去管。   *   雨势一直没有停止,洪水已经涨到瓦檐。景一能感觉自己和水即将成为平行线,她们在雨里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她好累。   宋暖暖抱着她胳膊:“阿姨,我想弟弟,我想妈妈,我想回家……”   孩子在哭,景一也很想哭。   她不是个坚强的人,她也想她的亲人,她想裴州。可她不敢流露自己的恐惧,她安慰宋暖暖:“别哭,把力气留起来,很快就能见到你家人了。你会游泳吗?”   宋暖暖抽泣着摇头。   景一望着黄褐色的洪水,说:“把你棉袄脱下来,穿我的衣服。”她身上是件防水的羽绒服,如果等下她们真的会掉进水里,至少羽绒服能将宋暖暖全部裹住,孩子还可以漂浮一段时间。   外套脱下,她一瞬间被冬日里的风雨浇透,浑身冰冷得发抖。   宋暖暖个子瘦小,羽绒服拉链拉到头,孩子整个人都被包在里面。景一喊:“别动。”她小心地将帽子为宋暖暖戴上,系好防风绳,“好了,如果等下水涨起来你在水里不要呼吸,等嘴巴鼻子浮出水面了再呼吸,知道么?”   宋暖暖哽咽答:“我知道了。”她泪眼汪汪看着景一,“阿姨,那你怎么办?”   “我个子大,穿着它也是浪费。”   孩子望着逼近的洪水,好像明白什么,哭得更大声,握住景一的手。   景一紧紧回握住孩子的手朝她笑。   宋暖暖望着教学楼那边的冲锋舟和整艘的橙色:“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们?”   “我们这里还能坚持,可是教学楼里学生太多了,你看,水已经涨到三楼了。”她说,“再等等,他们不会放弃我们的。”   那艘舟艇忽然被一个急浪卷过来,离得近了,宋暖暖忽然尖叫喊:“阿姨,是裴叔叔!”   景一愣愣望着雨帘里被浪卷过来的冲锋舟,男人手上的长杆强行在找支撑,他满脸严沉,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猛地抬头望来。   景一露出笑,眼泪掉了下来。   “阿姨,裴叔叔来救我们了!”宋暖暖高兴地大喊。   可这边水势比教学楼急,裴州和另一个消防员一直没有找到支撑点,冲锋舟在水面来回荡起,险些甩翻整艘学生。   宋暖暖抓紧景一的手:“阿姨,裴叔叔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景一望着雨帘的人笑起,“他是无所不能的。”   裴州的舟艇在驶回接应岸时被湍急的水流卷到食堂,他才发现食堂这边的水势已经涨到瓦檐,他终于看见了景一,她也望见了他。   最后一个急浪里,他手上的长杆终于找到支撑,冲锋舟停靠在景一她们身下。   “景一。”他嗓音沙哑。   她冲他笑:“你怎么回来了?”   消防员喊:“我们的船坐不下了。”   宋暖暖喊舟艇上熟悉的同班同学:“李明明。”   “呜呜宋暖暖。”两个孩子隔空大哭。   裴州说:“再放个孩子。”   他把手伸出来:“暖暖跳下来,我接住你。”   宋暖暖回头看景一:“阿姨……”   “去吧,听裴叔叔的话。”   孩子好像明白这是怎样的别离,望着竟泪眼朦胧大哭,最后景一抽出被她抓住的手。   裴州喊:“下来。”   宋暖暖滚下瓦檐,被裴州拉上冲锋舟,舟上已经非常拥挤。   裴州眸光紧紧落在景一身上,他脱下自己的救生衣用力扔上去。   景一够到:“那你怎么办?”   “我会回来救你,穿上。”   消防员在催裴州。   景一知道她要把救生衣穿上他才会安心离开,她朝他绽起笑,眼里却忍不住泛起泪光。整座山都化在了水里,如果她等下真的被冲走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她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吗?   她望着裴州,好想把他的模样刻在骨子里,好想跟他说说话,也好想跟他走。可是他们谁都不能把孩子放到这里让她先上,他们也都无法抛下这些还在成长的生命。   她一点也不伟大,她很自私,望着雨中这张绷紧的脸,她好想再抱抱他,好想跟他回那个小院子过下半生。   她说:“裴州,我爱你,你快走吧!”   裴州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才收杆调头:“等我。”   他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她喊:“不要回头!”   终于,冲锋舟开远了,驶向平安的地方。   景一望着雨中那个熟悉的背影如释重负,他平安了就好。   可水平线已经涨起来,偶尔急浪时,她能感觉洪水拍在身体上的冰冷。   她看见烟囱,一点一点爬到烟囱那边,小心抱住。   接近六点,天色逐渐趋于黯沉。   所有人都知道等天完全暗下来救援的希望就会更小。裴州把所有学生送上岸,陆时远颤抖着问他:“舅,我舅妈怎么办,白老师怎么办?”   “我去救她。”裴州要上橡皮艇。   武警和消防将他拽下:“只能去教学楼,食堂那边不能去!”   是的,食堂只有一个生命痕迹,可是教学楼有太多学生。救援的成本,他很清楚。   “她是我未婚妻!”   “裴州,你不要这样。”救援人员命令似的,“六旋翼无人机给她送一个救生圈,我们会尽快去救她的。”   “救生圈有什么用?我不会浪费资源,我自己去救,不用派人给我!”裴州甩开拉扯坐上一艘小型橡皮艇。   天色被夜吞噬,昏暗得毫无光明。他头顶忽然响起嗡鸣的震动声,抬起头,一架直升飞机正盘旋在上空。   景一抱着烟囱的双手早已经在雨水里泡秃皮,她耳朵里全是洪水吞噬万物的声音,听觉似乎已经麻木,她感觉浑身筋骨乏力,快要坚持不下去。   恐惧成为常态,疲惫占据周身,可她不敢放弃。   她忽然听到头顶盘旋的嗡鸣声,直升飞机缓缓降下,她愣愣地望着飞机上放落下来的索降设备。   那双修长的腿踩着绳梯一步步出现,景一望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热泪盈眶。她一点点爬到烟囱顶上,身上只有一件毛衣,胸和腹部磕在烟囱上,很疼,她用力稳住平衡。   飞机一点点降落,她眯起眼睛迎风望着下来的男人。他的脸近在眼前,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她手心握住他手,温暖滚烫,她滑下热泪。   她被裴州抱在怀里,一切终于平静了,冰冷的身体也热起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终于活了。   *   裴家大院。   客厅里的老人一动不动端坐,那双苍老的眼里几乎噙满深沉的泪,望着雨帘里的花草树木,眼角眉梢都是担忧。   老秘书接完电话回来:“老爷子,直升飞机已经到了,指挥长说再有个十分钟食堂瓦檐上的水就涨到烟囱了,好在救下来了。”   “好啊,这次我没有再错过这十分钟。”   ……   汽车上暖气很足。   车轮像是行驶在一片水上公路里,景一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夜色,身体不再感觉到冷。   裴州抱着她,他胸膛很热。   她说:“飞机会把学生和老师都救出来么?”   “会的。”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我手机掉在水里了,看不见你的消息。”   “明天我给你买个新手机。我找到消息了。”裴州望着景一的眼睛,“是你。”   她是呆滞的,整个人怔忪地望着他,不是很明白。   “你家客厅墙上很多你的奖状,岳母很端庄,岳父一身书卷气,他们招待的我。”裴州说,“他们差点以为我是疯子吧,回头你一定要好好帮我挽回一下形象。”   “裴州……”   “是你。”他握住她的手。   景一脑子里想到很小的时候她调皮捣蛋,她妈妈就板起脸训她“再闹就把你送到乡下小城里别人家去”,那时她只有这个印象,她被吓过两回,第二回问她妈妈是乡下那户亲戚,她妈被逗笑,说是封建人家。   她不懂什么是封建人家,也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裴州,是我?”景一眼里狂喜,“不是吧,这么巧的吗?”   “是啊,你是我的未婚妻,不。”裴州抱紧她,“娃娃亲,童养媳?哦,我也没养过你。”   他笑着:“以后我养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舒舒服服,你出门不用走路,逛街不用掏卡,吃饭不用张嘴……”   “我不成废人了。”   “不是啊,你是我的全部。”他望着她明媚的眼睛,“你是我全部的希望,是我所有的生活和理想。”   景一眼里热泪翻涌,捧着他的脸颊主动亲吻他。   她好喜欢这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我们这里发过一个大水,有个男孩在洪水里扑腾,消防还是武警跳进去把自己的救生衣给他穿上,在很急的洪水里把男孩救上来,又跳进去继续救下一个。   那道橙黄色很亮很亮,我记到现在。   每一个迎难而上的人都是英雄,致敬英雄,致敬生活里不放弃的自己和你们。 第59章   车子经过平海公路,景一忽然在车灯里望见路边的人,急着喊停。   车窗外,破旧的军大衣盖住横躺在公路上的人,景一渐渐颤抖,是那个老人。   裴州搂住她:“下午时堤坝溃口,湖水淹没了前面的精神病院,很多病人跑出来,也许老人也是被水淹没的。”他安慰她,“会有人来救援和清理,伊伊,至少我们在一起。”   景一靠在裴州怀里流出眼泪。   老人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他失散的妻子啊。   他说起好的消息:“子山村第一批撤离的人被王叔定安全带到大望岭,那里没有危险。”   “王叔定?”   “就是那座高塔上独自一个人守望整片森林的守林人。”   她说:“真好。”   她被裴州带回小院。   听到熟悉的喵咪叫声,景一终于知道自己是回家了。   这一晚,她睡在裴州怀里,彻夜都是好梦。   第二天。   天空放晴。   阳光从窗台照进来,景一欣喜地想起身掀窗帘,感觉一阵眩晕。她知道是昨天淋雨后的症状,可能有些感冒。   望着窗帘外的晴天,姹紫千红的月季花都在阳光下绽放,她忽然才发现裴州不在房间。   走到客厅,景一在茶几上看见还热的早餐和一张便利贴,一部新手机。   便利贴上的黑色钢笔字遒劲锐利:“爷爷都知道了,叫我回一趟家,我很快回来,学校的老师学生都得救了。早餐记得多吃,手机已经给你补完卡,给岳父岳母报个平安,记得夸夸我。”   景一笑起来,打开新手机按提示注册开机,她拨通她妈妈的号码。   小城涨洪的新闻在今晨才会播报,现在才七点,新闻还没有爆出去,宋惠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伊伊,你是不是出事了,有个叫裴州的人是怎么回事?”   “妈,我出了点小毛病,我昨天可厉害啦。”景一轻描淡写说完了昨天的生死一线,她笑,“裴州他不是坏人,他是我在这里交往的男朋友……”   她全都解释完,仍有些不好意思地:“妈,我想嫁给他,我自己攒到嫁妆了……”   通话结束后,她看见客厅的电视机想了下插上电源打开,调到了黎平电视台。   晨间新闻播报起昨天的洪水事件。   景一认真留意起新闻,子山村人员伤亡3例,生猪家禽全部被洪水卷走。子山小学有一名教师,两名食堂师傅死亡,尸体将被政府抚恤安葬。   整个村子和小学因为及时重建而得以在这次天灾里幸免。   主持人报道:“我们回顾一下子山村在半年前的原貌。”   画面里都是从前低矮的茅房,小学也是破旧的黄泥矮屋。   主持人:“去年十月,因为一名叫景一的善良市民爱心捐赠出五千万,子山村与子山小学才得以修盖起楼房与公路,也正是因为这一冥冥中注定的及时捐款,才让村民和孩子们幸免于这场灾难。在此,子山村全体村民对这位叫景一的热心市民表示由衷的感谢。”镜头切换,画面里村民站在洪水退却的低矮水坑里朝镜头深深鞠躬。   孩子们眼里挂满晶莹的泪。   景一也热泪盈眶。   画面聚焦到昨天傍晚的救援现场。   武警和消防在一次次的卷潮里逆水而上,无数次掉进洪水里,也无数次救起一个个孩子们。   景一看见了陆时远。他全身满是污泥,应该是刚刚下水救过人,趴在满是泥泞的平地上俯身吐出几口污水。但年轻帅气的青年不再脸色泛白,也不再起鸡皮疙瘩,他神态凝重地站起来,又去接一个个被送过来的学生。   镜头切换到平海公路。新闻里报道溃口的堤坝被消防用沙袋和身躯抢工修补,已经重做分洪处理。但昨天下午湖水还是惊扰到了精神病院,病患涌出一大部分,都凌乱奔跑在雨中的平海公路上。   电视机里放起今晨的平海公路。路面只有浅薄的积水,干净得能倒映起朝阳,像天地之间的一面镜子。一望无际的公路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牵着一个红衣服的老太太相互依偎着看朝阳。   画面定格在水天一线的尽头,播报结束。   景一发怔,那个老人背影好眼熟啊!   她拿出手机想打给裴州。   却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记住过裴州的手机号码。   她点开手机上电话的图标准备试着回忆他的号码,但通讯录里已经存上了他的手机号。   他存的:老公。   景一弯起唇打给他。   “你醒了?我在……”   景一急切问:“裴州,你看新闻了吗,平海公路上的那个老人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头?他是不是没有死?”   裴州在电话里朝她微笑:“是的,我正要告诉你,他没有死,他只是把衣服给了路边不幸遇难的人。他在精神病院里找到了他的妻子,他终于实现心愿了。”   景一喜极而泣:“真好。”   裴州道:“我现在回来,爷爷说他也想过来看看你。”   景一愣了下,有些紧张。   挂了电话忙去洗漱换衣服,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下楼。   裴州带着裴老爷子和裴钰、陆明都来了。景一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打完招呼请大家坐。   裴老爷子道:“伊伊啊,是我之前对不住你,害你受委屈了。”   “爷爷,您的立场没有错。”景一尴尬地站着。   裴州拉她手喊她坐下,手背摸在她额头上:“怎么有点烫,你发烧了?”   这么多人在,景一躲开他的亲昵。   裴钰笑道:“伊伊你好,我是裴州的姐姐,爷爷做得很过分,但像你说的,他的立场里也没有对错,还希望以后我们成为一家人了你不要怪爷爷。”   “不会的,我不会怪爷爷的。”额,这样答似乎也不妥,显得她很想跟裴州成为一家人?   景一忙说:“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昨天受罪肯定有些发烧。时远那孩子也发烧了,回来就躺在屋里没能下床。”裴钰介绍起陆明,“这是姐夫。”她说,“伊伊,我很感谢你把时远改变成有担当的好男儿。”   “不是我的功劳,是他自己很优秀。”   裴州把景一按到沙发上坐下:“怎么说两句就要站起来,坐好。”他用手背试探她额头,又拿自己额头贴过来,鼻尖蹭上她的鼻尖,专心在试她体温,“是发烧了。”他搂住她腰起身,“你们都回去吧,我说了她身体不好要休息你们还过来,她都发烧了。”   没等三个长辈说一个字,景一已经被裴州抱到了车上。   她脸红透到脖子:“羞死了,你怎么当着你家人的面做那种事啊!”   “我怎么你了?我就试了下你体温。”裴州开车去医院,“早餐吃没吃?”   “爷爷他们在还我家里。”   “别管他们,自己有腿。”裴州专心开车,“早餐吃没吃?”   “没来记得吃。”   “怎么不吃早饭?”裴州有些恼。   “是我没来得及吃,我跟我爸妈在讲电话,又看了下新闻。”她蹙起眉,有点委屈,“你干嘛凶我啊。”   “我没凶你。”裴州看着拥堵的车道,“你能受一下风吹么?”   “什么?”   “我想把车窗落下来,要是有人看见我应该会给我让出车道,现在堵车了。”   “我没什么问题,就是低烧。”   “那我开一点窗。”裴州落下他这边的车窗。   拥挤的车道上,很多司机落下车窗享受这份久违的阳光。有人一开始还避开些路上这台少见的劳斯莱斯幻影,但后面看见车窗里的人是小城的裴老板,又惊喜又兴奋地变换了车道给他让路。   短短两分钟里,眼前的路面畅通无阻。   景一有些激动:“裴州,你好厉害啊。但是我们这样是不是做得不对?”   裴州偏头看到他的未婚妻眼里满是温柔和崇拜,他忍不住,在红灯来时偏头亲了下她脸颊。   车道上的司机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不是说裴老板有钱也从来不炫富,从来都很低调么?为什么如今开着这么一台昂贵的豪车,还这么张扬地亲着旁边娇羞的女生?   今日小城本地APP重大新闻:裴老板全程含笑开劳斯莱斯上路,车厢里当众亲起神秘女友。   *   景一只是低烧,吃了两天药就已经好转。   裴州还要带她去复查,她不太想去。   裴州道:“那以后我还是安排一个家庭医生比较好,省得来回去医院麻烦。”   景一窝在小院的沙发上:“不用的,我不会经常生病的,你看我身体很好。”   裴州凑过来,他这几天总喜欢黏着她。   他把她搂在怀里,滚烫的气息落入她耳中:“是不是身体好,我试过就知道了。”   景一脸“刷”地红透,把手上的车厘子塞进他嘴里。   裴州笑出声,咬出满口鲜甜的汁水:“不够吃,我还想亲你。”他抓住要躲的她亲下去。   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两道不同的铃声同时响起。   景一挣脱,裴州有些恼:“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我要接。”景一喘息着从这个蛮狠的吻里挣脱出来,伸手去够手机。   裴州无奈地将手机递给她,愣了下:“是我阿姨。”   “你阿姨?”   “你妈妈。”他看了眼自己手机,“是我爷爷。”   两个人忙起身,一个在客厅接,一个在卧室里接。   出来时,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我爷爷说要去你家拜访。”   “我妈说你家人要去我家。”   他们相视一笑。   ……   裴老爷子在裴州这里得到了景一爸妈的手机号,在电话里由衷地感谢当年景一爷爷奶奶的无私帮助,说必须要去祭拜一下两位老人,再去景一家里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景一内心很紧张。   感觉一切都太快,但这不正是她和裴州努力争取的结果么。   去海市的列车上。   裴钰看出景一的紧张,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初次到你姐夫家也是这么紧张和害羞的,放轻松,这是好事情,哪家的娃娃亲自己这么巧地遇到一起谈起自由恋爱来啊,你们这是很好的缘分。”   裴钰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思想很开明,景一很喜欢这个大姐姐。   她说:“谢谢姐。”   陆时远坐在后排,喊裴钰:“妈,你能不能把那个老师强行调到一中去,就是我跟你提的白老师,她人特别负责,对学生非常好。”   裴钰道:“强行倒是不敢,除非她是自愿。你别给我再惹事,要追女孩就真心点追,有份踏踏实实的事业。”   陆时远凑到景一耳边:“舅妈,你帮我劝劝白玫啊。她还留在那里,她年纪轻轻就是在受苦。”   景一道:“她很无私,也很伟大。我知道你在担心她,可这种事得尊重她,你该由她自己选择。”景一这几天不了解陆时远和白玫的情况,她问,“她答应你了吗?”   “答应我我能这么愁么。”   景一望着身旁的裴州:“你怎么不说话?”   他偏头看她:“我紧张。”   景一莞尔:“我爸妈不吃人。”   他握住她的手:“你要保护我。”   *   列车落停在海市高铁站。   这次是裴老爷子亲自在安排一系列的事,裴州只是喊了李岩过来待命。   李岩第一次见到老董事长,跟裴老爷子的人在车站接上他们,热情地一路招呼。   到了景一家的小区,李岩诧异道:“咦,我丈母娘也住这栋小区,裴总,还真巧啊!”   裴州很紧张,根本没爱搭理他。   景一望着身后紧跟的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提满了厚重的礼品。连同着裴家这一家子人,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简直成为全小区最壮观的风景。   景一扯扯裴州的衣袖:“爷爷为什么带这么多人?”   “大概是表示尊敬。”   景一心慌:“你过来一点,帮我挡下左边,左边左边,我们一个楼的大叔!”她焦急道,“爷爷都这么隆重了我爸妈还没有去车站接,你怎么不让我打电话啊。”   她很想掏手机,但手机和包都在裴州手上拿着。裴老爷子说不能麻烦她家人去车站,也不用麻烦她父母下楼,他们自己上去。   到了她家门口,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依次排在走廊里,平时宽敞的过道顷刻显得狭窄拥挤起来。   景一带着紧张的心情敲响自己家门。   李岩激动地说:“裴总裴总,我丈母娘家就在隔壁,真的好巧啊,原来我们两家是邻居!”   景一诧异地望着李岩敲隔壁王姨家的门,跟裴州小声道:“我妈妈不喜欢这个王阿姨,她以前老数落我家。”   “唔。”裴州捏捏她手心,“以后不会了。”   景唐打开房门,望见这么大的阵仗被怔到。   宋惠站在他后头也是呆了几秒。   景一喊:“爸,妈,裴州跟他家人来看你们了。”   宋惠拉着景一进屋,望着这么长的队伍愣了片刻道:“请,请进吧。”   景一记着她妈有洁癖,心想等下等大家都走后她就留下来陪她妈妈打扫房间。她好久没有好好陪陪家人了。   但她没听到大家进屋的动静。   景一回头,裴州、裴老爷子、裴钰等十几个人都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两只鞋套。   裴州微笑:“叔叔阿姨,我们自己带鞋套了。”   陆时远哈哈笑道:“是啊是啊,我记得景一阿姨说过美人奶奶您非常爱干净。”陆时远早被叮嘱不能乱喊舅妈,他也忙解释,“美人奶奶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把这么年轻好看的您辈分喊高的,裴州是我舅舅。”   裴老爷子也眯起笑:“我们都带鞋套了,我们先穿上再进来。”他回头嘱咐众人,“都戴好啊,走廊也不要弄脏了,爱干净一点。”   只有李岩一个人愣愣地望着大家,没人告诉他要带鞋套啊。   恰好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王大姐提着刚买的菜出来,见到这么多人还以为是黑社会抢劫,忙缩回电梯里。   李岩忙喊“妈”,将王大姐拉出来笑着介绍:“这是我们领导!这是我领导的未婚妻景小姐!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跟景小姐家是邻居啊!”   有人递给李岩没用完的鞋套,李岩忙自己套上,剩下两只塞进傻愣着眼的王大姐手上:“妈你戴好鞋套,瞧你,别把走廊弄脏了!”   宋惠忍俊不禁,终于笑起来:“老人家快进来吧。”   裴老爷子进屋后招呼门外的人把礼物放进来。   景唐道:“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的。”   “你是小景吧?”裴老爷子道,“我记得你父亲也是这么标致,堂堂正正的一个男子汉。”   景唐笑道:“您请坐吧。”   裴老爷子介绍起裴州和裴钰夫妻还有陆时远:“我带着我全家来向您一家表示感谢,没有当年你爸妈的舍身相救也不会有裴州这个孩子。”   裴州道:“是的,叔叔阿姨,我会用下半生去呵护伊伊,我的命都是你们给的,我的命就是她的。”   景一小声:“谁要你的命。”   裴州微笑望着对面跟宋惠和景唐坐一起的景一。   前几天他还在为这个恩人的事发愁,决心要撇清关系。没想到,真香。 第60章 正文完结   宋惠也道:“这孩子严重了,那天我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傻,说话糊里糊涂的。”她笑,“还真是巧啊。”   两家人寒暄起来,裴老爷子承诺:“既然他们是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那就不存在我们上一辈的老封建了,你们两位长辈不用替孩子太担心,我也会时刻监督我这孙子。他一定会对伊伊好。”   宋惠道:“说实话,以前她爷爷跟我们一直觉得能说出让后代以婚姻条件来还恩的话一定都是封建主义家庭,那时候她爷爷也是一笑置之的,没想到你们会找这么多年。”宋惠看向景爸,得到眼神同意后道,“孩子们的未来孩子们自己做主,我们不会过多干涉。”   裴钰和陆明也松了口气,笑着说:“您是开明的家长。”   裴老爷子瞧着端坐在对面景一,越瞧越喜欢,越看越觉得乖。他笑眯起眼睛:“那你看我们两家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好?快过年了,是不是忙完这个年就差不多了?”   宋惠愣了下。   景一也很不好意思地不敢看她爸妈。   景唐道:“婚事还太早了吧,等孩子们处处,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宋惠:“是啊,他们毕竟交往不到一年,现在的年轻人性格脾气都硬,应该互相都磨合一下,我家女儿有时候面对想坚持的事也是很倔的。”   裴州顿住,沉默片刻。   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岳父岳母没想这么快把女儿嫁给他?   他想结婚,巴不得立刻马上把景一娶进门过二人世界。   “叔叔阿姨说的是,我们交往的时间的确不长,伊伊是个好女孩,我也希望她能在时间里看清我们的关系,做出她喜欢的选择。”他望着景一,“我可以等她。”   宋惠比较满意。   裴老爷子只能道:“那我们先举行订婚仪式如何?”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孙媳妇了。   第一次知道景一捐款五千万那回,他很欣赏这个年轻姑娘,后来去景一的小院里当那个恶人时他也能看出景一面对他很有修养。这么好的孙媳妇不给看住了很快就能被别人抢跑。   但裴州偏头凝望裴老爷子:“爷爷,我觉得我阿姨说得有道理。”   老爷子顿了下:“你阿姨……是有道理。那就听你阿姨的吧。”   宋惠好笑道:“谢谢老人家。您带来这么多好东西我们也用不上,还是拿一些回去吧。”   “不用,拿出来的怎么能收回。”裴老爷子说,“你父亲母亲在哪,方便带我们过去祭拜一下?”   景唐道:“方便的,但您上了年纪……”   他知道有些老人很讲究出行避讳。   裴老爷子道:“我哪里都去得。”   *   从墓地回来后,景唐在饭店订了位置,两家人吃过饭,景唐起身去付账时发现账单已经结了。   他回头撞见裴州,裴州递给他一支烟,景唐说不抽。   裴州忙把烟收起来:“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抽,偶尔工作场合里才抽一下。”   “那你还是不错的,她妈妈和伊伊她都不太闻得烟味。”   裴州记下了。   景唐道:“小裴,账是你付的吗?”   “叔叔,是我结的,您不用麻烦。”   “你们特意过来是客,下次别这样了,该我们结的。”   裴州笑:“不用分得这么清楚,你瞧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难得出趟远门,他开心就好。”他说,“找到你们是我爷爷多年的夙愿,他一直撑到现在,如今总算是了了心愿。叔叔,谢谢你。”   裴州问起景唐景一小时候的事,想拉近跟未来老丈人之间的距离。   两个人坐在这边沙发上聊起来。   包房里,景一陪她妈妈跟裴钰聊天,裴钰一直夸宋惠很懂教育,说自己把陆时远教得很失败。   两个人年纪相仿,话题倒是很多。   裴钰道:“伊伊妈妈你放心,我这个弟弟从小也是被他爷爷严格教育的,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直都在等你家女儿。我看他平日里对别的陌生异性非常冷淡,只对伊伊才有笑脸。他以后也一定会对伊伊好的。”她夸,“你把伊伊生得太漂亮太优秀了。”   宋惠很满意这样的夸奖。   分别时两家都很高兴。   裴州带着家人去酒店里住。   景一跟着她爸妈一起回家。   夜里,景一躺在自己房间跟裴州发消息。   裴州:叔叔阿姨对我还满意吗?   景一:我爸爸说你人不错,聪明稳重。   裴州:我阿姨呢?   景一:我妈说人不错也要再看看,时间最能给人结果。   裴州:还要考验我多久啊?   景一发去几个笑脸的表情,打字:等着吧。   裴州:我爷爷现在是越看你越满意,我全家对你都非常满意。   他们又是抱着手机聊到半夜。   第二天。   裴州在外面饭店订了宴席请景一爸妈过去吃午饭。   饭局上,裴老爷子说自己年龄大可能今天就要回小城了。   裴州也道:“叔叔阿姨放心,这次我会照顾好伊伊,不会让她再像之前那样遇到危险。”   宋惠顿了片刻,笑:“伊伊不是说陪我们几天么,她不回去呀。”   景一有些懵,她没说过这个话。   但她明白这是她妈妈的意思:“嗯……呵呵,是啊,我好久没回家了,我就再留几天吧。”   裴州看出来了,感觉抓狂,但也只能忍着。   这个世界上他谁都愿意得罪,就是不敢得罪未来岳父岳母。   ……   分别的车站,景一跟她爸妈一起送裴州一家,因为有两方长辈在,他们俩都只能互相凝视,没敢有什么动作。   裴老爷子杵着拐杖,这一趟很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你们回去吧,别让伊伊着凉了,她上次发烧刚好。”   景唐和宋惠道:“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裴州:“叔叔阿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他不忘嘱咐景一,“给你在杂志社请了几天假,好好陪叔叔阿姨。”   景一眼眸一亮,是的,她还有杂志社这个借口呀!   对上裴州含笑的眼神,她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   目送他们一家人进站,景一忽然见裴州背影停顿,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转身飞跑过来。   男人西装外套在风里飘起,像一阵风一样停在她跟前,朝两个长辈说:“叔叔阿姨,我有句话想跟伊伊讲。”   夫妻俩转过身。   裴州快速在景一脸颊亲了一下,眼里带着笑,转身飞跑进站。   景一捂着脸颊凝望这个背影微笑。   回到家里,她开始帮宋惠做卫生。似乎是心情颇好,哼着她最爱听的一首英文歌,跟着扫地机器人的路线转圈圈。   宋惠和景唐看着自己女儿这种坠入爱河的傻白行为无奈地对视一眼。   宋惠喊:“伊伊,不用你打扫卫生,我自己来。”   “妈,那我去给你洗水果!”   景一洗好车厘子放到茶几上,扬起甜甜的笑:“妈,这是裴州托人从国外空运的,很甜。”她自己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才递给宋惠一颗。   宋惠在景一身边坐下:“裴州他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啊。”景一微笑,“他很多事情都尊重我的想法,他很在乎我的感受。”   宋惠道:“妈也看出来他是个不错的男人,比妈从前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都好。而且有了他你看隔壁老王家对咱家都敬畏不少,出门哪敢再吆喝我们。”宋惠认真看着景一,“伊伊,时间可以检验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你,对这份爱能维持多久。你别怪妈没答应你们的婚事,别怨妈把你留下来,正好你前几天受了风寒,我给你炖点汤补补身体。”   “妈,我明白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怎么会怪你呢。”景一靠在宋惠肩膀上笑,“妈,我的工作室就是他帮我建的,从门口的台阶鹅卵石,到白墙上字体的颜色,再到门上和墙上的浮雕图案,还有展柜里各种各样的钻石原石,我都能看出他对我的好。”   “妈,你知道吗,我能打赢官司不是靠我自己的力量,一直都是裴州他在背后帮我。”   宋惠和景唐都不知道这些事,而且整个裴家也没有拿这件事来邀功,夫妻俩听完很是动容。   …   景一在家里一呆就是五天。   五天里,裴州每天都在跟她接视频,但脸色越来越严肃和焦急。   景一在房间里望着视频上这张紧绷的脸笑:“你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皱着眉头:“我想你。”   “那你来接我呀。”   “不行。”裴州为难地沉思着,“我来了该在我叔叔阿姨眼里变成不稳重、经受不住考验的人了。”   景一好笑。   裴州:“你在喝什么?”   “我妈炖的乌鸡汤。”   裴州勉强笑了下:“行吧,你多喝点。”好把身体补起来。   景一:“我也想回来了。”她放下勺子,看了眼房门,小声对着视频说,“我也想你了。”   她说完便一脸思恋地望着视频里的裴州,委屈巴巴的模样。   裴州笑出声,对着视频吧唧亲了几口。   景一道:“你告诉赵总编,让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上班呢?这个名义总没有毛病吧。”   “不行。”裴州严肃道,“我就是杂志社的投资人,我叔叔阿姨用脚就能猜到是我把你叫回去的,这样又破坏了我的形象。”他扣起衬衫纽扣,“我去开个会,回来再跟你聊。唉,我先忍忍吧。”   景一也再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但晚饭时她倒是接到了顾桂云的电话。   顾桂云在电话里问她什么时候在家,房东缺钱,想把院子卖了。   景一说起这桩事,景唐问:“那你回去了住在哪?”   “我还有工作室,工作室已经过在我的名下,写的是我的名字。”景一说工作室里有卧室和卫生间,厨房也有。   夫妻俩都知道是景一想回去了,没再留。   宋惠问:“裴州他来接你吗?”   “我到了黎平让他来车站接我。”   “不过来啊。”   景一笑:“妈,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嘛。”   宋惠叹了口气,端起盘子去了厨房。   景唐摸摸景一脑袋:“随你吧,路上注意安全。”   景一在第二天一早出发。   她穿着最喜欢的一件米色大衣,外套里穿着一条温柔的裙子,化了精致的妆,等快到站时给裴州拨去电话。   还没有开口说出那个惊喜,裴州已经先道:“我在站台上等你,你下车就能看见我。”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裴州笑:“我阿姨告诉我的。”   “哎,你阿姨对你真好,把想准备惊喜的我给出卖了。”   车厢内到站播报响起,景一收起小桌板,拎起随身带的保温水杯。   湛蓝天空下,白云低矮,动车像是穿云而过,仿佛穿越进宫崎骏电影中纯净的世界,稳稳停靠在轨道上。   她走下车。   蓝天在她头顶,粉白色月季大簇垂挂于站台高墙,连出站的楼梯两侧也都被三角梅的姹紫嫣红环绕,很像铺就着一条花路。   这样的场景跟她第一次来黎平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英俊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前冲她笑。   他朝她笔直走来,抱起她转圈。   她被晃晕,听见他爽朗的笑声,想起第一次初见他真人也是在这个地方。   缘分让人惊喜。   …   回小院的路上,裴州专心开车。   景一说:“顾姨说她要卖院子,所以我只能先搬家了……”   “搬来跟我一起住,我有很多套房子,回去我给你看照片,你自己选一套。你说住哪我们就住在哪。”   景一道:“我话还没说完呢,顾姨说她是缺钱,她是不是遇到困难了啊?”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她是个大方的好人么?”裴州道,“子山村的天灾虽然保住了他们的家,但很多人养了整年的家禽和田地都被毁坏,有几个十四岁还在念六年级的孩子被迫辍学,跟着家人来市里打工。顾姐在拿钱养这样的孩子,供他们读书。”   景一怔住。   “她丈夫走得很早,唯一的儿子发高烧也走了,她这么多年就一直支助贫困学生上学,默默付出,没什么人知道。我姐劝她改嫁会好过点,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她已经卖过两套房子,这也许是最后能卖的一套。”   景一没有想过她的房东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   顾桂云看起来很少笑,对钱财也计算得分明。可她又学会一个道理,不能以貌取人啊。   裴州将景一送回院子,他是临时过来的,公司里正有重要会议等他回去。   “我开完会就回来,中午我带你去吃饭,等我!”   景一把他送出门:“知道了,你去吧。”   她望着这座院子里绽放的花海,很舍不得,打算将它买下来。   景一去找顾桂云,她不在院子里,电话也没有接。   中午,裴州打电话过来:“我开完会了,我现在回来,你想吃什么?”   景一想起:“以前你推荐过我古城一家黑鱼火锅,还挺好吃,就是那回我是一个人,中途上了个厕所回来菜就被收走了。”   裴州微笑:“我陪你去。以后我都陪你。”   景一关好院门,转身时看见了巷子里买青菜的顾桂云。   她牵着那条大黄狗,跟人讨价还价:“便宜五毛行不行?我就都拿了。”   景一安静等在一旁,等她买完菜才说:“顾姨,我回来了,你的院子找到买主了么?不如卖给我吧。”   顾桂云微怔,笑起来:“不用了,裴州已经买了,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说,“景一,你真是好福气,但裴州他也是福气好。我觉得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个小城里的人民英雄,祝你们幸福。”   景一由怔忪到微笑,目送顾桂云走远,看见巷子尽头处朝她而来的黑色汽车。   她坐上车。   他握了下她手:“怎么这么凉。”他把车停在路边帮她手捂热才走。   吃着热腾腾的火锅,他一个劲地帮她夹菜。   景一夹回裴州碗里:“我吃不了这么多。”   “得多补补。”   “我在家补够了。”   他们吃完牵着手出来,景一揉着肚子说:“吃得太撑,我们走回家?”   裴州点头,但是皱起眉道:“这么点就撑了。”   景一给了这个罪魁祸首一记白眼:“还不是你喂的。”   裴州笑起来。走在古城的街道,他看见旁边的奶茶店,停下了脚步。   景一顺着他视线望去:“怎么不走了,你想喝奶茶啊?”   裴州点头:“我想喝。”   景一笑了下,没想到裴州也会爱喝小女生喜欢的东西。   她点了一杯:“要温热,大杯。”付完账,她插上吸管递给裴州。   “怎么只买了一杯?”   景一甜甜笑起,梨涡明媚动人。   她说:“我想跟你喝一杯。”   裴州递给她:“那你先来。”   她礼貌推辞:“你先吧。”   裴州喝了一大口,景一昂起脑袋看他:“好喝吗?”   “好喝。”他点点头,再喝了一大口递给她。   景一抿了一口,甜在舌尖化开,直入心上。   “没想到你这么大了还喜欢喝奶茶。”   “我年纪不大。”裴州反驳完,说,“你给杂志社所有人都买过奶茶,还给陆时远那小子也买过,就我没有。”   原来是这样啊。   她把吸管高举到他唇边:“那你多喝点。”   “你喝吧,多补补。”   “都说了我在家里补过了,我妈每天都给我炖各种汤,喝得我浑身都热。而且奶茶才不补身体呢。”景一咬着吸管。   裴州将她揽进怀里,滚烫的气息落进她耳中:“那补得及格么,嗯?”   她脸霎时烫起来:“大街上……”   他拉起大衣将她罩在怀里:“及不及格,晚上我就知道了。”他吻她额头,咬住她嘴唇狠狠吻下去。   她被大衣罩在他滚烫的胸膛,不透气,呼吸困难。他的吻热烈又强势,总是这样不给她再逃的机会。她微微睁眼,望见男人逆光之下挺立的五官眉眼,和湛蓝的天空,还有微风里飘过的白色云卷。   这一刻,真好。   他们被一阵手机铃声吵开。   景一轻咳一声,埋着头擦了下被亲花的嘴唇,手背上都是口红印。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怔了下,说“是珠宝公司”。   景一用流利的英语接听电话,裴州现在已经能听懂。   欧洲那边已经将项链[云层之境]的成品做好,上市前的一个预热活动需要她出席,也邀请她共同计划更长远的发展。   挂完电话,裴州问:“什么时候去?”   “二月底,正好过完年。”   “你会留在那边吗?”   她看见他眼里的紧张。   她微笑:“不会啊,顶多留个几天跟大师们请教学习一下,提高一下自己的知名度吧。你忘了我是个自由设计师。”   裴州握住她的手笑起来。   景一与他十指相扣走在古朴热闹的巷道上。   她说:“我不会离开小城,我要留在小城,和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