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披着狼皮的小奶狗》 作者:时玖远   文案:   八年前东海岸来了一个绝美的小姑娘,男人疯狂,女人嫉妒。   不久后关于她的谣言四起,都说她有最美的容貌和最肮脏的身躯。   银白的月光下,她身上的伤触目惊心,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她圣洁的肌肤上。   他在所有异样的眼光中,不惧前险地将她领回家,为她挡去所有荆棘。   可当晨曦的微光照进空荡的房间,他便疯了。   她走了,却将她的清白永远留在了东海岸,留给了他。   ***   八年后,西北荒芜的山岭间他们再次重逢。   她对别人说不认识他,却被他圈在逼仄的角落,目光炙热得要将她融化:“看来你记性不好,第一个男人也能忘?没关系,我会慢慢帮你回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主角:秦智,夏璃(于桐) ┃ 配角:钟腾,林灵聆 ================== 第1章 高价寻求小哥哥帮……   窗外是影影绰绰的红枫山,屋内陈设仿佛瞬间都消失不见,她好看的眸折射出琉璃的色彩,像漫天的艳阳将他整个人点燃。   “关灯干嘛?”他的视线落在她出尘的脸庞上。   她瞭望着视野开阔的红枫山,表情深远:“我喜欢在黑暗中看这个地方,所有肮脏不堪都能被掩盖住,看着多宁静啊,可惜第二天太阳照样得升起来。”   他低头缓缓点燃一根烟回味着她的话,深深抽了口烟又悠悠吐出说道:“刚才的歌是你弹的?”   她望着群山边那若影若现的轮廓,眼神宁静悠远:“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他手指间的烟默默地燃烧着,向着窗边的人飘去,视线也顺着这缕烟飘了过去:“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她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他斜斜地笑了下:“没想到你也看《飞鸟集》?”   她昂起下巴睨着他:“怎么?在你们眼中我就该逃课挂科?”   他低头笑着摇了摇头,她似有若无地掠着他,唇边挂着魅惑人心的笑意:“在想什么?”   他不躲不闪,眼神直视着她琉璃般的眸子:“想要你。”   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嘴角浮起一丝捉摸不透的弧度:“你不敢。”   他倏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高大的身影压向整面窗户,炙热霸道的吻毫不犹豫地封住了她的唇,有些强势地挑开她的唇舌。   狂热、激烈、无止尽的缱绻便随着尼古丁和酒精的刺激瞬间爆发。   夜风微凉,月影婆娑,红枫摇曳,漫过整片东海岸,带着被丢弃的记忆,一起被掩埋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她将细碎的流光藏在眼底,也彻底藏住那满满的心事:“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说不定到时候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挺拔的鼻尖磨蹭着她,耳边是那不容置喙的清透:“你姓秦,冠夫姓!”   粗砺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臂膀溅起丝丝涟漪,夏璃整个人缩了缩,喉咙有些干涩,可剧烈的震颤让她的意识迅速回拢,只感觉膀子还在被人摇晃,耳边有人急促地喊着:“夏部长,夏部长醒醒,不好了!”   夏璃微眨了下眼睛猛地睁开,发现越野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周围陷入一片朦胧之中,豆大的雨滴仿若山体塌方的小石块,砸在车玻璃上发出恐怖的噼啪声,视野可及范围不到两米,气压低沉得可怕,将他们压缩在山脉之间。   夏璃反应了两秒裹着藏蓝色棉麻衬衫直起身问道:“怎么了?”   副驾驶座位上的郝爽立马回过身焦急地说:“车子抛锚了,刚才打了救援电话,说华岭北段吴家堡隧道塌方,现在雨太大救援车根本过不来,让我们等雨势减小再看情况,怎么办?”   正值八月天,郝爽从芜茳过来只穿了一件短袖,此时车子熄火冻得直哆嗦。   开车的杨师傅和旁边的林灵聆都同时看向夏璃,这次出车从芜茳去西北的庆凉市参加投标,一行四人途径两千多公里穿越地势险峻,平均海拔三千米的华岭,随车的还有密封的标书和吕总让他们务必要带给西北区域事业部部长的一款没有对外公布的零部件。   具体是什么因为包装严实,夏璃没有看见,只是临走时吕总反复强调,这东西寄过去他不放心,让夏璃一定要亲手将东西交到孙部长手中。   夏璃作为起帝品牌事业部部长,在这四个人当中职位最大,此时此刻所有人静待她的决策。   她拢了拢眉峰,抬手擦开窗户上的雾气,天空的雨柱跟刀子样毫无缓解的架势,她前后看了看,车子停在山路边上,从她醒来已经十分钟了,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周围荒凉一片。   华岭是北方和南方的地理分界线,全长将近一千八百多千米,山脉地势险峻,温差极大,他们此次计划是穿过132个隧道,耗时十个小时中途不间断直接穿越华岭抵达荣台县落脚,尽量不在华岭过夜。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超出了原本的计划,夏璃短暂思索了半分钟后,突然抬起手腕看了眼那支黑色的运动手表,上面显示时间下午两点二十五分,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她果断将衬衫纽扣解开,往头上一罩,拿起伞对林灵聆说:“你搜索一下附近的人,看看有没有塌方前进来的车辆,如果有赶紧联系下,杨师傅查下离荣台县还有多少公里,郝爽你再确认下近几个小时的天气情况,我下去看看车子。”   说完她就准备拉开车门,林灵聆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她:“外面雨太大,你这样出去…”   她话还没说完,夏璃已经抽回手颇为严肃地转回头:“你知道我们要是在这过夜意味着什么吗?”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林灵聆心头咯噔了一下。   紧接着狂风夹杂着暴雨灌进车内,呼啦一下打在林灵聆的身上,她下意识用手臂挡住,两秒之间车门又再次关闭阻隔了外面的狂乱。   夏璃瞬间被暴雨淋透,深咖色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大量的雨柱顺着她的短裤浸湿她笔直的双腿,那钻心的冰凉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然而她没有犹豫分毫,踩着平底凉鞋就走到车前顶着大雨熟练地掀开引擎盖。   彼时,车内三人才反应过来,分别低头查询路线天气和附近的人,直到林灵聆冷不丁地冒了句:“刚才夏部长说我们留下来过夜会意味着什么?”   杨师傅抬了下头面色有些不大好地盯着倒视镜里的林灵聆,操着沙哑的烟嗓:“我出来前听车队里人说华岭覆盖面积太大,有77个峡谷,这里有很多野生动物,平时藏在深山一般不会跑到公路上来,但我估摸着刚才夏部长那意思,要是耽搁下去怕拖到晚上大事不妙。”   林灵聆到底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猛然听见野生动物,心头一凉,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可惜目及之处一片朦胧,她瞪着一双浑圆的大眼扒着前面的椅背弱弱地问道:“不会有狼吧?”   郝爽接道:“肯定有啊,这么一大片山脉,连我们厂后面的排吉山听说都有,更何况这里。”   杨师傅掏出烟,看了看外面的瓢泼大雨,显然没法开窗又收了起来有些担忧地说:“狼群还好,就怕山猪,那玩意比虎还猛,准能把车子顶翻啰。”   林灵聆不禁打了个寒颤,对着仅有的两条附近的人拼命发去求救消息。   而车外,大雨已经完全打湿了夏璃的睫毛,不停冲刷在她身上,刮得生疼,那把伞在狂风暴雨中显得可有可无,她用衬衫抹了一把脸,眉心紧皱,整个身子都探进引擎盖中。   杨师傅看了眼念叨了句:“这样不行,夏部长身子要淋坏咧!”   不过很快夏璃已经一把关上引擎盖往后座走,一上来林灵聆就赶忙把纸巾抽出来递给她,却看见夏璃目光有些凝重,于是急切地问道:“夏部长,怎么样?”   夏璃简单擦了下脸上的水,然后把衬衫拿下来拧干擦拭着膀子和腿,张了张嘴,随后抬头看向大家,问了句让所有人都有些诧异的问题。   “我睡觉的时候,你们有停过车?”   杨师傅答道:“在北支加油站停了下,这条路就这一个加油站,我想着加满了上路放心点,怎么了?”   夏璃有些欲言又止,转而将心中的疑虑吞了下去,简单说道:“我大概看了下,电瓶没问题,到底是机械故障还是油路问题,现在雨太大没法进一步检修,你们那边查得怎么样?”   杨师傅赶紧汇报:“离荣台县还有四百公里不到。”   夏璃撇向郝爽,郝爽转过身将PAD的页面立在她眼前:“我拉了一下,未来十三个小时都在暴雨和大雨之间徘徊,一直要到明天凌晨四点以后可能会停两个小时,后面又要下一整天,这天气变得也太快了,跟我们之前查得不一样啊。”   夏璃拧着衬衫的手紧了紧:“天气预报和女人心一样,你摸得准就不会一直单着了。”随后转头问林灵聆:“你呢?”   林灵聆到底岁数最小,头次到这么远的地方出差就遇上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慌乱:“附近的人就搜索出两个,我发了好几条过去,都没回啊,会不会在开车不看手机啊?”   此话一出,车内顿时陷入诡异一般的寂静,恰好此时远处的山谷间一道惊雷骤现,从每个人的瞳孔中划过,像狂怒的光柱瞬间把大架岭照得惨白,在他们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时“啪”得一声巨响就在耳边炸裂,好似整个大地都跟着震了一震,那声音荡在峡谷间溅起一片回声,恐怖惊人。   林灵聆吓得也顾不得浑身潮湿的夏璃就往她身上蹿,哆哆嗦嗦地说:“怎么办啊?我们不会一直在车里等到雨停吧?我害怕…”   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灰白,夏璃目光沉寂地看见车前的山体有细小的石子顺着山壁打在地上,只不过石子较小混着暴雨,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她琉璃一般的瞳孔骤然缩紧,一把拿过手机,看见两个头像。   第一个名字叫“最靠谱的神射手”,头像是张龇牙咧嘴的自拍照,看着就不大靠谱的样子,距离他们十八公里。   第二个头像是颗柠檬,名字叫“帅到惊动联合国”,距离他们只有十公里。   她快速在网上载了一张美女大胸图片,把林灵聆那张诡异的女鬼头像换了,分别点开两个打招呼的页面输入文字:高价寻求小哥哥帮助,上不封顶哟!   发完将手机一锁扔到林灵聆身上,随后车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静谧,然而谁都没想到就在此时林灵聆的手机突然“叮”得一声,她打开一看,那个名叫“帅到惊动联合国”的通过了好友验证,并传来四个字“定位发来”。 第2章 姐带球撞人的时候……   十五分钟里所有人都很煎熬,不停擦着玻璃上的雾气向窗外张望,直到那辆白色皮卡由远及近渐渐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就像从天而降的救星,燃着了所有人的情绪,林灵聆直接欢呼了起来:“幸好幸好,有救了!”   然而夏璃却对前面的郝爽说:“我们先过去跟车上人谈谈,看看他们到哪。”   于是夏璃和郝爽下车,老杨和林灵聆在车上等,对方皮卡看见有人下来开了车门锁。   郝爽撑着伞把夏璃让到身前,透过车窗玻璃依稀看见车前坐着两个男人,夏璃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就坐了上去,钻到了驾驶座的后面,正好可以看见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头发略长有刘海啃着苹果,倒是一张娃娃脸没有什么攻击性,反而有点…可爱?   那人回过头打量了一番夏璃有些吃惊地说:“姑娘,你这是才洗了把纯天然淋浴啊?你就是头像上那个美女?”   说着眼神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她的胸自言自语道:“盗的图吧?看着风调雨顺,一见面颗粒无收啊。”   夏璃语调漫不经心地调侃道:“大胸弟,姐带球撞人的时候你这车还没有安全气囊。”   庄子有些微愣,这姑娘一看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荤话怼得他哑口无言,就连驾驶座的男人也抬起头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   郝爽已经上了车关上车门将手伸了过去:“你就是帅到惊动联合国吧?帅哥好。”   “……”   副驾驶的男人伸出一只肥肥的手过去:“叫我庄子就行,你贵姓?”   “郝爽。”   “……”   庄子的手僵了僵,脸上的肉没控制住,猛地抖了下:“握个手有什么好爽的?你不会对我...”   郝爽愣了下,脸色憋得通红,庄子又打量了一番郝爽,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的,穿着斯文干净还有点娘里娘气的味道。   郝爽慌乱地抽回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姓郝,赤耳那个‘郝’,单字爽,郝爽。”   庄子眼角跳了跳,感觉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人才啊!   如此误会后反而气氛缓和了点,听口音,这个庄子也不像西北这的汉子,郝爽对庄子说他们车子抛锚了,半步都动不了,问他们去哪能不能稍他们一程。   从庄子的话语中他们大概要去南疆一带,不过今天这情况肯定是走不了了,他们也不敢继续开下去,打算直接到几十公里外的一户农家落脚,等这场暴雨停了再赶路。   言谈中感觉这两人不是第一次来华岭这地方,居然还能摸到山里的农户。   郝爽忙发挥他优秀的客户沟通本事,和庄子套着近乎问他能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去。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一直没吭声,长腿敲在离合器边上,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大概由于温度骤降领口拉得高高的,戴着一个深蓝色的迷彩面罩,这种面罩在西北地区很常见,可以防晒防沙,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防寒。   夏璃很快感觉到那个男人的目光,侧头看向倒视镜,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他的防风衣帽子卡在头上挡住眉骨,只是阴影下那双眼锐利得像狼,让夏璃心头浮起一丝异样,不禁蹙了下眉。   庄子这时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外面的越野车:“这个…你们人有点多啊。”   夏璃收回目光,直接将罩在头上的衬衫往下一拉出声道:“你开个价。”   庄子回头看见她精致的五官和异彩的瞳孔,整个人愣了一下:“你是外国人啊?”   夏璃淡淡地说:“中国人。”   话音刚落一直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啪”得一声打开了暖气,暖风从车门边溢了出来,抱着胳膊的夏璃松了松膀子,渐渐坐直了身子。   庄子自从看清夏璃的长相后,整个人都有点懵,美女他见过不少,但像夏璃这样五官深邃,游移在清纯和性感之间的混血面孔身边实在不多见,头像那张网红脸跟面前这张混血美颜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   他当即竖起一根手指准备报个一千块,加住宿费,话还没说出来,驾驶座的男人打了下他的手然后掰开他的大拇指,一瞬间变成了八。   庄子有些愣神地瞥了眼戴着面罩的男人,后者只是将手臂轻搭在方向盘上,心不在焉地敲打着。   庄子清了清嗓子扔掉苹果转身面向他们:“我哥说了,要八千。”   郝爽立马弹了起来:“八千?兄弟你们不能这样坐地起价啊,我们这也是公务,经费有限,况且住个民宿,我们四个人两间房就够了,你这一晚上的价格都赶上国际五星了吧。”   庄子打开车边的小盒子倒了两颗口香糖往嘴里一扔,有些痞气地嚼着:“随便你们吧,这么大的雨带上你们,我们也要承担风险。”   “这…”郝爽还预谈判,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八千,成交。”   夏璃转头看向郝爽:“不走公帐,我承担,喊他们赶紧上车!”说完一把拉开车门不顾大雨长腿就迈了出去,飒爽的马尾干练地一甩,庄子回头啧啧道了句:“有性格,我喜欢。”   驾驶座的男人却牢牢盯着倒车镜,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   ……   根据刚才的石子滑落,夏璃意识到大架岭的特殊地势,整个山岭之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惊雷的声音会一直回荡在峡谷间,导致一下雨这样的震动容易引起山体滑坡,怪不得这条路车辆极少。   继续待在车上,周围石子松动,到了夜里这场雨持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虽然八千块对于她现在的情况来说跟特么割肉一样,但到底性命比钱更重要,更何况这次出车,她也算是这一车人的领导,万一决策上出现失误害了大家,以后也别想混了。   两人刚下车,庄子就一脸兴奋地盯着驾驶座的男人:“哥啊,你也真敢开价啊,我们路费有人报销了!”   戴着面罩的男人只是斜眼看着玻璃外的越野,神色晦暗不明。   皮卡后面撑起了雨篷,庄子让他们把行李扔在后面,夏璃不敢掉以轻心,让郝爽把零部件也搬上车。   她和林灵聆为他们撑起两把伞,老杨搬行李,郝爽搬着那个密封的零部件,外面是金属箱子封死的,雨一打湿滑得很,加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死沉死沉的,刚搬下车郝爽就吃不上力腰一弯搁在了地上。   夏璃一见这情况对他说:“你先抬起来,我帮你搭一把。”   “唉。”郝爽应道,再次搬起,夏璃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帮他拖着盒子下面,感觉右膀子往下一落,两个人抬着都有些费劲,半边身子不停被打湿,狼狈不堪,郝爽嘴里直念叨:“靠!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话音刚落,看见大雨滂沱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几步到了他们面前,一把接过箱子往肩上一扛声音清冷地落了句:“快点。”   说完他转身往皮卡后斗走去,郝爽客气地喊了声:“麻烦了兄弟。”就赶紧去帮老杨。   夏璃的视线转向男人身上,冲锋衣的帽子卡在头上几乎挡住所有轮廓,但依然能看出他身型挺拔,军绿色的工装裤塞在马丁靴里,双腿修长笔直,踏在地上步伐沉稳溅起张扬的水花,明明那么重的盒子到了他手中仿佛轻飘飘的。   夏璃心头再次浮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怪异,她跟上两步为他撑着伞,那人走到后斗前将箱子放了上去,似乎是发现头顶的雨水被阻隔住,男人抬头掠了眼,随即将视线转向举着胳膊的夏璃,英气逼人的眼角微凛了一下,便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夏璃突然心跳加快,大伞将暴雨遮挡在头顶,骤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夏璃的错觉,她感觉这个男人面罩下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把伞往她那一推,将她罩住,自己转身没入大雨往车边走去,夏璃对着他说了声:“谢了。”   或许是雨太大他没听见,总之这个男人没应声一把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   夏璃有些木然地站在车斗边上,脑中竟然浮现出那个少年英挺的轮廓,可八年过去了,这些年里发生了太多事,她一直刻意回避那些过往,被她彻底封死在记忆的低端,掩埋,上锁。   于是少年的样貌在她脑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她甚至怀疑那个人即使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也许是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唤起了她的记忆,才会在看见这个陌生男人时想到那个小弟弟,她自嘲地勾了下嘴角转身上车。   后面位置不够,老杨主动要求坐在后斗,反正有棚顶,而且他烟瘾早犯了,憋了一路,于是其他三个人上了车。   这场暴雨毫无停歇的意思,夏璃缩在驾驶座后面的车门边,林灵聆坐在中间,郝爽最后上来把门带上。   雨势太大,山道狭窄,车子根本无法开快,庄子回头看了眼三人咋舌道:“你们穿得可真够清凉的啊。”   林灵聆暂且还不知道八千块钱的事,刚才还胆颤心惊,现在终于有了着落,心情豁然开朗,顿感祖国遍地是好人,很热情地回:“我们衣服在行李箱里没来得及拿,谁知道这鬼天说变就变啊,对了,我叫林灵聆。”   庄子脸上横肉一抖:“你怎么不叫007啊?”   “你怎么不叫老子啊?”   “……”   夏璃刚淋了一场大雨,此时坐在暖风口旁,意识有点沉浮,眼皮子也耷拉着,耳边他们闲扯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没过脑,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灵聆突然碰了碰她:“夏部长你没事吧?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啊?我看你表情怪吓人的。”   庄子和郝爽也朝她看来,夏璃面无表情,只是想视线平移到窗外躲开几人好奇的眼神,这微妙的局促没有逃过林灵聆细致入微的洞悉力,但她到底年纪小,实习刚转正,心性贪玩地用手肘挠着夏璃的腰:“不会梦见小奶狗了吧?”   虽然她声音讲得有点小,但是坐她旁边的郝爽还是听见了,随口问了句:“什么小奶狗?”   林灵聆故意压低声音开玩笑道:“上次聚餐你没来,我们真心话大冒险终于把夏部长的初恋炸了出来,是个比她小三岁的小奶狗。”   郝爽像突然知道什么爆炸性新闻一样刚准备继续八卦,夏璃“嗯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林灵聆立马收了话匣,然而驾驶座上的男人却猛地打了下方向,后排两人一起往夏璃身上倒去,把她挤在门边吓了一跳。   窗外水花飞溅,坐在副驾驶的庄子拍了拍小心脏看向左边:“哥,你受什么刺激了?”   开车的男人冷冰冰地接了句:“躲石头。” 第3章 男人面罩下的嘴角……   路上驾驶座的男人都不怎么说话,林灵聆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眨巴着眼睛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那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声不吭,庄子因为八千块的生意自然对他们态度殷勤了点,加上还有两个美女让他跑了一路的精神顿时亢奋了不少,和他们打着圆场说他哥今天心情有点不好,不用理他。   虽然男人沉默不语,倒是能看出来是个老司机,在路况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车子开得倒挺稳当,大约一个小时车子就拐到一个分岔的土路上,土路十分不起眼,正常行驶可能直接开过去也不知道,雨太大道路泥泞崎岖,接近傍晚起了大雾,两旁的视野越来越模糊,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扶着车身,彭飞此时吐槽了句:“跟拍鬼片一样,阴森森的。”   刚说完身后的峡谷又传来一声响雷,让本就安静的车里气氛更加紧张。   恰在此时车轮打滑,一个漂移车子直直往土路边上撞去,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只看见大雾后一个模糊的影子,林灵聆慌张地叫道:“前面有墙!”   夏璃猛地坐起身子拍着驾驶座的椅背喊道:“踩死!踩死!不要松,右2低洼,左1过弯!”   车头很快逼到近前,这时所有人才看见那根本不是墙,而是一棵比三人加在一起还要粗壮的树干,在夏璃出声的同时驾驶座的男人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已经向右打去,几乎擦着树身而过,那双锋利的眼睛紧紧凛着一刻也没松懈,车身刚过树干他迅速向左打着方向,夏璃只感觉左半边车身明显倾斜了一下,不过一秒之间车子油门被猛地轰到底,强大的动力带着车子就冲上了土路。   就在那个节骨眼上,夏璃看清了车窗外的一幕!顿时惊得一身冷汗!那朦胧的大雾后面居然是万丈深渊!   她心脏一沉朝倒视镜里的男人看去,他也一定看见了刚才的场景才会猛地加大油门,判断稍微滞后一秒,他们一车人要么撞上树,要么掉下峡谷,别无选择!   此时此刻汗水顺着夏璃的额头滴落,她松开握着驾驶椅背的手,满手心的汗,有些怔怔地看着倒视镜里那张眉峰紧凛的面孔,他依然一言不发,强大的冷静让夏璃有些吃惊,那是一种在赛道上趟过的人特有的冷静!   她暗自调整呼吸,没敢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林灵聆他们,即便是这样,林灵聆还是不停拍着胸口说:“吓死宝宝了,夏部长,刚才你说踩死什么啊?”   “踩死刹车启动ABS辅助进行方向闪避,保持刹车和转向的力量,不然车轮抱死,滑动摩擦会影响方向转动。”   郝爽插道:“夏部长原来在辽省那边的分厂待过四年,什么路况没遇到过。”   庄子回头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小领导啊?”   夏璃掠了他一眼没说话,郝爽接道:“不是小领导,她是部长级别的,起帝汽车听过吗,我们夏部长就管品牌这块的。”   开车的男人从倒视镜里盯她看了眼,夏璃眼神跟他撞上,两人都迅速移开。   接下来的路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行路难,好在最终在天黑前抵达了住在大架岭深处的农户家,门前还立着个木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刷着两个大字“警告”,下面是“山洪易发,请勿进山”,那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车子往里看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座土房子,停下后几人相继下车,其他人都已经绕到车后的后斗拿行李,夏璃最后一个下车刚关上车门,余光瞥见一团黑色的东西朝她狂奔而来,她迅速侧眸一看,一只体型如藏獒一般大的狼狗边吠叫着边朝她冲了过来!   等她看见的时候,狼狗已经一跃而起,雨太大,根本来不及反应,她本能地抱着头把脖子一护就蹲下身,只感觉突然一道人影压在她的面前像堵结实的墙,速度极快,挡住已经跳起的狼狗,那狗扑到半空狠狠撞在男人的胸膛上又掉落到地上,吠叫着还想再扑,面前的男人吼了声:“黑子,老实点!”   那狗像是认识这个男人一样,突然呜咽着摇起尾巴来欢快地扑在男人脚边。   男人一转头,夏璃看见了那个迷彩面罩,她紧了紧牙根刚准备起身,忽然腿一软没能起得来,苍白的面色被雨水冲刷着,明明被吓得不轻,却没有表现出多么慌乱,甚至没有大叫,只是死死拽着衬衫的手暴露了她此时的紧张。   男人面罩下的嘴角微勾了一下将手伸给她,她的视线落在他宽大的手掌上,他带着黑色的半截手套,骨节竟然分明好看,不像是个皮糙肉厚的司机,她抬起手碰到他指尖的刹那,男人突然收紧指节紧紧握着她将她一把拉起,温热的电流溅起一抹熟悉的感觉,就在她站起身的瞬间,迅速抬手就往他脸上的面罩抓去,眼看指尖快要碰到他的脸,手腕突然被男人扣住,他歪了下头冷哼了一声,夏璃此时才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   他漆黑的瞳孔里迸发出一股凉意,还没待夏璃挣扎,他已经甩开她的两只手回身拎起后斗里的两个大包往肩上一扛率先往屋里走去。   夏璃望着他的背影松了松手腕眼里挑起一丝玩味,遇到对手了!   几人冒着雨把行李和那个装着零部件的箱子一起搬下车,一进土房大家就呆了,那房子黑洞洞的,就一个发黄的电灯泡挂在房顶,门一开风灌进来吹得电灯泡直晃悠,房间里的光线也变得忽闪忽闪的。   一个老村妇模样的女人迎了出来,庄子上前跟她攀谈了几句,抽了两张一百块给那个村妇,回过头看林灵聆缩着膀子的表情对她喊道:“有的住不错了,山里就这条件,楼上三间房,有个冲澡的,底下大通铺我哥俩睡,楼上给你们,赶紧把行李搬上去冲把澡。”   夏璃撇了眼戴着面罩的男人,他一手扛着大包转过身,另一手把面罩拉到脖子上进了一楼的大通铺。   外面暴雨还在下,几人搬行李早已浑身湿透,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听到有冲澡的地方林灵聆赶紧催促郝爽搬行李,刚上台阶,庄子又回过头对她们嘱咐了一句:“你们女的洗澡上厕所注意点。”   他瞥了眼那个村妇说得隐晦,夏璃和林灵聆对看一眼,不知道他几个意思。   几人合力将行李一个个抬上去,楼梯是那种木板搭的,不是很牢靠,人搬着行李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像随时要断了一样,中间还是镂空的,稍微踩歪人都能从楼梯缝隙滑下去的节奏。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人将东西搬上去,杨师傅早累得跑一边抽烟了,夏璃让郝爽把零部件的箱子搬到她们房间。   结果房间门一打开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楼上的三间房根本不能算是房间,是用两块木板隔了起来,上面都是漏风的,木板因为潮湿腐化上面全是霉斑,房间中间放置着一张床,床单也是那种泛黄的颜色。   林灵聆立马捏着鼻子声音扭曲地说:“不能呼吸了,赶紧开窗。”   夏璃一把拉住她淡淡道:“我劝你最好别开,谁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会不会睡到半夜钻进条蛇。”   一句话让林灵聆愣在当场动都不敢再动。   郝爽有些不爽地说:“靠,夏姐,我刚才看见那个死胖子就给了村民两百,收我们八千,不明摆着坑人嘛!”   林灵聆这才听说了八千块钱的事,蹙着眉来了句:“不应该吧,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人啊。”   郝爽将行李挪到墙根回过头:“怎么看出来的?”   林灵聆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开车的男人你没发现吗?身上那么贵的始祖鸟冲锋衣当雨衣穿,脚上穿得是VIBERG 的工装靴,那个庄子看着挺.□□.丝的,手上一块表能买我们起帝一辆小轿车,还有你看他们随地扔的行李包,看上去是挺脏的,不过随便一个都是我半年工资了,这低调的奢华看着像缺钱?”   夏璃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盯着郝爽:“学学这观察力。”   郝爽挠了挠头:“小林还是可以的啊,怪不得咱们夏部长最近几次出去你总带着你。”   夏璃指了指他:“你嘴紧点,后面别到处把老底报给不相干的人,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庆凉。”   郝爽想起两年前听说的事,脸色一变点了点头,他从一进厂,夏璃就是他师父,她从辽省一路升到芜茳总部,郝爽死气白赖要跟着她过来,也是去年夏璃手上正好有个名额才把郝爽弄过来,小伙子性格挺好,就是历练不多,还不够沉稳,之所以夏璃会特地把他调来身边倒不是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只是原来在车间工作的时候郝爽为了她差点断了条腿,她身边需要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正好这时杨师傅抽完烟回来对他们说道:“都去冲把澡吧,下面说一会开饭了。”   于是夏璃让林灵聆先去冲澡,所谓的冲澡间根本就不是房间,而是木板搭成的隔间,外面挂着一块脏兮兮的布,勉强能盖到头,但是小腿和脚都露在外面,林灵聆抱着衣服站在门口猛吞了下口水,那表情比见到鬼还凄惨。   夏璃走进去打开那生锈的龙头,还不错,等了一会放出了热水,虽然水压很小,但起码水是干净的,她想起了刚才庄子的话,让林灵聆先进去冲,她在外面帮她守着。   人被逼到这份上,与其穿着湿衣服,腿上都是泥,林灵聆还是选择妥协进去冲澡。   她洗澡的时候,夏璃就站在帘布外,帘布外是个敞开的过道,大雨被风吹进来直往她身上灌,冷得夏璃直哆嗦,她望着远处群山朦胧的轮廓,就如海市蜃楼般不清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再后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寻思着待会晚饭时得找楼下那两个男人谈谈,明天凌晨四点雨一停,她必须返回越野车那确认一下压在心头的疑虑! 第4章 夏部长看见我躲什……   夏璃站在过道上吹了十几分钟的冷风,除了外面的暴雨声,和远处时而被闪电照得皱亮的山谷,整座土屋静得仿若没有人居住一般,被淹没在深山老林中,无人问津。   帘子被拉开,林灵聆抱着衣服跑出来直喊洗得冻死了,夏璃干脆让她先回房,过道风太大,还夹杂着雨,她站在这等,澡也白洗了。   夏璃走进那间木板隔成的洗澡间,将帘子挂上,弯腰把衬衫脱了垫在角落的木凳上,然后将潮湿的衣服脱下。   水不算热,但好在还能洗,她将马尾拆了,落下一头黑茶色的大波浪,随便揉了几下洗发水闭着眼将泡沫冲掉,却在这时突然听见一个男人凶狠地低吼了一声:“滚!”   她骤然睁开眼几步挪到帘子旁,竟然看见过道尽头站着一个人,那黑色的冲锋衣背对着她,整个人没入过道的阴影中,背影看去带着几分煞气,挺拔高大,她辨认出是那个戴着迷彩面罩的男人,不知道在对谁吼,只听见楼梯上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跑远。   夏璃没有出声,躲在帘子后面紧紧盯着那个男人,他没有走,也没有回头,就这样靠在过道边的竹栏杆上,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根烟低头点燃,烟雾从他身边吹散开来,映着屋外的大雨,显得他的背影有些朦胧,他似乎并不打算离开,就这样不疾不徐地站在原地抽着烟。   寒风透过帘子吹到夏璃裸露的皮肤上让她冷得打了个寒颤,她赶紧退到后面快速将身上的泡沫冲净,又往外瞄了眼,那个男人依然站在原地,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直腿立着另一只腿随意曲着,过道外的风雨打在他身上,他纹丝不动只是低着头吞云吐雾。   兴许是刚才土路上男人强大的冷静和精准的判断力让夏璃对他高看了几眼,从而并没有因为他站在过道上而警惕,反而有种莫名的心安。   她一边扯过白色的长款T恤往头上套,一边透过帘子瞄着他,冲澡间的水被夏璃关了,可他依然没有回过头,只是沉寂地立着。   于是夏璃打开帘子,刚准备和那人说好了,可以轮到他了,然而那个男人却踩灭了烟转身下楼没有多停留半分,让夏璃有些错愕,难道他不是上来洗澡的?   她没再多想,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走进房间,林灵聆用干净衣服铺在床上,然后摸了摸肚子:“我们先下去吃饭吧?”   “你先下去,我打个电话跟吕总汇报下。”   林灵聆先跑下了楼,夏璃拿出手机翻出吕总的电话,信号栏只有微弱的一格,时闪时灭,她走到窗边举起手机拨通号码,却显示不在服务区内。   她花了五分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几次,手机频幕上一直显示红色的感叹号,她有些烦躁地锁了手机,听见门口林灵聆跑上来后气喘吁吁的声音:“郝爽,下去吃饭了,对了,我刚才看到智哥的真容了,哇呜…”   “哪个智哥?”   “就刚才开车的那个小哥哥啊,叫秦智。”   “唰”得一声木门被打开,林灵聆有些惊诧地侧头看见夏璃紧绷着的脸,在那两秒之间,夏璃背后的窗外骤然亮起一道闪电,她背对着光,煞白的脸色显得有些僵硬!这是郝爽认识夏璃这么久,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神色!仿佛一瞬之间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眼神空洞而迷离。   转瞬之间,她已经迈开步子撇下他们大步朝楼下走去,木质台阶发出“嘎吱”的声响,仿若脆弱的心跳声踏在心间,她一步步走到楼下,从楼梯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停在台阶上,就这样望着门口靠在竹椅上的男人。   他黑色冲锋衣已经脱了,穿着紧身灰色T恤,肌理流畅的手臂搭在竹椅把手上,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烟闪着猩红的光,头发短而湿地立在头顶,颀长的双腿随意地翘在旁边的矮板凳上,那条大狗就乖巧地趴在他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忽明忽暗之间,他的侧脸清晰可见,英挺的眉骨到挺拔的鼻梁一直延伸到下颚的弧线勾勒得如此成熟完美,他仰望着外面苍茫的黑夜,又将烟放在唇边嘬了下,再缓缓突出丝丝烟雾,饱满坚.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透着冷漠的性感。   很久以前,夏璃曾想过他多年后的模样,也曾幻想过他退去年少轻狂后的成熟。   可真当这个眉目深邃英挺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已经完完全全无法将他和八年前那个十八岁张狂的少年联想在一起!   窗外的大雨顺着屋檐在门口落成一道雨帘,阻隔了外面那个电闪雷鸣的世界,摇晃的白炽灯光洒在楼梯上,将她的影子渐渐拉长,庄子正蹲在桌角塞东西固定这摇晃的桌子,一抬头便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夏璃。   她一头黑茶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白色长T下的双腿温润修长,曲线迷人,白炽灯光照在她琉璃般的瞳孔里,反射出绚烂的色彩,美若尤物,看呆了庄子。   也终于让坐在门口的男人发觉了异样,他转头的刹那,那双清亮有力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短促地相撞,空气中流窜着看不见的电流,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皮肤,让她浑身发热,只是两人都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近乎于淡漠。   身后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林灵聆和郝爽追了下来,林灵聆看了看坐在竹椅上的男人,又望了望夏璃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夏部长,你…认识啊?”   夏璃倏地回过头眼神有些发直地盯着她,让林灵聆心头怵得慌,随后听见她冷硬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说完便匆匆上了楼,身后的男人缓缓将手指间的烟拿到唇边吸了一口收回目光。   郝爽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姐,吃饭了。”   夏璃淡淡地回:“你们先吃。”   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楼梯上,径直冲上过道,狂风呼呼地吹到她的脸上,像刀子硬生生隔开了她的记忆,让她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过去那些肮脏不堪的流言,冷漠唾弃的辱骂就像硫酸一样啃噬着她的过往,她的尊严和脸面被不停扔在地下践踏踩碎,身上的伤仿佛还历历在目,痛入骨髓,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全部拉扯出来,她赤色的瞳孔里出现了那片红如火的东海岸,带着无法移除的仇恨,让她每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过去八年里,她不停躲避的,用力抹灭的,拼命推翻的命运又再次被揭开,带着那些丑陋的伤疤,仿佛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是一场笑话,兜兜转转也躲不开那个吃人的地方!   ……   楼下,杨师傅冲完凉下来,大家都围坐在了那张木桌上,庄子用竹椅将木门堵死,终于挡住了外面的冷风,头顶的灯泡不再诡异地乱晃,那个村妇弄了几个大锅菜,都是山后面种的一些野菜菌子,还有一锅腊肉,和才炕的馍馍,虽然看相不好,但闻起来出奇得香。   大家折腾了一下午都饿了,杨师傅问了句:“唉?夏部长呢?怎么不下来吃饭?”   林灵聆放下筷子说:“我上去看看吧。”   刚说完,楼梯上出现响动,所有人回头看去,夏璃踏着白色的人字拖淡然地走下楼来,那纤细的脚踝轻盈无声,黑茶色的长发被她松松挽了一道在脑后,她已经收起所有情绪,面色平淡地走到桌边,看不出任何异样地拉开椅子。   她感觉到木桌对面笔直的目光,毫不闪躲地抬起头迎了上去,秦智坐在最里的角落,整个坐姿都很松垮,双臂抱着胸靠在木桌旁边的竹柜上,他生来有副好骨相,即使坐姿再随意也依然无法掩饰那锋利的俊挺。   郝爽见夏璃一直盯着角落的男人看,于是开口道:“我介绍下,这位大哥叫秦智,智哥。”   秦智漫不经心地放下抱着的手臂,单手转着手边的空茶杯抬眸睨着她:“夏部长看见我躲什么?我以为你对我干了什么亏心事。”   夏部长三个字说得尤为地重,带着点讽刺的意味,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姓夏,这么多年销声匿迹,竟然连名字都换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整个人松散中透着桀骜,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虽然看上去比起从前少了一些棱角,可眉眼间的锋利更甚从前。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的眼神像他一样,只这样随意地盯着夏璃,便能让她从里到外浑身不自在!   她干脆微垂下视线,双手抚平T恤落座意味深长地说:“亏心事?我又没收谁八千块。”   说完抬起头对他扬起一个极淡的笑意,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白炽灯下投下一道迷人的阴影,微挽的长发露出她白皙的脖颈,那琉璃般好看的眼眸像蒙上一层薄雾,深邃幽然勾人心魄,看痴了庄子!   秦智沉亮的瞳孔微微收缩,拿起手边的筷子狠狠打了下庄子的手背,将他痴呆的神情拉了回来,声音清冽低沉地说:“吃饭。” 第5章 被前女友抛弃后她……   杨师傅饿坏了招呼大家赶紧动筷子,四角的木桌不算大,经年久月已经有些不太牢靠,六个人坐难免有些挤,夏璃和林灵聆坐在一边,其他三个大男人一人坐一边,秦智独自靠在庄子旁边的角落依在竹柜上。   自从夏璃落座后庄子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一路上风雨太大,每个人都狼狈不堪,此时她洗完澡,整个人清爽干净,或许是有些混血的面孔,即使素颜,深邃的眼窝,和浓密的睫毛也有点自带妆容的美感,只不过夏璃似乎是已经习惯被人这么盯着,依然自若地拿了一块馍馍揪着吃了起来。   这个土屋里没看到男主人,就农妇忙前忙后,不一会端了一大碗羊杂碎汤出来,说是给大家暖暖身子,庄子对着村妇比划了一下,她回身拿了个大茶缸递给秦智,秦智刚接过庄子就一副眼馋的模样,里面全是红通通的油泼辣子,看着就挺过瘾的。   他直接将茶缸往庄子面前一推,便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引起了夏璃的注意,她的眼神落在他左手腕上,黑色的绳子上是那颗通体泛绿的珠子,色泽圆润透亮,让她心头一紧,死死盯着那个手环。   那是属于她的东西,八年前留在东海岸的东西!   秦智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用右手习惯性地抚了抚了那颗珠子,面色平淡深沉,让夏璃眸光越来越紧,心脏忽然开始狂跳起来!   林灵聆的视线也被秦智的动作所吸引,朝他的手腕看去不禁问道:“智哥,你手上戴的是什么呀?真好看。”   秦智松开手拿起一块馍馍撕开后搭道:“被前女友抛弃后她留下的分手礼。”   夏璃端着汤碗的手指轻颤了一下,抬起眸看着他,秦智整个身子靠在竹柜上,啃着馍馍,似乎是接收到夏璃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继而嘴角勾起一丝嘲弄,让夏璃心绪瞬间翻腾不止,一句前女友,却让她产生一种在那之后他没有处过对象的疑问,可是怎么可能!   她离开东海岸已经整整八年,她依然记得八年前的秦智是整个东海岸最优秀的男孩!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出市第一的成绩,是被整个景仁的校领导捧在掌心的希望,被全校师生封为天才少年的他,他未来一片康庄大道,不像她只能在淤泥里挣扎,然后越陷越深。   她清楚他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他那帮兄弟整天飙车鬼混,周围全是妹子,他会一直单着?夏璃低下头自嘲地嗅了嗅鼻子。   林灵聆有些吃惊地说:“你还能被人甩啊智哥?真看不出来,哪个姑娘眼神这么不好该配眼镜了!”   秦智嘴角微微勾起低头啃了口馍馍漫不经心地咀嚼着,那半笑不笑,晦暗不明的神色慵懒中却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看得林灵聆愣了愣神,而身边夏璃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老杨开口问道:“你们之前来过这里啊?我看这条路车很少啊?”   庄子呼啦喝了一大口羊杂汤舒爽地应道:“大架岭这里路难走,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前几个月出过几次塌方事故,最近经常走华岭的司机一般都会避开大架岭。”   “怪不得。”老杨有点后悔选择这条路。   庄子继续接道:“我们是没办法,赶时间,不然也不会从这条道走,妈的点背。”   他突然饶有兴致地问了句:“对了,起帝汽车是不是前几年众翔才出的一款国产车啊?那广告词我还记得,沙漠上的领航者,上次被德国车撞得惨不忍睹就是这车吧?”   对面除了杨师傅,其他三人面色各异,毕竟三人都是起帝品牌事业部的,自己家东西再烂,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到底有些怪怪的。   庄子神经比较大条,一点眼力界也没有,还继续侃道:“这国产车就没好货,质量是硬伤。”   夏璃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往自己碗里舀了几勺油泼辣子淡淡地问:“你撞过啊?”   郝爽低头笑了,他了解夏璃的脾气,她不爽的时候不会骂人,但绝对会让对方也同样不爽,果不其然她又重新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了接了句:“我撞过。”   庄子一愣转头看她面前的碗里通红一片,看着都辣,她就这样端起碗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心不跳,跟喝凉白开一样淡然道:“12款的起帝飓风和福睿斯,对方差点撞成敞篷车。”   庄子一对眼睛逐渐瞪大:“那你没事啊?”   夏璃摊了摊手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老款飓风只是断了保险杠,我有说过福睿斯是垃圾车吗?因为我知道碰撞位置决定碰撞结果,我们在做碰撞测试时是碰撞尖锐稳定的硬物才能测出数据,不了解对方数据就妄下定断,聆聆,这叫什么?”   林灵聆憋着笑意竖起一根食指:“这叫舐皮论骨,妄言置评,外加崇洋媚外。”   郝爽笑着把那句庄子问夏璃的话扔还给了他:“你是外国人啊?”   庄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被这三人怼得哑口无言,转头看向秦智,秦智掠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看着像老挝的。”   “……”哥,你不是跟我一队的吗?   老杨被一群年轻人暗戳戳的话语逗乐了,又啃了一块馍馍,秦智喝了碗热汤就上楼冲澡去了。   他从冲澡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林灵聆和郝爽在房门口说话,他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刚要路过,听见林灵聆说:“不会吧,那八千块夏部长自己出啊?”   郝爽接道:“是啊,也不好走公帐,夏姐最近好像手头很紧,上个月还找吕总预支了半年的工资,因为彭飞…”   林灵聆拽了他一下,他突然抬头看见站在楼梯边上的秦智,话音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智哥啊,洗好了?”   秦智点点头假装没听见淡然地下了楼。   等他下来的时候,庄子一个人靠在后门抽烟,他径直走过去朝他伸了下手,庄子扔了根烟给他,他顺手接住往嘴上一抛稳稳叼住,“啪嗒”一声庄子点燃打火机已经伸了过来,他深吸一口点燃烟抬头看见庄子盯着窗户边上,于是回过身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夏璃正和老杨在说话,老杨表情有些凝重,紧紧拧着眉,夏璃双手抱着胸,T恤下那双笔直的腿踩着人字拖,即使是如此随意的穿着,依然透着几分干练的意味,郝爽出现在楼梯上对老杨喊道:“杨师傅,帮忙把我充电宝扔上来,这楼梯踩得不稳当我就不下去了。”   夏璃抬眸看了眼对杨师傅说:“我来吧。”   她回身走到门口的板凳前,弯腰去拿充电宝,饱满的臀被T恤绷出诱人的弧度,魔鬼般惹火的身材看得庄子猛吸了口烟将烟头掐灭:“智哥,我感觉我心口中了一箭。”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摆出一副陶醉的神情,秦智睨了他一眼:“犯贱啊?”   “是丘比特之箭,这个女人真是极品啊,你说他们车子正好抛锚了,我正好那时候翻了手机,你不觉得在我们之间冥冥之中有根红线拉扯着彼此吗?这就叫缘分!你看我这条件能不能搞定她?”   秦智凉凉地掠着他没说话,缓缓吐出烟雾喷在他脸上,庄子拉了拉衣服:“我先上去冲把澡。”   说着他还故意在夏璃身后晃了两下,拿了套干净衣服上了楼,夏璃盯着庄子的背影看了眼,而后对杨师傅说:“那先这样吧,先看明天的天气情况,你早点休息。”   杨师傅点点头也嘱咐她:“你也是。”   “嗯,我一会上去。”   老杨咳嗽一声上了楼,夏璃这才悠悠转过身盯着靠在后门上的秦智,他已经换了一套浅灰色的运动衫,清爽利落透着几分不羁的俊朗,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完美的下鄂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即使只是这么安静地站在角落,也无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侧眸对上她的眼,表情淡然地抽了口烟,直到老杨的身影拐过楼梯夏璃才踩着白色人字拖朝他走去。   她从小怕过很多东西,例如怕过高,怕过辣,怕过狂速背后的凶险,可她还是个少女时就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软弱和怯懦而同情你,越是怕什么越要去面对,才能让自己越过一座又一座高山,直到无所畏惧!   所以她就这么一步步走到秦智面前,他没有动,始终靠在后门的木框上,直到夏璃停在他的面前平淡地望着他开了口:“明早四点,我想问你们借个车。”   秦智漫不经心地将烟灰弹了弹悠悠吐出两个字:“不借。”   那漆黑有力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眼神望着手中燃烧的火星子。   夏璃停顿了一秒也将视线落在他的指尖,两人之间安静得仿佛都能听见香烟燃烧地“吱吱”声。   那淡淡的尼古丁气息让夏璃思绪有些紊乱,她微微拢了下眉抬头看着他:“多少钱才肯借?”   秦智冷笑了一声,掀起眼皮玩味地盯着她:“你很有钱?”   他的目光太犀利,黑亮有力,夏璃撇开了眼,她的皮肤白得如有雪光萦绕,侧过头时,那翘挺的鼻子不苟言笑中冷艳到了极致。   秦智慵懒地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况且你应该清楚,出门在外借车是大忌,我把我保命的东西借给你,你确定你还会回来吗?”   他一语双关的冷讽让夏璃想起了那年夏天她的悄然离去,她没有再回去,至今都没有再回过南城,过去的种种使她被压抑已久的阴霾再次掀了起来。   她干脆岔开话题将视线移向他的手腕,语气冰冷地说:“手环还我。”   秦智饶有兴致地抬起手腕看了看,低垂的眉骨让眼窝更加深邃,透着一丝率性的痞气挑起眉稍:“凭什么还你?”   昏暗的灯光把夏璃的瞳孔照成诱惑的浅棕色,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是给你妹保管。”   秦智缓缓昂起下巴居高临下斜睨着她,嘬了口烟将手腕提了起来晃了晃:“写了你的名字?”   身后的光影投在角落,有些斑驳地打在他身上,他就这样立在眼前,料峭不羁,眉目分明,毫不妥协。   夏璃干脆不费口舌,直接抬起手朝他手腕上的绳子拽去,秦智低眸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嘴角微扬纹丝不动,却在她碰上那根黑色绳子时,他轻松转动手腕便牢牢攥住这只纤细微凉的手,那属于男人的温度瞬间蔓延到夏璃的指尖,她心口一滞白皙的脸上抹上了一层绯色,抬眸对上他的眼。 第6章 看来你记性不好,……   他手心的温度过于炙热,夏璃心头一紧猛地抽回手就要转身,然而面前却落下一道高大的人影单臂将她圈在逼仄的角落,那淡淡的尼古丁夹杂着沐浴后的清香撞进夏璃的脑中,也让她的后背忽地撞在了门上,皮筋轻“嘣”一声断裂,那头柔软性感的卷发披散下来,水流般清澈的眸子闪动着妩媚的光泽,诱人的唇色吃了辣后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秦智的目光随着温热的呼吸压了下来,停在她翘挺的鼻尖,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看来你记性不好,第一个男人也能忘?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够深,还是你后来遇到的男人太多早已记不得你自己是谁了?”   他的话成功让夏璃的眼里浮上一层疏离的寒意,秦智弯下腰与她平视,目光深深地看进她眼底,似要将她看穿,那样的眼神太炙热,深邃的眉眼缱绻得似能将人融化,也能将人彻底烧毁,声音里透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意味,似玩笑似认真:“没关系,我会慢慢帮你回忆。”   门缝里溜进丝丝凉风,撩起夏璃耳边柔软的发丝,让她的轮廓更加妩媚动人,她抬眸一笑,如雾般迷离的眼眸璀璨得仿若装满星辰大海,那是一双让秦智无法抗拒的瞳。   他呼吸微滞,眉峰轻拧,有些戒备地盯着她鬼魅的笑意,却感觉到她双手慢而轻盈地搭到他的腰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夏璃微凉的指尖触碰上精瘦的窄腰,感觉到那男性的力量。   秦智视线微垂看着她细腻的手臂,目光有些暗沉,但他没有动,依然就这么站着,呼吸微凛。   然而他却没想到面前的女人继续朝他凑了上来,那如紫藤般久违的淡香如一道致命的蛊,柔软的身躯就在他的双臂间,她抬起头,万般风情萦绕在她眉间,如妖姬般美艳,勾人心魄,她饱满的红唇微启,声音诱人地问:“你想怎么帮我回忆?”   她话语挑逗,空气中漂浮着暧昧的味道,秦智低眸看着这张久违的面孔,他曾无数次背起背包大江南北寻找这个女人,为了她与整个世界为敌,差点连命都没了!   而如今,她就在他的臂弯间对他笑,笑得倾城魅惑,仿佛他稍稍收紧手臂,便能将她勒碎!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近在咫尺地注视着彼此,直到楼梯上出现响动,夏璃才眸光微动,从他左手间拿起那根快燃烧殆尽的香烟放到自己唇边吸了一口,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声音性感中带着丝玩味的调侃:“我到底比你多吃三年饭,小弟弟。”   说完她将烟蒂往他唇上一放,低着头坦荡荡地从他臂弯下穿过径直上了楼,秦智眯起眼咬着烟猛吸了一口,烟嘴处仿佛还有她唇间的香甜,他黑沉的眼眸里涌动着看不见的暗流。   庄子刚好走到楼下侧过身子让她,夏璃对他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便很快消失在台阶上。   庄子有些痴症地回过头问秦智:“智哥,你看到没?她刚才在对我笑吧?是吧?是在对我笑吧?”   然而却发现秦智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只是依然靠在后门边,清俊的面孔显得有些阴沉。   庄子莫名其妙地吼了声:“喂,想什么呢?”   他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碰她,浑身是毒。”   庄子更加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秦智已经往大通铺走去,却在走到门边时,忽然下意识一摸裤子口袋,顿时咒骂了一句:“操!车钥匙!”   庄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秦智神色大变,猛地转身就大步朝楼上走去。   没一会夏璃她们房间的木门被敲响,林灵聆过来打开门探出个头,看见秦智沉着脸问道:“找你们夏部长。”   林灵聆没有开门,小声说道:“夏部长睡了,她昨天凌晨换杨师傅开车,这会累坏了。”   秦智的唇际紧紧抿了抿,视线朝屋里扫去,看见夏璃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头长发落在枕边一动不动,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刚走林灵聆赶忙关上门悄声说:“夏部长,他走了。”   夏璃转过身坐了起来对林灵聆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林灵聆眨巴着眼睛爬上床轻声问道:“你猜得真准,你怎么知道他会找上来啊?”   夏璃翻了个身再次躺下眼里沁出些许复杂的思绪淡淡道:“早点睡吧。”   ……   那夜,是她们在山中度过的第一夜,屋外暴雨几乎下了一整夜,不时还有震耳欲聋的雷声,让这座土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所有人睡得都不太踏实。   林灵聆半夜起来要去厕所,轻轻推了推夏璃,她睡眠浅,很快醒了陪她一起去,厕所在一楼土屋的后面,是自己家盖的那种草棚子,还漏雨,上个厕所就跟打仗一样,条件艰苦。   那时大概半夜十二点多,雨势已经小了一些,但依然不像要停的样子,两人很快又返回二楼继续躺下,夏璃睡觉很安静,几乎不怎么翻身,连呼吸声也很小,大约是一路上没怎么睡好,她很快又进入梦乡。   林灵聆却有些认床,下半夜的时候她又起来了一次,这次她看了看夏璃,没好意思再把她吵醒,开着手机亮光自己大着胆子跑下了楼,没一会又匆匆跑回来,猛地打开门,这动静终于把夏璃吵醒,她翻了个身撑了起来看着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林灵聆,皱眉问她:“你去哪了?怎么了?”   林灵聆有些惊魂未定地说:“去厕所了,还没站稳就看见木板外面一双眼睛,吓得我裤子都没敢脱又跑回来了。”   夏璃坐了起来,想起晚上洗澡时,秦智不知道对谁吼了声“滚”,想想就不大对劲的感觉,可吃晚饭的时候,这座屋子分明除了那个村妇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夏璃下了床,对林灵聆嘱咐道:“那个庄子应该不是吓我们的,这个房子有点不对劲,下次不要一个人去厕所,我陪你下去看看。”   ……   庄子这人睡觉向来比较沉,没有大动静不会醒,然而便是睡到下半夜时突然“轰”一声巨响从天而降,整个屋子都在剧烈地震颤,直接让沉睡中的庄子猛地弹了起来大喊:“地震啊?”   却看见身侧一道黑影如豹子般冲了出去,等庄子反应过来光着脚从地铺上出房后整个人都懵了,只见那个原本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全部坍塌,二楼瓦顶塌陷砸了下来,暴雨如注,整座房子都在摇摇欲坠!   村妇也急得跑出房间,庄子脑袋猛然炸裂,却看见秦智已经沿着残败的墙壁向上爬去,庄子急得大喊:“智哥,不要上去!危险!”   秦智充耳不闻,强有力的手臂勾住断掉的楼梯,身体在半空中荡着一跃到了残壁边缘,吓得庄子一身冷汗,此时二楼的郝爽已经冲了出来大喊:“夏部长,聆聆!”   秦智一边找着力点一边对他吼道:“上面怎么样?”   郝爽焦急地回:“夏部长她们房间塌了,快救命啊!”   衔接到二楼的木质楼梯断了一大截,秦智对着楼下的庄子命令道:“去把桌子移过来!”   等庄子推着桌子转身时,眼睁睁看见秦智咬着牙双腿猛地一蹬徒手跃到二楼,身影在黑暗中像一道疾影迅速消失不见。   这座土屋本就不结实,门口一颗古树被暴雨侵袭断了枝桠压垮了瓦顶,秦智对着郝爽和才跑出来的杨师傅喊道:“庄子推了桌子过来,你们赶紧下去!”   刚说完,老杨身后的瓦顶因为不堪重负突然掉下一块,擦着他的后脑勺而过,吓得老杨拔腿就跑先跳了下去!   秦智对郝爽吼道:“快走!”   说完推了他一把,郝爽跑到楼梯处回身对他喊道:“那你…”   回头便看见秦智猫腰直接钻进废墟中,老杨跳到木桌上后对着上面的郝爽喊:“小郝快点,房顶要塌了!”   郝爽抓了抓头回身跳下桌子!身子刚滚落到地上,林灵聆和夏璃便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搞的?”   郝爽猛地一愣:“你们…”一拍巴掌:“糟糕!”   庄子已经对着上面嘶喊到:“智哥,两个姑娘在下面!”   “轰”得一声,又是一片巨响,楼梯处掉下一片土灰,一群人四散逃开,紧接着哗啦掉下一片瓦顶砸在木桌上,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目及之处那间房完全被碎瓦掩盖!   夏璃将林灵聆拉到身后怔怔地看着二楼,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尘土飞扬间一道黑影掠了下来直接从高处跳到地上,身型蹲下后又迅速立了起来,朦胧的黑影踏着飞扬的尘土走到他们近前,那件灰色T恤脏破不堪,臂膀流畅的肌肉紧紧绷着,黑亮的眼睛牢牢盯着夏璃,隔着一人的距离,千山万水,积日累月被瞬间缩短,回忆坍塌,空气静止,他眉峰紧凛,无数的百转千回全部揉进瞳孔里,那里面只有她。 第7章 我不信你还能把我……   混乱中,庄子跑过去扯着秦智:“哥,你没事吧?”   秦智这才收回视线拍了拍身上的灰:“没事。”   说完直接绕过他们掀掉了T恤走回大通铺,林灵聆焦急道:“怎么办?我们行李还在上面。”   庄子说:“别行李了,人没事就阿弥陀佛了。”   转过身对那个村妇说:“让你把房顶加固一下,你看看这差点出了人命!”   村妇也叽里呱啦了一堆,夏璃蹙了下眉,听这口音特别别扭,其他人面面相觑,似乎只有庄子能跟她沟通得来,说了两句后,庄子回身对大伙说:“要么大家晚上一起到通铺将就一下吧,现在黑灯瞎火的,明天天亮再想办法找行李。”   眼下没有其他法子,一群人惊魂未定地走到一楼通铺,秦智已经换了条干净的裤子,背对着他们拉上裤子拉链,扯出一件黑色T恤站起身套上回过头,庄子对他说:“智哥,让他们晚上在这将就一下吧。”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秦智,等他表态,虽然认识不到一天,但大家都清楚庄子这人话虽多,但基本上都听秦智的,秦智掠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此时半夜两点,大家都无睡意,秦智摸了烟往外走,老杨也跟了出去:“一起去抽根烟压压惊。”   几个男的出去吞云吐雾,林灵聆看着地上,是几个很矮的木板拼在一起,上面铺着被褥,她眉毛纠结在一起挽着夏璃:“夏部长,我们晚上要和男的睡一起啊?”   夏璃看出来几个男人大概怕她们不自在所以先出去,等她们安顿好再进来,她拍了拍林灵聆:“那年丰腾出口项目,去撒哈拉参加极限测试,中途遇上沙尘暴被困,一群人将车子围起来,后来温度低到接近零度,还男女,能活命就不错了,看看现在这条件,起码不用让你风吹雨淋,将就下吧,你睡里面。”   两句话让林灵聆想到下午杨师傅说的山猪,缩了缩脖子点点头乖巧地走到最里面,僵直地躺下,总感觉身下的被褥不干净,动都不敢动,夏璃摸了摸口袋,幸好半夜出来的时候她套了件小皮衣,车钥匙还在口袋。   她又催促了林灵聆一句:“快睡吧。”   林灵聆翻了个身面朝墙闭上了眼,夏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林灵聆身旁躺下。   十分钟后几个男人进来了,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郝爽问了句:“怎么睡啊?”   显然大家都不好意思挨着女的睡,老杨摸了摸鼻子:“我就算了,我打呼。”   郝爽脸皮薄,让他挨着夏璃睡,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秦智靠在最后面没出声,庄子左看看右看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行吧,你们都不好意思,我睡,我不打呼。”   刚走两步后衣领被人一拽,他“唉?”了一声,已经被人跟拎小鸡子一样拎到了一边,秦智几步走到里面直接躺下对着他说:“关灯。”   庄子不好说什么,等大家都躺下后,他拉了灯,通铺里漆黑一片,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没一会便传来了庄子的呼噜声,震耳欲聋,又隔了一会老杨也开始打起呼来,那此起彼伏的声音跟约好了一样,你一下我一下不带停的。   秦智捏了捏山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她背对着他们,柔软的长发似乎还碰到了他的膀子,搔得他痒痒的,她睡得很安静,半天没有动一下,反而让秦智有些睡不着,便抬起手将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一道道卷着松开再卷着,目光在黑夜里如水般落在指尖那缕发丝上。   未曾想身边的女人突然翻了个身,他手指一僵看见她浅灰色的瞳孔毫无睡意地盯着他动了动嘴:“好玩吗?”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在这样的环境中,压抑着彼此的目光,夏璃抬眉无声地瞪了他一眼,秦智讪讪地放下手转头看向房顶,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夏璃盯着他的侧脸,鼻子像小山丘一样笔挺,透着倨傲的倔强,让她不禁想到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   那会他大概只有十四岁?或者十五岁。   那年她妈去世,她继父不闻不问带个女人堂而皇之住进家,她只身一人从苏城去南城,去求于家人料理她妈的后事,却被硬生生赶出于家,被人骂是野种!   她身无分文徒步走到东海岸去找姨妈于婉,便是那个灰色绝望的夜,她看见了一个男孩浑身是血,一个人对着一群人,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在漆黑的夜里像凶残的狼,越搓越勇!   她准备转身之际,听见那些年龄比他大很多男孩对着他大骂“野种!”   便是那两个字,像把锋利的刀子刺进她的心脏,让她骤然转身,看见无数的拳打脚踢落在那个男孩身上,她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悲悯对着那群人大喊:“警察来了!”   那些人一哄而散,她躲在电话亭后面等人全都跑走后,才冲到巷口看着那个血淋淋的男孩蜷在地上,牛仔裤破了一个大洞,膝盖往外冒着血,他抬头的刹那,脸被月光照亮,那双透着杀戮黑亮有力的眼就那样盯着她,像被整个世界遗弃。   纵使很久以后,她忘了他的模样,可她始终记得那个眼神,被迷茫和困苦所包围,跌入仇恨的深渊找不到出路,正如她自己。   秦智感觉身旁的女人没有动静,等他再侧头看去时,她已经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翘挺的鼻子下是饱满的唇,柔软性感,睡颜安逸,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睡着和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一个是美好温顺的天使,一个是冷酷无情的恶魔。   他默默看了会,轻叹了声闭上了眼。   一直到一个小时后众人才陆续睡着,大约四点不到的时候,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屋内的人折腾了一晚倒是睡得很沉,此时夏璃却悄悄睁开了眼,她警惕地盯着秦智,他就躺在她身边,很沉静,没有丝毫响动。   她静悄悄爬起身穿上鞋子又回身看了他一眼,悄声出了屋子,外面依然和两个小时前一样,一片狼籍,二楼还在滴滴答答渗着水,她摸了摸身上的车钥匙,走到屋子后面,那里有个水龙头,她拧开后是干净的水,流在掌心扎人得凉,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一双光着的腿冷得紧紧拢着,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抓着车钥匙绕到前屋。   还没到近前就看见黑暗中有道火星子一闪,随后响起一声狼狗的吠叫,车门边的男人弯腰拍了下黑子的脑袋,它立刻安静下来,夏璃也借着月光看清了斜靠在车门上的秦智,他早已穿好了衣服,碎短的头发立在头顶,眉目清朗,一丝不苟,让夏璃怀疑他刚才根本没有睡着,她的所有动作都在他的眼皮子下,让她惊了一下!   秦智扔掉烟,工装靴在地上撵了几下,整个人隐没在黑夜里,浑身透着苍劲的力量,声音寡淡:“你当真认为能开得走?”   夏璃深吸一口气,山中微凉的空气钻入她的鼻息,她冷得双臂抱着胸,收起了昨晚对他施的小伎俩,有些正色地说:“你要不放心,陪我跑一趟,我回去看下车子,两个小时后可能还有一场大雨,时间不多,算…帮我个忙。”   秦智依然靠在门边,纹丝不动,眼神淡漠。   “我为什么要帮你?”   夏璃踩着凉鞋走到秦智面前,那条黑狗又开始躁动起来,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秦智再次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安分下来。   夏璃撇了眼大狗,挑起目光掠着他:“行啊,你不帮可以,反正车钥匙在我身上,你也走不了,我不信你还能把我扒光了?”   秦智低头冷笑了一下,性感的下额收进冲锋衣领里,抬起头的刹那突然伸手迅敏地攥住她的胳膊就将她反手一折按在车门上,高大的身躯猛然从她身后压了下来,呼吸温热:“当我不敢是吧?”   夏璃没想到他来真的,拼命扭动了几下,却根本摆脱不了他的钳制,声音冰冷地斥道:“放开我!”   秦智直接将她两只手往身后一折,单手擒住她的手腕,手肘抵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已经在她身上搜了起来,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他有力的身躯将她禁锢在车门上,夏璃不安分地挣扎,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力量和身手,无法抵抗!   秦智很快退后一步松开她,等她再回过头时,秦智已经转着手中的车钥匙有些不羁地斜着唇:“可惜你三年吃的饭在我这不管用。”   夏璃清透的眸子盛着淡淡的怒意,将两颊的长发拢到脑后,转身就朝屋内走去,身后却响起“咔嚓”一声,车前灯骤亮,她走到屋前的脚步停住回过头,看见秦智拍了拍后斗对着那条狼狗低吼一声:“黑子,上去。”   狼狗摇着尾巴一跃跳到了后斗上,他转过身睨着屋前那道白色身影,嘴角漫过一丝慵懒的弧度:“走不走?” 第8章 两个人,一条狗,……   秦智将副驾驶的门一拉,夏璃眼里的怒意渐渐消散,迈着步子走到车门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上了车。   秦智绕到驾驶座很快踏着夜色便将车子开上路,虽然雨停了,到公路的那段土路依然崎岖难行,好在能见度没有那么低,倒比昨天好开了一些。   两人上车后都没说话,自从昨晚秦智把面罩拿了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难以描述,虽然过去年少发生的事都已经久远,如今两人奔三的年龄早已经历过社会的洗礼,愈发成熟,面上都能过得去,但各自心里到底弥漫着怎样的复杂也只有各自清楚,于是乎,都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   秦智从冲锋衣里扯出什么往夏璃腿上一扔,她低头看见是一个扎好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块馍馍,夏璃昨天半夜醒来就饿了,苦于吃的全在行李箱里,她低头将袋子打开,到底气氛有些尴尬,她随意找着话茬:“那条狗跟你很熟啊?”   秦智单手稳着方向盘声音清冽:“一年前去普阳路上捡的流浪狗,一路带到这,就留在这里了。”   夏璃啃着馍馍接道:“不错,它还认识你。”   秦智凉凉地扯了扯嘴角:“这样想想,有时候狗比人够意思,是吧夏部长?”   夏璃瞬间黑了脸将塑料袋一合扔在车前,想了想干嘛跟他赌气委屈自己肚子?又拿了起来,秦智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开出那段土路后,路况稍微好了些,秦智松了松坐姿,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夏璃不禁瞥向他手腕上的手环,晨曦的微光从山的背后透了出来,离得近了,她才看清那个黑色绳子早已磨得有些不像样了,不知道他到底戴了多久?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头搅动不安,十几岁的男孩,荒唐一场,懂什么情情爱爱,她以为他早把她给忘了,毕竟大好青春,有哪个男人会只盯着一棵树,只是这个手环却牵动着一种说不出情愫,让她想起了那个朦胧迷离的盛夏之夜。   她将馍馍咽下肚瞥向窗外语气洋装轻松随意:“现在过得怎么样?”   秦智没有回答,车里出奇得安静,她没敢去看他的眼神,直到半分钟后,他才淡然地回了句:“你想我过得怎么样?”   她回过头,微弱的晨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半明半暗,他眼尾挂着一丝冷淡和克制,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再说一句话。   夏璃将馍馍往他身上一扔:“吃不完。”   秦智单手拿起来扫了眼,她整整齐齐把刚才那个馍馍撕了一半,这一半扔给了他,他好笑地勾了下唇。   雨一停,公路上车子好开多了,比起昨天下午,秦智加快了速度,二十分钟后那辆靠在路边的越野车就进入他们的视线。   秦智将车子停在越野车头,两人分别下车,黑子也跟着跳下后斗,然而刚走到越野车旁,两人都怔了下,后车门和后挡玻璃碎了一个大窟窿!   秦智绕到后面看了一下,出声骂道:“操,什么人干的?”   回身却看见夏璃紧紧盯着残碎的玻璃,似乎在仔细辨认,而她的神情并没有多吃惊,反而早猜到会发生这件事般。   秦智眉峰一凛:“你就是回来确认这个的?”   夏璃收起视线转身往越野车的驾驶座走去:“不止。”   她打开车门上了越野车,检查了一番仪表盘,然后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套工具箱和千斤顶,就开始固定千斤顶的位置,秦智立在一边双手抄在工装裤口袋里看着她:“你要干嘛?”   “检查车子抛锚原因。”   说完她回头掠了秦智一眼:“帮忙。”   秦智靠在公路边的绿色围栏上凉凉地看着她,没动。   “不帮算。”夏璃也不矫情,转身就去操作千斤顶,剪式千斤顶用着十分费劲,还没两下她已累得直喘,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她抬起头,秦智没什么温度地说:“起开。”   她退后一步,秦智很轻松地将车底撑了起来,昨晚事发突然,她们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夏璃还穿着洗完澡套上的那件长款T恤,一双腿都露在外面,她把皮衣脱了垫在车底,整个人一躺钻了进去,白色T恤撩到了大腿,曲线匀称诱人,秦智低眉扫了眼,喉结滚动了一下靠在围栏上点起一根烟:“怎么想起来干这行?”   夏璃半个身子都在车底,只有一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白得晃眼,她声音从车底传了出来:“门槛低,不要学历,肯吃苦就行。”   秦智裹了下烟嘴,一嘴的苦味,他深吸一口烟瞥向远处朦胧的山脉,想到她离开东海岸那年才高三,一个女孩只身一人到社会上闯荡,又将手中的烟嘴捻了捻。   黑子也想往车底下钻,秦智对它吼了声:“过来,坐着。”   黑子乖乖退了出来往秦智脚边一趴吐着舌头。   车下的女人全神贯注,没再出声,单腿曲起一撑又将身子往里移了点,她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下T恤,秦智垂眸瞥见衣摆下圆润的臀沟,叼着烟将冲锋衣脱了往她腿上一盖,两个人都自在了。   不一会夏璃从车底出来,两只手黑乎乎的,她看了眼腿上的衣服,秦智灭了烟将冲锋衣捡了起来,顺势给了她一只手,她举起胳膊:“手脏。”   秦智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她耳廓有些发烫本想对他说声谢谢,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干脆继续转身打开车门,拉起燃油箱盖释放杆,检查油箱。   两个人,一条狗,群山之间,万籁俱寂,空气微凉中透着淡淡的甜味。   彼时已经五点多,太阳透过群山探出微弱的红光,才下过暴雨的早晨空气微凉,小风一吹,不免有些寒意。   夏璃弯着腰聚精会神,却忽然感觉一双手环过她身前,冷冽的呼吸擦着她的耳廓,她身体一颤直了起来,秦智已经将冲锋衣扎在她腰间裹住她裸.露的双腿,夏璃心里浮上一层异样回眸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他却已经朝一边走去踢开车后的石头贱贱地说了句:“上了年纪要注意保护关节。”   一句话将夏璃刚浮上的异样狠狠压了下去,秦智回头看见她黑着脸,嘴角微微提起,透着邪性的帅气,削瘦的轮廓镀上一层半暗的晨光,比从前更加清晰俊朗,随便一笑便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夏璃感觉心突突地跳了一下,又迅速收敛心神不再看他。   太阳逐渐穿云破雾探出了尖尖,然而秦智却发现夏璃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她关了车门,盖上油箱盖,开始收拾摊在地上的工具,秦智开口问道:“检查得怎么样?”   她低着头声音里透着一丝隐忧:“油箱里没有油,但是油表显示又是满格,杨师傅在北支加油站加过一次油,油加得过满导致油位传感器卡到了油箱上面,让传感器失效,所以从油表上根本看不出问题,现在碳罐废了,通气孔阻塞,还好下了雨,要是像昨天上午那么暴晒,我们都有可能废了!”   她收好工具站起身,秦智顺手接过工具箱和千斤顶,扫了眼破损的车玻璃,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意思是,怀疑在加油站有人动了手脚?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你们车子,看来是同行啊?你们车上有什么啊?”   夏璃低头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手,突然意识到什么,抬眸对秦智说:“我们那些在二楼的东西能拿下来吧?”   秦智将工具扔到车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又对着黑子拍了拍后斗:“上车,先回去。”   夏璃接过矿泉水将手洗干净,见黑子并没有上车,而是昂起脖子盯着她手中的矿泉水吐舌头,她干脆将剩下半瓶往下倒,黑子欢快地仰着头大口大口舔着,第一次对夏璃友好地摇了摇尾巴然后自己跳上了后斗。   两人再次上了车往回赶,夏璃拿出手机看了下,能接收到微弱的信号,于是将昨天那条没有发成功的信息再次发给了吕总,然后打了救援电话,工作人员告诉夏璃吴家堡隧道还在清理抢修,她将定位发给了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车子抛锚的具体位置,工作人员反馈给她,道路清障后,会派人去拖车。   于是皮卡很快开上了土路,一离开公路信号又慢慢开始中断,夏璃收了手机,这时才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景色,这几乎是她进入华岭以来第一次欣赏这大气绵延的山脉,远处的山被初升的阳光照成曼妙的彩林,再往远望去,无边无际的山岭,郁郁葱葱,绵延雄壮,山幽谷静,峡谷之下便是烟笼云海,他们的车子仿佛开在云端之上,夏璃落下车窗将手臂伸了出去顿感心旷神怡。   秦智侧眸看她,她眉宇间的愁绪消散了些,手臂搭在车窗外面,风吹起她的长发,飒爽妩媚。   然而山里的天气,前一秒还探出阳光,下一秒已经暗了下来,夏璃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色运动表,他们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了。   不一会秦智感觉她忽然坐得笔直,还不停拉着绑在身上的安全带,表情不大自然的样子,他斜睨了她一眼,她手捂着小腹回视着他:“那个…”   还没说下去,秦智已经将车子一刹,对她说:“快点。”   夏璃拉开车门往土路边上走去,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秦智收回目光看向另一边,夏璃干脆走远了几步,在杂草较高的地方蹲下身。   天空骤亮,车上的秦智和夏璃同时抬头望了望天,一道雷声从天而降,夏璃刚准备站起身,只听见一声狂吠扑面而来,黑子直接从她头顶越了过去,夏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智已经走出驾驶座向她冲了过来! 第9章 我为你撑起一片天……   眨眼的功夫,秦智已经跑到近前将夏璃狠狠拽进怀中,“呼哧”粗喘的呼吸声逼到近前,夏璃骤然回头,蓦地看见两颗瘆人的獠牙张着血盆大口,秦智下意识翻身将夏璃紧紧抱在怀里,高大的身躯完完全全将她笼罩住,夏璃只感觉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后背被什么猛地冲撞,随即听见他大吼一声:“跑!”   话音刚落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拉着她就往车边冲去!把她往车门一推对她吼道:“上去!”   夏璃焦急地问他:“有没有事?”   秦智没有功夫回答她,转过身大步走到后斗身子往车底一跃从里面抽出一把弩,夏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急地对他大叫:“秦智上车!快走!”   说话的同时她才看清黑子正在和一头体型和它相当的猛兽扭打在一起!   夏璃从来没有看过那种东西,口鼻突出,四只爪子巨大,身上大块斑纹,像虎像豹,却又不是虎也不是豹子,攻击力凶猛,在刚才快扑上秦智时,黑子从侧面咬住它的背,那玩意身体狠狠撞在秦智背上紧接着就和黑子扭打在一起!   它体型虽然和黑子差不多,但攻击力凶猛,一掌呼上去黑子完全晕了菜,呜咽着身体狠狠被打进灌木丛中!那猛兽一招击中,撒开步子就朝黑子扑去!   忽然一道劲风擦着它的脑袋而过,截了那头猛兽的步子,野生动物强大的敏锐力立刻让它察觉到危险,迅速掉转头看向秦智,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惊雷,酝酿已久的暴雨再次落了下来,疯狂的雨柱瞬间将万物浸湿!   猛兽睁着一双通亮血红的眼睛,慢慢压低身子匍匐向前缓缓移动,那是猫科动物攻击前的标准姿势,夏璃脑袋一炸就对秦智吼道:“回来!秦智!”   然而这个男人没有丝毫闪躲,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一旦转身把后背交给敌人,以现在的距离只会增加自己的危险系数,同时还会把危险引向汽车旁的那个女人身上!所以他充耳不闻紧紧盯着那头猛兽,就在这时猛兽突然发动攻击直直向着秦智冲来,那一刻夏璃脑袋一片空白,整颗心已经跳出嗓子眼,却看见秦智没有半点停滞,几乎同时也迈开步子对着野兽冲去,气势滔天,仿若一头凶残的狼!   雷声骤响,大地震颤,一人一兽都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对方狂奔,只见那头猛兽忽地跃起,锋利的肉爪就向着秦智抓来,秦智迎面而上,举起弩狠狠朝它面门砸去,巨大的肉爪勾住秦智的T恤猛地一撕,秦智身型敏捷一滚躲过它的攻击。   黑子见势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也朝猛兽冲去,雨势越来越大,夏璃站在车门边看见一狗一人和一只猛兽混战,整个灵魂都飘出了体内,眼前的画面如此的不真实,不真实到她大脑都被冻住!   混乱中一道黑色的影子被猛地甩出几米开外跌落下来!   秦智突然狂吼一声:“于桐!把车子开走!”   这个八年未曾触及的名字突然被人唤出,夏璃只感觉呼吸骤停,脑袋“嗡”得炸裂,撒开步子就朝那道黑影跑去!   迎着暴雨跑到近前才看见浑身是血的黑子奄奄一息的样子!惨不忍睹!   她踉跄着一屁股坐在草堆里,一道银光让她猛地抬起头,看见那把弩.弓上的箭就在她几步开外!   她强撑着身体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转头看向大雨里那团模糊的影子,忽然心脏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力量,死死咬着唇一把站起来拿起箭就朝着那团模糊的影子冲去,嘴里大喊:“秦智!箭!”   很快听见他朝她吼了一声:“扔过来!”   夏璃朝着那个方向拼命一抛,手臂带动整个身体的力量让她狠狠跌坐在地上,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可让夏璃完全没有料到的一幕发生了,那头野兽发出一声似猫的叫声,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突然调转身型往草丛里一蹿,很快没了影子!   她此刻感觉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双手麻木僵硬,只看见大雨中那道黑色的身影朝她走来,越来越来清晰,像跨越世纪,银河,无数的时空,要么遥远,却又那么真实!   直到他黑亮的眸子完完全全映入她的瞳孔,他身上的T恤全部被撕碎,浑身透着原始的野性和强大,就这样弯下腰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夏璃怔怔地看着他,在那一瞬间,内心的焦虑、恐惧、担忧全部冲撞在一起突然朝他爆发出来:“你不要命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丢下你先走?”   他再次朝她逼近一步,高大的影子像漫天的火海同时压向她,锐利的眸子直穿她的心底,声音里的阴霾像从远古穿越而来,带着无数的沉痛死死盯着她:“你没丢下过吗?”   一句话像钉子一样将夏璃钉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   他眼里刮起凛冽的寒意,雨水从他锋利的眉骨滑落而下,他逼近一步大手穿过她的后脑将她的脸瞬间拉到面前,嘴角挂着讥讽的冷意:“你喂了黑子一口水,它就能拿命来报答你,我为你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你拿什么报答我了?就像你对黑子那样,把它丢在这被那头云豹分尸!你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呵,你可以走!我不会丢下它!”   夏璃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那里流淌出滚烫的液体,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的喉咙哽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只是这样看着秦智然后狠狠将他一推就转身大步朝汽车走去!   才迈开两步突然身体猛地悬空,她失声惊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秦智扛到肩上,他单手禁锢住她的腰,夏璃不停地挣扎朝他怒吼:“放我下来!秦智!我叫你放我下来!”   他也来了火,对她凶道:“劳资不是你下属!少命令我!”   夏璃双手在他身前拍打着他,他已经将那件破烂不堪的T恤扔掉,结实的身体,贲张的肌肉透着强大的力量,直接拉开车门把肩膀上的女人扔进副驾驶,将车门踢关上阻隔了外面的暴雨。   夏璃坐在车内,一颗心还在狂跳不止,大口喘息着,透过车玻璃看见秦智再次折返回去,从灌木丛中抱起无法动弹的黑子,又拉开后座将黑子放了上去,才回到驾驶座把车子重新往回开!   路上两人一言不发,秦智面色严峻紧锁着眉,夏璃表情也不大好,不时回过头看看黑子,它张着口,隔一会微弱地呜咽一声,听得夏璃握着门把的手越来越紧,面色发白。   车子开回了土屋,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土屋前面居然停了一辆完全陌生的黑色进口越野车。   两人对视一眼,秦智直接拉开车门抱起后座的黑子大步往里走,夏璃下了车看见他腰间破了一大块口子还在流血,也赶忙跟了进去!   所有人刚起床不久,看见他们两个都呆了,一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你们去哪了?急死我们了。”   “黑子怎么了?”   “我靠,智哥你衣服呢?”   面对一窝蜂的问题,秦智只是锁着眉说了声:“让开,庄子找床干净的被子来,打热水!”   大家全走过来围着黑子,露出惊恐的表情。   只有夏璃站在门边看着木桌边上两个完全陌生的男女,男的个子很高,穿着灰色衬衫有些微胖,女的身材苗条,打扮入时,化着精致的妆,一直盯着秦智。   郝爽抬头看见夏璃的表情,走过来对她说:“他们两个刚刚才摸到这里,比你们早一步,雨太大不敢往前走了。”   那个男的抬起头看见夏璃,微微一怔,她浑身湿透,长发搭在胸前,浅灰色的瞳孔闪着幽暗的光,那狼狈的样子落在她身上反而有种禁忌的蛊惑,在这深山老林里猛然出现这样一个女人,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看得那男人愣了一瞬才抬起手对她招了下,夏璃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里没有兽医,秦智和庄子只能暂时为黑子清理伤口,然后止血,把受伤的地方包扎起来,再将它裹在干净被褥里。   夏璃到屋后将身上的泥冲洗干净,再进屋时,黑子已经被放置在角落,庄子和杨师傅讨论找木板修楼梯的事,她没看到秦智,便走到庄子旁边问了句:“他呢?”   “智哥在里屋换衣服吧。”   夏璃刚准备进去,回身看见地上的消毒液和止血喷雾,顺手拿了起来进了通铺,不巧秦智刚脱了裤子,只穿了条黑色的紧身内.裤,精壮的身材一览无遗,让夏璃的脚步僵在门边。 第10章 我哪里你没看过……   秦智察觉到动静抬起头掠着她,不疾不徐地从行李里抽出一条叠好的牛仔裤。   夏璃刚转身回避,听见他有些戏虐的声音:“我哪里你没看过?”   她浅灰色的眸子正好瞥见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往通铺门口走来,伸手将门一关回过身靠在木门上坦荡荡地欣赏着他。   秦智听见关门的声音抬眸扫了她一眼,其实要说起来夏璃对这个男人的身体并不熟悉,仅有的坦诚相待也是在那样混乱的夜晚,她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而八年后的他,褪去年少时的稚嫩,更加沉稳内敛,也更加高大成熟,宽厚的胸脯,精瘦的窄腰,性感的长腿对她来说都那么陌生,却又养眼得让她不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秦智眼眸沉了一下,快速套上长裤,嘲弄地看向她:“三十如狼还是有点道理的。”   夏璃不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过去对他说:“帮你弄下伤。”   秦智冷冷地丢下句:“不用。”然后又扯出件干净的条纹衬衫。   夏璃直接夺过那件衬衫扔在一边:“坐好。”   秦智回眸低头看着她,她眼里是不容置喙冷静,就这么沉沉地瞪着他,他干咳了一声回头屈腿坐在地铺上,夏璃蹲下身将消毒水洒在纱布上,然后擦在他腰间的伤口处,秦智疼得嘶了声:“不会轻点?”   “就这手劲,要不你自己来。”   他摸了根烟没搭话,夏璃低头看着他的伤口嘀咕了句:“现在知道疼了,刚才不是挺生猛的吗?我看你这伤得赶紧去打狂犬。”   他清了清嗓子:“这伤是昨晚搞的。”   夏璃愣了一下,昨天夜里二楼突然塌陷,她和林灵聆听见响动冲进来时,秦智已经爬到废墟里,只不过事发突然,谁也没在意他受了伤,怪不得他一夜未睡,疼成这样!   夏璃手指有些轻颤,哽了一下:“还真是舍己救人,不是说我没有心吗?救我干吗?”   秦智回头邪笑道:“挺自信啊,我说过救你了?你以为你二十一枝花?”   她有本事明着讽他小弟弟,他就有办法暗着戳她年龄,果不其然夏璃没好气地拿止血喷雾给他胡乱喷了一通,又拿纱布给他贴上,有气无力地往他对面的地上一坐,眸色有些黯淡:“你刚才应该弄死那个东西。”   夏璃看出秦智第一箭只是威慑,没有下死手。   秦智嘬了口烟眯着眼:“知道那啥玩意吗?云豹,不是一般的一级保护动物,身上披着红皮书的。”   夏璃抬起头看向他:“红皮书?”   “濒危,你能在华岭这地方碰见,回去可以买彩票了。”   夏璃却并没感觉看到那只濒危保护动物有什么幸运的,她低着头问了句:“你说…黑子能不能挺得过去?”   秦智没出声,抽了口烟眉间蹙起,半晌才接了句:“看它造化。”   说完抬眸睨着她:“怎么?良心发现了?”   夏璃就坐在他面前,腰上还扎着那件冲锋衣,白色T恤湿了后,肉色内衣的轮廓清晰可见,她发现跟这人说话聊不到几句就要被他夹枪带棒地弄一下,干脆站起身打算出去,手腕却突然被他扯了一下,他回身将那件刚拿出来的条纹衬衫扔给她:“换上再出去。”   夏璃接过衣服看了他一眼,他双手往地铺上一撑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你哪里我没看过。”   夏璃举起衬衫就准备砸他,他倒是反应快,从包里又扯了件短袖出了房。   夏璃将湿掉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他的衬衫,长长的正好可以盖到膝盖上面当裙子穿,她拿着换下的衣服走出通铺,几个男人站在楼梯处准备动手修补楼梯,她绕到后面将她和秦智的衣服洗了。   低头时,余光瞥见一双黑色高跟鞋从屋里踏了出来,门槛上有些泥,高跟鞋正好停在门槛前,没再向前一步。   夏璃的视线顺着那双性感的高跟鞋一直延伸到面前女人S型的曲线上,微皱了下眉,只掠一眼,夏璃便清楚面前这女人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所以也没搭话。   倒是这女的对她开了口:“刚才那个人是你男人啊?”   夏璃自顾自洗着衣服头也不抬地问:“一屋子男人,你说哪个?”   “给你衣服穿的那个。”   夏璃这才直起身子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女人应该年龄不大,和林灵聆差不了多少,长得娇小玲珑的,不过身段比例倒是很好,妆化得浓,有些轻熟女的姿态,一身名牌,看着像是哪个大城市出来的小资女。   在夏璃打量她的同时,那女人也在默不作声地打量夏璃,眼尾里盛着些许盛气凌人的高傲。   夏璃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搓着手中的衣服淡淡道:“我认识你啊?”   女人轻笑一声:“我叫倪敏,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我对那个男的有点意思。”   夏璃将衣服拧干,双手往水槽上一撑斜睨着她:“关我屁事?”   倪敏耸了耸肩转过身:“那就好。”随后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夏璃又撇了眼屋前停着的那辆越野车,眉峰渐渐拢了起来,越来越感觉事情有些不寻常。   ……   屋里,庄子用手肘捣了下秦智逼问道:“智哥,说,你们早上出去到底干吗的?你怎么连衣服都没了?不会荒野大战都玩过了吧?”   郝爽就站在他们旁边,秦智横了庄子一眼:“嘴上没把门的我给你找把锁。”   庄子有些不依不饶地说:“你和夏美女真没什么?”   “嗯。”   庄子忽然神清气爽顺手把郝爽一搂笑着说:“小郝啊,你们夏部长单着吧?”   秦智蹲下身抽了一块木板,将铁盒里的钉子全部倒了出来。   郝爽结结巴巴地说:“夏部长应该有未婚夫的。”   庄子一愣,蹲在地上的秦智没有动,手指捏住一颗螺丝在指尖捻了下。   郝爽看庄子的反应有些好笑,相处了两天也熟悉了,便对他好心提醒道:“你可别对我们夏部长打什么主意了,她未婚夫是个留洋的博士,几年前就跟夏部长求婚了,要把她一起带到国外呢。”   庄子来了兴致扒着郝爽:“那你们夏部长怎么不跟他走啊?”   郝爽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我那时候还没调到芜茳,不过我们夏部长又不是靠男人的那种女人,我就欣赏她这骨气。”   庄子不屑道:“那算什么未婚夫,求个婚就是未婚夫,那我跟她求个婚我还是她未婚夫呢。”   一旁的秦智拿了块木板爬到木梯上对庄子冷冷地说:“把那个递给我。”   郝爽被庄子的话逗乐了,也凑过去帮忙说道:“那可不一定了,听说盛博士明年就回国了,我们单位里同事给夏部长介绍的男的她都没答应,肯定在等着盛博士。”   庄子“啧”了声抬头看向秦智:“哥,以你这脑袋瓜子,当年要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麻省理工,你现在指不定都博士后了!”   夏璃正好拿着才洗完的两件衣服进来,听见庄子这话抬头看向秦智,秦智的视线跟她撞上又迅速移开,凉凉地对庄子说:“干活!”   夏璃问村妇要了两个衣服架子,又搬了个板凳站上去将自己那件白色T恤和秦智的冲锋衣挂在门口的木架上然后进屋睡觉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堂屋,秦智才看着那两件挂在一起的衣服有些出神。   白天的这场雨不像前一天一直下个不停,中途断断续续停了几次,杨师傅和秦智庄子商量,如果到晚上雨势减小,那么明天一早他们就出山。   夏璃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这一觉便睡得有些昏天暗地的,朦胧中感觉不时有人从她身旁走过,也听到一些人说话的声音,几次挣扎想起来,但大概人的体能到了极限昏昏沉沉便睡到了傍晚,等她醒来的时候,其他人晚饭都吃过了!   她出了屋子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楼梯居然又给他们搭了起来,就连二楼屋顶的窟窿都临时拿瓦片堵住了,他们的行李暂时被清理了出来,但是还放在二楼,秦智站在木梯上加固楼梯,暂时还无法把行李拖下来,怕吃不住重量。   夏璃到后面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林灵聆对她说:“夏部长,锅里给你留了肉馍。”   夏璃点了点头往后灶走去,掀开大锅后,看见林灵聆挤了进来堆着笑意:“夏部长啊。”   夏璃拿起肉馍靠在后面睨着她:“说。”   林灵聆看了眼外面悄咪咪地说:“晚上人太多,肉馍不够分,智哥说没胃口,所以剩下了一块。”   夏璃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肉馍,虽然馍做得粗糙,倒是口中肉香四溢,她抬起头看着林灵聆嘴角微勾:“你想说什么?”   林灵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笑着说:“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对了,那两个刚来的人是做什么的?”   林灵聆收起了笑容想了想:“说是搞咨询的,不过…”   夏璃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不过我注意到那个叫孙昊的男人手上都是茧,位置在大拇指内侧和掌心骨处,那个叫倪敏的更奇怪,一下午都站在智哥旁边,一会递水一会递工具的,殷勤得很。”   夏璃默默啃了口肉馍点点头:“知道了。”   她走出后灶,先去看了看黑子,黑子还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眼皮子耷拉着,她拿肉馍在它面前晃了两下,黑子鼻子微微动了动,但依然闭着眼,没力气睁开。   夏璃站起身走到楼梯处抬头看着秦智:“什么时候弄好?”   秦智坐在木梯上,长腿蹬在楼梯处,低眸斜了她一眼,又打了一根长钉进去,夏璃看着他的侧脸,专注认真,自从她走过来后,他的眉宇就轻拧成了“川”,简洁的下颚有些冷峻,一言不发沉着脸。   搞得她莫名其妙的,她晃了下木梯语气不善:“哑巴了?”   秦智才有些疏离地回了声:“快了。”   夏璃啃着肉馍又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吃完后拍了拍手刚转过身去,突然又转了回来直视着他:“麻省理工是怎么回事?” 第11章 只是以为那个女……   秦智将最后一根长钉打了下去,长腿一收跳了下来直接立在了夏璃的面前,下颚动了动,有些邪气地说:“没怎么回事,只是以为那个女人能有点良心浪完了知道回来。”   他的眼光太过炙热,黑亮的眸子布上一层淡淡的薄怒,虽然夏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火大,只是听见他毫不闪躲的回答,心跳还是漏了半拍,她垂下视线声音有些轻地说:“我不知道你…”   刚说完耳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两人侧头望去,那个倪敏对他们笑了笑,随后看向秦智:“智哥啊,有时间吗?”   秦智没接她话,她接着又说道:“我找你有点事。”   秦智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夏璃,她淡淡地转过身去找老杨了,就像刚才两人之间什么都没说过。   外面的大雨终于随着日暮停歇了,老杨跟夏璃说打算明天上午动身出山,庄子答应把他们送到荣台县,到时候他们再想办法包个车去庆凉,正好能来得及参标。   夏璃心不在焉地听着,朝后门看了眼随后问老杨:“行李打算什么时候弄下来?”   “现在太黑了,打算明早搬下来。”   她拍了拍老杨的肩,然后走出土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还有些湿润的泥土气息,她伸了个懒腰走到那辆黑色越野车边绕了一圈,又蹲下身看了看底盘,忽然感觉一双皮鞋朝她走来,她将手中的手机落在地上又捡了起来站起身看着那个孙昊。   男人个子很高,戴着副眼镜,脸有些方,那双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透着精明的光,语气亲和地问道:“在看什么?”   夏璃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手机掉了。”   孙昊笑了下:“你们打算去哪?”   夏璃脸上挂着疏离的表情:“陕省。”   随后碾了碾脚下的碎石抬头问道:“你们呢?”   孙昊推了推眼镜后才回道:“青海。”   就在此时屋子侧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娇笑。   夏璃直起身子朝土屋侧面看去,透过车身看见秦智立在原地,倪敏抬着头不知道在对秦智说什么,一脸媚笑,整个身子都要凑了上去。   夏璃转过头没再看下去,回身进了屋,她进屋没多久,那两个人也从后门走进来,倪敏紧紧跟着秦智,寸步不离面色绯红,就连比较迟钝的郝爽都看出了点猫腻。   后来庄子拿了副牌出来说打牌,林灵聆、老杨、庄子和秦智四人打八十分,倪敏就坐在秦智后面挨着他,秦智回头掠了她一眼拉了拉衣领说:“挤得热。”   倪敏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跑去找了把破芭蕉扇一下下地帮秦智扇着风,其他几人对看一眼,都没说话。   倒是庄子笑着问了句:“小倪妹妹啊,你和00哪个大啊?”   倪敏身子向前倾了倾,米色套装领口微微敞着,露出若影若现的风景:“我23啊。”   林灵聆有些惊讶地重新打量了她一番:“我24。”   单从外表看上去,林灵聆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而倪敏虽然长得不算太漂亮,不过浑身透着一股风骚劲儿。   庄子调侃道:“原来智哥喜欢小丫头啊。” 倪敏低着头一脸的娇羞模样。   这句话让秦智下意识往墙角蹲着的夏璃看去,她听见了庄子的话,不过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抬起黑子的嘴,试图喂它一点温水。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夏璃抬眸看去,孙昊递给她一罐啤酒:“喝吗?车上的。”   夏璃站起身顺势接过打开易拉罐,孙昊将啤酒罐伸了过去,她淡淡地掠了眼,跟他碰了下。   秦智的目光并没有收回,就这么笔直地看着她,夏璃抬眸对上他,漫不经心地举起啤酒灌了一口。   秦智身旁的倪敏也回头顺着秦智的视线看向夏璃。   她脸上没有任何妆容,黑茶色的头发已经干了,有些蓬松的落在肩上,女性特有的妩媚配上男士衬衫总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而那双深邃绝美的眼仿若只盯着人看上一眼,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往那一站,便能轻松勾走一屋子男人的目光,这种感觉让倪敏眼里浮上一层暗淡。   孙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夏璃聊了两句,他们那边的牌也打好了。   大家商量着晚上早点休息,倪敏死活不肯睡大通铺,说反正楼梯修好了,她要上二楼睡床,其他人心有余悸不敢再上去过夜,晚上雨停了,就连狂风也静止了,在她的一再坚持下,一个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劝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跟自己窝在一起。   倒是没想到,一直蹲在黑子身边的夏璃突然站起身说:“我也上去睡。”   郝爽有些担心地说:“万一夜里头…”   夏璃耸耸肩:“她都不怕死我怕什么。”   倪敏看了夏璃一眼,拎着包蹬着高跟鞋就上了楼,就剩林灵聆一个女的,她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和一堆男人过夜,只能跟着夏璃上去。   前一天她们睡的房间完全塌了住不了人,夏璃和林灵聆睡到了郝爽他们那间,而倪敏一个人走到了最里面闲置的房间。   夏璃上去后特地检查了一番下午被他们整理出来的行李,她和林灵聆的行李箱都破败不堪,好在东西全在,那个装着零部件的箱子也在。   夜渐渐静了下来,楼下一开始还有男人抽烟说话的声音,后来也都消失了,整座屋子再次陷入静谧的夜色之中。   下半夜的时候,老杨突然被一泡尿憋醒,睡眼惺忪地走到屋后的茅房方便,方便到一半忽然听见丛草不停摩挲的声音,他眯着眼睛透过茅房的砖头缝往外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一泡尿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只见茅房外头一双白花花的大腿顺地拖,他心猛地一拎,顿时睡意全无,拉着裤子就从茅房跑出来,赫然看见一个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影子,头发老长,乍一看像个猿人一般拖着地上的女人就往后面那间草房里拉!   老杨当即大喝一声:“什么人?”   这一喊之下那黑影身形一顿,蹲下身捡起一块老大的石头就朝着老杨脑门狠狠砸来,吓得老杨一身冷汗赶忙往后跑,急得大喊:“不好了,救命啊!”   这一嗓子把一楼的男人全吼醒了,庄子和秦智最先冲了出来问怎么回事,老杨吓得脸都白了指着后屋就说:“一个长头发女人穿着白衣服被个人拖走了!”   话音刚落一道疾影向外掠去,庄子则转身大喊那个村妇。   等秦智跑到茅房那的时候早已没了踪影,土屋的后面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草房,隐在树林之间。   庄子跟着就冲了出来对秦智喊道:“在草房里!”   秦智二话不说就朝树林冲去,一脚踢开草房的门板,看见一个男人正压着一个女人,手掀起了女人的衣角往里探,他只感觉一股怒火猛地冲进大脑提着那个男人踹在地上,暴风雨般的拳头就狠戾地落在男人身上!双眼迸发出血红的狼光,手臂的力量全部绷了起来,每一拳都带着致命的力量!鲜血从男人的口鼻中流了出来!   随后赶来的庄子和村妇一看吓了一跳,庄子赶忙上前扯住秦智大喊:“别打死了!”   村妇哭喊着就扑到了那个乱糟糟的男人身上死命抱住他,用身体挡在男人面前。   秦智只有收了拳头站起身,庄子将床上的女人扶起来,摇着她喊道:“醒醒!”   女人突然捂着头拨开头发,当秦智回过头的刹那整个人僵住了,却也松了口气,那人并不是夏璃,而是倪敏。   倪敏悠悠转醒,后脑勺疼得直哼,当看清草屋里的情形后,突然整个人开始大叫起来,发狂地往外跑,庄子骂了声:“靠!”和秦智又同时跑出草屋。   倪敏受了极度的惊吓,拔腿就往土屋里跑,正好撞上迎面而来夏璃和林灵聆,庄子对着夏璃就喊道:“快拦住她。”   夏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伸手拽住倪敏的胳膊,就在这时已经失控的倪敏上去就一巴掌狠狠甩在夏璃脸上,“啪”得一声直接把夏璃打懵了。   秦智已经赶到近前伸手毫不客气地将倪敏扯了过来,谁也没料到倪敏突然就朝秦智怀里扑,情绪失控地大哭大闹。   夏璃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退后一步凉凉地看着他们,秦智将她扯开,她又开始大闹,郝爽和老杨上来劝都劝不住!   夏璃回头扫了眼屋子问了句:“孙昊呢?”   几人四处张望,发现孙昊从前屋跑进来,一脸焦急地去拉倪敏对她说:“不要闹了!没事了!”   后来倪敏情绪的确慢慢冷静下来,没再大哭大闹,听说那个男人是村妇的儿子,大吵要走要报警,大家都劝她现在天还黑,要走也等明天一早,这里连个信号都没有,报个鬼警啊,可此时的倪敏完全听不进任何劝说,满眼恐惧地对着孙昊大发脾气,坚持要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   村妇哭着差点给倪敏下跪了,倪敏充耳不闻说一出去就会报警,让他们一家吃牢饭!   土屋里吵得乱成一团,所有人都睡意全无,夏璃看着倪敏那个疯样就糟心,干脆绕到屋子后面透透气。   正好庄子和秦智也走了出来蹲在墙根下抽烟,夏璃刚准备跨出门槛,听见庄子调侃道:“你不会真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吧?瞧你那冲进去的样子,差点把柏婶家儿子打死。”   夏璃脚步一顿,踏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却感觉屋外一道人影突然掠了进来拦住她的路将她堵在过道上。 第12章 我不喜欢吃回头……   外面天色依然很暗,只有堂屋那盏不太亮的白炽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照在过道上,夏璃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秦智,双臂抱着胸没有温度地说:“让开。”   秦智却纹丝不动,抬起手伸向她有些肿胀的左脸颊,夏璃撇开脸躲开他的手转身准备出屋,秦智一步跨到她面前再次将她的去路堵了个严实,上前一步身子压向她,逼迫着她靠在身后的墙上。   狭窄的过道,她被他逼得无路可去,他低下头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声音低浅地说:“晚上她喊我出去问了下我们的行进路线,想和我们结伴,我赶时间拒了。”   夏璃昂起下巴,清亮的眸子淡淡地掠着他:“关我什么事?”   秦智深吸一口气看向外面皎洁的月光,将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声音带出丝丝寒意:“那你跟我摆什么臭脸?”   夏璃浓密的睫毛闪烁着拒人千里的光来:“不然要我对你拿出什么态度?小弟弟?”   秦智牙根紧了紧:“非要跟我这样说话是吧?”   夏璃侧过脸,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很多种可能,可她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她,当年看清的距离,如今只会更加清晰,她和秦智的路不同,秦家不会接受她的背景,那种羞辱她这辈子不想也不允许自己再经历一次!   她和他注定隔着群山万壑,他是东海岸的天之骄子,而她想要的东西生长在荆棘之巅,如果以后一定要拖个男人陪她血洗沙场,她不想那个人是秦智,更不想毁了他。   短短几秒,她已经收起所有情绪,没什么温度地说:“我不喜欢吃回头草,特别是嫩草。”   空气突然安静,银白的月光倾泻进来,大山里散发着清幽的草木香气,夏璃眼神无波地看着屋外,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秦智目光炯亮地盯着她,两人之间气氛凝结。   秦智退后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开,他转动着手中的打火机低垂着视线沉声说:“出华岭前有个收费站,我会把你们放在那,祝你们能找到好心人。”   夏璃喉间微微滚动着,没有出声。   然而屋前车灯骤亮,很快汽车发动的声音传了过来,夏璃和秦智同时直起身子往堂屋走去,所有人都站在前门口,他们穿过堂屋出了门,看见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后车灯已经开远,逐渐消失。   秦智问了句:“走了?”   老杨接道:“是啊,走了,那女孩闹得厉害,我看她同伴也没办法只能走了,不过遇上这事一般人估计都吓得不轻。”   夏璃却脸色一白,迅速转身冲到二楼,大家见她的反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陆续跟着跑进屋,郝爽跟上楼问道:“夏部长,怎么了?”   夏璃拉开几个行李箱,当看见那个金属箱子完好无损地堆在地上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上面,林灵聆也跑了上来,看到夏璃坐在那个箱子上喘气,立马猜到什么出口问道:“夏部长,你是不是怀疑他们,所以晚上才上来睡觉看着那个倪敏的?”   夏璃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我多想了。”   折腾了半夜离天亮也没两个小时了,老杨说干脆把行李弄下去,于是就和郝爽两人开始动手搬。   夏璃从后灶出来时,看见老杨手里才从楼上拎下来的一个小的黑色皮箱,那是公司的行李箱,她出声问了句:“杨师傅,重吗?”   老杨以为夏璃关心他,忙说:“不重不重,轻得很。”   夏璃皱了下眉却径直走过去,夺过老杨手中的皮箱往地上一放,蹲下身把黑色皮箱一打开脸色立马就变了。   当她折返回抛锚的越野车看见车玻璃被人砸了后,就怀疑吕总把零部件交给她时走漏了风声,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冲着标书来的!   旁边的郝爽围了过来猛然一惊:“标书呢?”   夏璃站起身就大步走进通铺,秦智正在收拾行李,闻声转过头,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要去追那两个人,立刻!”   秦智皱了下眉:“怎么了?”   “他们拿了我们的标书。”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冲了进来,秦智往她身后掠了一眼淡淡地说:“那是你们的事,我没有义务帮你追。”   说完他又继续蹲下身将东西放进行李包,不疾不徐地拉上拉链。   夏璃回身看了眼庄子轻笑了声:“那就有意思了,一个南方口音的女人带着儿子在这荒凉的大山里定居,明知道这家人有问题还把我们往这带,倪敏出去不报警我也会报警,不知道警察查到这家儿子是在逃犯后会不会邀请你们配合调查,听说你们赶时间是吧?”   秦智身型一顿缓缓转过身,庄子急得直抓头:“哎哟喂,姑奶奶,是你们求着我们带你们落脚,这华岭之大,要不是我哥倆去年摸到这里过,你们晚上有地方待吗?而且我也好心提醒过你们,算是对你们敲过警钟了,不然你们第一天就跟倪敏一样了,你这样搞不是耽误我们事吗?”   夏璃噙着挑衅的笑意迎上秦智的目光:“巧了,我们也赶时间,不过我不介意陪你们一起留下来配合调查,当然主动权在你们手中。”   她灰色的眸子泛着一抹幽光,笃定而从容,郝爽和林灵聆不敢出声,标书是他们此次出差的核心,标书要是丢了,损失这么大的项目,所有人回去恐怕不止卷铺盖走人这么简单了,夏璃此时的谈判关乎到所有人接下来的命运,就连杨师傅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站在一边干着急。   秦智斜了眼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默默拎起包:“追到哪?”   “庆凉。”   ……   十分钟后所有人已经开上了土路,庄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我们帮你们追人,那是看在相识一场,办好事,就说到庆凉的这个油钱都要好几百,不是我们不愿意配合执法机关接受调查,只是路过歇个脚为了个不认识的人耽误我们办正事不值当,等我们忙完杀回头我一定主动拨打110,检举揭发,话说回来,也是看这柏婶可怜…”   出了土路后手机再次恢复信号,夏璃给了郝爽一个邮件,让郝爽开电脑把这次公开参标的所有竞争单位和人员信息发一份到这个邮箱里面,她倒要查查看是哪家公司这么明目张胆!   庄子又在絮絮叨叨:“你们这个行业竞争很激烈吗?这种缺德事都有人干啊?”   郝爽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这不算什么,大项目多的是背后使阴招的。”   “什么时候投标啊?”   林灵聆有些焦急地说:“明天早晨八点标书要交过去,不然就视为自动弃标了,要是追不回标书我们怎么办啊?” 夏璃没说话,只是低头输入了一个地址,将手机导航放在车前。   一路上秦智车子开得并不慢,但一直没有碰见那辆黑色越野车。   他们走得早,中午就进入庆凉市,秦智按照导航上的地址一路开过去,最后竟然停在了庆凉市机场。   庄子睡了一觉醒来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来机场干嘛?”   夏璃穿着黑色紧身裤,一步先打开车门踏了出去,大家陆续下车,看见接机口那一个年轻小伙子似乎站在那已经等了很久。   林灵聆眼尖一眼认了出来:“张涛,张涛怎么来了?”   那个男人几步走到夏璃面前喊了声:“夏部长。”   夏璃点点头:“辛苦了,标书呢?”   张涛扫了眼身前的行李箱:“都在里面。”   夏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所有人都惊了。   夏璃回过头对上秦智半眯的眼睛,他眸光黑沉,单手抄在牛仔裤里,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被这个女人耍了,她根本就没打算追什么标书,因为她早留了一手。   秦智冷峻的唇动了动:“既然送了你们一路,不介意请我喝杯咖啡吧,夏部长。”   夏璃目光沉静:“好。”   庄子喊道:“智哥帮我带杯拿铁。”   川流不息的机场,人来人往,两人走入机场里面找咖啡店,正好一群旅行团的人出来,人群冲散了他们,导游拿着黄色小旗子对着扬声器喊道:“一会排队上大巴,注意每个家庭的成员是不是都到齐了?上厕所还没回来的赶紧打电话,1号出口,1号出口…”   旅行团里全是大爷大妈,各个花枝招展戴着大墨镜拍照聊天,秦智侧头去找夏璃,她被几个大妈挤到了另一边,隔着人群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秦智见后面又跟上来一波人群,一股无形的冲动从心底涌了上来,他脚步一转冲破人群就朝夏璃走去,刚走到人群中间立马被个戴着绿围巾的大妈热情地拉住:“小伙子长得真俊呐,给我们拍个照吧。”   笑着就把手机塞进秦智手中,四五个大妈迅速站好队形,每个大妈都扬起自己手中的围巾,神情陶醉得仿若站在维多利亚港,还有大妈对秦智喊道:“小帅哥,把我们照得年轻点!”   秦智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不太明白怎么个年轻法?他抬头望了望周围寻找夏璃的身影,偏偏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到处都找不到她,就像心脏某处被人挖空,猛地抽了下,他眉间微蹙。   在大妈们的催促下举起手机,却透过手机频幕看见一群大妈身后,那个穿着T恤紧身裤的女人正噙着笑意靠在圆形柱子上看着他,他手机稍稍移了下把她也框入镜头中,就在他按下拍照键的同时,她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 第13章 比起小妹妹我更……   秦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将手机放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刚才那个俏皮的表情根本不属于她。   一群大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哪个照得好看,秦智看了眼照片拿出手机说:“照得都挺好的,发给我留个纪念吧。”   大妈们很热情地将照片传给了他,他收到照片和大妈们道了别,反手将手机插进口袋里几步走到柱子前看着那个女人。   她背靠在柱子上,穹顶的光透着斑斓的彩色落在她浅灰色的瞳孔中,好看得令人炫目,她神情慵懒得像只神秘的波斯猫抬头笑道:“挺招大妈们喜欢的嘛。”   秦智轻挑了下眉稍,漆黑的眸子里含着细碎的光:“向来招大龄女喜欢,没办法。”   夏璃嘴角的弧度依然没有变,但是眼里的温度却淡了,秦智侧头看了眼人群朝她逼近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压迫:“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可以的。”   夏璃嘴角的弧度彻底敛了下去平静地说:“怎么?你还以为我是个高中生任人拿捏?”   那透着血色的夜晚再次浮现,她肩带破碎不堪挂在肩膀上,整个光洁的后背白得如二月天里的大雪,露在世人的视线中,她双手捂着身前的禁地,脖颈到胸前的肌肤那样洁白无瑕,冰肌玉骨,美得让人震撼,身上的伤却是那样触目惊心,一头紫发在月下被黑夜点燃,似妖冶的火焰,照亮了别人,却将自己吞噬。   他呼吸越来越粗重,紧紧盯着她,她淡淡地说:“标书一旦启封,资料就会被对手掌握,我需要在今天下午所有打印店关门之前,改掉中间的一些数据重新封装,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去收费站等好心人让我们搭车,至于你说我不择手段…”   她摊摊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只在乎结果。”   秦智将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抽了出来,藏蓝色的衬衫衣角塞进牛仔裤里,个高腿长,引人注目,他离她很近,下颌几乎碰到她的额,声音低沉:“所以跟我耍心眼?”   她歪着头对他笑,深邃的五官闪着柔光若腻的美:“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没那么多光明磊落可讲。”   她抬手就准备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反手往她背后一折,另一只已经提着她的腰将她压到胸前,无数的百转千回,日月穿梭,被瞬间缩短,如潮的人流,那些离别的不舍和相聚的喜悦都成了背景,吵杂的机场大厅仿若骤然安静。   他逆光的眸子里是让夏璃无法抗拒的光泽,带着岁月的沉淀,浓烈炙热,在那只大手握住她腰的瞬间,她的心脏忽地提到了嗓子眼,细小的电流从她腰间那只温热的手掌传到心脏,八年了,也只有这个男人能在短短一秒之间打乱她的心跳,扼住她的呼吸,让她心头慌乱。   他握住她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听说有未婚夫了?”   夏璃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盖住那一缕眸光,再次抬眸时穹顶的彩光落在她的眼里,仿佛洒下一片星辰大海,闪烁着流动的异彩:“我这个年龄有未婚夫不奇怪吧?”   他星眉剑目,英气逼人,她绰约多姿,柔和坦荡,如此暧昧的姿势惹来许多人的目光,他全然不顾周围的人潮,低下头温热地呼吸压向她,声音暗哑:“下次碰见,我不会再放过你。”   他直起身子松开她,傲睨地深看她一眼利落转身大步朝出口走去,夏璃顺着他挺拔的背影侧过头,一颗心还悬在半空,忘了呼吸,却看见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低了下头,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了,比起小妹妹我更喜欢小姐姐。”   说完径直离开出口,夏璃依然靠在圆柱上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呼吸紊乱。   良久,又自嘲地垂眸摇了摇头,到底是他越来越成熟迷人了?还是自己真的奔三的年纪需要男人了?竟然被他两句话弄得七上八下,只能在心里大骂一句“shit”起身走人。   等夏璃折返回去时,秦智和庄子已经没了踪影,郝爽和夏璃说:“夏部长我车叫好了,马上我们直接去酒店吧,对了,智哥让我和你说一声,他赶时间先走了。”   一架客机从机场起飞掠过她们的头顶,夏璃抬起头,阳光照进她干涩的眼里,她微微眨了下又迅速收回视线对郝爽说:“走吧。”   ……   车子驶出机场正好有个加油站,秦智将车子一拐开进加油站排队加油,庄子问道:“我的拿铁呢?”   “没买。”   庄子一脸的不痛快:“这个夏部长看着不像小气的人啊,八千块眼睛不眨就转给我了,请杯拿铁都不肯?”   秦智蹙了下眉:“你收她钱了?”   庄子莫名其妙地说:“对啊,收了啊,之前不是谈好的吗?为什么不收?”   前面车子动了,秦智将油门一踩:“你特么缺钱啊?”   庄子一愣:“不是…那…”“不是你叫我开八千的吗?”后半句话庄子只敢小声哔哔,因为他莫名感觉身边这位爷怒气不小,干脆下车找厕所方便。   一架客机从上空掠过,秦智落下车窗抬头望去,不自觉将手腕上的手环取了下来搭在方向盘上,摩挲着那颗通绿的珠子,眼里的光有些暗沉。   不一会看见庄子站在厕所门口和一个微胖的女人说话,似乎聊得很欢的样子,他将手环重新带回手腕上,下了车靠在车门边,又看见那个女人气冲冲地走了,庄子一个人站在原地傻乐。   随后庄子朝车边走来,秦智斜了他一眼:“越来越不挑了?”   庄子却神秘兮兮地说:“你猜刚才那个女人跟我说什么来着?”   秦智没出声,庄子急吼吼地凑过来告诉他:“她拦我说她丈夫不孕不育,叫我帮她圆了做母亲的梦,还说事成给我两百万,你说还有这种好事。”   秦智古怪地掠着他:“那你不赶紧从了她。”   庄子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嘿嘿笑着:“然后我就喊她妈妈了。”   “……”   庄子骂骂咧咧道:“再问她要两百万,她骂我傻逼,还真当我是傻逼啊,知道自己长得磕碜用这种法子跑到加油站来套路男人,我要真被她睡了,她指不定问我要两百块呢,我保存多年的童子功不能这么轻易被破了,那以后怎么征战武林。”   说到这庄子突然来了兴致:“智哥,也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你不会也跟我一样练了多年童子功吧?”   秦智冷冷地侧过头丢下两个字:“傻逼。”转身上了车,留庄子一人风中凌乱。   ……   夏璃坐在副驾驶,庆凉昨夜才下了一场雨,天气还算凉爽,司机没开空调落下窗户,收音机的电台放着周杰伦的一首老歌叫《轨迹》,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加油站的队伍排了老长,她侧头扫了一眼,一道笔挺利落的身影从她眼中划过,很快出现在倒车镜中越拉越远,耳边是那低沉的歌声“如果说分手是苦痛的起点,那在终点之前我愿意再爱一遍,想要对你说的不敢说的爱,会不会有人可以明白…”   可最终,每个人都必须走向自己的轨迹。   她合上车窗彻底将那纷繁的思绪打断,手机适时响了,她侧头对司机说:“麻烦关下歌。”   司机小哥关掉了电台,夏璃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是吕总打来的,在确定他们一行安全抵达庆凉后,吕总告诉她一个消息,在他们出发的那天公司接到通知,甲方那边需要新增极限测试,地点在塔玛干沙漠,此项测试结果会列入评标范围,他已经安排了一个负责人过去,但是芜茳总部目前只有夏璃一个人参与过12年的撒哈拉极限测试项目,为了确保测试流程顺利,吕总希望夏璃安顿好投标事宜就立刻赶往塔玛干沙漠,测试时间是两天后。   夏璃挂了电话随一群人去了酒店,将标书中需要的替换页找出来,几人开了个小会确定更改内容,安排好一切后,夏璃直接定了张去库田的火车票,当晚就从庆凉动身。   老杨则要折返救援站等车修好开回去,所以两人一起到了庆凉火车站,老杨先将夏璃送进站台,她就穿了一件松垮的白色格纹衬衫,腰间扎了一道结,下身黑色紧身裤,临时买了一个双肩旅行包,从裂开的行李箱里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大大的旅行包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看上去更加瘦弱纤细。   周围一同上站台的很多都是些蓄着胡子的大汉,还有挎着大包小包的少数民族,夏璃在人群中显得单薄清瘦。   老杨望着她的背影才恍惚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比他女儿大不了几岁,看着她独自一人坐绿皮车挺进沙漠,老杨担忧地对她喊道:“路上注意安全,上了火车睡觉随身物品看好。”   夏璃回过头扬起嘴角对他挥了挥手让他不用送了,清瘦的身体仿佛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转身背着背包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第14章 三年内,她会让……   塔玛干沙漠地处南疆,在出发之前,张涛一行在酒店里讨论,听说北疆汉族多,南疆维族多,一个女人深入少数民族地区毕竟会让人有些担忧,几个年轻人越说越来劲,后来商量要不要保险起见谁陪夏部长一起去,最后夏璃通通否决了,张涛和郝爽都参与了标书中的核心部分,明早投标,招标方请了技术人员过来,本来她留下来这些东西都会由她应付,林灵聆对技术方面并不清楚,她必须让这两个小伙子全部留下来应对明早的投标。   虽然她一个人上了路,但同事那些善意的提醒多少还是让她有些警惕,那一夜夏璃翻来覆去很难入眠,车厢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体味和泡面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没有空调,只有厢顶的风扇无力地转动着,对面上下铺两个人男人一直在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少数民族语言,还用一种很怪异的笑容不时看向她。   天还没亮,夏璃就已经背着背包跳下床铺找了个空位望着窗外,凌晨几个站走走停停后,绿皮车上的人逐渐都变成了少数民族的面孔,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荒凉。   终于在太阳初升时火车停在了库田下面的一个县城,下了火车她已经收到测试基地的同事发来的定位,基地位置离这个小县城还有八十公里。   夏璃思忖了一下,与其叫车穿越荒凉的沙漠公路,不如直接租个车自己开过去。   她用手机搜索到离火车站最近的租车行,拦了个车过去,这座小县城被戈壁滩包围,抬头望去太阳也被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不像芜茳随处可见的绿化,风一吹,沙尘扑面而来打在脸上,似乎还能感受到细小的颗粒。   出租车穿梭在老城的街道,房屋高低错落,那别样的伊.斯兰风格建筑像迷宫一样,只是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这里不像库田市区还能看到些汉族人,到了下面的县城,基本上全是少数民族,陌生的语言和环境容易让人有种不在国内的错觉。   车窗外不时掠过嬉笑打闹的孩子,笑容淳朴干净,让夏璃想到了自己的儿时,生长在水乡姑苏,长江中下游的一座小城,老房子的木窗推开便是一条安静的河流,她喜欢趴在窗边看着妈妈坐在河流边拍打着衣服,夏天热了就和小伙伴一起跳进清澈的河流里游泳,每次被妈妈逮到总要狠狠打她屁股,可她被打完就忘,第二天依然像孩子王一样带着一大帮小孩继续哄闹。   她的妈妈总是说她身体里流淌着西班牙人的血液,纵使再怎么约束她,她依然不知道害怕,无拘无束。   那时她问妈妈什么是西班牙,她妈妈告诉她那是一个国家,她爸爸的国家。   她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记忆中她的妈妈总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和她说她爸爸没有不要她们,他会回来的。   夏璃至今都不知道妈妈当时的话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童年的记忆大概是她这一生当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一直到她们离开了那座老房子。   ……   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用蹩脚的普通话比划着告诉夏璃她要找的地方就在巷子里,进去能看到牌子。   夏璃付了钱谢过他后背着背包走入巷内,巷子很逼仄,偶有几个年轻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巷子里还蹲着一群年轻人,有的赤着上半身,手里啃着西瓜好奇地打量她。   她本就是混血的面孔,在这地方倒也并不觉得突兀,只是茶黑色头发下深邃的五官透着日耳曼血统的轮廓,和那白净细腻的皮肤多少让人一眼看出差别来。   巷子里的年轻人都以为她是外国人,笑着对她挥挥手跟她说:“Hello.”毕竟在这个小县城能见到个外国人还是很稀奇的事。   有个穿着橙色T恤的二十几岁维族小伙子回身拿了一块红通通的西瓜递给她,对她说:“eat,eat.”   突然周围一帮年轻男人全部围了上来,将本就逼仄的巷子全部堵住,这里人普遍身型宽阔,浓眉蓄着胡子,看上去凶悍无比。   夏璃眉头一紧拉了拉背包袋退后一步,有些警惕地对他们说:“谢谢,不用了,请问玉池租赁在哪?”   小伙子们听见她说着标准的汉语也有些吃惊,面面相觑过后七嘴八舌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语言,她只看见他们个个盯着她笑,那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忽然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上来就拽着她的包袋拼命扯,夏璃心头一骇抬手就推开那个男孩,身体重重向后靠去,将包抵着墙拿起手机就准备报警。   却在这时穿着橙色T恤的男人将小男孩护在身边,对她画着圈圈:“家,一家。”   旁边的大男孩们看着她惊恐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什么,纷纷往后退去睁着一双大眼安静地盯着她。   夏璃缓缓直起了身子,拿着手机看着那个橙色T恤的男人朝她走近一步,依然画了一个圈对她说:“家。”   然后指了指巷子深处便往里走去,夏璃紧紧握着手机转头看他,他走了几步后回头对夏璃招了招手摆了个开车的手势,夏璃这下看懂了,他似乎要带她去找车行。   她低头快速输入110,但是并没有拨通,一直将手机拿在手里跟着那个橙色T恤的男人向前走去,那个男人没再靠近她,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等等她,再走。   她回头望去,其他男孩追了上来,又开始嬉笑,不过有意思的是,她一回头,他们立马停了脚步立在原地对她笑,也不再跑上前,和她始终拉开一段距离。   一直到前面那个橙色T恤的小伙子停下脚步,指着一块有些破败的蓝色牌子,夏璃才看清了玉池租赁四个字,她回身望了望赶上来的男孩,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不是想抢她的包,而是看她听不懂拽着她想带她认路。   夏璃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愧疚,回身去找刚才那个小男孩,只是他们穿得都差不多,夏璃不太确定是哪个,但他们都在对夏璃笑,那真诚质朴的笑容,让夏璃心头揪了下,将110的拨打界面关了。   她转身进了大院,里面坐着几个男人,橙色T恤的小伙子和里面几人说了几句话,院子里的三四个男人站起身往门口看来,而夏璃整个人一惊,因为她一眼认出其中两个正是在火车上睡她对面上下铺的两个男人!   她刚落下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萦绕着她,让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那两个男人也认出了夏璃,其中一人和她打起招呼:“你好,美女,又见面了。”   就在这时,里面屋子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女孩,扎着好多个小辫子,浓眉大眼,漂亮得很,咬着指头好奇地盯着夏璃,突然蹒跚着步子跑到夏璃面前张开肉嘟嘟的小手臂抱着夏璃的腿,很亲昵的样子,旁边人哄然大笑,夏璃的心突然被撞得一软,那想调头走人的冲动也被压了下来。   和她同车的一个男人对小女孩喊道:“阿依努尔,过来。”   小女孩抬起头眨巴着眼笑嘻嘻地望着夏璃,夏璃被她可爱的笑容融化了,蹲下身就将胖嘟嘟的小女孩抱了起来问那个男人:“这里能租车吗?我想租辆车去塔玛干。”   两个人男人听说她要一个人去塔玛干沙漠也有些惊讶,交谈中,他们得知夏璃是到这里工作的,而夏璃也了解到原来这两个和她同行的男人是双胞胎,一个叫艾山,一个叫玉山,他们有个妹妹嫁去了外地,他们此次也是去参加妹妹的婚礼才回来。   在火车上两人就在打赌夏璃到底是不是外国人,哥哥让弟弟问她,弟弟让哥哥问,结果两人都不好意思所以总是看着夏璃笑,倒是把夏璃弄得各种不自在。   后来艾山的老婆也过来了,是个很美的维族姑娘,也是阿依努尔的妈妈,而那个橙色T恤的年轻人是阿依努尔的舅舅。   他们全然忘了夏璃来租车这件事,只是觉得火车上匆匆碰见,还能再次重逢是缘分,要留夏璃进屋吃饭,不过夏璃赶时间婉拒了。   他们便把每辆车的价格报给了夏璃,最终夏璃选择了一辆价格适中的小汽车,兄弟两问夏璃去塔玛干沙漠做什么工作。   她从背包里拿出名片夹,递给两位老板一张名片,点了点名片上的LOGO对他们说,三年内,她会让这个地方遍地是起帝的沙漠越野。   两个人男人拿起名片后微微一怔,突然对面前这个女人肃然起敬,夏璃已经接过车钥匙打开门,阿依努尔的爸爸,那个叫艾山的男人突然叫住她:“你去过首都吗?”   太阳逐渐升至高空,呼吸变得有些干燥,灰蒙的阳光像层纱镀在夏璃的身上,她回过身对他说:“我们单位在首都有点,去开过几次会。”   “首都很漂亮吧?我老婆的梦想就是去首都看升国旗,等阿依努尔大点后,我一定要带她们到首都看看。”   夏璃看向阿依努尔的老婆,那个维族女人腼腆地对她笑了笑,风沙吹起了她的头巾,她眼里盛着简单的快乐。   那一刻,夏璃突然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博大的情怀,跨越民族和江河,遍地播洒在这片疆土,无论语言差异有多大,放下芥蒂,随处都是可爱的人。   人生路上本就处处充满风险,与其止步不前,不如走近一步才能看到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她忽然感觉豁然开朗,将背包拿了下来,从里面翻出一个白色小巧的拍立得,那是从庆凉临走时林灵聆塞进她包里的,说她没去过沙漠,让她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回去她贴在办公桌上欣赏。   她蹲下身对着阿依努尔说:“对我笑下,我送你个礼物。”   小小的阿依努尔眨了眨眼,艾山用维语对她说了句,阿依努尔立马扬起天真的笑容,她拍下一张照片甩了甩,成像出来后递给阿依努尔,阿依努尔接过照片看见自己的样子开心地转起了圈圈。   临走时,艾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了夏璃,告诉她在南疆一带有事尽管找他,以后他们就是朋友了,他等着她把厉害的沙漠越野带来这块土地!   夏璃和他们握手道别,车子从巷子开出去时,那群男孩还站在一起玩闹,夏璃车子路过他们落下车窗对橙色T恤的男人挥了挥手:“走了。”   那个男人再次回身拿了一块西瓜递给她,夏璃深灰色的眸子带起一丝笑意伸手接过:“热合买特,嚯西!”(维吾尔语:谢谢,再会!)   而后对他比了个圆圈:“一家。”   她的睫毛洒下淡金的流光,看见一群男孩对着她笑,她还以微笑,奔向那条未知的沙漠公路。 第15章 沙漠深处的重逢……   夏璃将手机导航定位到基地地址,往车前一卡便一路轰着油门上了沙漠公路,这条路南北贯穿塔里盆地,中午太阳升至高空,烈日灼烧着整片戈壁滩,透过玻璃看见公路上尘沙像妖娆的烟雾腾升到空气中。   夏璃热得把腰间扎着的衬衫解开往副驾驶一扔,就穿了件茶色的背心卡着大墨镜一路将车子飙得飞快,道路两旁起伏的沙丘和大片的胡杨林落入她的眼中,壮美震撼,她微微勾起嘴角打开音响,里面正好有一张CD,放着一首十年前的老歌《像风一样自由》。   她手指不经意跟着节奏敲打在方向盘上,忽然从倒视镜里看到一个黑点,不过几个节奏之间,那个黑点越靠越近,一辆黑色牧马人倏地从她旁边掠过,后面还跟了几辆越野,夏璃落下车窗听着发动机和排气的声音,便清楚这几辆车都动过。   她来了兴致也猛地将油门踩到最底朝他们追去,前面的牧马人车队似乎是发觉到她,落下车窗对她招手,夏璃单手伸出窗外搭在车窗上对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几辆车上的人这时才看清,那辆白色小三厢里坐着一个火辣的年轻女人,不自觉放缓车速等她,夏璃一脚油门轰了上去突然急打方向车子猛然开下公路,在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又绕着他们一脚油门再次轰上公路,成功跃到他们前面,右手依然搭在车窗外,向上的大拇指已经朝下。   那群人全部落下车窗朝她大叫:“美女牛逼啊!来比啊?”   夏璃对他们比了个剪刀手以示挑衅,后面几辆牧马人立马跃跃欲试,夏璃收回手,眼睛牢牢盯着两边倒视镜,她的破车不可能比得过他们,不过想要超她的车也没那么容易。   宽阔的公路可以同时并行三辆车,可夏璃就像能料到后面车子的转向一样,牧马人一想超车,她都能一把方向堵住它的路。   如此僵持十来分钟后,几辆牧马人都发出嚣张的咆哮,她开在最前面,就像一个冷静的对手,轻松扼住他们前行的道路。   不过没一会,后面的牧马人似乎商量好了,一辆牧马人忽然靠左行驶,又一辆牧马人开了上来,两辆并行,试图从两边分别包抄,夏璃眼里透出一丝玩味的光来,松了松手腕,压低视线,眼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就在两辆牧马人同时加速时,抓准时机就左右包抄,夏璃将车头直接歪了过来猛踩刹车,那辆白色小三厢居然就这样在沙漠公路上来回漂移,排气管冒着嚣张的烟雾,看傻了后面几辆车,两辆牧马人清楚遇到高手了,便同时减速。   夏璃撇了眼倒视镜,胜负已定,她将车子一打方向贴着右边让道,几辆牧马人相继从她身边掠过,纷纷落下车窗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很快就消失在这条公路的尽头。   夏璃本来以为这条荒凉的沙漠公路应该没什么车子,结果没想到一路上碰见不少越野车队,各种稀奇古怪的改装车都有,有些车顶还竖着旗子,倒让她一个人的驾驶路程显得不那么无聊。   下午时分她抵达测试基地,让她有些讶异的是那片沙地上停了百来辆车子,光帐篷就密密麻麻搭了一片。   她将车子停下打电话给众翔的同事,不一会赵单翼的一个手下开着新款飓风来接她,夏璃没想到吕总会派赵单翼过来,他是发展规划部老总,公关能力特别强,但人也比较难搞,众翔底下三大品牌,辉伦,斯博亚和起帝,赵单翼和辉伦,斯博亚的品牌部长都很熟悉,但起帝成立不久,加上夏璃是做技术出生从外厂调来,在集团这里没有什么背景,之前有几次申请部门协助,赵单翼也只是派几个手下做支撑,从来没有亲自出马。   她清楚吕总这次为了起帝的项目,也算是自己下去施压了。   车子开到帐篷前停下,夏璃背着背包走进帐篷,众翔其余同事都在等她,赵单翼在最里面半躺着,他四十来岁的年纪,圆滑世故,手上人脉资源优渥,在集团里连吕总这样的副总级别都会给他三分脸面,他自然不会把夏璃这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也只是在她刚进来时对她点了下头,依然保持着半躺的姿势,都没有起来一下。   来的除了发展规划部的三个人,还有两个技术人员,他们问夏璃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她将背包往旁边地上一扔席地往他们面前一坐:“不用,直接开会吧。”   两个技术人员和夏璃汇报了一下极限测试的流程,会在明天一早进行分项测试,测试内容主要有平沙地测试,爬坡测试,坑洼测试等,场地已经准备好,他们今天早晨也练过了,后天这里会举办一场塔玛干沙漠拉力赛,甲方和拉力赛的主办方谈好,等拉力赛结束,他们会借用场地进行最终的拉力测试,如果不出意外,整个测试流程三天就能完成。   帐篷留了个细缝,就夏璃坐下来的这一会功夫周围飘了一层沙子,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对赵单翼说:“趁太阳还没落山,我想去看下测试场地,赵总不介意陪我走一趟吧。”   赵单翼已经在打盹,听见夏璃喊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侧过头,夏璃双手抱着胸站在帐篷门口不疾不徐地等他,见他没动,直接拿起车钥匙丢下一句:“车上等你。”   她出了帐篷,远处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全国各地的沙漠拉力赛爱好者自发报名,有的甚至开了两三千公里的车子来到塔玛干沙漠参加这场三年一度的拉力赛事。   赵单翼慢吞吞走出帐篷刚想说他来开,夏璃已经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赵单翼看了眼没说话拉开副驾驶的门。   测试场地倒并不远,插了旗子做记号,老远就能看见,路上赵单翼靠在椅背上和夏璃说:“关系我都疏通好了,来的四家,两家进口的,一家合资,价格上我们平均比人家低五万块一辆车,占了很大的优势,后面几天你只要确保车子测试结果别给我垫底,其他事情我来运作。”   夏璃喊他出来也是想掌握最直接的信息,赵单翼是个明白人,她干脆也挑明了说:“卡斯达车身重,车体过长,遇到鸡窝坑和沙峰容易陷车,不利于坑洼测试,福瑞的那款帕拉佛从车身设计角度来看扭矩和车重只适合普通沙地穿越,爬坡会比较吃力,合资的猛迅没有限滑差速器,很难通过交叉轴测试,至于我们的起帝飓风动力不如这些进口车,拉力赛不占优势。   你要我每项测试都保证不垫底,可是人无完人,车无完车,每辆车都有自己的短板,我从起帝第一辆车的生产开始就在辽省的厂参与了整个总装过程。”   她拍了拍飓风霸道的方向盘昂起下巴:“要想规避测试风险,除非让我亲测。”   赵单翼一愣:“你亲测?开什么玩笑?我们技术人员上午已经走过了几个测试项目,没有问题。”   夏璃不以为意道:“我要的是项目中标,不是流程走完就行,沙漠对驾驶员的技术要求极高,你们带的两个技术员有过沙漠驾驶经验?”   她斜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吕总让我来干嘛的?”   赵单翼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品牌部长很是火大,明天都正式测试了,今天一来就给他找事,他拿出手机就准备打给吕总:“我告诉你小夏,吕总只说安排你过来协助,我是这次测试的总负责,我没接到任何让你参与测试的通知,更不可能换掉技术人员,瞎搞嘛这不是!除非你能拿出来吕总亲手签批的文件给我!”   话音刚落,夏璃猛地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就向着沙坡冲去,把赵单翼吓得手机一锁,赶忙扶着车顶把手喝道:“你慢点!”   夏璃充耳不闻爬上坡度陡峭的沙丘,斜着唇掠了眼赵单翼轻飘飘地问了句:“准备好了吗?”   赵单翼还没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夏璃已经档位一换踩着油门就朝坡子下冲去,却不是笔直而下,而是甩着方向在沙坡上急速冲刺!   远处的一行人齐齐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就见沙坡上一辆黑色飓风跟疯了一样,在陡斜的沙坡上来回打转,看呆了一众人!   而车上的赵单翼被夏璃完爆,整个人扒着车顶扶手吓得脸色煞白大喊大叫:“夏部长!停下!你在干什么!我要汇报吕总!啊…”   夏璃听着赵单翼从怒吼到吓得破了嗓子,扬起戏虐的笑将车子直接开到沙坡下猛地急转方向面对着沙坡停下!   赵单翼无力地被夏璃吊打,拉开车门就吐了个干净,夏璃跳下车不急不慢地绕到赵单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赵总啊,吕总的亲批文件我没有,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安排我大老远跑来这里,你要卡着不给我上,你就是那个!”   她昂起下巴示意赵单翼往上看看,赵单翼吐得嘴唇发白缓缓抬起头看见沙坡上被车轮碾出两个字母“SB”。   而他们身后一群挂着蓝牌子的人震惊地望着沙坡上的“SB”,眼里都露出震惊的神情通通望向那个站在沙土中英姿飒爽的女人。   有人认出赵单翼喊了他一声:“赵总!”   赵单翼回过身,本来不大好看的脸色更是恨不得埋进沙里,夏璃挑了一眼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赵单翼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你眼睛擦亮了,那些戴着蓝牌子的都是甲方的人,别得罪了。”   夏璃挑了挑眉拍拍手上的沙子,再次抬眸时看见人群后面站着一个高挑醒目的男人,那锋利俊挺的轮廓让她一眼注意到,火红的夕阳如细碎的金子洒在他白色衬衫上,熠熠生辉。   他嘴角微微提着隔着绵延的沙丘沉静地望着她。 第16章 领导非要让我出……   夏璃一头长发在狂沙中飞扬,额上的汗水顺着脖颈留到背心里,黑色紧身长裤收紧在短靴中,利落狂野,她的眼神就这样在空气中和远处那个男人交叠,带着滚烫的温度。   赵单翼缓过气来对夏璃说:“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他们参与竞标的项目是成发集团和上面合搞的梦想沙漠基础设施服务项目,一旦中标,未来三到五年,将会先后采购大量越野车用于梦想沙漠项目开发,公路服务,基础设施服务等多种用途,也意味着这款越野车在塔玛干沙漠周围疆土都会得到全面覆盖,成为这里的标志性基础用车品牌。   成发集团背景雄厚,众翔从大领导到吕总都十分重视这次竞标!这将是起帝品牌在国内至关重要的翻身仗!   赵单翼率先往成发一行人走去,夏璃跟在他后面,赵单翼走到人群面前笑着说:“周总,郑经理,这么巧出来视察啊?”   成发的项目周总背着手笑道:“刚和拉力赛主办方聊了一会,准备回去了,你们呢?”   赵单翼让过身子,夏璃正好走到人群前,他向成发一众人说道:“我来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起帝品牌事业部的夏部长,刚刚才到。”   没想到周总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夏璃,对吧?我记得你,我们项目组很多跟你接触过的同事对你印象很深刻啊,没想到本人这么年轻漂亮。”   夏璃露出笑意对周总伸出手:“哦?对我有什么印象?”   周总和她握了握打趣道:“说你很凶。”   周围同事发出一阵笑声,周总是个久经商场的狠角色,故意想试试夏璃,不过她没有丝毫窘态,也跟着笑道:“难道不是在夸我工作态度严谨吗?”   简单的一句话化解了周总的评价,气氛丝毫没有察觉出尴尬。   旁边的郑经理也朝夏璃伸出手:“你好,我是负责这次测试流程的郑平洋,你们过来试车啊?”他问出这句话后又撇了眼那个大大的“SB”。   夏璃顺着他的视线回道:“我过来熟悉场地,明早好参加测试。”   此话一出,站在旁边的赵单翼怔了一下,张了张口,却又不好当着甲方的面发作,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精明得很,抢先一步在周总和郑经理面前说明来意,让他进退两难。   郑经理跟夏璃聊了两句回身对她介绍道:“这些基本上都是明天参与测评的,我给你介绍个人。”说着回过头说道:“秦顾问,这位是起帝品牌负责人。”   夏璃侧眸对上那双黑亮有力的眼,他白色衬衫袖口松垮地挽起几道,腰间的黑色皮带将身段比例分割得完美至极,细碎的短发衬得他轮廓清晰英挺,干净克制,和几天前随性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   郑经理对夏璃说:“我们正好有其他工作在这里开展,这两天顺便邀请秦顾问过来参与测试。”   夏璃落落大方地朝他走进一步伸出手:“你好,我是夏璃。”   秦智垂下视线扫了眼伸到面前的手,抬起头看着她的眸子被夕阳染成一片耀眼的浅灰色,迷离闪烁。   他将手从裤子口袋中抽了出来握住这只纤窄的手,声音平静低沉:“你好。”   却在夏璃准备抽回手时,面前的大手突然毫无察觉地收紧力道微微一拽,那沉稳的力道让她没有防备地踉跄了一下,往前跨了一步抬眸看见他眼底的笑意,耳边浮起上次分别时他丢下的话“下次碰见,我不会再放过你。”   夏璃的心脏忽然没来由地跳动着,夕阳将她的脸颊染红,可就那么短短的一瞬秦智已经松开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另一边。   一群人打算回帐篷休息,临走时郑经理和赵单翼说,拉力赛那边今晚会举办狂欢大趴,主办方邀请他们过去热闹热闹,他让赵单翼把他们那边人一起喊着过去玩一玩,赵单翼应下了。   回去的路上夏璃问赵单翼:“那个秦顾问来这里做什么的?”   赵单翼说:“昨天才到的,不知道什么来头,年纪轻轻的派头倒挺大,我看成发几个领导今天一整天都跟他待在一起。”   夏璃蹙了下眉斜了赵单翼一眼:“那赵总不赶紧查查他?”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似有若无地点出赵单翼工作的疏漏,测试环节这种技术顾问往往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更何况突然空降而来的,多半是甲方比较信任的合作伙伴。   赵单翼的脸色有些发紧,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技术顾问有些棘手,实际上他一大早就试图找那个秦顾问攀谈,不过那男人根本不鸟他,他不仅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被对方问了一堆他答不上来的问题,碰得一鼻子灰,他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个男人会让他的工作横生枝节。   赵单翼脸上的汗越流越多了,本来计划中的工作突然插出一个顾问就算了,结果吕总又派了个女人来,搞得他更加头大,他向来不把起帝这个品牌部长放在眼里,毕竟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从辽省厂基层调来集团总部,没干几年就带起帝这个新崛起的品牌,公司里多的是她的传闻,都说她是睡了一路领导才能坐稳今天的位置,赵单翼自然对这种徒有外表的女人有些轻视。   只不过自从下午这个女人来了后,他突然就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心里便不大痛快,不过他是聪明人,甲方的郑经理早就跟他私下有来往,他中午和郑经理提了下秦顾问的事,郑经理告诉他,这个人他也不熟悉,是周总找来的,听说联系了半年多才肯答应过来,是个很牛的人,心高气傲,比较难沟通,让赵单翼不要急,他来想想办法。   所以刚才郑经理故意介绍夏璃和秦顾问认识,赵单翼立马明白过来郑经理的用意,生意场上,有时候男人不好沟通的事情,换女人上场往往能事半功倍。   他有意无意地和夏璃说:“那个秦顾问我这边会打听他的来路,晚上我们过去,你有机会敬他几杯跟他聊聊。”   夏璃听出了赵单翼的意思,嘴角勾起一丝嘲弄故意挑明了说道:“赵总想要我怎么色.诱他?”   赵单翼脸色有些挂不住,说话便也不大好听起来:“夏部长,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的做法不按照流程来,万一明天的测试出了问题,上面追责下来,这个责任算谁的?”   夏璃不以为意地说:“算我的。”   赵单翼有些怒意:“简直就是胡搞。”   夏璃将车子停在帐篷前漫不经心地问道:“难道赵总还想感受一下我的车技?”   赵单翼脸色一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调头下车。   ……   夏璃被分到了一个单人帐篷,门口插着她名字的名牌,她跑了一天有些累了,便回到帐篷休息。   没一会夜幕低垂,这片本来荒芜的沙漠今夜特别热闹,上百号人齐聚至此,各式各样的越野车围成了一个大圈,中间篝火直蹿天际,点燃一片黄沙。   赵单翼临出发前派手下一个小伙子跑去夏璃的帐篷前喊她,夏璃直接回绝:“困,不去。”   赵单翼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结果自己带人到了那里,秦智身边坐着一个小姑娘,说是猛迅的人,一个劲地找秦顾问敬酒,看得赵单翼干着急,打了几个电话给夏璃,人压根不接,赵单翼发了条信息给她:今晚猛迅那边的女人要是进了秦顾问的帐篷,明天我们准备一起卷铺盖走人。   发完信息,赵单翼便一头恼火,要不是这里条件艰苦,他本该带几个女下属过来。   夏璃看到赵单翼的信息压根就没当回事,然而刚放下手机,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她让郝爽查的这次竞标单位人员背景,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找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猛然坐了起来。   ……   赵单翼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没想到一抬头,那位部长大人不急不慢地过来了,夏璃看见赵单翼朝她招手,往那走去,还没走到近前便看清了秦智身边坐着的女人,果不其然,倪敏。   她眼里挑起一丝狠意,咄咄地盯着倪敏,倪敏感觉到夏璃的目光,抬头一看愣了一下,脸色就有点不大对劲,夏璃走到折叠桌前对她笑了下,那个笑容看得倪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郑经理朝坐在秦智另一边的自己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站起身说去拿酒,夏璃毫无痕迹地往秦智旁边一坐。   不远处很多人站在车顶上跳舞,音乐声震耳欲聋,狂欢的激情打破了沙漠的黑夜,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在一起尬舞,本来还不停找秦智说话的倪敏就跟身上扎了刺一样,突然扯着秦智的胳膊对他说:“秦顾问啊,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夏璃侧眸盯着秦智,他抽回手回头对上夏璃的视线,对倪敏说:“不会跳。”   倪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夏璃直接跃过桌子拿了两瓶开过的啤酒,去后面那桌敬了敬周总和主办方,主办方领导一看是个美女,搬了个板凳过来让夏璃坐,她一坐下就没再回去过,搞得赵单翼十分被动。   不一会夏璃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后背上,她回过头,秦智夹着烟似有若无地睨着她。   她和周总打了声招呼便放下酒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很快便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赵单翼火蹭蹭得冒,本来以为这个夏部长过来能发挥点作用,结果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急得赵单翼直抓头。   秦智灭了烟站起身,倪敏立马问道:“秦顾问,去哪啊?一起啊?”   秦智看了她一眼:“去方便,要一起?”   倪敏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秦智往人群外围走去,突然身后响起阵阵尖叫声,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场地中央的大火猛地蹿高,将气氛推至高.潮,火光跳跃在每个人的脸上,也跃进了他漆黑的眸中。   他突然调转脚步朝人群中央走去,周围全是狂欢的人们,哄闹跳舞,不时有陌生的男女拉着他一起欢呼,他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来回穿梭张望,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他眼前掠过,仿若幻影,他有些微醺地转过身,准备回去,却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口哨声,他转过头,看见那个女人坐在一辆黑色丰田上翘着腿对他笑。   他几步走过去,夏璃坐在车顶上撑着身子有些戏虐地掠着他:“在找谁?”   秦智要笑不笑地抬起头:“你说呢?”   夏璃慵懒地撑着膀子,浅灰色的眸子被火光染成漂亮的淡红色,饱满的嘴角微微勾着:“我本来在帐篷里睡觉,领导非要让我出来诱惑你,你说怎么办?”   秦智睫毛低垂掩荫着眸里的光,轮廓深邃迷人:“你想怎么诱惑?”   夏璃的笑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像勾人的妖精,她微微坐直了身子,向他倾来:“我诱惑你,测试能开后门吗?”   秦智眼里泛着淡淡的笑意:“不能。”   夏璃伸了个懒腰跳下车:“那我还不如回去接着睡觉。”走了两步又缓缓回过头看着他:“喂,甲方爸爸,你能弄到水吗?”   秦智挑了挑眉稍:“你要干嘛?”   “洗澡。” 第17章 你是我老婆啊?……   两人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包围,周围火光跳跃,秦智听说她想洗澡,好笑地看着她:“这里是沙漠。”   夏璃坐了一晚上的绿皮车,又流了一天的汗,头发里全是沙子,不过她也是随便说说,对他挥了挥手打算回去,刚转过身,听见身后男人说道:“只有一桶。”   他朝人群外走去,她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跟上了他。   秦智走到自己的帐篷那,夏璃才发现他睡的帐篷离她不远,她没有进去,坐在门口的沙地上,不一会秦智提了一桶纯净水出来,看见她脱了鞋子,把脚埋进沙子里,他将水往她旁边一放:“你这样搞这桶水恐怕不够你冲沙子。”   夏璃回身望着他:“有洗发水吗?我就洗个头,给你留一半。”   他又回去拿了瓶洗发水递给她,出来时看见她已经将头发淋湿了,他直接开了盖子将洗发水挤到她头发上,夏璃弯着腰揉了揉,准备举起桶把泡沫冲掉,那桶水已经被人提了起来,很快她就感觉到头顶落下的水,刚冲干净,突然头顶盖了块干毛巾直接盖住了她的脸。   她把毛巾揭开,秦智已经坐在另一边点燃一根烟,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她,远处人声鼎沸,近处悠然静谧,漫天的星河布满天际,银白的月色照亮夏璃无暇的轮廓,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遮住他眼前的月光,将半干的毛巾往他脖子上一挂:“谢了。”   那潮湿香软的味道立即钻进秦智的鼻息,他没有动,看着面前的女人把头发撩到另一边在他旁边坐下看着茫茫的夜空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秦智没说话,淡淡抽了口烟侧头斜睨着她:“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夏璃双手撑着声音空灵飘渺:“有什么区别吗?”   秦智意味深长地说:“区别在于,我该不该对你说实话。”   夏璃轻笑一声回望着他:“怎么?关心下老朋友的现状你也要防着我啊?”   秦智眼里噙着饶有兴致的光:“你套话的方式比你们赵总要高明一点,只可惜,我们不是什么老朋友。”   夏璃撇了撇嘴:“没意思。”   说完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沙子:“走了。”   秦智望着她的背影,茶色的背心露出两只胳膊,纤细却透着健康的线条,漂亮的腰际线和黑色紧身裤包裹的翘臀在黑夜里透着张扬的性感。   他突然对着她说:“喂,你套路其他客户的时候也这样啊?”   夏璃回过身,半干的卷发微微拂着:“哪样?”   秦智扯了扯脖子上的毛巾:“这样。”   夏璃浓密的睫毛缓缓眨了下,露出懵懂的表情歪着头:“这样是哪样?”   秦智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一身棱角被打磨得更加魅惑狡猾,游刃有余。   夏璃余光瞥见倪敏朝这里走来,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却缓缓收了回来再次走回秦智面前弯下腰,眼睛晶亮地盯着他:“我只对帅哥这样,猛迅偷我们标书的事,秦顾问管不管啊?”   秦智冷静地反问她:“怎么管?证据呢?”   夏璃松了松眉心,也清楚这件事目前来看就是哑巴吃黄连。   继而说道:“明天的测试我不指望你能放水,不过希望你能扎紧自己的裤腰带,不要让老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秦顾问。”   秦智低头半笑着,手指的烟默默燃烧,他抬起眸,眼里蕴着细碎的光,声音像打磨在砂纸上,性感低浅:“你是我老婆啊?”   浩瀚的沙海,无尽的苍穹,世界万物瞬间归寂,夏璃的心跳顷刻间停了半拍,她离他很近,他眉眼轻挑,露出些许痞相,笑起来好看得像个妖孽。   夏璃脸上的表情敛了去,面色冷淡地说:“我高攀不起,秦大少。”   说完转过身大步离去,而倪敏也走到了近前,看见他们暧昧的姿势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夏璃已经擦着她而过,发丝的清香撩过她的脸颊,倪敏僵了一下,夏璃轻飘飘地落了句:“晚安,小妹妹。”   第二天一早,夏璃很早就起来了,将从艾山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拆卸下来,安装在测试车后端角落一个不大起眼的地方,又调试了一下车前的行车记录仪,然后开始全车检查,两个技术人员也被她喊了来帮忙。   赵单翼起来时,夏璃正蹲在地上测试轮胎,他走过去问她:“在搞什么?”   夏璃头也不抬地说:“放气。”   她的身边堆着一堆工具,两个技术人员在夏璃的指挥下做最后的确认。   她今天就穿了条牛仔热裤,盘腿坐在地上检查轮胎的每一个断面和胎冠,赵单翼蹲下身对她说:“夏部长啊,那个秦顾问我查出了点眉目。”   夏璃盯着气压表短促地开了口:“说。”   “当年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的南城大学,在校期间听说就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很多大企业和他接洽过想挖他过去,但这人挺有傲骨的,目前南城大学经管类硕士研究生毕业,并没有入职任何企业的记录,也不是成发的人,还打听到这个秦顾问家里有点背景,母亲叫林岩,你应该听过,从前火过一阵子,电影大明星,父亲做外贸的,生意做得挺大,家里还有妹妹是个音乐家,这一家子都不简单。”   夏璃看着手机倒计时,将气门芯拧紧淡淡地说:“然后呢?”   “差不多就这么多吧。”   夏璃略微惊讶地抬头掠着他:“就这么多?那你查了等于没查。”   赵单翼这还是动用了在南城的老关系才能连秦顾问的家庭情况都打探清楚,却被面前的女人怼得脸色有些挂不住。   夏璃曲腿站了起来看着赵单翼:“东海岸听过吗?”   赵单翼回道:“略有耳闻,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吧?听说一般人进不去,好像都是南方商业联盟的核心人物。”   “嗯,秦顾问来自东海岸。”   一句简单的话,像当头一棒敲在赵单翼的脑门上,“东海岸”这三个字对于赵单翼来说比较遥远,也只是这么多年在外摸爬滚打有所耳闻,那里多的是百年世家和商业巨甲,随便一个走出来背后都牵扯着庞大的关系网,跺跺脚都能让南城商圈震一震,而南城风云变幻,波橘云诡,本就不是芜茳这种小地方能比的。   夏璃见赵单翼有些震惊,靠在车门上,扯掉手套对他说:“你连他背景都没摸清楚,你说你查的都是些什么?你知道南城首富端木家的人和他什么关系吗?你知道东岸商会理事长又和他什么关系吗?这些都没查明白也就算了,但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经管类硕士研究生毕业,成发的人却请他来做我们这次沙漠越野的测评技术顾问,这八杆子打不着的领域难道赵总就没有疑问吗?”   赵单翼面色一僵,他并不清楚夏璃和秦智是旧识,只不过惊讶于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个夏部长居然把秦顾问的老底摸得这么清楚,着实让赵单翼也有些吃惊,随后问道:“那成发的人到底请他来测评什么?”   夏璃回身将车门一拉:“东海岸出来的人背后水都很深,能给你摸到的不会是真实情况,管他来测评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不怕你慌什么?”   说完一步跨上车,赵单翼直擦额头上的汗,心说你是不慌,出了篓子负责人是我。   夏璃将车子开到测试场地时,其他三个厂家也都到了,她下了车看见一个熟悉地背影大步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孙工,又见面了。”   孙昊回过头看见夏璃,大概听倪敏说过她来了测试基地,所以并没有多讶异,只是有些讪讪地朝她笑了下:“我以为夏部长去陕省了。”   夏璃也勾起笑意:“我也以为孙工去青海了。”   两人都看着对方露出礼貌疏离的淡笑,在外人看来就像老朋友打个招呼,只有彼此之间看见对方眼里暗潮汹涌的较量和防备。   郑经理过来说准备走第一个测试项,夏璃对孙昊低声说道:“我和孙工一样,都在总装待过,难得遇到背景相似的还挺亲切,不过要是你们继续跟我玩阴的,我丑话放在前面,我这人脾气爆,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说完直起身子对孙昊伸出手,耀眼的金光洒在她深邃的轮廓上,她的笑容像致命的毒.药,刺得孙昊心头发毛。   他刚伸出手,结果还没碰到她,夏璃已经将手抽回转身一背,对他竖起中指走回车边,几步的距离让她感觉脚下的沙子很软,她低下头踩了踩,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秦智的目光,他卡着黑色墨镜,穿着白色紧身衣和工装裤站在一群甲方中间,高挑醒目,隔着墨镜夏璃看不清他的目光,不过他的嘴角浅浅地勾着,显然看见了她刚才手上的小动作。   她朝着他的方向踢了脚沙子,尘沙飞扬,阻隔了他的视线,夏璃随后上车落下车窗笑着对赵单翼说:“赵总啊,上来做我的领航员啊?”   赵单翼一听脸都绿了直摆手,夏璃嘴角透着戏虐的笑意:“你要不上来,回去报告中的测试流程部分你别指望我配合啊。”   赵单翼板着脸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夏璃关上车窗对赵单翼说:“知道甲方第一个测试是什么吗?”   赵单翼看着流程表理所当然地说:“平沙地穿越测试。”   夏璃撇了撇嘴:“轮胎抓地测试。”   “何以见得?”   “拭目以待。”   果不其然在郑经理宣布测试开始后,所有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测试路线,有人开始加大油门,赵单翼却发现夏璃起步极慢,一点点地给油,方向盘左右来回拨动,起步方式非常奇怪。   就在他刚准备问出口时,右边第一辆卡斯达发动机突然发出一阵响声,车轮直接陷进沙里,彼时,飓风已经在夏璃的操控下驶出出发点,她撇了眼倒视镜斜了下性感的嘴角:“起一不起二,这辆车OUT了。”   赵单翼问她什么意思,夏璃告诉他,卡斯达车身本就重,油门稍微重了点在沙地里第一步没能起来,驾驶员没有经验加大油门起了第二步这是大忌,轮胎原地挖坑,车身只会越陷越深,这个所谓的“平沙地穿越测试”根本就是甲方在模糊测评内容,整个测评场地都选在松软的沙地上,考验的就是车身和轮胎对沙地的承受极限。   所以她从起步开始就用了点小技巧,以防飓风死在起跑线上。   果然,等他们车子调转回头时,那辆卡斯达还没能弄出来,还动用了好多人在那挖沙推车。   第二个测试项,爬坡。   赵单翼已经对爬坡有了心理阴影,还没开始就扒着车顶的扶手正襟危坐,夏璃撇了他一眼笑道:“赵总啊,这项测试,我们飓风的动力不占优势,我勉强给你搞个第二回 来吧。”   说完已经踩下油门,全程夏璃眉宇紧锁,沙子越是松软阻力越大,必须保证上坡前的车速,精准地控制着油门,一丁点的迟疑和松懈便会让整个爬坡失败。   看着两旁的越野时而侧滑,时而抱死,赵单翼也感觉出来这项测试存在的风险性对技术的要求有多高。   他侧头看去,旁边的女人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深邃的眼窝紧紧拧着,纤瘦的身躯冷静沉着,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给赵单翼吃了颗定心丸。   他收起对夏璃的偏见,开始重新审视身边这个年轻女人,让他没想到的是,正如夏璃前一天所说,爬坡测试项福瑞的帕拉佛几次都是垫底,而她平均测评真给他拿了个第二,猛迅那款合资车反而几次都跑在了前面,动力堪比卡斯达。   日光已经接近中午,烈日当头,沙尘在车轮的碾压下疯狂地撒着野,炙热的烘烤中,大地黄灿灿一片,夏璃通过最后一遍测试将飓风一停下了车,赵单翼的衬衫已经全部湿透,他也拉开车门下了副驾驶,感兴趣地问道:“夏部长每次测试前干嘛都要下车摸沙子啊?”   夏璃露出玩味地笑容:“我在和它们打招呼啊,紧走沙慢走水,赵总相信沙和水都是活得吗?”   赵单翼知道夏璃又在胡说八道,吹鼻子瞪眼地骂道:“迷信。”   夏璃低头舔着嘴唇笑了笑,突然发现逗这位赵总生气成了这荒凉的沙漠中乐事一桩。   夏璃前后检查了一下车子,她穿着火热的短裤和短靴,一双笔直的大长腿露在外面,头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来到塔玛干两天整个人黑了一圈,倒愈发像性感的巴西女郎,整个测试场只有她一个女人。   大家搭起了棚子休整,有人朝远处望去说了句:“那个辣妹真够野啊!刚才硬是没跑过她,谁认识介绍一下呗。”   有人朝夏璃喊道:“夏部长,过来休息了。”   夏璃对他们挥了下手,将车子一锁朝棚子走去,所有甲方测评人员和参加测试的厂家都窝在棚子里,夏璃刚走进去就有人朝她抛了瓶矿泉水,她抬手接过,顺着矿泉水飞来的方向看见穿着白色紧身T恤的男人抽着烟盯她看。   突然不知道哪个起哄问了句:“夏部长啊,有人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想给你介绍对象。”   夏璃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回道:“好呀。”   周围男人发出一阵哄笑声,坐在角落的秦智将烟嘴咬住,眼里透出丝丝凉意。 第18章 “味道怎么样?……   正午太阳炙烤下的沙漠太热,测试被迫暂停,所有人都转移到几个棚子下小憩,周围临时搭了几个帐篷,甲方有工作人员分发真空包装的熟食,沙漠条件艰苦,食物也有限,不可能像在外面那么肆无忌惮,特别来工作的多半都是些大老爷们,沙漠耗人,更是整天感觉缺水缺粮,肠子寡得慌。   今天参与测试的就夏璃一个女人,大家照顾她,给了她单独一个帐篷,在最后面,她也不矫情,拿了她那份吃的就钻进帐篷,把帐篷上的小窗卷了起来通风。   夏璃被分到的食物是一包肉肠,一包压缩饼干,一包榨菜,补充丢失的盐分。   她将肉肠吃了,依然感觉肚子空空的,跟没吃一样,又拆开压缩饼干,中午的沙漠本就燥热难耐,压缩饼干在口中莫名让她吃出了沙砾的味道,于是扔到了一边,又不好意思再去要吃的,便把背包放在身后当枕头,躺下半阖着眼,刚有些睡意,忽而窗边掠过两道人影,她又睁开眼凑到窗前,看见竟然是秦智和周总。   这两人没走远,就离帐篷隔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说话,她依稀还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但是内容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眼珠子一转,掀开帐篷钻了出去,猫着腰偷偷绕到帐篷另一侧蹲在沙地上,这下听见了周总的声音:“怎么样?你那边有考虑的厂家吗?”   不一会飘来一个清浅的嗓音:“从企业背景结合上午的测试结果,目前看来大田的猛迅还可以。”   周总点点头:“大田在国内扎根这么多年,相对而言比较靠谱,你自己考虑清楚,毕竟这后面是长期工作。”   “不急。”   夏璃听到这,后面就没了声音,她窝着没动,竖起耳朵等了好一会也没再听见有人说话,正感觉奇怪,忽然面前压下一道黑影挡住了烈日的光,她猛然一怔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简单的白色紧身T恤勾勒出精瘦的身型,耀眼的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他轻抿着唇瓣居高临下睨着她,语气调侃:“夏部长躲在这听什么?”   夏璃只感觉脸颊耳根烧得慌,有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她干脆站起身扫了眼周围想确认周总在不在,结果也不知道周总什么时候走的,压根没看见。   秦智看着她的模样,身姿慵懒双手松散地抄在工装裤兜里,眼角微挑:“看不出来夏部长也有心虚的时候,你也真够操心的,连试车都要亲自上阵,不是带了人来吗?这么拼干嘛?”   夏璃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要你管。”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秦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肉条往她面前一横,挡住了她的去路:“装身上,下午还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   夏璃没接,冷冰冰地看着他:“不吃。”   秦智漫不经心地绕到她面前:“那你想吃什么?”   她浅色的瞳孔里像被太阳照得冒出水汽,声线没有一丝温度,有些赌气地说:“苹果。”   沙漠里,食物极易腐败,更不可能有水果,他低眉目光在她脸上掠了一圈,将肉条微微抛起又稳稳接住定定地看着她:“你在跟我发脾气啊?”   夏璃撇开眼,她现在的确很火大,这个项目,要是让那两家进口品牌中标也就算了,要真让猛迅拿了去,就跟特么吞了口苍蝇一样,偏偏刚才秦智还在周总面前提了猛迅?   碍于目前两人的身份,她只能憋着一腔怒火隐忍不发,偏偏面前这个男人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就跟戏猴一样嘴角弯着,让夏璃紧了紧后牙槽,下巴的线条越绷越紧。   随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肉条转身就进了帐篷,虽然撞破这样的局面令她各种不痛快,不过坚决不跟食物作对。   下午的测评,有甲方的项目组测评人员坐在每辆车上进行测试记录,基本上都是些测试小项,通过多种沙地反应进行真实环境测试,观察发动机散热功能,油耗,驱动轮承受的扭矩,轮胎表现等等。   夏璃上车前再次坐在滚烫的沙子上对四胎进行检查,此时温度达到三十多度,地表温度接近五十,这种暴晒的环境,男人都受不了,其他公司带来的女同事都没有参与,整个测试场地只有夏璃一个女人比男人还淡定。   有人往她那看了眼说道:“起帝的那个夏部长真是个女汉子啊。”   秦智也抬头朝远处看去,她拧着眉,专注认真,火辣的身材被太阳照得嫣红透亮,就像沙漠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赵单翼掀着衣服对她说:“我说夏部长,你早晨不是检查过了吗?怎么一上车又要检查啊?快点抓紧时间,热死了!”   夏璃对他露出一个王之蔑视的神情,懒得搭理他,随后站起身利落地上了车,赵单翼虽然之前对夏璃早有耳闻,但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过,两天的相处下来,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女人谁也不鸟,理不理你全凭心情,跟她共事就是煎熬,也不知道吕总是怎么能震住她的。   下午的测试繁琐枯燥,有时候为了看一个性能表现,甲方会要求同一个测试反复走好几遍,或多或少每辆车在各个测试项中都会出现些问题,在一项快速冲下沙丘的测试中,飓风的一个车轮忽然陷入松软的流沙中,让赵单翼捏了把冷汗,不过夏璃却很平静地调整扭矩让车辆摆脱困境。   整个测试过程,飓风出现了几次这种小插曲,连赵单翼这种技术外行都不得不承认,在沙漠这种地理条件下行驶,优秀的架势技术和丰富的经验太重要,对路况的判断力结合脚下的制动和给油根本就是一门学问。   飓风在夏璃的操控下发挥得四平八稳,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没有限滑差速器的猛迅竟然几次都通过了交叉轴测试项目,测试结束,夏璃从车上下来望了眼猛迅驾驶座上的吴昊,吴昊也正好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一天的测试全部结束,在回去的路上,赵单翼说得到郑经理那边的反馈,飓风今天表现不错,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综合测评仅比猛迅低一点,尽管如此,飓风的价格优势依然让赵单翼信心十足。   只不过夏璃却一路沉默不语,就按差速器这点来说,虽然猛迅配置上差了那么一点,但是今天的运气太好,在吴昊的操控下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自然也没有得到甲方的重视,偏离了夏璃之前的设想,如此一来,猛迅正因为配置上细微的落后导致整车价格比其他两家低,加上本身合资品牌多年的口碑,她的感觉并不好。   傍晚的时候,项目组那边的人在一起聊天,听旁边参加比赛车队里的哥们说离这里二十多公里有个村寨,就在塔玛干沙漠边缘,沿着塔玛河一路开过去就能找到,说以前是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靠塔玛河道里的鱼为食,现在已经是国家4A级旅游景点,民俗文化村寨,车队里的哥们昨天从那回来,说那里烤肉绝对的。   大家一听都有些骚动,反正第二天场地要举办拉力赛,没有测评工作,于是大家当即决定前往塔玛干沙漠边缘的那个村寨逛逛。   赵单翼也清楚夏璃这一整天累得不轻,车内太炙烤,其他厂家驾驶员都轮流上,夏璃一个人撑了一天,所以也没指望她能去,就临走时路过她帐篷前跟她打了声招呼:“夏部长啊,我们去前头的村寨逛逛啊,你要不想去就好好休息。”   结果没想到夏璃一把掀开帐篷淡淡地问:“还有哪些人去?”   赵单翼回道:“大家都去吧,刚才项目组人来喊的。”   夏璃挑了挑眉:“谁说我不想去的?”   赵单翼发现这位夏部长的心思他是完全摸不透,昨晚喊她出来坐坐都不肯,今天累成这样还要跟他们出去逛,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他只能清了清嗓子:“那走吧。”   所有车子都停在了露营区外围,夏璃开了从艾山那租来的小车,带上两个技术人员到空地集合等其他人到齐。   忽然一辆皮卡停到她车子旁边,她余光瞥见有人下了车,径直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她侧头看去,竟然是庄子。   刚落下车窗庄子就弯下腰激动地说:“哟嚯,小姐姐,又见面了,我智哥跟我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呢,这叫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是不是小姐姐?你说我们这个缘分,你要说不是月老安排的红娘都要罢工我告诉你。”   夏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身夸张的荧光绿T恤,胸前的小熊图案还发着光,尼玛一闪一闪的,跟个人形立牌一样,看得她嘴角微勾说道:“衣服不错。”   庄子一脸得意地说:“是吧?我也觉得不错,我智哥还说我看上去像大傻.吊,你说他是不是一点品味都没有,根本就不懂,沙漠里就要这样穿,万一遇上个沙尘暴啥玩意的也容易被人发现不是?”   车上两个技术员都笑了,夏璃也弯起眼角:“挺有想法。”   说完歪了下头撇向坐在皮卡上的男人,秦智单手搭在方向盘也朝她侧了一眼,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而后秦智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了个东西隔着两辆车的距离扔进她的车窗,夏璃抬手接住,低头看着掌心红通通的大苹果,莫名感觉心头一热。   她侧头望去,车厢里光线挺暗,他精致流畅的下巴微微昂着,眼神深沉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浓烈却独特的气场透过两扇车窗撞进夏璃的心中,她将苹果随意往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那香甜多汁的味道沁入心脾,就像沙漠中寻寻觅觅的一汪甘泉,唤醒了那久远的心动。   庄子热切地说:“味道怎么样?”   她睫毛掩着最后一抹晚霞,眼里的光淡淡的,懒懒的,像海水一样涌进那个男人的眼底:“甜。”   可很快她的视线便被庄子弯下的腰挡住,他很是热情地说:“正宗阿克苏冰糖心大苹果,我智哥让我下午顺道捎过来的,我一路上都没舍得吃,你要喜欢我那还有,不是我吹啊,就我买的这苹果你回去都吃不到,我要是卖给那些来打比赛的,五十块一个也有人买你信不信…“前面有人喊出发了,庄子还扒在夏璃窗户边逼逼叨,叨逼叨,各种夸他的大苹果,夏璃干脆将苹果一咬叼在嘴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往他T恤的小熊耳朵上一塞,直接关了车窗,一脚油门轰走了。   庄子一脸懵逼地拿着五十块钱,整张脸都要垮了对着夏璃的车子喊道:“不是,你给我钱干嘛?”   说完又一脸无辜地回头看着车中的秦智:“智哥,她,她给我钱干嘛?”   秦智将车子发动斜了他一眼:“傻逼。”   庄子本意是想在夏璃面前渲染一下自己对她的殷勤,结果周围一圈人都看见他给人姑娘一个苹果还收了人家五十块钱,无数道鄙视的目光投来,庄子委屈巴巴地上了车。   一共去了十来辆车子,排了长长的车队迎着夕阳出发,沙地被晚霞染成红色,远处大地犹如绚烂的纱巾随风舞动,妖娆神秘。   庄子捏着五十块钱犹豫了半天,忽然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子对秦智说:“智哥,我决定了!”   秦智淡然地问:“决定什么?”   “待会一下车就向夏璃表白!特么的我心动了!”   秦智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往嘴上一抛稳稳叼住,侧了眼他身前不停闪光的荧光绿大狗熊,眼里噙着晦暗不明的光:“祝你成功。” 第19章   落日十分,车子陆续抵达尔布尔村寨,这里过去住着一个遗失的部落,随着发展,如今原住村民已经越来越少,被后来的开发商弄成了比较有南疆特色的旅游村寨,白天这里能看见沙漠河流形成的特色风景,然而他们抵达那里已是傍晚,所以直接绕过景区去了村寨里面。   在来这里之前,谁也没有料到,二十几公里之外黄沙漫天,荒芜苍凉,而二十多公里的这里仿若到了另一片乐土,夜晚灯火通明,一座吊桥将村寨分为南北两端。   南边是星罗密布的窄巷,矮房上雕刻着精致彩色的图案,蕴藏着深厚的汉文化风格,极具异域风情,没有哪门哪户的房子建得完全一样,小商小贩喧嚣热闹,烤肉味弥漫着整个村寨。   北面安静悠然,各种特色民宿,乐曲飘荡在如迷宫般的房子之间,仿若进入了西域古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夜晚的尔布尔村寨,来自全国各地的旅行团和背包客欢聚一堂,成了属于塔玛干沙漠中的不夜城。   秦智和庄子下车后,本来一同来的车队早走散了,大家只约定了一个集合回去的时间,便自由活动。   庄子一进村寨心思完全不在街边那些稀奇古怪的摊位上,目光跟激光扫射仪一样到处瞄,奈何两人走了两条街完全没有看见夏璃的人影,倒是碰到了起帝的那两个技术员,询问之下,两人说一下车夏部长对他们挥挥手人就不见了。   庄子酝酿了一路的台词,恨不得把小学写情书的功底都拿了出来,一头热缠着秦智帮他找人。   于是秦智硬是被他拖了一路,一直走到村寨的中心广场,那里全是卖小玩意的街道,秦智忽然用胳膊驾着庄子把他连人拽了回来,庄子被他勒得直叫:“我靠,智哥你谋杀啊?”   回头看见秦智抬了抬下巴指着一个方向,庄子立马转头看去,隔着广场中心的木塔,看见对面胡同口一个卖面纱的摊子前立着一个女人,火辣的牛仔热裤露出性感笔直的腿,白色紧身背心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野性十足,她弯着腰正在试一块红色的面纱,这个女人正是他们寻寻觅觅的夏部长!   庄子忽然感觉血气上涌拉着秦智就大步过去,不过小几十步的距离,穿过广场中心跳舞的维族少女,再走到对面胡同口时,摊位前已经空无一人,仿佛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女人便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庄子那颗心被搞得忽上忽下的,抓了抓头:“醉了,明明刚刚还在的。”   庄子有些颓废地蹲在街边抽烟,秦智也点了一根烟蹲在他旁边,淡淡地说:“你考虑过真找到她,表白后她会有什么反应?”   庄子抽了口烟:“没想过,你觉得呢?”   秦智眯起眼:“大概率她会让你比现在更不好受,夏部长那样的女人就像脱缰的野马,你马都没骑过,就想征服脱了缰的,会不会目标定得有点高?不过你还是努力下吧,不努力就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庄子不服气地回道:“夏璃那样的女人要是马,也是匹汗血宝马,男人能骑上,柳下惠也能变成成吉思汗,怎么地?”   男人聊女人不免越聊越污,秦智撇过头将烟叼在嘴上没再接他的话。   不一会庄子就发现,特么同样是蹲在这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他孬好还穿着发光的小熊,结果路过的妹子全都盯着秦智,搞得他心里极度不平衡。   烟快抽完,他忽然侧过头眯起眼睛有些瘆人地盯着秦智:“智哥啊,我说你好像劝了我一路了,怎么?你对夏部长也有意思?”   秦智咬了咬烟嘴回过头,眸里暗沉的光剪碎了黑夜,而后慢慢将视线移向庄子身后:“在那。”   庄子立马回头,看见夏璃蹲在不远处的街角在撸一只懒洋洋的野猫,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好看的眸子在黑夜里像璀璨的琉璃,她抓着猫两只肥肥的小肉爪举起来玩,而后又放下小猫站起身往另一条胡同走去。   庄子一看她又要走了,赶忙就朝那里小跑,人影攒动之间,等他再到那时,小猫依然懒洋洋地躺着,但那个女人,又不见了。   他气喘吁吁地回过头,秦智也丢了烟缓缓往这走。   庄子垂头丧气地扒着他的肩,秦智却感觉到身后一道滚烫的目光,他回过头,那个女人正靠在几步之遥的胡杨旁,拿着一碗酸奶.子不紧不慢地吃着,浑身透着一股悠闲劲儿,眼里盛着狡黠的笑意看着他们:“找我啊?”   秦智眼皮缓缓眨了下,转过身对庄子说:“我在对面等你。”   说完他便离开了,夏璃将目光落在庄子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庄子看着这双眼睛在黑夜里泛着通亮的光盯着他,就莫名一阵心虚。   他突然发觉他平时老脸皮厚的,真要对哪个姑娘表白就跟特么作弊被逮到揪去老师办公室一样,贼紧张。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扭扭捏捏走到了夏璃面前,她没有动,依然慢悠悠地吃着酸奶.子,等着他说话。   庄子回身看了看已经走远的秦智,挠了挠头说:“那个,就是,想找你,说点事。”   说完这句后,半天支支吾吾硬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路上酝酿的小情书尼玛是忘得干干净净。   夏璃也不急,就这样等着他,直到她的酸奶.子吃完了,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抛转过身说:“一般像你这样吞吞吐吐的,不是借钱就是表白,你是哪种啊?”   庄子被她一句话说得更是难以启齿,顿时感觉面前这个女人久经沙场,一眼就能把他看得透透的,结结巴巴地说:“后,后面那种。”   夏璃低头淡笑了下,长长的睫毛打下一道阴影,随后抬起头朝庄子身后看去,秦智抱着胸站在路边上,倪敏小跑几步到了他面前,笑着指着什么地方在跟他说话。   夏璃脸上的笑容淡了,目光沉静地说:“我要是跟你兄弟睡过,你介意吗?”   庄子整个人一愣,有两秒都没反应过来夏璃话中的意思,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他看着夏璃清淡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牢牢盯着秦智,震惊得半天才憋出一句“卧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倪敏正在跟秦智说那里有坐骆驼的,她一个人不敢坐,让秦智陪她一起,还没说几句就看见庄子又回来了,果不其然如秦智之前所说,表白过后的他比表白之前更不好受了,整个人都有种灵魂飞出躯体的感觉。   不知道夏璃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把他一个大好青年弄成这副鬼样,而那位始作俑者正慢悠悠地跟在庄子后面也走了过来。   倪敏一看见夏璃,整个人都不好了,伸手就拽着秦智:“我们去坐骆驼嘛,可以坐骆驼逛,那样又不累。”   秦智蹙了下眉从她手间抽回手臂,此时夏璃正好走到他们面前勾起嘴角:“骆驼在哪?我也想坐,两个人可以便宜吗?我们正好四个人。”   倪敏憋着气指了指前面,夏璃优哉游哉地朝那走去,走了几步后还回过头对三人说了句:“走啊,愣着发呆啊?”   倪敏不情不愿地跟上她,秦智又看了庄子一眼,他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画风着实有些凄冷,秦智莫名其妙地问他:“被拒绝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样吧?你拍电视啊?又不是失恋。”   庄子却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很森冷地目光盯着秦智,看得他怵得慌,秦智皱了下眉:“她跟你说什么了?”   夏璃已经率先走到骆驼那,和老板讲了价钱,让老板便宜点,周旋了几句老板见她长得漂亮,也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夏璃直接把四个人的钱全付了。   庄子一直快走到她们那时,才幽怨地盯着秦智:“她说,她跟你睡过了,我说智哥啊,真看不出来你玩这么疯啊,漫天黄沙的直接把夏部长睡了?你们够野的啊!你干嘛还不好意思跟我讲,我的妈想想都刺激。”   “……”   短短两分钟,庄子已经脑补出一部野外极限高难度动作片,几乎把他毕生所看的小片内容全用上了,那劲头秦智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好在到了骆驼那边他乖乖闭了嘴,都有点不敢看夏璃的节奏。   本来倪敏还觉得这个夏部长挺大方的,直接把两匹骆驼的钱都付了,结果他们过来后,庄子问:“怎么坐啊?”   夏璃直接说:“钱我付的,搭档我先选,我害怕,找个身手好的跟我坐。”   她害怕三个字说得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反而直直地盯着秦智,到这时,倪敏才幡然醒悟,她无形中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秦智眼里的光深邃幽然,和她在空气中对视两秒,随后拍了拍庄子然后走到夏璃身旁的骆驼前跨了上去将手伸给她。   两人坐稳后骆驼缓缓站了起来向着其中一条胡同走去,倪敏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握起拳头,这个夏部长独来独往,对谁都不咸不淡的,让人根本摸不清脾性,姜还是老得辣,她看中的东西,别人根本没有机会动手,可叔叔告诉她,要想快速进入大田的核心层,这个项目必须拿下,否则以她的资历熬上五年才有机会,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庄子坐上骆驼对她喊道:“快点啊,墨迹啥玩意,他们都走那么远了。”   倪敏白了他一眼调头气冲冲地走了,压根没上骆驼,庄子骂骂咧咧地说:“臭女人,老子还不想跟你坐呢,拽你妹!”   ……   骆驼走得很慢,在热闹的窄巷间穿梭,夏璃坐在秦智身前朝两边摊铺张望,夜风撩起她柔软的马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到秦智的脖颈儿,撩拨得他痒痒的,他的视线落在身前的女人身上,远处黄沙滚滚,近处异域风情,眼前是那个只会在他梦中出现的女人,这一切对他来说变得有些混乱模糊。   他见她一直四处寻找,出声问她:“在找什么?”   她侧过头对他说:“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卖衣服的摊子,流了一天汗,这里又没水洗衣服,我要没换的了。”   夏璃说完有些不自然地往前坐了坐:“你离我远点,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秦智好笑地低下头:“我闻闻。”   夏璃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已经低下头,呼吸在她颈窝一扫而过,她脸上爬上一层红晕被夜幕遮住,有些尴尬地说:“什么味道?”   身后的人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伸直长臂拉着驼绳,无形中将她环在身前,声音性感磁性地落在她头顶:“甜味。”   夏璃垂下视线,眼里是闪烁不定的光,心头漫过一层酥麻的感受,陌生却悸动。   维族大叔牵着绳子回身看了眼和夏璃说身体往后倾,抓紧驼绳,夏璃照做,抓紧了骆绳,往后倾的时候直接撞进秦智怀中,她本能地坐直,骆驼正好拐弯,她重心不稳晃了下,秦智收紧手臂温热清浅地说:“坐好,别乱动。”   夏璃不再动弹,难得乖顺,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有力的心跳和结实的胸膛,身体里像爬满了小蚂蚁,浑身燥得慌。   两人都不再说话,周围人声鼎沸,肉香四溢,两人都在感受着彼此呼吸的节奏,直到秦智对维族大叔说:“就在这停吧,我们下。”   夏璃回过头,秦智抬眼告诉她:“你不要买衣服的吗?”   夏璃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一个小摊子,两人下了骆驼朝摊子走去,门口挂了些简单的T恤和沙滩短裤之类的,夏璃选了两套,反正没两天就回去了,差不多够用就行,她准备喊老板付钱,头一撇看见里面是个很狭窄的店面,挂着一些少数民族的衣服。   夏璃来了兴致往里走去,秦智跟在她身后靠在窄门上看着她挑选裙子,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漂亮修长的脖颈,单就这样看,根本判断不出她的年龄,秦智至今依然记得十九岁的她刚来东海岸时的场景。   在那些名门望族之间,她骑着重机冲破世俗的教条,和那些高贵的嘴脸,我行我素,潇洒自如,也从此撞进他的心底。   很多年里,他都觉得这个女人的出现像一场梦,他下意识地抚摸手腕的珠子对她说:“你慢慢挑,我出去抽根烟。”   夏璃看着他站在门外的背影,高大安稳,纵使在这异域他乡,他似乎只是站在她身边,就莫名让她安心很多。   不一会秦智将烟灭了,身后的女人喊了他一声:“喂。”   他闻声转过头,一抹嫣红从他眼前掠过,轻柔的布料擦着他的双眼,落下时他看见了眼前穿着红色少数民族衣裙的女人,她放下了长发,深眉高鼻精致的五官配上正红色的维族舞裙,仿若这件裙子天生就该穿在她身上,那双如雾的眼睛美得惊心动魄,在这漫天的黑夜中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灼了他的心脏。   她朝他转了一圈,裙摆飞扬间她的身姿晃了他的眼,她问他:“好看吗?”   他嘴角掩着笑意:“买吧。”   她转身准备去付钱,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再次拉到身前,深邃的眉宇微微拢着,目光有些犀利地低头盯着她:“如果我不是成发请来的人,你还会对我这样吗?”   她依然在对他笑,浅淡的眸子被月光照得清澈明亮,然而里面的光却深得让人无法触碰,她只是略微迟疑了几秒,便抬起头笑着说:“不会。”   秦智的表情渐渐变冷,他松开她的手腕侧头望向苍茫的天际,声音里透着一丝让夏璃读不懂的疲惫:“谎话都不会说。”   夏璃彻底将笑容收了回去,低头碾了碾脚边的碎石:“你不吃那套。”   秦智下颌动了动,周身散发着看不见的火光和隐忍的情绪:“就因为中午我对周总说的几句话,你才会主动靠近我,于桐,你就不怕玩出火来?”   “不要叫我于桐!”她眼里覆上一层寒意,声音从喉咙中低吼出声!   秦智一把扼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禁锢在自己身前,目光似火地盯着她:“你就是于桐,你以为躲着我,躲着整个东海岸就能摆脱掉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回来?我说过,我可以养你,你不喜欢南城,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城市,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   人流像一道道魅影,朦胧不清,夏璃眼里浮上模糊的湿润,可她的倔强不允许让眼泪掉下来,她努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对他说:“我曾经信我妈,信她说会带我去一个美好的新家,冬天不用被漏雨的屋顶冻醒,夏天不用被蚊子咬醒,可后来,我和我妈被继父打得不敢回那个家。   我拿刀要杀了那个男人,他跪在我和我妈面前说一定好好对我们,我信了他,我妈病了后,他情愿把钱送给外面的女人也不肯给我妈看病。   我妈临死都想再见一眼于家人,她没有其他遗愿,这么多年只想回趟家,我去了东海岸,我的姨夫答应我一定会为我做主,将我妈的灵位放入于家的墓园,我信了他,结果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女儿毁了我的名声,他把我关在阁楼差点毁了我的全部,而我至亲的姨妈,她收留了我,我怕她伤心难过,情愿把这些肮脏的东西自己扛!   可到后来我才知道,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在我遭受煎熬时,却睁只眼闭只眼,巴不得我被那个男人弄了怀上裴家的儿子,这就是她收留我的目的!   你说,这些人哪个不是我的亲人,我信了他们,然后呢?   我告诉你秦智,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会再信任何一个人!”   她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抬手擦干转过身,夜色凄然,细碎的流沙被风吹进窄巷,流淌在脚下,蜿蜒如水,冰冷刺骨。   两人都不再说话,夏璃背对着他,良久,她感觉到身后的脚步进了店铺随后越走越远,她转过身,看见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这条胡同的尽头,她的心也随着他的离去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走进店铺问老板裙子多少钱?老板却笑着对她说:“你男朋友付过钱了。”   夏璃微微一愣,转身出了店铺,她看了下时间,离集合还有一个小时,但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逛了,周围的环境只让她感觉闹腾得慌。   她身上的红裙很惹眼,路过的人都向她投来目光,只不过她眼神毫无温度,冰冷骇人,让人难以接近。   她漫无目的地走过吊桥,向着安静的北面村寨走去,周围的人流逐渐变少,除了悠扬的少数民族乐曲,条条巷子都透着悠闲的静谧。   不知道到底走了有多久看到一台自动贩卖机,她停在贩卖机前摸着零钱,却发现身上根本没有零钱,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却忽然被人拽了一把,身体再次跌回贩卖机上,一块红色面纱落在她的眼前,边缘有一圈简洁的黑色拷边,正是她之前看过的那块面纱。   她抬眸望去,面纱后面是那双炯亮的眼,漆黑如墨,瞳中那点点亮光却灿若星辰。   他将面纱挂在她的脸上,俯下身,顷刻之间,夏璃眼前一黑,隔着面纱唇瓣覆上一片柔软。 第20章   四瓣相触之间, 周围起了风, 沙漠的夜失去了日光便温度骤降,丝丝寒冷吹拂着身体, 只有唇瓣间的温热那么真实, 他的目光像无尽的深渊吸走她的灵魂,将她封印在身后的贩卖机上, 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她的轮廓如新月生辉,长长的睫毛在那一瞬间轻轻颤动, 似娇花散落, 美颜旖旎。   不过短促的一个吻他便离开了她,继而握住她两只手按在贩卖机上,呼吸灼热地说:“喂,记得那天我在机场说的话吗?再次遇见, 我不会放过你。”   他按着她的手腕, 掌心滚烫,浑身散发着精悍之气, 让她动弹不了, 身体被他的目光钉住, 虚浮柔软, 不过一个吻而已, 却像一把坚硬的铁锤冲撞着她心底的大门,让她浑身发烫,心跳如鼓。   她没有挣扎,茶黑色的卷发在月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掩在她的颊边, 那双浅灰色的眸像苍山之巅的星河,诱惑迷离,慵懒的声线盖住了那波涛的心跳声,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想对我怎么潜规则呢?秦顾问?说来你也不是成发的人,测评期间和厂家代表不清不楚,你就不怕外面人怎么想你啊?”   秦智压着她的手腕目光逼到她近前:“少跟我耍嘴皮子,你看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在测评期间动你?”   夏璃笑了,笑容藏在绯红的面纱后,半遮着脸,宛若神秘的西域姑娘,她的声音像月光一般丝滑拂向他的心间:“可以啊,我快三十如狼的年纪,秦顾问这么年轻的小鲜肉,长得又帅,我不吃亏,反而,你碰了我,你的工作该怎么进行啊?”   灯影朦胧,星光迷离,两人之间空气骤停,不过短短一秒之间,秦智抬手揭掉了她的面纱,她丰满的唇斜斜地勾着,性感妖娆,灰色的眸里燃着一团火焰,充满较量。   他冷哼一声:“威胁我?”   说完直接压向她俯身咬住她的耳朵,他力道不小,酥麻的痛感猛然传进夏璃的心脏,让她浑身一缩,听见耳边男人暗哑温热的声音:“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他毫不留情,似乎是让她记着他的话,那疼痛难忍的感觉使她下意识发出一声轻哼,却在寂静的夜里飘进他的大脑,让他忽然将她整个拢进怀中,那带着惩罚的咬早已变成了细碎的吻。   夏璃浑身漫过一道电流,心间似蕴着沸腾的水,北边的村寨人烟稀少,冷风肆意,那冰与火的刺激瞬间击垮了她的防备,他粗重的呼吸像炙热的蒸汽,她眼里渐渐燃着一片火焰,双腿打颤,拼命扭动了两下声音变冷:“你要干什么?”   他大手突然探到她身后,托着她将她抱了起来,声音里透着戏虐的味道:“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夏璃的心被瞬间撩拨到嗓子眼,抬起双手颤抖地推了他一把:“别闹了。”   他却纹丝不动,看着胸前的小手嘲弄地低下头:“我以为夏部长很能耍得开呢,几下前.戏身体就颤成这样,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夏璃抬起膝盖就朝他撞去,秦智放开她轻松一退躲开她的攻击,夏璃紧紧握着拳头唇际紧抿调头就走。   贩卖机“咔哒”一声,身后的男人叫住她:“喂。”   她停下脚步倏地回头看他,他工装裤下修长的腿随意交叠着,整个人慵懒邪性地靠在贩卖机上,一下又一下抛着手中的水看着月光下一身红裙的她,远看像画中仙,近看却是扰人心志的妖精。   他勾了下嘴角将水向她抛去,她抬手接住,仿佛瓶子上还有她掌心的温度,粗砺灼热。   却在这时秦智的手机响了,划破了夜的静谧,他从裤子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接通,没几句话脸色就有点不大对劲:“知道了,马上过去。”   夏璃拿着水盯着他,他抬起头大步朝她走去夺过她手上的运动饮料,拧开瓶盖后又递给她,夏璃略微蹙了下眉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看着她手中的水:“不是渴了吗?先喝水。”   夏璃抬起头喝了一大口,刚喝完便听见秦智说:“喝好我们回去,那边出事了。”   夏璃一听将瓶盖拧紧转身就朝吊桥走去,秦智到底一米八几的身高,腿长步子快,疾走的速度,夏璃根本跟不上他,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急便小跑了几步跨上吊桥,结果吊桥在她的小跑下晃得厉害,她望了眼脚底的滚滚河水,扶住吊桥停下了步子。   秦智回过头看着她,摇了摇头走回两步将手伸给她,她瞥了眼直接转过视线朝前走,秦智干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跟我倔什么?我吃了你了?”   夏璃动了动手腕想挣脱他:“我自己能走。”   秦智根本不鸟她,稳稳地拉着她往前走低骂道:“不可爱。”   夏璃朝他后脑勺瞪了一眼,吊桥晃得厉害,他拉着她很快通过了桥,下桥后他便松开她对她说:“人都在村寨广场那。”   于是两人穿街走巷绕回村寨中心,还没出胡同就听见吵骂声一片,老远就看见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甚至有动手的架势。   秦智几步走到人群外围,这下夏璃看清了,是他们这里的人在和另一群人吵,秦智喊了声:“庄子。”   本来站在里面的庄子挤了出来抹着头上的汗,秦智问他怎么回事?   庄子骂骂咧咧道:“臭女人嘴不好!”   夏璃站在后面听见庄子说,倪敏后来没肯骑骆驼,一个人不知道逛到哪,被个十来岁的少数民族小男孩撞了下,后来买东西的时候发现钱包不见了就回去找那个小孩,还真给她找到了,劈头盖脸把人家孩子骂一顿叫那个孩子还钱包,小孩汉语不好,说了半天鸡同鸭讲,倪敏火大上去就踢了那个小孩一脚,大概把那个小孩踢得不轻,小孩当场就被她踢倒在地。   然后旁边逐渐围上来许多人,倪敏就指着那个小孩说是小偷,那个小孩家里人找来,询问之下,小男孩说没有偷,反正到后来事情说不清楚,倪敏就认定那一家子人都是小偷,还说他们这个地方尽出小偷!   结果这句话一出,直接上升到地域歧视,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人出来怼倪敏,倪敏不依不饶和他们吵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说要报警,逼这家人交钱包。   尔布尔村寨这个地方是全国各大旅行社的定点景区,常年跑南疆线的的导游和地接之间有个大群,平时大家路上出现点什么小状况都会在群里喊一声,路过的团会互相帮衬,挺团结。   后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汉族导游看不下去了,让倪敏拿出小男孩偷她钱包的证据,如果拿不出来倪敏就属于故意伤人,要报警行,那就报警抓她!   倪敏立马弹了起来,一个打电话把她们公司的人和项目组的人全叫了过来,那个小伙子也不是个善茬在群里吼了一声,结果整个尔布尔村寨的导游地接全部涌来,足足大几十号人聚集在村寨中心把他们的人围得死死了,说倪敏要是今天不跟那户少数民族家庭道歉,给小男孩赔偿,今天就别想走出村寨。   夏璃和秦智都没走进去,只是站在人群外围,不过夏璃倒是透过人群看见赵单翼他们竟然也被围在了人群中间,她一个电话打给赵单翼,看见站在里面的赵单翼接起电话,她开口对他说:“我在人群外,这种事情赵总少参与,最好带着我们的人出来,这是人家的地盘。”   赵单翼焦急地说:“我也不想参与,现在是走不掉啊,刚才项目组有人也和对方吵起来了,我们这时候丢下项目组客户走也不好啊。”   就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女导游冲到倪敏面前吼道:“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当着大家的面跟全村少数民族道歉,我第一个动手打你!”   倪敏当场就睖着一双眼睛张狂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我看你们都是盗窃同伙,这个地方本身就有问题,少数民族欺负外来人。”   此话一出,夏璃只感觉头皮发麻,果不其然,这句话瞬间就把周围一群导游激怒了,他们当中除了地接基本上都是汉人,皮肤黝黑的年轻女导游抓着倪敏的头发就要打她,后面同公司的人当然不好看着倪敏被打,一起上来拉那个女导游,后面其他导游看见女导游被一群男人拉扯,全都围了上来,电光火石之间,两方人瞬间就扭打到一起,本来载歌载舞的广场突然就变得混乱不堪。   夏璃只感觉身边人影一闪,秦智和庄子同时挤进人群,秦智躲过几拳就朝项目组的同事挤去,试图把他们拉出来,庄子就比较惨了,人家看他来拉架,以为是来帮倪敏的,直接给了他一拳。   场面越来越混乱,就连赵单翼都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住。   天高地远大漠孤烟,这里不与外界联通,村寨仅有的保安根本控制不住越来越混乱的场面,有人报了警,可库田到这里有六七十公里,没有人阻止那些导游的行为,周围的少数民族只是冷漠地看着,虽然没有少数民族的人对倪敏他们动手,但也没有人上前劝架。   他们靠这片疆土繁衍生息,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赖以生存且神圣不容侵犯的土地,他们没有去谴责倪敏对他们的侮辱,但也绝对不会对她伸出援手!   夏璃急得咬破了唇,忽然想起一个人!艾山!   她赶忙从手机里迅速翻着几天前记下的号码拨了过去,那边半天没有接通,她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就在电话快挂断时,那头传来了艾山的声音:“你好夏璃,工作还顺利吗?”   夏璃急切地回道:“不太顺利,你在尔布尔村寨有认识的熟人吗?我遇到了点麻烦,不是一点,恐怕是大麻烦。”   简单交流了几句,艾山让她不要着急,便匆匆挂了电话,一句交代的也没有,夏璃盯着手机根本不知道艾山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办法?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而广场的人越聚越多,夏璃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们的人在哪!   她焦头烂额背起背包就往人群里挤,然而就在这时,北胡同突然出现大批少数民族男人吼着滔天的叫声冲进广场,直接冲散了正在殴打的人群,将几个还在闹事的年轻人制服在地上!   这群少数民族男人个个身强体壮,散发着强大的威慑力,就像这片土地的王者,没人敢攻击他们。   一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者缓缓走入人群,头上戴着多帕,身型较宽,旁边人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汉人议论道:“他们说是村长来了。”   那个老者走入广场中央,直接走上木塔边的木架子上,旁边跟着好几个少数民族壮汉,他对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喊道:“谁是夏璃?”   所有人面面相觑,夏璃听见自己的名字猛地一怔,举起手:“这里!”   众人回过头就看见一只高举的纤细胳膊,看不见人,大家陆续让出道,一个身着红裙的女人就这样昂首阔步挤入人群径直走向木架前,老者弯腰问了她一句话,她点点头。   老者对她招招手让她上来,周围全是少数民族男子,个个浓眉大眼,身型高大,夏璃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看见不远处的秦智朝她冲来,她快速地对他摇了摇头,大步跨上木架,老者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她过来,夏璃走到老者身边,老者声音洪亮地用维语说了一串话,顿时,台下发出一片议论声,那些少数民族的人全都齐齐看向夏璃,眼里流出敬畏,看得夏璃完全在状况外,一头雾水。   她转过头问老者:“请问,您刚才说了什么?”   老者看了眼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那个小伙子又用汉语说了一遍:“这位是艾山的妹妹,来我们这里工作的,以后会给我们尔布尔带来更便利的交通运输,刚才那些人是她的同事,今天的事情是一场误会,希望各大旅行团能维持好秩序,保证人身安全。”   此话一出,原本个个怒气冲冲的导游们全都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盯着夏璃。   而夏璃自己也微微一怔,她从租车行临走时,艾山把电话丢给她,让她在南疆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他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当时夏璃根本没在意,也只当他是句客气话,万万没想到一个小租车行的老板居然影响力这么大,就连这些老跑南疆线的导游们都好像听过他。   老者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对她说:“你们可以走了,没事了。”   夏璃转身刚准备跳下木架,已经蹲下的身子突然又立了起来,秦智已经冲出人群走到木架下对她招手:“下来。”   她对他动了动嘴:“等等。”   而后回身看了眼老者再次走到木架中间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夜晚的塔玛干沙漠,墨蓝色的夜幕下,她从未见过如此皎洁干净的月光,明亮得照进她的心底,让她眼眶潮湿,她看着人群中那些头发凌乱,鼻青脸肿的同行者,忽然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难掩的情绪,她和艾山仅一面之缘,她送给他女儿一张照片,他便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义气和承诺,让她想到倪敏的话便羞愧难当,再看着一村胸襟坦荡的少数民族村民,夏璃的脚就跟灌了铅一样!   她哽了一下,而后朗声说道:“我代表我的同事向所有少数民族村民致歉。”   她眼里的光像漫天的繁星,朦胧璀璨,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我们是一家人。”   顿时,广场鸦雀无声,一种无声的情怀在空气中蔓延触碰到每个华夏子女的内心深处。   她大声问了句:“有谁知道那个小男孩在哪?”   有人指着人群外围,夏璃回身对老者微微鞠躬:“谢谢。”   而后拉着背包就跳下木架径直朝人群外走去,众人逐渐为她让道,她看见了那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窝在他妈妈怀里,维族女人坐在街边抱着儿子,那防备的眼神亦如她刚下火车来到这片疆土时,刺痛了夏璃的眼。   她蹲下身摸了摸男孩的头,小男孩看着并无大碍,只是被吓得不轻,缩着脖子有些害怕夏璃。   她收回手从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塞进维族女人手中,对他们说了声“对不起”,便站起身,回头的刹那,秦智隔着人群遥遥望着她,那一瞬间,无数的情感在他胸腔爆发,他大步朝她走去想把她揉进怀中!   可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人群阻隔,好多人走上前向夏璃询问艾山的近况,她被人群挤得寸步难行,都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身上的红裙也被人拉扯着,急得四处张望寻找秦智的身影。   混乱中一只大手牵住了她,她回过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已经到了她面前,他低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在找谁?”   夏璃将手从他掌心挣脱,他干脆抬手搂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拉进怀中,低声警告道:“别乱动,再被人挤散我可不找你了。”   他伸手将夏璃被人扯掉的衣裙往上拢了一下,把她整个人护在身前挡去那些热情的村民,对她说:“其他人已经先出去在村寨外面等我们。”   夏璃没再说话,任由他带着她一点点挤出人群,所有朝她伸过来的手都被秦智挡了回去,没人再碰到她一下。   一直到了挤出村寨中心人才逐渐少了些,夏璃动了动肩膀从他怀中挣脱开,对他淡淡地说:“谢了。”   秦智看着她浑身竖起的刺,心头就一阵燥热,他斜睨着她:“夏部长挺有钱的啊,还知道替大田的厂家安抚那个小男孩,你就没想过万一他真偷了钱包…”   夏璃拉着包袋和他并肩朝村寨外走去,神情严肃:“如果他真偷了钱包,我也不后悔给他钱,那些导游因为他们才出面的,我们这边多少无辜的人受了苦,今天事情闹这么大,如果真是他们拿了钱包,这几百块钱如果能换回他们的良知为什么不给?况且万一不是他们拿的呢?”   短短一番话让秦智陷入短暂的沉思,快走到村寨大门时,他忽然侧头看着她晶亮的眼睛,笑着说:“其实现在看看,夏部长也挺可爱的。”   夏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跨出村寨。   其余人基本上都陆续集聚到停车的地方,倪敏刚才倒是被同行的男同事护着,没吃什么大苦头,只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阵仗,自己也被吓得不轻,没有刚才那么嚣张的气焰,整个人有些沉闷地靠在引擎盖上。   大田那边跟她一道来的几个男同事就比较苦逼了,个个鼻青脸肿的,就连吴昊脸上都挂了彩。   秦智及时冲进去把项目组的几个人拉了出来,还好没受什么伤,不过庄子是最无辜的,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半边脸还是肿的,站在一边直骂娘,一群人气氛都不太高涨。   秦智和夏璃朝他们走来,倪敏扫了他们一眼,头一撇没吱声,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没脸再逼逼。   大家看人差不多都出来了,于是打算出发往回走,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少数民族男人追了出来喊道:“艾山的妹妹。”   夏璃闻声回头,那个男人一眼看见了她,朝她大步走来,将一个米色的名牌钱包交到她手中,告诉她这是刚才一个摊贩交给村长的,说有个年轻女人付完钱,钱包没拿走落在那了,村长怕他们着急,赶紧叫他跑出来送给他们。   这个男人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淳朴亲切,夏璃接过钱包对他道了谢,少数民族男人便回了村寨。   夏璃回身望着身后的人,右手拿着钱包慢悠悠地敲打着左掌心,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倪敏身上。   此时的倪敏就跟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有点蔫蔫的,不敢去看夏璃的眼睛,夏璃懒得朝她走去,直接隔空将钱包对准她砸去,冷冷地说:“别忘了你今天能毫发无伤走出这个村寨,都是那些你口中的少数民族救了你!”   倪敏的胸口被钱包砸中,疼得她捂着胸愤恨地盯着夏璃,那双手在漆黑的夜里渐渐握成拳,隐在身侧,夏璃已经利落地转身上车。   回去的路上庄子捂着脸几乎骂了一路,说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辈子还没因为哪个女人被打过,结果自己的第一次就献给了个臭女人,那么多人,怎么就他这么倒霉挨了一拳,跟小媳妇一样憋屈得很。   直到开回帐篷前,秦智听他呱噪了一路,将车子一停挑眉看着他:“我觉得你想开点,毕竟你这身衣服很难不被打。”   说完下了车,庄子一愣过后拽着自己胸前的发光小熊忽然一阵醍醐灌顶的感觉,顿感委屈得一塌糊涂,各种后悔买了这件衣服。   他拉开车门看见秦智没有回帐篷,反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对他喊道:“智哥,你去哪啊?”   “有点事。”   ……   夏璃将车子停好,赵单翼推了推眼镜朝她走来,她回头看见他问了句:“赵总刚才没事吧?”   “还好,那个秦顾问过来把人拉开了,不然我们可能也不好受,我看秦顾问好像有两下子。”   夏璃眼神微敛,打架吗?她只知道八年前他就没输过,她被一群小太妹带来的混混堵在东岸后山,那些人砸了她的机车,他带着整个柔道馆的兄弟把那些人打出红枫山,让那些人把眼睛擦亮,再敢动他的女人,哪只手碰她,他下谁哪只手!那群人吓得再也没踏足过红枫山。   后来他带着她去修车,老板说这车修不好了,调侃他秦少这么有钱,还修什么车,这破车直接换了,他执拗地让老板滚蛋,他自己修。   那天傍晚,夕阳西下照进修车行,她浑身淤青坐在地上看着他修车,她对他说修不好就算了,他问她如果送她辆新的会不会要,她干脆地回,不会。   他说,那他就必须修好。   她陪他到半夜,修车行老板都下班了,把钥匙扔给他,让他走时锁门,两人窝在脏兮兮的修车行一起吃盒饭,他把盒子里的鸡腿夹给她,她又还给他,他直接拿起来塞进她嘴里命令她:“吃了。”   她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睨着他:“喂,小弟弟,刚才挺威风的吗?不过谁是你女人啊?”   她至今记得他的轮廓隐在半明半暗中,痞帅地朝她笑:“会是的。”   ……   夏璃垂下视线踩了踩松软的沙子,心底拨动着一丝涟漪,赵单翼问她艾山是谁,她告诉他是个小租车行的老板,不过赵单翼压根不信,以为夏部长又在跟他胡说八道,看刚才那个架势,结合夏部长平时的做事风格,指望她认识南疆这里的什么黑.帮大佬,突然对她的态度拘谨了许多,感觉这女人不简单啊!   夏璃和他们说了两句,便各自回帐篷休息了,直到她走回帐篷前才看见一个男人立在她帐篷旁边,手里的火星子忽闪之下,她看清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秦智侧头望向她将烟灭了,夏璃几步走过去,把包扔进帐篷里侧身问他:“有事?”   他双臂抱着胸站在她帐篷口低头看着她:“后天的赛道测试,你们起帝谁上?”   夏璃将帐篷掀开,就坐在门口掀了红裙扔在里面简单地回道:“我。”   她将小皮靴脱了,把里面的沙子倒了出来,秦智若有所思地说:“能不能不去?”   夏璃抬头看着他聚拢的眉峰,挑起一丝笑意:“担心我?”   他没说话,她继而回道:“不能。”   秦智清楚面前的女人一旦决定的事,就是八匹马也不可能拉得回来,她站起身面向他:“还有其他事吗秦顾问?”   他听出了赶客的意味,放下手臂,忽而又对她说道:“你手机还有电吗?借我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夏璃未多想,从身上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他,秦智按下一串号码对她说:“一会送来给你。”   而后拨通号码走到一边打电话,没一会身影便绕过其他帐篷不见了。   夏璃钻进帐篷快速换了身衣服,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帐篷外投下一道人影,秦智“嗯哼”清了清嗓子,她掀开帐篷,他将手机递给她。   夏璃接过手机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躲开眼神对她说:“回去了,早点睡。”   夏璃坐回帐篷将手机插上充电宝没再管,直到躺下睡觉前才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刷下朋友圈,结果刚进微信,看见第一条记录是个陌生的账号,头像是一片海湾,名字叫“没人要的小奶狗”。   夏璃一愣,点进去看见只有一条信息记录,是对方微信转账的八千块钱,而她这里是已收钱的状态,她点进他的账号,发现他的微信名,单字一个“智”。   她猛地坐了起来,无语地扯了下嘴角,他居然拿着她的手机将钱退还给了她,可是把自己的备注改成“没人要的小奶狗”是几个意思?   夏璃点进他的朋友圈,他就没发过几条动态,只有几个转发的行业信息,最近的一条是昨天,一张漫天黄沙的照片,配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对我不屑一顾。   夏璃嘴角浮起笑意,退出朋友圈,再次点开“没人要的小奶狗”,忽然心头一阵柔软,对他发去了一个“炸.弹”的表情。   而后一直低头看着对话框,直到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中”,她才莫名有些心跳加快,几秒后,那里回复:晚安。   配上一张被炸黑的表情符。   夏璃退出页面,进入那条“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依旧对我不屑一顾”默默点了个赞,锁屏睡觉。   ……   第二天是拉力赛事,项目组这里放假,很多人都跑去围观,夏璃起了个大早赶在拉力赛开始前找到了牧马人车队的老大哥们,那群老大哥一眼就认出了夏璃,她和他们侃了几句,说想随车参加比赛。   一般这种拉力赛除了领航员,比较忌讳车上坐人,毕竟会增加车重,特别在沙地行驶会加大难度,不过有了前两天的过招,几人都对夏璃特别感兴趣,有个小哥正好车上没人,大方地邀请夏璃上他车。   于是一整天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夏部长,直到拉力赛结束,才有人瞧见夏部长居然坐在参赛的越野车上,莫名都感觉这个女人可真神奇啊!   随车走了几遭,夏璃已经将路线和路况记熟,当天晚上没有出帐篷早早就睡了,那几乎是她到塔玛干以来睡得最早的一天。   第三天的时候,很多拉力赛选手陆续离开了,场地空了出来,最后一个测试项正式拉开序幕,拉力赛的路线从最松软的细沙地始发,穿越绵延起伏的山丘,再到满是粗砂、砾石的戈壁,最后沿着满是沙砾的塔玛河一路绕回来完成整个拉力赛路线。   由于这一路需要经历各种地形极其复杂的路况,所以也是最直接有效能看出各品牌越野车在极地的综合表现。   项目方建议每个厂家至少两人随车,毕竟不是专业的赛车手,万一遇上什么情况能实施应急处理,一大早各家技术员就对参与测试的车辆进行最后的确认,然后全部到棚子里开会,由甲方说明拉力赛路线和标识,然后请来主办方讲解路线,做安全培训。   培训快到一半时,夏璃提前出了棚子,来到飓风旁,上车前习惯性地检查四胎,秦智走进培训棚待了一会,快结束时出来抽烟,看见她靠在飓风车门上望着远处,她穿着昨晚才买的黑色T恤,袖子往肩膀卷了几道,下身一条热裤,在烈日下惹眼火辣。   只是她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悠远地望着苍茫的黄沙,眉峰轻轻拧着。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靠在她旁边:“在看什么?”   她回过头盯着他,浅灰色的眸子里藏着幽深的光泽:“你听见声音了吗?”   秦智夹着烟的手僵在半空仔细辨认随后摇了摇头:“什么声音?”   夏璃笑了,眉头渐渐舒展,半开玩笑地看着远处没有尽头的黄沙:“就是没有声音啊,今天特别安静。”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反而让秦智心里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对她说:“待会路上开慢点,我们主要根据记录仪反馈的测评数据看车况,不是选比赛第一,保证安全。”   夏璃却斜斜地掠着他,忽然夺过他手中的烟深吸一口,抬头将烟雾吐向灰茫茫的天空,声音里透着一丝苍凉:“要是保证不了安全呢?”   秦智忽而拧起眉:“必须保证。”   夏璃收回视线侧头看着他笑,那双瞳孔像蒙上一层雾,迷离勾人:“喂,众里寻她千百度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这么多年都在找我吧?”   秦智低下头,短碎的黑发立在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声音里埋着那经年久月的沉淀:“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夏璃看见远处棚子走出的人群,将烟还回他的唇间,温凉的手指划过他的唇,语调里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等我回来回答你。”   说完坐上车,关上门的霎那,笑容敛去,眼里迸发出强大的果敢牢牢盯着沙天交接的地方,将那块红色的面罩默默戴上。   技术员上了副驾驶,将路线图锁定开始做准备工作,夏璃却突然侧过身子对他说:“我想单独进行拉力测试。”   技术员明显一愣:“这不大合适吧夏部长,况且…”   “去吧,和赵总说测试结果我一个人承担。”   技术员再三沟通,最后无法忤逆夏璃的决定,有些恍惚地被她撵下了车,又匆匆跑去找赵单翼汇报,赵单翼打夏璃电话她根本不接,等赵单翼跑去拉力赛场地想找夏璃协调时,测试已经开始,夏璃驾驶的飓风也早已冲出起跑线再也看不见踪迹。   每辆车上的副驾驶技术员一路上会利用车载无线电对讲机汇报测试进程和情况,由于夏璃的车上没有技术员,所以她那边一直迟迟没有反馈。   大约一个小时后,大地起了风,无边的黄沙被吹得模糊了视线,赛道周围的标志很快就朦胧难辨,黄沙被风卷起,像平地里冒出烟扑面而来,迷了所有人的眼。   项目组的专家进行紧急讨论,预测大概要起沙尘暴,通知所有厂家,车辆立即返程,测试中止。   其余三个厂家都给出反馈立即返回,唯独起帝飓风一直没有回应,不管拨打夏璃电话,还是通过对讲机呼叫她,飓风始终没有任何回馈。   测试基地出现骚动,有人被派去喊众翔的人赶紧过来!   秦智拽住一个人问道:“出了什么事?”那个同事匆匆回道:“飓风失联了!”   刹那间,秦智只感觉一块巨石猛地砸向他的脑袋,夏璃临出发前那苍凉的眼神不停在他眼前晃动,黄沙卷土,悲鸣滔天,他颤抖地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   终于在第三次拨打时,电话意外被接通了,他快速对着电话那头问道:“在哪里?有没有事?”   她没有立即回答他,似乎信号不好,他突然失控地吼道:“说话!”   夏璃的声音才夹杂着呼啸的风传了过来:“吼什么,我听见了,喂,小弟弟,你刚才不是说要问我什么问题吗?问吧,我现在回答你。”   秦智双眼猩红地紧紧握着手机,语气急促:“你到底在哪!有没有回来?”   然而电话那头的女人却忽然正经道:“别给我岔开话题,我只给你十秒钟,要是还不问以后都别指望我能回答你。”   他呼吸急喘炙热地说:“你爱过我吗?”   尘沙飞扬,天昏地暗,脚下滚烫的流沙似乎要将秦智吸进大地,彻底掩埋,他没有动,就这样握着手机,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听见她说:“爱过。”   信号中断,无论他再怎么拨打,那头永远响彻着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秦智攥着手机就冲出测试基地,却迎面碰见最后回来的福瑞厂家,那人赶忙跳下车没了命地跑过来抓着秦智颤抖地喊道:“飓风翻车,翻车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半个车身已经全部陷进沙地,我们尝试开过去了,风越来越大…”   秦智踉跄了一下,手机掉落,血液僵硬! 第21章   沙浪不停向前涌来, 顷刻之间遮天蔽日, 远处的旋风将黄沙卷起,犹如凄厉的魔鬼吞噬着大地!   身后项目组郑经理命令下去, 所有人立刻将车子开回露营区, 上车关好门窗,将大灯打开!   秦智猛地回头冲到郑经理面前对他说:“飓风翻车了!夏部长还在里面!”   郑经理一怔, 脸色煞白,就在这时狂风直接掀了他们临时搭建的棚子, 棚顶瞬间被风吹到天际, 如狂浪般不停袭来!周围发出一片尖叫,所有工作人员连随身物品都顾不上,抱着头就四处蹿上车,周围的汽车调头就往露营区开。   郑经理焦急地对秦智喊道:“我立即报警请求救援!快上车!”   他拉着秦智就往后跑, 秦智从他身后一把扼住他的脖子:“等救援队赶来, 她根本活不了!我要你现在就调派人手进行救援!”   他的大手死死掐着郑经理的脖子,带着摧毁万物的力量, 那双眼里透着嗜血的光, 呼吸粗重:“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休想能脱得了干系!”   郑经理浑身猛地哆嗦, 被面前男人强大的气场震住, 哑着嗓子说:“先回去再找人!”   秦智狠狠松开他, 郑经理跑到越野车上,秦智拉开门坐了上去,车子很快回到露营区,项目这里的工作人员, 主办方的人,还有一些参加拉力赛没走掉的选手全部聚集到露营区,周围一圈帐篷好些被风刮飞,大家将车子聚拢!   狂风将郑经理的衬衫衣角吹得飞了起来,他下了车便开始协调,从队伍中抽调了三个对场地路线比较熟悉的人,又跑去主办方那里,请他们帮忙询问有没有对沙漠地形较为熟悉的赛车手。   最终一个三十几岁的拉力赛车手愿意冒着风险驾驶车辆参与救援,但他需要确定救援位置,根据风向判断,风暴中心大致在西北方,如果从这里出发往北超过二十公里,他建议所有人放弃救援。   福瑞厂家的那个小伙子把先前记录的坐标拿了出来,他们快速碰了下头,发现失事地点距离露营区往北正好三十公里左右,所有人面色都很难看,秦智一把夺过车钥匙:“没有时间了。”   他说完就朝越野车跑去,赛车手咬了咬牙:“拼一拼吧!”   其余三个人一句话都没再商量,全部自发跟了上去。   于是一行五人组成的临时救援小队即刻前往事发地点,那个赛车手有着丰富的沙漠驾驶经验,能够准确地判断地面结构,避开沙丘和容易塌陷的沙地,车窗紧闭,黄沙乱天,秦智坐在副驾驶始终盯着手中显示的坐标位置!面色阴沉得吓人!   大地陷入灰暗,苍茫的沙漠浩浩渺渺,车子在沙地里行驶如蝼蚁般渺小。   直到手机上的坐标和预定地点吻合,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茫茫的沙地遮天蔽日,连车顶都看不见!   赛车手还没来得及阻止,秦智已经戴上面纱和眼镜拉开车门,细小的沙子拍打在他身上疼得似要刮走他一层皮,而他的心脏更是在狂风中被狠狠碾压,没了命地朝苍茫的大地奔去!   身后的四人没人敢下车,急得在车里不停对他招手,风势越来越大,仅仅几分钟后肉眼可及的沙墙出现在西北面,朝着这个方向滚滚而来!   坐在后排的一个男人率先看见,大叫一声:“快走!”   而秦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几步之外,赛车手一咬牙打开车门就冲进狂风中,二话不说扯着他的身体就往后拽,秦智一把挣脱他,赛车手指着西北面,秦智猛然抬头的瞬间,身体犹如跌入冰窟,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寒意一秒之间蹿遍全身!   在那一刻,巨大的绝望将他整个人击碎,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让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再强大的人类在面对大自然顽强的摧残下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飞沙走石,狂风肆虐,赛车手不停拉扯着他,让他的理智又在短短两秒间迅速回笼,他回头看着一车子焦急的男人,转过身和赛车手两人迅速跑上车,汽车调头便朝着营地狂奔,赛车手有经验地判断风向,和沙墙错开行驶。   当一车人好不容易抵达营地时,所有人都惊魂未定,郑经理迎着狂风跑出来问他们怎么样,赛车手紧紧抿着唇拍拍他的肩去找自己的同伴了。   其余人下车和郑经理说明了情况,而秦智始终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双臂撑在车上,头埋在两臂之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郑经理只是敲了敲车窗问了他一声:“没事吧?”   他埋在双臂之间的头摇了摇,郑经理便也赶紧回到车中,窗外黄沙漫天,所有人车窗紧闭,等待这场浩瀚的沙尘暴赶紧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逐渐小了,风暴渐渐远去,黄沙遮挡的天空出现朦胧的暖红色夕阳,开始有人拉开车门下了车,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车中,到最后所有人都聚集在营地中心,这些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大家来到塔玛干的目的各不相同,有来工作的,有来参加比赛的,甚至有陪朋友来玩的,可此时此刻都不分你我,有的是劫后重生的喜悦。   所有人将自己车上的食物和水拿出来分享,硕大的营地中央顿时欢闹一片,那种精神高度紧绷害怕后的松弛让所有人都抛开以往那些顾虑和拘谨,身份和级别,大家相拥庆祝,只有秦智依然坐在那辆越野车上,几个小时,仿若石化。   没人注意到他,仅仅一扇玻璃之隔,仿佛将他隔离在另一个世界,他的脑中不停浮现那年夏天,她被裴家长女,她的亲表妹赶出裴家,破碎的肩带挂在肩膀上,整个光洁的后背白得如二月天里的大雪,露在世人的视线中,她双手捂着身前的禁地,浑身冰肌玉骨,美得让人震撼,可身上的伤却又那么触目惊心,一头紫发在月下被黑夜点燃,似妖冶的火焰。   整条街道,家家户户打开灯探头张望,没有一个人上前,没有一个人帮她,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她圣洁的肌肤上,所有人,所有人都用冷漠甚至戏虐的眼神看着她。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女人年纪轻轻便不干不净,落得这个下场也是自食其果,在东海岸那个吃人的地方,没有人会把同情心送给一个不知廉洁的女人!   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一个人!   所有人都对那些谣言深信不疑,说她和继父苟.合气死亲妈,说她十几岁便离家出走和街头混混住在一起,说她放学不回家出去援.交,甚至被人包.养。   他问她为什么不解释,那时的她不过二十岁,却活得通透明白,她只是很淡然地说:“那岂不是让他们很失望,解释又有什么用,他们还会幻想出其他事情来满足自己的想象,你知道东海岸的人为什么都那样说我吗?因为我不甘心被他们同化,所以非友只能是敌。”   她是东海岸的异类,她和所有东海岸那些高贵的人都不一样,她的身上没有教条的束缚,没有虚伪的应承,没有高傲的自大。   她活得洒脱不羁,随心所欲,她可以尽情挥霍她的青春,不被家族捆绑,不被利益驱使,所以她在东海岸注定是个异类。   东海岸,身份、财富、权利的象征,那里的人们穷极一生都无法像她那样真正随性地活着,所以才会讨厌她,拼命想摧毁她。   那时的秦智便清楚她不属于东海岸,不属于那个地方!   可当年只有十七八岁的他没有能力给她一片蓝天,她也最终没有相信他对她的承诺,可八年后的今天,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他终于找到了她,却在得到那个答案的同时再次面临失去她,秦智只感觉身体不停下陷,再下陷,掩埋在这片沙地再也无法呼吸!   却在这时有个男人拼命地拍打他身旁的车窗,有好几秒,秦智才缓缓抬起头,窗外的男人猛地一怔,看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像炼狱的魔,那双骇人的眼睛让窗外的男人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秦智呆滞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认出他是项目方的一个同事。   他落下车窗空洞地盯着他,那个男人呼吸急喘地说:“发现了一个人!”   秦智的双眼在瞬间覆上一层炯亮的光大手伸出窗外就死死抓着他:“在哪?”   他指着前面:“刚才有人在营区外看见有个人往这走,郑经理他们都过去了,让我赶紧来通知你。”   秦智推开车门没再跟这个男人废话一句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影影绰绰的黄沙将大地和天际连接成茫茫一片,一个人在朝营地的方向走来,能见度太低,只能看见她身后朦胧的夕阳透过沙尘将大地染成通红一片,那个人就这样踏火归来!   一直到所有人看清她张扬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不知道谁失声惊叫:“夏部长!”   随着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朝那个女人跑去,秦智就这样立在原地,灵魂蒸腾到空中,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左边膝盖下的血已经干涸,大片深红色流淌在整个裸露的腿上,触目惊心,脖颈以下的T恤被撕碎,从下巴一直往下随处可见血红一片,一瘸一拐往这里走来。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带着一身伤找回营地的路!   所有人听说那个失踪的女人回来,全都不可置信地朝那里拥,有人想上前扶她被她一把打开,她眼里火光滔天,像荒蛮大地冲破而出的远古之兽,凶狠地扫视着围上来的人群,直到锁定了一个人,毫不留情地推开挡着她的人们,蹒跚着走到倪敏面前,用尽身体中最后的勃发之力,抬起手臂狠狠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把倪敏整个人打翻在地,嘴角溢出血!   周围的人全部倒抽一口凉气,甚至有人惊叫了一声,就连周总这个见惯大场面的人都被夏璃这洪荒之力吓得不轻,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震惊地喊道:“夏部长,你这是干嘛?”   夏璃瘸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提起左手满是鲜血的行车记录仪就砸向周总!   在周总接住那个黑色记录仪的同时,夏璃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倒在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第22章   就在夏璃将黑色记录仪抛给周总时, 秦智正好冲到她身后, 她步履摇晃了下,整个人向后栽倒, 他当即伸出手臂将她圈在怀中, 打横抱起转头就对郑经理吼道:“找主办方!”   郑经理赶忙先去找主办方领导,拉力赛请的医疗团队还未撤离, 两个医护人员原本今天离开,后遇上沙尘暴被暂时困在营地。   周围风沙依然很大, 秦智将夏璃护在怀中抱着她就调头朝营地大步走去!   他呼吸沉重地低下头看着她:“怎么样?”   那一巴掌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再也无法站稳,她的脸颊破了好几道细小的伤口,嘴唇干裂,狼狈不堪, 不过意识尚存。   她很困难地从短裤口袋里抽出那条红色面纱, 缓缓抬起手,嘴角溢出苦笑:“破了…”   秦智看着她手中那块被撕烂的红色面纱, 依稀记得她临出发前将面纱系在了脸上, 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磨难才能让这块本该出现在她脸上的面纱变成这样!   秦智怔怔地看着她, 她蜷在他怀里, 轻得仿若一片羽毛随时被风刮走, 肉眼看去,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那只手满是干掉的血渍,好似染红了手中的面纱, 饶是这样,她依然紧紧攥着那块面纱带了回来。   那一瞬间,秦智看着怀中女人脆弱却又坚毅的模样,浓烈的情感在胸腔之间来回冲撞,他的下巴在她发丝间温柔地摩挲着,声音哽咽低沉地说:“我再给你买,买好多,一天换一条!”   夏璃笑了,落下手的同时闭上了双眼,彻底陷入昏迷。   她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那片水乡,她的妈妈于婉晴仿若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白天做完手工拿去卖了换钱,傍晚烧好饭菜总是站在那座老旧的拱桥上等她回家。   那时,她上小学,每天放学总会和一帮熊孩子四处玩耍,不到天黑不知道回家。   有一次夕阳落下,她浑身脏兮兮膝盖流着血走回家,于婉晴焦急地跑遍每条巷子才找到她,问她怎么回事!   那是她第一次跟人打架,那些小孩骂她是怪物,被鬼附身,所以眼睛会发光,拿石头砸她,她倔着脾气不肯告诉于婉晴,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妈妈知道那些人不堪入耳的骂声,于婉晴看着她的倔样,气得拎着她回家拿衣服架子打她,她一声不吭笔直地站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一声。   于婉晴每打她一下,自己颤抖得比她还厉害,最后她没有哭,于婉晴反而扔掉衣服架子抱着她流下眼泪,对她说:“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妈妈只有你了!”   她哽咽地问她妈妈:“为什么我长得和别人不一样?我讨厌我的眼睛!”   于婉晴只是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儿时的她并不懂妈妈的眼泪,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异类,一个和所有同学长得都不一样的异类,有一段时间,她越来越迷茫,也就越来越叛逆,慢慢将自己的内心彻底封闭,明知道于婉晴会做好饭等她回家,她偏偏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去,饭菜早就凉了,那时她曾不止一次对于婉晴说恨她,恨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   直到于婉晴离开人世,她始终没有为当年的不懂事向妈妈道歉,这个心结一直埋在她的内心深处,成了她对妈妈临终遗愿的执念!   在那个梦中,她再次回到了童年,重新背上书包走上那座老旧的拱桥,自行车穿梭的小巷和当年一样,时间很慢,河水很清,杨柳微拂,于婉晴依然穿着那条洗得有些泛白的红色格纹裙子站在拱桥另一头等她。   她没再像儿时一样躲起来故意气她,而是一步步踏上拱桥,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迈开步子朝她跑去…   ……   帐篷里,两个医生对夏璃进行了紧急救治,她有较严重的脱水现象,虚脱致昏迷,他们赶紧给她吊上葡萄糖,检查她身体上的伤口,进行应急处理。   赵单翼一行人都被请到帐篷外,他问医生夏璃有没有大碍?两位医生暂时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脱水症严重能引起肾脏功能衰竭,由于沙地医疗设备简陋,只能进行简单的紧急救治,目前来看只希望她尽快苏醒。   赵单翼光看夏璃那一身血就吓得不轻,她万一真出了事,他作为此次测试工作的负责人也难辞其咎,于是他立马一个电话打回总部,直接将夏璃目前的情况报备给了吕总,吕总万万没想到夏璃会突然出事,电话里让赵单翼无论如何要保住她的人!   帐篷本就不大,外面围得全是人,起帝的同事不停询问夏璃的状况,为了保证空气流通,两个医生让大家都疏散,这里有他们守着,有什么情况会去喊他们。   秦智把夏璃放下后,在医生给她输液时已经被劝到了外面,人多口杂,他无法一直陪着她,可他也并没有走远,站在帐篷后面几步之外的地方,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直到后来他突然灭了烟大步去找周总,项目组的人已经将夏璃扔给周总的行车记录仪画面调了出来,发现在上午进行安全培训时,倪敏曾趁人少溜到飓风车后蹲下身不知道在搞什么,一会后又鬼鬼祟祟离开了。   周总请大田的厂家全部到场,当着所有大田同仁的面问倪敏到底对飓风做了什么,倪敏半边脸肿得老高,哭着说什么也没做,就看看车子,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委屈至极。   秦智走到那里的时候,大田的同事还在帮着倪敏说话,由于视角受限,行车记录仪没有拍到她蹲下身以后的画面,并不能以此判断她一定干了什么。   秦智走入人群中,那双锋锐狠戾的黑眸像苍狼般凶险,那骇人的光让倪敏很快就注意到他,哭的声音小了些,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身后车门上。   秦智缓缓走到人群后面,那里有一张临时搭起的桌子,上面还散落着刚才大家拿出来的食物和水,他从那堆东西中拿起一把水果刀转过身盯着倪敏,转了转手中的水果刀,倪敏的眼神一直锁定在他身上,此时看见他手中的刀眼里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秦智往人群中央走去,忽然冷冷地说了句:“我来盘问吧。”   所有人回头朝他看去,就见那把水果刀在他掌心游刃有余地晃动着,他浑身透着可怕的压抑阴冷地对倪敏说:“是你自己说实话,还是让我动手才肯说实话?”   倪敏眼睛徒然睁大,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嘴依然硬得很:“我就是没做什么!”   话音刚落,甚至所有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秦智手中的刀已经朝着倪敏飞去,那速度就像一道劲风,带着摧毁的力量擦着倪敏的耳边,直接掀起她的发丝“叮”得一声打在她身后的车玻璃上。   倪敏大叫一声闭着眼,随后吓得双腿发软,整个人滑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秦智已经走出人群朝着倪敏走去,倪敏被吓得浑身打颤,看见秦智就像看见鬼一样,害怕得拔腿就跑,秦智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再次摔在车前,从地上捡起那把刀在她眼前晃动着:“我再问你一遍,是你自己说实话,还是让我动手才肯说实话?”   此时的倪敏已经被吓得三魂七魄全飞了,大哭着说:“我没干什么啊!我就往她后胎扎了一针,我只以为她会开得慢点,没想到会翻车啊!”   旁边福瑞的技术员立马说道:“你真是!轮胎气压不足屈曲过度,气密层橡胶会烧成黑斑和胎体剥离,持续高热会使橡胶融化,甚至爆胎,你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吗?”   在项目竞争中,所有竞争对手都巴不得逮到同行的错处,拼命地打压,福瑞技术员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面色凝重,倪敏已经将脸埋在膝盖间不敢再去看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神。   ……   秦智没有再待下去,至于成发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他此时此刻没有心情了解,在他知道整件事的起因后便又立即返回帐篷。   众翔的人听说夏璃出事是人为造成后,全部都跑去参加紧急会议。   秦智钻进帐篷,只有一个医生还在收拾东西,他在夏璃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她眉头紧紧锁着,睫毛颤抖得厉害,手指也时不时抽搐着。   秦智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却忽然听见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似乎从夏璃的喉咙深处传来,他赶忙弯下腰凑了过去,半晌,他听见她又叫了一声:“妈…”   秦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听夏璃提及过她的家人,只知道她妈很早就过世了,在他遇见她之前。   从他认识夏璃的第一天起,她始终是那样,对谁都淡淡的,过眼云烟,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底,然而此刻她昏迷不醒叫着妈妈时,又那么脆弱得让人心疼。   不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忽然表情痛苦扭曲,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秦智低下头缓慢地顺着她头顶的发丝在她耳边唤着她:“夏璃,醒醒…”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会后猛地睁开眼,空洞地瞪着,毫无生机。   渐渐地,秦智的面孔悬在了她的上方,闯进她的视线中,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鼻尖一酸,她没有说一句话,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害怕,他俯身抱着她对她说:“没事了,你回来了,我在。” 第23章   帐篷里留下的那个年轻医生姓高, 这里的人都叫他高医生, 他听见秦智的说话声也赶忙凑了过来,发现夏璃醒了。   他立即开始对她进行检查, 询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 秦智退到了旁边,但始终攥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高医生抬了下头对秦智说:“幸好她身体素质还不错, 吊完这瓶水,晚点观察下, 没什么问题再适当进食。”   继而扫了眼秦智握着夏璃的手, 出声询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秦智微愣了一秒,沉沉地“嗯”了一声,夏璃侧头看着他,他撇开眼, 她没有说话, 只是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放在毯子下面。   后来众翔的同事都听说她醒了,一起跑来看她, 彼时, 夏璃已经感觉好多了, 除了气色有点差, 浑身包着伤, 还在打点滴,精神倒是慢慢恢复了些。   赵单翼一行问她怎么回来的?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车子侧翻后陷入流沙里,她只能破窗爬了出来,然后赶紧转移到风化岩层, 爬上去背风寻找躲避点。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不过听上去凶险万分,大家七嘴八舌抢着和她说话,夏璃顿时就成了这片营地的重点保护对象,帐篷里围了不少人,一开始秦智只是退到帐篷口,后来见人多他便起身出去了,夏璃半靠着撇了眼他的背影,垂下视线。   众翔的同事把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当时两个同事也在场,看见秦智的刀子向倪敏飞去时,别说倪敏,连他们都被吓死了,不过还好最后倪敏招了,她的确对车轮胎动了手脚,赵单翼倒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说这个项目大田估计要凉凉了。   而夏璃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慨,虽然她打倪敏的那一下子着实是狠,就连在场的周总都被她凶悍的样子震住,不过想到她险些丧命,没人会觉得她打得重。   后来周总和郑经理还亲自跑过来慰问,叫夏璃先养好身体,测评的事情不要操心,他们一定会对相关人员严肃调查做处相应处理,坚决保证测评结果的公正公平吧啦吧啦一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风停了,夜晚的塔玛干再次恢复宁静,夏璃俨然成了这片营地的传奇,大家闲来无事都在讨论她,毕竟一个女人独自躲避沙尘暴,还能摸清方向在茫茫的大漠徒步走了回来,简直就是奇迹!   有前一天跑拉力赛的车手提到:“她说利用岩层躲沙尘暴的啊?那我们这条赛道不就鬃山地那片戈壁有岩层吗?不过离她出事的地方挺远的啊,她是怎么走过去的啊?”   几个熟悉地形的赛车手在那讨论,另一个赛车手说:“关键那一带的岩层常年被风化,不好爬啊。”   旁边一个项目组的男同事插道:“差不多,看她一身伤,还不知道躲了多久。”   秦智侧头听着他们的交谈,深吸了口烟若有所思。   高医生来替夏璃拔了针,告诉她体力不会那么快恢复,让她晚上好好休息,那些陪着她的同事也陆续跟她道了晚安,帐篷里安静下来,她慢慢坐了起来打开手机的光将帐篷照亮,她的背包被扔在了另一边,她刚想站起身去拿包,忽然膝盖下面的伤口被拉扯着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又让她跌坐了回去。   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睡了吗?”   她的视线缓缓移向外面,那道高大的影子投在帐篷上,莫名让她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她轻声说:“你能进来下吗?”   秦智撩开了帐篷,她撑着坐起身,手机放在她的身侧,光线有些弱,照得她脸上毫无血色,却也羸弱得让人心疼,她指着帐篷角落说:“帮我拿下包。”   秦智回身将脚边的背包递给她,然后在她身边屈腿坐下,夏璃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形的黑色折叠镜,然后凑到光亮的地方看了看脸,随后收起镜子撇了眼秦智,将耳边的碎发拨到了前面遮住脸颊。   秦智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不禁弯起嘴角:“创口贴呢?给我。”   夏璃从背包夹层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口贴递给他,他朝她凑近了些撕开,夏璃却撇开了头:“毁容了,别动我。”   他干脆抬手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提到眼前,目光泛着揶揄的笑意:“躲什么?我又不嫌弃你。”   她没再动,头发被秦智温柔地拨开,散在肩膀上像起伏的小瀑布,乌黑柔软,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和短短的胡渣,不过一天时间,她从鬼门关创了回来,他也犹如经历了炼狱般的折磨。   她看着他,眼睛淡淡的,懒懒的:“喂,你和高医生胡说什么?谁是你女朋友?”   秦智光笑,也不说话,英挺的五官散发着成熟的味道,将夏璃包围住,让她紧绷的身体柔软了些。   他贴好伤口后才对她说:“迟早会是的。”   夏璃看着他狂傲的模样,嗤笑出声:“挺自信啊,小弟弟。”   秦智低着眉,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清浅撩人,拨弄着夏璃的心弦。   帐篷外响起了庄子的声音:“智哥,你出来拿吧。”   秦智起身出去了,没一会他拿了个保温杯和一个塑料袋进来,夏璃问他:“庄子怎么不进来啊?”   秦智坐了下来,将保温杯递给她半笑不笑地说:“他不好意思。”   夏璃接过保温杯挑起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秦智意味深长地掠着她:“你说呢?你在村寨跟他说了什么你没数?他看见我单独在你帐篷里好意思进来?”   夏璃想到当时她和庄子说完他那个表情跟吞了刀片一样就想笑。   摇了摇头将保温杯打开,本来以为里面是水结果却闻到一阵麦片的香味,她惊讶地抬起头:“哪来的?”   “从老金花那要来的。”   夏璃倒是听过老金花,是甲方那里一个管物资的小领导,四十岁不到脸上永远没有笑容,因为发夹上总有朵金花,所以项目基地的人都喊她老金花,但是就连项目组的同事都没人敢得罪她,平时找她申领个吃的喝的,都要看她脸色。   夏璃饶有兴致地问他:“你牺牲色.相啦?老金花还肯给你麦片?”   秦智张了张嘴,最后撇了她一眼淡然地说:“我给了她一千块买了她一包。”   夏璃立马瞪着他:“有病啊!”她立马把保温杯推给他!   秦智正拿着苹果漫不经心地削着,也没接她递过来的保温杯,只是说道:“她没问我要钱就是了,就是老跟我啰嗦什么澳洲进口的,高钙高营养,自己家带来的,都舍不得喝,我听得嫌烦,给了她一千块才肯闭嘴。”   夏璃面色并没有好转,秦智斜了她一眼,将苹果一放接过保温杯就说:“好,你不喝我拿去倒掉!”   说完当真站起身往外走,夏璃喊住他:“给我。”   他噙着笑意转过身再次将保温杯递给她:“你一天没吃东西,又脱水,这里弄不到粥,我特么问了一圈才给你弄来点麦片,你就不能听话点?”   夏璃没说话,接过保温杯喝了几口,然后拉过包,从里面扯出钱包数了十张百元大钞拍在秦智面前,秦智手上的水果刀往大苹果上一插低头看着身边的钞票,眸色暗了几分,继而抬起头有些邪性地睨着她:“非要跟我算这么清是吧?”   夏璃淡淡地说:“不吃嗟来之食。”   “我讹你了?”   她抱着保温杯一本正经地说:“你有钱是你的事,你高兴在这沙漠里建别墅我也没有任何看法,但不代表我就要心安理得接受你的馈赠,我是觉得这麦片算得上天价了,不过老娘吃得起。”   秦智被她几句话气笑了,他拿起几张红通通的百元大钞晃了晃:“是吗?吃得起还要预知工资?”   夏璃的脸瞬间白了,转头盯着他:“你从哪听来的?”   秦智没说话,帐篷里的气氛有些凝结,他随后将钱塞在地垫缝隙处,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你身体才恢复,我不想跟你吵架。”   夏璃看着面前的苹果,又抬头看了看他,他头撇向一边,被她几百块钱堵得慌,唇际紧紧抿着,下巴的线条冷硬地僵着。   夏璃接过苹果声音软了几分:“听说你下午到事发地找我的?还遇上沙墙了?不要命了?”   他将剩下的苹果放在她包上面,故意不咸不淡地说:“老朋友被困,我怎么也要把尸骨带回来。”   夏璃想伸腿蹬他,才动了下疼得她“嘶”得一声,被秦智瞪了眼:“别乱动!”   她是乖乖不乱动了,只是啃着苹果调侃道:“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什么老朋友的吗?”   秦智点点头,忽而又歪了下唇,眼里透着不羁的笑意:“本来就不是老朋友,是老情人。”   夏璃一口苹果卡在喉咙里,发现这人今晚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满嘴骚话!   他忽而又问道:“刚才做梦了?我听见你喊你妈了。”   夏璃愣了一下,垂下眸苦笑道:“多少年没梦过她了,有时候想在梦里见见她也梦不到,刚才倒是梦到小时候住的老家了,我以为我早忘了那里的样子,但是梦里看见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可能…那些东西一直在我记忆里吧。”   秦智修长双腿盘着,手撑在后面:“你老家在哪?”   “苏城下面的莱茵县。”   “回去过吗?”   夏璃摇了摇头:“出来就没再回去过,回去干嘛?那里又没亲人了。”   她浅灰色的眸子布上一层幽暗的光,秦智坐直了身子自顾自地念叨着:“莱茵县,怎么叫这个名字?”   “从前是水乡,房子都是建在河道旁边,家家户户出门一个矮台阶就能通到河里,最宽的主干道是条河,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去县城里面都是坐船的,都说那条河是小莱茵河,后来那里就叫莱茵县了,不过现在好像开发成特色旅游水镇了。”   秦智沉静地听着,而后接道:“听着挺有意思的,有机会带我去看看。”   夏璃抬头撞进他的眼底,他那句“有机会带我回去看看”像一股暖流钻进她的心底,只是她面上依然毫无波澜地丢给他一句:“自己没脚啊?”   未曾想他赖着脸皮笑说:“没有。”   她把苹果吃完,擦了擦手,手背上掉了一层皮,她大大咧咧地碰到了,又猛地一缩。   秦智看着她那样都疼,干脆夺过湿纸巾拽过她的手绕过伤口帮她擦了擦,夏璃又往回缩,这下秦智恼火了,把湿纸巾往她旁边一扔,压着她的身体就将她圈在臂弯间:“我特么身上有瘟疫啊?”   她被他圈在狭小的空间内,他炙热的呼吸像滚烫的烙铁,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大手穿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声音暗哑粗砺地摩挲在她耳边:“我知道你这口气咽不下去,我现在的身份如果要贸然找大田麻烦,成发那边的领导会不好做,不过…”   他停在她的面前斜着唇角,眼里的光充满蛊惑,好看得让人挪不开视线,高挺的鼻子磨了磨她的鼻尖谆谆善诱地说:“跟了我,我才有立场帮你出这口恶气,抛去这个顾问的身份不谈,毕竟…他们动的是我的人。”   夏璃眼里溢出笑意:“我就知道秦顾问不是过来做顾问的,周总都得看你脸色,你和成发到底有什么大合作啊?”   秦智的脸冷了下去,眯起眼睛盯着她,她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忽然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昂起修长的脖颈凑到他颈窝:“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帮我出这口气?”说话间唇瓣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的颈项,仿佛还有香甜的气息钻进他的衣领,让他来了反应,他垂眸看见她眼里的笑意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身上裹着纱布,有些病态的脆弱,却又散发出禁忌的美艳,微弱的光线,暧昧的距离,她唇边才吃完苹果的甜味,让秦智有些失控。   他瞬间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按在地铺上语气带着隐忍的狠意:“要不是看你一身伤折腾不起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夏璃收起笑意,眼眸里藏着很深的光一瞬不瞬望着他:“那我拭目以待你怎么为我出这口气了。”   秦智从她身上起来将紊乱的呼吸收敛起来:“早点睡。”   走到帐篷口时,夏璃将那叠钱抽出来对他说:“钱你拿着。”   他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手中的钞票,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就当你欠我的,等我要你还的时候我会问你要。” 第24章   由于前一天的沙尘暴着实是把大家吓得不轻, 所以项目方临时决定缩小拉力测评范围, 在原来的赛道路线上,仅保留了五分之一, 跑完就立即返回, 然后评估车辆性能和数据。   说来前一天沙尘遮天蔽日,犹如世界末日, 第二天却风平浪静,烈日当空, 为了避免在强紫外下测评, 所以测评时间提前到了清晨,上午的时候所有厂家的车辆已经陆续返回。   由于夏璃受了伤,所以今天的测评由众翔的两个技术人员临时顶上。   夏璃听说他们回来了,打了个电话给其中一个技术员小张想问问情况, 庄子来找夏璃时, 她已经出了帐篷,正站在外面和小张说话。   她右腿裹着纱布, 较显眼, 不过气色比起前一天好了许多, 庄子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没过去。   正好另外一个技术员来喊小张去开会, 说是项目方让所有厂家都参加, 两个技术员走后,庄子才走上前看了眼她的腿:“怎么伤的?”   夏璃低头瞄了下:“从岩层上滑下来跌的。”   庄子立马缩了缩肩膀:“疼吧?”   夏璃无所谓地说:“我骨头硬,也就点皮外伤。”   庄子一米八的个子,本来就有点胖, 还站在夏璃面前扭扭捏捏地说:“那你可要注意了,你们女孩子的腿留个疤就不好了。”   夏璃有意逗他:“你智哥说不嫌弃我。”   也不知道庄子脑中闪过什么画面,脸色立马就有些泛红,低着头将手中的保温杯递给夏璃:“给你,要我说那天测试就应该把我那件发光的T恤借你穿的,这不,真遇上沙尘暴了。”   夏璃接过保温杯:“我谢谢你了!”   打开后里面是香浓的麦片,她喝了口,温度刚刚好,随后问道:“他呢?”   “智哥一大早去开会了,现在还没结束。”   结果到中午的时候,小张匆忙跑来找夏璃,气喘吁吁地问她:“夏部长,这次项目标书是你们部门做的吧?”   夏璃当时还在收拾东西,有些不明所以地应道:“是的,怎么了?”   小张猛喘了口气焦急地说:“那你腿能走吗?赶紧跟我过去一趟,大田那边说我们数据造假!”   夏璃一听丢下东西就跟小张往营地中央走去,路上小张才断断续续跟她说,他们上午测试完毕后,秦顾问跟周总建议立即公布测评数据,并且把几天的综合测评向所有厂家公开,由甲方测评专家当场对比数据给出测评分析结果,他们项目方经过简短的交流后,周总决定采纳秦顾问的建议。   所以各个厂家的人都被通知去开会,结果大田那边看了他们的测评数据后,一个工程师提出他们数据造假。   夏璃微微一愣当即问身边这个技术员:“那个工程师是不是叫孙昊?”   技术员立马回道:“对对对,他们喊他孙工。”   夏璃勾起嘴角抬起头,骄阳正好不偏不倚地将万丈光芒照进她的眼里,她突然心情颇好地对身边的技术员说:“小张,你这辈子做过最值得的事是什么?”   小张有些没头没脑地想了想回道:“进众翔吧。”   夏璃讶异地侧过视线看他,他憨憨地笑了笑:“以前在修理厂打工,私人老板,工作苦拿不到钱,整天脏兮兮的,之前谈了个对象跟别人跑了,后来我一气之下辞了工作,面试好几轮被刷下来,我妈喊我回老家,我头铁不服气硬是跑到厂里做临时工,熬了两年才转了正稳定下来,现在娶了老婆买了房,我庆幸当时坚持下来了。”   两人已经走到临时搭建的棚子外面,依稀还可以听见里面许多人讨论的声音,小张也是随口问了句:“你呢夏部长,你做过最值得的事是什么?”   夏璃突然停下脚步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受了这一身伤。”   说完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徒留这个技术员一脸懵逼地站在外面各种凌乱。   夏璃一掀帘子,棚内的光线亮了一下,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侧头朝她看来,对于她的出现都有些惊讶。   本来还在发难的孙昊推了推眼镜,面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也仅仅在那一秒之间,赵单翼让那个技术员去请夏璃过来,不过他也清楚这个女人脾性阴晴不定的,平时都不鸟他,这下受了伤更难说,压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忙站起身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   就连周总都有些关心地问道:“夏部长怎么来了?你应该多休息休息啊。”   夏璃瞥了眼稳坐在周总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秦智,两人的眼神短促地碰撞了一下,她勾着浅笑对周总说:“躺着也不舒服,就过来看看,你们继续。”   然后她就当真坐在一边,半天没有吱声,就如她所说的一样,只是过来看看。   一开始大田那边的人还有些忌惮她的突然出现,稍微收敛了一些,毕竟倪敏对她做的小动作让大田所有工作人员在她面前如坐针毡,不过后来他们发现,这个夏部长完全一副看客的姿态,来了半天一言不发,于是在孙昊一个眼神下,大田开始再次向起帝发难。   由于项目组专家会根据测评数据当场分析测试环节的结果,所以一旦今天这锤敲下,基本上中标单位八九不离十了。   而飓风的确占了很大的价格优势,加上倪敏那件事一搞,虽然大田领导和周总通过电话,判定这是个人行为,大田坚决不会包庇袒护,但到底给甲方形成了不好的映象,目前想要扳回一成,就必须要从飓风本身找出致命的打击点!   几个技术员明着暗着说起帝这款飓风的真实测评数据和官方数据有误,存在数据造假行为,赵单翼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让大田交出他们认为造假的数据部分。   但真实情况是厂家公布的官方数据根本不可能如此细致,无法跟测评数据比对上,赵单翼咄咄逼人问对方哪里找的比对数据来诬陷他们数据造假,一个技术员说之前在网上看见过人家对飓风的测评,数据跟这次的结果不吻合。   赵单翼又让这个技术员翻出网上的测评结果,这个技术员假模假样地找了半天说找不到了。   期间夏璃一直半低着头,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气场,任由赵总大人发挥。   最后,孙昊坐直了身子飘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既然我们这里有技术人员对飓风的参数提出质疑,为了保证公平起见,当然也是为了保证后续项目的质量,我有一个小建议。”   直到这时夏璃才抬起头,目光里故意闪过一丝慌乱,而这细微的表情落入了孙昊眼中,让他底气更加足了些。   周总问他:“孙工有什么建议?”   孙昊清了下嗓子说道:“飓风的内测数据我们肯定提供不了,要提供也得起帝自己才能提供,不过与其现在让赵总他们拿出飓风的数据,我觉得最公正有效的方法就是联系庆凉那边,我们的标书早几天前都递交过去了,所以庆凉那里现在掌握了各个厂家提供的准确参数,只要一对比确认,谁也做不了假。”   如果等今天测评结果一拍案,即使后期和标书数据有出入,众翔通过后续公关手段也能将项目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大田必须要在今天这个测评结果出来前,当着所有厂家的面,将起帝拍死!才能让他们彻底与这个项目无缘!   标书上事先提供的数据和这次真实测评数据一旦比对超过一定范围值,那么大田扣下的这顶“数据造假”的帽子就算做实了!   周总思忖了一下转头对赵单翼说:“赵总的意见呢?”   此时的赵单翼已经被大田架到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不同意,等于自己心虚了,如果同意,他毕竟不懂技术,没有参与标书,也不知道比对的结果会是怎样,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于是回头看向夏璃问道:“夏部长觉得呢?”   夏璃蹙起眉盯着赵单翼面前的矿泉水:“这瓶水没人喝吧?”   赵单翼顺手递给她,她拧开瓶盖不急不慢地喝着水,所有人都在等她表态,孙昊看着她故意拖延时间,眼镜片下的双眼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精光,却见这时,夏璃将矿泉水瓶盖拧上往桌上一放,直接对周总说:“我也觉得孙工提的方案非常合理,我们这里完全没有意见,不过有一点,既然比对嘛,不能只比对我们一家,所有厂家都得参与,周总觉得呢?”   孙昊有些微微愣住,夏璃的提议在情在理,甲方无法拒绝,于是项目组成员立即联系庆凉的同事,开始数据比对工作。   期间所有厂家都散了,夏璃也回了帐篷,赵单翼倒是急得中午都没吃东西,一个劲地问夏璃到底怎么说,心里有没有底?   夏璃见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她帐篷前晃来晃去的,最后直接撩开帐篷语气不善地说:“我劝赵总还是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沙漠不比外面,别搞得像我昨天一样。”   她凶巴巴的语气让赵单翼一点办法都没有,快傍晚的时候项目组再次请所有厂家过去,正式宣布比对结果! 第25章 (第二更) ...   大家再次聚集在那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 比起上午的会议, 晚上显得正式了许多,周总坐在最前面, 他的身旁一字排开, 或站或坐了所有参与测评的专家,而他的身后也架起了投影幕布。   赵单翼的额上不停渗出汗珠, 棚子里椅子并不多,考虑到夏璃是伤患, 那些男同事把椅子让给了她, 她倒是气定神闲地对孙昊笑了笑,孙昊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她又把视线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周总身后角落坐着的秦智身上,他穿着黑色翻领衫和牛仔裤, 整个人简洁干练, 却又让人不容小觑,他很快察觉到夏璃的视线, 似有若无地朝她撇来, 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弧度, 夏璃便清楚比对结果他已经知晓。   她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却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她掏出手机看见“没人要的小奶狗”给她发来一条信息:“结束后,我会找你履行承诺。”   她笑了下,没回,直接锁了手机。   周总说了几句开场白, 然后直接让工作人员将整理出来的数据对比投影出来。   在真实的测评中,由于场地、驾驶人员、甚至天气情况的不同都有可能影响测评数据,所以在比对中项目方也给出了一个差值。   所有厂家提交的数据或多或少和真实测评有些差距,但也基本在差值范围内!   而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起帝飓风在真实测评中的数据与标书中的数据误差近乎小于2,其他厂家均发出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这种偏差率能控制在这么小的范围内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然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原本发起这场质疑的大田猛迅偏差率竟然最高,一时间场内气氛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对调,孙昊的表情当场垮了下去,而赵单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当即挺起胸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周总等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后,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询问了下各个厂家还有什么疑问,因为两边的数据都是分开操作,由项目方直接汇总,最简单粗暴体现了车辆性能,大家都没再提出异议,周总还特地看向大田那边,单独问了下:“大田这边呢?还有什么问题吗?”   技术员们望向孙昊,孙昊整个人都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投影幕布,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直坐着的夏璃突然站起身朗声说道:“大田没有问题,但我有问题!”   一句话让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悠悠地走到棚子中央,忽然转身面向孙昊,那双暗灰色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强大的气场压向对面那个男人出声问道:“孙工,你好,我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孙昊一脸防备地盯着她,他紧张的时候总会推着眼镜,在所有人视线的压迫下,他只能回应道:“你问吧。”   夏璃仅穿了条热裤,一双笔直的长腿上,伤口还清晰可见,她双手一背抬起下巴睨着他:“我和孙工是第几次见面?”   “不就每天测评时能见到。”   夏璃微微眨了下眼歪着头奇怪道:“孙工干嘛隐瞒我们在路上碰到的事?”   孙昊不再说话,唇际抿了下,继而从容接道:“我当时不知道你是起帝的人。”   夏璃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孙工是大田的人。”   接着说道:“大田从中午开始就一直质疑我们的数据,还真是奇怪了,我做起帝品牌这两年里,关于品牌在网上的一系列动作我都会关注,飓风新款越野去年年初投放市场,除了异奇网和汽友之家进行过简单的平地性能测评,目前没有一个平台提供过极地测评和更为详细的测评数据,那么请问,大田的同行们是如何判断我们飓风的数据造假?”   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话回响在这片大漠,敲在每个人的心间,孙昊没有说话,他旁边的一个技术员倒是插道:“我们也是从技术层面分析判断的。”   夏璃抬了下眉横扫向他:“分析?判断?你哪年入行的?在哪个车间干过?对我们飓风这么了解?我在冲压干了两年,总装干了将近四年,亲眼看着第一台飓风的诞生,我都不敢说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数据来!你们大田果真是藏龙卧虎!   真巧,我和我的同事们开车去庆凉投标的路上,在华岭北支加油站,油箱被人动过手脚,后来抛锚停在路边遭遇暴雨被迫转移到附近的山户家,在那里,我们的标书遭到盗窃。   我们在…好心人的帮助下…”   她余光瞄了下秦智,他半低着头转动着手上的打火机,松垮地坐在角落,仿佛心不在焉,却在夏璃说到“好心人”三个字时玩味地勾了下嘴角。   “我们抵达庆凉后,对标书中的关键参数进行了替换,我曾经参与过撒哈拉极限测试项目,以我对飓风还有沙地的了解,结合原本我亲测过的数据内容,最终递交标书中的参数是最接近飓风在塔玛干实地的性能表现。   那么问题来了…”   她背着手,飒爽的马尾在脑后一甩,倏然转身看着孙昊,:“孙工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丢失标书中的数据呢?”   一句话一出,在场的人上到周总,下到普通工作人员全都大跌眼镜地盯着大田的一众人等,静谧了几秒后,“哗”得一声棚子内吵翻了天,各种质疑声扑面而来。   早在小张去帐篷喊夏璃过去,路上将情况告诉夏璃后,她就立刻明白这是一场多么缜密的布局!   这根本就是秦智亲手为她布的一场局,他撒网,她引线,为的就是把大田这条大鱼一网捕获!   他们都清楚起帝被盗窃的标书就在大田手里,只是商场如战场,没有证据没有理由无法开战,即使他们几人都清楚标书失窃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法拿大田问罪,这也是倪敏嚣张的资本。   起初他们偷标书大约是想让起帝来不及参与投标,而过了第二天八点的投标时间,参标人就视为自动弃标!   没人能想到夏璃会给自己留一手,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临时替换数据,这在实际投标中风险性太大,没有人会这么干,毕竟投标数据是经过反复测试得出的结论,就连经验非常丰富的技术员都不敢冒这种风险私自攥改数据,只是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他们的这个竞争对手从来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只要项目倾向性倒向实评结果,一定会逼得大田自乱阵脚,拿出手中的底牌,一旦他们拿数据发难,那么剩下的只需要夏璃过来收线捉鱼即可。   他为她搭好了戏台子,唱戏,她会。   ……   就在这时赵单翼接到一个电话,立马脸色变了连声应道:“是是。”   然后不停对夏璃招手,夏璃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听见赵单翼说:“吕总刚刚到了!”   夏璃见到吕总的时候,他已经听赵单翼把刚才的事情汇报过了,吕总本来打算先和周总会个面,不过听说周总那边现在是焦头烂额,所以先找到了夏璃。   塔玛干的傍晚太阳依然当空照,空气中透着干裂的燥热,吕总嫌帐篷里待得闷,夏璃干脆提议带他在营区里逛逛。   今天拉力赛的人陆续都撤走了,他们这里的测评结束,明天过后也会相继离开。   吕总见她那腿上还裹着纱布,让她也别走了,两人就找了个小沙丘坐了下来。   吕总将近六十的年纪,是众翔的副总,主管营销,底下三大品牌,辉伦,斯博亚和起帝,不过岁数大了,近两年出差越来越少,夏璃没想到他这次会亲自到塔玛干来。   吕总有些泛白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跃着金色,他语气责备地训斥着夏璃:“别以为刚才威风了一把自己就立功了,我都听赵总说了,他一个难搞的人都说你难搞,你说你这脾气,叫你收敛收敛,跟你说了多少遍,处世有境界,做人知方圆。”   夏璃心不在焉地抓着一把沙子,再看着沙子从指缝中溜走,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吕总直接上手拍掉她手中的沙子问道:“我给你的那些管理书籍你看没看?”   夏璃拍了拍手:“早看完了。”   吕总指了指她:“你啊,做事我不担心,做人老要我操心,你技术出身不懂管理,不擅长人与人之间的那一套,多看多学,我明年就退休了,我这个位置多少人惦记着,我为什么把起帝交给你,也是给你一个更高的起点,我问你,你知道我叫你无论如何给我拿下这个项目是为什么吗?”   夏璃伸直了双腿:“知道,拿这个项目封住那些嚼我舌根的人。”   吕总语重心长地说:“我是让你手上有点实力,给你增加手上的筹码,辉伦和斯博亚,一个做新能源,一个轿车普及率那么高,你手上有哪点比过人家?”   夏璃歪着头,将脑后的马尾转了个圈围成了一个发包,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一绑,看着那轮不肯屈服的骄阳,眼里燃气一片火焰:“放心老吕,你要是走了,你这个位置只能是我的!”   吕总被她气得吹鼻子瞪眼:“赵总电话里把你说的都快一命呜呼了,我带人连夜赶飞机跑这么远过来,我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早知道不来了!”   夏璃看着他笑,刚认识吕总那会,他还是挺意气风发的一个中年老头,这两年临近退休,有时候私下说话愈发孩子气。   吕总见她还笑,对她瞪着眼:“回去好好给我捋捋人际关系,像赵单翼这样的人以后你要用得上的。   对了,你爸那边有消息了吗?” 第26章   提起父亲这个陌生的角色, 纵使夏璃活了将近三十个年头, 依然有些茫然,她拨弄着手边的沙子回道:“盛子鸣查到了一个地址, 在巴西的西北部, 朗多尼亚,他让我先别急着联系,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消息靠不靠谱, 他下个月放假抽空亲自过去一趟, 如果确认是,再安排我们见面。”   盛子鸣,也就是郝爽他们口中的盛博士,是吕总发小的儿子, 从小看着长大, 他的用意吕总闭着眼都能想到。   这么多年没见过面,那个男人现在什么状态未知, 肯不肯认夏璃还难说, 盛子鸣亲自过去一趟大概也想探探底, 免得夏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毕竟要说起来, 那个男人也算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吕总侧头望着她微皱的眉,换了个口吻,像慈祥的长辈一样关心道:“你和小盛的事到底怎么说?”   夏璃偏过头目光淡静:“他临走时不是和你说过吗?”   吕总叹了一声:“是和我说过,他说整个众翔, 你是看着最没上进心的一个,但也是野心最大的一个,所以他把起帝这个位置留给你出了国,还不是为了能够创造更好的条件回国后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夏璃玩味地看着吕总:“我想要什么?”   吕总慢慢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地说:“那得问问你自己,你岁数不小了,小盛明年回国,有些事情该定下来了。”   夏璃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沙子:“你操心这个还不如把人给我落实落实,部门要发展就要人才,每次人事那边招来几个像样的人全都往辉伦和斯博亚送,既然要我把销量冲上去,你得给我几个营销方面的人啊,你倒是知道我技术出身!”   吕总一听她又问他要人,头都大,岔开话题跟她说:“回去再谈这事,忘了告诉你,照顾彭飞的那个护工辞职了,受不了压力,说彭飞想尽一切办法要自杀,他干不下去了!”   夏璃猛然一惊回过身:“什么?什么时候辞职的?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给他钱还少了?说辞职就辞职!”   吕总朝她摆摆手:“你在外面出差我告诉你不也闹心嘛,我说小夏,他今天这个样子你也尽力了。”   夏璃双手叉着腰望着半挂的落日,起伏绵延的黄沙与天相接,仿若根本没有尽头,就像她此时的心情,闷得找不到出口,被无边无际的黄沙淹没。   她倏地回头看着吕总:“老吕啊,你到底来干嘛的?别和我说来看我这套,你知道我死不了。”   吕总有些褶皱的双眼透出精明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大没小的。”   继而说道:“我来跟周总周旋周旋,那个老东西赵单翼是搞不定的,这是我退休前为你出的最后一份力,你还不知道感恩?”   夏璃立马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一躬:“阿弥陀佛,感恩感恩,那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当真就撒开步子大步往回走,把吕总震惊得都从沙地里差点弹了起来,对着她吼道:“你回去哪啊?你这伤!”   “去还车,然后回家。”   “……”   十分钟后,夏璃已经拎着之前收拾好的包直接甩在了艾山那租来的小车上,然后从一辆备用飓风上下了一个行车记录仪带着一起上了路。   刚拐出营区的时候,巧了,正好碰见了倪敏小妹妹,那脸肿起来比前一天更加惨不忍睹,这姑娘也不知道抽什么筋,一个人站在大太阳下面各种自拍。   她是想着一定要把自己最惨的一面拍清楚了,回去找他叔叔告状,也能少挨点骂。   结果拍得太认真了,全然没注意夏璃将车子停在她旁边,突然探出车窗凑到她脑袋边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倪敏正好按下拍照键,被镜头中多出来的一个脑袋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把手机摔了。   回身看见夏璃又若无其事地坐回车中,对着她就骂道:“神经病啊!”   夏璃看着她那样,心情颇好地说:“你问问人家我们两谁看着像神经病,自恋没关系,但你这个鬼样孬好开个美颜啊。”   倪敏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瞪着眼睛防备地盯着她,夏璃已经优哉游哉卡上墨镜准备走人,踩下油门前,她忽然侧过头嘴角一斜:“上次在华岭那一巴掌我可记着的,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仇,打在我身上的巴掌我都会加倍还回去,跟我斗,小妹妹,你还嫩点,下次看见我记得绕道。”   说完嚣张的白色小车踏着沙土绝尘而去…   秦智第一次去找夏璃的时候,众翔的同事说大领导来了,夏璃在和领导谈事情,秦智便没去打扰,等日落时分他再去找她的时候,结果别人说她走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掀开帐篷的刹那,他整张脸都黑了,帐篷里空空如也,夏璃的东西全部不见了,他转过身,看见帐篷里口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几个大字:谢了小弟弟,青山绿水,江湖再见。   还几笔勾勒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秦智撕下那张便利贴眼里瞬间暗沉一片,将手中的小纸条握成一团。   庄子靠在皮卡上,椅背放得老低,双腿敲在车前正悠闲地听着一首美国乡村音乐,望着这大漠之上的落日,别有一番情怀,还准备看看自己有没有吟诗作对的天赋,打算即兴赋诗一首发到朋友圈装个逼。   结果就看见秦智从老远的地方走来,那眼神,那煞气,那劲头,就跟圣斗士星矢要开战了一样,周身还冒火的,只见他一把拉开车门往庄子旁边一坐就扯掉他的耳机。   庄子那是一愣一愣的,坐直了身子:“我靠,怎么了?你不是去找小姐姐了吗?”   秦智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咒骂了句:“妈的被她耍了!”   庄子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秦智舌尖在唇齿间裹了一圈,眉峰紧锁,眼里犹如刮起八级台风,骇人阴冷。   “她做事谨慎,但凡离开车辆,哪怕只是简单的午休,再上车肯定会进行车辆检查,又怎么可能在拉力测试前没有发现轮胎有问题?”   庄子还是有点懵地说:“也许,倪敏扎得太小了,她没发现出来?”   “不可能。”秦智一口否决,几乎同时脸色煞白!   他想起了夏璃临出发前说的话,她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随后又望着远处的茫茫黄沙莫名其妙地说今天特别安静!   她感觉到了,在出发前,她可能就感觉到要起沙尘暴了!   忽然一层寒意从脚底蔓延至他全身,秦智低着头喃喃地说:“我让她保证安全,她当时反问我一句‘要是保证不了呢?’她知道,她根本就知道那一脚油门踩出去一定会出事,她个疯女人!”   庄子抓了抓头,有一句没一句的,没听明白过来。   “智哥你什么意思呐?你是说夏璃出发前就知道车子被倪敏动了手脚,她故意让车子失事回来甩锅给倪敏?不可能啊,那她怎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脱困,沙尘暴啊大哥!”   秦智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渐渐握紧:“如果她事先知道路线呢?她去过撒哈拉,熟悉沙漠驾驶,拉力测试前一天,她随参赛车辆跑过场地,路线和地形早就刻在她脑中,她只要在沙尘暴来之前迅速找到一块流沙地,试图让车子侧翻,然后立即朝着记忆中选好的遮风地躲避就有可能完美地避开这场沙尘暴!   你别忘了,那群赛车手是怎么说的,这条赛道只有鬃山地那片戈壁有岩层,离她出事的地点有一定距离,如果沙尘暴发生后她再走过去根本难以办到,但如果她在沙尘暴来袭前就动身呢?   飓风从测试基地出发后就一直是失联的状态,她特地赶走了自己随车的技术员!   这一切都说明了一点,那天上午她发现车子被大田动了手脚后,就打算以身试险,把大田拖下水!”   庄子这下忽然听明白了,整个人就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汗毛炸起,一连串“卧槽”过后,惊恐地叫道:“这尼玛骚操作不要命了啊,这女人是要上天啊?大田偷了她标书,她为了把他们弄出项目连自己都搞,狠得一匹啊!这简直是做大事的人啊!”   秦智却声音低沉地说:“恐怕她要的不止让大田出局这么简单!”   庄子那一身汗毛还在炸着,转过头一脸害怕地说:“她不会还要扛原.子.弹去炸了大田吧?”   秦智眼里挑起一丝冷笑,很快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狠狠扎进他的心底。   他错了,她想算计的人根本就不是倪敏,而是他自己,他甚至怀疑她那一身伤,她脆弱的模样,她敞开心扉告诉他家里的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出手帮她将大田压得翻不了身!   因为她猜到了他和周总另有合作,她也看清了整个测试基地只有他的话,周总会听,就连他对她的感情,她拿捏得都游刃有余。   他抬起头目光悠远,落日的余晖洒在沙天交接的地方,仿若蒙上了一层纱,朦胧扭曲,让人看不清,就如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挑逗,她的那句“爱过”。   远处想起一阵吵闹声,好多人都往营地外跑去,庄子探头问道:“你们干嘛去?”   一个人喊道:“海市蜃楼啊,快下来看!”   庄子激动地拽着秦智跟着人群,很远的地方,一排伊.斯兰风格的房子鳞次栉比,像一幅欢闹的集市,秦智停下脚步,庄子发出一声赞叹:“哇,跟真的一样,真壮观。”   他赶忙拿出手机拍着照,秦智只是沉静地望着那虚幻的场景,良久,悠悠说了句:“这种幻境害死过多少在沙漠中迷路的人,但总有人前仆后继对这些虚幻的东西穷追不舍。”   说完忽然侧头看着庄子,庄子被他盯得发怵,缓缓转过头:“看啥?”   秦智唇角扬起张狂的笑意用劲拍了拍庄子:“兄弟啊,我看这海市蜃楼不顺眼,你说怎么办?”   庄子眨了眨眼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你要投资沙漠建设啊?”   却看见秦智已经转过身:“回去。”   “回哪啊?回去干嘛?”   秦智低头打开手机往后一抛:“芜茳,打工。”   庄子接住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招聘信息“众翔起帝品牌部招聘—营销专员”。 第27章 (第二更) ...   夏璃一路将车子开回艾山的租车行天色已黑, 她告诉艾山行车记录仪给他换了个新的, 艾山有些吃惊问她这一身伤是怎么搞的,她轻描淡写地说遇上沙尘暴了。   就连艾山这个本地人都很震惊她一个女人竟然在沙漠中找到了回去的路, 非要留她吃饭和她聊聊。   夏璃开了一路也饿了, 索性在艾山家吃了个晚饭,艾山问她工作顺利吗?她笑着拍拍艾山说, 多亏他,很顺利。   阿依努尔总是凑到夏璃身边, 可看着她腿上有伤又不敢碰她, 夏璃干脆一把将她抱到腿上,拿出拍立得,和她合拍了两张,一张送给她, 一张塞进自己包里。   艾山的老婆笑着问了她一串问题, 她没听明白看向艾山,他解释道:“阿娜尔问你有没有孩子?”   她看了看怀中的小肉团眼里浮上柔软的光:“会有的。”   稍晚些的时候艾山将她送去了火车站, 路上的时候他告诉夏璃, 他和玉山年轻时曾是南疆这一片的流浪歌手, 那时候这片疆土还没有现在这么安逸, 他们干过几次大事救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他拉了拉衣领,夏璃看见他右肩胛处一个弹印疤,正好街边的巡逻队从他们车旁走过,艾山拉起衣领笑道:“幸好阿依努尔出生后一切都好了。”   夏璃虽然不知道艾山曾经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不过看着倒车镜里远去的巡逻队,想起那些听到艾山名字满眼敬意的少数民族村民,那来时紧绷的神经在再次回到火车站时松了下来,舒畅地说:“是啊,现在都好了。”   她和艾山告别,一直到要进检票口,她回头看去,艾山还站在门口朝她挥手,她隔空对他画了一个圈,艾山对她笑。   夏璃到了火车站里面在长椅上睡了会,赶着半夜的火车,临上车前,她手机上收到一条“没人要的小奶狗”发来的信息,内容为:我被你甩了两次,听过一句话吗?事不过三,你给我等着。   夏璃回了一个二大爷抽雪茄酷酷的表情,便上了火车。   那之后三个月,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   而当夏璃再次回归芜茳时,大风彻底刮向整个行业,夏璃这个名字迅速在汽车行业内打响,一个女人用一条命让项目翻盘,揭开大田丑陋的竞争嘴脸,如此劲爆的行业内幕,即使大田那边出动了最强的公关阵容。   但由于本次参标的另外两家单位也是名气响亮的汽车制造商,所以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事件便在同行之间迅速发酵,而夏璃这个名字也让很多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被广泛讨论!   众翔园区内甚至连续三个月拉起了关于恭喜起帝飓风中标的横幅。   她在沙漠的事迹通过赵单翼他们部门的包装渲染,在员工大会上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出来。   她被请上台,身上的伤还清晰可见,她用一身伤换回了所有人对她最起码的尊重,在那一天,没人再用轻视的眼神去看待这个年轻女人,因为她用命打赢了这一仗,不仅赢回了项目,更是赢回了众翔在国产车领域的脸面!   一时间夏璃在整个众翔,上到核心管理层,下到各生产车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段时间走路都带风,就连跟着她混的那帮子年轻人各个都拿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也有越来越多的大客户开始找起帝接洽,刚回芜茳的那阵子夏璃整天忙得三头六臂,空余时就给人事那边的方总施压,目的只有一个,要人!   某天方总兴冲冲地告诉她,给她猎头来了一个背景牛逼的人物,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夏璃当时正在外面谈事情,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就告诉我人什么时候到岗?”   方总说:“后天就来!”   距离方总说的后天往后一个月,夏璃都没见到这个他口中牛逼哄哄的人,倒是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号称有过营销背景的人物,感觉上是有些资历,但由于跨行业,带起来太耗精力,等于一张白纸,夏璃气得把人全部退了回去,亲自冲到吕副总办公室让他给说法!   吕总被她逼得没有办法,打电话给方总,让方总立马落实人手,这下方总在电话里拍着胸脯说,那个猎头来的人保证三天后准时入职!夏璃才作罢,走时还跟吕总落下狠话:“三天后我再见不到人,别怪我到时候直接去找姓方的给你丢人!”   吕总气得拍着桌子:“怪不得盛小子吃不住你!一翻脸就要跳墙!”   夏璃“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出了副总裁办公室。   三天后,夏璃到了公司,问林灵聆新来的人有没有到?林灵聆说没有,见夏璃脸色不对,赶忙打着圆场:“可能先到人事那边办理入职手续,我待会问问。”   夏璃没有吱声,冷着脸进了办公室喊张涛他们讨论了一会新一季度的目标方案,结束后已经十点多了,她出来走到林灵聆工位前敲了敲:“人呢?”   林灵聆猛地站了起来,有些忐忑地汇报:“方总那边说,反正今天人肯定到。”   夏璃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准时入职!真够准时的!”   说完踏着高跟鞋回了办公室,林灵聆松了口气,真怕夏璃跑去掀方总桌子,她知道她领导能干出这事。   结果到了中午的时候,林灵聆突然敲响了夏璃办公室的门,她正低着头对着乱七八糟的报表发愁,抬头看见林灵聆满脸古怪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林灵聆拿着一份材料小心翼翼地放在夏璃面前,吞了下口水:“夏,夏部长,人到了。”   夏璃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间,11:50,沉着脸说:“多大本事的人?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把他喊进来,我来教他做人。”   林灵聆再次把那份材料往前推了推:“要么,你先看看他的简历吧,在这里面。”   夏璃摆摆手:“简历做得再漂亮,他这个人在我这已经OUT了,我得让他走得明明白白,喊他进来。”   林灵聆自觉翻开简历往她面前一推,夏璃低眸扫了眼,当看见简历上的名字时,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后一把站起身:“人呢?”   “小会议室。”   夏璃绕开桌子便大步朝着小会议室走去,猛地推开大门看见空荡的会议室顶端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背对着门望着落地窗外,听见开门的声音,缓缓转了过来,短而碎的头发下是那双明亮有力的双眼,像夜里的狼,充满让人无力抗拒的野性,冷静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久违的浅笑,清隽优雅:“又见面了,夏部长。”   夏璃穿着米白色的职业套裙,收起一身飒爽,气质高冷,却也温婉干练,她高跟鞋在地板上轻踏出声响,将身后会议室的门关上,阻隔了外面人来人往的走廊。   硕大的会议室顿时安静得仿若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夏璃扬了扬手中的简历,“唰”得扔在会议桌上:“玩我呢?”   简历顺着会议桌滑到顶头,秦智伸出修长的指节轻轻一按,漫不经心地抬起眸盯着会议桌另一端的她,声音慵懒:“怎么?赏口饭都不给?”   夏璃气得侧过头,而后恶狠狠地盯着他:“你需要我赏饭?秦少?”   秦智垂下眸将被她握皱的简历抚抚平,眉宇间隐着一抹凝重:“我家破产了。”   会议室换气的风呼呼地吹着,正午的太阳被乌云遮住,室内暗了下来,夏璃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什么?破产?”   秦智耸了耸肩站起身,修长的腿一步步迈向她,在她面前停住,将简历再次放在她身侧,夏璃就靠在会议桌上,他伸出两只手臂将她圈在会议桌边,男人的影子将那仅有的光线遮挡住,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柔光若腻的脸庞:“我已经办过入职手续了,你们方总生怕我跑了,说要是我在你这里干得不开心,可以向他申请调到辉伦或者斯博亚那边,虽然家道中落,但你也清楚我身边的资源,你真不要我的话,我去了辉伦斯博亚,你还有活路吗?我的小姐姐?”   说着他抬手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在手指间转动着,夏璃一双灰色的眼瞳闪着不确定的光,她已经完全无法判断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她压根就不相信他家破产的事,可又找不到任何理由让这位大少爷屈尊跑来起帝。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秦智有些无辜地揉了揉手背:“打工挣钱啊,如果你硬要问我打工挣钱干吗?我也不介意告诉你娶老婆生孩子。”   他理所当然地瞥了眼会议桌里面,夏璃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一个黑色行李箱,敢情他连家都搬过来了!   夏璃气得一把推开他就往外走,秦智却反身靠在会议桌边,懒散不羁地说:“喂,这就走了?我还没吃饭,饿。”   夏璃回身看着他笑得一脸得意忘形,知道自己特么的摊上事了! 第28章   夏璃站在会议室门口回身看着他, 短短半分中她已经将所有利害关系在脑中过了一遍, 这些年她没再回过东海岸,除了获悉商界一些大的风云变幻, 例如东岸商会的理事长已经易主, 成了秦智的妹夫,例如原来东海岸上山区最大几个家族近几年也在局势动荡中遭受波及, 其他事情她一概不知。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她无从打探, 而他突然决定来众翔的目的也值得玩味。   但她没有理由跟他闹翻, 特别在他挑明,如果她拒绝,他会立马站到她对立面的前提下,秦智不急不慢, 噙着志在必得的淡笑看着她, 给她思考的时间,他清楚对付这个女人不能感情用事, 她不会跟任何人谈人情, 对待像蛇一般的冷血动物, 打得就是七寸, 所以他甩出的诱饵能直接掐住她的“七寸”。   果不其然, 夏璃快速权衡利弊后,忽然挑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既然他想到起帝,可以, 她倒要看看这位秦大少到底是玩她,还是另有目的。   “我这里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招代你,只有园区食堂。”   秦智缓缓立起身子朝会议室门口走来,眼里透着转瞬即逝的揶揄:“我不挑食。”   ……   所有职能部门都在众翔总部两座办公大楼,位于南大门处两座高耸并联的大楼内,后面是芜茳总厂的各生产车间。   整个园区里有南北两大食堂,此时她和秦智并肩走在园区内向南食堂走去,路过的人不时停下脚步喊她一声:“夏部长好。”   她微点头,不少人都将目光好奇地投向她身边的男人,他双手背在身后,个高腿长,郎眉星目,一身深黑色笔挺的西装将他修长的身型勾勒得内敛优雅,加上他与身俱来的清贵气质,莫名就成了园区里一道亮眼的风景线,偏偏这人嘴角还挂着清浅的笑意,惹得不少姑娘偷偷摸摸对他笑。   夏璃穿着米白色的套裙,走远看去这一黑一白倒是十分惹眼。   他挨她很近,膀子不时摩挲到她,她往右靠了靠,他又若无其事地往她那贴了几分,直到夏璃停下脚步语气不善地说:“靠过去点,别离我那么近。”   秦智有些惊讶地左右看看:“怎么?咱们单位走路还有距离规定?”   夏璃偏头看着他:“喂,你要是因为上次那件事不痛快,出了园区我可以陪你慢慢玩,但你别跑到我工作的地方搞我!”   他一副没事人一样双手抄进裤子口袋里凑近了一步,嘴角斜着笑意:“我什么时候搞你了?”   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夏璃顿时要发飙,但秦智已经赶在她发飙前往旁边退了一步催促道:“快点,肚子饿死了。”   夏璃将他领到食堂,十二点多正是食堂排队高峰的时候,一进去秦智就叹道:“这么多人啊?”   夏璃已经兀自去拿餐盘:“嫌人多你可以向后转径直走出园区买最近的机票回南城。”   秦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餐盘:“我就喜欢人多,吃得香。”   夏璃嗤了一声,回身又拿了一个餐盘跟他说:“排队。”   秦智没有异议跟着她站到了队伍最后,一条长长的打饭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口,整个食堂都有些燥热难耐。   秦智望了眼队伍前面出声问她:“你每天吃饭都要排半天的队啊?”   夏璃回道:“不是,我一般不来这里吃。”   正好这时后面又拥进来一拨人,穿着厂服,秦智分辨不出来是哪个车间的,这帮人一进来就有说有笑地往前挤,不知道谁看见了夏璃,一群年轻男人一阵窃窃私语:“就她,就她,夏部长。”   “她怎么会到这啊?”   “腰真细…”   秦智就站在他们身前,自然把他们那些轻佻的议论听进了耳里,他望着前面的女人,刚才还回头和他说话,这下只是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秦智往前走了一步,用身体挡住了身后一群男人的视线,夏璃的后背感觉到一股高大宽阔的气场,像堵墙挡在她的身后,让她发凉的后背感觉到一丝温暖。   打完饭两人找了个空桌坐下,秦智望了望周围对她说:“你在众翔是红人啊,我看一路上到处有人盯你看,混得不错嘛?”   夏璃只是用筷子捣着餐盘里的饭没接话,秦智伸头瞥了眼她的盘子里:“吃素啊?怎么?致力于往尼姑的路线发展?”   夏璃抬头不咸不淡地掠了他一眼:“家里破产是怎么回事?你们家还能破产?”   秦智嘴边划过一丝笑意:“是我脸上写了钱字,还是我看着就是人中龙凤,该有钱?我跟你说正经的,我真是来打工的,全身家当都带来了,你作为领导难道不应该解决下员工的住宿问题啊?”   夏璃冷笑一声。   秦智用筷子把盘子里的大肉圆夹开两半,非常大方地夹了一半给她:“看在我之前花一千块给你喝麦片的份上,现在我遇到难处了,你要是见死不救,良心上过得去吗?”   “……”我见了鬼了!   夏璃干脆回道:“可以啊,我帮你解决,北边的员工宿舍应该还有空的床铺,条件简陋,就怕住惯豪宅的秦大少嫌弃。”   秦智眯起眼睛,这时他们旁边又坐下来几人,两人止了话题,旁边的人不时投来目光盯着他们,秦智感觉到视线抬起头正好撞上一个女的,那女人立马问他:“你才来的啊?之前没见过你吗?起帝的吗?”   夏璃抬起头,然而秦智已经在她说话前抢先回道:“今天第一天上班。”   而后眼里浮上挑衅的光把夏璃想说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低着头吃得很快,而后拿起餐盘对秦智说:“我去洗手间。”   她把餐盘放在回收处,便往里面的过道走去,她刚离开,旁边的人立马对秦智说:“你们领导听说经常压榨手底下人,凶得很。”   秦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吗?我就喜欢被压榨。”   一句话堵得旁边几人无话可说。   秦智等了她一会见她没回来,便起身去找她,刚拐过过道看见几个男人在垃圾桶那抽烟,正是刚才排队站在他身后的厂工,几个男人眉飞色舞地说:“肯定的啊,还用想,年纪这么轻爬到部长的位置,还是从外厂调过来的,没点床上功夫领导能给她一路开绿灯?”   另一个男人笑着说:“听说她脾气大得很,连集团的人都敢得罪,八成早爬上吕总的床了,背后靠山硬着呢。”   “不会吧,吕总那么老都下得去手,我之前老听你们说都没见过她,刚才一看那身段,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要我,我也愿意啊!”   旁边人笑骂道:“你算了吧,下辈子!”   那个小年轻啐道:“等我哪天爬上去做个领导我让她跪下给我唱征服!你们看吧!”   秦智放缓了脚步,瞥了眼走廊尽头,一抹米白色身影一晃而过,又缩了回去,他微蹙了下眉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猛抽了一口,悠悠抬起头,香烟在中指和拇指之间狠狠一弹,火星子一闪正好砸在了那个小年轻的脑门上。   年轻男人一怔,回头就骂道:“他妈的谁不长眼睛啊?”   秦智单手抄在裤子口袋中,另一只手懒散不羁地解开西装扣子,紧绷的胸肌将衬衫绷得充满力量,他眼里的煞气一目了然,带着凶残的狼光,看得那个年轻人打了个寒颤。   旁边几人立即认了出来,这个男人正是刚才和夏部长一起吃饭的男人,忙拉着这个年轻人赶紧从后门溜了。   他们走后,秦智大步往走廊尽头走去,刚拐过弯,看见夏璃靠在墙壁上,身体紧紧贴着墙,双手放在身侧,眼眸微抬看着他,那一刻,他心里莫名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变得柔和起来,对她说:“他们走了。”   夏璃只是很平静地抬起那双深邃绝美的眼睛望着他,嘴角挂着讽刺:“现在你知道我在众翔混得怎么样了吧?”   秦智垂下眸看着她放在身边的拳头,紧了紧牙根:“嗯,混得是不怎么样,不过我向来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东西。”   夏璃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往走廊那头缓缓走了几步,简短交流了几句后,忽然回头盯着秦智,他只是立在一边安静地等着她。   她挂了电话突然饶有兴致地说:“喂,不是想到我们部门吗?晚上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拿下那个客户我这里的大门立刻向你敞开。”   秦智挑了挑眉,嘴角微扬。   结果一下午夏璃都没有看见他的人,他美其名曰去后勤那里申请宿舍,一直申请到快下班才回来,郝爽已经将车子开到楼下,夏璃拿着外套准备出门,才正好碰上姗姗来迟的这位秦大少爷,他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解开两个扣子,有些随性地迎着夕阳往他们这里走。 第29章   夏璃看见秦智后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拉开车门上了车, 林灵聆赶忙朝秦智小跑两步问他:“智哥,你去哪了?”   秦智随意地说:“逛逛。”   林灵聆紧张地瞥了眼车内:“你可别惹夏部长了, 今天要见黄世仁, 夏部长心情已经够不好的了,对了, 你能喝酒吧?”   秦智耸了耸肩:“不能。”   林灵聆一愣拉开后面那辆车的车门,示意秦智先上车, 她虽然不知道这位智哥怎么会突然跑到起帝来上班, 不过他的简历,林灵聆倒是仔仔细细看了。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学霸本霸, 他在大学本科和研究生期间参与过的项目就多达十几个, 基本上都是以顾问的角色参与其中,而且她看了下合作单位的背景, 都是牛逼哄哄的大企业, 最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 他的履历中曾经发表的论文, 有一篇是谈微积分在经济学中的实例应用, 她就好奇手欠翻了一下他附件中的成绩单,当看到他的微积分和统计学成绩近乎满分后,顿时刷新了她的三观,有种学霸在身边的惶恐感, 要知道“微积分”曾是林灵聆学习生涯中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两辆车往约定好的饭店开去,上了车后,秦智淡淡地问了句:“怎么还有人叫黄世仁?”   林灵聆跟他解释这是他们私下对黄总的尊称,这个客户是夏部长刚上任没多久谈下的,由于当时合同条款并没有很完善,导致这个黄世仁钻了个空子,拖了一百多万尾款到现在迟迟不给,已经拖了两年了,每年起帝营销总监那边都要陪吃陪喝,才能挤个十几万回来。   集团每年年终总结上,这个客户都是起帝的一笔黑历史,这次夏部长从南疆回来后,黄世仁竟然主动联系他们谈尾款的事,前提是要亲自和夏部长谈,夏璃向来爱憎分明,对于这种无赖自然是气不打一出来。   秦智没说话,满脸轻松地看向窗外,车子停在饭店门口,门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夏璃踏着高跟鞋下车,米白色的一步裙将身型包裹得性淋漓尽致,一双笔直的腿露在外面,曲线优美,她回眸看了眼身后那辆车,秦智长腿阔步下了车,她淡淡瞥了他一眼率先走入这家高档饭店内,一行人跟在她身后,气场全开,秦智不急不慢地落在最后。   进了包间,黄总那边的人已经到了,桌上坐了不少姑娘,妆化得很浓,包间两角各站了两个身型高大的男人。   林灵聆仅扫了一眼便低骂了声:“糟了。”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正好落在站在最后的秦智耳中,他睨了她一眼:“哪里糟了?”   林灵聆往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看这个黄世仁带了这么多妹子,我们这里的人一进来,这些妹子就在我们这边的男人身上扫视,待会一开席,她们肯定就会把你们缠住,到时候就剩我一个女的陪着夏部长,不出意料我肯定是最先被灌醉的那一个,黄世仁握夏部长手的时候掌心向下,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他有控制对方的企图,再看包间两边站着的男人看着就能打,所以,今天这个局黄世仁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夏部长。”   秦智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林灵聆冲他笑了笑:“他们都喊我小神婆,其实我就是喜欢分析人的表情和行为心理。”   秦智笑了笑没当一回事,然而当他们的人一走到桌边后,那些原本坐着的妹子果不其然都站了起来,陪坐到各个男同事身边,林灵聆朝秦智递去一个“我说得对吧?”的眼神,秦智抿唇不语。   他端坐在餐桌的另一端,黑色西装外套微微敞着,开席后,张涛他们陆续向黄世仁敬酒,黄世仁光头,有些富态,笑呵呵地应了这第一杯酒,所有人当中只有秦智没有碰酒杯,也没有说话,即使他如此低调,但与身俱来的气场和从容不迫的神态,一看就不像初出茅庐的社会新人,那沉稳的姿态让黄世仁也不禁多瞥了他一眼,而从秦智一坐下来,那几个妹子都抢着往他身边坐,不停找他说话,他从头到尾噙着淡笑,高兴起来应一句,要么干脆不回,虽然他表情温和,但莫名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夏璃已经跟他使了好几个眼神,让他敬酒,他压根和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夹着面前的菜。   几杯酒下肚后,黄世仁的话也多了起来,跟夏璃解释道:“这笔款我早申请了,但公司有流程,上半年吧才在镇河那搞了个地产项目,贷款还没下来。”   却没想到坐在对面一直一言不发的秦智忽然不咸不淡地开了口:“上半年河镇北部只有一个地产项目,是绿成集团运作的,贷款早批下来了,不知道黄总说的是哪个地产项目?”   黄世仁脸色一白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他单手搭在餐桌上,炯亮的目光里淡定自若,黄世仁咳了一声说道:“我们的项目又不在北部,在南面。”   秦智挑起一丝玩味的光:“南面?那就有意思了,黄总是不怎么关注财经新闻还是不太关注城市规划?南面去年就被上面拍板准备打造镇河新的金融商圈,包括周边的医疗教育配套设施,看来黄总的生意做得很大,都和政.府牵上线了?那区区百来万应收款应该眼睛不眨就能还上。”   夏璃低下头嘴边浮起一丝笑意,拿起酒杯适时打着圆场唱着白脸:“黄总现在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也替你高兴。”   黄世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端起酒杯问了句:“那位是?”   夏璃偏头看着靠在椅背上松散的秦智对黄世仁说道:“负责营销的一个同事。”   黄世仁收回视线却忽然握住夏璃的手:“不行,这夏部长怎么能喝得比我少这么多。”   他略肥的手掌刚要摩挲着夏璃白嫩的手,她不经意收了回来眼里依然挂着笑意:“那我再倒点。”   黄世仁摆摆手:“我匀给你一点就行。”   说完身子又凑了过来,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往夏璃杯子里倒,手便不自觉搭在她腿上,夏璃微蹙了下眉,这时忽然一道人影压了下来,大手重重按在黄世仁的肩膀上,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他的手臂被迫从夏璃腿上移开,黄世仁莫名其妙抬起头,秦智依然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浅笑,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手绕过夏璃将她面前的那杯白酒举了起来:“我好像还没敬黄总,不如我先和黄总喝了这杯。”   黄世仁给一个妹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女人立马跑过来拉秦智:“我陪你喝啊。”   秦智将手臂从那个女人手中抽了出来弯下腰,手掌忽然发力,黄世仁右肩膀的骨头都要在他手掌间捏碎,在桌的却没一个人能感觉出来,秦智弯下腰,眼里的冷笑带着一股无形的震慑,黄世仁心里有点发怵,拿起酒杯跟他喝了这一杯。   而另一边,林灵聆被几个人不停劝酒,秦智在走回座位的时候,路过林灵聆身边拍了拍她:“我手机丢车上了,你帮我去看看。”   林灵聆抬起头看着他,他眯了下眼,林灵聆立马意会,站起身和夏璃打了声招呼,夏璃点点头,她便赶忙出了包间。   黄世仁的心昭然若揭,但夏璃也是个狡猾的主,一顿饭下来虽然酒喝了不少,但基本上没让他占到什么便宜。   饭局结束后,一群人出了包间,其他人都喝了不少,电梯口乱哄哄的,黄世仁和夏璃落在最后,还在谈着一些汽车性能上面的事。   一群人拥进电梯,不知道谁突然在里面按了个关门键,夏璃心头一紧,电梯门突然就在她几步之遥的前方关上了。   与此同时,她的腰上多了一只手,黄世仁笑眯眯地说:“夏部长要是不急着回去,到我那坐坐啊?”   夏璃就势回过身让开他的手臂笑着抚了抚额:“喝得有点多,改天吧。”   黄世仁跟她周旋了一晚上,此时也失去了耐心,上来就抓住夏璃的手压低声音说:“得了吧,你在众翔的口碑我略知一二,都这时候了跟我装还有意思吗?应收款还想不想要了?”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秦智见不远处的走廊里,黄世仁拉着夏璃低声说话,他眉峰一凛几步走上前,笑着扒着黄世仁的肩,另一手已经将他拉着夏璃的手臂强行拽了过来语气轻松地说:“黄总就不用送了,我们先走了。”   黄世仁见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回头瞪了眼两个男人,就在两个男人刚抬脚往这里走时,秦智眼里忽然浮上一层冰冷的寒光,握着黄世仁的那只手臂在他掌心一拧,只听见“嘎哒”一声,夏璃立马喊道:“秦智,住手!”   然而秦智眼里已经布满凶光,拉着黄世仁挡在身前接住一个男人的一拳,抬脚就瞪向另一个男人。   不过几秒之间,他已经和这两个人打了起来,夏璃脑袋一炸,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今年应收款又要不回来了!   她站在旁边焦急地对着秦智喊:“够了!我叫你住手!”   混乱中秦智压制住一个男人,另一只手又去防御另一个男人的攻击。   不过转瞬即逝的想法,夏璃已经踩着高跟鞋冲进包间,抄起酒瓶就气势汹汹冲了出来,对准黄世仁的后脑勺跳起来就砸了下去,顿时间,整个走廊一片安静! 第30章   在砸向黄世仁的瞬间, 夏璃已经扔掉酒瓶大喊:“你住手, 你不能打黄总!”说完又给了他一拳。   奈何黄世仁头铁,晃荡了一下就打算回过身看看是谁砸的, 夏璃抬起腿高跟鞋飞踢, 一脚把黄世仁肥胖的身躯踢到在地,跟尼玛滚皮球一样, 还滚了半圈,滚得黄世仁晕头转向, 还没爬起来, 秦智已经拉着夏璃转身就跑。   走廊另一头迎面而来一群保安拿着电击棍,秦智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扯着夏璃往楼下狂奔,保安队长指着几个人就吼道:“去安全通道找人!”   秦智听见了上面的脚步声,带着夏璃下了两层就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来到三楼, 三楼正好在举办婚礼, 三四十桌宾客气氛热闹,司仪在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喊:“还有哪对情侣上来, 赢现金大奖!”   秦智拉着夏璃直接冲进婚宴, 司仪正好在四处寻找, 看见秦智和夏璃往里挤, 瞬间高呼:“前面的小朋友都让一让, 请这对情侣上台,我们还差一对游戏就开始了。”   夏璃脚步一顿,秦智回身看了眼身后,保安已经冲出安全通道在婚宴外面徘徊, 他拉着夏璃大步跨上舞台,旁边正好还有一对情侣站起身,司仪高呼游戏开始。   夏璃莫名其妙道:“你要干嘛?”   秦智斜唇朝她一笑:“赢大奖啊。”   夏璃刚准备回头,秦智拉了她一把:“人过来了,别往后看。”   他就势把西装外套脱了往夏璃身上一挂,她莫名其妙地问:“干嘛?”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扯上舞台:“伪装啊!方正他们也没看清我们。”   司仪走到舞台前让工作人员把所有男人身上拴满气球,女的不许用手,可以用身体其他部位挤爆起球,规定时间内第一个全部挤爆的队伍获胜。   秦智一把拉过夏璃居高临下对她说:“他们进来了。”   夏璃余光一扫,果然几个保安走入宴会厅,但没敢大肆找人,只是在宾客区域扫视了一圈。   秦智的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专心。”   夏璃收回视线,主持人刚宣布游戏开始,其他情侣都非常积极地参与,只有他们两相对站着,秦智伸手推了下她的背,夏璃身体向前倒去,他环住她眼里溢出细碎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用劲把她的身体往怀中一压,胸前的气球应声爆炸,夏璃抬头瞪了他一眼:“别急,我待会慢慢找你算账!”   说完扯起他的膀子抱住用劲一压,“砰”得一声,秦智似乎感觉膀子撞上什么柔软,他眼眸下垂,然而夏璃已经利落地绕到他身后,其他队伍有的女的挺害怕的,闭着眼,都是男的在那激动地大喊:“你挤啊,用劲啊,怕什么!”   结果他们这里,秦智只是负手而立地站着,嘴角噙着一派淡然的笑意,而他周身的那个女人面对爆炸的气球表情近乎淡漠,最后一个动手的,却是灭掉气球最快的,台下的宾客全部站起身为他们打CALL,夏璃低头看见最后一个在秦智的鞋子上,她眼里浮上一层笑意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了。”   说完高跟鞋一脚就踩了下去,“砰”得一声,台下宾客瞬间高呼大笑,本来夏璃以为是因为他们这组率先完成了,结果却听见底下人大叫:“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她莫名其妙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智的嘴上叼着一个气球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司仪这时也走了过来对着话筒喊道:“这对就剩最后一个气球了,注意不能用手哦!”   底下人全部在起哄,夏璃斜斜地吹了下颊边的碎发,眼里迸发出一股凶光,大有老娘拼了的架势!   她抓住秦智的膀子,酝酿了一下踮起脚尖就往气球撞去,却在这时秦智突然松掉了叼着的气球,眼睁睁看着她的脸庞撞了上来,碰上了他的唇,他眼里的笑意更加深了些,夏璃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他漆黑的眼弯了起来,那浅浅的卧蚕透着迷人的弧度,在她迅速离开他的唇时,他再次贴了上来噙住了她,轻易敲开她的唇齿,攻略着那香软的地方,夏璃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身体瞬间跌入他的怀中,耳边的欢叫声和哄闹声都那么的不真实,无数细小的鼓点打在她的心头,让她被动而僵硬。   秦智松开她低头看着她涨红的脸,将她拉进怀中,语气轻柔地说:“是你先亲我的,我只是不喜欢吃亏。”   说完若无其事地松开她,夏璃发誓要不是人多,她现在一定一脚上去了。   结果他们没有赢得红包大奖,但赢了个二等奖,司仪给了他们一个堪比人大的娃娃,秦智一手抱着娃娃一手牵着夏璃继续闯进安全通道,从饭店的偏门顺着婚宴散去的人流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饭店门口莫名多了好多保安都在四处张望,的确有人朝他们这里看来,不过只是看了眼秦智手中比较显眼的大娃娃。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饭店时,不知道谁喊了句:“好像是那两个人!”   秦智瞬间拉着夏璃就大喊:“跑!”   然后夏璃就莫名其妙被他扯了几条街道,一直跑到一处小广场上,身后再也没有人影追上来,两人才扶着一边的喷泉池停了下来,广场上还有些老人跳着广场舞,小孩骑车滑板车,小城市的节奏缓慢又舒适,夏璃气喘吁吁地推了秦智一把:“你跑什么啊?”   秦智解开白色衬衫领口的几颗扣子,理所当然地回道:“不跑我们还得留下配合处理,说不定还要赔黄世仁钱,你想赔钱啊?”   夏璃摇了摇头:“倒是不想,可你跑就有用了?”   秦智松开袖扣,随意挽了几道一脸轻松地说:“先过了今晚。”   说完他瞥见夏璃光着的脚:“你鞋子呢?”   夏璃缩了缩脚趾:“蹬了啊,不然怎么跟上你跑这么快!”   秦智笑着单手环过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放在身后的喷泉池边,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想到刚才那个有些恶作剧的吻,夏璃撇开头躲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秦智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的小女人姿态,顿觉有点意思,故意凑近她问道:“喂,夏部长,一个吻不用回味这么长时间吧,不是做游戏吗?”   夏璃立马抬手打他:“谁回味了!我告诉你,以前不谈,现在我们两的身份,你对领导得有最起码的尊重!”   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尊重?和你?”说完他自己笑了下,笑得妖孽。   夏璃被他噎得胸口发闷:“我遇上你就没好事,刚才我圆两句不就过去了,大庭广众他又不可能真拿我怎么样!你这样搞把关系彻底弄僵,先不说我们要承担什么后果,以后应收款这事谈都没有余地!”   秦智半蹲着提起她的脚踝:“我看你刚才打得挺带劲的。”   夏璃敏感地往后缩了下,他抬眸看她,额头上挤出几道性感的褶皱,胸前松垮的衬衫领口露出若影若现的胸膛,在半暗的光线下迷人蛊惑,他好笑地望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众翔那么多人老在背后议论你?”   说完再次提起她的脚踝拍了拍她脚底的灰尘,自顾自地说道:“就因为你缺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堵住悠悠众口。”   远处广场舞的音乐越来越劲爆,大妈们跳得酣畅淋漓,夏璃饶有兴致地弯着腰,月光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眼尾勾起一抹笑意:“谢谢你啊,提得意见真有建设性!”   秦智将她两只脚放下要笑不笑地说:“不客气。”   随后说道:“要应收款不是你们这个要法,定期招待他大吃大喝,好言好脸陪着,供得跟皇帝一样他就给钱了?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也不给!”   说完漆黑的眸子压下一道探究的光:“你啊,身边还真没几个能用得上的人。”   低眸看见她脚边破了一道口子,他瞥了眼问:“疼吗?”   夏璃将脚缩了回去:“没感觉。”   他回身弯下腰:“铁做的女人,上来。”   于是秦智背着夏璃,夏璃背着大娃娃,他的脚步走得平稳有力,却并不着急,对身后的女人说:“明天要是公司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动得手,反正黄世仁又没看见你拿酒瓶砸他。”   夏璃冷笑一声:“打了就打了,我以前跟你打得架还少了?怕什么承担责任,又不是小孩了,再说…我早想打他了!”   秦智的语气中却透着笑意:“以前打架我也从来没让你吃过亏,这次也不可能,你就按我说的做,所有事情往我身上推听懂没有?反正我是刚来的,这个锅即使想往你头上压,你上面还有个方总。”   瞬间,夏璃感觉浑身透出一丝凉意,顿时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秦智今天中午才入职,虽然人事将人交给了夏璃,但原则上没有经历过任何入职培训,起帝对这个新入职的人员也不了解,发生了这样殴打客户的事件,虽然夏璃可能会被问责,但人事那边也逃不了干系。   她来起帝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得不到人力资源那边的支持,每次要人,不是些应届生,就是调来一些背景比较薄弱的同事,她本身就不擅长部门管理和品牌发展,如此一来更是发展受限。   而秦智仅仅来了这么短的时间,就一眼看出了她的短板,还有人事部门和起帝这边微妙的关系,让夏璃忽然对身下这个比她小三岁的男人肃然起敬! 第31章   一直走到马路边, 夏璃从秦智背上跳了下来, 拦了辆车然后把大娃娃塞给他,将身上的西装脱了扔还他, 秦智把西装往肩上一搭, 眼角下撇:“你就走了?”   夏璃扒着车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去哪?”   秦智把大娃娃往背上一背:“带着它流浪,顺便看看街边有没有小姐姐愿意收留我。”   夏璃拨弄了一下长发跨进出租车:“祝你早日被人收留, 秦少,好心提醒你, 工业园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叫开罗, 打车过去十五分钟,晚安。”   说完对他挥了挥手毫不留情地带上车门,出租车开出好远,她回头看去, 还看见一人一娃站在路边。   虽然那天晚上夏璃睡了个好觉, 但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吕总的电话就追来了, 语气不善地让她到了公司就去找他。   夏璃脚上贴着创口贴踩着恨天高, 马尾绑得很高, 一身黑色长袖连身裙穿在她身上就跟个女杀手一样。   推开吕总办公室的门, 吕总还没发话呢, 她抢先一步将简历往吕总桌子上一扔,拉开椅子就骂道:“这就是方总给我找的人?刚入职我带他去饭局,直接把客户给我打了,今天方总要不给我个说法, 这笔应收款以后挂人事部!”   夏璃态度强硬,把原本吕总准备找她训斥的话硬生生给怼了回去,搞得一大早吕总本来是找她问责,结果怕她当真杀去人事部大闹,只能好言把她先劝走,他今天会找方总好好谈谈,了解一下新入职员工的情况。   夏璃回到部门第一件事就是找秦智,结果林灵聆告诉她智哥请假了,夏璃问他请什么假?   林灵聆看着夏璃的表情,忐忑地告诉她:“智哥说,要是你问起来,就让我告诉你,他妹生孩子…”   “……”   结果秦智一周没有再出现过,而这件事公司没有再找夏璃麻烦,但夏璃有事没事就往几个领导办公室一坐,找领导喝喝茶谈谈人生谈谈理想,所以在这一周里,反倒人事方总那里被几个大领导轮番约谈,以前资源倾斜,领导们睁只眼闭只眼,这次毕竟是出了事,黄世仁亲自找到众翔,所以公司大领导们都引起了重视。   在这一周里,夏璃仅发了一条信息问秦智:什么时候回来?   一直到了那天下班以后他才回了一条:想我了?   ……然而令谁都没想到的是,一周后黄世仁突然主动联系起帝,说要还钱,下午的时候财务那边已经收到了这笔拖欠了两年多的应收款。   夏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惊讶,不过仅仅几秒之后,她便想起了一个人,拿起手机拨通了秦智的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她对着电话里问道:“你在哪?”   电话里的男人传来一个清冽的嗓音:“在你身后。”   夏璃拿着手机猛然回头,他就靠在走廊尽头,简单的卡其色风衣将他身型拉得颀长有型,他挂了电话立起身子一步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看着她:“我能正式入职了吗?我的部长大人?”   他黑亮有力的眸子里是璀璨夺目的流光,藏着星辉般广阔的天空,夏璃微微昂起下巴,有些颇冷地说:“欢迎来到起帝,不过,你记住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找对象的。”   秦智垂眸浅笑,随后点了点头,夏璃便转过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却听见身后男人低低地说了句:“来找老婆的。”   她脚步一顿,回头瞪着他,后者已经若无其事地往公共办公区域走去。   仅仅一天时间,这位在众翔赫赫有名的黄世仁被一个新入职的员工搞定的事情便传遍整个公司,很多部门开始打听这位新员工的来历。   而彼时,方总已经被各位领导上过思想品德教育课,并拟定了新的合理化用人分配制度,秦智给出的一周正好打了个时间差,为起帝整个事业部争取日后有利的人力资源。   当晚,起帝品牌这里举办了新员工欢迎聚会,到了下班时间,林灵聆来通知夏璃,他们包间定好了,就在工业区内的日式料理店。   夏璃让他们先去,她迟点到。   一直到身后落地窗的天色渐渐变暗,她还毫无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她抬起头,看见秦智抱着胸靠在她门口,眸色沉静地注视着眉宇紧缩的她,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而后淡淡地开了口:“夏部长就这么不欢迎我,一个聚会都不肯去?”   夏璃撇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再给我十分钟。”   秦智放下双手朝她走去,绕过她的办公桌,一只手撑在椅背上,一只手按在桌上盯着她的电脑看了几秒,忽然就笑了,抬眸问道:“你平时都是这样核查数据的?”   夏璃抬眉:“干嘛?”   秦智摇了摇头夺过她手中的鼠标:“这么多门店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你要是拜我为师,我可以平均帮你节省三分之一的工作时间。”   说完他直接登陆了自己的云盘,下载了一个数据整合的软件。   夏璃以前从技术转到起帝,她上任的第一天吕总就告诉她,她有比所有管理层都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对产品的深入了解,这是她无法取代的宝贵财富,也有最根本的劣势,就是她的管理技能需要从零开始学习。   就例如学会看各个4S店每个月提交上来的各项数据汇总,她就废了很大的精力。   可此时此刻鼠标在这个男人手中轻易摆弄了一下,所有数据竟然全部导入到这个软件中,秦智见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突然停住鼠标对她说:“手给我。”   夏璃不明所以地伸出手,他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手放在鼠标上,然后带着她移到了一个键轻轻一点,顿时,电脑上自动生成了各项数据汇总对比表格,可以一目了然全国所有门店的营销数据,就跟变魔术一样。   她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面前淡定自若的男人,他靠在桌子上,嘴角微微翘起:“现在可以走了吗?”   夏璃电脑一卡,两人下了办公大楼,夏璃饶有兴致地说:“你应该来当我助理。”   秦智双手背在身后,淡然地笑着:“你请不起我,也不会请我。”   夏璃斜睨着他:“怎么说?”   电梯门打开,他扶着门转头对她露出淡笑:“连个月度数据都这么防着我,你放心把我放在身边?”   他虽然看似在笑,但是笑并不达眼底,刚才报表生成出来,夏璃当即卡了电脑,虽然她做得很自然,没有任何破绽,但她的防备没有逃过秦智的眼睛。   短短两秒之间,两人眼中噙着短暂的较量,似乎都在试图打探对方心底那道防线。   不过转瞬即逝,夏璃已经踏出电梯,两人就像什么事没发生一般走去停车场,夏璃按亮了自己的车子,还是老款起帝出的一个轴距很小的代步车,市价也就几万块钱。   夏璃没什么表情地对他说:“不好意思了秦少,将就着坐。”   秦智却无所谓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夏部长就是爱岗敬业,座驾也选用自家品牌。”   夏璃愣了下简短地回道:“只是内部有补贴,我拿得便宜。”   “……”   上了车开往定好的日料店,秦智一米八几的个子坐在这辆逼仄的小车内,头都快顶到车顶,腿也屈着,整个人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   夏璃斜了他一眼忍住笑意:“第一次坐这种车吧?”   他干咳了一声撇向窗外没说话。   他们赶去日料店的时候,包间里长条桌上坐了不少人,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喊她:“哟嚯,小姐姐来了!”   她顿声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庄子,更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庄子居然穿着一件非常亮眼的橙色众翔厂服。   有人给她和秦智让了位置,她几步走到里面,坐了下去,秦智和她隔着几个人,张涛拍了几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让夏部长说几句话。   夏璃端起面前的清茶说道:“我今天开车就不喝酒了,废话不多说,我代表整个起帝品牌事业部欢迎新同事。”   秦智还没端起茶杯,坐在对面的庄子倒是毫不客气地举起手臂笑呵呵地说:“哎呀,夏部长太客气了,我一定参加明年的成人高考,争取早日进入你们部门。”   “……”所有人都看向庄子,满脸写着问号,都在想这哥们哪里冒出来的。   夏璃自顾自地喝了口茶看着他身上总装总厂的厂服没吱声,转而一脸探究地盯着秦智,而后者拿着茶杯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宛若一个漫不经心的闲客。   今天的主角是秦智,大家轮番找他敬酒,他来者不拒,好脾气得全部应下了。   夏璃对庄子招了招手,他移坐到了她旁边,夏璃嘴角浮起笑意拎了拎他身上的厂服:“怎么回事?”   庄子有些委屈地说:“我也想进你们部门,他们不让我进啊,说要本科以上学历,你说就哥这一身本事还要学历啊,你们这样会错失人才的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合理,你说对不对夏部长?”   夏璃半笑不笑地说:“所以你现在去了总装?”   庄子无可奈何地说:“我只是暂时的,我庄大宝能屈能伸,车间主任指日可待。”   夏璃还没接话,手机突然响了,她接通电话后,忽然脸色大变,匆匆挂了电话和郝爽说:“彭飞出事了,我要过去一趟。” 第32章   夏璃走得很匆忙, 坐下来没多久就离开了, 包间内再次恢复热闹,绝大多数同事对于彭飞这个名字都很陌生, 领导一走, 气氛自然又热络起来。   有人见郝爽拧着个眉,就多问了句:“爽啊, 彭飞是谁啊?”   郝爽喝了口清酒,面色红润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 我也没见过, 但我知道是起帝最老的一批员工。”   众人听说是起帝的人,再联想夏部长如此紧张的神情,纷纷来了兴致,就连被几个同事劝酒的秦智都掀起眼皮看着郝爽。   郝爽见大家想听故事, 酒一喝也就八卦起来, 事情就发生在他从辽省厂调来芜茳前,他由于手续问题被总部卡着耽误了一段时间, 所以错过了那次长达一个月的出差工作, 听说那次是夏璃带着当时起帝的几个最早的员工横跨五省, 考察洽谈全国门店经销的事。   在抵达沧城的时候, 飞机晚点, 落了地已是半夜一点多,一行四人就在机场附近的旅馆住下了,谁也没想到就是那天晚上出了事。   当时三个男同事,彭飞是最年轻的, 但逻辑条理非常强,曾经参与制定过斯博亚的门店管理体系。   其中一个男同事大概打呼厉害,彭飞几个晚上没有睡好,开好房间后,夏璃临时决定让彭飞睡到她那边,让他必须保证充足的睡眠,因为第二天要去谈判的对象是个做了很多年的经销商。   可是他们抵达时太晚,那家旅馆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于是夏璃又临时到隔壁的旅馆开了一间房。   临近天亮的时候,她突然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彭飞出事了!   等她跑到隔壁旅馆冲进彭飞房间时,彭飞浑身是血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不停抽搐!身上的衣服全都没了!   没人知道那晚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他被送去医院后,医生发现他身上多处严重刀伤,伤及内脏,只能将左肾脏摘除!   后来警方通过视频监控发现是三个蒙面的男人撬开了彭飞的房间,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盗窃任何财物。   彭飞自从手术过后整个人陷入极度抑郁中,精神状态愈发不稳定,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至今那三个人依然没有落网。   而彭飞手术过后,拒绝药物治疗,当时的女友已经拍过婚纱照准备结婚,在陪着彭飞手术完后也离开了他,一年后她女友嫁给了他以前的发小,他的抑郁程度越来越严重,多次自杀。   而旅馆赔付的钱和当年众翔拿出的一笔治疗费用在几次手术中相继耗光。   当时起帝最老的一批员工在经历了那次事件后,都受到不小的打击,相继调岗或者离职,夏璃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用自己的工资和积蓄将彭飞从医院转到疗养院,为他请了看护24小时照料他,才把他从几次自杀边缘救了回来。   也是在那样人仰马翻,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她用双手带领最初的一批毫无经验的年轻人闯到了今天的模样。   郝爽说完又仰头喝了一杯清酒,先前欢闹的气氛忽然沉淀下来,一时间大家都很安静,郝爽苦笑道:“我有时候挺庆幸的,庆幸自己当时手续没下来,没参加那次出差,也挺内疚的,内疚夏部长最难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我过来的时候听前辈说,那次出差的几个人都患上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男人经历了那个场面都如此,真不知道夏部长是怎么挺过来的。”   大家都默默举起酒杯喊道:“走一个!”   包间里平日里偷偷说夏璃母胎单身的同事们,此时都沉默了。   而秦智却摸起手边的烟出了包间走出日料店,站在路边望着苍茫漆黑的夜吞云吐雾,一根烟燃尽,他拿出手机打给郝爽问了疗养院的地址。   ……漆黑的夜像无尽的河流,这条熟悉的小路夏璃不知道开了多少次,可每走一次心头的阴霾便会更重一些,明明开着窗户,却有一种空气稀薄的窒息感。   她赶到疗养院的时候,梁医生告诉她虽然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伤害到自己的东西,连墙壁都装上软垫,但彭飞显然一心求死,自从上次拒绝进食后,这段时间只能靠输液,但这边护士刚转身,那边他就扒针,今天晚上第一次出现攻击护士的现象。   夏璃听了十分震惊,梁医生很严肃地告诉她,现在喊她过来就是通知她,他们院已经无法再对他进行看护,顶多给她一周的时间,必须办理出院。   夏璃低着头,仿若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堵住所有气流,如一头困斗之兽,尝尽了所有办法依然找不到出口,半分钟后她抬起头说:“我想先去看看他。”   梁医生有些担忧地瞥了她一眼,最后松了口:“尽量不要待太长时间。”   夜晚的疗养院熄灯很早,昏暗的走廊两边是无数的小门,每一扇门后藏着不同的故事,平静而压抑。   虽然听过彭飞这件事的人,大多都说彭飞疯了,得了精神病,但夏璃清楚,他没有疯,他的精神也没有问题,只是他丧失了对生的希望,把自己彻底关在封闭的世界,走不出,也不愿意走出来。   高跟鞋踏在冰凉的地砖上,来到209号房间,护士帮她把门打开,告诉她:“进去吧,我门开着,你有事叫我。”   夏璃点点头踏入房间,一股还未散去的血腥味便弥漫而来,房间光线很暗,没有开灯,那个清瘦的男人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低着头,听见声音后抬头看了夏璃一眼,栏杆焊死的窗户外,惨白的月光照亮他脸上那道丑陋的疤,依稀还可以看见他原本清秀的容貌,只是此时瘦骨嶙峋的样子多少有些瘆人。   夏璃抬手准备摸向灯的开关,却听见他突然呵斥了一声:“不要开!不要开,不要开…”   最后两声他又低下头呢喃着。   夏璃手顿住渐渐收回一步步走到床前,借着月光似乎还能看见地板上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血渍和他手背上包裹着的纱布。   她在他身旁坐下伸直腿叹了一声,彭飞的声音压在喉咙里,良久才闷闷地传来:“他们是不是打算以后把我绑起来?”   夏璃侧眸看着他,他有些略长的头发盖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夏璃喉咙哽了一下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咱不折腾了好不好?”   彭飞却突然瞥了眼门口留着的细缝猛地甩开夏璃的手,情绪彻底失控!   ……   秦智赶到的时候看见走廊里围了很多人,房间里发生了激烈地争吵,有护工试图往里冲,突然一个熟悉的女人对外吼了一声:“一个都不要进来!”   秦智个子高透过人群看见夏璃转身就从地上拉起一个瘦弱的男人,对着他上去就一拳,把男人打得摇摇晃晃,她脱掉大衣往旁边一扔,琥珀色的双眸仿若燃起大火牢牢盯着那个男人:“你以为我好过吗?我他妈钱多还是时间多?我非要管着你?你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怎么办?好,你想死,可以,我成全你!”   她从地上的背包里翻出一把折叠剪刀打开塞进他的手里,一把拽着他的衣领指着自己的喉咙:“往这刺,今天你把我弄死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管你死活!”   说着她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拿着的剪刀强行对准她的喉咙,门外一阵呼叫声,秦智推开身前的人往里挤,夏璃看也没看一眼地吼道:“都不许进来!”   彭飞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慢慢出现在不可置信甚至恐惧扭曲的神色,夏璃眼里透着狠意,抬起头喉咙对准锋利的尖韧,微微滚动之间,那把冰凉的剪刀贴在了她的皮肤上,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割破她的喉咙剪断她的气管!   她眼里却迸发出一股压倒性的气势,对彭飞再次吼道:“你不会攻击人吗?你他妈刺啊!”   彭飞身体猛地一抖,握着剪刀的手不停发颤,眼睛瞪得很大,恐怖得像一具骷髅!   那短短的一秒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夏璃眼里噙着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在脆弱的脸庞上,带着绝望的呼吸:“这里不能留你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彭飞踉跄了一下,手上的剪刀在她的喉咙间不停颤抖,夏璃闭上眼,眼泪系数滑落,秦智冲进屋子抬腿就蹬掉了彭飞手中的剪刀,他整个人也向后倒去,与此同时夏璃身体一软,秦智接住了她的瞬间,才发现她手心里全是汗,浑身冰冷。   后来医生给彭飞打了镇静剂,秦智捡起包和大衣,将夏璃包裹住,她坐在外面冰冷的长椅上,院方和秦智聊了会,等秦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夏璃脸上已经看不出泪痕,只是整个人像被抽走灵魂一样,迷茫无助。   秦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夏璃,纵使当年她被整个东海岸的人唾弃诋毁,她的脸上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神色。   他走过去对她说:“可以走了。”   夏璃有些空洞地抬起头看着她,随后站起身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一直到出了疗养院,她才抬起头看着那轮残月悠悠吐出一口气说:“你怎么来了?”   秦智看着她立体的侧脸,巧挺的鼻子凶悍起来比爷们还狠,此时又淡淡懒懒的,有一种莫名的温柔,他收回视线说了句:“被灌了不少酒,找个借口溜了。”   夏璃忽而侧头看向他,玩味地说:“还能不能喝?继续啊?”   秦智耸了耸肩,于是两人找到一家清吧,点了不少酒,昏暗的光线,慵懒的音乐,暧昧的男女,让清吧的夜晚旖旎迷醉。   夏璃开了就直接灌了一瓶,喝得又急又猛,“砰”得将空酒瓶砸在桌上下巴指着秦智:“你呢?”   秦智扯了扯嘴角,也灌了一瓶,夏璃才满意地翘起嘴角忽然凑过去对他说:“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这股跟我一样不怕死的劲头!”   秦智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拿了一瓶拍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你还是第一次向我表白,我受着了。”   夏璃哼笑了一声:“得了吧,少跟我谈情情爱爱的。”   秦智举起酒瓶碰了她一下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瓶神色微凛:“算我多句嘴,其实你没有义务对他负责,毕竟是意外,况且,对于他这种比较脆弱的人来说,也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夏璃没说话,分了几口将那瓶啤酒干了,她有些热地扯开衬衫扣子,将头发拨弄到了一边嗤笑道:“你知道些什么?你以为他被捅了几刀少个肾就寻死觅活的?”   秦智转着面前的空酒瓶不置可否,夏璃拿了第三瓶灌下一口:“他和我多少有些像吧,他没见过他妈,他记事起他爸就给他找了个后妈,后妈又生了个儿子,他自然在家里不好过,他爸在他上大学时走的,他就出来再也没回去过,他可以说没有什么亲人,他来起帝第一天,我就跟他说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姐妹,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血一起流。   有些事情谁也不知道,例如他那晚的遭遇,他到现在都不肯开口,也不肯指认凶手,他在刻意隐瞒什么!他回来后对她女友打骂不止,各种污言秽语你没有办法想象那是从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口中说出,他女人是被他骂走了,他也彻底崩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秦智蹙起眉,看着她又灌了一口酒下肚才接着说:“那间房原本应该是我住的,如果那天我不把房间让给他,那个人就应该是我,所有人都说那是意外,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直到四个月后我出差住的旅馆再次被人撸了,那次我命大半夜肚子疼跑出去买姨妈巾躲过一劫,你让我怎么相信彭飞那次是意外?拼了老命我也不会让他死,我一定要搞清楚真相!”   她眼里仿若覆上一层雾,在霓虹灯下迷离闪烁,那是她第六瓶啤酒了,秦智按住了她的手腕:“够了。”   夏璃却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她白色顺滑的衬衫在灯光下若影若现,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   他点燃一根烟,看着一桌的空酒瓶,烟燃到一半突然掐灭,朝着洗手间走去! 第33章   清吧建在三楼, 洗手间走廊有个日式的布帘子, 撩开往里走昏暗的光线下是一个可以看见外面的小过道,不过一块布帘之隔, 里面音乐缭绕, 把酒言欢,外面小雨淅沥, 清冷的街道不时一辆车掠过,匆忙带起一阵水花。   秦智的脚步却停在走廊边, 看着顶头那个穿着单薄衬衫的女人蹲在角落抱着膝盖, 她很安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可那剧烈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此时的脆弱。   这是秦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夏璃,仿佛认识她以来, 她就是个刀枪不入的女人, 他记得她二十岁那年,浑身是伤却神情淡漠的样子, 他想, 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打垮这个女人。   可是, 她终究是个女人, 她不是没有脆弱的时候, 只是她从不在人前展示。   秦智一步步走向她,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她原本剧烈颤抖的肩膀渐渐平息下来,只是依然没有抬起头, 秦智直接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有给她任何时间抹去脸上的泪痕,那凄美的面容便这么毫无防备地落入秦智的眼中,琉璃般闪动的眸子像易碎的玻璃。   秦智感觉心脏揪了一下,语气沉沉地说:“没想到你也会躲起来哭啊?我以为你是钢筋水泥做的。”   夏璃抬起手朝他胸前打去:“要你管。”只是拳头砸在秦智胸口软绵绵的,像小猫挠人一样,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压下身子看着她脸上还挂着的泪痕:“你醉了,手都使不上劲还跟我嘴硬,你也不怕把我惹毛?”   夏璃用劲从他掌心挣脱,抹掉脸上的泪冷笑一声,随后身体有些软绵绵地搭着他:“少用这套吓唬我,有个小鲜肉送上门,玩了我也不吃亏,还有,我没醉…”   然后秦智眼睁睁看着她重心不稳开始瞎晃悠,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她肩膀揽住:“回家吧,不早了。”   夏璃平时酒量还是可以的,可大约是今晚心情太糟糕,酒喝得过急,所以状态很差,等秦智拦了出租车,夏璃迷迷糊糊报了个地址后就闭上了眼。   司机将车子开到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里面逼仄,出租车开不进去,看上去大概是九十年代初的老房子,小区没有保安也没有物业,门口的垃圾堆都乱糟糟的,下了车秦智扶着夏璃看了看周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住这?”   夏璃半瞌着眼皮将膀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寒舍简陋,就不请你上去了,你回去吧。”   说完便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往小区里面走,秦智没有动看着她的背影,天上还下着小雨,她敞开的大衣被冷风吹往两边,远处一楼棋牌室门口乱哄哄的,几个男人蹲在那抽烟对着夏璃吹口哨。   秦智将双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几步走到她身边侧头睨着她:“我渴了,去你家喝杯水。”   远处吹口哨的几个男人闭了嘴,夏璃没再拒绝,秦智便跟着她上了三楼,楼道扶手上一层灰,到处贴着牛皮癣小广告,倒是夏璃打开门后,不大的单室间被收拾得很整齐,没有丝毫小女生的痕迹,基本上冷色调和金属色,简单,透着距离感,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夏璃脱掉高跟鞋头也没回地对他说:“冰箱里有水,自便。”   秦智走到冰箱边,里面的饮料矿泉水摆放有序,他随手拿了瓶矿泉水反身靠在冰箱上拧开瓶盖。   夏璃脱了大衣,白色衬衫被微微淋湿,她似乎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偏头看他,正好瞥见他拿着矿泉水的手腕上那条属于她的手环。   她出声问他:“那个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秦智漫不经心地拧上瓶盖,将矿泉水往旁边的台面上一放转头看着她,而后低眸将手腕上戴了八年的手环下了下来,缓缓绕在食指尖:“是该物归原主了,你来拿。”   夏璃赤着脚走向他,他的目光从她精致的五官移向漂亮的锁骨,再到匀称的腿最后落在纤细的脚踝上,她有一双好看的脚脖子,轻盈细嫩,让他不禁想到在塔玛干她将双脚埋在沙地里的画面,漫天繁星落在她头顶,却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秦智嘴角勾起浅笑,那双赤着的小脚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在夏璃伸出手的同时,秦智忽然将手环往掌心一握反身就将她抵在冰箱上,眼里透着性感的邪笑:“但你得有本事拿!”   夏璃顿时感觉被耍了,抬起膝盖就去撞他,然而秦智头都没低,就准确无误地抓住她抬起的膝盖将她的腿架在自己腰间。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正好可以窥见她衬衫领口的风景,黑色的蕾丝边挑逗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如此暧昧的姿势让他占尽便宜,夏璃大骂出口:“混蛋!”   秦智不怒反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些挑衅:“你再骂一句试试。”   “混…”   第二个字还没出来,她的唇已经被霸道地封住,那火热的气息瞬间席卷她的唇舌,熟悉的酒精开启原始的记忆,悸动的心被瞬间点燃,夏璃脑袋一片混乱,可身体却在几秒之间缴械投降,她试图推开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颤,软绵不堪。   他握住她膝盖的手已经顺着裙摆掀了起来:“你果然醉了。”   “我没醉。”三个字从她喉咙里发出,声音软得连自己都感到羞耻。   秦智笑着将她的衬衫扯到肩头:“你要没醉不会给我这样吻。”   说完抬手毫不客气地解着她的衬衫钮扣,收起全部笑意,黑亮的眼里透出深邃的光牢牢望进她的眼底:“于桐,别再跟我犟了,有意思吗?你开口我就低头。”   夏璃按住身前那只手喘着粗气:“我要是不开呢?”   他握着她腿的手猛地将她提了起来狠狠按在冰箱上:“我也低!”   他炙热浓烈的气息完全将夏璃覆盖住,她的眼神游走在清醒和迷离之间,声音轻哑地问:“为什么?”   他低下头,抵住她的额,呼吸狂热紊乱:“你走后我知道了你姑父对你做的事,我差点杀了他,他把我送进大牢,就因为八年前老子把命给了你,我不管你在我之后有过多少男人,但你第一个男人是我,最后一个男人也只能是我!”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将她双腿挂在自己腰间,夏璃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便是无尽的恐惧,她用手去推秦智,打他,可他就像一堵墙无动于衷,她干脆抱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松手,胡乱地大喊着:“放开我!”   秦智紧了紧牙根,将夏璃腰一提一冲到底,与此同时,她的口腔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明明咬得是他的肩,自己却如被撕碎一般疼痛!   她身体全部缩了起来本能地抱着他,他将她撞在冰箱上,看着她绝美的瞳孔渐渐迷离涣散,头顶冒着大片大片的汗,他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所有人都说她十几岁就离家出走和男人住在一起,说她和继父苟.合害死亲妈,说她放学做援.交妹赚钱。   她从第一天出现在东海岸,就骑着重机一头红发,妖冶却冰冷,他没想过那些传闻哪些真哪些假,但他也根本没有想到所有人口中那个如此不堪的姑娘,竟然将保存得如此完整的自己交给了他。   而那时的他还天真的觉得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比其他男人差劲,所以那个混乱的夜晚他疯狂地折磨了她两次。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八年前的那个清晨,当他掀开床单看见那抹扎眼的殷红时,心情有多么复杂!   他愧疚得肠子都要悔青了,发誓下次一定温柔待她,可她却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而这个下一次,他等了八年,八年的时间早已把当年那些愧疚和懊恼幻化成无休止地侵略,占有,饶是如此剧烈的起伏,夏璃依然死死咬着唇,倔强得不给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那种痛苦和迷醉的表情交织在她的眼里,让秦智几近失控!   直到空气再次恢复安静,她的身体才像泥一样滑落到地上,秦智将她抱了起来,她的发丝全被汗湿了,他知道她的意识还在抗拒他,他故意在她耳边说:“喂,行不行啊?才一次就这样了你还想玩小鲜肉?”   夏璃似乎终于被他玩世不恭的语气刺激了一下,整个人松懈了一些任由他抱着,他就搞不懂了,人家女人喜欢听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这位主就恨不得跟你发生关系的同时还要把彼此的身份撇了干净才会放下防备。   但不管此时用什么法子,她算是乖乖在他怀里被他抱去了浴室。   浴室很小,贴着马赛克瓷砖,一个淋浴头,但是很香,有她身上的味道。   秦智回身替她将腰上的职业裙拉了下来,她靠在墙上抱着胳膊,双腿有些微微发抖,秦智三两下将自己的衬衫脱了,看她那样干脆把她拉进怀里,调好水温后才带着她站在水花下面。   也许最后的防线被面前的男人攻破了,她卸下了往日的疏离,酒的后劲上来,整个人又难受又疼,乖顺得像一只猫任由他摆弄。   秦智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柔顺的一面,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帮她洗头时,顺便弄得她一身泡沫,自然大手便不规矩起来。   她身材很好,没有多余的脂肪,甚至可以看见轻微的马甲线,秦智替她擦沐浴乳时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蛇形纹身,在她的腰后面。   他低头抚摸着那妖冶的纹身图案,看着她精致性感的蝴蝶骨,忍不住从身后将她揽进怀中,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暗哑:“怎么想起来纹的?”   夏璃眼睛依旧没有睁开,淡淡地说:“我妈死那年,盛子鸣帮我纹的。”   秦智的身体突然僵住,她妈死那年,盛子鸣,盛博士?   那个男人竟然出现在认识他之前! 第34章   后来他对待她便不太客气了,直接拿下花洒将她身上的泡沫冲掉, 扔给她一块毛巾:“自己擦。”   浴室很小, 水蒸气将小小的空间变得朦胧隐约,她拿着毛巾站在角落,大概怕沾到花洒的水所以贴在门边。   她有一双温润优美的长腿, 曲线迷人, 长发拨到一边微微荡漾间, 那浅色的眸子像迷雾中的天使。   十二月的天, 浴室没有装浴霸,她站在门边冻得瑟瑟发抖, 秦智终还是关掉水几步走过去拿浴巾将她裹了起来, 然后夺过她擦得半干的毛巾将自己身上的水珠擦干, 把她拉了出去。   他不用问也知道房间在哪, 这么小的地方也只有一间看着像卧室的地方,他直接把瑟瑟发抖的她抱上了床, 拉过了被子。   被子是浅灰色的, 和她的眼睛一样透着淡淡的味道, 床很小,大概为了空出位置摆放衣橱,所以房间只靠墙放了一张单人床,秦智个高腿长的往上一躺几乎占了大半个床,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干脆将贴在墙边的她扯进怀中。   她大概真的醉了,闭着眼很安静, 任由他抱着,可是秦智却睡不着,甚至,有些燥热。   他大手又开始不安分地绕着她的头发问她:“喂,你后来一直和那个男的在一起的?”   夏璃还是没动,秦智低头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像个安静的洋娃娃,他手欠地拽了一下,她瞬间睁开恶狠狠地瞪着他,他讪讪地收了手,听见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身边一直不缺男人?”   秦智撇了撇嘴,忽而又挑起一丝笑意:“以前我不知道,反正现在你应该很久没有过男人了?”   夏璃哼笑了一声:“何以见得?”   他低下头抬起她小巧的下巴眼里带着似笑非笑的光,柔情蛊惑:“你的身体告诉我的。”   他眼睁睁看着一向冰冷淡漠的她脸颊瞬间爬满一片绯红,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来看着平时那个吊吊的女人窘迫的样子,是如此愉悦的事情啊。   他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凑到她耳边低柔地说:“那次,我真不知道你是第一次,不然我会对你温柔一点。”   夏璃撇开视线背了过去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刚才也没多温柔。”   说到他们的第一次,现在夏璃回想起来还真的是个并不太愉快的经历。   她至今没有忘记他父亲对她说的话:“你看,他从小就在这片阳光下长大,他连二十岁都没到,未来一片光明,你忍心将这片阳光从他生命中夺走吗?”   她不忍心,因为他是整个东海岸唯一对她好的人,在所有人将石子扔向她时,是他护在她的身前,她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借口拖他下水。   可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不甘心承受整个东海岸的巴掌,却无力反击,她更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   正因为秦智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真相,所以她才更想把自己的清白告诉他。   那晚,她也喝了点酒,也许是故意壮胆吧,那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因为她知道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她再也不会留在那个地方。   她故意坐在窗台上,夜风撩起她的裙摆,她看见了他眼中的火热,也看见了那属于少年懵懂却狂热的欲望。   当他吻上她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害怕得手心冒汗死死抓着窗台,他把她抱到床上,她能感觉出来他有些紧张,她也一样,只多不少,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习惯在越害怕的时候表现得越镇定。   直到身体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撕痛,她紧紧皱着眉忍受着那对她来说陌生而痛苦的折磨,她承认他不温柔,不仅不温柔还弄得她痛得死去活来,每每想到那晚,那种青涩的痛还是如此清晰,可他吻她的时候却那么虔诚,仔细,小心,她从未感受过被人珍惜对待。   她在他臂弯中逐渐沉沦,甚至有些迷恋,那个小男生让她第一次有了种依靠的感觉。   他对她说要在市中心给她租个房子,就在尧舜路一带,等过了那阵子风头,他就搬出去照顾她。   他说等他上了大学就边打工边养她,大学毕业,她要是不喜欢南城,他们就去她喜欢的城市买房结婚,再生一窝小崽子。   有那么几分钟,她真的沉浸在他为她编织的未来中,她甚至看见他长大后玉树临风的样子,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后,她依然被现实打垮。   理智让她明白,他是东海岸的天之骄子,他生来就身披铠甲该在那个圈子杀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她没有理由将他从峰巅拉下来。   她也无法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要的东西,而她要的东西,注定会和他的利益背道而驰,她不想与他为敌。   所以,这么多年她没有再回去过。   ……   秦智从身后抱着她,声音清浅好听地落在她头顶的发丝间:“你总跟我拧着干让我怎么对你温柔?口是心非的女人,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我?”   “没有。”冷冰冰的两个字,却让秦智将她强行掰了过来望着她如水的眸,眼里噙着半点带笑的冷意:“你说没有就没有吧,那你的心自己留好,我要你人就行了。”   说完掀开被子,夏璃轻呼一声:“喂!”   他淡淡地挑起眉:“嗯,我会温柔。”   他的确温柔了,却更加折磨得她死去活来,她不再是二十岁的身体,青涩懵懂,她能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在他的掌控下压抑着那陌生的欲望。   他比从前更加宽了一些,她知道他以前柔道就非常厉害,想来,这么多年他没有松懈,就连腹肌保持得都那么好,浑身散发着强大的男性荷尔蒙,将她彻底碾压。   而这种事情在成年人之间就像一个潘多拉的魔法盒,一旦打开,便是万劫不复地沉沦。   她的欲望在他的操控下无处藏身,只能全部缴械投降,那压抑的声音终于断断续续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秦智嘴角上扬,仿佛这个声音便是他的战歌,这个女人便是他的战场,百战不殆。   他终于清楚地看见了她的柔情,她脸颊上的潮红,她眼里为他流露的迷离。   她对他说:“你当年不该为了我得罪裴家人。”   他回:“不后悔。”   她人生中有两个夜晚睡得最踏实,一个是小时候她妈妈告诉她,她们要搬去新家,冬天不会冷醒,夏天不会热醒,也不用担心会有小偷钻进家里了,她幻想着新的环境,安然地睡去。   还有一个就是今晚,在他怀里。   ……   早上的闹钟依然到点响了,夏璃睁开眼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和以往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天花板上有一块漆掉了,她总是习惯性地盯着那个地方看十几秒,把自己还在沉睡的思绪拉回现实。   可是今天又有些不同,例如她头特别疼,例如她感觉自己在被子里的身体光溜溜的,例如整个房间多了一种不属于她的气息。   她瞬间朝侧面看去,房间空无一人,仿若一场梦,她刚准备撑坐起身,身体传来的酸软真实地告诉了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不过她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忍着不适揉着头骂了句:“混蛋!”便下了床。   这几乎是她进社会后唯一一次翻船,翻在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弟弟身上,更可恨的是,昨晚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被弄了几次,导致她一下床差点尼玛给门上贴着的财神爷下跪。   她找衣服匆匆套上,进了洗手间一边漱口一边翻手机,却发现半个小时前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正是那个家伙发来的,内容是:领导,我请半天假。   她就搞不懂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请假?一大早是赶着去接生还是喂鱼?   她洗漱完,和往常一样从冰箱里拿了保鲜的食材,快速炒了两个菜,装进饭盒,出门上班。   上午的工作依然很繁忙,她和下面的市场部碰了个头,今年压下去的任务很重,上午梳理了一下目前手上正在跟的一些项目,已经到了中午。   秦智回公司绕了一圈,大家都在午休,他走到林灵聆的工位前,她正在低着头使劲地啃着辣条。   他敲了敲桌面,把林灵聆吓了一跳拍着小心脏喊道:“哎哟我的妈,智哥你能不能不要整天神出鬼没的?”   秦智扫了眼夏璃办公室:“她平时中午在哪吃饭?”   林灵聆抬起手指了指上面,秦智转身往外走丢下一句:“少吃点,嫁不出去。”   林灵聆顿时握起拳头对他挥了挥。   夏璃坐在天台的长椅上快速浏览了一遍今天的新闻,然后将手机放在一边,刚打开饭盒,天台的门被推开了,她侧头看去,秦智穿着黑色皮衣,笔直的黑裤,显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清爽利落地朝她走来,往她旁边一坐,和她挨得很近。   昨晚断断续续的画面再次钻进夏璃的脑中,让她莫名有种羞耻感!   不过某人倒很自然,凑过来看了看她手中的饭盒问道:“自己做的啊?”   “不然呢?”   他摸了摸肚子:“我也没吃。”   “没你的份。”   秦智毫不客气的直接将饭盒夺了过来吃了一口,她看着他,他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侧面看去轮廓立体有型,她见过他的妈妈林岩,是个大美人,她想他遗传了他父母的优良基因。   想到父母,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脱口而出:“我找到我爸了。”   秦智侧过头停顿了两秒问道:“他在哪?”   “在巴西,一个多月前确定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   秦智很自然地喂到她嘴边一勺,夏璃有些别扭地张了口,秦智看着她柔顺的模样,忽然心情不错地说:“要我陪吗?”   她没说话,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她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他嘴角微微扬着将她的长发拨弄到另一边,凑过去问了句:“还疼不疼了?”   一句话让夏璃脸瞬间涨红,秦智挂着逗弄的笑意:“我是说你宿醉,头还疼不疼了?”   她偏过脸没搭理他,却在这时,夏璃的电话响了,她拿出手机发现是吕总助理打来的,通知她参加管理层会议。   她挂了电话对他说:“饭给你吃了,我要去开会。”   说完站起身踩着短靴走到天台口,秦智忽然叫住她:“喂,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夏璃双手放在米白色的大衣口袋里,丰姿绰约,那头长发被阳光照得染上一层漂亮的光晕,连同面庞都被照亮,她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想想。” 第35章   夏璃带着郝爽参加会议, 三大品牌事业部的部长齐齐到场, 这是一个长达一下午的会议,主要是讨论明年上半年的工作目标。   虽然是一次例行的工作会议, 但是谁都能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硝烟味。   吕总还有半年就要退休了, 所以今天定下的工作目标将成为接替这把交椅的关键。   辉伦,斯博亚基本上根据当年的业绩制定的计划相对保守, 凭他们在众翔多年的工作表现,只要这半年内不出什么大错, 基本上都有机会竞争副总这个位置。   然而当起帝的计划表一投放出来后, 所有人都惊呆了,夏璃几乎是在今天的销售数据上翻了一倍,而这仅是半年内的目标,也就是她需要在未来的半年内完成今年本年度两倍的销售额, 这已经不是挑战了, 在所有人看来就是天方夜谭!   底下坐着的领导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坐在最顶端的吕总倒是拿起钢笔在他那本泛黄的笔记本上记录下了几个数据, 然后眼里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斯博亚的秦部长立马发出质疑:“夏部长, 你这个目标定得有点高啊, 你忘了我们去年开始都是事业部合伙人制了?”   事业部合伙人制是众翔去年新改革的措施, 意味着目标完成率直接和绩效挂钩,采用了一种非常精细和复杂的薪酬结算办法。   如果目标完成,整个事业部全年的薪酬都会非常可观,反之, 则是全员吃土,这样控制各个事业部在制定目标合理合规性上做出了很大的约束。   所以今年其他两个事业部报出的目标都比较保守,然而夏璃报出的这个数据完全就像没改制前,为了充门面夸下的海口,秦部长好心提醒她现在的薪酬改制。   谁料夏璃只是淡淡地从笔记本电脑后面抬起头掠了他一眼:“秦部长怎么看出来我目标定高了?”   坐在一边辉伦的安部长也按耐不住插了一句嘴:“最基本的问题,你给的这个数据是漂亮,但是业绩怎么拆分?”   夏璃嘴边翘起一丝笑意,缓缓靠在椅背上,白色大衣挂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她只着一件深黑色的高领针织,身材匀称,气场沉稳,面对两大部长同时提出的疑问,她并没有丝毫慌乱。   只是把面前的笔记本往下卡了一点迎向众人的目光:“起帝前两年的门店在全国范围内一直处于开发和培养阶段,我也一直在和各个经销商磨合学习中,但今年各地的经销门店已经逐步走向正轨,新的门店管理办法已经在十月份的时候确定,十一月份发布,这个月试运行,下个月正式启动,这些门店明年将会火力全开,这部分保守估计可以占比总业绩的50%,我手上有一份已经确定的起帝全国巡展名录和试驾活动明细,通过活动方面争取可以达到10%的业绩,目前策划那边也在和现在关注度比较高的大型真人秀节目接洽植入广告,基本上也谈到了尾声,加上其他的广告带动按照我们做的效果评估,大概可以拉动10%的业绩。”   她打开电脑将已经谈成的广告案例投放了出来,秦部长嘴角立马跳动了一下,这个广告位他之前也接触过,但是没能进入候选环节,他不知道夏璃是怎么能拿到手的。   想到上次沙漠越野项目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她居然也能将局面扭转,秦部长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出声问道:“还有30%夏部长没有谈到。”   夏璃嘴角一弯,异彩的瞳孔泛着让人难以窥见的狡黠:“秦部长,蛋糕就这么大,我要把分蛋糕的方法都告诉你,我们的人岂不是要饿死,我会把一整份的目标计划发给吕总,有人就不怕没有业绩,这30%我们的营销部会自行消化。”   一句话回得秦部长当场脸色就拉了下来,左右看了看语气也有些不善:“夏部长做事还真是随性,30%这么大的比重就让你的员工自由发挥了。”   他也没给夏璃留面子,当场暗讽她管理方法有问题。   谁料夏璃彻底将电脑一关昂起下巴用鼻孔睨着他:“秦部长不信任自己的手下,但是我信任。”   吕总手上的钢笔适时敲了敲会议桌打断了他们的争锋相对,夏璃侧头看了吕总一眼,正好接受到他严厉的目光,她低下头没再说话。   吕总虽然这两年不怎么插手一些底下细枝末节的事,但众翔的情况他心里有本帐,辉伦是做新能源的,精准市场和其他两个品牌有一定差异性,而自从众翔诞生了新的起帝品牌,秦部长那里明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私底下小动作不断,比如人事方面,资源方面都有干涉,他在众翔是老人,人脉和关系网早已渗透。   有时候吕总想想,幸亏当初把这个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女人放到这个位置,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肯定会有所顾忌,反而会被各方面限制,很难在这种被打压的环境下将起帝做出来。   倒是辉伦的安部长笑嘻嘻的,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不过夏璃清楚,这个胖子巴不得她和秦部长斗得越凶越好。   会议结束,吕总让夏璃留一下,所有人陆陆续续出了会议室,只有郝爽留了下来,吕总抬起头看见他还在,抬了下手,夏璃让郝爽在外面等她。   本来夏璃以为吕总留她下来肯定也是要说她制定的目标不合理云云。   硕大的会议室,吕总坐在顶端,他逆着光,鬓角的斑白似乎又多了些,他虽算不上老,但多年身在其位操劳过度早已耗尽他的心力。   五年前,盛子鸣第一次带夏璃见他,他就挺喜欢这个女孩的,他曾经也是做技术,从厂里一路做上来,和她聊了几句,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孩对技术很钻,夏璃身上那股不服输,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和他年轻时很像,便也给了她一个机会。   他将用了好几年的笔记本合了起来,抬头看向夏璃忽然说道:“知道上次我让你亲自带去庆凉交给孙部长的是什么东西吗?”   夏璃不清楚吕总怎么突然跟她谈起这个,那一路上为了那个重得要死的箱子,他们也够折腾的,她摇摇头表示不知。   吕总叹了一声:“不重要了,我花了将近十年的精力联系德国那边的生产商合力研究的这款传感器,现在已经被国内的TWS技术取代了,小夏啊,未来的汽车行业注定会被智能传感器主宰,谁拥有了这项TWS技术等于统治了整个汽车行业。”   夏璃有些不解吕总为什么突然留她下来跟她说这些,然而接下来的一席话却像一把铁锤彻底将她的理智击碎!   吕总告诉她,这项技术目前掌握在国内一家叫驰威电子的公司,这家传感器公司是六年前成立的,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拥有独立且大规模的生产线,近几年涉足汽车领域。   目前TWS技术正在寻找合适的汽车厂家准备进入测试环节,一旦确定合作商,意味着这个汽车品牌有可能会成为国内技术领跑者。   而吕总通过一些比较隐秘的关系了解到,该项技术的开发者于几个月前,亲自前往塔玛干沙漠考察合作厂家。   说到这时,吕总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夏璃的表情,声音浑厚地问:“我想你应该能猜到那个开发者的身份了吧?”   仿佛一瞬之间,塔玛干的燥热难耐再次侵袭而来,猛地打开了夏璃的记忆,她如此清晰地记得那个中午,秦智和周总绕到帐篷后面,周总问他有没有考虑的厂家。   想到这,她皱起眉,脸上出现些许疑惑。   吕总不疾不徐地告诉她,他花了不少精力跟进TWS技术的动向,目前了解到驰威电子已经在和大田接洽,确认测试的厂家应该就是大田。   顿时,夏璃脸色一片惨白,她记得当时秦智回答周总的话,他说:“从企业背景结合上午的测试结果,目前看来大田的猛迅还可以。”   她一直以为秦智是说沙漠越野项目中标的事情,万万没想到他所谓的特邀顾问,根本就是来不动声色地挑选TWS技术的投放厂家。   夏璃此时只感觉脑袋有些懵懵的,会议室的暖气虽然开着,但她依然感觉每一个毛细孔都在张着,寒意透过毛孔钻进心底。   整个塔玛干的测试,她拼尽全力为了拿到项目,可今天吕总却告诉她,在她拿到项目的同时,却和一项可以改变整个行业的新型科技失之交臂,这种感觉犹如被人拉到高空再狠狠推下去一般,让夏璃整个人有些木然。   吕总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神色颇为玩味地放下杯子:“本来我们众翔,就品牌而言没有什么竞争优势,我虽然也想争取,但是有心无力。   上次黄总那个事让我注意到这个人,我找人去查了下他,很有意思,结果让我很震惊,TWS技术的开发者居然突然空降我们起帝。”   夏璃垂下视线,手脚冰冷。   吕总很平静地告诉她:“TWS技术的成熟运用,意味着这个人背后有非常厉害的团队,甚至在国内传感器行业都是处于领先地位,至于他和驰威电子的关系,我想你也心里有数了,去年几个实力雄厚的合资企业为了争取这个技术的测试权打得头破血流,本来他的手指向哪里,哪里就能变成金矿。   只可惜,两个月前驰威电子已经和大田签署了未来五年的战略合作关系,这个人在此时突然悄无声息地来到我们起帝,用意不明,你打算怎么办?”   夏璃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头低着看着深色的会议桌,身体犹如在快速降落,突然一种失重的感觉包围着她。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来起帝当真是为了打工,她试图打探过他来的目的,他说,他家破产了,他说无家可归,他甚至对她说是来找老婆的。   昨晚的温柔和激烈仿佛还萦绕着她,在她昨晚闭上眼之前她差点就信了他的话,信了他来芜茳是为了她。   可是八年,早已把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睿智的男人,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利字当头的社会,情爱又算得上什么!   她无法忽视在吕总告诉她这一切后,那让她怀疑的东西一个个浮了上来。   她问过他和成发合作什么?   她问过他现在在做什么?   她问过他为什么来起帝?   他没有告诉过她真相,从来都没有,种种疑点串联起来,夏璃忽然感觉满心寒意,为什么会这么巧?华岭北支那么荒芜的地方他们能碰见?   郝爽告诉他们,她是起帝品牌部长,她记得倒车镜中的他看了她一眼,可他却将所有心思隐藏得滴水不漏!   从他们第一次碰见,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偶遇!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八年未见的男人,就因为他手上戴着一个她当年留下的手环,她差点把自己的心再次掏了出去,甚至在昨晚…在昨晚把自己交给了他!   夏璃瞬间闭上双眼,青筋爆出,一股无形的大火差点将她整个人原地点燃!   她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她从来不会被男人的糖衣炮弹所打倒,却栽在了他的手上。   她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吕总通过黄世仁的事件对他起疑,留了一手查了他,他继续待在起帝,待在她身边到底要干嘛!   忽然,他的脸浮现在她面前,滂沱大雨下,他眼里尽是凛冽的寒意,大手穿过她的后脑将她拉到眼前,那时,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恨意,他对她说:“我为你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你拿什么报答我了?你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   夏璃双手捂着脸,她不想让吕总看见她痛苦矛盾的样子。   秦智仇恨的双眼和温柔的神情在她脑中不停重叠,她已经分不清这个男人突然来到她身边是想报复她,让她一无所有,还是另有目的!   各种混乱交织在一起,让她愈发看不清他。   吕总钢笔轻磕在桌上缓缓说道:“我给你两个建议,你自己考虑一下,第一个呢,安全起见,这个人最好不要留,如果你确定,我可以让人事那边随便找个由头把他弄走,这样对你来说,没有损失,也没有什么获利。   还有一个建议,你可以留着这个人,他毕竟是整个行业抢破头都要争取的人,但前提是你要清楚驰威和大田那边已经合作,所以留下他就是留下一枚定时炸.弹,你或许能从他身上获得想象不到的资源,但同样存在的风险是,他也有可能从你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刚才的会议你也看到了,秦部长那边下面半年不出预料应该会全面打压你,所以这个人你要用得好说不定能翻盘,但是一不小心,你就有可能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情况我给你分析清楚了,怎么决定你自己看着办,我毕竟也在这待不了几个月了。”   几秒之间,夏璃整个人像静止了一样,巨大的压力像座山压向她,她手上是整个起帝未来的命运!   窗外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慢慢西斜,大片光晕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将她整个人染红,那短短的思想挣扎终于让她缓缓放下双手,将手边的会议材料和电脑简单收拾了一下,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吕总:“你也知道,我喜欢飙车,这本来就是一项不怕死的运动。”   吕总淡淡地笑了笑合上茶杯盖子:“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夏璃不置可否地站起身,吕总清楚她不再说话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她虽然做事有时候鲁莽不计后果,但他知道这个年轻女人并不是没有城府和能力。   夏璃套上大衣拿上电脑刚准备离开,忽然转过身对吕总说:“对了老吕,总装总厂那边刚来的一个叫庄大宝的新人,可以查查。”   吕总点了点头,夏璃便拿着东西准备离开,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身后的吕总却忽然说了句:“我要没记错,你在东海岸待过一年,以前认识他吗?”   夏璃脚步微顿,停了几秒转过身,眼神平静无波:“不熟。”   “我先走了。”   她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出了大楼,她迎着西边的落日,静静地站了一会。   园区很安静,大楼里很多人都下班了,有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眼里那抹暗淡的光摇摇欲坠。   不过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所有肮脏不堪都能被黑暗掩盖住,看着多宁静啊,可惜第二天太阳照样得升起来,所有东西只能归位。 第36章   郝爽已经将夏璃的车子开了过来, 她绕到驾驶坐拍了拍车门:“问下秦智人在哪?”   郝爽打了个电话回去, 问了几句挂掉后对夏璃说:“下班了。”   夏璃示意他下车,郝爽从驾驶座下来有些诧异地问她:“马上不回起帝了?”   夏璃将电脑往车上一扔对他说:“你直接下班吧, 我还有点事。”   她将车子开往宿舍区, 车窗被她落了下来,耳边刮过凛冽的风让她忆起了很多久远的事。   那时候她还不叫夏璃, 她跟着她的妈妈姓于,叫于桐。   每年班级的贫困补助名额总是落在她头上, 那时的她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反而在漫长的岁月里因为那个“贫困”二字总是让她抬不起头。   例如同学去买磁带不会喊上她,下课去小卖部也不会喊她,因为全班都知道她家里贫困。   她问她的妈妈为什么她们家里这么穷,她小时候也这样吗?   她妈妈摇了摇头, 告诉了她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故事。   说她出生在一座很大的四合院里, 四合院周围都是座座气派的房子,家的后院有池塘, 里面有很多鱼, 有假山还有凉亭, 家里也有很多人, 每天晚上吃饭总是一大家子在一起, 在她的描述下于桐对大门大户的家族有了浅显的概念。   那是于桐第一次从妈妈口中听到于家,一个在她眼中有些不太真实的大家族。   她的妈妈告诉她,于家是做汽车的,她的爷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正式签署了合营合同, 于是这家合资企业在改.革开放的大浪潮中应运而生,成了最早的一批合资汽车品牌。   到后来,她妈妈总会在路上指着某个标志告诉她,那就是于家企业生产的汽车,所以从小她就认识了那个标志,并清楚地记得它的名字,大田汽车。   在于桐看来于家再有钱,于家人身份再怎么高贵,跟她们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母亲从小在于家长大,她的一言一行从教条中走来,带着与身俱来的约束。   于婉晴说她是于家的女儿,虽然她们生活窘迫,但她骨子里流淌着于家的血液,她们不会穷一辈子。   直到她离开人世,于家人这个身份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半点色彩,所以她的母亲越是活得严谨规矩,她越是和她背道而驰。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去求于家人让她母亲入于家墓园时他们的嘴脸,他们说她是野种,说她母亲不配做于家人!   所以那个标志她记得愈发清晰!   她不计一切利用秦智将大田劫标的丑陋嘴脸揭开,要的不止是让大田出局这么简单,更是为了搞臭它。   大田也的确因为这件事在行业内遭到各方质疑和议论,但她所做的这一切却因为秦智一念之间的选择全盘推翻。   在开去宿舍的路上,夏璃的心口就像被堵着一块石头,一种压抑到快要爆炸的感觉让她将油门狠狠踩下!   宿舍门口一群男人们坐在一起打牌,远处白杨树小道上一辆白色小车朝这里轰来,一辆起帝小车开出了赛车的架势,发动机叫嚣的声音让一群男人回头看去。   夏璃一个急转弯将车子停下,宿舍区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投来视线,夏璃踏着黑色短靴下了车,一双长腿在白色大衣的包裹下笔直细长,利落飒爽。   有人认出了她,对她叫道:“夏部长!”   她转过头轻点了下头,便看向那群围在一起打牌的男人,她要找的人正坐在最里面,嘴上叼着烟拿着一副牌,正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往前走了几步绕到引擎盖靠在车前抱胸看着他。   秦智灭了手边的烟,收回视线继续出牌,她也不急,只是站在车前安静地等着他。   四个人打牌,周围最起码围了五六个男人,有的手上抱着饭,有的拿着茶杯七嘴八舌的,众翔宿舍环境算不上多好,上头说要出新,费用一年都没批下来,绝大多数人都搬去附近小区跟人合租,住在这的多数都是些最基层的厂工。   秦智往这些男人中间一坐,清冷矜贵的气质明显格格不入,不过他丝毫不介意,让夏璃感到意外,短短时间他竟然能和这些跟他出生截然不同的厂工混到一起。   庄子从后面一间宿舍探出头,穿着秋衣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夏璃晃了晃手,夏璃朝他笑了下算打了招呼。   一局牌结束,秦智起身,拍了拍旁边一个小伙子让他接位,不远处的几个厂妹似乎从夏璃来之前就守在那,看秦智起身,几个厂妹推着其中一个姑娘,直接把姑娘推到了秦智面前,差点撞到他。   秦智侧过身子让了下,那个姑娘看上去很小,却特地化了一个妆,有些小孩扮成熟的模样,秦智抬了下眉问她:“有事?”   后面几个厂妹挤眉弄眼的,那个姑娘扭扭捏捏地说:“你,有没有空啊?一起去食堂吃饭?”   夏璃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姑娘的话自然落入了她耳中,秦智双手抄在黑裤口袋里撇了眼夏璃,她挂着浅淡的笑意看着他,不疾不徐。   秦智右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下巴微扬指着前方:“我领导在对面等我谈话。”   几个厂妹这时才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夏璃,没想到那边站着的漂亮女人竟然是他的领导。   姑娘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让了一步,秦智便迈开步子朝夏璃走去,刚踏出一步,那个姑娘深吸一口气像是酝酿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对着秦智的背影喊道:“智哥,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瞬时间旁边围观的厂妹和宿舍门口打牌的小伙子们全都一愣,不知道谁叫了声,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就连庄子有些肥胖的身体都差点从窗户缝挤出来强势围观。   秦智身型一顿,没有回头而是直直地看着夏璃,夏璃低下头,黑色短靴在地上碾着石子,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   秦智回过身看着那个紧张得都要哭的厂妹,平淡直白地说:“我要问下我领导。”   没有人想到秦智会这么回答,别说那个姑娘,就连旁边一众围观群众都一脸懵逼,只有庄子一个人傻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节奏。   夏璃低着头的嘴边泛起一丝弧度,看见一双白色运动鞋走到她面前,她抬起头,他只穿了件灰色卫衣,一条笔直的黑色长裤,身型挺拔,五官英挺,短而碎的头发衬得他轮廓干净流畅,虽然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休闲衣的时候依然有种少年清俊的帅气。   她撇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我只管你工作,不管你个人情感,这种事不需要问我。”   秦智嘴角挑起笑意:“那你这时候过来找我干吗?我还没吃。”   夏璃转过视线看着他:“所以呢?”   他有些不规矩地靠近一步,似乎再有一步他就能将她圈在引擎盖上,夏璃眼神冷了下来对他的侵略性作出警告。   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低浅地说:“想吃你…做的,上瘾了。”   夏璃抬起膝盖,不动声色地顶了他一下,他实相地退后一步,听见她没什么温度地说:“昨天的事,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以后的工作,毕竟是意外,下不为例。”   秦智眯起眼睛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扯起嘴角冷讽道:“夏部长真现实啊,潜规则完了就把我踹了?”   夏璃刚准备开口,扫了眼他身后的人,压下声音低嗤道:“什么叫我潜规则你?明明是你趁我喝醉乘虚而入!”   秦智俊逸料峭地斜着唇:“你没叫啊?”   四个字把天聊死了,两人一个看向左边,一个看向右边,明明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之间的气氛却诡异得安静。   十几秒过后,秦智回过头低声说:“这就是你想完后的关系?”   夏璃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眼尾上挑,在夕阳下仿若染上一层绚烂的桃花,醉人心神,懒散随意:“玩玩而已,你不会还指望我对你负责吧?”   红霞烧了半边天,似梦似真。   白杨乱了满枝桠,若即若离。   秦智紧了紧牙根,有那么一瞬间眼里闪过一道难以捕捉的光,稍纵即逝,唇边便挂上不羁的味道:“好!夏部长果真洒脱。”   夏璃短靴踏了两步对他说:“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明天早晨营销部会议,任何人不许缺席!”   秦智没说话,只是凉凉地盯着她,夏璃没再看他,转身上车,他没动,依然站在车前,她抬眼看着他,隔着一层玻璃,一个凉薄,一个生寒。   夏璃毫不客气地轰了下油门车子朝他笔直地撞去,却在差点要碰上他时猛地刹车,车牌甚至擦着他黑色的裤子,他没有移动分毫,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沉寂地盯着车中的她。   轮胎在地上发出摩擦声,很多人朝他们看来,夏璃面无表情地倒车,直接将车子倒出去一打方向快速消失在那排白杨树后。   秦智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摸出一根烟默默点燃,又狠狠嘬了一口。   都说女人善变,也特么变得太快了,中午喂她饭,她还乖顺得很,半天时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他人倒是未在意,但庄子火急火燎地穿着一身秋衣秋裤就跑出宿舍搭着秦智“卧槽”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夏部长跟吃了火.药一样啊?车子都要给她开成灰机了!你们吵架啦?”   秦智又狠狠嘬了下烟嘴:“鬼知道什么情况。”   庄子大大咧咧地说:“拔吊无情的男人我见过不少,拔吊无情的女人夏部长是头一份,牛逼!”   秦智斜了他一眼,突然就没有兴致抽烟了,将半燃的烟踩灭,庄子嬉皮笑脸地调侃道:“智哥啊,你从沙漠战到芜茳,我对你的钦佩犹如滔滔江水,一直以为你是行走的大卫,现在想来,女人下了床还能对你态度如此恶劣,真相只有一个。”   秦智立在他身边等着他接下去的分析,结果这货从秋裤裤.裆里掏出一张医保卡递给他:“多吃点六味地黄丸补补肾!”   “滚!” 第37章   第二天早晨的营销部会议, 夏璃身着灰色职业套装出现在会议室, 微阔的通勤裤拉得她双腿笔直修长,透着干练和一丝让人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她虽然五官精致, 长相妩媚中带着股野性, 但或许遗传了她父亲的巴西血统,浓眉下那双深邃的灰色眸子不笑时, 总给人一种凶悍的冷艳。   她几步走到会议室台前,环顾了一下底下坐着的七八个人, 并没有看到秦智。   她让郝爽把PPT打出来, 没有等他,会议直接开始,将接下来半年的营销任务分解完毕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但夏璃既然当着众翔其他品牌的领导人面前赶把目标报出去, 已经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因为她清楚这半年如果冲不下来, 以后她在众翔也不可能有立足之地。   所有人抱怨连连, 压力山大, 底下坐着的, 几乎都是品牌事业部下面营销前段有着最少几年营销经验的从业者,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的时候,会议室门口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一个人,秦智穿着一身休闲衣往最后排的角落一坐,夏璃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敲了敲桌子:“安静下,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们当中有哪些人是完全没有房贷车贷,物质基础已经达到自己的理想状态?现在可以向我提交离职申请。”   瞬时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夏璃端坐在会议室顶端,一股冰冷的气场蔓延开来,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秦智,一坐下来低头刷着手机,一脸平淡。   夏璃见没人出声,干脆将PPT一关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身体向前微倾,眼里迸发出一股狠意:“既然在座的各位物质基础都没有达到理想状态,那我现在给你们的就是人生中一次彻底翻盘的机会,这个月底,所有人拿一份营销方案给我,我能给你们提供的保证是,只要你们需要我,我不怕找到公司最大的领导,也给你们提供全方位的技术、资源支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你们能达成方案,明年的今天你们想要的房子,车子我都能帮你们实现。   如果大家像现在一样丧气,半年后,我和你们一起卷铺盖走人!”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夏璃,她只是缓缓直起身子,干练的身型逆着光,仿若无数的光源照射在她背后戛然而止,使她周身勃发万丈光芒,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的神情,也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脸上,从焦虑,担忧,烦躁,到振奋,激动,热血!   每个出来工作的人都渴望能升职加薪,赚到更多的钱改善生活,但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次半年的机会来造就自己的人生,这虽然听上去虽然有些飘渺,却似乎给每个人打了一剂强行针!   会议临结束前,夏璃说道:“既然没有人向我提交离职申请,我就默认大家对我提出的任务全部认可,不过有个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还在试用期的员工三个月内不出成绩直接去人事部办理手续离开起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默默转头看向坐在角落的秦智,虽然之前人事安排过来几个营销专员,但待了几天夏璃发现他们跨行业完全用不起来后,直接将人弄走了,目前营销部只有秦智一个还处于试用期内的员工,显然夏璃这句话是针对秦智的。   他似乎是感觉到大家投来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锁了手机,一副淡然的表情迎上夏璃警告的目光,旋即竟然嘴边挂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夏璃将电脑一收直接说道:“散会!”   便大步离开会议室,张涛临走时还拍了拍秦智的肩,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大意让他节哀。   秦智倒是翘着腿一派无所谓的姿态,直到林灵聆进会议室收拾时,看见他还坐在里面,有些诧异地问:“智哥啊,不是会结束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啊?”   秦智这才缓缓抬头盯着林灵聆,冷不丁地问了她一句:“你不是说对心理学有研究吗?人格分裂还有得治吗?”   林灵聆有些诧异地问:“谁分裂了?”   秦智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往会议室外走丢下一句:“我请假。”   ……   自打那天以后,整个起帝都跟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其他部门到了十二月份都等着发年终奖回家过年,就连生产车间那边都拉上了大红灯笼,有种过年倒计时的节奏,偏偏起帝内部,文稿满天飞,到了元旦前夕,一大半人还在外地出差。   难得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提前将计划交给了夏璃,唯独始终没有收到秦智的邮件。   而在这一个月里,所有人看见秦智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   当然也有给秦智穿小鞋的,有意无意跑到夏璃面前提到秦智缺勤的问题,夏璃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便再无下文,也没人见夏璃找秦智谈过话。   这一个月内两人唯一一次有交集是某天车辆管理部老大亲自致电到夏璃办公室,说他们部门一个同事的车子挡了大老总的车位,这位大老总不是别人,而是众翔集团董事长李福瑞。   夏璃听闻后十分震惊,李董一个月只来总部几天时间,为了他停车方便,大楼正门特地为他留了一个专属车位,谁都知道那是李董的车位,即使平时他不来公司,也不会有人敢挡他的车位上,这是众翔总部心照不宣的规定。   夏璃挂了电话就伸头往窗户外面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果真一辆骚红色的玛莎拉蒂横停在李董车位的斜侧面,将李董的车位挡了一半车身,而李董的车子只能挤在车外面。   她旋即出了办公室大步走到公共办公区域,一眼看见了腿翘在桌子上正在打王者的秦智,他大衣脱了放在一边,就穿了件宽松的米色毛衣,那玩世不恭的坐姿完全就不像是正儿八经来上班的。   夏璃站在走廊里盯着他,整个办公区域瞬时间鸦雀无声,林灵聆不停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提醒秦智,奈何他打得太入神,全然没在意周围的气温正在骤降,直到张涛握了一个纸团朝他砸去,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夏璃那双冷到极致的眸子。   他没动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淡然地问了句:“夏部长找我?”   夏璃踩着高跟鞋穿着长裤离他几步之遥冷冷地说:“楼下的车子是你的吧?挪走。”   秦智放下手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几乎是一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找他,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从身上掏出一把车钥匙往空中一抛,稳稳落在夏璃身旁的办公桌上,继而再次低下头开始打游戏。   这副骚操作看傻了所有人,大家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夏璃没有发飙,只是低头拿起车钥匙扔给郝爽对他说:“去挪车。”   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那是一把玛莎拉蒂的钥匙,秦智入职虽然有一段时间,但由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来了公司基本上也都睡觉打游戏,就是必须参加的会议,他也总是迟到早退,态度极其不端正,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很多人背地里议论这个人作死的工作态度绝对撑不到过年,夏部长准削了他。   但此时大家看着那把车钥匙,顿时理解了他如此肆意妄为的工作态度,原来家里有矿啊!   然而十分钟后,郝爽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夏璃正站在走廊和人说话,问他挪好了没?   郝爽有些心惊地说:“夏部长,我不敢挪,你去看看。”   夏璃直接走到落地窗边往下看,这辆玛莎停得非常艺术,正好卡在花台和护栏边上,挡住了李董的半个车位,要想挪出来只能往前开,然而郝爽移了一点后发现前面的距离小到左右两边几乎只有半根手指的距离,根本无法通行,要么直接撞上花台,要么撞上李董的车子,完全堵在里面。   不管是撞花台还是撞李董的车子,郝爽都不敢,折腾了半天他又乖乖上来了,弱弱地建议道:“要么…联系李董那边挪下车子?不然出不去。”   夏璃凉凉地看着他:“你听过有员工让董事长给你挪车位的?”   说完回头掠了眼秦智,他身后就是窗户,正好一局游戏打完回头往下看了眼,随后朝夏璃耸了下肩,一副看戏的姿态。   夏璃收回视线一把夺过郝爽手中的车钥匙就下了电梯,她一走,好多人都离开工位全部跑到窗户边上,亲眼看见夏璃打开玛莎的车门上了车,秦智也放下手机转过身看着楼下。   林灵聆紧张得手心冒汗:“这不可能出得去吧!万一撞到怎么办啊?”   一众围观的同事看着都紧张,班都不上了,全跑来围观。   郝爽看得干着急,干脆说道:“我下去帮夏部长看着距离!”   话音刚落,在大家认为夏璃会慢慢把车子一点点移出来时,她已经找准角度油门一轰,没有片刻犹豫,车子直接开了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那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距离。   郝爽拍着秦智的肩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刚才愣是不敢踩油门,你这车要是修起来要不少钱吧?”   刚说完,旁边不知道谁喊了声:“夏部长在干吗?”   只见原本已经安全开出来的玛莎突然在原地极速转了一把方向,跑车特有的轰鸣声吸引了这栋大楼其他楼层正在办公人的注意力,好多人都朝窗外看去。   就见玛莎车头对着大楼侧面的围墙毫无征兆地突然加速,车子直直朝着围墙撞去,“砰”得一声,伴随着林灵聆惊吓的尖叫声,整个办公区域寂静一片,或者说整个大楼都寂静一片!就连门口保安亭的小伙子们都石化了!   夏璃飒爽地拉开车门朝楼上望了眼,那淡静却透着寒意的眼神仿佛透过厚重的玻璃递给楼上那个正在看着她的男人。   整整一分钟,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全部齐刷刷地盯着秦智,林灵聆胆颤心惊地问:“智,智哥,这个车很贵吧?”   秦智漆黑的眸子牢牢注视着楼下的女人,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弧度:“限量版。”   几分钟后,外面电梯“叮”得一声,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全部归位,假装忙碌,整个办公区只能听见夏璃冰冷的高跟鞋声从外面踏了进来,她直接将玛莎车钥匙甩给郝爽,面无表情地说:“联系拖车。”   转头挑衅地看着秦智,他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38章   夏璃刚进办公室, 所有人齐刷刷地抬起头, 却在这时秦智一蹬桌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朝她办公室走去,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他身上, 他单手抄在黑色休闲裤口袋,宽阔的肩膀将米色针织完全撑了起来, 虽然他很少露面,但身型高大, 长相英气逼人, 莫名给人一种不太好惹的感觉,此时所有人屏息凝神,暗道不妙。   郝爽见状赶忙来到走廊拦在秦智面前劝道:“那个,智哥消消气, 你别冲动!”   秦智低眉掠着他没什么温度地扯了下嘴角:“你以为我要找她算帐?就算我要找, 你能拦得住我?”   在华岭房顶坍塌时,秦智的身手郝爽见识过, 他愣了一下, 没敢硬拦, 秦智已经漫不经心地绕过他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我不打女人。”   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敲了两下夏璃办公室的门, 随后直接开门而入, 身影消失在门后。   夏璃正站在资料柜前翻找之前的会展材料,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秦智正好走了进来,她不诧异, 收回视线继续找着资料语气平淡地说:“自己找地方坐。”便没再搭理他。   修长的食指滑过目录,停在自己想要的文件夹前,夏璃快速将文件抽了出来,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回过身的同时秦智已经逼近到她身后,忽然伸出双手将她圈在资料柜上,她不得不承认他身材很好,衣品也不错,穿什么都像衣服架子,略微宽松的米色毛衣让他看上去少了些往日的锋利,却简洁俊逸,鲜肉感十足。   夏璃下意识用文件夹挡在身前,秦智低眸扫了眼她这个极具防备的姿势,嘴角微斜:“那么贵的车子夏部长说撞就撞了,还真是把我当自己人。”   夏璃伸出食指推了下他:“退后。”   食指触碰上他的胸膛,结实有力,带着温热的力量传到夏璃的指尖,他纹丝不动,她倒是不自然地收回手,撇开视线说道:“你挡的是董事长的车位,如果你不清楚,我今天明确地告诉你。   另外,你有钱把所有豪车都买回家也是你的事,但这里是众翔总部,你待的地方是起帝汽车,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开起帝上班,但请你以后这么高调的跑车不要开来公司给我打脸。”   秦智松开手立起身子睨着他,浓密的睫毛下那双黑色的双眼透着温凉的光,好看迷人,却又有些无辜的意味:“我哪来钱买车?不过是问这边一个朋友借辆车代步,我已经让他尽量找个不怎么开的车子给我了。”   夏璃一愣,将文件夹扔在桌子上回头瞪着他:“你说什么?你没钱买车?”   秦智靠在文件柜上理所当然地说:“我上个月干了几天你们就发给我几百块你心里没数?”   夏璃转过身抹了一把头发皱起眉,秦智在她身后淡淡地说:“我这个朋友虽然车多,不过脾气不好,正好今天晚上有个局,既然夏部长有胆量撞了车,总得给我朋友一个交代。”   夏璃倏地转过身盯着他,秦智只是抱着胸靠在资料柜上有些邪性地问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夏璃唇边滑过一丝冷意:“几点?”   秦智要笑不笑地直起身子往门口走去:“八点。”   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挑起眉:“对了,我没车,你记得来宿舍接我。”   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郝爽还紧张地守在门口,他拍了拍他的头说了声:“乖。”便大摇大摆旷工去了,弄得一众人等均是一脸迷。   晚上八点不到夏璃将车子开去宿舍门口,飞了一条微信给秦智:“出来。”   过了几分钟秦智才磨磨蹭蹭走了出来,他比起白天多套了件黑色大衣,颀长的身影在冬天的黑夜里多了一重沉稳,上了夏璃的小车整个人就像蜷着一样,手脚都没地方搁的节奏,然后报了个地址,夏璃将车子开了过去。   她已经回去换掉了职业装,穿着黑色紧身裤和短款马丁靴,外加一件夹棉的短机车服。   秦智发现她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穿得比较成熟,也许是伪装自己的一种方式。   车子开到一处比较隐蔽的私人会所,门口停了一排豪车。   秦智似乎对这里熟门熟路,他一进大厅就有经理亲自迎了上来殷勤地说:“严少他们在楼上老地方,606,让您来了直接上去。”   秦智点点头回过身,看见夏璃双手放在机车服口袋里,抬头看着那盏过于奢华的水晶灯,灯片反射的光照在她象牙白的皮肤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艳而不俗。   他对她喊了声:“喂,上去了。”   说完自然而然将手伸给她,她垂下视线望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朝他掌心打了一巴掌,又自顾自地将手收进口袋往电梯处走。   秦智也不恼,和旁边的经理闲聊了几句,经理把他们送到606门口就离开了,秦智刚准备推门而入,忽然回过头认真地问了句:“待会车子的事你打算怎么跟我朋友讲?”   夏璃掀起眼皮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放心,你朋友要弄死我,我也会拖你一起,毕竟车子是你开去的。”   秦智眼尾勾起些许深意,指了指她,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压迫:“进去不要多话,待在我身边。”   随后推开门,一门之隔的里面别有洞天,像个大轰趴馆,欧式豪华的风格,已经聚了不少男女,还有旋转楼梯通向楼上,音乐声震耳欲聋,随处鲜花和气球,正在开大趴。   秦智一进去,不少人就在喊他,扯着嗓子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到。   随后才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就连夏璃也感觉出来大家在看见她时,气氛明显变得有些怪异,她确定不认识这些人,她来芜茳虽然有两年多了,但这里的富二代圈子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秦智被个男人拉到沙发上,一坐下去那个男人就搂着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周围一些女人盯着夏璃窃窃私语,她们身上都是大牌,衣着妆容精致,大概整个场合只有夏璃穿得跟逛大街一样随意,她杵在原地,简单环顾了下四周,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看她,不过她没少经历过这种情况,早就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淡定地迎上那群富家女议论的眼神,或许是她深邃的眉眼太过犀利和强势,那些出身不凡的女人们反而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纷纷撇开视线。   秦智还在被旁边的哥们扒着说话,他侧过头朝夏璃招了下手:“过来。”   夏璃几步走过去,秦智让给她一个位置,她也不扭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穿着浅粉色长纱抹胸裙的姑娘就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了几个闺蜜,她直接走到秦智面前将手中的香槟递给他,从闺蜜手中又接过一杯对秦智说:“你来这么晚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秦智噙着淡淡的笑意将香槟换到左手,右手搭在夏璃靠着的沙发靠背上,对面前的女人抬起香槟随意道:“不好意思来得急没带什么礼物。”   浅粉色纱裙的女人叫严艾妮,今天的主角,一个月前落下狠话,生日当天必须把南城秦少拿下,这件事芜茳的富二代圈子人尽皆知,严尧旭怕自家妹妹甩出去的话下不来台,那天聚会看秦智打车过来,特地提出让秦智到他那拿辆车代步,既然给了他一辆车,毕竟欠着一个人情,请他来参加严艾妮的生日宴,他也不好拒绝。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位南城富二代圈子炙手可热的秦大少今天的确来了,却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当场让严艾妮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对秦智说:“要不是我哥你不会来吧?”   本来还挺热闹的大趴,因为她这句话,周围几步开外的地方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秦智扬起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往旁边茶几上一放淡淡地对她说:“生快。”   秦智面色冷淡,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已经透出些许不耐,后面的闺蜜拉了拉严艾妮,示意她算了,不要搞得太难看,严艾妮看都没有看夏璃一眼,将香槟喝干,转身离开。   她一走,翘着腿的夏璃便漫不经心地侧过头:“招呼不打就拉我来挡箭,你还真不客气。”   秦智要笑不笑地看着她,漆黑的眸色透出些许玩味:“她哥就是借我车的那个哥们,我保证你这趟来得不后悔。”   秦智的手臂还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凑过去说话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或多或少有些暧昧。   说完他便站起身对她说:“我们上去。”   夏璃刚站起来,他回过身忽然抬起手伸到她的领口,将她的机车服拉链一拉:“外套脱了,上面热。”   如此亲昵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又自然无比,他低头看见夏璃闪躲的目光,将外套交给服务生的同时,倾身到她耳边:“不客气领导。”   说完将自己的大衣也脱了,然后带着夏璃上楼,夏璃里面也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针织,加上黑裤马丁靴,和这一屋子的名媛打扮格格不入。   她压低声音对秦智冷声说道:“你特么不会早说来什么场合?我穿的都是啥?”   秦智侧眸浑身上下扫了她一眼,她紧身裤将长腿拉伸得十分漂亮,包裹着饱满的翘腿,配上她混血的面孔,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野性的性感,秦智嘴角微扬:“我跟今天的主人公不熟,你就这样挺好。”   显然他的话已经把夏璃自动带入成他的女人,夏璃当然听得出来,默默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的腰,他头都没回笑着攥住她的手,她扭动了几下,他稍稍用力根本不给她缩回的机会。   二楼有人在玩桌球和X-box游戏,认识秦智的都跟他打着招呼,秦智拉着夏璃走到最里面,是个牌局,已经有四个男人坐在那打麻将,周围有几个女人。   秦智一进去,严少就笑道:“哟,秦少姗姗来迟,动静倒不小。”   一句话已经表明虽然他在楼上打牌,楼下的事情已经听说了,随后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夏璃,秦智来了芜茳后,和严尧旭他们聚过几次,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带女人出来,不免对夏璃多看几眼,想看看能入得了秦少眼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种贴上秦智标签的打量让夏璃眼神颇冷,感觉莫名被身边男人坑了一把。   严少不动声色地拍拍旁边那人:“老五,起开,给秦少玩两把。”   这个叫老五的男人搂着旁边的女人站起身对秦智说:“你打,我下楼喝两杯。”   秦智走到面前问了句:“打多大的?”   严少拿着面前一把黄色一千的圆形筹码晃荡,秦智扫了眼忽然回身将夏璃拉到身前,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座位上:“我就不打了,她跟你们玩几把。”   夏璃回过头瞪着他,她也看见了那个严少面前的筹码,不知道那个一千的圈子是不是代表一千块,这么大的牌局是要把她卖了吗?而且她的麻将技术只停留在最早的QQ麻将,打个毛线啊!   然而秦智却始终噙着淡然的笑意,拉了个板凳坐在她边上,还刻意拍了拍她半开玩笑地说:“好好打,别把我老底输出去。”   他一会说他没钱,一会又拉着她来打这么大的牌,她现在已经不确定待会她真输光了,他会不会把她压在这。   由于夏璃的加入,四圈重新开始,三个男人就她一个女的,几个男人边打边闲聊着,这么大的牌局,也没当一回事,严少问秦智最近忙什么,也不过来聚聚,秦智淡淡地说:“忙着搬砖。”   另一个头发刷得蹭亮的男人笑道:“少跟兄弟几个哭穷,绿成集团那边几个融资项目听说你也参与了,搞来不少钱吧?”   夏璃想到上次约黄世仁吃饭,秦智连绿成的放款周期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微微一怔,回头看他,他没接话,脸色看不出情绪声音清冽地对夏璃说:“专心。”   她收回视线继续整理手上的牌,秦智才继而说道:“听风就是雨啊老曹,从哪打听的小道消息,你要真认识绿成的人我不介意你帮我介绍下。   我现在都要问严少借车开了,对了,说到车,严少啊,你那辆车被我个女同事撞了。”   严尧旭眼皮子没抬,慢悠悠地说了句:“十个女司机十一菜,杀死一个是一个。”   夏璃抬起头眼里的光有些冷意,秦智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指挠了挠她的背,她没说话垂下视线继续看牌。   严尧旭接着说道:“不过秦智,你对那个女同事有没有意思啊?你要有,这事就算了,要没有,那我得找这姑娘看金鱼了。”   旁边沙发上几个男人听见笑骂道:“你个畜牲啊!” 严尧旭笑搓着牌。   夏璃回过头压低声音问了句:“看什么金鱼?”   秦智没有先回答她,而是抬起头对严尧旭说:“没意思我会把车钥匙扔出去?”   继而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想看吗?等会结束我带你看。” 第39章   夏璃听着秦智的语气大概也能猜到这“看金鱼”不是什么高尚的事, 甩手一张二条就拍在桌子上。   未曾想对面的严少牌一倒, 糊了,随即对夏璃挑起一丝笑意:“炮放得不错。”   一句轻佻的话让夏璃的眼神冷了几分, 她回过头问秦智:“怎么算?”   秦智很淡定地说:“输了一千八。”   夏璃将面前的筹码数给他, 心都在滴血,感觉这打得不是牌, 是尼玛命啊!   她捏了捏眉心,感觉脑壳疼, 却在这时一直搭在她椅背上的大手, 又开始手欠地拽着她拖下来的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圈圈。   那轻柔的力道拽得她头皮痒痒的,像无声的安抚,让她紧皱的眉心放松了一些,专心看着自己的牌面。   刚准备打一张, 忽然感觉头皮一痛, 身后的男人不易察觉地拽了下她,夏璃很有默契的手指微顿, 将本来准备抽出来的牌又放了回去, 秦智把她的辫子往左一拽绕了三圈, 她从左边抽出第三张打掉, 牌桌上的其他三位公子哥都是老麻子, 眼睛一扫下家跟了一趟牌。   转了一轮过来,夏璃又摸了一张,手指碰到一张四条上面,秦智又拽了一下她的辫子, 右绕两圈,夏璃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拆牌打,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听了他的,将右边第二张扔了出去,下家跟了一张牌后,对面的严尧旭紧接着也打了一张熟牌。   夏璃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头皮一紧,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还没到我打,拽上瘾了?”   秦智黑亮的眸子却蕴着淡淡地笑意:“你糊牌了。”   夏璃赶忙回过头说:“等等。”   上家停下摸牌的姿势,她愣是把所有牌又捋一遍,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糊牌了,关键她的牌摆得乱七八糟的,连她自己都在蒙圈中,秦智是怎么能看出来的?   她这边牌一倒,对面的严尧旭就啧啧道:“秦少,看不出来带了个会打的过来啊,吊牌这套玩得挺溜啊。”   夏璃经严少的提醒才看出来,她糊的这张牌是前两轮秦智让她打出去的,下家一直在跟这趟牌,对面自然认为这趟牌安全,没想到秦智反过来让她占的就是这张,严尧旭甩给她两千五的筹码,瞬间回了本,夏璃收了筹码回头看了秦智一眼。   秦智掠着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眼里露出些许宠溺的光,清浅撩人,倒让夏璃蓦地怦然心动。   秦智从小身边都是这些富二代圈子,什么不多,酒肉朋友最多,自然吃喝玩乐打牌耍乐他也样样精通。   于是一圈牌下来,众人都看出了点有意思的地方,平日里总是单刀赴会的秦少,对姑娘不冷不热的,今天全程都坐在这个女人身后,还姿势暧昧地弄着她的头发和旁边人闲聊扯淡,俨然一副陪媳妇出来消遣的姿态。   而他带来的这个女人就牛逼了,一圈下来先是输了几把,几人也没把她当回事,结果突然翻盘,后面大杀四方,四圈还没结束,两家已经给她席卷,面前的筹码堆成小山,给人感觉凶残的一匹。   严尧旭来了兴致,抬头多看了她几眼,模样长得还真是没话说,虽然这个场子里不缺美女,不过对面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森冷的气场,由内而外压了出来,和一般富家千金的那种高傲还不一样,她有意无意抬头扫向他的眼神总给他一种王之蔑视的感觉,严尧旭便开口问了她一句:“你是混血儿啊?”   “哈搓搓,是你老汉儿。”(重庆话:傻逼,我是你爸爸)   夏璃经常全国各地出差,几句方言说得地道有腔调,逗得一屋子人大笑,就连严尧旭也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全然没察觉自己被骂。   只有夏璃身后的秦智低垂着视线掩住眼里的笑意。   不免有人对夏璃的身份感到好奇,能来这个场合的,基本上都是家里有底子的富二代,他们也理所当然认为夏璃有点来路,想到能入秦少眼的八成是背景牛逼的女人。   于是旁边那个头发刷得蹭亮的男人便打探道:“姑娘,你家里做什么的啊?”   瞬时间,秦智的表情冷了下去,他清楚这个问题对夏璃来说有多敏感,刚准备出声,夏璃却抢先一步淡定回道:“你是想问我是哪家的富二代?不好意思我不是富二代。”   说完,她看了眼上家打出的牌,嘴边露出狡黠的笑意将牌一倒,对他伸出手:“我是富一代。”   那霸气全开的气场唬得面前几个男人都一愣,瞬时间有点摸不清这个女人,本来以为她只是秦智带出来耍的小嫩模之类的,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有点东西。   于是四人又来了一圈,刚开牌的时候,正好一个好久没见的朋友拉秦智到旁边喝一杯,于是夏璃就自由发挥起来,等二十分钟后秦智再回到她身边的时候,看见她已经输得惨不忍睹,她回身看了他一眼,眼里难得浮上一丝求助的意味,秦智不动声色地靠在椅背上,从那牌起夏璃开始翻身。   头发蹭亮的男人打趣道:“秦少一坐过来,妹子手气就好,邪了门了。”   秦智修长的手指缠着夏璃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她离不开我。”   五个字喂得众人一嘴狗粮,夏璃倒是伸手去捏他,他一把攥住她白嫩的手在掌心摩挲了两下,那粗砺的温度像砂纸磨过心脏,夏璃的耳根浮上一片火热,局促地抽回手。   第二圈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楼下开始切蛋糕,整个大趴都嗨了起来,秦智也被兄弟拉着说话,夏璃站在人群外面对秦智指了指洗手间,他点点头。   夏璃出来的时候正好过了十二点,楼下音乐震天,她往人群中走去,突然感觉被几个人挤到里面,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在哄闹的姑娘中有好几个齐齐把蛋糕砸向她。   夏璃本就穿着一身黑,顿时满头满脸的蛋糕,惨不忍睹,那几个姑娘砸完便退到旁边笑着拿出手机拍她,周围一阵戏虐的笑声。   秦智本来在和兄弟说话,听见场中央一阵哄闹转头看去,顿时放下酒杯冲进去将被人围住的夏璃拽进怀里回头就对几个举着手机的人吼道:“拍尼玛,滚!”   他环着夏璃挡住其他人凑热闹的视线,夏璃的眼睛却透过他的臂弯在场中扫视,最终落在那位粉红色纱裙的小公举身上,她正冷眼看着她,嘴角泛着轻蔑。   夏璃收回视线抬头问了秦智一句:“我要砸了这个场子,对你有影响吗?”   秦智略微迟疑了一瞬,随后淡漠地说:“大不了以后不和这帮人来往。”   夏璃从他怀中直起身子,二话不说回身径直走向蛋糕台,捧起那个还剩两层的蛋糕,顿时,刚才砸她的几个姑娘吓得跑去后面,然而夏璃并没有走向她们,转身直接几步走到严艾妮面前抬手就将蛋糕连头带脸盖了上去!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吓得所有人都一脸懵逼,没人会想到夏璃竟然直接将蛋糕盖在今天的主人公脸上。   伴随着严艾妮一声惊叫,整个场子顿时诡异得安静,蛋糕托盘应声掉地,奶油糊得严艾妮一脸,她抓狂地大叫:“你砸我干吗?”   夏璃斜了眼严艾妮那几个满脸惊恐的闺蜜,冰冷刺骨地丢给她一句:“你特么当我瞎啊?”   说完便果断转身再也没搭理她一句,身后严艾妮大哭出声,整个大趴都炸开了锅。   秦智将两人的外套一拿直接带着夏璃离开。   出了会所,两人都喝了酒没开车,会所外面是条街道,很多夜宵店生意爆满,夏璃一身蛋糕忒惹人注目,秦智干脆用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住,去旁边超市买了矿泉水和纸巾,把她拉到角落,将纸沾湿替她擦着头发上的奶油。   他嘴角始终噙着笑意,街角半暗的光将他的轮廓描绘得精致迷人,几近无可挑剔,偏偏他嘴角微斜的样子又透着些许不羁和挠人的味道,让人心跳莫名加快。   她望着他,问道:“笑什么?”   他声音像沉沉的沙子落在皮肤上,轻轻的,痒痒的:“痛快了?”   夏璃低头嘴角弯起,再到后来笑容渐渐放大。   皎洁的月光,安逸的夜色,静谧的街角,两人毫无顾忌地笑着,时光仿若瞬时间回到九年前,他带她找到那些砸她机车的家伙们,问她打算怎么搞?   她毫不留情地说:“全弄了!”   两人把所有车轮都爆了!被刚从网吧里面出来的家伙发现了,喊了一帮兄弟追了他们四五条街,一直到秦智托着夏璃爬上平房的屋顶,眼睁睁看着一群傻逼从自己面前越跑越远,两人气喘吁吁却酣畅淋漓地大笑,她推着他,他将她埋在胸间挠她痒,两人在房顶闹腾起来,他把她压在身下,她眸色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他吻上了她,她没有躲。   那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   寂静的街角,两人突然安静下来,似乎同时想到那年的屋顶,逐渐收起笑容。   时间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她刚烈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变,他喜欢她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果敢,她沦陷在他纵容狂热的眼神中。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味,例如当年那份纯真,无条件的信任,不顾一切的热血,终究是被利益和立场所捆绑。   秦智扔掉纸巾,又拿了张干净的替她擦着脸上的奶油,手却忽然停在了她的唇边,她抬眸望着她,眼里细小的流光柔软纯净,扫过他的心尖,他声音有些低哑地说:“你嘴边还有。”   夏璃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街角的光线遮挡住,唇舌的缠绕像一把大火,将她的身体点燃,她本能地扭动,却被他单手禁锢在怀里,秦智能感觉到怀中的女人从反抗到柔软,他喜欢她被征服的模样,浑身绵软得仿若能捏出水来。   夏璃的意志在他的吻中一点点沉沦,却感觉掌心被他塞了一把东西,他松开她,她第一时间低头去看掌心抓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大把钱。   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他已经松开她若无其事地说:“你赢的。”   夏璃拿着那把钱没有动,她想起秦智那句“保证你这趟来得不后悔”。   他对她了如指掌,他赢的钱她不会要,但他有法子让她心安理得地拿钱。   秦智说完已经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夏璃望着他被路灯拉得修长的背影,掌心有些灼热,他走远几步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嘴角微扬:“喂,宿舍关门了,我回不去。” 第40章   夏璃看着他那副无赖的样子, 笑而不语, 缓缓走向他不急不慢地说:“走回去啊?”   秦智低眸睨了她一眼:“看来夏部长明天也打算矿工了?”   那条街离夏璃住的地方不算近,但是再远的地方他们也走过, 年少时, 骑着机车去郊区山上跑比赛,那会他们不熟, 夏璃刚转去景仁高中复读高三,秦智高二, 一个是全校最出名的叛逆少女, 一个是每次考试都秒掉所有人的天才学霸。   他们各自站在对立的伙伴中,淡淡地打量着彼此,无声地较量着,比赛开始后, 随着赛道的复杂, 渐渐拉开距离,山道连续急转刺激着所有人的肾上腺素, 夏璃甩掉一辆辆机车遥遥领先, 最后只有秦智死死咬着她, 他望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看着她身下的机车擦着悬崖边而过, 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出生在东海岸,见惯了那些娇贵惜命的富家千金,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胆子这么大!   他们喜欢这种追逐的游戏, 从年少懵懂时,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飞逝的青春,流淌的岁月,他追逐着她,超越她,横在她的面前强行将她拦下,她吃惊地看着他眼里散发着征服的狼光,在夜空里格外明亮。   她狡黠一笑打着方向就从山道边的石子路开了上去,秦智侧头看着这个不肯服输的女人也跟了上去,结果就是两人车胎都废了,从山道的另一头一起走回东海岸,那是个漫长的盛夏夜晚,极低的气压让两人浑身黏腻,走到半道下起了暴雨,他们跑进电话亭,狭窄逼仄的空间对于完全陌生的少男少女而言有些窒息,他靠在一边盯着她,她看着外面雨帘一滴滴滑落,在玻璃雾气上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鸟。   后来天空中闪过雷电,从很远的地方像天际龟裂,如此清晰的闪电落在他们眼中,他看见她收了手转过来看着他,眼里的光不停闪动,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女人也有怕的东西。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事,我在。”   ……   时隔多年,他们再次漫步在夜的街头,已经没了年少时青涩的无惧,反而变得有些试探和防备。   说到矿工,夏璃便没好气地说:“一个月累计旷工15天,自动解除劳动关系,你这个月多少天了?”   秦智衣服给她了,只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倒并没有缩着,反而有些慵懒地回:“我会尽量控制在14天。”   一句话噎得夏璃差点对他爆粗,她裹着他的大衣冷冷地说:“OK,即使这样,你过完年没有任何成绩依然请你做好离开的准备。”   他却毫不在意地说:“急什么。”   说完倒是问她:“彭飞怎么说?”   提起彭飞,夏璃脸上又浮起一丝隐忧:“我和院长谈过了,他最迟给我宽限到过年前。”   说完有些奇怪地看着街边一家小吃店,门口挂着自制冰淇淋的荧光招牌,夏璃停下脚步说了句:“这么晚了还有卖的啊?”   秦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回头问她:“想吃?”   她只是看着他笑,眼睛弯成月牙状,不说话。   秦智便落下一句:“等着。”   说完大步朝店里走去,等他托着冰淇淋出来的时候,寂静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站在街头,大冬天的夜里,外套没了,还捧着个冰淇淋,画风凄惨。   他看了看对面玻璃门倒影中的自己气得骂了句:“死女人!”   然后一口把冰淇淋吞了,第二天夏璃就收到了秦智的假条,理由是:他妹生小孩。   她要没记错他妹几个月前不是才生的小孩吗?这尼玛比哪吒他娘要厉害啊!   但夏璃没有过多精力去了解他的行踪,因为接下来起帝发生了两件大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原本分管所有经销门店的团队,领导带头提交离职申请,后面几个对门店管理流程熟悉的老员工相继提交离职报告,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了夏璃一个措手不及。   一月份新的门店管理办法正式启动,她压了50%的业绩在全国门店上,却在这个节骨眼几乎职能部门走了一半,群龙无首,剩下的几个员工也明显有些散漫和无措。   本来夏璃一个头两个大,广告部那边又出了事,原本一月份在南部地区一年一度的车展,起帝突然被取消名额。   南部都是经济大省,每年最大的两个展会,一个在沪市,一个在杭城,沪市的那个他们没有争取上,所以杭城的这个他们很早就做了准备,却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   整整三天时间,起帝内部气压降到最低,出现在夏璃三米开外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森冷的寒意,所有人都埋头做事,大气也不敢喘,就连林灵聆都收起了钟爱的辣条,淘宝也不逛了。   瞬时间起帝内部刮起一阵旋风,人人自危,而连续三天,夏璃加班到半夜,这几乎是彭飞那次事件之后,起帝遇到过最大的一次危机!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的晚上,她一到家便倒在沙发上,家里没有开灯,她思绪一片混乱,她几乎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不是不想睡,而是人累到极致,闭上眼满脑子源源不断的问题,怕一睡着思绪就短了路,越是紧绷压力越大,反而更加睡不着。   却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这几天听见手机铃声都会下意识地心颤,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接通习惯性地说:“你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轻吐出一口气,声音散漫慵懒:“在家啊?”   夏璃愣了一秒,轻挑起嘴角揉了揉眉心:“怎么?你妹孩子生过了?”   他在电话里低低地笑了下,对她说:“我在厂里。”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清冽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天吃了冰淇淋,现在发烧了,食堂的饭不想吃。”   距离他买冰淇淋的那个晚上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他扯淡扯得如此正大光明,竟让夏璃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挂了。”   “你确定不过来?我发烧的时候脑子特清楚,不想让我帮你分析下现状?”   说完干咳了一声:“别人请我去当顾问按小时计费还要看我脸色,你做顿饭就解决了,我发着烧从南城赶回来,真不管我啊?”   他最后几个字语气低浅,夏璃手指滑过水杯边缘,心头某处柔软了一下,黑暗中,她没动,依然握着手机,呼吸频率有些紊乱。   秦智轻叹了声丢下一句:“行吧,夏部长的心向来是石头做的。”   挂了电话夏璃看了下时间,八点了,她也没吃。   一个小时后她的小车停在了那排宿舍区外面发了条信息给他:“到了。”   那边很快回了条:“1036。”   夏璃犹豫了一瞬还是拉开车门提着两个保温桶走到宿舍门口,宿舍区这里背靠山,有些荒凉,飕飕的冷意顺着夏璃的大衣摆钻了进去,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她缩了缩肩膀找到1036。   铁门已经留了一道缝,里面透出微弱的黄色光线,她推开门往里看了眼,宿舍里很安静,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直到响起一道声音:“进来。”   她才顿声看见躺在里面下铺的秦智,他钻在被窝里,夏璃乍看之下竟然没发觉到他。   宿舍左右两边各一个上下铺,但此时只有秦智一人,她进来后,秦智的眼神落在她手中的保温桶上,嘴角翘起一丝笑意。   夏璃将保温桶放在两组床中间过道的小木桌上问他:“就你一个人啊?”   秦智侧过身子看着她,短而碎的头发在半暗的光线下竖立着,总给人一种不可一世的傲然,他回道:“一个周末出去浪了,还有个庄子,逼逼叨的我嫌吵,让他滚蛋了。”   夏璃没有换衣服,还穿着白天上班时的那一套,卡其色的双排扣大衣,漂亮的小腿露在外面,踩了一双黑色长靴,一种冰冷难以接近的感觉。   只是走近了,秦智才看清她憔悴的神情,连黑眼圈都熬了出来,撇了下嘴问她:“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夏璃低着头将保温桶打开,把里面的菜一个个拿出来没吱声,他看着她脸上布满的阴霾,身子撑了起来:“看来的确离不开我。”   夏璃转过头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脱了大衣放在一边对他说:“起来吃。”   秦智没动,眼尾往下撇着,露出一副病入膏肓的表情:“没劲起来。”   夏璃眯起眼睛几步绕到他面前,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确认他是不是又在扯淡!   结果滚烫的温度立马传入她的掌心,她略微蹙了下眉,却突然感觉腰上一紧,她的身体毫无征兆地跌倒在他胸前,他长臂绕过她的腰际将她整个圈在怀中,大手一伸直接掀开被子将她包裹住,她身上还残留着从室外带来的寒气,却忽然融化在他滚烫的胸前,他暖和的温度让她有些发寒的身体也变得热热的,被子里是他熟悉的气息,一种让她无力抗拒的温度。   她想挣扎着起来,身体却被他圈得死死的,他低下眸饶有兴致地问:“你跑这趟,是紧张我?还是紧张工作?”   夏璃迟疑了一秒,便就是那一秒的功夫,秦智眼里的光冷了下去,抢在她前面淡淡地说:“算了,我不想知道,你要从我这里得到解决方案,总得把我伺候好了吧,起不来,喂我。”   夏璃抬头瞪着他,他眼里噙着笑意,像细碎的流光,摄人心魄。   夏璃信了那句他发烧时脑子特清楚的话!   扯了扯嘴角对他说:“我这辈子只给我儿子喂饭,你要不介意的话。”   秦智脸色冷了下来,掀了被子推开她:“铁石心肠的女人。”   随即慢悠悠坐了起来,夏璃的身体被他捂热,比刚进来暖和许多,她带了两份饭菜,给他的那份稍微清淡一些,结果秦智非常自觉地到她食盒里夹菜,夹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就差直接把她那份抢过去了,夏璃将食盒一扔侧头瞪着他:“你自己没有啊?”   秦智眼里挂着似笑非笑的光:“我就喜欢吃你的。”   夏璃也不吃了,干脆把自己的食盒往他面前一推,跑到他对面的床铺坐着,还没坐下去,秦智慢悠悠地丢了一句:“庄子自从搬进来我就没见他洗过澡。”   一句话硬是把夏璃那准备坐下去的身体又给弹了起来,秦智要笑不笑地拍了拍自己的床铺,夏璃只有再绕到他床尾,厂宿舍冬冷夏热,让人缩手缩脚。   秦智斜了她一眼,对她说:“鞋子脱了盖被子。”   她没动,他好笑地看着她:“我都病成这样了还吃了你不成?”   他拉过被子扔给她,顺带扔给她一个枕头靠着,她也不矫情,将被子裹在身上,被窝里被他捂热的温度让她感觉好受了些。   她问他:“你吃药了吗?”   他低着头,碎发掩住他眸里的光,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揶揄:“还没,药才到。”   夏璃抄起枕头就砸向他,他头也不抬地接住,放下筷子起身再次将枕头给她垫在背后,挑起眉稍对她说:“长夜漫漫,你想跟我耍我们有的是时间,不过关于你的睡眠问题,我得先给你解决了。” 第41章   秦智将吃完的餐盒一盖放到一边空出小桌子, 转而看着她带来的电脑,问道:“展会定金你们交了吗?”   夏璃点点头:“早打过去了, 昨天退回来的。”   “之前签订的合同和展方发给你们的通知书给我看下。”   夏璃看了他一眼:“你确定现在的状态能看?”   秦智将木桌拉到床边,盘腿坐在床上斜睨着她,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短碎的头发加上他好看的骨相, 有些漫画感的不真实, 也许是这里的夜太静,他的浅笑竟然一时让夏璃晃了神。   他见夏璃没动, 又丢了句:“脑子好使的人不容易烧坏,快点。”   夏璃回身将电脑抽了出来放在木桌上打开, 分别调出合同和展方前天发过来的邮件说明。   秦智单腿曲着,眉峰轻拧翻看着合同条款和说明书,之后将两份内容转换成文档,快速做着标记。   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 夏璃只是裹着被子靠在他身后的墙上看着他操作, 没有打扰,只是发现他的表情似乎越来越凝重的样子, 一会过后他停下鼠标对她说:“过来。”   夏璃身子往前挪, 脚不小心碰到了他,他愣了下回头看她:“怎么这么冰?”   夏璃有些不自然地将脚缩回被子里:“天生体寒, 捂不热。”   秦智嘲弄地说:“我看不是体寒是冷血,还有捂不热的话,劳资不信这个邪。”   说完从被窝里捉住她一双脚握在掌心, 夏璃有些急了,对他吼了句:“松开!”   秦智没再开玩笑,而是有些严肃地说:“还要不要工作了?”   他没有笑容的时候,眼尾总是挂着一丝难以抗拒的威严。   夏璃没再动,秦智盘着腿,把她冰凉的脚放在双腿圈成的小窝之间,见她不动了,拉过被子盖住她的小腿,才指着电脑上的说明书:“我看了下,展方罗列的这些不符合的驳回项,通篇在玩文字游戏,这东西一看就是请专业人士特地弄的,所以你到底得罪了谁?”   夏璃看着秦智标红的部分,再次仔细扫过,的确只要是秦智标出来的地方多读几遍便会发现都存在歧义,竟一时让她哑口无言。   秦智看了她一眼点开合同:“这件事我们待会再谈,回到合同本身,按照他们给出的说明,可以完美避开合同条目中第九条第二项的违约免责声明,我们回到原始合同,在第十二条这里对免责情况作出了一定的阐述,所以根据说明书列举的驳回项,我给你标出了你现在需要准备的材料。”   秦智把合同从头到尾带着夏璃过了一遍,虽然这份商务合同夏璃签署之前已经仔细看过,但让她震惊的是,经过秦智的分析,她才察觉出一份简单的合同中间竟然藏着这么多猫腻和空子,甚至有的条款前面看似完美无瑕利于甲方,后面某个附加项进行一两句不经意的补充,整份合同的约束力立马变了一个方向。   夏璃没有系统研究过商务合同条款方面的东西,秦智解释得越深,她越发有种思路开阔的感觉。   她发觉秦智脑子转得非常快,从说明书中迅速找出可以推敲的部分,结合合同中他标出的东西让她把目前的一些资质和材料准备好,按照他的思路拟写一份初稿,把所有东西调出来打包,给他过一遍,下周一上班,让夏璃找众翔法务部碰个面,直接和对方硬碰硬。   虽然在秦智的指导下,夏璃有了些头绪,但很快面色再次一片死灰:“即使能判定他们违约,但展会时间在下周二,如果展方背后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起帝无法参会呢?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所有宣传几个月前就已经出去了,耗费那么多人力,财力,出了这样的事,最终损失的还是我们。   对方在展会前几天把通知书发给我们,打的就是让我们无力回天的时间战!”   秦智却有些慵懒地向后一仰,双手撑在床上:“横竖这个展会咱们是参加不了,所以你就打算放过那些人?”   “当然不了!”夏璃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秦智将手伸到被子里拍了拍她的脚:“那还不快搞。”   或许是秦智身上发着烧的缘故,有些烫,半个多小时,夏璃冰凉的脚被他夹在双腿弯里,竟然真的捂热了,她把双脚收了回去,秦智转而靠在床头,将弯了半个多小时有些麻掉的腿伸直低低地说了句:“你的心要跟脚一样能捂得热就好了。”   夏璃侧过头问他:“你说什么?”   秦智双手撑在脑后半眯着眼,嘴角微弯:“说你今天晚上别走了。”   夏璃直接不搭理他,开始坐在电脑面前整理材料,秦智闭着眼趟了一会慢悠悠地说:“这个节骨眼上,连年终奖都不要了,直接辞职走人,还正巧是你今年重点抓的门店管理,对方打算掐死你的命脉。”   夏璃重重点了几下鼠标:“我大概心里有数是谁,但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找证据,找不到证据就弄点证据出来。”   夏璃手一顿侧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秦智却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透着清明的光,甚至有些锐利地射向她:“你进众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夏璃脸色漠然回过视线,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中蔓延着无声的电光火石,似乎都在试图窥探对方的心底,良久,她出声回道:“坐上吕总的位置。”   秦智垂下眸色,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嘴角,他清楚,她没有对他说实话。   室内恢复静谧一片,宿舍窗户不是很密封,寒风似乎还能透过细缝溜了进来,窗帘摇曳,温度骤降,他似乎是思忖了片刻,呼吸有些沉稳地说:“坐上那个位置后呢?”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他一点点打入她的心底,但她早已习惯性地筑起高墙,不允许任何人窥探,神情冰冷地说:“那是我的事。”   秦智低低地笑了下:“听说之前的试用员工迟到几次就被你砍了,你能把我留到今天,看来是打算像上次在塔玛干一样榨取我的利用价值,欲情故纵那套我上过你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要想我帮你打赢这场仗,我们先谈好条件。”   到这时候夏璃已经完全明白,刚才所谓的合同梳理只是他抛给她的甜头,而真正的砝码,他不会轻易交给她。   她干脆松开鼠标靠在床尾,两人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夏璃也进一步试探着他:“和我谈条件?我也来跟你捋一捋,秦少当真跟绿成集团没有合作吗?怕是不止绿成集团一家吧,你入职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一拖再拖,入职后三天两头请假,看来事业做得很大,根本无暇分身。   以秦少的能力,屈尊在我这破厂房宿舍,图得又是什么?   你要跟我谈条件,我又凭什么信任你最后不会摆我一道,既然是合作,总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秦智没有笑,甚至目光有些冰冷地看着她:“你说我图什么?”   夏璃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纹路,极其清淡地说:“我不是十八,别和我来这套。”   秦智点点头:“好,我帮你渡过这关,起帝二把手的位置给我。”   夏璃心跳漏了半拍,到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无法分辨这个男人心思到底有多深,要说她欲情故纵,他表现得更像一个情场老手,却突然开口问她要二把手的位置。   如果吕总查的消息没有问题,驰威电子已经私下和大田达成合作,五年的战略合作意味着他手上握着的技术会全面在大田汽车投放,可这时他提出的要求,让夏璃突然浑身竖起防备。   秦智看着她像只炸毛的刺猬,有些好笑地说:“怎么?是不敢,还是不舍?”   他漆黑的眼就像一把摄人心魄的刀子,让夏璃此时的顾忌和担忧无处遁形,她需要度过这个难关,手底下那么多兄弟姐妹还指望着她,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一个决定的偏差便会全军覆没。   摆在她面前的是滚滚长江即将淹没而来,而秦智就是横在长江上唯一那座可以带着她通过的桥,只是这座桥上布满荆棘,她敢不敢带着兄弟姐妹闯?   答案是,她别无选择。   短暂的抉择过后,夏璃已经再次坐回电脑面前:“你睡会吧,我弄好喊你。”   秦智嘴角微弯闭上眼。   夏璃将初稿思路整理出来已经半夜,她轻喊了声:“好了。”   却发现他没有动静,她回过头碰了碰他:“喂。”   秦智的声音含在喉咙里“咕哝”了一下,却依然没有起来。   这时夏璃才再次凑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烫得收回手,她赶忙下了床冲进洗手间,直接端了一盆水回来,推开电脑将盆放在小桌子上,掀了被子拉开他的衣服给他擦拭着身体。   秦智眼皮子很重,一直紧紧闭着眼,可似乎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他能感觉到夏璃的动作,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是想阻止她。   夏璃脾气上来了,直接把他手按在一边凶道:“别乱动!”   她撩开他的灰色运动上衣,他身上的温度也烫得吓人,那一块块腹肌像滚烫的烙铁,夏璃将毛巾沾湿擦过他的身体,秦智眼皮子没有睁开,任由她摆弄。   夏璃擦好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想了想又拿着他的手指解锁了他的手机,找到庄子打了过去,庄子深更半夜接到秦智电话还有些嬉皮笑脸地说:“哟,智哥,这么晚还能惦记我,这是又没发挥好?六味地黄丸吃了没啊?”   “嗯哼”夏璃清了清嗓子,庄子一听声音不对,立马闭了嘴。   “六味地黄丸放哪了?”   庄子本来听见夏璃声音就吓得够呛,听见她要六味地黄丸更是惊得一愣一愣的。   他嘿嘿笑着:“果真夏部长就是个女中豪杰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发烧了,我找发烧药。”   庄子一听说秦智居然发烧了,在电话那头各种惋惜,然后将放药的地方告诉夏璃。   夏璃将电话放在耳边找到了退烧药,一边拿水一边将电话挂了,正好回到通话记录的页面,她无意识扫了眼,最近的一次通话在她来宿舍半个小时前,对方备注的是“大田汽车雷总。”   有那么一刻,她看着床上的男人真恨不得把手中的退烧药给扔了!   可吕总反复告诫过她,不要把脸撕破了,毕竟他调查秦智的这些事也是暗地里,别人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运作,就是揭开这件事也无法对峙,反而会给起帝以后的发展断了一条路。   所以夏璃只能和秦智打心理仗,可这场仗难就难在他们曾经认识,这其中参杂着亦真亦假的感情,反而更难看得清。   她锁了手机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吃药。”   秦智没动,侧了下身子,她托着他的脖子把药给他灌了下去,喂了他一口水,他就势拉着她含糊地说:“别走。” 第42章   夏璃的手腕被他拉住, 她回过头弯下腰对他说:“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谈不了工作, 明天再说吧。”   他却并没有松开手,虽然闭着眼, 看似有气无力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劲还能这么大,攥着她竟让她无力挣脱。   他往里挪了一点, 直接将夏璃扯倒在他身边,抱着她就没再松开, 轻吐出两个字:“我冷。”   那低浅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 让夏璃本来想挣脱的身体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们身下只有很薄的一层床褥,就连被子也很薄,小小的宿舍像冰窖,夏璃抬头看他, 他睫毛浓密, 贴在眼皮上,眉毛也很黑, 每次皱眉都给人凶巴巴的感觉, 夏璃记得以前在景仁高中, 很多女生喜欢他, 却根本不敢靠近。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怕他的女生, 在学校第一次碰见,他的机车挡到她的道,她刚准备一脚踹上去,被人拉住告诉她这个车不能碰。   正巧秦智和一帮兄弟朝她走来, 看见了她的动作,她回头问他这车是你的?他没说话,旁边人替他点了点头,她上去一脚就踹开了,对他冰冷地说:“下次停车看着停。”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倒大霉了,但是他没有找她麻烦,反而第二天又停在了她的旁边。   从前年少,他们什么都没有,如今,她混成了起帝部长,他背后的水深不可测,可看着这个环境和身下硬邦邦的小床,夏璃还是不禁说道:“我们两个为什么要睡在这种地方挨冻?”   秦智没有睁开眼,嘴角却清浅地勾起:“问你自己,为什么不给我去你那?”   他有些发寒,将怀中的她拢了拢,紧紧抱在胸口,声音低喃地落在她发丝间:“其实你不用这么累,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最快的捷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低下头,沉默良久,才说了句:“你烧糊涂了。”   他忽然将她扯到枕头边,侧头看着她:“为什么不肯跟我?”   夏璃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神半睁着,眼皮子有些沉重,浓密的睫毛耷拉着,真像只没人要的小奶狗,夏璃无法拒绝他现在这副可怜的模样,笑着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温度烫烫的,暖了她冰凉的掌心。   她的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如果愿意放下所有东西,那年我就不会离开你,秦智,你清楚应该娶什么样的女人对你有利,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也永远不可能甘愿做你背后的女人,我们没有未来。”   他垂下眼帘,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那就谈现在吧。”   随即她便感觉到被窝里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将她的腰猛地下拉,他睁开眼,夏璃看见他迷醉的眸子透着淡淡的怒意,她推了他一下:“你还在发烧!”   秦智直接掀掉了她衣裙:“收回我刚才的话,我反悔了,现在想动你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已经被他分开,铺天盖地的吻几乎让她窒息,夏璃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滚烫的热浪笼罩,她的大脑停止运转,毫无前戏地攻占,只让她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轻呼出声!   秦智悬在她的上方好心提醒她:“宿舍隔音效果不大好,要是想让整个宿舍区都知道夏部长今晚睡在我床上,你可以叫得再大声点。”   夏璃死死咬着唇,将那颠簸的声音埋在喉咙深处,浅灰色的眸子溢出点点湿润咒骂道:“混账。”   秦智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我也只对你混账!”   他握住她的腰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将她彻底撕碎,直到她神情涣散,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背脊。   刺痛的感觉让秦智猛然发力,翻身将她扯到他身上,大手托起她的下巴:“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和身体哪个先向我投降。”   夏璃被他的话惹毛了,身体里那股执拗的劲儿顿时冒了上来,立马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狠狠按住腰,又再次跌落在他身下,他们都是不肯服输的性格,在这件事上,压和被压成了两人较真的点,最后一起跌落到地上,秦智扯起她就按在木桌上,她拍打着他的胸脯低吼道:“我真怀疑你刚才是不是装病的?”   他笑着咬住她的耳朵:“只要我没死,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最后夏璃的意识终于越来越迷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正如秦智所说,她的睡眠问题,他给解决了。   等夏璃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早晨了,床太小,她昨晚压在秦智身上睡了一夜,她感觉秦智出了一身汗,把她也弄得浑身湿漉漉的,她起床钻进狭窄的浴室冲了把澡,看见自己被他弄得一身印记,忽然气没打一出来。   出来后摸了摸他的额,烧退了,顺带看见他一身指甲印,心里顿感平衡了些,套上大衣天没亮就离开了。   秦智是被一阵烟味弄醒的,他睁开眼身边早已空无一人,侧头看见庄子就坐在他对面,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一身指甲印感慨道:“夏部长真野啊!”   秦智揉了揉头:“你回来她走了没?”   庄子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我八点回来人夏部长连影子都没了,智哥啊,我怎么感觉你被人白.嫖了啊?”   秦智抄起手边的手机就向他砸了过去,庄子笑着接住,听见他冷冷地说:“联系黄主任,喊他晚上出来。”   ……夏璃回去以后将整理好的东西发给了秦智,但是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他的回复,晚上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好家伙,直接关机了,听见电话那头冰冷机械的声音,夏璃忽然有些恼火。   她又给庄子打了一个,结果庄子电话一接通,那边就咚次打次的声音,一听就是在哪个夜场,她和庄子说找不到秦智人,庄子倒是大大咧咧地说:“智哥啊,和我在一块呢,你找他啊?等下,他在另一边跟人喝酒。”   夏璃直接挂了电话,果真,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庄子找到秦智的时候听见电话里一阵忙音,有些莫名其妙地对他说:“智哥,你领导好像找你来着,但是又挂了。”   秦智抬了下眼,淡淡地说:“知道了。”   夏璃临睡觉前还看了眼手机,一直到半夜秦智没有给她回过一个电话,要不是被他弄得一身印记还历历在目,她真要怀疑昨晚自己累糊涂出现幻觉了!   直到星期天的晚上,她意外收到了一份秦智发来的邮件,她好好研究了一番,一个小时后,她关了电脑,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但没想到上午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沪市那边原本他们没有争取上的展销会竟然主动邀请起帝参加,夏璃挂了电话,足足在座位上缓了五分钟,一个电话飞给秦智。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了,声音听上去还很愉悦的样子:“想我了?”   夏璃开门见山地问:“沪市展会的事情是你接洽的?”   秦智在电话里有些拽拽地说:“免得下次见面你说我占你便宜,不用谢。”   夏璃握着手机,心里仿若刮起大风,却依然吹不散那股热流,她问他:“你在哪?”   他声音愉悦地说:“我还有四天可以旷工,抓紧时间利用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没有立即回答,夏璃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就贴在耳畔,顿了一瞬,他才回道:“你想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她走出办公室,所有人还在忙碌,她站定了几秒,突然拍了两下掌,整个职场一片安静,众人全部看向她,那一刻,她只感觉前几天丧失的斗志在这一瞬间全部死灰复燃,嘴角翘起一丝野性的战斗欲看着所有人:“我们有活干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申请经费,宣传准备,做活动方案,安排人员,虽然时间非常紧凑,但夏璃亲自把关,一直到展会开始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这是起帝成立以来第一次参加沪市这个为期三天的大型展会,夏璃很重视,带着营销团队提前两天抵达沪市,亲自指导展位布置,安排试驾车辆,确定最终的活动方案。   倒是会展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她将所有管理工作交给了手底下的营销部老大,自己穿了身便装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游走在各个展位。   起帝成立两年多时间,并没有参加过规模如此大的展会,她这次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学习经验!   会展方在开始前举办了盛大的开幕仪式,夏璃绕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在举办剪彩仪式,主持人请展方领导上台剪彩。   夏璃手上拿着广告宣传页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几个中年男人被请上了台,主持人刚准备说话,其中一个领导摆了个暂停,对前排一个男人招了下手,似乎在喊他上台,人太多,夏璃只看见那个男人隐约的后脑勺,似乎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起身。   那个领导干脆几步走到台边对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前排男人起身拉了下西装朝台上走去,夏璃隐在鸭舌帽下的双眸一紧,忽然感觉这个背影竟有些似曾相识。   男人长腿阔步,穿着一身矜贵的深灰色西装沉稳地走上台,几个领导热情把他让到中间,在他转过身的刹那,夏璃看清了他的容貌,瞳孔骤然放大。 第43章   虽然隔得距离挺远的, 夏璃还是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容貌, 正是合理利用每一天旷工机会的秦大少爷!   最近部门里关于他有了这么一段传闻,说他是总部集团哪家亲戚塞到起帝来混日子的, 大家也都默认了这么一个关系户的存在, 不再跑到夏璃面前嚼他舌根。   倒是夏璃这几天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结果连续一个星期他都没来公司, 办公桌上干净得连支笔都没有,她就搞不懂了, 这人怎么突然跑到台上剪起彩来了!   台上站着的除了展会领导, 还邀请了一些高端汽车品牌负责人,起帝当然还不够格,所以夏璃只能坐在下面,然而这位比她职位还低的关系户直接C位剪彩, 很好!   夏璃扶了扶鸭舌帽, 礼仪小姐为台上人送上剪刀,他很绅士地接过, 似乎是朝她这个方向掠了眼, 但是人太多, 只那么匆匆一眼, 他便再也没有朝她的方向看来。   那一身正装挺括有型, 他本就高大,架子好看,穿着正装往那一站气宇轩昂。   夏璃从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意识到这样的秦智才真正活在他的世界里,站在他该站的位置,他可以轻易和那些她够不到的老总打成一片,甚至轻易得到别人的重视和巴结,而她只能从底层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她低下头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看见他随那些老总一起往内场走去,她也站起身从场边绕开,跟了上去。   自从那天收到他的邮件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向他确认,却再也没有见过他的人,后面她忙着会展的事情也没有联系他,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他人,鬼知道他待会又会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   夏璃远远地看见秦智在人群中,和旁边一些领导边视察展位边攀谈着些什么,那些领导旁边围得全是一些挂着蓝牌子的工作人员,还有专门的摄像组跟着,夏璃根本靠近不了,才跟到会展中心大门后面,就被排队进去的群众给挤得水泄不通!   等她拿着工作证从偏门绕进去后,人早跟丢了!   她转身走到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给秦智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在展会上,看见你了,抽空见一面。   刚打完准备按下发送键,却隐约察觉身边压下一道黑影,手机突然被人夺过,她迅速转身却感觉腰上一紧,直接被身后的男人按在怀中,他举起她的手机嘴角勾着一丝笑意:“这么想见我啊?”   手机频幕上还亮着那句“抽空见一面”的话,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夏璃的心还悬在半空没有落下来,她发现自从在华岭和他再次相遇后,每次见面他总有本事让她七上八下的。   秦智摸了摸她的手,依然冰凉一片,于是钻在掌心,眼里透着笑意:“喂,你找我的样子像迷路的小孩,怕我丢了?”   她压下眼皮瞪着他,本以为他压根没有看到自己,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他尽收眼底。   他垂了下视线倾身到她耳边:“放心,我丢不了。”   那痒痒的气息撩得夏璃身体漫过一阵无声的电流,她干脆靠在身后的墙上睨着他:“你怎么会在这?”   他锁了手机放进她的上衣口袋里:“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夏璃脸上一阵燥热,长长卷曲的睫毛掩荫着眼里动人的光。   她凉凉地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低头看着她,她戴着鸭舌帽穿着白色卫衣,编了两个小辫子,像个漂亮清爽的小女孩,他抬手将她的鸭舌帽往旁边一卡:“夏部长这又是什么打扮?”   转而侧头看见她塞在裤子口袋别家的宣传单页,不禁翘起嘴角:“原来是微服私访。”   “你呢?假请够了没?打算什么时候回岗。”   秦智张开双臂耸耸肩:“随时。”   夏璃便直起身子踩着短帮靴调头走人:“和我巡店,这几天再翘班,你就不要来了。”   秦智单手放在西裤口袋里侧眸看着她的背影,她下.身一条短裙,比例完美,笔直修长的腿收在短靴里,那背影杀的模样让他抿了下唇。   夏璃见身后没有动静,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地看着他:“我说的话放心上了吗?”   他几步朝她走来,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拽:“把你放心上了。”   夏璃打了下他的手:“规矩点。”   他纹丝不动:“规矩不了,夏部长不是要微服私访吗?那总得装装样子,就我们两这身打扮,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女大学生吊了个凯子,带来车展买车,这个剧本夏部长觉得走得怎么样?”   夏璃斜了他一眼:“秦少这么想被人当凯子?”   秦智直接带她走进人群,低下头笑道:“别人要对我说这句话早住院了。”   ……   夏璃本来想往后走,先去看看几个同等级品牌的展会情况,结果秦智直接带着她到了前面几个高端品牌,对她说:“眼光放长远点,先从这些品牌考察,你怎么知道起帝以后做不过他们?”   夏璃沉思了一瞬:“这和我的信心没关系,背景口碑,技术实力放在这,再过十年也打不过。”   秦智却不屑一顾直接将她拉进展厅,面前的是耳熟能详的D级车,中产阶级以上身份的象征,夏璃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展厅布置,光面积就是他们起帝的三倍,秦智回过身看着她:“你得把心再放大点。”   璀璨的聚光灯打在他立体的五官,他坚定黝黑的眸子射进她的眼中,那时的夏璃并不知道这句话能影响着她的未来,甚至整个起帝的命运!   她只是被他拉进展厅,大概看秦智一身衣着矜贵体面,立马有销售顾问迎了上来,秦智像模像样地带着夏璃上了一辆高档轿车内,感受了一下内饰结构,然后跟随销售顾问坐下,照例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了解这里的展厅活动,和一些方案流程。   拿了宣传册,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展厅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回头才看见,原来对面另一家请了很有名气的车模,一开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多人听闻后全都举着手机往这里走。   秦智问她:“想看吗?”   夏璃说:“看看吧。”   “好。”   于是秦智直接将夏璃圈在怀里挡住周围人流的拥挤,为她找到一个可以观看的视野。   那辆蹭亮的B牌新款跑车前果真站着一个颇有话题性的嫩模,就连夏璃这种不大关注娱乐圈的人也对她略知一二。   她有些自嘲地偏头对秦智说:“我之前和同行吃饭打听过她的价格,她一个人的出场费抵得上我们这次全部的活动经费,不过你看看这周围的人流量,贵有贵的道理。”   秦智没说话,她看似平静的眼里却波涛汹涌。   良久,她转过身对他说:“走吧,人太多了。”   “不想看了?”   夏璃淡淡地落下一句:“想看,等以后我有这个实力了,请来起帝慢慢看!”   秦智望着她的背影,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往另一边走去,出了这片区域人稍微少了些,夏璃才说道:“人员我已经暂时控制了,按照你说的用劳动法压了他们一个月,但你要知道,这一个月留岗他们几乎产生不了任何效率,我却仍然要发他们工资,一毛也少不了。”   秦智和她并肩走着,缓缓开了口:“一个月时间够我替你揪出背后那个人了,不过这次集体离职的事情应该给你敲响警钟,这绝不是一次偶然性.事件。   你调来这里时间不长,但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厂里对你的议论倒是不少,如果没有人为煽动,怎么连生产车间的工人都这么关注你?”   夏璃低着头,双眸隐在鸭舌帽里:“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   秦智直接将她的鸭舌帽一掀,好笑地看着她:“我亲你一下腿都软,你要真是整天陪领导睡觉的那种女人,我只能说众翔的领导都是弱鸡。”   说完将鸭舌帽适时卡在她头顶挡住她横扫过来的视线。   说来也是奇怪,高端品牌汽车那里围得全是人,他们真正走到豪车区,反而人稀稀拉拉的,大多数人只是站在外围拍拍照,很少有人进去和销售顾问攀谈,有种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焉。   不过夏璃倒是来了兴趣,大概也只有每年的沪市车展能看到这么全的豪车品牌,和一些概念车。   夏璃回头看了眼远处一辆红色的迈牌SUV,正好秦智手机响了,对她说:“你先看,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回头的时候看见夏璃已经走到那辆车前,感兴趣地打量着,秦智便转过身一边说着电话,一边看着她。   大概是职业病犯了,她看车不看内饰,反而蹲下身看底盘,旁边的销售顾问觉得这个姑娘举止奇怪,便走上前问她有什么需要?   夏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对他说:“能打开引擎盖给我看看吗?”   销售顾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拒绝得还算有礼貌:“这款车4.0T的V8双涡轮引擎,最大输出起步560马力,您感兴趣可以去那里领一份我们的宣传资料。”   夏璃的眼神没有移开过车子:“不用看了,我知道这款车是9AT手动变速箱,全时四驱空气悬挂,但是我想看看线路材料和部件布局。”   销售顾问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好意思这款车还没正式上线,这次车展是首次亮相,整个车展只有这一辆。”   夏璃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们开个车展,连发动机都不给人看?展的就是个外壳?”   秦智见夏璃表情不对,对电话里说了声:“我有事,晚点联系。”便挂了电话。   走近了才听见那位销售顾问对夏璃说:“钥匙在我们经理手中。”虽然他还算礼貌,但语气中能听出一些不耐。   秦智已经走到他身后淡淡地问了句:“那怎么样才能拿到钥匙?”   销售顾问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面前这个衣着体面的男人,一身高档的手工西装衬得他低调奢华,他问道:“你们一起的?”   秦智稳步走到夏璃旁边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边抬头问他:“这辆车多少钱?”   销售顾问回道:“我们这次会展首次亮相定价是215万,但是整个车展只有这一辆,所以暂时不支持试驾,而且…”   “签合同吧。”秦智打断了他。   销售顾问和夏璃同时怔住,她瞬间抬头看着他,他目光清浅温柔:“我正好缺辆车。” 第44章   秦智被请去签合同的时候, 销售顾问已经申请到钥匙把引擎盖为夏璃打开, 那边经理亲自接待秦智,和他协商这辆迈速需要参加展出, 三天后会展结束才能领车, 问秦智同不同意。   秦智倒是心不在焉地拿着笔直接大字一签,抬头望着远处的女人, 半个身子都要伸进车前盖了。   经理见他签得爽快,又是递名片又是攀近乎, 秦智接过名片随意放进西装口袋里就起身朝夏璃走去, 她倒是研究得入神,两个辫子都要拖到车里了,秦智伸手帮她把头发拿到脑后,夏璃起身问他:“弄好了?”   他弯了下嘴角:“好了。”   经理亲自把他们送出展厅, 今天开展第一天, 很多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爱车人士齐聚一堂,过道几乎满满当当, 秦智始终牢牢攥着夏璃, 她不自然地抽了抽手, 秦智有些不爽地侧头睨着她:“老实点, 人多!”   夏璃倒是挑着眼皮嘲弄道:“秦少家不是破产了吗?买个两百多万的车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你还有多少事是唬弄我的?”   秦智撇了她一眼,半晌才说了句:“家里的事没唬弄你。”   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倒勾起了夏璃脑中一些久远的回忆,例如在那个巷口,她第一次遇见满身是伤的他, 听见那些人骂他野种。   夏璃从小就没有父亲,她习惯了生活中这个角色的缺失,虽然儿时也羡慕过别人,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所以她无法想象当他知道一个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十几年的男人,突然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对他来说是怎样一种打击,她只知道在她转来景仁后,她很少看见他放学回家,明明他那么优异的成绩,却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抽烟喝酒骂脏话。   有些时候夏璃觉得他们还挺像的,他没有回去找家人对峙,就这样一直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就例如她搬去姨妈家以后的遭遇,她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她清楚裴先生那不单纯的眼神,也清楚自己那个表妹在背地里散播的谣言,只是那时她对姨妈的感激以至于她不愿捅破这层纸。   她开始出去打工,每天放学都要骑车去很远的市中心,她想赚钱,赚到更多的钱可以不用依靠姨妈,这样就不用整天对着那个所谓的姨夫,也不用再忍受裴家两个女儿对她的排挤。   她记得,不管她回来多晚,路过东海岸半山腰时,总能看见秦智半躺在机车上抽烟,偶尔身旁会放瓶啤酒,她每次会对他看一眼,然后快速骑走,在不知道多少次路过他后,他终于将机车一横挡住了她的路对她说:“喝一杯啊?”   他们坐在半山腰的山边上看着上山区的方向,那里住着整个东海岸身份最尊贵的三户人家,她的姨妈就嫁给了身世显赫的裴家,可那个人人向往的地方,对她来说却像个无形的牢笼,让她每天睁开眼就呼吸沉重。   再到后来,她习惯每天路过半山腰都停下来,有时候和他喝罐啤酒,有时候陪他抽根烟,或者有时候两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样无声地坐着,漫山红枫,火红如海。   也是在那时,他们知道了彼此的秘密。   他知道她放学不是去援.交,而是要去很远的地方打零工,她的梦想是能快点攒够钱离开东海岸。   她知道他和爸爸的关系越来越僵,他不愿意回家,对未来一片迷茫,他的梦想是有朝一日离开东海岸。   所以在秦智那句“家里的事没唬弄你”后,夏璃沉默了一瞬问道:“你和你爸关系还好吗?”   秦智倒是笑了笑:“本来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你走那年我彻底和他闹翻了,大学就搬出去了。”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可夏璃听出来这些年他和家里人关系并没有缓和。   她要没记错秦智家里好像是搞外贸生意的,如果他真的涉足传感器行业,只能说明他后来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   她的手又恰巧碰到他戴在手腕上的那颗珠子,她低头看着手环,而秦智看着她:“内疚了?”   夏璃没说话收回视线看向一边,却感觉他攥着她的力道紧了紧:“没关系,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弥补我。”   夏璃直接不搭理他,挣脱开他的手走进另一家展位。   正好有人喊了声秦智,碰巧遇上那群展会领导,非要拉他去吃饭,他回头望着远处的夏璃,她在人群中转过头看他,没有挽留。   他收回视线,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几个领导拉走了。   一会后,夏璃接到了他的电话,他有些无奈地说:“领导,我又要请假了。”   “看出来了。”   他笑着说:“你们晚上住哪个酒店?我过去和你们汇合。”   “我们住一般的商务酒店,你别过来了,给我们省点经费。”   他低骂了句:“就知道跟我抠门。”   夏璃嘴角微弯挂了电话。   ……   三天展会很忙碌,最后一天的时候,夏璃去沪市门店开完会回去,秦智已经出现在起帝的展位,也不知道从哪找的工作服,全然没有那天穿着笔挺华贵西装的样子,头发松散,反而有些清俊随意。   她撇了他一眼,他靠在里面和同事说话,旁边的营销经理走过来对夏璃说:“夏部长,今天早晨秦智突然过来了。”   秦智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才从外面进来的夏璃,她也换了一身衣服,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夏璃便到后场去商量调整最后一天的工作方案。   其他人见夏璃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敢多嘴,按照夏部长之前的做事风格,这样随性的工作态度早就被她骂上天了,现在连夏部长都骂不了的人,只能做实秦智这个关系户的身份很不一般。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展区人又逐渐多了起来,经理安排两个人站在展区外面发广告单做接待,几个年轻同事说秦智颜值高,非推着他出去往他手上放了一堆宣传单,反正也不指望他能卖得出车子,所以给他一项比较简单的工作。   秦智低头看着手中的宣传单页,无语地走到展区外面。   果不其然,他个高腿长,长得英俊,往出一站,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对他看上一眼,人家发传单都要弯腰堆笑,深怕别人对自己伸出拒绝的手,他倒好,脸上一点笑容没有,跟个人形立牌一样拿着一堆单页,不少年轻小姑娘自动围上来问他:“这个可以给我一份吗?”   他手一伸,别人自助服务,不少小姑娘还趁机碰他一下手,揩个油,弄得他发个传单还黑着一张脸。   也有大胆的姑娘拿完传单问他:“能跟你合照吗?”   他眼底没什么温度,就那样笔直地站着,姑娘也很奔放,直接上手搂着他的腰,让闺蜜帮她拍,秦智轻皱了下眉回过头,正好看见夏璃坐在里面的接待区对着他笑,见他转过视线,还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秦智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把劳资当什么了!   姑娘照完,她闺蜜也要照,秦智这次侧了下.身子淡淡地说了句:“买车吗?”   两个姑娘愣了一下,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个姑娘说:“好啊!”   于是秦智身后的一众销售顾问一脸懵逼,他的第一单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完成了,这特么真是个看脸的时代!   起帝的展位靠后,加上又是新品牌,知名度各方面都不如对面的老品牌,所以签单量一直很低,吕总倒是打了个电话来询问展会情况,夏璃绕到后面安静的地方大致汇报了下工作。   等她挂了电话再绕到前场的时候,突然发现展位有些吵闹,接待区坐了几个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分钟前,这几个男的逛到他们这里,走进来往接待区一坐,指定让秦智接待,一个同事跑去前面和秦智说,他回头看了眼几人,眼眸沉了下来,同事见他脸色不好,说要么帮他回了,说他在忙,他却直接走到这群人面前,旁边有同事给这几人送了茶,结果这几人一坐下来就打游戏,动静弄得很大,把秦智晾在旁边。   夏璃看了眼几人,衣着手表车钥匙看着一副富二代的打扮,这种不缺钱的主不可能来买起帝汽车,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来找事的。   夏璃刚了解完情况,便听见秦智对他们说:“董公子不买车,坐下来是来蹭无线网的?”   那个被他喊作董公子的男人抬起头,脸上挂着轻蔑的冷笑:“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秦智吗?你们看看是不是当年景仁那个牛逼哄哄的秦智啊?听说离开南城出去混了,我以为混得多厉害呢,怎么现在跑来卖车了啊?还是国产车啊?”   旁边一群男人哄笑起来,董少站起身走到秦智面前拍了拍他:“好多年没见了,要不是这次来沪市还碰不上了,当年在景仁多风光啊,听说你爸生意上也出问题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秦智眼里藏着冰冷锋利的光,臂膀的肌肉全部紧绷起来,却又很快换上一副不达眼底的笑意看着他:“你要买不起车就给我滚。”   一句话把座位上几个男人给激得站了起来,指着秦智就骂道:“你特么别给我们狂,也不看看你都沦落到什么境地了!景仁当年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人才,我都替你丢人!”   夏璃推开一个同事就打算过去,秦智余光瞄到她,转了个身挡住她,没给她过来,沉静地盯着几人:“我倒想看看劳资沦落到什么境地了?还是那句话,买不起车就给我滚!”   一个男人上去就气势汹汹要打架的样子,被董少一把拦住,展位其他同事全都围了过来,准备拉架,气氛一触即发,就连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都朝这里看来!   董少将那个怒气冲冲的兄弟拉住按回沙发上,自己往几人中间一坐,抬头阴毒地看着秦智:“车子,我可以买,只要你给我们服务到位了,我不仅买,我还可以集中采购一批。”   说完就把面前的茶水一推抬起头就对他说:“茶凉了,重新泡!”   夏璃碰了秦智一下就准备往前走,被他一把攥住将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推了一下,对着董少指了指监控:“展位有摄像头,董少要是不兑现,我不介意将你说的话发给老朋友们。”   旁边有同事上去帮忙收拾杯子,董少直接将桌子一踢,茶水杯散落一地:“让他来!有一个人帮他,单子我立马签给对面!”   秦智面无波澜地走上前收拾残局,茶叶污渍顺着桌角滴落到地上,没有人再敢上前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蹲下身将地上的茶叶收拾干净。   那群人挂着嘲讽的笑意看着秦智一杯杯泡着茶,一共五杯茶重新端到他们面前,董少伸了下手说:“太远了,够不到。”   秦智拿起茶水递到他面前,董少抬眼看了下秦智,手刚碰到茶杯忽然向上一掀,一整杯滚烫的茶水就朝着秦智身上砸去! 第45章   当滚烫的茶水砸向秦智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瞬间忘了呼吸, 周围发出一声惊呼,董少露出阴冷的笑意, 十分夸张地说了句:“哎哟, 不好意思啊,手没拿稳。”   旁边几个男人一阵毫不掩饰地笑声, 展会暖气很足,秦智就穿了一件很薄的起帝工作服, 滚烫的茶水就这么透了进去, 他没有丝毫躲闪和退缩,就这样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直起身子。   他垂着眼皮,没人看清他眼里的神色,只见他低头看了看身上那大片茶渍, 伸手抚了抚, 继而抬头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冷笑,说是在笑, 但眼里的光却骇人森冷, 让旁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连董少也收起笑, 定定地看着他。   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击, 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态度冷淡地问:“董少合同能签了?”   董倾平也是个要面子的主,这么多人围着,他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当场阔气地购了五十辆飓风,虽然飓风的价格和进口车不能比,但五十辆也大几百万的订单了,顿时让店里炸开了锅,好多同事面面相觑过后一脸喜色,气氛一下子高涨不少,许多人都在忙着弄签单,本来都准备落幕的展位,一下子又忙碌起来。   秦智拉了把椅子往董倾平对面一坐亲自和他过合同,虽然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单跟打了鸡血一样,但夏璃的面色却并不好,她扫了眼秦智那身潮着的衣服还穿上身上,胸前的茶渍格外明显,但整个人看不出一丝狼狈,从容地和董倾平周旋。   夏璃转身往内场走去,心里翻江倒海。   景仁高中,她去了东海岸后,裴家将她转去的学校,她在那里复读了一年高三,这座富二代云集的私立贵族学校,属东海岸出来的孩子最为高不可攀,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学生,对于这帮孩子都会有所忌惮,他们的背后是盘根错节无法撼动的强大关系网!   从前秦智在学校,像董倾平这样的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像他这样背景的人也根本不够格能打入东海岸那帮男人之中,如今却因为秦智身上那件工作服对他各种戏弄。   如果她今天不是坐在这个位置,如果她的身后不是跟着这么一帮等着会展结束吃饭的人,她一定会抄起水瓶砸向那个姓董的,但此时此刻她不可能再上前让秦智这身茶被白泼,可也不想再看见秦智若无其事地周旋在那群人中间,所以她情愿离开。   合同签完,秦智起身将他们送到展位门口,董少还十分得瑟地在秦智面前显摆自己有多豪,说他要是在众翔混不下去可以跟他干,景仁出来的人都知道秦智身手好,让秦智给他做保镖,开他三倍工资。   秦智脸上挂着阴晴不定的笑意指着前面那个出口:“这边快关了,你就从那个出口走吧,那边比较适合你,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在那条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从来没走偏过也不容易,慢走不送了。”   一群人不明所以地离开了,走远了董倾平还有些没明白过来,问旁边的兄弟:“刚才秦智的话什么意思?我在什么路上没走偏过?”   几人正好走到出口那,旁边那人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那个大大的2号出口的“2”字,才有些后知后觉地说:“我怎么感觉,我们被骂了?”   ……   展会已经开始放散场音乐,会展圆满落幕,最后一笔大单终于完成了预期的计划,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约着晚上一定要出去胡吃海喝一顿庆祝。   大家都在收拾场地,夏璃从里面忙出来的时候一直没看到秦智,问了一个同事才知道他去抽烟了。   她顺着洗手间一直找到外场的过道,才看见他靠在后门外面的墙上,工作服已经换了下来,穿着工装裤和黑色皮衣,有些散漫不羁,手里夹着一根缓缓燃烧的香烟却并没有放在唇边,而是微微蹙着眉看着远处落日的余晖,眉宇间隐着淡淡的情绪,挥之不去。   夏璃的心紧了一下,刚准备朝他走去,一个保洁阿姨从他旁边路过,没看见他穿工作服以为是来看车展的,就对他说了句:“烟头别乱扔,我们要下班了。”   秦智这才收回视线掠了过来,看见走廊里正朝他走来的夏璃,保洁阿姨拿着拖把嘀咕着:“现在小伙子烟瘾一个比一个大,也不怕没姑娘喜欢。”   她正好路过夏璃身边,这句话便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里,她脚步顿住,侧了下.身子说:“那你大概没听过一句话,真正喜欢他的姑娘,他抽的就是鞭炮也照样喜欢!”   保洁阿姨一愣,拿着拖把匆忙走远了,秦智勾起嘴角,眉间的那抹情绪终于缓缓散去,寂静的走廊,只有两人无声地对视,夏璃脚下的高跟鞋一步步朝他走去,直到他面前站定。   她抬头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抬手拉开他的皮衣拉链,想检查他胸口的烫伤情况,手却被秦智一把攥住,握在掌心动弹不得,他低下头噙着有些玩世不恭的笑意:“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夏璃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心思跟他开玩笑,她清楚他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掩饰。   她从他掌心挣脱开来再次抬手要去拉他的衣服:“给我看看!”   秦智却毫无征兆地将她压进怀中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动弹半分,声音低浅地落在她头顶:“我没事,市场竞争哪有那么多原则可讲,要想冲业绩有时候就得不择手段,这点破事还不至于让我怎么样,另外,我够转正了吧?”   夏璃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鼻尖一酸,终于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从董倾平一进展位,他就打算放那帮人的血,所以他一直拦着她,不给她上前,不管他们刚才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受着,因为起帝需要这笔订单回去交差。   夏璃推开他,夺过他手中的香烟,狠狠抽了一口,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将所有烟雾渡给他,而后转身往过道里走顺便把烟蒂掐灭在垃圾桶上对他说:“收工。”   秦智靠在墙壁上,唇上的还残留着柔软的温度,他眼神微眯,将烟雾吸进再缓缓吐出回头喊了她一声:“喂。”   夏璃高跟鞋声戛然而止,转过身看着他,大片余晖将他镀成金红色,周身像燃着的火焰,他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车钥匙绕在食指,夏璃看清了是那辆迈速的车钥匙,听见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想不想试试?”   ……   展会结束后,大伙定了一家火锅店聚餐,人比较多,只能分头打车到火锅店集合。   夏璃最后一个离开,将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出了展会天已经半黑,隐约的路灯下停着那辆红色的迈速SUV。   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秦智已经将车子发动,侧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看中这辆车?”   夏璃熟门熟路地调节着功能表回道:“这是第一辆SUV搭载4.0T和V8引擎,听说是目前自动驾驶黑科技做得最纯熟的一款车。”   秦智立马将模式调为自动驾驶,用语音命令车子开出展会。   夏璃谨慎地观察路况和显示仪上的提示标识,秦智单手搭在车窗边,车子开了两条街,都能顺利避开障碍物,按照交通指示灯开得四平八稳。   开了没多久秦智的眼神就一直紧紧盯着倒视镜,随后眉峰越拧越深。   忽然转过头对夏璃问道:“你之前说这辆车的最大功率飙到多少?”   “350kW,峰值扭矩620Nm,官方给出的数据。”   “坐好,我们试试看!”   秦智说完立马对车辆下达指令,然而汽车给出的反馈却是此路段为限速路段,无法完成指令,请按照交通规则行驶。   秦智撇了下嘴:“这个黑科技智能化模式单一,无法满足在各种情况下的需求,难道命都没了我还得注意限速?差评。”   说完立马将模式调为手动,突然加大油门,车子毫无征兆地加速,夏璃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车子迅速在各个车辆之间穿梭!   她立即感觉到不对劲,转头去看后面,果然本来跟着他们的几辆车也突然加了速,发动机的叫嚣声响彻整条街道!   夏璃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回事?”   秦智只是一言不发,紧紧拧着眉,调节档位突然将车子倒退,方向一打猛地拐向一条狭窄的巷子,夏璃回头看去,其他车辆穿过巷子开了过去,但有一辆车从后面追了上来,那辆车上目测坐了三四个男的。   她眉头一皱问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我们?”   秦智撇了眼倒车镜加大马力将车子冲出巷口,急转向右边街道,匆匆说道:“从出了会展就一直跟着我们,可能是董倾平喊的人,想搞我。”   夏璃心一提骂了声:“那男的有病啊。”   秦智眼眸暗沉牢牢盯着前方:“上学时我打过他,他问低年级小孩要钱,被我爆揍过,鼻梁断了。”   会展中心虽然在郊区,但交通状况并没有多好,没开出多远,前面车辆行驶缓慢,眼看追着他们的车子又绕了回来,后面的车子也越逼越近,目测前后大概四五辆车包抄而来,只有一条路可以冲过去,还遇到交通堵塞。   秦智将车子猛地一打停在路边,迅速解开夏璃的安全带,探过身子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对她说:“你住哪个酒店?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顺富路上的帛锦商务酒店,你要干嘛?”   夏璃看见他眼里突然流出一丝凶险而邪性的笑意,像苍野的狼,呼吸低沉地对她说:“回去等我,等不到我记得报丧!”   说完招呼不打一把将夏璃推下车,关上车门猛地掉头开回那条巷子,迅速消失不见! 第46章   夏璃只看见那群原本追着他们的车子也迅速调头朝着巷子追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街道上已经听不见那些跑车叫嚣的声音,她一颗心还在疯狂地跳动不止!   她没有去火锅店, 而是直接回了帛锦酒店, 悬着的心始终没有落下,她推开窗户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淹没在夜色中, 第一次产生一种无比恐惧的感觉,就像那年她的妈妈离开她, 那种无助的慌乱渐渐将她吞噬。   她清楚地意识到, 即使秦智再能打,但是面对那么多有备而来的人,又是在外地,他不一定能顺利逃脱。   夏璃满手心都是汗, 她摸索到手机直接一个电话打到起帝人事部, 要求方总立马把总装庄大宝的号码调给她,十几分钟后, 朱总将号码发到夏璃手机上。   她立马一个电话打给庄子, 庄子还在芜茳, 接到夏璃的电话也很吃惊, 她对他说:“秦智出事了。”   庄子只匆匆了解了一下情况便挂了电话, 在那之后夏璃连庄子的电话也打不通了,她直接报了警。   帛锦商务酒店坐落一条商业街的后街,街道上有一些饭店和店铺,过了十一点相继打烊, 原本人流不止的街道渐渐归于安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夏璃站在窗边,高挑纤细的身影融入黑夜中,雪花贴在玻璃上,她的拳头渐渐握紧一拳打在玻璃上,那温度让雪花迅速融化。   到了两点以后连饭店业也逐渐关门,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整条街道除了路灯忽闪,连车辆都越来越少,整座城都进入睡眠模式,她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夏璃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面色苍白得可怕,眼前浮起多年前的画面,她坐在红枫后山的悬崖边,双腿挂在外面,崖边的碎石顺着泥土掉落下去,她们朝她喊当心。   只有秦智意味深长地说:“她天不怕地不怕。”   她看向他问道:“那你怕什么?”   秦智立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些张狂地回道:“巧了,我也什么都不怕。”   她嘴角微斜,双手一撑身子就往悬崖下倾去,秦智眼底猛然发紧,冲上前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就把她的身体拖了回来,整张脸瞬时间阴云密布,苍白得可怕!   八年多过去了,她现在才看懂那个表情,他怕失去她,就像此时此刻的她!   一道车前灯的亮光从楼下划过,光线从窗户溜了进来反射到镜子里,顿时唤醒了还站在镜子面前的女人。   她快速跑到窗户边上向下看去,莹白的雪地里那辆红色的SUV就这样从门口的大院驶了进来。   夏璃突然感觉所有血气全部向上涌,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突然断了,转过身就冲出房间,跑进电梯穿过大厅径直冲了出去!   红色车子刚停好,男人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看见从门口冲出来的她时,有些微怔,夏璃的脚步停在酒店门口,就这样隔着茫茫的雪地牢牢望着他,瞬间红了眼圈。   他的工装靴踏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音走到车头,那身黑色皮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就如从苍茫之巅踏雪归来,浑身包裹着肃杀的气息,却在抬眼的瞬间,那身煞气化为清俊的笑容向她张开双臂!   夏璃只感觉脑袋一热,顾不得脚上穿着的拖鞋就跑下台阶朝他飞奔,他一把接住她狠狠揉进怀里,抱着她带离地面转了个圈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声音愉悦而低浅地说:“外套不穿就跑下来?找死啊!”   夏璃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秦智直接将她抱进电梯进了她住的房间,门一关,他就将她放在地毯上翻身把她抵在墙上,火热的吻像大海一样汹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抬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修长的双腿缠在他的腰间,拉开他的皮衣扔在一边,他问她:“你一直在等我?”   她声音哽咽:“等着给你报丧。”   他扯开她背后的连衣裙拉链毫不客气地往下一拽,雪白晶莹的肌肤像窗外的皑皑白雪,她掀掉了他里面的衣物,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他的胸前,一大片通红的烫伤,她的心猛然一拎,然而秦智没有给她继续看的机会,直接提起她单刀直入,瞬间转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他漆黑的眼像无边无际的夜空笼罩着她,让她很快在他臂弯中沦陷,他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心脏突突地跳动着,这是她第一次在他怀里哭,没有任何目的性的示弱,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眼泪。   他温柔地低下头吻掉了她的泪,声音低浅地哄着她:“不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夏璃却忽然抬手握起拳头刚想去捶他的胸,看见他胸口的伤,突然顿住又去捶他的膀子:“你还不如不回来呢,一回来就欺负我!”   秦智的膀子托着她,臂膀肌肉偾张,她的拳头落在上面就像棉花一样,他被她打得弯起嘴角:“那我肯定要回来,不能让你被别的男人欺负了,要欺负也只能给我欺负。”   她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秦智一把托着的她的腰将她放在大床上,垂下眸看着她在他身.下温柔似水的模样,声音低哑地说:“笑你现在像个小孩。”   夏璃抬起身子:“你才是小孩呢!”   秦智嘴角微撇,浑身透着无法阻挡的野性:“不管你在外面多么强硬,在我这,你可以做个小孩。”   他看过夏璃飒爽的英姿,看过她不屑一顾的傲视,看过她不要命的疯狂,但今天是第一次看见她脆弱柔软的样子,竟让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无休止地疯狂让彼此出了一身薄汗,她下床去冲澡,他也挤了进来,浴室并不大,他毫不避讳地欣赏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背过身躲开他的视线问他:“怎么回来的?”   他告诉她出了那条巷子没多久就被那帮人堵住了,他们把他带到一个场子里,一群人就想对他动手,他已经做好视死如归的打算,后来那个赌场的老板接到风声,从外面赶回来,不巧的是,那个老板是庄子的一个小老哥。   说完他已经走到她背后,炙热的气息压向她的后背:“你联系的庄子?怕守活寡啊?放心,我舍不得让你守寡。”   夏璃伸手去打他,却不小心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身后的男人闷哼了一声捉住她的手:“夏部长需求量巨大这事可以理解,但我怕你着凉了,洗完澡出去再继续。”   夏璃忍无可忍:“秦智!你再跟我胡说八道,请你出去!”   他弄了点沐浴乳涂抹在她身上:“你离不开我。”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倒是越来越自信。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皮肤上,让夏璃不禁颤栗着,她转移话题说道:“没想到庄子在沪市认识人。”   却听见秦智笑道:“他就是沪市人,听过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吗?”   “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智却云淡风轻地说:“难得被这么多人围追堵截,我要不陪他们多玩一会,他们还真忘了谁是爸爸。”   至于具体秦智把他们怎么了,他没有对夏璃说,可夏璃清楚他对待这种人从来不会手软,年少时能打得人断了鼻梁,今天他所受的耻辱也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她不再问他,而是身体完全松懈下来,才发现,妈的,真累啊!   忙了一天,还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又被他折腾一顿,特么容易吗?   秦智感觉到她身体变得柔软无力,光滑的触感浮过他的指尖,撩拨着他的呼吸再次变得沉重,他将她抱进怀中对她说:“喂,宿舍太冷了。”   夏璃闭着眼“嗯”了一声。   “伙食又不好,你看我才来众翔几个月都瘦了五六斤。”   她又轻轻“嗯”了一声。   秦智轻轻挑.逗着她:“我觉得为了保证我们的身心健康,非常有必要住在一起。”   夏璃缓缓睁开眼,潮潮的水汽蒙上了她的睫毛,她转过身,那诱人而蛊惑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她周身散发着腾腾的热气,迷蒙的眼睛像大雾中似真似幻的仙,美得不可方物。   她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与他坦诚相待地看着彼此:“我从东海岸离开的那年,你爸告诉我在你们搬去之前,他特地在你家大厅留了一面落地窗可以看向院子里,这样冬天的时候,你和你妹可以坐在地毯上晒着太阳玩着玩具,你妈也能坐在那里织织毛线,他问我忍心夺走那片阳光吗?我没有任何立场因为我的自私让你们一家人背负骂名。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向一个男人妥协,我会和他站在同一高度,我生来没有你这么优渥的背景,想赶上你,我可能要花十年的时间,甚至二十年。   在那之前我不会踏进你家的门,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如果以后我真的决定和你走下去,前提是一定让你的家人心甘情愿接受我,凭我自己的本事走进你们那片阳光下,可是十年,到时候我四十岁了,你能等得起吗? ”   秦智终于缓缓舒出一口气,随后将她紧紧搂住,声音温柔缱绻中又带着丝张狂不羁:“十年吗?那是有点长,不过我会让这个时间成倍缩短!” 第47章   在回到芜茳后, 原本混吃等死的这位关系户突然就成了内部讨论的焦点, 短短一天内他签下大单的事情就传开了。   在夏璃回来的第一天,吕总就请她过去了一趟, 倒并没有问她秦智的事, 而是告诉了她另一件事,他找人查了一下庄子, 原名庄大宝,沪市人, 单亲家庭出生, 高中辍学在家,但目前为止,手上已经有了几个小型传感器技术发明的专利。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秦智和驰威电子的关系,这一调查几乎就已经佐证了他的身份, 否则他不会平白无故和庄子这样背景的人接触。   临走时, 吕总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小夏啊,我知道你留着他的用意, 但是人心是最贪婪的东西, 他能成就你, 也能毁了你, 你得掌握好这个度。”   夏璃没有眨眼, 甚至没有丝毫感情,只是就这样直视着吕总:“现阶段我需要他。”   吕总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她刚回到起帝,发现后勤部老大袁姐在等她, 林灵聆对她挤眉弄眼了半天,夏璃看了她一眼基本已经知道袁大姐来找她的目的,她放下东西让林灵聆请袁部长来她办公室。   路过走廊的时候正好撞见从外面进来的秦智,他一身雾霾蓝的大衣,戴着一条深咖色的围巾,不得不说他衣品很好,这种很难驾驭的大衣穿到他身上那么妥帖,夏璃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走进办公室。   林灵聆把袁部长请了进去,出来的时候,秦智正好靠在饮水机旁边拿着水杯漫不经心喝着咖啡随口问了句:“丫头,那人一早来找夏部长干吗?”   林灵聆四处看了看,闪动着八卦的眼神走了回来压低声音说:“八成又是来给夏部长说媒的。”   这个袁部长算是众翔最老的一批员工,干了将近二十年,主管后勤这块,人倒是非常热心,第一眼看见夏璃就看中她的样貌,到处打听她有没有对象,还要把自己的大侄子介绍给她。   夏璃在总部人脉并不广,所以袁部长的热心,夏璃没有完全回绝,对于这种关系的维系她深谙此道,一来二去和这位袁大姐越来越熟悉。   秦智撇了眼水杯里的波纹不经意地问道:“她经常给夏部长介绍对象?”   林灵聆神秘兮兮地说:“可不是嘛,之前介绍一个男的我们都说好看又多金,条件真的很好啊,听说说家里资产过亿,可是夏部长连去都不肯去,还说那种家里有矿的她不要。   袁部长介绍过好几个,夏部长唯一赴约的,是一个跃腾汽车的车间班长,虽然没相成功,不过夏部长和他加了微信,成了朋友。   所以我们悄咪咪地说,夏部长以前是不是被有钱人伤过啊,怎么这么仇富呢?”   秦智低着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表情晦暗不明。   一会过后,夏璃亲自将袁部长送了出来,袁部长一脸笑意地对她说:“那时间就这么说定了,你晚上千万别忘了。”   夏璃点点头:“记下了。”   袁部长才放心地走了,夏璃回过身径直走回办公室,看见秦智靠在她办公室的门上,目光暗沉地盯着她,她往后看了眼确定没人后,问他:“有事?”   秦智侧了下身子让出大门,夏璃的眼神从他脸上收回将门打开走进办公室回身关门,秦智却一巴掌抵住门探身进来将门带上,张开大衣把她直接裹到怀里靠在门上低眸看着她:“你晚上要去?”   夏璃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   秦智侧过头动了动下颌,紧绷的线条冷硬锋利,随后再次低下头眼神压迫向她:“不准。”   夏璃瘦窄的身体完全被他圈在怀中,她歪了下头有些不悦地皱起眉:“袁部长和我谈到我们部门一个叫秦智的新员工缺勤的问题,我总得卖她一个面子,才能让她睁只眼闭只眼。”   秦智被她一句话堵得要特么心肌梗塞了,抬手握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意思你为了我晚上要和别的男人吃饭?”   夏璃一双如雾的眼睛眯了起来,往他另一只掌心塞了把家门钥匙:“在家等我,我吃个饭就回去。”   秦智松开她,抬手看着那把崭新的家门钥匙,嘴角终于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夏璃已经转身绕回办公桌前低着头忙碌着说道:“现在是工作时间。”   秦智将钥匙往大衣口袋里一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夏璃很少会在八点前下班,但今天其他人却意外地发现才过了五点半,夏部长就拎着包走出办公室,她几步走到林灵聆面前敲了两下桌子,林灵聆抬头看见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一时间有些微愣。   夏璃对她说:“我先走了。”   林灵聆点了点头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抬眸看见秦智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林灵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后说道:“智哥说有事要先走。”   “理由?”   林灵聆还没说话,夏璃转身丢下一句半调侃的话:“嗯,他妹生孩子。”   ……   夏璃驾车开到袁部长给她的地址,位于芜茳市中心一家很有格调的饭店内,每个单独的包间都有一个半透精致的彩绘帘子,可以看见外面的过道。   夏璃走到约定的包间门口,服务生为她撩开帘子,她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一个男人,黑色羽绒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男人岁数不大,也就三十左右,穿着一身名牌,笑起来一脸精明。   一抹讶色闪过夏璃灰色的瞳孔,很快又消失不见,几步走到桌前朝对面的男人伸出手:“没想到是宁汽的小陶总。”   男人呡唇笑着伸手握住夏璃:“原来你认识我。”   夏璃和他简单地握了下手很快收回别有深意地说:“想不认识很难。”   这位小陶总花名在外,二十来岁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就正式进入宁汽集团,宁汽集团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做汽车的企业,实力雄厚,他上任就是总经理的职位,他的父亲是宁汽现任董事长,所以外界称他为小陶总。   要说这位小陶总最先让同行所熟知的并不是他的背景,而是身边不断换的女人,都说女人如衣服,这句话在这位小陶总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还有个癖好,专喜欢玩娱乐圈顶级美女和模特圈的极品货色,久而久之上遍各大娱乐八卦新闻,那时大家才关注到这位二世祖原来背靠宁汽。   有别于一般花名在外的二世祖,这位爷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二十岁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家里有钱,和普通□□丝一样过着网吧打网游,考试啃死书的生活,曾经也是个积极向上的大好青年,学习成绩优异。   一直到他老子送他出国他才突然发觉,卧槽,家里底子原来这么厚,之后整个人就突然奔放起来了,由于他高调的私生活,和挥金如土的行径,回国后在富人圈里迅速成了新贵,不少娱乐圈的小花各种巴结,他一般秉持着不拒绝,不负责的做事风格玩遍各类明星,明星的闺蜜,闺蜜的闺蜜,闺蜜的闺蜜的表姐表妹,各种…所以在夏璃说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他自己反倒笑了,对夏璃摆了个请的手势。   包间内温度很高,夏璃坐下前顺手脱掉裙摆式的黑色大衣,小陶总倒是很自然地绕到她身后为她拉了一下大衣,夏璃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小陶总到底是百花丛中过,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将夏璃的大衣放在一边顺便扫了眼她裙摆下纤细的脚脖子,摸了下鼻子绕回对面。   很快便走菜了,都是一些高档精致的海鲜料理,小陶总出手阔绰,开席前就带了见面礼,从身边拿了一个Cartier的袋子放在桌上:“第一次见面,准备了点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夏璃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将面前的酒杯推开,换过茶杯面色平静地说:“小陶总怎么想起来出来相亲?要是我没记错,坊间传闻小陶总是不婚主义者,再说,小陶总要真玩够了想上岸,还需要相亲?”   男人看着她漂亮的手指抚在茶杯边缘,眼里溢出笑意,她开门见山一点也不扭捏的姿态倒是让他有些讶异,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靠在椅背上,单手搭在桌上对她说:“别小陶总了,这里没外人,喊我陶伟吧,之前约过你,夏部长太难约,我只有想点办法才能见到你。”   夏璃垂着视线,在脑中过了一遍,秦智一拿下大单,袁部长就过来找她谈缺勤问题,吃准她现在不可能放走秦智,所以一定会来吃这顿饭,等于变向为小陶总搭了线。   都是在大企业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袁部长能在这个位置坐这么多年,当然也不可能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热心无公害的大姐。   夏璃很快明白过来,轻笑了下:“不好意思,之前刚从塔玛干回来,积累了太多工作,最近的确比较忙,无暇分身,不过小陶总找我恐怕不会是相亲这种事吧?”   陶伟感兴趣地盯着她,美女他接触过不少,不过一坐下来气场就如此沉稳,言辞如此犀利的美女他见得并不多。   包间装潢得有些融合中国古典元素,头顶的木质宫灯精美细致,彩绘下的光线照在夏璃的脸上,她的轮廓在泛黄的光线下柔美中带着丝难以靠近的疏离,或许她生来有副漂亮的混血面孔,不化妆五官已经很好看,稍微上点淡妆整个人便散发着一种高级感。   陶伟饶有兴致地开了口:“我是说过不会轻易结婚这种话,那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女人能入得了我的眼,更没有哪个女人有这个本事能留在我身边。   这次成发集团的招标项目,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像夏部长这样用两年时间就能带领起帝拿下这种规模的标,你待在众翔有些屈才了。”   夏璃已经听出了些许意思,拿起筷子看了眼陶伟,他头发全部刷到后面,虽然长相算不上好看,但举手投足之间倒也有些高不可攀的气派。   他摆了下手示意夏璃动筷子,夏璃也不客气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问他:“小陶总有什么高见?”   陶伟见她来了兴趣,立马为她画下大饼:“夏部长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你知道我到宁汽没几年,我老子岁数大了,往长远看,有些规划他也弄不动了,我打算下半年成立一个新的品牌,从技术到外观再到后期推广投放会投入大量的资金扶持,我需要一个懂技术也懂品牌运作的合伙人。”   夏璃埋头吃着东西随口问道:“为什么选我?小陶总要想要名单我倒是可以推荐给你几个。”   陶伟摇了摇头,笑着端起酒杯晃了晃,眼里噙着意味颇深的笑意:“这个品牌对宁汽或者对我个人而言都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我不会轻易找‘外人’合作,放眼整个行业,也只有夏部长这样能力和长相都让我看中的人。   我今天来不是邀请你加入宁汽,是以一个相亲对象的身份希望和你有进一步的发展,不管在生活还是事业上。   宁汽在国内的实力即便算不上第一,也绝对够格称得上第二,只要你点头,你未来能得到的东西是你在众翔熬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   他转着手上的酒杯势在必得地盯着夏璃,她低头缓缓吃了口小甜虾,放下筷子轻轻拭了拭嘴角,昂起修长的脖颈,抬手将Cartier的袋子推还到小陶总面前,微笑道:“牌子是好牌子,只不过不一定适合每个人,谢谢小陶总今天的招待,改天去众翔,我一定好好接待你。”   说完站起身拿上大衣拎起包径直走向门口,陶伟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那个大牌的手袋,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女人拒绝他的东西,他微微皱起眉瞥向门口:“不急着给我答复,听说你们吕总的位置要换人了,我给你几个月的时间。”   夏璃脚步顿住,陶伟也站起身走向她,从她手中接过她的大衣对她说:“送你出去。”   夏璃不好再拒绝,两人沿着过道进入电梯再下到一楼,饭店的大厅很大,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地面亮得反光,夏璃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有些打滑,陶伟自然而然扶住她的腰,夏璃让了下说:“没事。”   结果侧身重心一偏,陶伟就势抓住她的膀子,正在这时远处有人喊了声:“小陶总。”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饭店门口站了一帮才从楼上包间下来的男人,然而就是这么抬头一瞥,夏璃看见了那些人中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在紧紧盯着她。 第48章   夏璃没想到秦智提早走也是有饭局, 芜茳本就是个小城市, 有名的饭店也就这么几家,虽说如此, 夏璃还是很诧异能正巧碰见他。   秦智站在几个男人身后背着手盯着她, 随后将视线落在陶伟抓着她的手上,她不动声色地抽回, 对面几个男人已经朝他们走来,很远就对陶伟伸出手:“哟, 小陶总怎么来芜茳啊?也不知会一声。”   陶伟站着没动, 缓缓伸出一只手,秦智落在最后慢悠悠地跟了上来,也许是他的眸光太过犀利,陶伟的视线很快穿过几人注意到他, 略微顿了下:“秦智?”   似乎对于他出现在芜茳这个小地方有些奇怪, 秦智对他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便将目光落在他手臂间挂着的大衣上, 这件衣服夏璃穿了一整天, 他当然一眼认出衣服的主人是谁。   陶伟也发觉到他的视线, 很自然地抖开大衣为身旁的佳人披上, 大衣刚搭到夏璃的肩上, 她立马双手接过,虽然陶伟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但面前几人眼睛一扫便看出了点意思。   便都默默打量着夏璃,陶伟皮笑肉不笑, 一副不太熟的样子和几人打了声招呼:“还有事,先走了。”   几个男人也有眼力界,很快让开说道:“好,小陶总要是这几天不走我们聚聚。”   陶伟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对秦智笑了笑,这下倒换了副笑容,不再是应付的笑意,而是颇有几分熟悉感:“什么时候回南城?”   秦智的态度却有些捉摸不透,让人感觉不出来跟他熟还是不熟,只是简单地搭了句:“暂时不回。”   陶伟倒感兴趣地问道:“忙什么?”   秦智嘴角没有温度地勾了下:“忙着终生大事。”   夏璃已经将大衣套上,提起包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鞋尖,微皱了下眉。   陶伟今天找她的目的,的确出乎她的预料,如果抛开个人感情不谈,几个月后她拿不下吕总的位置,众翔她肯定待不下去,宁汽的确是她完美的退路。   只不过此时的气氛着实有些尴尬,连她经历过再棘手的商务谈判场合,也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不自在。   陶伟只是拍了拍秦智的肩对他说:“回头聚。”   说完扫了眼夏璃示意她可以走了,夏璃的高跟鞋踏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抬起头直视着秦智的眼睛,算是松了口气,打算出去后上车再打电话给他。   可让她没想到脚步刚路过秦智身边,突然感觉手腕一紧,她低头看去,秦智的大手毫不避讳地攥着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落了句:“我也结束了,一起回家。”   陶伟就在夏璃前面,听见这句话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盯着秦智攥着她的手腕,身后一帮老头子那是看得一脸懵逼,这反转的剧情让几个大男人各种凌乱,一个都没敢吱声。   随后陶伟抬眼看向夏璃,似乎想在脸上看出些什么?而秦智也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攥着她。   两个男人都在等着夏璃的反应,她却低着头看着秦智的手,袖口那枚手环上的珠子好似还若影若现,她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最终没有将手从秦智掌心抽走,就这样任由他握着。   陶伟到底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短短时间已经看明白了,脸上再次恢复了那毫无破绽的假笑,抬起头对秦智说:“你兄弟端木翊前段时间打电话给我,问国内唯一一辆Centenario是不是在我这,多少钱才能让给他,我直接回掉了。   我看中的东西从不会让给别人,就像那辆Centenario,不管哪个开过,我都会不择手段弄到手。”   说完竖起两根手指放在脑边对夏璃轻轻一挥:“今晚和你聊得很开心,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陶伟的司机将车子开到门口,他上了车对夏璃不明所以地笑了下,关上车窗。   秦智侧过头,目光暗沉地注视着她,夏璃偏过视线耸耸肩:“到了才知道是他。”   “找你谈什么?”   夏璃张了张嘴,瞥了他一眼随口答到:“就相亲啊,不然呢?回去吧,冷死了。”   说完她已经下了台阶,却并没有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她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后回头看着秦智,他依然立在刚才那个地方没有动,只是目光比刚才更暗了些,语气低沉地冷笑道:“你是觉得我很好唬弄,还是你早晨给我的这把钥匙只是权宜之计?”   两人隔着五层台阶,饭店门口的液晶屏滚动的光线投在两人之间,像无尽璀璨的银河,绚烂且遥远,夏璃抬起头露出一丝难以看透的笑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对你用权宜之计?”   她将问题再次抛给了他,两人都牢牢注视着对方,仿佛就隔着一层窗户纸,捅破便是天各一方。   却在这时夏璃的手机响了,适时缓解了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气氛,她匆匆说了几句,表情有些凝重地说:“好,我马上过去。”   随后挂了电话抬头看着秦智:“本来打算明天去接彭飞,疗养院那边说护工家里临时有事,怕他一个人呆着会出事,让我最好今晚去接他。”   秦智没说什么走下楼梯:“和你一起去。”   两人赶到疗养院,彭飞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个大包放在床上,看见夏璃匆匆赶过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拎着包走向她。   夏璃简单办理了一下手续就带着彭飞出院了,一路上彭飞还算老实,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大概由于他太瘦的缘故,羽绒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他还把连衣的帽子也卡头上了,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彭飞天生娃娃脸,看着就一副邻家小弟弟的模样,一个人坐在后座头靠在窗户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智坐在副驾驶,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他似乎是感觉到秦智的目光,也回过头跟他对视。   一个饱受打击,生无可恋的人;一个内心强大,波澜不惊的人。   于是谁也没有先躲开视线,就这样在倒车镜中平静地看着对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起初夏璃还没感觉到不对劲,等她开了两条街等红灯的空档,看见两人还在空洞地对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有病啊?”   这时彭飞才语调平缓地问了句:“他是谁?”   绿灯行驶,夏璃接了句:“起帝新来的同事,营销部的,秦智。”   彭飞很淡地“哦”了一声就将头再次转向窗外。   到了夏璃家,彭飞将大包往沙发旁边一扔,虽然夏璃和秦智之间的气氛还很紧张,但突然两人中间多了个彭飞,有些事情只能暂时闭口不谈。   夏璃第一时间冲进厨房把刀子剪刀啥玩意的一起收了起来,又不放心,干脆把叉子也锁了起来,折腾了老半天,当她出去的时候,看见秦智翘着腿在打王者,彭飞抱着抱枕坐在他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让夏璃突然感觉自己忙活半天像个傻逼。   她绕到两人面前对他们说:“要么,你们两晚上睡房间,我睡沙发?”   秦智:“你床那么小要我和他睡?”   彭飞:“我不和别人睡。”   两人同时说道。   夏璃盯他们看了几秒,插着腰吼道:“你们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老娘打地铺行了吧?都是大爷!”   两人没有任何意见,继续低头,一个打游戏,一个看游戏。   夏璃气得踹开门拿被子打地铺,等她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后,秦智已经躺在地铺上,彭飞睡在沙发上勾着头盯着他的手机,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两人面前,秦智对着房间抬了下下巴,随后继续低头打游戏。   夏璃也不跟他们客气,转身就往房间走,走到门口想想还是不放心彭飞,他都有本事逼走几个看护,就怕他情绪一上来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她转过身喊了声:“秦智,那个…”   本想让他夜里注意点彭飞的动静,看见彭飞和他同时看来,她一时也不大好说什么,却听见秦智突然对她说:“知道了。”   夏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进房带上门。   她夜里睡得有些不大安稳,起来了两次,第一次是半夜十二点多,似乎听见门外两人的说话声,她特地开了个门缝,听见秦智对彭飞说:“你自己买个手机注册个账号。”   “没钱。”   “你他妈没钱长手长脚干嘛的?难道一直住在一个女人家?”   “你还不是住在女人家?”   “……”   夏璃无语地关上门,一个多小时后再开门,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第二天闹铃像往常一样响了,她按掉后走出房间,客厅很安静,两个男人起得比她还早,和昨晚的情况不一样,今早两人出奇得沉默。   她梳洗完出来看见桌子上放了三个碗,两个大碗是空着的,只有一个碗里有满满的面条。   夏璃拉开椅子感觉这两个男人还是有点让她省心的地方,然而刚吃了一口就感觉不对劲,彭飞坐在沙发上神色古怪地盯着她,另一位靠在窗户边抽着烟,眉宇紧锁地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夏璃扫了他们一眼,又很淡定地将一碗面吃完,两人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房间内静得仿若一根针掉地都能听得见,夏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滑开手机,当看见林灵聆给她推送的内容后,顿时脸色煞白,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 第49章   手机上还定格在昨晚陶伟扶着夏利的画面, 短短几个小时, 关于小陶总又有新宠的消息就传遍各大网络。   夏璃抬起头关掉手机绕过桌子径直走进房间将门带上,秦智也已经把烟掐灭, 直接推门而入, 夏璃刚脱掉睡衣,准备换衣服, 回身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从衣柜里拿出长裤和毛衣, 秦智大步走过去将她手上的衣服夺过往床上一扔, 手臂一揽,她光洁的背狠狠撞在他的胸口,听见他声音讽刺地说:“我拉着脸跟一帮土财主谈合作,你和他共进晚餐到了世人皆知的地步, 你在逼我为了你四面树敌, 你猜我会怎么做?”   夏璃狠狠挣扎了一下,身体却被她强有力的手臂完全禁锢, 他反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 黑色的内衣将她的胸.型完美地包裹住, 没有丝毫赘肉的腰身冶艳性感, 她的脸被秦智捏得有些扭曲, 甚至疼痛,抬起手臂毫不客气地用手肘狠狠攻击他的腹部,秦智嘴唇紧绷了一下,浑身肌肉没有丝毫松懈, 嘴角挂起冷意。   她看着镜子中的他,脸色阴沉,仿若窗外山雨欲来的天气,冷声命令道:“放开!”   他嘴角冷硬的弧度放大了些,夏璃再次对镜子中的他说:“放开我!”   秦智纹丝不动,夏璃毫不犹豫,低头咬住他的膀子,秦智闷哼了一声,身前的女人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像一头原始的野兽,透着张牙舞爪的野性!   秦智膀子微动,瞬间抽回,一排鲜红的血印触目惊心,他低眸看了眼骂了句:“你特么…”   夏璃已经迅速转过身,双手猛然发力,狠狠将他往后一推,他高大的身体砸在衣柜上发出“砰”得一声,衣柜摇晃,屋外的彭飞听见动静,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盯着房门。   夏璃已经一步走向他,顺手抄起床头的笔就对准他的喉结:“你给我听好了,出了这扇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休想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也不准你动陶伟,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秦智眼眸下垂看着那尖锐的笔,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笔尖在他喉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夏璃皱起眉,他脸颊锋利的轮廓紧绷如刀,高耸的眉骨投下一片浓如墨的阴影,忽然抬手握住夏璃的腰,力道一紧便翻身便将她压在衣柜上,夏璃手中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手指间缓慢转动的笔,突然心跳狂快,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在如此快速的情况下反客为主!   然而就在她盯着笔的同时,那只笔忽然停止转动毫无征兆地朝她脖子刺来,夏璃双眼一闭,连呼吸都断了。   一切不过眨眼的功夫,甚至她都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劲风朝她袭来,却忽然静止,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在她近前,带着戏谑的味道对她说:“要是我非要插手呢?”   夏璃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急喘地说:“昨晚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和秦智一起离开的画面没有被报道出来,偏偏陶伟给夏璃披衣服的画面倒是仅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网络。   夏璃不傻,看见照片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陶伟根本不在乎她给出的答复,因为不管她拒绝还是答应,她都被他盯上了!   秦智弯下腰将她的身体圈进怀中,呼吸滚烫地眯起眼:“他到底要什么?”   夏璃的身体完全被他掌控,重心不稳,心脏忽上忽下,轻轻喘着气看着面前的男人:“断了我在众翔的路,让我投奔他。”   她的瞳孔不断收缩,浅灰色的眸子在晨曦朦胧的光线下,透着妖冶的艳丽,秦智脸上突然出现一丝冷笑俯身噙住她的唇,狠狠一吻,将她的身体猛地拉了起来:“穿衣服,我替你还他一份大礼。”   说完他拉开门“砰”得将门关上,抬起头对上杵在门口抱着拖把棍子,双眼瞪得老大还在犹豫要不要冲进去的彭飞。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但彭飞很快注意到他手臂上还在流血的牙印,指着他的膀子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   秦智只是淡淡地对他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打是情骂是爱没听过?她对我用情至深,就喜欢干谋杀亲夫的事,你既然住在这就得习惯,习惯不了赶紧苦钱滚蛋!”   彭飞早晨看见秦智手机上的内容,已经一早上都处于震惊中,此时看见秦智从夏璃房间走出来的模样,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且十分凌乱!   秦智对他说:“准备下,跟我们一起去起帝。”   彭飞听见起帝的名字下意识嘴唇泛白,秦智回头看见他的神色微微挑眉,彭飞垂下眼神丢掉拖把说:“不去。”   秦智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彭飞刚准备重新坐回沙发上,被秦智一脚再次踢站了起来:“你要不想被我五花大绑扛上车,就给我乖乖穿外套走人,谁特么知道你自己待在家会不会祸祸邻居大妈!”   看见彭飞还杵着没动,回头就对他吼道:“快点!”   彭飞吓得一哆嗦,伸手拿外套。   本来夏璃还准备了一番台词,劝说彭飞今天跟她一起上班,没想到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穿好外套在等她。   三人来到公司,一进大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夏璃身上,短短一早上如此劲爆的八卦新闻已经传遍了起帝每个角落,只是小陶总的身份太敏感,没人敢当着面问夏璃。   甚至都忽略了一直跟着她的清瘦男人,目前起帝的员工都是后转调来或者新招的,没人认识彭飞。   吕总倒是直接一个电话过来让夏璃给他一个解释,夏璃只是在电话里笑了下:“放心老吕,你走之前我不会背叛众翔让你难做。”   吕总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而秦智一到公司就不见了踪影,一直到下午开门店管理会议时,他才姗姗来迟。   当时正讨论到一月份门店管理办法正式运行后出现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大可小,偏偏原先制定管理条例的那帮老东西面临离职的状态,剩下的一帮年轻人是从营销部借调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夏璃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能提出什么可行性的方案。   由于夏璃怕彭飞一个人待着突然犯病跳天台,所以要求这一整天彭飞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于是她开会,彭飞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角落低着头。   秦智进来的时候,会议室的气氛僵持不下,夏璃干脆停了会议,就这样凉凉地盯着他的身影从门口一直淡定地走到后排的位置,从容地拉开椅子,她手上的笔往会议桌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会议室霎时间寂静无声,秦智刚准备坐下去的身子顿住,抬头看着夏璃冰冷的眼神,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营销经理,营销杨经理是个三十来岁的胖子,赶忙对夏璃解释道:“哦,那个夏部长,忘了跟你报备了,秦智是我批准可以迟点来参会的,他上午签了一笔单子,如果不出意外这单可以直接完成我们接下来三个月的部门业绩指标,所以需要及时跟进。”   夏璃停顿了两秒转而将视线压向秦智,他嘴角挑起要笑不笑地弧度大摇大摆地坐了下去,顺带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搭在把手上,漆黑的眸子迎上夏璃的双眼,不甘示弱。   大概整个部门也只有他敢用这种挑衅的目光盯着夏部长,夏璃迅速收回视线敲了敲身后的投幕:“你们刚才只是把问题换个思路阐述了一遍,我不要听问题,我要听解决方案,方案懂不懂?”   这帮小年轻陆续低下头,整个会议室只有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位坐姿像二大爷一样的男人在盯着她笑,她越是恼火,他越是云淡风轻,夏璃再次将视线横扫过去,秦智削薄的嘴唇微微翘起,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夏璃也毫不留情,直接对他说:“看来你知道?那你说说看。”   秦智瞥了眼她身后的投幕双手交叠在桌面,高大的身姿也缓缓压向会议桌,声音里透着些轻松和从容:“术业有专攻,这个我还真没接触过,不过,这间会议室里肯定有人能给你提供解决方案。”   夏璃眉稍微抬,秦智转头看向一直坐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彭飞,夏璃顺着他的视线也将目光落在彭飞身上,随后皱起眉。   彭飞似乎感觉到大家的视线,终于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环视了一圈,那原本清秀的五官,由于过分消瘦,甚至有些皮包骨的瘆人感。   他刚说出两个字:“我不…”   秦智已经将椅子往后一滑,不知道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彭飞突然一脸紧张害怕地盯着秦智,秦智嘴角微勾,彭飞猛吞了下口水看向投影上滚动的数据。   会议室里突然出奇得安静,营销经理刚准备打断这种诡异的寂静,夏璃朝他抬了下手示意他别说话,于是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安静地等着角落那个不起眼的男人。   足足十几分钟后,他才将视线从投幕中收回看着夏璃,夏璃对他点了下头,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不自在,断断续续地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本质,本质问题可能是,财务没有参与经营,所以提高了,提高了门店经营的风险,有可能,目前临时担任门店的财务人员并不了解行业经营,甚至经营中各个项目的细分和作用,所以4S店的管理者不会让财务人员接触经营,中间存在断带,也许一开始运行这种模式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长此以往肯定会存在风险漏洞。   还有就是人员的培训,我没有在这套流程中看到,缺少了这个环节也是直接导致非销售岗位对经营流程空白的状态,如果因为门店分布广无法参与集中培训,从经费考虑,内部可以成立培训体系,到下面对每个门店进行定期的集体培训,减小人员在来回途中的风险…”   一开始彭飞声音很小,说得结结巴巴的,说几句还谨慎地看着夏璃的脸色,在看见夏璃对他的观点点头后,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说到后面也越来越流畅。   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重新打量这个瘦弱的男人,他大概讲了有十几分钟,把这套运行机制的问题连头带尾说了一通!   说完后,又有些不自在地瞥了眼秦智,秦智撑着脑袋垂着视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会议室鸦雀无声,彭飞已经在医院和疗养院躺了快两年的时间,曾经他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事业、工作、未来早已在他的生命中渐行渐远,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有勇气踏进众翔的大门!   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变得陌生而遥远。   整个过程夏璃只是定定地看着彭飞,看着他从那个懦弱者变得渐渐神色有了光彩,仿佛一进入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让夏璃恍惚看见她初识彭飞时的影子。   她抬起手拍了两下,所有人都相继跟着鼓起掌,整个人会议室掌声雷动,没有人能在十几分钟时间里把一整套机制分析得如此透彻,就像是个规则的制定者,站在至高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出所有漏洞!   彭飞怔怔地看着大家,耳膜随着掌声不停震动!眼神越来越恍惚!秦智没有鼓掌,只是转着手中的笔,嘴角勾起清浅的弧度。   夏璃放下双手环顾四周:“问题人家分析透彻了,方案也都给到你们了,谁牵头来做这件事?”   会议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虽然刚才听彭飞说得头头是道,但真的要下手整改,却有种不知道从哪下手的无措感。   夏璃看向杨经理,他立马有些心虚地说:“我主要手上还有两个项目要带,秦智这边才谈的这个单子接下来两个月肯定要亲自跟进,精力上实在是…”   夏璃垂下视线,她的人,能力她很清楚,在场的人的确没有一个有能力干这件事。   却忽然听见一直默不作声地秦智说了句:“夏部长在愁什么?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夏璃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深意,突然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有些吃惊地瞪着他,无声地将眼神递了过去。   彭飞昨天才出院,半个月前还要死要活,精神状态堪忧,甚至夏璃都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加上近两年他自残式地自我折磨,导致他现在的身体患有贫血症,随时会晕厥、易怒、筋疲力尽,甚至无法忍受半点寒冷。   这样的他如何带领现在这个四分五裂,人员都是东拼西凑的部门!   秦智读懂了她的目光,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地递给她几个字:“你有得选吗?”   夏璃思忖了一会,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安排,她缓缓抬起视线看向彭飞,慢慢的,陆陆续续所有人都将视线自觉转向彭飞。   彭飞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有些惊恐狰狞地盯着夏璃:“我不行!”   秦智轻佻地接了句:“哪个部位不行?”   男人们发出低低地笑声,彭飞涨红了脸,秦智回头抬起下巴,眼神里带着一丝压迫。   彭飞低着头,宽大的羽绒服挂在他身上,有些像戏服一样滑稽,和刚才进入工作状态中容光焕发的他判若两人!   夏璃看了他半分钟,随后站起身,踏着高跟鞋径直向他走去,停在他的面前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你来起帝时,我们一家门店都没有,当初说好一起打江山,以后所有门店给你管理,这个位置等了你两年,你这时候不回来,你看看那边。”   彭飞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会议室外面那个挂在墙上的起帝标志,听见夏璃说:“这片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我需要你。”   彭飞盯着起帝的标志眼眸剧烈地闪动,他初来时,起帝犹如襁褓中的婴儿,缺乏资金,缺乏人脉,缺乏经验,他们四处洽谈经销门店,苦不堪言,那时他们经常打趣,未来一定会让起帝的门店遍布大江南北。   似乎是忆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很多在他人生还没遭遇厄难之前的事。   他转头看向夏璃,那熟悉的眼神好像瞬间回到了他的瞳孔里,不再是那空洞绝望的神色,似乎多了些久违的色彩。   夏璃噙着笑朗声说道:“这位就是彭飞,起帝门店的开山鼻祖,你们现在手上的很多机制体系最初都是由他搭建的,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这个位置。”   她走回会议桌前转身看着杵在原地的彭飞,朝他微微一笑:“所以,欢迎归队!”   霎时间整个会议室都沸腾起来,好多人都涌向彭飞和他拥抱,彭飞的名字在起帝一直像个神话传说般存在,大家无时无刻都能看到署名为“彭飞”的PPT和管理文件,但这个人,没有人见过,只是他的故事一直流传在起帝!   彭飞被大家的热情明显弄得有些懵,就连外面其他部门的员工也来围观这位活在传说中的前辈,夏璃一声“散会”,彭飞被大家簇拥着出了会议室,只有秦智依然稳坐在会议桌的另一头。   她刚站起身,见他依然没动,问了句:“干嘛不走?”   却见他手里握着一枚小小的U盘:“我不是来参加你这个会的。”   夏璃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那你来干嘛?”   秦智的视线掠过她,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将U盘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眼里透着几许深意:“起风了,这是要变天了。”   睫毛眨动之间已经将目光再次落回夏璃身上:“还不赶紧联系众翔所有领导层?” 第50章   夏璃大步走进电梯, 秦智跟了进来, 电梯门刚关上,夏璃就深吸一口气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他说道:“我大概是疯了!”   秦智低下头淡淡地笑着:“严格意义上讲, 你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即使目前大领导没有约谈你,但你和陶伟的事情爆出来时, 无论众翔内部还是外界毋庸置疑都在猜测你的衷心,没有哪个公司领导能放心手下的核心管理层和同行不清不楚, 而且这位同行的口碑在业内世人皆知, 所以我们只是在所有矛头对向你之前先发制人,算不上疯了。”   电梯门打开,夏璃单手拿着笔记本大步踏出起帝办公楼,她穿着黑色长裤, 裤脚收进高跟短靴里, 上身一件黑色短袄,面色紧绷而苍白, 虽然她行走如风, 可身边与她并肩的男人长腿阔步, 依然能够从容地跟上她疾行的步伐, 黑色大衣被风吹起衣角, 秦智感受到她紧绷的情绪,慢悠悠地打趣道:“我们两这一身黑的打扮,有点像去开战的。”   几步之间,两人已经走到车前, 夏璃猛地转身拎起他的衣领,气势逼人地盯着他:“我们的确是去开战的,你要知道我在快下班的时间把众翔所有领导层紧急召集在一起有多困难,这几乎是赌上我的前程,也压上我在这里八年多的资本,你一旦让我失手,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秦智低眸看着她紧紧攥着的衣领,轻挑了下眉:“皱了。”   夏璃狠狠松开他,他颇为玩味地盯着她,大片白茫茫的云海遮挡了原本绚丽的晚霞,让他的眸子在苍茫的大地之间更加黑亮。   他声音清透地说:“你并没有完完全全信任我,又怎么敢把前途交到我手上?”   夏璃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衣领,抚平了那被她握起的褶皱嘴角微斜:“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既然能费尽心思到我身边,在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你不会允许我被人弄下这个舞台!”   她转身打开车门,又靠在门边,眼眸轻佻地盯着他:“还要和我继续玩这些小孩子才迷信的爱情吗?秦少?”   秦智嘴角掩着笑意眯起双眼,负手而立,沉沉地回视着她:“我喜欢漂亮的妖精,更喜欢既聪明又漂亮的妖精,不过你不该质疑我对你的…嗯…爱情。”   夏璃侧过头轻笑了一声:“得了吧,你是在东海岸长大的男孩,从小浸泡在肮脏、谎言和诡计中,骗骗外面无知的女人尚可,只可惜我也是从东海岸走出来的女人,所以比起相信你的爱情,我更愿意相信我们之间的利益。”   她松开车门,向前走了几步,往车前一靠,眼里的寒意如这天空中预飘下的大雪,没有丝毫温度:“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你几乎不怎么读书,整天在外鬼混,为什么校第一的成绩能坐得这么稳,现在我想明白了,你的大脑果然异于常人,我承认差点就中了你的套。”   秦智也朝她走进一步饶有兴致地说:“我怎么套你了?”   夏璃抬起头看着他,扬起妖冶的笑容,像冬天里致命的火焰,声音柔软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狠意:“会展这么巧能碰上你远在南城的老同学,又这么巧你的老同学围追堵截你还能把你带去庄子熟悉的场子,庄子也真够了不起的,连沪市赌场的老板都得卖他面子,一个单亲家庭毫无背景的小子。   整套发展看似逻辑没有任何问题,秦大少的表演也很卖力,不过太多巧合串联到一起就不太巧合了。”   她对着他笑,如果这时有人从旁边走过一定认为夏璃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但只有近在咫尺的秦智看见她眼眸深处的寒意:“设计的桥段真精彩,秦大少如果哪天不从商了,可以考虑进军奥斯卡,影帝这个头衔非你莫属!”   秦智将手从身后放下,漫不经心地伸进大衣口袋,也低着头笑了起来:“到底是我套路你,还是你套路我?我要是影帝,影后的头衔也非你莫属,看来夏部长那天晚上也是卖力配合演出关于担心我的戏码?我说夏部长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小鸟依人,让我一时难以适应。”   说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峻地盯着她,毫无征兆地伸出双臂,身体将她压在引擎盖上,呼吸滚烫地喷洒在她脸颊:“你不是演的,起码那天晚上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夏璃只是看着他笑,笑得妖艳鬼魅,像一个永远无法看透的女王,冷静,冷血,冷酷。   与此同时夏璃双手往引擎盖上一撑冰冷地警告道:“你身后这栋楼往上看全是起帝的同事,你想让我在今天失掉所有威信,你大可现在就压在我身上!”   一阵冷风而过,卷起两人之间的枯叶,慢慢吹到半空,撕开这个寒冬本来的面貌。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凛冽的风吹起了夏璃的发,瞬时间,那头茶黑色的长发狂乱地飞舞,像一把黑色的火焰,衬得她理智而清醒!   是的,她是秦智见过最清醒的女人,完全不被情感所支配的女人!   他忽然嘲弄地笑了下,缓缓直起身子,退后一步,和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在上车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做?”   夏璃那双浅灰色的瞳孔里爆发出强大的冷静,不带一丝情感,甚至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拿起‘匕首’插进你的‘心脏’,但前提是我们能共同走到那一天。”   秦智嘴边那掩隐的笑意依然不减,眼里的光却迅速冷却,夏璃起身拍了拍车顶昂起下巴睨着他:“既然你知道答案了,还敢不敢上我的车?”   秦智鼻腔里散漫地哼了一声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沉沉地看着她:“要是怕,现在就不会站在这。”   说完率先坐进车内,夏璃撇了下嘴角上车关门:“合作愉快!”   踩下油门前,忽然皱眉侧头瞪着他:“秦少很擅长玩弄人心,本来这单就在你手中,但你在会展结束前用这种方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我对你感激涕零,让所有同事拥戴你,不得不说这招很高明。   下次别再跟我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来骗取我的信任,你也许能一时唬弄住我,但我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更不可能把心交给别人,尤其是东海岸的人!我更喜欢这种纯粹的交心。”   她拍了拍他的大腿.根,斜唇一笑,车子迅速起步朝议事大楼开去,秦智叹了一声将暖气开到最大,嘴角挂着散漫不羁的弧度:“没意思。”   白茫茫的天空越压越低,抬头望去竟然感觉往上的世界一片白色,看不到天,更看不见光!   车子停在议事大楼前,秦智突然冷不丁地说:“下雪了。”   夏璃莫名其妙地看着窗外:“哪里?”   他拉开车门下车,黑色的大衣包裹着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无法侵犯的雕塑屹立在这座大楼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越来越沉的天,仿佛就低低地笼罩着这座大楼。   夏璃下车锁门回身望着他深邃凝重的眉眼,听见他说:“这会是今年第一场大雪。”   夏璃不明所以地接道:“上次在沪市那场才是今年第一场。”   秦智已经收回视线朝她轻笑了声:“那场还不够大!”   说完便大步走进大楼,夏璃刚跟上却突然感觉睫毛上落下一片冰晶,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着苍白的天际,很快又低下头匆匆跟了进去。   他们几乎是第一个抵达集团会议室的,夏璃坐在会议桌上,秦智坐在她身后的一排黑色椅子处,那里一般是跟随各个老总来参会的助理秘书或者一些底下部门经理坐的位置,部长级以上在会议桌上基本都有固定的位置,而夏璃算是所有部长中资历最浅的,所以坐的位置也靠后。   在他们抵达二十多分钟后,才有领导陆陆续续进来,稀稀拉拉几个人进来后和夏璃点了下头,便自顾自地在一起闲聊。   后勤的袁部长原本因为经常给夏璃介绍相亲对象,在集团领导层中两人交情还算可以,今天走进会议室也只是朝夏璃笑了下,便走到里面与其他部长说话。   秦智坐在夏璃身后嘲弄地开了口:“在这种大集团里混,本质上和原始社会并没有多大区别,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夏部长羽翼不丰,一个小小的后勤部长都能让你翻船。”   夏璃侧过头,嘴唇没动的发出声音:“这种失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秦智却不以为意地凑过身子在她身后说道:“我倒不认为这是失误,只要有能耐,任何敌人给你造成的失误都能变成一把利剑还给敌人。”   夏璃回过头探究地看着他,秦智解开大衣扣子,翘着腿回望着她:“你背后没有金山银山给你做后盾,当你不够狠时,蚂蚁都能捏死你,看看到场的人,快一个小时了还没齐,不出意外,再等十分钟人要是还没齐,这些领导当中肯定有人直接离场,让你今天这场会议根本无法进行,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动物可以一脚踩死一堆蚂蚁?”   夏璃眼眸下垂了一瞬,继而抬起眼皮低低地说:“大象。”   秦智歪了下头意味深长地笑着。   夏璃已经明白过来,转回头站起身看着众集团领导,大声说道:“不好意思,董事长还在路上,等他来了我们立马开会。”   说完大步走出会议室一个电话打给吕总,吕总刚接通就对她说:“到楼下了。”   夏璃硬着头皮开口道:“麻烦吕总联系董事长参加会议。”   吕总一愣电话里劈头盖脸把夏璃骂了一顿,什么几点了?董事长的行程哪是他们可以改的一堆。   刚说完电梯门正好开了,吕总带着秘书风风火火赶来,夏璃堵在电梯门口,随后挂了电话走到吕总面前,他深色的衣服上有刚融化的雪渍,夏璃扫了眼,眼神坚定地对他说:“如果今天我给你闯祸了,这场大雪停止以前我引咎辞职!”   “你…”吕总抬手指着她,怒不可遏地走到一边。   夏璃迅速回到会议室,秦智抬眸看向她,她朝他嘴唇微斜,他读懂了她的表情。 第51章   吕总打完电话走进会议室, 所有人都站起身, 他是执行副总,公司里大小决定都是出自他手, 起码暂时还是这样。   他朝众人点了下头, 刚准备往会议桌前走,忽然转过视线看着夏璃身后坐着的男人, 秦智也发现了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放下手边的汽车杂志, 抬起头, 随后起身迎向他微微颔首,吕总和他对视了几秒,老谋深算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平淡无奇地收回视线径直往前走去。   他没有落座在会议桌顶端, 而是坐在了第一顺位的地方, 所有人便清楚,董事长会参会的事情属实, 很多条短信迅速在会议室蔓延, 仅仅十分钟那些姗姗来迟的领导全数到齐, 整个会议室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窒息且紧张。   吕总几次朝夏璃坐着的地方看来, 秦智坐在夏璃身后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低头说道:“那个白头发的老家伙干嘛老盯我看。”   夏璃微微偏头低声说:“因为他觉得你是个骗子。”   “我是。”秦智嘴角勾起浅笑,翘着的腿碰了碰她的椅背:“毕竟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夏璃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吕总的司机亲自去接了李董,虽然近几年李董已经不怎么问事,但是当年他一手带领众翔在这块大地上落成, 他的创业传奇令所有众翔人钦佩,更是对他敬畏有加,不过厂里总是流传着这么一则小道消息。   说李董一路能走到今天也干了不少脏事,其中不乏抛弃糟糠之妻,攀上家底殷实的芜茳富商之女,且那个女人当时是他兄弟的未婚妻,他开创了众翔后还设计让他那位兄弟进了大牢云云。   有人说虽然他有些本事,但因为创办众翔时干得事情不光彩,所以导致报应到他子女身上,他有一个大女儿,天生痴呆,思维一直停滞在三岁以前的状态,两个儿子相差八岁,去新西兰坐直升机发生坠机事故,均丧身在那场灾难中!   那天他由于接到一个紧急电话没有上机,让儿子们跟随他的秘书,坠机爆炸时,据说李董就站在草坪上拿着手机眼睁睁看着那一幕。   到底这些流言蜚语是真是假当然没人会跑到李董面前求证,但近几年他年事已高,也不曾派自己家的子女进入众翔,所以他对吕总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   老头子由吕总的秘书亲自搀扶到会议桌顶端,待他落座后,所有人才相继坐下,大概由于出门比较急,他没有换衣服,厚重的羽绒服里面只穿了身黑色绸缎暗花的唐装,有些富态,笑呵呵的样子说道:“都到了啊,那会议开始吧。”   他看向右边:“吕总。”   吕总点点头递给夏璃一个眼神,她手往后一伸,秦智将U盘交到她手中,她举起那枚小小的U盘站起身看着吕总的秘书:“劳烦徐秘书将U盘里的内容呈现出来。”   徐秘书看了眼吕总,他点点头,随后徐秘书大步走过去接过U盘走到会议桌侧面的操作台开始投放。   夏璃则对着所有人说道:“相信昨天关于我的那些八卦新闻大家都看到了,耽误各位领导一个小时的时间,当然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新闻,而是另一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会紧急请大家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已经严重涉及到众翔内部的发展和运营,所以希望各位领导可以谅解。”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交头接耳,夏璃让了下身子说道:“我身后这位是我的助理,姓秦,大家可以喊他秦助理,下面由他来替我解释下U盘里的内容。”   秦智优雅地站起身拉了下黑色大衣,所有目光瞬间全部落在他身上,他走到夏璃身侧朝众位集团领导微微颔首,声音调侃地含在嘴里:“劳资什么时候成了你助理?我怎么不知道?”   夏璃微微一笑坐了下去:“这件事结束,我要还在这个位置,你就是起帝副部长。”   秦智低着头回过身,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绕过会议桌朝顶端走去!   ......   六点一过,起帝里的人相继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今天是那帮离职的人留下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他们就可以正式和起帝解除劳动关系,一帮人脸上洋溢着解脱的喜悦,闹着下班约饭,和旁边还在继续加班的同事形成鲜明的对比。   却在这时郝爽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喊道:“郑经理,郑经理,夏部长让你的人今天都不要走,请你去议事大楼参加集团会议。”   一个喊声让原本还在收拾东西的人都朝郑经理看过去,郑经理压根不把郝爽放在眼里,不耐地说:“到了下班点让我们留在这干嘛?我们早就递交离职报告了,也坚持到了最后一天。”   郝爽被他堵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郑经理手下的那帮人都站起身,一副根本不鸟郝爽的样子!   林灵聆赶忙跑到茶水间给夏璃发了一条短信,夏璃收到短信后迅速给林灵聆回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   等林灵聆挂了电话从茶水间走出来时,那帮人已经走到电梯口,其他岗位的同事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还没敢走,全在围观,林灵聆直接跑到门口对那帮人吼道:“你们想知道擅自离开的后果吗?”   “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林灵聆浑圆的大眼突然一瞪,气势汹汹地说:“会议结束前,谁敢离开,明天就等着被起诉吧!”她语气坚定,双手抱着胸冷眼看着几人。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再踏进电梯半步,直到电梯门再次关上,林灵聆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刚走出来的男人:“如果郑经理继续让所有集团领导等你,我敢保证十分钟后来请你的绝对就不是郝爽了!”   郑经理到这时面色才有些严肃,暗暗权衡利弊,他看了看林灵聆冷着的脸指了指她:“可以啊小丫头。”   然后对电梯口的那帮人说:“回去等我。”   说完便跟着郝爽出了大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鹅毛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郝爽开车将郑经理送到议事大楼。   把他直接带往会议室门口,对他说:“你自己进去吧。”   郑经理直到这一刻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会议室的门,然而让他有些不解的是,硕大的会议室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场景,集团的领导一个不在,整个会议室空空荡荡,只有顶头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会议室门“砰”得一关,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郑经理有些疑乎地说:“秦智?不是说喊我来参加集团会议吗?”   秦智没有起身,只是朝他阴晴不定地笑了下:“郑经理架子很大嘛,三请四邀才肯过来,大领导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郑经理脸色立即拉了下来:“你意思人都走了?耍人玩嘛这不是。”   秦智噙着淡淡的笑意:“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谈谈你明天从起帝离职后到宁汽的发展如何?”   郑经理脸色一白:“什么宁汽?”   秦智微微昂起下巴有些高深莫测地盯着他,随后拿起面前的一个小遥控器头也不回的往身后一按,霎时间,身后白幕上投出满屏的聊天记录,郑经理的瞳孔在一瞬间迅速收缩,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密密麻麻的记录,顿时火冒三丈疾步朝秦智走去:“你居然监视我!”   说完就一拳头抡上去,秦智头也不抬地一掌握住他的拳头反手一折将他按在会议桌上,不疾不徐地说:“不然你以为留你们一群蛀虫下来白干一个月是干嘛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多拿一个月工资势必要付出代价!   你挺谨慎的,不用电脑发信息,不过蠢就蠢在你手机自动登录无线网,听过网络监控吗?不过你的手下就没你这么当心了,看看这些记录,泄露商业机密,侵犯公司利益的罪名你是坐实了。”   郑经理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滴落,秦智踢了一把椅子过来,抬手将他往椅子上一按:“坐!”   郑经理的身体跌坐在椅子上,到这一刻还有点懵的感觉,秦智双手一撑身体压在他面前目光牢牢锁住他:“我的出发点也是保证公司利益不受侵犯,完全没有要侵犯你隐私的意思,至于你跟二厂车间主任通.奸这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毕竟你们的对话有点劲爆,看得我都脸红心跳,我想要是给姚主任她老公看见肯定更受不了,对了,他老公好像是出境管理局局长吧?   听说你女儿面临留学,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东西要是爆出去,大概你女儿留学的计划也泡汤了吧?我这个人心比较软,就看不得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秦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调出一张传送记录:“我说你为了钱还真够不择手段啊,光这张数据传输的截图,我找个好点的律师,把损失做大点,你这碗牢饭应该能吃到你孙子满地跑了。”   郑经理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手不自觉开始哆嗦:“你怎么?”   “我怎么能弄到这个记录的?你以为在家发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劳资玩电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CPU长什么样呢?”   随后耸耸肩:“收回我的话,也许你现在也不知道。”   “总之,我给你一条路,删掉这张对你至关重要的记录,但我需要你供出一个人。”   郑经理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进领子里,有些恐惧地盯着面前这个仅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男人:“谁?”   秦智直起身子关掉身后的投幕,沉沉地看着他:“宁汽那边不会无缘无故盯上你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色,起帝这半年的业绩规划夏部长除了在管理层会议上提到过,根本不可能透露给外面的人,所以这个能如此熟悉起帝接下来的工作,又为你牵线搭桥的人到底是谁?”   ……   十分钟后,秦智从侧门进入集团会议室,里面满满当当的领导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他绕到夏璃身后落坐,夏璃回头瞪了他一眼:“去哪了?”   秦智云淡风轻地说:“男人有三急,抽烟、尿尿、做.爱,你猜我去干嘛了?”   夏璃回头狠狠给了他一记白眼,便转过头去,秦智低头笑了下往前凑了凑拽了下她的头发:“喂,我今天如果能帮你和宁汽撇清关系,顺带干掉一个对手,晚上能不能加餐?”   夏璃手指敲了敲扶手眸色淡漠:“看你表现。”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响了,郑经理从外面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第52章   在郑经理走进来之前, 一会议室的领导已经等了有二十来分钟。   在这二十几分钟里, 对于起帝发现内鬼这件事,所有领导都持自己的看法, 低声交谈着。   吕总几次用眼神瞪着夏璃, 夏璃全然当没看到,不时有领导抱怨怎么回事, 喊个人半天没到。   吕总实在忍不住低头发了条信息给夏璃:把这么多要层喊来就是看你如何治理部门?员工如何散漫的?   夏璃看了眼手机抬头对上吕总隐隐发怒的眼神,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撇开了视线, 气得吕总端起茶杯大口灌着茶水, 李董侧眸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说:“慢点喝。”   赵单翼侧了下身子问旁边人事方总:“怎么看?”   方总斜了夏璃一眼,不屑地低声说道:“到底年轻气盛,还不懂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换做我会私下解决掉, 搬到台面上不是让人看笑话。”   赵单翼轻轻摇了摇头:“别小看这个女人, 我在塔玛干跟她打过交道,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人, 她旁边那个男人, 姓秦的, 是个狠角色, 等着看吧。”   方总却不屑一顾转回视线。   辉伦的安部长是个戴着细框眼镜白白胖胖的男人, 面上永远挂着亲和的笑意,就坐在方总旁边接了句:“刘秀赢了王莽的百万大军之前也不过就拥有一万多义军,刘邦当上汉高祖前也不过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祸害乡里,历史教会我们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眼里透着平和的笑意:“雪越来越大了。”随后看向对面:“秦部长好像很怕冷, 坐了半天外套还舍不得脱,像租来的。”   紧张的气氛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大家都附和着笑了笑缓和不少,但秦部长依然面无表情,安部长拿起茶杯浅呡了口低眉说道:“还没到最冷的时候,等这场雪停了,化雪才最冷。”随即放下茶杯看向身后的助理:“茶凉了,换一杯,我不喜欢喝冷的。”   这一切暗潮汹涌的议论直到郑经理走进来后戛然而止。   到这一刻,郑经理才清楚,他真的是被喊来参加集团会议的,他在公司的级别连B类员工都算不上,第一次来到集团会议室,看着巨大的吊灯,恢宏的长形会议桌,满满一桌子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领导,甚至董事长和吕总都在,顿时腿就有点软。   而会议室里的众人也将视线全部移到他身上,秦智缓缓立起身子,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打在郑经理的心头,他走到操控台前递给郑经理一个眼神,他抬脚向他走去,秦智调出了几张他和宁汽对接的证据,直接当着众领导的面问:“这些东西刚才所有领导已经看过,请郑经理解释一下。”   郑经理低着头,双手紧紧攥在身前,甚至肩膀都在轻微地颤抖,秦智便直接说道:“看来郑经理带领你的人早已找好下家,不知道郑经理是怎么认识大名鼎鼎的小陶总,是在街上偶遇?还是特地跑去朝圣?或者是…托人介绍?”   郑经理倏地抬起头匆忙地扫了眼下面,又迅速收回视线,这下连李董都转过头侧着身子看着他。   秦智从容地调出手机中的一个截图放在郑经理面前:“郑经理最近手头应该很宽裕,一个月内收到两笔转账记录,大概能抵你几年的年薪了。”   说完抬头看向人事方总:“要麻烦方总查下这个汇款给郑经理的褚惠是不是我们众翔的人?”   方总看了看吕总,又看了看董事长,没有人发话,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期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那些先前不能理解夏璃为什么要把自己部门的丑事搬出来的领导们,慢慢都察觉到了些什么,不再议论纷纷,而是都有些警惕地互相对看。   李董也和吕总交换了下眼神,吕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十分钟后方总接到手下的反馈信息,脸色大变,侧头看了眼郑经理,又有些惶恐不安地盯着吕总,然后挂了电话。   吕总有些急不可耐地问:“怎么说?”   方总为难地扫向对面:“褚惠是斯博亚一位财务人员,目前任职出纳。”   瞬时间,所有视线都转向秦部长,秦部长一脸莫名其妙地说:“我都不知道褚惠这个人,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赚钱给起帝的郑经理,这件事我回去要查查看。”   秦智退后一步,抬脚踢了下郑经理的脚踝低低地说:“想想你女儿和老婆在知道你犯罪和出轨后的反应。”   郑经理轻微踉跄了一下,秦智伸手撑住他的脊背不让他倒下去,不动嘴唇地低语道:“我可以保证他动不了你。”   郑经理脑袋里嗡嗡的,只感觉一片混乱,突然深吸一口气说:“秦部长答应我…”   他抬头看着瞪着眼的秦部长,匆匆低下头:“只要带着我的人离开起帝,就会介绍我们去宁汽,担任更高的职位…”   瞬间底下一片哗然,秦部长猛地一拍桌子:“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说完便转头凶神恶煞地指着夏璃:“你故意陷害我?这个郑经理是你的人,你买通我们那里一名会计,然后让你们的人故意胡说八道陷害我?”   夏璃垂着眸,从头到尾只是平静地坐在会议室的尾端,秦部长激动地看向前面:“吕总,我绝对没有怂恿起帝的人离职,这件事也太荒唐了!”   吕总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底下所有领导都在窃窃私语,似乎觉得郑经理的身份并不完全可信,所以对夏璃也持保留态度。   却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夏璃身下板凳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摩擦声,所有人停止议论,转而看向她,她颊边的头发挑到脑后挽了个简单的髻,深色的高领毛衣让她看上去透着不容侵犯的冰冷,直接越过众领导看向吕总说道:“我也很希望郑经理对我忠心耿耿,只可惜上次例会我拍着胸脯说信任自己的手下,现在看来有点讽刺。”   她扫了眼郑经理,郑经理躲开了她的视线,她接着说道:“但是自从上次例会结束,起帝杭城会展被取消,底下门店也相继发生各种问题,好像有人专门针对我的50%蛋糕而来,很会对症下药,当然这个规划我只在上一次的例会上提过,知道的人并不多,是吧吕总?”   坐在一边辉伦的安部长缓慢地说:“我记得,当时秦部长还和夏部长有了轻微地争论。”   夏璃挑了下眉稍看向安部长,他对夏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秦部长立马来了火:“安之笔,你什么意思?”   安部长一脸无公害地摊了摊手:“我只是陈述事实。”   夏璃目光凉凉地盯着秦部长:“包括昨天晚上,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约去吃饭,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宁汽的小陶总,一顿并不算太愉快的饭局却被今天大肆报道成这样,要不是发现我手下的郑经理和宁汽那边已经达成共识,我大概都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上了新闻。”   她的一番话信息量太大,小陶总、宁汽、内鬼、相继出现的问题,所有人都在默默做着连线,沉默不语。   只有安部长这时冷不丁地冒了句:“那夏部长是怎么会去赴这个约的呢?”   夏璃慢慢将视线转向袁部长,此时后勤的袁部长已经有些坐立不安,本来以为可以毫无存在感地躲过一劫,万万没想到矛头突然指向自己,她眼神紧紧地看着夏璃,不停闪动。   在场已经有人看出了点端倪,没想到只是起帝内部的一起事件短短时间已经牵扯到集团里面几位领导,刚才还在肆无忌惮议论的众人,这下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下一阵风会刮向哪?   秦智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夏璃沉默的表情。   就在所有人以为袁部长要栽跟头时,夏璃的嘴角却勾起不易察觉地弧度,将眼神轻描淡写地从袁部长脸上移开看着安部长:“一位朋友安排的,显然这位朋友不太靠谱。”   安部长有些惊讶,不过短短一秒又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而此时的袁部长已经满手心的汗。   夏璃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望向所有人声音笃定地说道:“目前人证,物证全在,我以公司财产和集体利益的名义要求立即封锁斯博亚职场,对斯博亚全体人员的电脑和邮箱进行彻夜排查!”   秦部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你有什么资格?”   “我没有任何资格,但在场有的是有资格的领导。”说完一转头看向李董:“我只是提出合理建议,起帝这个品牌隶属众翔,任何试图勾结同行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都应该彻查!”   秦部长向来在公司横着走,狂傲凶悍,被夏璃一项项罪名指控而来,当场就指着她骂道:“你个婊.子,不要以为睡了领导就可以为所欲为!你…”   他当即看向吕总,顿时间,整个会议室寂静无声,没人会料到秦部长会公然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在这种场合!   只有辉伦的安部长推了推细边眼镜不轻不重地提醒道:“注意你的言行,秦部长。”   吕总整张脸也沉了下去转头看向秦部长:“你还想说什么?”   秦部长额头青筋爆出,死死盯着夏璃啐了一口。   夏璃冷笑了一下,拉开椅子,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冰冷,在她抬脚时,秦智已经从操控台离开朝她走去。   夏璃径直绕过会议桌一步步走到秦部长面前,大声问他:“你刚才喊我什么?”   “婊…”   “啪”得一声,夏璃直接扬起巴掌甩在他脸上,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很多人直接站了起来,包括秦部长本人,在短短两秒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火辣叫醒了他,他当即就伸手去抓夏璃骂道:“你想死!”   还没碰到夏璃,手腕已经被秦智擒住,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压在秦部长面前阴冷地问他:“想留还是想断。”   与此同时夏璃头也不回地走回座位牢牢看着每一个人:“我待吕总像父亲一样尊重,我们都是从厂里最基层的位置一步步受伤流血打拼上来,你们嘲笑我起点低的时候,我要问一句高高在上的你们,一辆车的零部件都能报出来吗?性能结构都了解吗?每一步焊接工艺都清楚吗?如果不清楚请收回你们无知的评判,下次我再听见这种声音就不只是巴掌了!”   她望向对面被秦智牢牢钳制住的秦部长,随后收回犀利的目光,转向董事长。   即使几分钟前会议室正在上演一场如此激烈的大战,这位老头依然挂着让人看不透的笑意盯着所有人,竟让夏璃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一种无法参透毛孔悚然的感觉。   李董朝秦智抬了下手,他松开秦部长从容地拉了下大衣走回夏璃身后,李董声音苍老沙哑地问了句:“你们看呢?”   安部长缓缓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李董颔首说道:“既然关系到公司利益,也涉及到我们各品牌之间长治久安的发展,我们辉伦愿意出人手配合公司连夜调查。”   夏璃抬起眼皮看向那个胖胖的安部长,侧头和秦智对视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着李董说话,他侧身问了下吕总:“几点了?”   吕总看了眼手机回答:“七点十分。”   李董点点头:“品牌部之间比较熟悉彼此的工作,起帝不方便插手,那就辉伦的人去执行调查,赵总,你调几个人负责监督,袁部长你把大伙的晚饭和夜宵问题给解决了。”   几大部长均没有异议,会议结束,所有人相继离开。   袁部长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夏璃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她看见夏璃有些局促不安,夏璃朝她走去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谢谢袁部长了,我们以后还有更多合作,对吧?”   袁部长猛然一愣,慢慢才反应过来也堆起笑容:“那当然。”   夏璃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朝着走廊尽头走去,袁部长看着这个年轻女人笔挺的背影,突然感觉身体里浮现丝丝凉意。   秦智靠在走廊尽头等着她,他掠了眼远处的袁部长对夏璃说道:“我以为你刚才会卖了她。”   两人一起朝大楼外走去,夏璃嘴角翘起淡淡的弧度:“你教我的,只要有能耐,任何敌人给你造成的失误都能变成一把利剑还给敌人,袁部长在这个位置干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能胜任,今天之前她是秦部长的人,今天之后她会站在我这边,我为什么要损失拥有一员猛将的机会?”   秦智双手抄在大衣口袋低头笑道:“有人和你说过,你天生就是个领导者的命吗?”   夏璃饶有兴致地侧过头:“怎么说?”   “脑子转得快,善于心计,洞察力惊人,最重要的,心够狠。”   夏璃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肩:“彼此彼此,副部长。”   刚说完,两人的脚步戛然而止,正好看见不远处正在和人说话的安部长,夏璃收回手盯着那个慈祥和蔼的胖子:“对于他主动提出安排人手进行调查的事你怎么看?”   秦智满脸轻松地说道:“起码可以让我们今天晚上睡个好觉,安部长一定能查出个满意的结果。”   夏璃意味深长地扫了秦智一眼,正好安部长朝他们这个方向看来,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秦智立在夏璃身后低语道:“真正的敌人不会让你轻易抓到任何小辫子。”   夏璃眼里闪过一道暗光,也朝安部长礼貌地笑了笑。 第53章   夏璃和秦智转身朝车子走去, 短短时间这场暴雪已经让地面积累了厚厚一层, 踩上去陷进很深的脚印,夏璃低头看着雪白的印记说道:“明天厂里又要抽调工人铲雪了。”   秦智心不在焉地接道:“看来要下一整夜。”   夏璃侧眸看向他, 停顿了几秒开了口:“郑经理怎么肯上来就指认的?你动了手脚?”   莹白的雪光折射在他的脸上, 他嘴角的笑意魅惑却迷人:“毕竟我们东海岸走出来的人,用你的话怎么说的?哦, ‘诡计’这种东西似乎是与身俱来的技能,以前看着那些老东西过招从来不屑一顾, 出来后才清楚, 有些东西从小耳濡目染,想不会都难。”   说完笑睨着她:“你呢?我还是很好奇你之前对我的态度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每次觉得你差不多要对我投降时,转身你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之前我总有些纳闷, 现在我明白了, 这是夏部长不断试探我的把戏,比起我的这些诡计, 你更擅长…我该用什么词?欲擒故纵?人格分裂?或者连你自己都驾驭不了自己的情感, 只能来回动摇?”   夏璃按亮车子好笑地瞟了他一眼:“纠结这些干嘛?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和谐吗?”   她单手勾住他的脖颈, 柔软的手指揉着他脑后的短发。   将车钥匙扔给他, 秦智一把攥住她的手在掌心摩挲了两下, 不置可否:“比起跟你谈感情,的确谈利益更靠谱点,那如果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呢?我们还会这么和谐吗?”   夏璃叹了一声看了看天:“不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很多, 蓝天、大海、太阳、全宇宙…”   继而低下头看着他,舔了下唇:“我要是你就别想那么多,我在被我姨妈接济之前,曾三天饿着肚子,从东海岸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过得也不好,穷困潦倒让我学会珍惜当下。”   她笑得妩媚动人,无懈可击,更让人辨别不出她的笑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表情。   秦智抬手轻柔地抚着她的下巴:“恭喜你从今夜开始彻底告别那些操蛋的日子,你说得对,我应该珍惜当下,所以…”   他的拇指粗砺地滑过她的唇,带着他指尖特有的温度渐渐蔓延。   夏璃嘴唇微动张口咬了他一下调头拉开车门:“我们还得去接彭飞。”   秦智转动着车钥匙骂道:“讨嫌的小子!”   ……   车子开回起帝时灯火通明,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离开,虽然都不知道集团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势必都让人感到了这场严冬真正的寒冷。   郝爽也带着郑经理回来了,夏璃简单交代了一下,让这些人回去等公司通知,如果有问题随时回岗接受调查,在不确定问题之前所有人的离职手续暂时都压在她手上。   她没有过多说什么,就让大家散了,在往自己办公室走的路上,对林灵聆说:“彭飞怎么样?”   林灵聆快速跟上夏璃的脚步回道:“我一直留心着他,没出过你办公室,除了上了一次厕所,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人。”   夏璃无奈地拍了拍她:“习惯就好,他也经常不理我。”   刚准备走,又转过头,看着林灵聆欲言又止的样子,眯起眼睛:“你有话要对我说?”   林灵聆这两天倒是把头发剪了,到下巴的短发衬得眼睛更加浑圆明亮,像一双洞悉世事的黑色玻璃珠子,她凑近一步对夏璃轻声说:“我看见智哥和你在车前…说话的样子。”   夏璃彻底停住脚步,站在办公室门口回身看着她:“然后呢?”   林灵聆搓了搓手试探地说:“他就是小奶狗吧?正好比你小三岁,我想象不出除了智哥这样的男人还有谁能让夏部长你当年…对吧?”   她似乎憋了很久,终于有机会闪着希冀的双眼试图得到答案,夏璃依然纹丝不动淡然地看着她:“接着说。”   林灵聆凑近了些:“在华岭的时候我就能从你们的眼神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谈过恋爱吗?”夏璃忽然问道。   “没有。”   “那你是怎么看出东西的?”   林灵聆听着夏璃有些泛冷的语气,退后一步心虚地说:“感觉,我也是瞎猜的,那我先走了…”   夏璃却抬眸冷冷地盯着她:“知道太多的人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林灵聆一惊,面色不自然地垂了下来,表情哭不像哭,笑不像笑,整颗心都拎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却突然看见夏璃嘴边挂着一丝笑意:“傍晚的事我听说了,干得不错,明天调来项目组,到我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林灵聆一脸懵逼,结结巴巴地说:“可我,我还是个实习生…”   夏璃不以为意地说:“我以前还是个修理工,so what?明天拿转正申请表来。”   林灵聆欣喜若狂地说:“谢谢夏部长!”   夏璃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摆了摆手,林灵聆心情不错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拐过走廊,夏璃才头也不回地问:“听够了没?”   说完转过身,秦智从柱子后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小姑娘有点眼力。”   夏璃却平淡无奇地说:“她很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秦智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抱着胸从柱子后面走到夏璃面前:“何以见得?”   “她对你很感兴趣,我是指你的性格和容貌都很感兴趣,但她应该洞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很快收起了对你的兴趣。”   秦智微微蹙起眉:“洞悉?你是说她那些喜欢研究人表情和行为心理的爱好?什么时候?”   夏璃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也许在刚到农户家就发现了。”   秦智倒是玩味地笑了:“照你这么说她早看出端倪了,到今天才在你面前提起这事,小姑娘挺沉得住气的,想和你谈条件?”   夏璃抬头看着他:“你不是说我身边没有可以用的人吗?我的确需要一个机灵的人,郝爽跟了我最久,衷心是衷心,但是胆子不够大。   我观察她有段时间了,想培养她不是因为她下午震住了那帮叛徒,而是她敢在这节骨眼上到我面前提要求,胆子够大!   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捏着秘密隐忍不发,什么时候该借着邀功顺势而上,关键是她看着毫无攻击性,能够互补我的…”   “母夜叉!”秦智接得很快,夏璃立马要抬拳头,他一把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彭飞喊道:“回家,小子!”   ……   回去的路上彭飞整个人都很沉默,雪越来越大,一路上看见好几起车祸,夏璃在辽省待了好几年,这种雪天路面早已开惯了,一路四平八稳把车子开回家。   三人在楼下吃了点东西,彭飞一直在提自己干不了这个位置,提了好几次夏璃才抬起眼盯着他:“回去再说。”   然而回去夏璃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彭飞似乎等了很久,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对她吼了起来:“我说我干不了,我真干不了!”   夏璃看了眼秦智对他说:“你去洗澡。”秦智没动坐在一边,夏璃眼神略沉地又对他说了遍:“去洗澡!”   秦智才慢悠悠地拿了衣服走进浴室。   门一关,夏璃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彭飞对面:“好,你可以不干,但要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彭飞低着头:“我不想出差,不想再面对那些东西。”   “哪些东西?”   彭飞突然双手揉着头发,像是连头皮都要搓下来的感觉,夏璃站起身用劲攥住他的双手问他:“告诉我是哪些东西?我绝对不再逼你!”   彭飞却突然发狂地狠狠把夏璃一推,强大的冲撞力让夏璃倒在身后的墙上,他双眼通红整个人有些魔怔的样子,浑身颤抖地盯着夏璃,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夏璃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秦智听见动静,上衣都没来得及套从浴室冲出来后看见这个场景,二话不说走到彭飞面前,用毛巾将他脖子一勒就往房间拽,夏璃吓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喊道:“秦智,你要干嘛?”   秦智一脚把彭飞踹进房间头也不回地说:“把他三观修一修!”   说完用脚把门一带,任凭夏璃如何在门口大喊大叫,他都没再开过门,房间里不时传来彭飞的惨叫,听得夏璃出了一身冷汗,发狠地捶着门:“秦智,你不要乱来!”   直到二十多分钟后,秦智才打开门,他赤着上半身,下身一条浅灰色的运动裤,回身将彭飞又一脚蹬了出去对夏璃说:“他明天会准时上班。”   夏璃赶忙回头查看彭飞的情况,却讶异地发现彭飞脸上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只是低着头走回沙发那,情绪不像刚才那么失控,反而整个人安静下来,她急切地问彭飞:“他打你了?”   彭飞抬起头又转过去看了眼靠在房门口的秦智,随后垂下眸摇了摇头“那你叫那么惨干嘛?”   彭飞又恢复成了那个抑郁寡言的样子,沉闷地说:“我困了。”   夏璃站起身盯着靠在房门口一派轻松的秦智,朝房间走去对他说:“进来。”   她径直走进房,秦智回身关了房门靠在门上盯着她,夏璃指了指外面,面色不善地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智只是淡淡地抬手看了看指甲:“做了点让他害怕的事。”   夏璃立马来了火扬手就准备打开他心不在焉地手:“他身上没有伤!”   手腕却被秦智握住顺势将她身体一拉,轻易反手拽进怀里,另一只已经钻进她的睡衣里,肆无忌惮地游.走,呼吸灼热地落在她耳边:“我从小泡在武术馆,对于怎么让人疼得喊妈又不留下一点痕迹十分擅长,想不想试试?”   刚说提起她的腰将她扔在床上,高大的身体就落了下来,他臂膀肌肉线条流畅,将夏璃完全笼罩在身.下,抬起她的下巴对她说:“你承诺我的加餐,不会反悔吧夏部长?”   夏璃撇了眼门口:“你疯了?”   他毫不在意地说:“你不发出声音不就行了。”   秦智翻身躺在她旁边,双手慵懒地撑在脑后戏谑地盯着她:“夏部长要是履行承诺,我再额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是我刚才发现的,关于彭飞的。”   夏璃一下子坐起身,浅灰色的眸子牢牢盯着他:“你还真够现实的。”   秦智不否认地露出笑意:“对你,还是现实点好。”   房间里亮着淡淡浅浅的黄色小灯,镂空的灯罩打在墙上射出隐约的斑点,像窗外飘着的大雪,夏璃退去了衣服,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眼前,秦智依然保持着一派悠闲的姿态,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体上,仿若欣赏一件优美精致的瓷器,不放过一寸一毫。   夏璃有些不自然的想去关灯,秦智长臂一伸阻止了她:“我想看着你。”   夏璃收回手咬了咬唇:“动静小点。”   秦智却摇了摇头,嘴角挂着妖孽的笑意:“动静大小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我已经下班了,不再服务你,现在,恐怕你得服务我。” 第54章   夏璃从来没有遇过任何一个男人能在她面前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关键还提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他身侧, 抬起手腕落在他的胸前,修长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从他坚实的肌肉上滑过, 淡淡地问道:“你现在还练吗?”   “偶尔。”   她的手指落在他紧实的腹部:“那怎么维持的?”   “肌肉已经给我训练有素了, 很难软化,除非…”   她的手指停在运动裤边, 轻轻一拽,将那本就没有多结实的结给解开了。   秦智垂着视线看着她的动作心不在焉地说:“除非哪天我真的不在外面漂了, 娶了老婆生了小孩, 心宽才能体胖,你说呢?”   夏璃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裤子向下一拽:“那就要祝福你早日得偿所愿,娶得老婆别像我这么…母夜叉。”   秦智笑而不语,夏璃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将他所有屏障拽掉, 秦智忽而微皱着眉问她:“如果别人能提供给你更牢靠的阶梯, 你是不是也会对那个人…这样?”   夏璃回过身跨在他身上,双手抚在他胸前, 看着他呼吸越来越炙热的样子, 声音轻柔地说:“小陶总的家门对我敞开, 只要我对他这样, 不仅能得到宁汽最新投产的品牌, 还能轻易帮他向众翔伸出魔爪,他那里的阶梯不够牢靠吗?你看我对他…这样了吗?”   说完坐了下去,秦智“嘶”了一声握着她柔软的腰肢问道:“为什么?”   夏璃俯下身轻轻咬着他性感的下巴笑着说:“因为我要的更多,他给不了我。”   秦智眯起眼睛抚摸着她一头漂亮的长发:“比如?”   夏璃缓慢地眨了下眼抬起那双迷朦地眼睛望着她:“以后有机会的话, 我会告诉你。”   秦智感受着她并不算太熟练的服务,突然有些好奇地说:“你以前有这样过吗?”   “哪样?”   “在上面。”   夏璃侧头睨着他:“又在试探我跟过多少男人?”   秦智摊了摊手:“无心之举,只是有待调.教。”   说完手臂穿过她的腰将她翻身压在下.面:“今天就算了,我没耐心继续被你折腾。”   夏璃在他一阵疯狂地掠夺下,眼神逐渐涣散绮丽,她攀着他的肩膀对他呼吸急喘地说:“就你一个,信不信?”   秦智好笑地抬起头摸了摸她光洁的脸蛋:“外面有很多人想害我,因为我父亲一手推动了东海岸几场商战,破了二十年来的商业格局,因为我的妹夫让上山区那尊贵的裴家,也就是你的姨妈一家现在生不如死,更让无人能撼动的钟家摇摇欲坠,侵犯了很多集团的利益。   但不管他们斗得再你死我活,我都能安然无恙躺在你身上让你欲.仙.欲.死,知道为什么吗?”   他狠狠撞了她一下,让夏璃禁不住失声惊叫,他抬手捂住她的唇笑得妖孽:“因为我不会相信任何冠冕堂皇的商业条款,同盟之间秀色可餐的合作诱饵,还有漂亮女人的甜言蜜语。”   夏璃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抬手打了他一下,拳头绵软无力,秦智淡淡笑了笑:“别再叫了,外面那位精神状态不好,万一被我们刺激到,会干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夏璃如水的眸子无力地承受着这一切,秦智似乎很乐于看见她这副逆来顺受,又毫无办法的样子,硬生生折腾了她好一会才放开她。   他站在床边套着裤子回身望着她,她就躺在凌乱的被褥之间,若影若现的身体温润优美,曲线迷人,一头茶黑色的头发间那双迷离的灰色眸子透着狂野的性感,她将头发拨弄到一边问他:“你出去睡?”   秦智侧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然呢?要我陪?夏部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矫情了?”   夏璃直接转身拉过被子盖住身体:“彭飞的事,你说要告诉我什么?”   秦智几步走到床前俯身吻了下她香软的头发:“真现实,结束就问我要报酬,我出去抽根烟,先睡。”   他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彭飞并没有睡,只是靠在沙发上抱着一本书,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眸撇了秦智一眼。   秦智几步走到墙角从行李箱里抽出一件衣服,套上,回身看着他:“没影响到你吧?”   彭飞合上书,事实上秦智几乎可以肯定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秦智慢悠悠点起一根烟,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彭飞愣是憋了老半天,才欲言又止地说:“夏部长怎么会跟你…”   秦智微微蹙起眉有些不悦地掠着他:“我身材不够好?”   彭飞摇了摇头。   “长得说不过去?”   彭飞再次摇了摇头。   “床上功夫不优秀?”   彭飞这下撇开眼:“我怎么知道!”   “你听到了。”   秦智看着他微红的脸,突然觉得逗他是件挺好玩的事,爽朗地笑了两声:“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   不料彭飞却突然黑着脸,拿起抱枕就狠狠砸向秦智,毫无征兆地发了火。   秦智没有躲,抱枕直直撞上他的胸口在落在他脚边,他纹丝不动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漆黑锋利的目光朝彭飞扫了过去,客厅的气温瞬间下降,如窗外冰天雪地般寒冷,彭飞有些不知所措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跟他无声地对视着。   半晌忽然冷不丁地说了句:“能教我功夫吗?”   秦智冷哼一声:“功夫?”   彭飞猛吞了下口水有些唯唯诺诺地说:“就是你刚才对付我的那些。”   秦智抬起下巴深吸了一口烟目光审视地盯着他:“那是柔道。”   彭飞迫切地说:“能教我柔道吗?”   秦智将烟头掐灭随口问道:“学这个干嘛?”   “自,自保。”   秦智轻笑了一声:“那你学散打更实用点。”   随后抬起头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珠子,云淡风轻地说:“你应该庆幸,因为我也会,不过我从来不授教,你也不可能买得起我的时间。”   彭飞默默低下头,秦智朝他走了几步继而说道:“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知道夏部长跟我的关系这么惊讶?”   彭飞声音很低地说:“很久以前夏部长说过,她不会属于任何男人。”   秦智点点头:“想过原因吗?”   彭飞耸耸肩表示不知道,秦智笑着拍了拍他:“她很早就属于我了,怎么还可能属于别人?你看过谁见过大鱼还对小虾米感兴趣的?”   秦智的话瞬间刷新了彭飞的认知,让他有些细思极恐地盯着秦智,对他顿时肃然起敬。   秦智朝房间走去落下句:“想要学技巧,先把体能练上来,我能把你变成你想变成的样子,只要你足够听我话。”   说完走到房门口回身看了他一眼,彭飞立在沙发边上,双手握成拳头贴在身侧,清瘦的脸颊紧紧绷着。   秦智收回视线走进房,夏璃依然背对着门,身体藏在被窝中一动不动,但他清楚被子下的身体有多么温软诱人。   他掀开被子一角上了床,不大的床上立马凹陷了一半,他侧过身子,胸膛贴着她的背,手穿过她的腰间,亲吻着她的耳廓:“我知道你没睡,在等我?”   夏璃干脆转过身拿开他的手,把被子裹紧:“你出去探他口风的?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吗?”   秦智对于她这个动作,有些不悦地板起脸,正过身子靠在床头低眸盯着她:“过来。”   夏璃没动,身体依然在温暖的被窝里,却听见他再次警告道:“除非你还想死去活来一次,不要挑战我的体力,你无法估量。”   夏璃在被子里掐了把他的腰,游到他胸前,秦智顺势一捞,她的身体像柔软的水蛇,浑身一丝赘肉都没有,漂亮的脸蛋万里挑一,他抬手抚摸着她的下巴,让她好看的瞳孔落进他的眼里,语意颇深地对她说:“刚才我把彭飞弄进来,让他胫骨关节都遭了一番罪,虽然很酸痛,但我没对他动手,不过你也听到了,他叫得很惨,就像我要杀了他一样。”   夏璃若有所思地说:“也许…你让他想起了那晚的事。”   秦智眸子略沉地握起她的手攥在掌心:“让人刻骨铭心又不留下一点痕迹的方法不止那一种,还有一种,比如我刚才对你做的这件事。”   夏璃短短一秒之间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惊恐地盯着秦智:“你是说他,他被那些人…”   秦智很平静地告诉她:“只有这件事能让他至今沉默不语,不愿意指证凶手,为了自己的尊严。”   夏璃呼吸卡在喉咙间,哽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原本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她丰润曼妙的身体,秦智呼吸加重,将她直接捞进怀里按在胸前,声音埋在她的发丝间低沉地说:“只要他向我提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我会试着把那个小子从黑暗中拉回来,要不是他,受罪的就是你。”   他握着夏璃肩膀的手渐渐收紧力道:“ 幸亏不是你。”   夏璃的脸埋在秦智的胸前,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声音暗哑地说:“我对不起他。”   秦智只是默默地抱着她,轻轻抚平她难以平息的情绪。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整座城都淹没,把这里变成白雪皑皑世界。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有人彻夜不眠,有人忙碌了一整夜,当然,也有人在另一个人的怀中安然睡去。   当晨曦的光洒进房间时,夏璃睁开了眼,她似乎一晚上都窝在秦智的臂弯里,虽然天气预报报道这是芜茳近五年来气温最低的一天,但她的身上覆盖着他滚烫的温度,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浓密的睫毛漂亮的像把小扇子,让人怦然心动,还记得她从东海岸离开的那个早晨,也是看了他好久,默默记住了他的样子,刻在心底,她第一个男人的样子,一晃这么多年了,可他熟睡时依然能看见少年时清俊的影子。   她轻轻起身跨过他下了床,打开衣橱找了件宽大的白色高领毛衣套在身上,然后走向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世界。   雪不像昨晚那么大,可似乎还没停的样子,不过一层玻璃之隔,外面已然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整座城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毯,圣洁,纯净。   她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全然不知身后男人睁开的眼,滚烫的眼神顺着她纤细的脚脖子一直延伸到曲线诱人的腿,来回游荡。   直到窗边的人回过身视线跟他撞上,秦智才从容不羁地说:“早啊,夏部长。”   随后甩了甩自己的左膀子:“换做一般人,再被你压几晚这只膀子怕是要废了。”   夏璃回过身凉凉地说:“那你今晚别睡我旁边。”   秦智挑了挑眉稍:“可惜我不是一般人。”   夏璃将长发从衣领中拿出来,把裤子套上:“你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吗?”   他撑起身子饶有兴致地说:“我相信你的,说说看。”   “后面还会有更大的雪。”   秦智垂下眸陷入沉思,夏璃已经将衣服穿好回身看着他:“你过年什么时候回去?”   秦智抬眸似笑非笑地说:“干嘛?跟我一起回去啊?”   夏璃给了他一记白眼打开门。   一早上夏璃看见彭飞不在家吓了一跳,幸亏这个惊吓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彭飞又回来了,说是参加社区早晨的自愿铲雪活动,还顺便给他们带了早饭。   一大早就跟夏璃玩了把心跳,吃早饭的时候,他凑到秦智旁边神秘兮兮地说:“智哥,知道我为什么去铲雪吗?”   秦智一边啃着油条一边睨着他,彭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练体能啊。”   秦智用油腻腻的手拍了拍他,顺便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把那句“傻逼”收了回去,换成赞许的眼神,结果彭飞开心了一早晨。   由于外面雪太大,夏璃的车开不了,于是三人徒步走出小区,选择乘坐地铁,刚出楼栋,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彭飞牙齿直打颤。   秦智回头看了眼夏璃,停住脚步回身将她羽绒服的拉链从胸口一直拉到脖颈,低头对她说:“雪停了,化雪的时候最冷。”   夏璃抬眸意味深长地说:“那今天肯定有人比我更冷。”   两人相视而笑,又瞬间恢复如常。 第55章   这个过年是众翔是最不平凡的一个新年, 辉伦的人连夜排查出斯博亚业务线多项违规操作和客户泄密案件, 牵扯范围较广,从秦部长往下很多人都被扯了出来, 集团内部临时成立专项调查小组, 一时间整个众翔从上到下风起云涌,云谲波诡, 人人自危,都暗自祈祷能相安无事度过这个年关。   而夏璃自从那天的集团会议之后, 再也没有见过秦部长, 她提前去吕总家拜了个早年,也顺便探了探风声。   正如秦智所料,安部长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会是秦部长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 春节结束案件就会正式进入司法程序。   从吕总家回去的那个晚上, 她和秦智提到这件事,秦智当时正靠在阳台上欣赏着一城雪景, 手里叼着烟, 听完夏璃的话倒是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本来以为顶多把他搞走, 没想到他们直接把他搞进去了, 有点意思。”   夏璃裹着棉衣缩了缩脖子:“什么意思?”   秦智缓缓吸了口烟, 看向漆黑的天际:“再等等。”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   而之后秦智正式任命为起帝的副部长,虽然内部还是会有一些质疑的声音,但没人像他这样能在短短时间创造出这么大一笔业绩,让所有人的年终绩效都提高了几个百分点,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也没有人会得罪这样的渠道大佬。   而秦智并没有因为副部长这个职位就按部就班的工作,过年前的一段时间,他干得唯一一件事就是盯着彭飞,例如督促他晨起锻炼,下班健身房,就连彭飞组织手下的一些年轻团队重新制定门店管理办法,他也坐在角落旁听,通常听着听着,等别人注意到他时,他早已手撑着脑袋低着头跟周公约会了。   但让彭飞无法想象的是,明明上班睡得如此酣甜的这位秦大哥,下了班回到家总能针对他白天的一些思路提出一二三的意见,久而久之让彭飞十分怀疑人生,甚至一度猜测他是不是灵魂能神游?   不过一段时间后,夏璃却发现了一些变化,例如彭飞偶尔自闭或者情绪开始有失控的迹象,秦智都会二话不说让他背着包跟他走,秦智的魔鬼式训练总能迅速消耗他多余的精力,让他根本没有胡思乱想或者发情绪的体力,导致后来彭飞再情绪化时,只要秦智一个眼神,他就条件反射地学会自我控制。   但夏璃清楚,秦智虽然对彭飞经常没什么好脸子,不过在公司里有人议论他的反常和遭遇时,秦智到底还是护着彭飞的,所以彭飞对他的顺从是从心底的臣服,这种男人之间的信任感微妙且说不清。   起初彭飞也偷偷背着秦智跑到夏璃面前提过一次这个职位他干不了的话,大概是那天工作中遇到了点不顺心的地方,情绪上来了,夏璃只是默默掏出计算器,把这两年她支付的看护费,住院费,护理费,外加赔付他伤害别人的医药费,杂七杂八加起来然后将计算器往彭飞面前一扔:“呐,零头就算了,你一共欠我二十八万,走可以,把钱还我。”   那天以后彭飞再也没找过夏璃。   那段时间斯博亚很混乱,但是群龙不能无首,所以都在猜测谁会接手这个位置,企业内传得沸沸扬扬,但没想到李董在过年前将自己的侄子空降到了这个位置。   说来夏璃第一次见到李家这位独子还有些戏剧性,那天早晨上班,她和彭飞下了车,正值早高峰园区内人来人往,秦智这几天没有住在夏璃那,经常和庄子窝在一起,有时候睡在宿舍,夏璃问他忙什么,他总是笑着说,忙着维系社会主义兄弟情。   虽然夏璃清楚他在扯淡,但更清楚他不会对自己说实话,所以也懒得管他。   人来人往的大楼前,夏璃将车子停好,一路上和彭飞说着年后培训日程安排的事宜,快到大楼前,夏璃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远处一辆轿跑车前靠着一个男人正盯着她看,她和那个男人对视了几秒,和彭飞说:“你先上去。”   彭飞瞄了眼远处的男人进了大楼,夏璃穿着大毛领酒红色尼克服外套,踩着高跟靴拎着包站在原地,那个男人缓缓直起身子朝她走来,头发略长,穿着麂皮绒黑色外套,有些土豪的气息,算是有些油头粉面的长相。   他几步走到夏璃面前,先是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打量,随后伸出手对她说:“你好,夏部长,我叫李泽涛。”   夏璃带着黑色皮手套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泽涛看上去岁数不大,和夏璃差不多的年纪,但眉眼间有些轻狂之感,笑得轻佻:“没事,听说你是个大美女,特地来看看。”   夏璃眼里没什么温度地抽回手放入尼克服口袋,对他淡笑道:“李部长太客气了。”   面前的男人明显一愣:“你认识我?”   夏璃微微昂起下巴掠着他:“没人和你说过你鼻子以下和李董很像吗?”   李泽涛抬手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怪不得都说你挺有能耐的,眼力果然不错,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了,年后我接手斯博亚的通知会正式下发下去,之前那个秦部长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和他可不一样。”   夏璃面上依然挂着无懈可击的笑意:“对于众翔来说是个好消息,希望李部长能好好带领斯博亚,毕竟这是众翔最老的品牌,我早上还有会,回头聊。”   她说完就准备转身,李泽涛却说道:“夏部长清楚众翔是姓什么吧?”   夏璃退后一步,露出从容坦荡的表情:“我从来都是维护自家兄弟的利益,你要是指斯博亚的调查结果,我可没有参与。”   她莞尔一笑大步走向电梯,李泽涛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夏璃一进电梯,原本标准化的笑容立即敛了去,她径直走进办公室,一推开门便看见秦智坐在她的座位上看着楼下。   她把门关了,包放在一边,外套脱掉骂道:“我现在真怀疑彭飞到底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我来猜猜他跟你说什么了?一个小开到公司楼下找我?”   秦智转过身站起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夏璃面前双手环着她的腰,目光略沉地说:“差不多吧,不过他说的是‘帅哥’,为了证实他口中的帅哥到底有多帅,我特地到你办公室选了个视角好的地方全方位欣赏了一番。”   夏璃饶有兴致地抬起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然后呢?”   秦智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大失所望,还抵不上我头发。”   夏璃看着他那臭屁的样子,不禁抬手想去拍他头,秦智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压向她:“别动我头,发型不可乱。”   夏璃给了他一记白眼,他翻身将她圈在办公桌边问她:“姓李的找你干嘛?”   对于秦智认识李泽涛这事夏璃倒并不讶异,他们这种富二代的圈子七拐八弯都有共同的朋友。   她轻微叹了一声说道:“一大早跑来给我个下马威,不过我对他动了个脑筋,把矛头转向了辉伦,他也许过一会就会去找安部长了,对了,他在外面口碑怎么样?”   秦智挑起眉稍:“是个人才,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事情倒没做成过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夏璃总觉得秦智这几个字话中有话。   随后他低眸问她:“你怎么看?”   夏璃推开他的手臂走回办公桌前淡淡地说:“和我猜的差不多吧,正式任命还没下来就跑到我面前嘚瑟,听那口气还准备接手吕总的位置,我要是他,不会蠢得屁股还没坐热就把心思暴露给敌人。   不过他能这个时候接管斯博亚,我担心是…”   “李董?”秦智一语道破。   夏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担心李董会干预这次副总位置的接任,李泽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李董还是怕江山落到外人手中。”   秦智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她眉宇紧锁的样子,调侃道:“怕了?”   夏璃却抬起头盯着他:“你过年什么时候回去?”   秦智直起身子好笑地说:“干嘛老问我这个问题?”   夏璃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没说话,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心慌慌的,总感觉要出事。”   身后没有声音,夏璃回过身去看他,他只是站在办公桌前沉寂地望着她,黑色的毛衣衬得他禁欲深沉,夏璃隔着一段距离和他对视着,良久,才出声问道:“你不会回去太久吧?”   他深深地望着她,而后垂下眸,半晌突然开了口:“我留下陪你过年。”   他再次抬起眸时看见她眼里的动容,不过只是一闪而过,便匆忙撇开视线对他说:“我不会付你加班工资。”   秦智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夏璃才抬起视线凝望着他的背影。 第56章   彭飞的状态在一点点进入正轨, 忙碌的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 近来夏璃甚至偶尔在他脸上能看见几许罕见的笑容,虽然总是一瞬即逝。   临过年前的那个周末, 彭飞突然跟夏璃说宿舍申请下来了, 打算搬去宿舍住,夏璃到底有些不放心, 打了个电话给秦智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秦智说他就在宿舍。   于是简单收拾了一番, 夏璃驱车将彭飞送到宿舍, 周末的宿舍总有些冷清,很多人都回家了,或者出去浪了,她将车子停在宿舍楼前, 刚下车, 便听到一声吠叫,她皱了下眉四处看了看, 没见到什么狗, 要是她没记错, 之前来过几次, 从来没在宿舍区见到过狗。   她帮着彭飞把东西拿进宿舍, 绕到秦智之前住的那间去找他,却看见庄子十分悠闲地躺在床上敲着笔记本,夏璃伸头从窗户外喊了他一声:“大宝,他人呢?”   庄子被她喊得吓了一跳, 放下笔记本看清她后,挤眉弄眼地笑道:“哟,夏部长啊,我智哥在后面。”   夏璃点点头朝后走,刚绕过一排房子就听见“呼哧呼哧”的声音,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直接拐了过去,忽然迎面扑来一团庞然大物,吓得她后退一步直接撞上后面的矮房上,随后听见秦智一声吼:“黑子,坐!”   夏璃震惊地看着面前这只巨大的狼狗,正在努力压抑着一腔激动的心情原地坐下,尾巴还抑制不住欢快地摇着,脖子伸得老长盯着她张开嘴呼哧着。   她瞬间放下紧张的情绪,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秦智一眼,他手里攥着皮狗绳子,一身干练的黑衣黑裤,噙着笑意对她点点头。   于是夏璃呼出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那条大狗,每靠近一步,黑子摇曳的身姿越发抑制不住,整个屁.股都要翘起来的样子,在夏璃蹲下的那一刻,它直接扬起前爪扑到了夏璃身上。   这条狗曾经救过夏璃一命,在华岭时被云豹咬伤,浑身是血缩在墙角奄奄一息,一直到他们离开都没有再睁开过眼,她以为它没能熬过去。   可看着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威风凛凛,双眼如狼,似乎才洗过澡,身上还有一种香喷喷的味道,毛发蓬松柔软,这精神焕发的模样夏璃差点都没认出来!   没有人和夏璃如此热情过,更别说动物,她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黑子突如其来的激动,随后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它柔顺的长毛。   秦智拉了下皮绳说道:“好了。”   黑子才从她身上下来,夏璃站起身问他:“什么时候弄过来的?”   “半个月前喊朋友把它顺道接过来,前几天才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过它好像刚才就闻到你的气味了,突然不安分起来,看来还有对于你的到来比我还激动的。”   夏璃瞪了他一眼:“你激动什么?想加班?”   他敛着笑意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想你。”   夏璃眼神忽闪了一下看了看巷口,听见他说:“紧张什么?这里没人,那小子也知道自己是个讨人嫌的电灯泡。”   夏璃低头摸了摸黑子:“你怂恿彭飞搬出来的?”   秦智却耸了耸肩:“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应该有点思想觉悟。”   夏璃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才剪了头发,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精神干练,其实她一直搞不懂他冬天穿得总是不太多,却一副根本不怕冷的样子,她问过他,他说他的肌肉可以御寒。   秦智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看我干吗?”   夏璃才收回视线问他:“宿舍怎么肯让黑子进来?”   “想了点办法,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这亲自训练它,让它具备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才能替人打工。”   夏璃扁了扁嘴:“你是怕他会攻击人,所以暂时住过来看着?真够重情义的。”   秦智低头一圈圈将皮绳子绕在掌间淡淡地说道:“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我救了他一命,它救了你算是还我一命,我不可能再把它丢在山里。”   “你的意思是,我的命是你的?”   秦智依然绕着皮绳子,嘴角却缓缓漾开一抹笑意。   夏璃揉了揉黑子的头往外走去,阴影下一人一狗看着她的背影,秦智拍了下黑子,黑子对着夏璃叫了一声,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秦智眸色沉沉地对她说:“想我回去了?”   夏璃彻底转过身,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平静地看着他,他浅淡地勾了下唇角:“过两天回去,我让彭飞和黑子适应一下。”   夏璃不解地问:“你要干嘛?”   秦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漫不经心地说:“你不觉得彭飞需要一个能时刻看着他的家伙吗?当然,黑子也需要。”   夏璃偏了下脑袋,随后好笑地摇了摇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亏他能想得出来,一人一狗互相牵制的办法,她的确不可能一辈子看着彭飞,如果想要他真正走出阴影,只能试着放手让他重新回归到外面的环境中。   之后,众翔便陆续放假了,家住得远的同事提前请假了,夏璃一直坚持到了大年三十前一天,每年如此,看着冷清的办公区,人一天比一天少,这大概是她一年当中最无所适从的时刻。   最后一天的一下午,剩下的人已经再无心思工作,她提早让大家回家,林灵聆临走时去她办公室和她道别,却看见夏璃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苍茫枯败的景色,背影多少有些孤单。   她看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夏部长。”   夏璃回过神来,转过身笑道:“回家了?”   她点点头,夏璃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对她说:“过来。”   林灵聆背着包走到她面前,夏璃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明年见。”   林灵聆笑嘻嘻地接过:“谢谢夏部长。”随后又双手捏着红包对她说:“夏部长,要么…你来我家过年吧,我家里人多,我经常和爸妈说起你,他们都希望你能去我家吃饭。”   夏璃微微一愣,却在这时林灵聆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夏部长恐怕没空。”   林灵聆回过头看见靠在办公室门口的秦智,有些讶异地说:“智哥,我以为你早走了。”   他敞着黑色大衣走进办公室噙着淡笑:“我和夏部长还有约。”   林灵聆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扬起笑容说道:“那我先走啦,夏部长,智哥,新年快乐。”   林灵聆走后,秦智问她:“你东西买了吗?”   夏璃不明所以地问:“什么东西?”   秦智直起身子跟看怪物一样瞥她一眼,随后拿起她的外套对她说:“你是不是没有置办过年货?”   夏璃饶有兴致地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秦智将外套给她穿上,也许是过节降至,夏璃心情比较好,乖顺地伸着膀子问他:“你置办过啊?”   “好吧,我也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去试一试。”   说完将她转过来,低头把她的大衣扣子扣好,看着她空荡荡的脖颈,皱了下眉,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夏璃瞬间感到那属于他的温度围绕在脖颈,让这个严寒的冬天终于有了丝温度。   他做这些的时候,夏璃只是安静地抬头盯着他看,没来由地喊了他一声:“秦智。”   “嗯?”他声音低沉好听。   “你在引.诱我。”   秦智将围巾在她胸前系了个结垂眸隐着笑意:“我引.诱你什么了?”   夏璃接过他手中的结,将它整理平整继而说道:“这么多年我习惯一个人过年了,每年都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回家,而我没有家。”   秦智收敛起笑意,低眉攥住她的手诚恳地说:“对,我在引.诱你,给你一个家的假象,让你越来越依赖我,害怕了吗?”   夏璃的唇上是一层淡淡的裸粉色唇蜜,她薄唇轻启,浅淡迷人,就这样望进他漆黑的眼,随后淡然一笑:“穷困潦倒让我学会珍惜当下,走吧,我的副部长。”   两人下楼后,秦智上了副驾驶,依然蜷着腿有些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说道:“夏部长今年拿了不少年终奖吧?”   夏璃发动了车子撇了他一眼踩下油门,他拍了拍车窗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该换车了。”   夏璃侧眸打量了他一下,秦智优哉游哉地说:“毕竟你是起帝的一部之长,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夏璃转过视线,没说话。   车子开出众翔园区,厂区早已放假了,整个园区安静得只有大红灯笼随风摇曳,夏璃不禁扫了眼左边的倒车镜,秦智则看着另一边,远处的厂房屹立在一片夕阳下,映在倒车镜里越来越远,安静得仿若周围还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可他们都清楚,这将会是众翔最安逸的时刻,过完这个年,这片安逸的表象将被彻底撕破! 第57章 (第二更) ...   车子开到一家大型超市, 一进去夏璃着实被年前的采购盛况给惊住了, 往年她总是忙到最后一天,在离家近的超市买些速冻食品过完几天假期, 还第一次跟着这么多人流抢购, 整个超市的东西都像不要钱一样,她不禁感叹道:“真是个恐怖的节日。”   秦智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挡去拥挤的人流, 在她耳边低语道:“或许等你以后有了家也会和这些人一样。”   “我不会。”夏璃回得干脆利落。   秦智调侃道:“夏部长有时候话别说得太满。”   夏璃抬头望着他眼里的笑意,他微微偏过头轻吐出四个字:“容易打脸。”   说完拉着她到了卖春联的地方, 全是红通通的装饰, 夏璃一脸嫌弃地说:“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嘛?”   秦智直接拿了几串挂饰鞭炮回身往她脖子上一挂:“你这样看着喜气多了,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   他不顾夏璃反对拿了一堆春联福字挂件,然后两人又去买了一堆食材、红酒、零食,整个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的, 夏璃看着这么多东西不禁皱起眉:“我们两能吃完吗?像囤东西冬眠。”   秦智却云淡风轻地回:“谁说就我们两的。”   两人回到夏璃住的地方, 将东西提上楼,堆了一地, 傍晚的时候, 秦智将那些装饰拿出来贴, 夏璃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站在旁边围观。   他撇了她一眼对她说:“过来帮忙。”   夏璃不为所动地说:“你自己没手啊?”   秦智瞪了她一眼, 她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正在贴大门的春联,秦智让她按着一角,他退到门口看了看高低然后指挥着她移动位置,等调整得差不多后, 他才拿着双面胶走上前对她说:“按好了,别动。”   之后双臂将她圈在身前撕开双面贴,夏璃手举了半天早就酸了,问他:“好了没?”   秦智眼里浮上笑意故意说道:“没好,陪着我贴完,我把‘福’字送到你家,你还跟我不耐烦。”   夏璃却侧过头问他:“你以前在家也贴这些?”   “我妹喜欢弄这些东西,每年都指挥我爬高上低。”   两人正闲聊着,楼梯上出现脚步声,对门的赵阿姨拎着东西才回来,看见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小夏,贴春联啊?”   夏璃有些不自然地从秦智的臂弯中钻了出来点点头:“买东西?女儿回来了?”   赵阿姨眼神不停打量着秦智:“回来是回来了,嫌我啰嗦跑朋友家玩去了,她要是像你找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我能整天啰嗦嘛。”   秦智闻言侧头嘴角浮起淡笑对她说:“新年好。”   赵阿姨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你好,你好,新年好,小伙子长得真俊!跟拍电视的一样。”   “咳咳。”夏璃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那你忙。”   说完拉着秦智进家了,门刚关上,夏璃就被秦智从身后一把捞到胸前声音揶揄地喷洒在她耳畔:“害羞啊?”   她用手肘推了他一下:“害你个毛,我是怕她说个没完没了,我不擅长和邻居拉家常。”   秦智将她转了过来直接抱离了地面:“承认害羞会掉你三块肉?”   夏璃忽然被他抱了起来,重心不稳只能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胸前的柔软正好抵在他的脸上,他就势咬开了她的衬衫将她放在沙发上,她的头发散落开来,美得如这寒冬里一朵盛开的玫瑰,带刺,冷艳,却透着荆棘之美,让人无法自拔。   窗外的夜色已浓,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夏璃裹着毯子精疲力竭地蜷在沙发上,看着秦智攀上折叠梯,将家里一些已经不亮的射灯都换了新的,再将一些喜气的挂饰装上。   他就穿着件很薄的灰色薄针织,袖口卷到一半,臂膀的肌肉流畅好看,他做起事来的时候还会哼着小曲,看似一派悠闲,手上的活却一丝不苟,夏璃趴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弄了半天,不累吗?”   秦智撇了她一眼翘起嘴角声音愉悦:“我说过,不要低估我的体力,等我干完了,再来忙你。”   夏璃裹着毯子翻正了过来调侃道:“你以后的老婆真性.福。”   秦智光笑不说话,一会后他从梯子上下来走到沙发边低头看着她:“我要真有结婚对象了,你会怎么样?”   夏璃没有看他,只是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的关系自动终止。”   秦智转过身冷嗤一声:“你舍不得。”   却听见她凉凉地说:“你看我舍不舍得?”   一句挑衅地话让秦智回头掠了她一眼,并且再次非常确定地说了一遍:“你舍不得,没有男人能把你伺候得上天入地。”   夏璃被他自信的模样逗乐了,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裹着毯子赤脚站起身,秦智扫了眼她的脚提醒道:“穿鞋。”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踩在他的拖鞋上踮起脚狠狠咬下他的唇,笑得蛊惑人心:“那我就把你的结婚对象废了。”   说完直接将毯子一抽扔回沙发上,赤着脚转身往浴室走去,秦智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唇侧头看着她婀娜的身姿,嘴角弯起些许弧度。   夏璃冲了把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秦智的身影已经进了厨房,她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厨房门口,秦智把很多菜都收拾了出来,油锅里还在炸着鱼酥,而他戴着她的紫色围裙,那居家的样子是夏璃第一次看到,竟看失了神。   秦智切着腊肠头也不抬地说:“这么迷恋我?”说完朝她撇了一眼。   夏璃将毛巾放在一边走了进去:“就是没想过秦大少还会干这些。”   他随意地搭道:“我爸妈以前经常不在家,我妹夜里总喊饿。”   夏璃比了比自己的胸下面:“你妹以前就这么点大,有次我在学校吓唬她,她小脸都白了,傻姑娘。”   秦智笑了起来:“那你现在再敢吓唬她,她估计能把你按在地上碾压。”   夏璃努力回忆道:“我记得她字写得不错。”   秦智不以为意地说:“南禹衡教她的,他从小就比我对她有耐心。”   夏璃倒是笑道:“他那算不算童养媳啊?手把手将媳妇培养大?”   秦智冷哼一声:“十岁搬来我家隔壁就对秦嫣动心思,城府深得很,偏偏那死丫头对他就跟着了魔一样,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他的,选了条这么艰难的路。”   夏璃走上前接过他手上的刀继续切着:“你妹要是嫁给端木翊是最省心的,南城首富,几岁就追她来着?”   秦智转身走到灶台旁淡淡地说:“小学就让我把秦嫣嫁给他,跟南禹衡杠了十几年,我早劝过他不要动南禹衡,那个人心思深,动真格的,端木翊不是他的对手。”   夏璃将菜切好,突然好奇地转过身:“那你呢?要是你和南禹衡站在对立面,谁会赢?”   秦智深吸一口气悠悠说道:“庆幸我妹把他拿下了,不用做这种两败俱伤的假设。”   南禹衡对于夏璃来说已经印象不深了,她只记得他是南家的少爷,出身名门,父母却死得早,一个人带着佣人住在东海岸,秦家隔壁,对谁都笑脸相迎,温和礼貌。   不过那时夏璃就清楚,南禹衡和秦智,一个温润谦和,一个不羁洒脱,两个在东海岸势力最单薄的男孩,却比任何一个富家子弟都要狠!   或许真应该庆幸,两人之间因为有个秦嫣,所以不管时局如何变换,他们不会站在对立面。   不大的厨房充斥着两人忙碌的身影,不一会就弄了好几个备菜出来,秦智看了看墙上的钟催促她:“你先去睡觉,我把这些收拾下。”   夏璃洗了手退出厨房,走到客厅时又回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眼,他就跟脑后有眼一样笑着说:“我很快就好。”   夏璃钻进冰冷的被窝,忙了一天有些累了,不一会就睡着了,迷糊中她感觉有个滚烫的身体从身后抱着她,耳边响起一个低浅的声音:“新年快乐。”   ……   第二天一早夏璃就被鞭炮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秦智并不在身边,等她出去后才发现秦智站在阳台,正在往楼下看,她对着他的背影问道:“看什么?”   秦智回过身,眼里清明如初,身姿挺拔如松:“南城几年前就静止燃放烟花炮竹了。”   夏璃拿着梳子梳着头发问道:“然后呢?”   他嘴边溢出一抹笑意:“玩玩。”   夏璃看着他童心未泯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他几步走到她身后接过她的梳子,将她的长发拢到背后,她蜷在沙发上抱着膝盖问他:“你为其他女人梳过头吗?”   秦智抚着她微卷的长发,嘴角浮起些许笑意:“你不觉得一旦你对这个问题产生好奇就越来越危险了吗?”   夏璃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她清楚自己留他在身边的目的,更清楚两人的界限在哪,只是刚才那个问题几乎脱口而出,不假思索,连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本身已经逾越了自己的防线。   却听见身后的男人低低地答道:“没有,你认为我像是那么有耐心的人?”   夏璃抬起眼看着电视机中映出的他,玩味地说:“那你现在在干吗?”   秦智抿唇浅笑:“你不一样。”   夏璃的视线始终盯着电视机中他的表情,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起头与她对视,慢悠悠地补充道:“毕竟你夺走了我第一次。”   “……”   正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夏璃一愣问了句:“谁啊?” 第58章   夏璃刚走到门口打开门, 就看见彭飞牵着黑子站在门口, 手里拎着几盒伴手礼还不停抱怨道:“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夏璃回头看了眼秦智,他仿佛早料到一般:“我和你说过, 不止我们两。”   于是冷清的小家, 由于彭飞和黑子的到来顿时热腾起来,下午三个人一条狗开车出去买了很多烟花鞭炮, 晚饭前按照芜茳的习俗要放鞭炮,开门爆竹。   彭飞自从他爹去世后, 这几年也一直在外面漂, 这个新年对他来说像脱胎换骨一般,夏璃终于在他眼中看见了久违的神采,他主动扛着鞭炮下楼,还特地挑了个地方把红红的鞭炮放平整, 回头看着叼着烟的秦智喊道:“好了。”   秦智把打火机摸给他, 他看了看没接,又走了回去说:“你来。”   夏璃回头瞥了他一眼骂了句:“怂货。”   然后从秦智嘴上夺过香烟径直往鞭炮走去, 彭飞却冷不丁地和秦智说道:“我小时候被炸过手, 后来对这玩意发怵, 不过, 我没见她怕过什么。”   秦智看着夏璃蹲下身, 用香烟对准鞭炮,嘴角微微翘起:“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最可怕。”   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鞭炮滑亮了漆黑的夜,彭飞转头看向秦智, 突然问了句:“那你怕什么?”   秦智的眼神只是似有若无地落在夏璃身上,嘴角弯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似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半晌才回答彭飞的话:“恰巧,我也什么都不怕。”   说完他直起身子几步走了过去将夏璃拉进怀中,直到鞭炮全部炸完。   三人回到楼栋里,秦智落在后面悄悄攥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这么冷,烟花晚上还要不要下来放?”   夏璃理所当然地说:“放,当然放了,十二点下来。”   秦智斜了她一眼,目光里有着纵容的宠溺:“好!”   ……   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满满一桌子菜,就连黑子也加了餐,欢快地围着桌子乱转,夏璃说了十二点要放烟花,所以三人吃完饭又开始打斗地主守岁。   没有“夏部长”外表的夏璃,双腿盘在椅子上,坐姿随意,几人互侃时,头顶的暖黄色小灯打在她的脸上,溢出柔和的温度,长长的头发被她卷在头顶,不化妆的她,少了些冷艳,或许是她天生混血的面孔,总是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穿上职业装像个霸气全开的女王,此时穿着宽宽大大的毛衣,笑起来倒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而彭飞几乎是出院以后头一次开怀大笑,就因为两人总是打不过秦智,所以夏璃暗戳戳地踢了踢彭飞,彭飞立马意会,这是很久以前他们出差无聊时,一个老前辈教他们的一招暗语。   于是两人通通不叫地主,合起伙来搞秦智,难得看见秦智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黑着脸的样子,彭飞没忍住笑出声:“你也有今天。”   秦智上去就给了他一下,彭飞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黑子也跑过来凑热闹,夏璃抱着瓜子笑弯了眼,不大的小家却也充斥着其乐融融的年味,头一次让夏璃感到不孤单的大年夜,更不用逼着自己早点上床,快快睡过去。   十一点半的时候,三人带上黑子开车到大坝边上,把烟花摆了一排,十二点一到,全城喧嚣,他们也将一排烟花点亮,坐在不远的大坝上看着绚烂的烟花飞到天际,再落入长江,仿若漫天繁星划破夜的黑。   三人喝着啤酒昂起脖子,漫天的烟花好似就在头顶,触手可及。   彭飞将啤酒干下肚,清瘦的脖颈高高仰着,眼神扑朔迷离,自从坐下来就再次陷入沉默。   秦智碰了碰他问道:“你家在哪?”   彭飞慢慢收回视线低下头把啤酒罐捏扁:“津州。”   秦智又打开一罐递给他,和他碰了碰杯:“多久没回去了?”   彭飞这次没有回答,而是仰头将那罐啤酒一口气灌下肚,等秦智再转过头看他时,他眼角有丝湿润,秦智便没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他们已经习惯了彭飞情绪偶尔不稳定,虽然他不再会要死要活的,但总是毫无征兆地陷入沉寂,并且谁也不理,每当这时,夏璃心里总会不大好受,她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仰着头看着天。   秦智问她:“在想什么?”   她悠悠地回答:“我不会让彭飞白白承受这一切!”   秦智微蹙了下眉:“你有怀疑的对象?”   夏璃摇了摇头:“从东海岸出来后我改了名,像一张白纸从头开始,想不到谁要这样搞我。”   秦智双手撑在大坝边抬头看着远处的天际,声音有些飘渺低沉:“是啊,连我都找了这么多年,还有谁一直惦记着你…”   夏璃缓缓转头看向他,浅灰色的眸子里忽然跳跃着复杂的光,空气微动,长江滚滚,最后一道彩光让天际骤亮,那一瞬间,他也转头看向她,目光深沉悠远,仿佛跨越了多少个青春年华,大地归于寂静,烟花易燃,却短暂即逝,秦智的手机突然响了,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地对视。   他掏出手机扫了眼,接通后低低地喂了一声,随后转身跳下大坝走开几步,夏璃拿着啤酒侧头看他,他穿着深色牛仔加绒外套,身型笔直修长。   夏璃记得他十几岁的时候个子就很高,没人敢惹他,她总喜欢喊他小弟弟,直到他气得把她压在身.下让她自己感受他小不小。   可那时的秦智,浑身热血,爱憎分明,他在东海岸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好像永远冷眼旁观那些波橘云诡,不屑一顾,他那么优秀,又还那么年轻,她真的以为他会忘了她,在她走不久后。   大学丰富多彩的生活和他美好的蓝图最终会将她从他记忆中彻底移除,直到刚才夏璃亲耳听见那句“连我都找了这么多年”。   她双腿蜷了起来抱着膝盖一直牢牢看着他,看着他锋利俊挺的轮廓,和高大颀长的身影,有些东西在心里支离破碎地拼凑了起来,例如那早已丢弃的纯粹。   秦智打了好一会电话,眉峰紧紧锁着,点起一根烟,有些烦躁地猛吸了一口,说了几句后他挂了电话,目光复杂地盯着一面江水,一个人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抽着烟。   直到…他灭了烟后,才转过身朝她走来,她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先说话。   他一跃上了大坝,坐在她旁边,良久,才对她说:“南禹衡的电话。”   夏璃听见远在南城的名字,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她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等着,他开口说:“我明天一早要回去。”   她点点头,没有挽留,没有道别,回身跳下大坝淡淡地说:“走吧,我冷了。”   秦智望着她的背影,眉峰越拧越紧,面色在黑暗中藏着些许隐忍。   彭飞太久没这么喝过,整个人已经躺在大坝上,意识模糊了,秦智拍了他两下把他扛了下来背到肩上,回到家后,彭飞已经完全醉了,倒在沙发上就没了知觉。   那天夜里,秦智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一直紧紧抱着夏璃,呼吸很沉,虽然闭着眼,可夏璃知道他始终没有睡着,她稍稍动一下,又回被他重新捞进怀中。   快到凌晨的时候,夏璃转过身睁开眼看着他,她在等他说些什么,他却依然闭着眼,呼吸紊乱沉重,她终于忍不住说道:“需要帮忙的你开口。”   秦智才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透着无法压抑的情绪,仅一个眼神,就让夏璃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凝重,他声音略微沙哑地说:“我要你。”   他的眼神里是让夏璃无法拒绝的憔悴,她没有抗拒,承受着他无边的发泄,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夏璃能感觉出来他心头压着一座巨山,似乎一夜之间要将他压垮。   她没有看过这样的秦智,猩红的双眼像头凶残的野兽,啃噬着她每一颗细胞,将她送入云霄,再猛地拉入深渊,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晨曦微亮时,他放过了她,夏璃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呢喃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唇埋在她的发丝间,气息浓厚:“不知道。”   她的意识彻底涣散,之后,夏璃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中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新郎站在红毯的另一头,她戴着头纱,视线被那层轻盈的头纱阻隔,怎么也看不清红毯那头的男人。   她的身旁是她的生父,那个传说中的巴西男人,她侧头去看他,薄薄的头纱却阻隔了她的视线,直到走到红毯尽头,她的父亲终于把她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就在她的头纱要被掀开的那一刻,梦突然醒了,她猛地坐起身,身边早空无一人。   秦智在那天清晨搭最早的航班离开了芜茳,而那个年也随着他的离开再次恢复成了一个普通的日子,冷清且平淡,直到年后他也没有再回来。   他陪她打赢了漂亮的一仗,却在大战在即时离开了她,夏璃那终日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应验了。 第59章 (第二更) ...   随着这个春节的结束, 众翔彻底大洗牌, 秦部长及其手下几个领导被逮捕,李泽涛顺利上位, 夏璃出席了集团的任命大会, 身着一身黑色长款大衣,胸前一朵很小巧的胸花, 精致,体面, 且没有温度。   李泽涛在会上进行了一番激昂的陈词, 大致会如何如何带领斯博亚创造更美好的明天云云,结束时还强调绝对杜绝任何有损公司利益的事件再次发生,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滥用职权试图让斯博亚这个品牌受损。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夏璃和安部长。   结束后,安部长上前和李泽涛握手道喜,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两人相谈甚欢,夏璃只是站在另一边, 直到李泽涛朝她看来, 她才报以微笑, 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下楼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喊她:“夏部长。”   她回头看见安之笔面色和善地朝她走来, 她对郝爽说:“你去开车吧。”   说话间安部长已经走到她身边, 他看了眼郝爽的背影,随口问道:“助理换人了?不是上次那位秦助理了?哦,听说现在他破格升为副部长了?”   夏璃面无表情地说:“他有点事请假了。”   安部长温和地笑了笑:“夏部长节前送我的礼我收到了,和李部长之间的小误会也解开了, 多亏夏部长费心。”   夏璃略皱了下眉,意识到是年前他对李泽涛的暗示。   她一边和安部长往大楼外走,一边有些讶异地侧过头:“安部长和李部长之间有过误会?”   她无懈可击的掩饰,让安部长也露出些许笑意,李泽涛上台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冬日的暖阳照在两人身上,他们同时停下脚步,一个年过来让安部长更加富态了一些,他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抬头望着有些苍白的天空说:“夏部长刚调来芜茳的时候让我眼前一亮,我虽然生活在南方,不过我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我在夏部长身上看到了我们那里人的直爽,让人不禁生出欣赏,但夏部长适应能力很强,短短两三年已经越来越有南方人的心思细腻,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郝爽将车子停在不远处,夏璃扬起嘴角:“入乡随俗罢了,安部长不也是吗?”   安之笔面色淡然地挺起胸膛,突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天空中某处,吃惊道:“我没看错吧,这个天还有大雁?”   夏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一只孤孤单单的鸟儿在空中盘旋,形单影只,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大部队。   安之笔嘴边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一只可怜的小鸟,失去庇护还能在这个冬天活多久呢?”   夏璃的面色有些僵硬,安部长却突然转过身,声音压低了些:“我们两都是落单的小鸟,谁都挨不过这个冬天,是手足相残还是抱团取暖,决定权在夏部长手中。”   说完他直起背意味深长地说:“上次和夏部长的合作很愉快,期待下一次合作。”   夏璃慢慢收回视线侧过眼神盯着安之笔,他若无其事地说:“我还有会要开,先走了夏部长。”   夏璃也挂着浅笑对他点了点头,却在他转身的刹那,嘴边的笑意立马消失了,深锁着眉盯着安之笔的背影。   这对夏璃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如今李泽涛空降斯博亚,他是李家的长孙,董事长的亲侄子,早在年前企业内部就传得沸沸扬扬,董事长有意让李泽涛接手吕总的位置,而李泽涛这人生性多疑,还没上位就分别找过夏璃和安之笔,刚才会议上的几句话更是有几分当家作主的味道,怕就怕他会先拿夏璃或者安之笔当中的某一个人先开刀。   如今和安部长联手的确是一个能稳住局势的选择,但是,安部长这个人终日笑面迎人,进众翔五年,也有一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他之前待在一家进口车企业,老婆也是一个单位的,后来和他们领导搞在一起,据说照片都满天飞,他是在那里待不下去才跳槽到众翔,所以很多人至今都喊他绿帽安,他似乎也并不建议,从来没见他和谁闹过矛盾。   一开始来只是个营销经理,却用了仅仅两年时间挤走了辉伦上任部长,自己爬了上来,虽然他为人一派和气,一路走来和谁也没红过脸,但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找不到任何瑕疵的人,才让夏璃更加举棋不定!   本来夏璃有什么事还能找吕总商量商量,一个年过来,吕总突然查出来得了心血管疾病,近来也没什么心思再问公司里的事情。   夏璃突然有种孤军奋战的无力感,然而秦智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他的请假事由依然挂着万年不变的…他妹生小孩。   有时候夏璃独自加班到夜深人静之际,会情不自禁地打开他的请假栏,偶尔拿起手机,翻出他的号码,但最终都没有给他拨过去。   那段时间,夏璃做了两件事,退了房换了车,她换了辆起帝飓风,空间的确大了很多,芜茳的房价并不高,她买了栋小公寓,交了首付。   搬家的时候彭飞、郝爽、林灵聆都去了,夏璃东西不多,两个行李就离开了那个老旧的出租屋,结束了漂泊的生活,住进了自己的小家。   郝爽他们去停车,彭飞先帮夏璃把行李拖上楼,在电梯里的时候,彭飞问了夏璃一句:“智哥知道你搬家的事吗?”   夏璃看着上升的数字,直到电梯停下才回道:“我没告诉他。”   说完她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彭飞跟在她后面追问:“你不用跟他说一声吗?万一他回来找不到你。”   夏璃大步走到门口,刷开大门,回身看了眼彭飞,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秦智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最让人欣慰的是彭飞的状态越来越好,身体也比从前壮实了一圈,他重组了部门,开始实施有效的门店管理方案,门店是这半年整个部门的重中之重,他的回归解了夏璃的燃眉之急,夏璃也正式安排林灵聆跟着彭飞一起干。   起帝的工作在按部就班的推进,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却在四月底的某一天,夏璃正在外面和一个合作商谈事情,突然接到电话,问他认不认识彭飞?让她赶紧到方化路的警局!   等夏璃到了那里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彭飞戴着手铐被带进小黑屋里,外套上还有血渍,夏璃的心猛然一沉,冲过去就问他出了什么事?彭飞只是低着头,一言不语。   警察拦住了她,把她带到另一间房,坐下后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方燕的女人,夏璃点点头,告诉警察是彭飞的前女友。   之后办案民警告诉夏璃,彭飞一个小时前捅了方燕的老公卢志强,现在卢志强被送进了医院,彭飞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被起诉,问夏璃认不认识他的家人?   夏璃告诉警察,他没有家人,很多年都不联系了,警察陷入了沉默,最后让她回去等通知,夏璃提出想见见彭飞,却遭到了拒绝。   她都不知道那天自己怎么走出警局的,当得知彭飞被拘留还有可能被起诉坐牢时,她就感觉脑袋中一根弦突然断了,耳朵里一直充斥着嗡嗡嗡的声音。   这几年有多少次夏璃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回来,他对她说不想活了,对她说他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了!   她和彭飞共同经历了太多,生与死,孤独和遗弃,挣扎和重生。   她都快忘了有家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自从她妈过世,她始终披着坚硬的外壳,无论是到了东海岸,还是后来离开那里踏入社会飘荡。   他从医院出来的那段时间,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脆弱得像个孩子,他没有家,她也没有家,他就像她的弟弟。   她也会发狂,因为他的折腾,因为他失控的情绪,最严重的一次,夏璃砸了家里的东西,对他说明天开始再也不会管他!再疯就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   那天夜里,她看见彭飞抱着膝盖偷偷地哭,那是夏璃第一次看见彭飞哭,纵使他在医院里浑身是伤,纵使方燕离开了他,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却在夏璃要放弃他的那晚,他哭得像个大男孩!   那一次,夏璃心软了,她紧紧握着彭飞的手告诉他,她不会放弃他,永远!   后来她工作越来越忙,无法整天看着他,只有把他送进疗养院。   这几年,她做了各种努力,到后来已经不知道是为彭飞替自己挡的灾在赎罪,还是早已把他当作家人。   终于看着他一点点走出阴影,脸上慢慢有了笑容,看着他回到自己身边一起浴血奋战,这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迈进,他却突然干了这件匪夷所思的事!给了夏璃重重一击!   而更糟糕的是,彭飞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新团队,随着他被捕,小道消息像瘟疫一样蔓延,那几天起帝电话被打爆了,底下门店出现的问题没有人做决定,只能全部报到夏璃这。   夏璃带着林灵聆,和支离破碎的团队连续三天加班到深夜,春天的气息已经降临这片大地,这预示着酷暑的脚步在一点点逼近! 第60章   郝爽跟了夏璃这么多年, 她向来对什么都不太放在眼里, 即使再难的挑战从来眼皮不眨一下。   当年从五厂调去二厂,厂里前辈不把她放在眼里, 各种边缘化, 让她去流水线,没多久她发现工艺中的不足, 找到主任汇报,主任看她一个小姑娘当场怼她懂什么!   没过几个月, 流程出现问题, 厂里领导问责下来,主任想起了她,亲自带人到车间找她,郝爽记得那天下午, 厂里温度热得能蒸包子, 大电扇呼啦啦地吹,夏璃撕下一块封装纸, 坐在滚烫的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画出一整幅装配图!震惊了整个车间!   那件事曾在二厂轰动一时, 到现在二厂总装车间的工艺还沿用夏璃的那张装配图原稿, 那是她踏入技术领域的一个转折点, 再到后来成为技术工程师, 而她也是在困难和质疑中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郝爽第一次感觉到这两天夏璃的压力如此大,比起以前在厂里面对的技术难题,现在她面对的是手下一百多号人和几十家门店未来的生死存亡,就连郝爽也能感觉到发展的紧迫性。   甚至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了, 他看见她独自待在办公室,没有看文件,没有看电脑,就那样站在窗边盯着外面发呆,他不知道夏璃在想什么,面对一盘散沙的状态准备怎么办?   只是轻轻敲响了门,夏璃没有转过身,说了句:“进来。”   郝爽把刚泡好的咖啡放在桌边,夏璃透过落地玻璃中的倒影看着他:“谢了,早点回去吧。”   郝爽却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要…问问智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终于让立在窗边的夏璃动了动,她回身拿起那杯咖啡浅浅呡了口,低头看着杯中摇晃的液体,寡淡地笑了下。   郝爽身体有些僵硬,他没有读懂夏璃唇边那抹嘲弄的笑意,然而她眼里的冰冷,隔着几步之遥,也让郝爽感觉到一股寒意。   夏璃将咖啡放回桌角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听说过TWS技术吗?”   郝爽若有所思地说:“听说倒是听说过,不过不是说这只是一种概念技术,还没有人真正研发出来吗?”   夏璃嘴角勾起一丝讽刺:“是吗?”   她的手指沿着咖啡边缘缓缓滑动着,悠悠说道:“大田已经测试成功了。”   郝爽微微一怔:“我没看到新闻吗?”   夏璃背过身去,良久,才对着窗外说:“他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郝爽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这句话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   他猜测她说得有可能是智哥,可他依然没想明白秦智和TWS技术有什么关系,夏璃也没有向他解释,只是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   然而让郝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夏璃单独把他喊到办公室,他早已退去了当年稚嫩的模样,这几年跟着夏璃从辽省到芜茳,大风大浪一路走来,慢慢蜕变得越来越内敛沉稳,竭尽全力跟上夏璃的步伐。   他穿着周整的格纹衬衫站在夏璃面前,她推开电脑对他说:“坐。”   郝爽拉开椅子,刚坐下来却听见夏璃说:“彭飞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了,我打算让灵聆暂时接手他的工作,你怎么看?”   郝爽微微一愣:“00?夏部长,我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只是她没有做过管理,实际工作中会出现各种复杂的问题,她经验尚浅,我怕她处理不过来,也怕别人不服她。”   夏璃点点头,随后缓缓靠在椅背上问道:“你怎么知道会出现这些问题?”   郝爽挠了挠脑袋讪讪地说:“毕竟我都经历过。”   夏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没经历过。”   郝爽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夏姐你的意思是?”   夏璃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当着郝爽的面大字一签合上文件夹递给他:“压力是让一个人快速成长最有效的方式,我要的是她洞悉人心的能力,至于实操经验,谁都是从无到有。   这个文件里的批复明天下达,林灵聆全面接手彭飞的工作,上任代职主管,而你,接替郑经理的位置,正式任命为起帝品牌部经理。”   郝爽接过文件夹后,手指滚烫:“姐,我?”   夏璃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她站起身将电脑收了起来说道:“整个起帝,只有你是从辽省跟我一路走上来的,都这个时候了,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   郝爽喉间哽咽了一下,他家庭并不富裕,进厂后别人跟的都是男师父,只有他愚钝瘦弱,别人不肯带他,他被分到夏璃手下,同组的人都笑他跟着个年轻的女师父,但只有他清楚,这些年夏璃对他的提拔和关照。   夏璃撇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动容的模样,扯了下嘴角绕过桌子对他说:“今天早点下班吧,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   郝爽点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夏璃开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她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好坐电梯上楼,电梯门刚打开的瞬间,她便看见过道尽头的窗户边站着一个男人,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竟有些单薄。   她愣了一瞬,不确定地朝他走了两步,高跟鞋踏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声控灯,走廊骤亮,窗边的男人动了下,转过身的瞬间,夏璃眼里的光变得闪烁不定。   她停下脚步就这样望着他,他似乎比几个月前瘦了一些,穿着简单的牛仔外套和黑色长裤,浓密的眉和深邃的眼下还蓄了短短的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手里掂了掂:“我以为你换了锁,没想到你连家都换了。”   说完将旧钥匙抛进垃圾桶,随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不会连我也打算换了吧?”   夏璃匀称的身材包裹在白色风衣里,微卷的长发随意散落,站在昏黄的走廊里,五官精致妩媚,忽明忽暗。   她淡淡地回:“不是你让我换的吗?”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彼此露出久违的笑意,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灭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连同夏璃的表情也消失在了秦智眼前。   他高大的轮廓就这样一步步朝她走来,直到那道身影压到她的面前,夏璃的身体毫无征兆地落入他怀中,他结实的手臂穿过她,仿若要将她揉碎在身体里,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呼吸很沉地在她耳边说:“我家破产了。”   夏璃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熟悉的温度,忽然鼻尖一酸:“我以为早就破产了。”   他轻笑了一下,这一次,夏璃知道,他没有骗她,她推开他,皱起眉抬头认真地望着他:“怎么回事?”   秦智垂下眸,漆黑的眼里那抹幽深的光牵扯着夏璃的心脏动了一下,他喉结微滚,侧了眼大门,夏璃把家门打开,他将脚边的行李提起跟了进去。   夏璃脱掉外套看见他还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四周,这间公寓比起之前租的小房子要好上许多,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外可以看见对面的长江,夜晚江面零星的船只掠过,倒也别有一番风景,秦智盯着窗外神情凝滞了几秒。   夏璃几步走了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抬手摸了摸他刺刺的胡渣:“胡子都忘刮了?”   他抬手攥住她,低低地“嗯”了一声:“赶着回来见你。”   说完看了看四周:“我想洗个澡,在哪?”   夏璃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他点点头走进浴室,不一会夏璃便听见了流水声,然而没一会流水声停了,夏璃听见他隔着一扇门喊她:“喂。”   她几步走到浴室门口,他说:“帮我拿下剃须刀,在行李箱里。”   夏璃走到他的行李箱前蹲下身检查了下,行李箱的密码似乎没锁,她很轻松就拉开了行李,不大的空间收拾得很整齐,一看就是个常年在外飘的主,所有衣服装进收纳袋里,旁边是随时携带的一些物品,包括电脑充电器等也摆放有序,她很快就找到了电动剃须刀,刚准备关上行李箱,却看见夹层里放着一堆透明封皮的文件,她歪了下头,赫然看见封皮上写着“TWS投放大田本德二阶段技术报告”。   在那一刻,夏璃只感觉心跳疯狂加速,直到剧烈地乱颤,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摆在面前的就是一道根本无法抗拒的诱人肥肉,这早已被神话的TWS技术书,是目前整个技术领域,乃至整个行业求之不得的东西!   而这个让多少厂家挖空心思调查的机密文件,此时此刻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放在她眼前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不停攀升,一种疯狂的想法在脑中滋生! 第61章 (第二更) ...   夏璃回身望了眼浴室的方向, 门透了一道缝, 似乎还有热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她迅速收回视线, 刚抬手碰上了那厚厚一沓的技术材料, 却突然停住皱起眉。   起帝的状况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面前的材料是多少品牌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完全可以拿这个换取她所要的,救所有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但同时也会失去秦智这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奇怪的是, 在吕总明确提点她,秦智来起帝的目的并不单纯,她还是一意孤行留下他,甚至用了各种方法试探出他的伪装。   可从心底来说, 即便这样, 她仍然诡异地信任他!就如年前和斯博亚一战,在她和他摊了牌后, 依然毫无保留地选择相信他!   夏璃权衡利弊之间, 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渐渐收回手…几分钟后, 她敲响浴室的门, 秦智在里面说了声:“进来。”   夏璃推门而入,他刚洗完澡,下身裹着浴巾靠在洗手台边,身上还有些水渍挂在的肌肉上, 顺着慢慢流下,好一幅诱人的美男出浴图。   整个浴室烟雾缭绕,似真似幻,他半低着头盯着她,漆黑的眼里有丝清明的锐利,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帮我刮。”   夏璃抬手看了看手中的电动剃须刀,很多按钮有些复杂的样子随手递给他:“不会用。”   秦智伸手接过剃须刀的同时,将她的手腕一拉扯到身前,随手打开后塞进她手中,半笑着说:“不会用学着用。”   他慵懒地靠在黑色大理石洗手台边低头看着她,夏璃调整了下握着的姿势,刚踮起脚尖,忽然又放下手对他说:“低点。”   秦智干脆伸长双腿,让自己的身子再低了些,夏璃才抬起头将剃须刀落在他的下巴处,秦智的眼光锐利得像刀子,刺得她心头隐隐不安。   他玩味地说:“剃须刀不好找吗?我等了你半天。”   夏璃仓促地抬眸和他对视了眼,落下视线专注地将短短的胡渣刮掉,淡然地回:“行李收拾得挺整齐。”   秦智嘴唇微微翘起,忽然撩起她的裙摆,大掌将她的身体压倒在怀中,那沐浴过后的气息灼热且蛊惑,就这样钻进夏璃的大脑,他的手依然那么暖,似有细小的电流迅速蹿遍她的身体,她努力压制住那股燥热的悸动。   秦智含着笑意抬起另一只手滑过她认真的小脸,眼里的光幽深迷醉,声音却清透低浅:“武则天有两个名臣,狄仁杰和娄师德,如果娄师德当初因为猜忌而质疑狄仁杰,那么唐朝就会失去一个良臣。”   夏璃的手微微颤了下,却快速收敛心神仔细地拿稳剃须刀,可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眼底的光根本无处遁行,她生平第一次有一种被人扒.光了的感觉,浑身火辣辣地灼烧着。   秦智漆黑的眸子只是清淡地盯着她,藏着睿智的光泽,而后悠悠说道:“幸运的是娄师德选择信任狄仁杰,你呢?”   他手掌滑到夏璃背后拉开她的衣裙拉链,手指一勾,那件纯白色的裙子边顺着肩膀滑落下来,夏璃依然没有动,稳稳拿着那把剃须刀,为他细致地剃着胡子,语气从容地说:“等我当上武则天才有资格选择,你觉得呢?”   秦智享受着她亲手为他剃去细碎的胡渣,不过他的大手并不老实,夏璃不清楚他这些年的感情状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这方面的事情早已不像当年那么青涩,甚至像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她时常有那么一刻怀疑他这些年到底有过多少女人,虽然她非常痛恨自己有这种想法!   她的身体在秦智的撩拨下,眼里的光慢慢变得迷离闪烁,他半真半假地对她说:“给你一次怀疑我的机会,问吧,我都告诉你。”   在那一霎那夏璃有些微微吃惊,她甚至在一瞬间酝酿出太多疑问,例如他和驰威电子的确切关系?例如TWS技术的动向,会不会在大田投产?例如他到底带着什么目的来到她身边?   可就在她说出口之际,忽然想到浴室外的那个行李箱,那个没有锁上密码,仿佛等着她开启的行李箱,所谓的剃须刀就像一个试探她的按钮,虽然她不知道秦智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一步步地窥探她,但她清楚商业不是儿戏,这个男人也不会糊涂到全盘托出,他所谓给她的机会,不过是套出她心里的防线到底在哪,她当然不会傻得把自己的堡垒拱手交出!   于是到嘴边的话突然收了回去,话锋一转避开了那个他们之间看不见的隐形炸.弹,抬眼问道:“还要回去吗?”   秦智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几秒,忽然一带而过地笑了,接过她手中的剃须刀放在一边语气低沉地说:“要回去,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   他顺势拉下她不太遮蔽的衣裙,眼里的光已经透露了他想做的事,他没有太多前奏,反手将夏璃按在大理石台面,从后面单刀直入。   夏璃双手撑在镜子上,猛得疼痛让她表情扭曲,轻轻发出一声嘤咛,秦智看着镜子中她柔美的身段,握住她的双手:“你想我了。”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旖.旎美艳,秦智不得不承认身前的女人退去障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尤物,那介于狂野和清纯之间的长相,分分钟让男人欲罢不能,只是她眼里的光总是那么大煞风景,例如她很冷淡地看着他说:“没有。”   即使在两人如此亲昵的状态下,她依然可以毫无感情地说出这话,每当这时,秦智总会不禁想到,她要是去当特务,杀手之类的肯定是个好苗子。   不过他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否认动怒,反而邪性地攻.占着她的每一个细胞,声音暗哑性感:“你的身体出卖了你,比起你无坚不摧的心脏,我对它更加了解一些。”   说完就惩罚性地抬手刷了一巴她的PP,夏璃身体微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激荡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让她双腿发软,化成水。   直到一切结束后,他从身后抱着她支离破碎的身体,看着她面色潮红的样子,将下巴重重地磕在她的头顶,声音很沉地说:“我爸坐牢了。”   夏璃微怔了一下,双眼的迷乱渐渐退去,定定地看着镜子中的他,头顶传来滚烫的气息,她突然就读懂了那晚他接到电话后望着一江之水复杂的眼神。   似乎提到他爸,秦智眼里再次覆盖上一层幽暗的光,他回身打开花洒,调好温度,转过身将夏璃拉到花洒下,不过一瞬之间,他的眼里已经恢复平常,仿佛刚才的幽暗一闪而过,不复存在。   他将洗发露挤到她的长发上,一边揉着一边说道:“他弄的那个养老机构闹出了人命,刚进去,生意上就出了事。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以前他执意要弄这个机构,阻碍了东海岸的金羽计划,挡了多少人的财路。   端木翊他老子跑到我家找他大吵,让他不要自掘坟墓,他不肯让步,甚至打算抛掉公司的股份搞这种看不到回报的东西,与所有人树敌,端木明德质问他一意孤行下去有没有想过我以后在东海岸如何立足?   我当时…就站在楼梯上,听到了他们全程对话。”   他将花洒拿了下来绕到夏璃身后替她冲掉了泡沫,她站着没动,任由他的大手抚着她的长发,她问道:“所以你怪他,甚至恨他。”   秦智却自嘲地冷笑:“他从小就和我不亲近,秦嫣能粘在他身上一整天,他却连抱都很少抱我,我有时候会发现他用一种很陌生,甚至古怪的眼光看我。   他从来不和我谈他自己的事,不管生意上的,还是家里的,情愿和南禹衡商量,也从来不会找我。   我怪他?”   他垂下视线撇了撇嘴角:“我不怪他,起码他让我十几岁就明白以后不能指望他,更不能指望家里,只能靠自己。”   夏璃忽然转过身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目光咄咄地说:“我从前听一个男人提过他的儿子,他说,他儿子从小就很调皮,后来也有些叛逆,不大听他话,甚至有时候跟他对着干,尽管如此,他依然引以为傲,整个东海岸,不管上山区那三户人家请多少家教,都交不出他儿子这样优异的孩子。   这个男孩小学六年级跟人家初中生比赛奥数,轻轻松松拿了第一,男孩上台领奖,他在台下比谁都激动,别人都说他儿子是个天才,以后肯定能大有作为,他从来深信不疑。”   秦智眉峰轻轻拢着,目光深邃地望着她,随后揉了揉她的头:“所以他的父爱把你说服了,让你离开我…”   夏璃湿润的睫毛上布上一层水汽,忽眨之间游移不定,秦智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弯下腰目光压了过来对她说:“他是生意人,在权贵商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他知道如何轻易抓住人的弱点,再轻松赶走你,我问你,以你现在的阅历再去面对他一次,你还会被他说服吗?”   夏璃低头轻笑了一下,双手攀在他的胸间,身体柔柔地靠着他:“会,说服我的不是他,我本来就不属于东海岸,他劝不劝我,我都是要走的。”   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过秦智,这和阅历无关,无论我十八还是二十八,一个人眼里的东西我不会看错!他是你爸,无论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他都是!”   他抬手扼住她的下巴,傲睨着她:“你什么都不知道。”   随后语气阴沉地说:“如果他能像信任南禹衡那样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我不需要兜这么大一圈把他保出来,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尊严这么多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开东海岸?”   他眼里藏着磅礴的野心和滔天的气势,竟一时震得夏璃动弹不得。   但他就有这个本事能在瞬间收敛自己的锋芒,神色晦暗地注视着她:“那你看看我眼里的东西,是真是假?”   她嘴角勾起妖媚的淡笑:“真假参半。”   秦智猛地丢掉她的下巴冷哼了一声:“自己洗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却听见夏璃在他身后突然说道:“彭飞出事了。”   他倏地转身盯着她,夏璃将水关掉,扯过浴巾裹住身体走到他的面前,眼里噙着盈盈的水波,出水芙蓉,迷惘却动人。   秦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调侃:“我倒是看见你眼里写满了需要我。”   说完抬手抚摸了下她脸颊挂着的水珠,声音低浅撩人:“承认你离不开我。”   夏璃没有动,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往外走去:“否则休想我这个军师出山。”   夏璃上去就抬起膝盖给了他一下,秦智也不躲,顺手捞起她的手腕往房间走去:“来吧,看看你的新床够不够让我把腿伸直,顺便听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又干了什么伟大的举措,我敬爱的夏部长。” 第62章   夏璃的确换了张双人床, 虽然她一再强调是为了配合房间的面积, 并不是因为他,不过秦智只是笑而不语, 那眼里透着不言而喻的光。   夏璃简短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秦智, 她枕在他胸口,秦智靠在床头没有出声, 只是沉静地听着,环着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臂膀。   直到她声音停止后, 他才饶有兴致地说:“所以你这步走得既让林灵聆觉得你无比信任她, 又趁机拔苗助长推了她一把,实则不动声色地安插郝爽盯着她,她的所有动作依然全部在你的掌控中,你要的不是她能立马挑起这个担子, 而是快速让她成长, 当然如果她能给你额外惊喜更好。   至于郝爽跟了你这么多年,还没林灵聆爬得快肯定心里会不舒服, 所以你同时提拔了他, 给了他一定权限能插手林灵聆的一举一动, 但工作核心又没有林灵聆重要, 安抚他的同时也鞭挞了他一把, 一箭三雕,夏部长为了能让信任的手下早点挑起大梁,也是掏空心思了。”   夏璃抬头凑到他的下巴前:“我的心思这么好猜?”   秦智顺势吻了下她送到面前的唇,半笑不笑地说:“放心, 你的心思在女人中是最难猜的,一般人根本猜不透,不过我说过,我不是一般人。”   夏璃越来越觉得自己在秦智面前毫无遮挡,他的睿智和犀利仿佛能透过她的身体直达她的内心深处,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并没有多好,甚至让她有些隐忧感。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所以呢?我下面该怎么办?”   秦智纠正了一下:“是我们下面该怎么办?夏部长请注意你的言辞,别总是无意间暴露你对我的排外。”   他眼里依然含着不羁的笑意,却让夏璃的心忽上忽下翻腾了一下,紧接着他面色严正地说:“明天我找个律师去趟局子,先得见到彭飞本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干这件事,才能对症下药。”   说完又蹙起眉自我调侃道:“最近我怎么尽干到局子里保人这档子事。”   夏璃才再次问道:“那你爸的事,算是平息了吗?”   秦智长长叹了一声:“他的事比较复杂,为了把他弄出来,整个南城都在地震。”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夏璃的脸色却白了一下,她突然想到前段时间新闻上播的,钟汇集团两任老总相继落网,钟家的小儿子钟藤接手钟汇集团,他以一己之力大肆收购股份,雄厚的资金投入让他很快就摇身一变成了钟汇集团最大的股东。   钟家是东海岸上山区影响力最大的家族,手握无法估量的商业资源,背景更是深不可测。   外面传言钟腾背靠他母亲蒋家财团的全力支持,加上他的身份,后经董事会决议,全票推举他为钟汇集团新任董事长,年仅28岁,成了整个南城,乃至整个南部地区来势最凶猛的年轻企业家。   但戏剧化的是,时隔没多久钟汇集团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所有产业相继出现问题,公司决定以董事会的名义正式起诉钟腾。   至此,短短时间内,钟家的失势在整个南城大地都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相继涉事的中小企业和官职都招致调查和处理,随着钟家这颗大树的枯萎,整个盘根错节的南方商圈开始重新洗牌,固步自封的商业格局彻底打破。   夏璃手指轻颤了下,不确定地问:“钟家的事,和你有关?”   秦智撩起她一丝秀发卷在骨节分明的指间,轻描淡写地出了声:“就像你说的,他对我的感情再矛盾,他也是我爸,有人要弄他,既然无法逮到对方,那就只有端了老巢。”   夏璃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在她为起帝发展绞尽脑汁的同时,身前这个男人已经在一座城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走进那场只能在新闻中接触到的战役之中!   她望着他,熟悉却也陌生!   他浓眉之下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完美掩饰了他的狠戾,可他眉宇之间的锐利却无处躲藏,她见过他打架,看过他下手有多狠,对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九年前的那个夏天,可直到这一刻夏璃才清楚地意识到,当年那个男孩早就变成了一个势不可挡的男人,他很早就从家族中,从东海岸走了出来,当那片红枫山被大火包围时,他已经足以有兵力从外部围剿!   这就是他刚才反问她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开东海岸?”   直至此时,夏璃对这个男人的手腕感到一丝震撼,秦家在东海岸算是最不起眼的存在,没有根深蒂固的家族背景,没有盘根错节的商业关系,虽然他从小家境殷实,但他没有靠父辈,反而很早就离开了东海岸那把巨大的保护伞。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钟家后,秦智眼里那丝笑意彻底消失,他抽回手臂,转过身关掉了灯:“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我去看看彭飞。”   房间陷入黑暗,他也陷入沉寂。   夏璃在黑暗中侧头望着他,忽然感受到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   她转过身,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体贴上他,秦智微动了一下,下意识攥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夏璃忽然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了,你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了吗?”   她明显感觉到秦智的背脊紧绷住,随后转过身在黑暗中注视着她,那双炯亮的眼睛像苍北的狼,冷峻,骇人!   就在她以为他没有答案时,却看见黑暗中的他突然咬了咬牙根说道:“你对东海岸了解多少?”   “名门望族的聚集地。”   “嗯,名门望族,我父辈可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进驻东海岸的资格掌握在上山区那三户大家族手里,你觉得是哪家给我们开了后门?”   夏璃忽然感觉一股冰凉从房间的角落蔓延至她全身,她曾在东海岸的上山区住了一年的时间,那里地势独特,整个山顶只有三座房子,除了端木一家,南城首富,其他两个世家都是不可撼动的存在,她姨妈所嫁的裴家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据她所知,裴家似乎并不待见秦家,更不把这种没有根基的家族放在眼里。   端木家的独子端木翊虽然和秦智从小玩到大,但父辈之前并不认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钟家,可钟家人为什么要给他们开后门,让他们一家进驻东海岸?   忽然,夏璃心头闪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她望着秦智的轮廓,英挺锋利,眉眼深邃,渐渐和另一个男人慢慢重叠,一瞬间,她双眼徒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钟昌耀难道是你…”   “我只有一个父亲。”秦智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夏璃把接下来的猜测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过一句。   也许是近来秦智操心劳力,沿途的奔波早已让他疲惫不堪,他抱着夏璃没一会便呼吸越来越沉,陷入熟睡,然而那一晚,夏璃却到很晚才睡。   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她终于读懂了秦智眼里的苍凉和疲惫,也终于明白了他一去数月音讯全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没有办法想象如果秦智真的和钟家有这层关系,那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在亲手拔起钟家这颗大树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她突然感觉对他很陌生,这么多年,早已让这个男人内心独自承受了太大的惊涛骇浪。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看似慵懒度日,却在她看不到的一片天掀起巨风,乘风破浪。   这样的他,让夏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惧怕!   ……   虽然前一天秦智好似很疲惫的样子,可第二天依然很早就起床了,夏璃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热好了牛奶,穿了件浅灰色的翻领针织,整个人精神且清俊挺拔,坐在桌前一手拿着面包一手翻着手机,含着迷人的笑意对夏璃说:“我约了律师八点半见面,你还有十分钟吃东西。”   夏璃穿着垂坠的黑色连衣裙,一头如瀑的卷发性感随意地散落,秦智的眼神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从他身旁走过,被他一把捞到腿上,他呼吸灼热地问她:“昨晚一直盯着我看干嘛?看到几点?”   夏璃略微讶异:“你不是睡着了吗?”   秦智顺手将牛奶递到她手中笑而不语。   夏璃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刚准备起身,秦智却干脆双手环着她玩味地说:“我这个板凳不舒服?”   夏璃眼尾一勾,转过头又喝了一口牛奶,白白的奶汁沾在嘴唇上,她小巧的舌缓缓一卷,那浅灰色迷离的眼神像只性感的小野猫,随后将牛奶杯一放,双腿跨坐在他身上,柔软的手从他的胸膛缓缓滑落到他结实的腹肌,挑衅地问:“十分钟,够吗?”   夏璃感觉到身下男人的变化,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利落地从他身上起来,将面包往嘴上一叼走到门口穿鞋。   秦智一直坐在原位,直到她把鞋子穿好才讪讪起身,一双漆黑的眼里压抑着难以释放的愠怒,果然引火自焚的滋味不大好受,特别清大八早的! 第63章 (第二更) ...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 秦智面无表情地盯着数字显示, 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夏璃看着他笔挺的站姿, 忽然往他身上凑了过去, 双手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   秦智只感觉右胳膊贴上一片柔软,那触感直达他心底, 让他挑起眉稍侧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她完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见他看过去, 还对他勾唇一笑,妖媚动人。   秦智眯起眼睛将胳膊从她双手中抽了出来,和她拉开一步的距离语气不善地说:“夏部长要是想考验我的定力,我也不怕告诉你, 你再靠近一步, 我立马把你拉回家办了,让你今天都下不了床。”   夏璃清楚他的实力, 更知道这件事他能干得出来, 于是收起玩心回头对他皱了皱鼻子大步走进电梯。   早高峰电梯里人很多, 更显得拥挤不堪, 这栋公寓是去年开始入住的, 基本上都是些上班族社会精英之类的,虽然夏璃两秒前才逗弄了身边的男人,然而此时走入电梯里却又恢复一派冷漠的表情,白色的西装衬得她干练中却又不失女人优雅的味道, 精致的五官映在电梯的镜子中,吸走了身旁陌生男人的目光,秦智略微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将夏璃往后一拉,她的身体不自觉靠在他的胸膛,旁边的男人才收回目光。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中的夏璃弯起嘴角,眼里含着笑意,他高傲地撇开视线。   出了电梯,秦智不禁开口问道:“你想好了?真打算接受安部长的好意?”   夏璃点点头:“这样管理门店太费劲了,我需要划分大区,安部长这次介绍的这个人一直是做区域代理的,我应该见一面。”   秦智双手抄在裤子口袋若有所思,夏璃侧头看向他:“你觉得安之笔不可信?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斯博亚的问题是他亲手带人查出来的,李泽涛不一定会对他放松警惕。”   秦智只是笑了笑:“你决定,什么时候去见那个人?”   “最快下周吧,我得把家里这边安顿好。”   两人走到马路边,公寓前是一条不算多宽的街道,夏璃欲言又止地说:“当年我从东海岸离开时身无分文,你妈从家里追出来塞给我一把钱,让我无论如何得拿着,我对她说算是借她的,以后一定会还!”   秦智立在她身旁没动,等着她接下去的话,她垂下视线:“你家的事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你也不要一个人扛,有事知会一声。”   秦智转过身盯着她,微微挑着视线:“所以你这算是还我妈当年的人情?”   夏璃耸了耸肩,转过视线,却听见秦智沉声说道:“我妈早被我爸安顿到国外了,好得很,这个人情我可不替她收,有时间你自己当面还。”   夏璃知道当面还意味着什么,她侧头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扬起一丝笑容:“做梦!”   秦智对于她的回绝司空见惯了,就好像她始终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高墙,即使他们如今的关系再近,他也始终攻不下那道坚实的城墙,不过换个角度想,要是这么容易攻得下,她也就不是夏璃了!   然而就在这时秦智看见她眼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色。   他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街边站着一个男人,才从出租车上下来,穿着茶色的毛呢外套,里面一件黑色高领衫,戴着眼镜,身材瘦高,长相淡雅白净,斯文克制。   只是在那个男人看见夏璃的那一刻,脸上忽然浮现出熟悉的笑容,即使隔着遥遥几步的距离,秦智也能感觉出来他看夏璃时眼中的滚烫。   旋即夏璃也朝他露出笑容,他大步走了过来,立在夏璃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将她抱进怀里,夏璃的脸上也浮现了几许动容,抬手拍了拍他:“看来外国的饭菜不合胃口,你瘦了。”   男人松开她笑说:“你不在身边,我连饭都懒得做了。”   夏璃眼里溢出些许温度,又很快瞥了眼沉着脸的秦智,向他介绍道:“这位是盛…”   “盛博士。”秦智已经猜出了面前人的身份,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如此仓促的早晨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前未婚夫。   他朝盛子鸣伸出手,盛子鸣的眼神在夏璃和秦智脸上来回扫了一圈,收敛起几分笑意伸手说道:“没听小璃提过你。”   秦智眉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侧过头睨着身边的女人:“小璃?”   随后转回视线似笑非笑地说:“我叫秦智,倒是听她提起过你。”   然而让秦智没料到的是,当他自报家门后,盛子鸣握着他的手猛然一紧,又迅速抽回有些吃惊地看着夏璃:“他?”   夏璃点点头没吱声,低头碾了碾脚边的碎石。   而秦智看见盛子鸣迅速僵硬的表情便知道他听过自己的名字。   夏璃问他:“不是说下个月才能回来吗?”   盛子鸣看秦智的目光突然变得疏离而冷淡,心不在焉地回道:“把手头的事结了想提早回来,现在有空吗?”   秦智抬起手自然地整理着夏璃的后衣领,看似随意的动作却透着一丝亲昵,盛子鸣撇开了眼,夏璃将车钥匙塞给他:“你开我车先去。”   秦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车钥匙,随后淡然地说:“我不知道停哪?”   于是夏璃对盛子鸣:“你等我一下,我去取个车。”   盛子鸣点点头,夏璃带着秦智走入车库找到车位,秦智扫了眼这辆崭新的飓风勾了下唇:“终于舍得换了。”   夏璃匆匆对他嘱咐道:“你先去和律师谈谈,别耽误了,我一会赶过去。”   说完刚转过身,却被秦智一把握住胳膊往引擎盖上一按,双手将她圈在臂弯里压下身子,声音不满地说:“你要请那位前未婚夫上楼小聚?”   夏璃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双手攥住秦智的衣领,语气微冷地说:“你在用什么立场质问我?”   秦智牙关紧锁,看见夏璃偏了下头,嘴角挂着几丝嘲弄:“你认为我要真想和别的男人发生点什么,你能管得了我?”   秦智立起身子打开汽车丢下一句:“你不敢。”   说完拉开车门,夏璃饶有兴致地转过身笑道:“哪来的自信?”   秦智凉凉地看她一眼,没说话上了车。   ……   他和律师见了面后,通过律师见到了彭飞,但彭飞并不肯配合律师的询问,依然是沉默不语的状态,好似几个月的调整一下子打回从前,虽然律师做了最大的努力,但他并不是心理医生,面对彭飞的精神状况依然素手无策。   一直到夏璃打电话过来,秦智大致把进展和她说了下,让她暂时可以不用过来了,夏璃听说后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秦智问道:“还和他在一起?”   夏璃“嗯”了一声:“马上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秦智干脆说道:“地址给我,我也没吃。”   等他赶到饭店的时候,夏璃和盛子鸣已经落座在窗边,是个环境优雅的私家餐厅,店面不大,环境幽闭,菜品精致,两人面对面坐着正在聊着什么,神态自若,画面和谐。   秦智将车子停在院中,从落地窗外扫了眼两人推开餐厅的门,有个年轻漂亮的服务生立马迎了上来问道:“先生几位?”   他指了下窗边那桌,便几步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拉开夏璃身边的椅子,从容落座。   服务生是个年轻的小女孩,走过来立马为他倒上茶水,不时还用眼神偷偷瞄着他。   刚刚夏璃和盛子鸣一走进来便吸引了全店人的目光,店里的服务生们都在默默讨论真是男才女貌,好养眼般配的一对,结果没几分钟突然又杀来一个男人,直接坐在了这个女人旁边,顿时霸占了所有人的目光。   盛子鸣身上有种温润清雅,丰神俊朗的静谧之姿,但似乎秦智与身俱来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场,从他推开门的刹那,便瞬间吸走了所有视线。   他的身型犹如行走的衣架子,一件单薄的灰色翻领针织穿在他身上妥帖有型,他感觉到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将卡在鼻梁上的大墨镜拿下撇了她一眼,这服务生立马脸红到耳根,他没有投去多余的眼神,只是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听见夏璃问他:“你见到彭飞了吗?”   秦智摇了摇头将茶杯落下:“他们只肯放律师进去,据说他的状态很差,拒绝交流。”   说完抬眸扫了眼对面的盛子鸣,他接过服务生手中的壶为夏璃添了点热水,秦智淡瞥了眼没说话,不一会上了几道菜,什么水煮肉片,香辣大虾之类的。   夏璃示意盛子鸣动筷子:“尝尝吧,和那边中餐有什么不同?”   盛子鸣拿起筷子笑道:“那里人不太能吃辣,总是差一把劲。”   说完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后说道:“还是和你在一起吃饭能吃出过去的味道。”   秦智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将才拨好的虾放进夏璃碗里,不咸不淡地说:“人还是要多往前看,盛博士尝尝这道脆皮豆腐,虽然是最早上的一道菜,但是必须冷却了外脆里嫩,在对的时间吃起来口感才最佳。”   盛子鸣淡淡一笑,夹了一块,秦智沉寂地望着他,他咬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再也没碰过:“味道还行,不过不太适合我,我和小璃的口味比较像,以前基本上都是我做给她吃。”   秦智微微抬起下巴睨着他,将手臂搭在夏璃的椅背上,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却将目光移到了夏璃身上,眸中透出些许深意:“是吗?那我就比较惭愧了,和她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她做给我吃。”   两人之间刀光剑影的对话直接让夏璃把一整个虾仁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而不远处随时待命的那个服务生更是听得虎躯一震。   夏璃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故意将水杯放下的声音加重了一些,打断两人的对话,对盛子鸣说:“你今年过年没回来,这次假期能长些吧?”   盛子鸣若有所思地扶了下眼镜,随后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回去了。”   夏璃有些讶异地直起身子:“盛伯伯知道吗?”   盛子鸣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知道,他支持我回国。”   夏璃皱了下眉,盛子鸣抬眸直视着她:“他催我早点成家,他们岁数大了,这次回来我不打算走了。”   说完低头夹着菜:“在外面总是想到我们以前的日子,回来也好多陪陪你。”   夏璃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有些无所适从地盯着盛子鸣,可是盛子鸣却并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倒是一旁的秦智单手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敲打了两下:“最近我们手头上的工作比较紧,等忙完这阵子你想去哪,我们奉陪。”   盛子鸣这下抬眸看向夏璃,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秦智现在在起帝。”   盛子鸣将目光平移到秦智脸上,他的轮廓冷峻淡定,大咧咧地迎上他的视线,盛子鸣放下筷子扶了下眼镜框对他漾起一丝礼貌的弧度:“有烟吗?”   秦智慢悠悠从身上摸出包烟,盛子鸣对夏璃笑了下,站起身拉开椅子往外走,秦智拿着烟也站了起来,临走时弯腰凑到夏璃耳边说了句:“你这个老情人属螺丝的?”   夏璃抬头瞪了他一眼,秦智吊儿郎当地直起身子吐出两个字:“欠扭。”然后晃着膀子走了出去。 第64章   餐厅外的院子里有个角落是吸烟区, 秦智边往那走边扔了根烟给盛子鸣, 然后自己点了根,靠在旁边的木台上, 盛子鸣站在他两步开外, 夏璃透过落地窗正好可以看见秦智背对着她,盛子鸣站在他对面, 她回头盯他们看了眼,盛子鸣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朝夏璃撇了一下, 朝着秦智开了口:“她改名就是想躲开你们这帮人,没想到你还能出现?”   秦智嘬了口烟淡然地说:“我又没羽化成仙为什么不能出现?我们这帮人是什么人?”   盛子鸣看着指尖缓慢燃烧的烟,嘴角虽然依然挂着笑,但语气却凉薄了不少:“把于桐逼死的人, 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二十岁手无寸铁的女孩来说, 掉进你们那个人言可畏的狼窝有多恐怖,她从东海岸出来差点没命你知道吗?”   秦智眸光犀利地盯着他, 盛子鸣嘴角突然浮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于桐早就死了, 现在坐在里面的那个女人叫夏璃, 她也许会暂时跟你耍耍, 但绝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说完他抬头看着秦智, 镜片后的双眼藏着深谙世事的光泽,笃定且自信。   秦智直接冷哼一声:“是吗?要是我没记错,她几年前好像拒绝了你。”   盛子鸣干净的手指捏着香烟目光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距离感:“她拒绝的不是我这个人,是那个时间段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对她了解多少?我敢说她连皮毛都不会告诉你,想知道吗?”   秦智的手指将香烟捏扁,枝头一只小鸟停下,歪着头,阳光透过嫩绿的枝桠射在他的脸上,斑驳陆离,衬得他眸色愈发暗沉,盛子鸣脸上依然挂着淡笑,说道:“她继父有虐童倾向,动不动就对她动手,她童年的日子不好过,身上经常有伤,故意在同学面前表现得凶悍无比,怕别人嘲笑她,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十几岁以后她长得越来越像外国人,莱茵那个不大的县城很多人都知道她。   他继父开始经常对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脾气倔,惹得她继父不痛快,她妈病了后,他继父更不把她当人看,那次他继父差点把她打死,她为了自保用刀子伤了她继父,然后逃出家,那年她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是我用当时替学生补课的钱帮她租的房子,她什么样子我没看过。   而你们东海岸的人呢?是怎么污蔑她的?说她勾.引继父,说她十几岁跟外面的小混混同居,你自己清楚,我那时候没有碰过她。”   盛子鸣镜片后的双眼闪出一道锐利的光,抬手抽了口烟,他的五官干净,透着些许内敛和深不可测的气息,淡淡地吐出烟雾:“她从东海岸出来吃了那么多苦,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我,我比她大五岁,她从小就依赖我,她性格野,跟你闹一闹玩一玩,但不会跟你动真格的,你也不用刻意在我面前表现出跟她的关系,你们的事我早知道了。   我前面就说过于桐早死了,现在坐在里面的女人叫夏璃,她从内到外都是我的,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她也许是寂寞了一点,找了点乐子,不过我回来了。”   说完他将烟掐灭,秦智漆黑的双眸里盛着凉凉的温度,就这样邪性地盯着他,冷笑一声:“是你的?”   盛子鸣的眼镜在阳光下反着光,遮挡住镜片后的双眼,嘴唇微斜:“难道你以为她会对你恋恋不忘?能让她为你守身如玉?我刚才就说了,她什么样子我都见过。”   秦智只是叼着烟沉默地盯着他,两根手指将滚烫的烟嘴掐灭。   盛子鸣推了推眼镜,撇了眼窗户那边,突然镜片反光一闪,压低身姿说道:“你见过她哭吗?你知道她在什么情况下会哭吗?她曾经说过,眼泪这种愚蠢的东西是让男人上勾最好的利器,所以她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哭,因为她永远不会算计我。   你看过她真正绝望难过时是什么样子吗?她十五岁,腰上那个纹身我一针一针整整纹了八个小时,她一声不吭。”   秦智依然靠在那个古风的木台上,脑中闪现几个月前的大雪夜,她向他奔来,他紧紧搂着她,她沉沦在他臂弯里,那晚,他是多么清楚地看见她眼角的泪,甚至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突突地跳动,他心疼地吻掉了她的泪,就像心口溢出了绵软的花。   此时此刻却被盛子鸣揪住了花心狠狠折断,秦智低垂着视线,睨着光的轮廓深邃分明,搭在木台上的指节渐渐收紧。   盛子鸣扫了眼,眼里透出沉沉的光,立起身子又推了推眼镜,毫不留情地说:“你不过是她用来填补空虚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段时间替我照顾她。”   秦智依然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牙根紧锁声音低沉:“你给我再说一遍。”   盛子鸣用余光瞥了眼落地窗的方向,夏璃见他们半天没回来,正好回头望了过去,盛子鸣旋即挂上温和的笑意对秦智说:“你就是个备胎!”   “砰”得一声,秦智出拳的速度跟他眼神一样迅猛狠戾,没有丝毫征兆,也没给盛子鸣一秒躲避的机会,就这么硬生生揍了上去。   盛子鸣踉跄了一下,眼镜被他打落在地,嘴角立马溢出血来,夏璃双眼徒然睁大,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秦智抬起头,浓眉下的双眼凶狠冰冷:“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盛子鸣不怒反而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备胎!”   “砰”又是一拳,盛子鸣身子一晃想去捡地上的眼镜,夏璃正好冲出来失声吼道:“秦智,你住手!”   然而此时的秦智周身似散发着熊熊火光,斜睨了一眼怒火中烧的夏璃,就在盛子鸣弯腰捡眼镜的同时,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了上去,顺带碾了几下,忽然抬起脚。   从夏璃的角度看去他似要蹬盛子鸣,赶紧冲上去狠狠撞开秦智,他重心在一只腿被夏璃猛地一撞,向后退了几步,腰重重撞上木台坚硬的边缘,疼得他眉峰忽皱,一时没站起来。   秦智的拳头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更何况他发起狠来,盛子鸣的嘴角和鼻子都在流血,看向十分惨烈!   夏璃回身就扶住盛子鸣头也不回地打开车门将他扶上车,然后迅速绕到驾驶座,就在车子快开出大院时,盛子鸣扭头看向窗外的秦智,他五官紧锁地捂着腰抬起头,盛子鸣嘴角滑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弧,眼神里半点狼狈都没有,反而清明淡漠。   那辆车就这样从秦智面前开过,径直出了大院,没有再回头,直到车子开出大院,秦智才扶着腰撑了起来,身后的那颗半枯的古树从外墙探出一截身子,树上飘下几许零星的枯叶落在秦智的手边,他黝黑的目光像无尽的深渊,幽暗,窒息。   ……   夏璃带盛子鸣送到医院,他做了检查,秦智虽然下手很重,但打架对于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他能很精准的掌握自己的力度,也知道怎么能让对方重伤,怎么避开受伤部位。   所以盛子鸣的脸虽然肿得老高,看似打得不轻,但检查结果却并没有大碍。   夕阳渐渐落山,夏璃拿着开好的药到走廊找他,他坐在椅子上,傍晚医院走廊人有点少,他为了减少别人异样的眼光,坐在靠里的地方。   夏璃几步走过去往他面前一坐,把药递给他,语气平静地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盛子鸣接过药回道:“没说什么,看来他对我敌意很大。”   走廊昏暗的灯光照在夏璃的脸上,她站起身,高跟鞋发出森冷的响声踏在地面,她缓缓踱步到对面,转过身靠在扶栏上盯着盛子鸣:“他脾气是不好,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盛子鸣抬起头,有些讽刺地盯着夏璃:“吃饭的时候他就句句不饶人,我不过说了些我们以前的事,他就突然对我挥拳头,这就是你选中的小男人?这么冲动也不怕他以后坏了你的事。”   夏璃没说话,依然双手抱胸眼睛不眨地盯着他,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盛子鸣的眼神瞥向一边,躲开了她的直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瞬,夏璃才再次开口道:“他要真是冲动你现在已经躺在手术室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盛子鸣诧异地转过头:“你就这么认定我挑衅他?”   他突然站起身走向夏璃,面色愠怒:“你跟他才相处多久?我们认识多久?是他对我动了手,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夏璃缓缓眨了下眼,垂下视线。   盛子鸣立在她面前压低身影,双手搭在扶栏上低头看着她,浅浅呼出一口气,声音软了几分:“WOR那边的情况和技术人才这几年我都摸清了,人我也落实了,只要你拿下老吕的位置,我们离目标就不远了,我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的关系,但你知道我出国的真正原因,我们两不可能分开。”   夏璃依然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掩荫着她瞳孔的光泽,她只是推开他的膀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说完她便转身向着走廊尽头走去,盛子鸣在她身后突然急切地说道:“他以前弄得你还不够惨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他闹也闹够了,你说你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好,我给你时间,但你要搞清楚一点,他要知道你的情况,即使他能接受,他的家庭也无法承受,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   夏璃那双灰色的瞳孔里迸发出一道汹涌的光,似随着走廊的光线疯狂地波动,高跟鞋在地面静止,整个走廊突然陷入诡异一般的寂静,好似就连她的呼吸也带走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沉寂了几秒,大步离开医院。   出了医院后,夏璃打秦智手机,那边直接是关机的状态,一直到了很晚她也没能联系上秦智。   于是她只有打给庄子,庄子接通电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报给夏璃一个地址,是芜茳一家很有名的酒吧。   夏璃直接将车子开到酒吧门口,庄子蹲在门口的雕塑旁边抽烟,看见夏璃下了车,把烟一扔迎了上去叨叨着:“哎哟喂,我说夏部长,你总算来了,我智哥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开了几十瓶酒了,我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他人,喝酒不是这么个喝法,拉都拉不动,好说歹说还让我滚蛋,你看…“夏璃直接走了进去,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立马让她皱起眉,扬起声音问庄子:“他和谁在一起?”   “严尧旭那帮子富二代,刚才本来我和智哥打算到对面的清吧坐一坐,就碰上了这帮人,说智哥现在混好了看不上他们了,连顿酒都不肯请,硬是把他拉了过来,还开那么多酒!”   夏璃听见严尧旭的名字就头疼,上次这个人的妹妹过生日,她可是又赢了钱又砸了场子,真特么冤家路窄!   她推开人群硬着头皮往里走,抬头便看见二楼最豪华的敞包里坐着一群人,男男女女的,秦智左边是个大胸美女,标准网红脸,右边坐着严尧旭的妹妹,那个被她盖过蛋糕的大小姐,借着忽闪的光线正一个劲地往秦智身上凑,被秦智不耐烦地用手挡了一下。   夏璃转身就踏上楼梯,走到二楼才看见好家伙,满桌满地的酒,真是打算包了这个酒吧一个礼拜的营业额了!   她莫名一阵无名火就冲了上来,直接扯开一个挡住自己路的男人,那男人刚准备回头骂人。   看见夏璃的容貌后,话戛然而止,换成:“美女,喝一杯啊?”   夏璃看都没看他,直接走进敞包,秦智一开始没注意到她,被另一个兄弟拉着说话,那男人往他手中塞了一杯酒,他来者不拒地接过,就在仰头喝下的时候,他看见了立在敞包门口的夏璃。 第65章   夏璃穿着白色西装外套, 袖口往上拢到一半, 单肩挎着一个小包,里面搭了一件修身黑色连衣裙, 透着若影若现的妩媚, 往那一站,绝美的脸蛋和出众的气质立马将一众妖娆的年轻姑娘压了下去。   有人陆陆续续看见了她, 秦智依然把杯中酒饮尽,原本坐在他身边的严艾妮很快认出了夏璃, 借故拿起酒杯站起身准备走到一边, 却被秦智硬生生扯了回来,他眼神直直地盯着夏璃,声音冰冷地对严艾妮说:“坐下。”   严艾妮偷偷瞄了眼夏璃寒冷刺骨的目光,如坐针毡!   她上次就被夏璃弄得下不来台面, 看见她就有些发怵, 然而身边的秦智一晚上对她爱搭不理,此时此刻却扣着她的手腕, 让她半分也动弹不得, 额上不禁渗出细微的汗来。   夏璃一步步迈着长腿走到里面, 无视那些朝她投来的眼神, 一直走到秦智坐着的茶几面前才停下脚步。   敞包外DJ不停渲染着气氛, 音乐全开,敞包内的气氛却在夏璃走到秦智面前时,有些凝结。   她看都没有看严艾妮,而是眼神笔直地盯着秦智对他说:“玩够了?”   秦智缓缓抬起眼皮, 将手中的空酒杯往茶几上一扔,不羁散漫地说:“没有。”   刚才和秦智说话的男的见气氛有点不大对,站起来打圆场:“美女要么坐下一起喝两杯啊?”   说着就要来拉夏璃,手还没碰到夏璃,她低头冷眼一扫,那冰冷的气场让这个男人的手又缩了回去。   她没搭理他,而是转过头看着严艾妮:“让开。”语气虽然没有任何波澜,然而无形中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   严艾妮局促地动了动身子,还没起身,秦智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大手将她肩膀按得死死的,让她感觉自己由如木桩被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脸上还挂着一丝来不及隐藏的慌张。   秦智抬起目光看着夏璃,那眼神里有怒意,阴霾,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痛楚。   夏璃扫了眼他搭在严艾妮肩膀上的手,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去,秦智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指节不禁发力,疼得严艾妮直叫。   夏璃从二楼走了下来,庄子赶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怎么样?智哥肯走了吗?”   夏璃将手中的包扔给他,直接脱了西装外套递给庄子:“帮我拿着。”   庄子一脸懵逼地问:“你这?你要干嘛啊?”   夏璃头也不回地说:“喝酒。”   “……”我让你劝酒来着,不是让你喝酒啊大姐。   结果夏璃当真走到舞池旁,往吧台边一坐,优雅的黑色衣裙,简单大方的U领露出精致的锁骨,背后的交叉细带迷人诱惑,她只往那一坐,甚至都没有回头,没一会功夫,就有不少男士围了上来问她是不是一个人,想请她喝酒。   庄子一看这情况,一个头两个大,本来顾上面那位爷就够他头疼了,这下还要看着下面这位姐。   他慌急慌忙地跑上楼,秦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走到角落,拿着整瓶酒往下灌,庄子赶忙夺过酒杯说道:“我说智哥你就不要喝了,夏部长再这样下去要被人带走,你可别骂我。”   秦智斜眼瞪着他:“她不是走了吗?”   庄子着急地说:“哎呀,在下面。”   秦智捂着腰一把站起身,扔掉手中的酒走出二楼敞包往楼下看去。   夏璃半依在吧台边上,一头微卷的茶黑色长发妩媚地拨到了一边,黑色裙子下的双腿笔直匀称,不经意间翘在高脚凳上,曲线撩人,早晨秦智还觉得她这条裙子挺养眼,现在恨不得拿条长裤给她套上!   夏璃身旁的男人已经请她第二杯酒了,本来还有一段距离的凳子越来越近,男人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找着各种话题逗夏璃说话。   不过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酒杯,看似在听,又好似心不在焉,不时莞尔一笑,那若即若离的模样勾得面前的男人心痒痒的,干脆站起身凑到夏璃身前,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将手似有若无地搭在夏璃的腰间,夏璃侧头撇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在她眼中看见了一丝同情的光来。   只不过刚尝到甜头的他哪肯善罢甘休,便壮着胆子将手向上游移,就在快要抚摸到她光洁的背时,手腕突然被人擒住,反手一折疼得他惨叫一声,旁边舞池的人纷纷转头看来。   他抬眼一看,刚准备上前理论,人还没走到秦智面前,就被他狠狠扼住脖子,几乎要将这个男人提离地面冷冷地对他说:“不想死就给我滚!”   说罢松开他将他一推,回身望着夏璃,而她仿若事不关己一般,坐在吧台边拿着酒漫不经心地观赏这一幕。   秦智直接夺过她手上的酒杯往吧台一拍就将她扯到身前,他居高临下睨着她,眼里盛着滔天的怒火,气息灼热地喷洒而来:“闹够了没?”   夏璃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腰,歪着头凝视着他,目光慵懒迷离:“到底我在闹,还是你在闹?”   闪烁的灯忽明忽暗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长发顺着脸颊落到胸口若影若现的风景内,像个让人发狂的尤物!   秦智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俯身就封住了她的唇,仿若要将她融化在自己怀中。   周围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们,看见这副场景都自觉散开了,音乐依然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液体醉了彷徨的夜。   庄子在远处也终于松了口气,心说这两人幸亏和好了,以他们二位的脾气,要真吵个架闹个别扭啥的,估计多少人得陪葬,他就是首当其中的一个。   秦智吻着她,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那深深的掠夺抢走了夏璃的力气,让她绵软地依附在他身上,他咬着她的唇声音嘶哑:“爱我吗?”   周围音乐震耳,霓虹在头顶不停跳跃,DJ将气氛彻底点爆,整个酒吧都嗨了起来,他们站在人群中,静止,相望。   夏璃只是舔了下唇笑得颠倒众生:“你醉了。”   而后从他怀中抽回手转身,秦智却再次霸道地将她扯回怀中,眼眸里带着一丝执着:“回答我!”   夏璃眉宇间覆上一抹忧愁,随后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们的关系就像一场游戏,在这场游戏中我们都有各自的角色和使命,谁先提爱情,这场游戏就自动终止了,你想终止吗?”   秦智空洞地看着吧台里陈列的酒,浓黑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随后眼皮耷拉了下来闭上眼轻笑了一声:“我醉了…”   ……   秦智坐在酒吧门口的软沙发上,严尧旭那帮子人已经走了,上面就剩下一些混吃混喝的,夏璃从庄子手中接过外套穿上,秦智沉寂地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脑袋,一副喝大了的样子,闭目养神。   庄子凑到夏璃面前竖起大拇指:“还是夏部长有办法,不然我还不知道今天要跟他耗到几点。”   酒吧经理把开的酒清点了出来,将单子递给庄子,庄子接过一看立马骂了句:“卧槽!”   夏璃扫了眼,总计四十多万,她眼皮子也跳了跳,这时一直闭着眼的秦智倒是缓缓掀开眼,从身上摸出一张卡递给酒吧经理,经理喜笑颜开地屁颠颠刷卡去了。   不一会把消费单递给秦智,点头哈腰地说:“秦少下次常来啊,剩下的酒我都给你存好了,下次…”   秦智没鸟他直接站起身朝酒吧外走去,三人都喝了酒,等代驾过来开车的空档,秦智坐在木凳上,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子却不时看他一眼,一个人站在后面傻乐,还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夏璃回头掠着他:“笑什么?”   庄子悄咪咪地跟夏璃说:“我跟智哥认识这么长时间,不管跟他到哪边,他都是横着走,第一次看见他被人当冤大头,我智哥这副沉默是金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实在忍不住想笑。”   夏璃默默收回视线,清楚严尧旭那帮子人八成是故意的,她不信秦智不知道他们的用意,还故意找虐,她眼眸灰暗地盯着他的背影。   庄子拦了辆车对她说:“我先走了,不跟你们一道了。”   说完跑到秦智面前跟他打了声招呼上了出租车。   回去的路上,街道慢慢下起了雨,春雨虽不大,但也绵延不停,秦智一直闭目养神,不言不语。   一进家,他就瘫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夏璃走来走去,后来夏璃实在忍不住对他说:“洗澡去。”   他依然不动,就这样窝在沙发上,盯着她淡淡地说:“起不来。”   夏璃面无表情地叉着腰立在他面前:“你要跟我耍脾气到什么时候?”   秦智眼皮耷拉着,仍然稳坐不动,夏璃干脆伸手去拉他,他却突然皱眉“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住腰。   这时夏璃才注意到他有些不对劲,当即掀开他的衣服看见他后腰处青紫一片,眼眸一沉,语气不善地说:“你都这样了还跑去喝酒?”   秦智一把拉开她的手,将衣服拽好,往旁边挪了挪,冷淡地说:“你管好那个男的吧,我不需要你管。”   夏璃半弯着腰,想起她怒火中烧撞开秦智的一幕,深吸一口气睨着他:“你不应该打他。”   秦智直接往沙发上一躺狠戾地说:“是,我不该打他,我该把你双手奉上还给他。”   说完这句,他闭着眼半天没听见夏璃再说话,却突然听见大门打开,然后“砰”得关上了!   他猛然睁开眼看去,靠,那女人居然走了!   秦智忽然就有种血压飙升的感觉,他还没说她两句呢,人就这么走了?要不要这么个性?   于是整整二十分钟,秦智带着腰痛翻来覆去,最后干脆一下子又坐了起来,准备去找手机打电话,却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他赶忙又躺了下去,大门开了,他闭着眼听见了她进门的脚步声。   没一会脚步朝他走近,夏璃在他身旁坐下,碰了碰他:“趴着。”   他没动,缓缓睁开眼,她手上拿着膏药,头发上沾了一层湿漉漉的水珠,脸颊被冻得有些泛红,像可人的苹果撞进他心底。   他突然没忍住问道:“冷吗?”   她嗅了嗅鼻子瞪着他:“你说呢?”   他转个身趴着慢悠悠地说:“那就别光着个腿。”   夏璃低头看了看,嘴角弯起掀开他的衣服... 第66章   夏璃缓缓将膏药给他贴上, 温言细语地说:“他急着找我是说我爸的事, 那个人几天前联系了盛子鸣,说突然查出得了病, 也许是良心发现吧, 又或者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总之…他想见我一面, 所以盛子鸣也在和我商量这件事。”   秦智却依然冷哼一声,夏璃故意推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 盛子鸣说他在国外后来有个老婆, 但那个女人并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现在也分开了,所以如果我接受他来国内,我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智侧过头枕在手臂上:“你的决定是?”   “我不知道, 但我觉得我不应该拒绝这次见面的机会, 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我妈为什么会为了这个男人奋不顾身, 她从来不肯告诉我, 直到她离开人世, 这个答案只有从这个男人口中才能知道。”   秦智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夏璃轻柔地将膏药边缘贴好, 继而说道:“所以…上午盛子鸣在和我商量这件事,例如他要是真的回国后的安顿问题等等,我得事先考虑好。”   秦智嘴角轻勾:“你在跟我解释啊?我以为夏部长向来我行我素不屑跟人解释。”   她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特么以为老娘想跟你解释?”   却听见秦智忽然皱了下眉,似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从东海岸离开你差点没命是什么意思?”   夏璃的手猛然一僵看着他的侧脸:“盛子鸣和你说的?”   秦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是继续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夏璃眼里那团光如火苗乱窜,手下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急促,她快速贴好,拉下他的衣服,吼间哽了一下开了口:“生了一场病。”   说完就准备站起身,秦智翻过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皱着眉:“很严重?”   夏璃却云淡风轻地说:“真那么严重我现在还能在你面前?”   秦智蹙眉望着她,抬手撩开她额前有丝潮湿的碎发,目光里藏着不忍:“也许我当时应该在你身边…”   短短几个字,让夏璃努力压制的情绪突然翻腾起来,胸口猛地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悲怆,她毫无征兆地甩开秦智冲进洗手间,重重关上门,那掩埋在心底的浪潮如瀑布般冲泻而出,她打开水龙头,将脸埋在水里,耳边全是盛子鸣的那句话:“他要知道你的情况,即使他能接受,他的家庭也无法承受!”   她猛地从水中起身,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水珠不停滑落,像极了泪,那痛到窒息的感觉再次占据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独自在浴室待了十来分钟,才将脸上的水擦干净,等她再打开门时,已经看不出一丝情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光给了她千疮百孔的过去,也教会她如何毫无破绽地伪装!   秦智就靠在浴室门口,似乎在那站了很久,一直安静地等着她,听见开门声侧头凝望着她,他眼里细碎的光像星辰洒落大海荡漾在她心底,她长长的睫毛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剧烈颤动,又很快撇开视线对他说:“腰疼就早点睡,我还要看会文件。”   那天晚上夏璃忙到很晚,后来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只是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被人抱上了床。   当晨曦的光透进窗帘时,夏璃缓缓睁开了眼,她微微眨了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没人,于是翻了个身,却看见秦智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飘窗上写着什么东西。   似乎是发觉到动静,他侧头扫了眼慵懒的她,眼里已经没有昨晚的沉闷,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和冷静,他勾起浅笑看着她:“醒了?”   夏璃依然没动,小心翼翼地注视了他几秒,他嘴角浅淡迷人的笑容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昨晚酒吧里的一幕幕,回到家后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都在他一笑而过中不复存在。   她身子裹在被窝里问他:“在写什么?”   秦智从她面庞上收回视线折起手中的纸:“起来吧,我想到法子让彭飞开口了。”   夏璃通过秦智见到了那个律师,秦智把早上写的那张纸条交给了律师,由他带给彭飞,等待的时候,夏璃问秦智纸条的内容。   秦智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我记得你说过,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夏璃点点头:“好像这两年没什么联系,他出事后没告诉家那边。”   秦智却若有所思地说:“那也是他弟弟,你得相信血缘这种神奇的纽带,不知道他听说自己弟弟出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夏璃眉头一皱:“你骗他?”   秦智却好笑地侧过头:“必要的时刻用必要的手段,怎么能叫骗?你不想看看他对家里人的反应?我们可以赌一把。”   秦智翘着腿,一派悠闲的样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机。   夏璃瞥了瞥他,终究没忍住:“那你呢?亲手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送进大牢,什么感受?血缘纽带呢?”   秦智的手指忽然停住,捏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掠了她一眼:“你说奇不奇怪,我从小就跟他互看不顺眼,势不两立了十几年,但东海岸,除了南禹衡,我最欣赏的就是他。”   夏璃挑了挑眉稍表示不解,秦智散漫不羁地说:“毕竟能让所有人憎恨也是一种本事,起码我就做不到。”   夏璃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仿佛烟消云散,起码夏璃是这样认为的。   说来她和钟藤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去景仁复读高三的时候,这个人和她同届,钟家的小儿子,上有只手遮天的父亲和呼风唤雨的大哥,在学校就是一个人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暴戾张狂,到处惹事生非,却没有人能耐他何!   放眼整个景仁,也只有那时的秦智敢明着跟他硬刚,从来不鸟他!   现在回过头想想,两人从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有些相像,例如那种不服输,狂野凶悍,傲视群雄的架势。   ……   两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任律师才从走了出来,夏璃立马站起身迎了上去,他拎着公文包扫了秦智一眼点点头,秦智缓缓起身,任律师对他们说:“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于是三人出了派出所在附近找了一家饭店,任律师把和彭飞交谈的过程告诉了他们,他按照秦智所说的把那张字条拿到了彭飞面前。   据说彭飞看到字条后情绪波动有点大,任律师接触过各类当事人,经验丰富,他趁热打铁苦口婆心为彭飞分析利弊。   就在任律师以为他又不会配合时,彭飞却开了口,不知道他从哪听说方燕怀孕了,为了安胎住进了医院,卢志强却在她怀孕期间在外面又搞了个女人,彭飞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一气之下就把他打了,报警的是当时跟卢志强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之后警察来把彭飞带走,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夏璃听完后和秦智对视了一眼,这件事看似很正常,彭飞原来深爱的女友跟兄弟在一起了,兄弟不珍惜,在方燕怀孕时出去胡搞瞎搞,彭飞发怒似乎符合常理,但细细想来又的确漏洞百出。   任律师说,现在关键问题在于卢志强的病情报告,这关乎到彭飞案件的轻重,所以必要的话,建议他们尽快联系卢志强本人或者家属。   从饭店出来,他们站在街边把任律师送上车,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秦智意味深长地问:“怎么看?”   夏璃收回视线脸上露出几许冷意:“算计得挺□□无缝的。”   从事件走向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们都是最了解彭飞的人,清楚以彭飞现在的个性,连个苍蝇在他面前招摇他都懒得伸手拍死,如果没有人煽风点火,他不可能主动去关注卢志强的动向,芜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和方燕,卢志强早都不联系了,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去招惹他?   秦智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夏璃这才发现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出来,挺括有型往街边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注意,她不禁皱了皱眉:“穿这么正式干吗?”   秦智随意拉了拉西装:“不帅?”   夏璃没心情欣赏他的容颜,岔开话题道:“你觉得这件事谁做的?”   秦智倒是优哉游哉地往车子那走去:“以夏部长目前四面树敌,内忧外患的处境,还真不好说是谁做的。”   夏璃听出他的挖苦之意,几步跟了上去想上手拧他腰,他头也不回精准地握住她的手,却又立马松开了:“不管是谁,目标很明确,对方非常了解你现在的工作重点,并且能够直中要害将彭飞这个重要人物控制住,我们首当其中是要先把彭飞保出来,否则再等上两个月,你那位伟大的吕总光荣退休,黄花菜都凉了。”   夏璃低眸看着他抄进裤子口袋的手,缓缓眨了下眼,低低地问道:“你给他的小条上恐怕不止他弟弟这么简单吧?你好像笃定他会开口。”   秦智撇了撇嘴:“开玩笑,这小子跟着我后面几个月了,什么脾性我也能摸出一二,不恩威并施,他死脑筋转不过弯来。”   说罢两人走到车前,夏璃在上车前看向秦智:“回公司?”   秦智却拉开车门斩钉截铁地说:“去医院。”   上了车他直接报给夏璃一个地址,夏璃问他是哪,他调整了一下副驾驶的椅背,对她说:“我们去看望一下方燕。”   直到这一刻,夏璃不得不承认,身边这个男人的做事效率,墙都不扶也要服他!   他前天晚上才回到芜茳,情绪低落,疲惫不堪,昨天一整天由于盛子鸣的出现,他大概心里也不大痛快,晚上又喝大了,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耽误正事,查出了方燕住的医院。   夏璃发动了车子瞥了他一眼,秦智将椅背放低目不斜视地说:“不用崇拜我,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在于我们有的超前意识,你们没有。”   夏璃对着车顶翻了个白眼一打方向朝医院奔去… 第67章   到了医院门口, 秦智对她说:“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待会上去你尽量说服她恋及旧情放过彭飞,事情还好办点。”   夏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直接让秦智去停车, 自己到马路对面买了一束花拎了点水果。   秦智在门诊大厅等她,看见她手中拿着的东西, 自觉地接过嘴角挂着浅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夏部长深谙此道。”   夏璃倒是没那么轻松地说道:“我担心她不买账。”   要说方燕, 夏璃还是两年多前彭飞刚出事那会见到过, 彭飞第一次手术修养期间就开始性情大变,没多久就把方燕骂走了,方燕恨不恨彭飞,夏璃心里没有底, 但她必须探探看。   两人来到方燕的病房, 方燕刚喝过汤正靠在床上,病房里还有一个老妇人, 是方燕的妈, 来医院照顾她的, 夏璃和秦智刚进来时, 方燕她妈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不过方燕倒是认出了夏璃,有些惊讶地说:“夏,夏部长?”   夏璃将买来的花和水果放下,和她客套了几句问她身体怎么样, 她说胎位不稳,前段时间才出的血,现在只能待在医院,说完好奇地盯着秦智。   夏璃顺着她的视线介绍道:“起帝的同事,一起过来看看你,彭飞的事,很抱歉。”   提到彭飞,方燕的表情不再挂着客气的微笑,而是变得有些冰冷起来,正如夏璃所料,她并没有什么好脸子,毕竟当初是彭飞辜负了她,她到底是经历了一段常人无法想象的灰暗日子,最后才会接纳卢志强。   夏璃倒是耐下性子说,彭飞没有恶意,也是听说了卢志强在外面的事,才会想替她出头。   谁料方燕突然炸毛:“替我出头?我要他替我出头,他打得是我孩子爸,我小孩还没出生,他爸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饶过彭飞!”   言语中,她只字未提卢志强有姘头的事,反而句句表现出对彭飞的恨意,巴不得他挫骨扬灰的那种。   夏璃回头看了眼秦智,他不经意地扫向走廊,大意觉得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   于是夏璃起身让她好好休息便告辞了。   出了走廊,秦智便漫不经心地说:“这女人八成认为彭飞当年耽误了她大好青春,最后把她甩了憋屈得很,难得有机会看见彭飞可以蹲大牢,可解了她心头恨了,要她替彭飞说话,看样子不太可能。   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夏部长这样,看事看人这么剔透。”   两人走到医院外面,穿过绿荫环绕的小道去拿车,夏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也意味深长地回望着她:“你昨晚会来找我,说明你根本清楚是怎么回事。”   夏璃撇开视线淡淡地说:“下次别跟盛子鸣闹,你这样只会让我难做。”   秦智不屑道:“我看你做得挺好,直接把我扔那了。”   夏璃猛地停下脚步,秦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回过身语气不满地说:“好,下次我尽量不打脸。”   然而夏璃却并没有搭他的话,而是皱着眉说了句:“不对!”   秦智几步走了回去,立在她身前:“什么不对?”   夏璃猛然抬头盯着他:“方燕可不是什么息事宁人的主,你看她刚才提到彭飞的口气,要是卢志强真在外面有事,她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待在医院保胎为他生孩子?”   秦智挑了挑眉稍:“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夏璃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认真地告诉他:“女人可不会为了畜牲生孩子。”   说完便大步往回走去,又折返回了住院部,秦智快速跟上了她问道:“你想干吗?”   夏璃脚下步伐丝毫没有停顿,眼里却透着犀利的光:“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一场圈套,据我所知,这个姓卢的之前是打游戏和彭飞认识的,也是个游手好闲的,方燕是幼儿园老师,外地人,两人都没什么经济基础,你想想看,方燕和卢志强都有了孩子,她那么恨彭飞,如果能拿到好处又能看见彭飞栽跟头,他们会怎么做?”   秦智脑子一转,斜着夏璃:“那你现在回去是几个意思?”   夏璃将电梯一按,大步走了进去:“去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   秦智饶有兴致地跟跟着她,忽然觉得事情越发有意思起来。   两人再次回到病房,方燕的妈妈去打水了,病房空空荡荡,方燕看见两人又回来了,神情有些拘谨起来,撑起了身体,夏璃亲和地笑了笑:“没事,你躺着,我就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说完回头看了眼秦智,秦智很自觉地将病房的门带上,方燕警惕地拉过被子,夏璃盯着她的肚子瞟了眼,小腹还看不出异样,大概怀孕没多久,她随后说道:“小孩以后挺费钱的吧?”   方燕没搭话,显然不明白他们两折返回来的用意。   夏璃拉过板凳往她面前一坐,淡淡地说:“忘了知会你一声,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彭飞的吧?他接下来要请律师打官司需要不少费用,他现在手头上没有钱,所以打算把这套房子卖了,你们尽快准备一下吧,尽量月底前把房子空出来。”   方燕猛然一怔就坐了起来:“卖房子?怎么可能!彭飞当初说好的,这个房子是对我的补偿!”   夏璃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而后轻挑了下眉稍:“房产证呢?”   一句话让方燕整个脸都垮了下去,这个两居室的小房子是彭飞父亲去世那年,他拿到分给他的一部分财产在芜茳买的,当年房价还没现在这么高,那点钱已经够全款个小房子,他和方燕在一起后,也一直住在里面,直到他出事后,便再也没回去过。   方燕那时伤心欲绝,彭飞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把她赶出去,于是便就一直让她住在那座房子里,也算是对她的安慰。   不过房子迟迟未过户,那时彭飞仅有的存款在几次手术过后已经全部耗光,夏璃也因此贴了一部分钱,一年多后彭飞出院时,方燕的确提过房产过户的事。   然而过户费要几万块钱,当时彭飞根本没有钱,方燕也拿不出来,而夏璃当然不可能连这个钱都贴,所以这件事便拖到了今天。   夏璃见方燕脸色煞白,抬起手臂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本来这个房子彭飞就无意再收回去,他当初让你离开,就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他出了意外有他的苦衷,不愿意让你跟他一起承担,如果他真的辜负你,你和卢志强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去找他,反而听说他对不起你后动了怒,方燕,做人要有良心。”   夏璃感觉到方燕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她太清楚那是心虚的表现,就连她的眼神也四处游移,没再正视夏璃的眼睛。   她收回手说道:“孩子出生后要落户,以后在芜茳也要上学,现在房价这么高,即使你和卢志强有这个能力买房,恐怕也要承担高额的贷款,我可以让彭飞把房子过给你们,但前提是,他不用请律师打这场官司,你考虑清楚吧。”   说完她站起身对她说“保重身体”,便和秦智再次离开了病房。   在回起帝的路上,秦智不禁赞许道:“夏部长刚才一番话刚柔并济,把人心拿捏得刚刚好,连我都想为你鼓掌,不过一套房子的代价,有些人一辈子才能苦来。”   夏璃却淡然地说:“你以为就彭飞那个死脑筋,还会问方燕把房子要回去?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就算外面人给他们开价再高,我想应该高不过一套房,我要是压对了,彭飞不出意外这个星期就能出来了。”   秦智若有所思地说:“你是快刀斩乱麻了,但背后的始作俑者却没有弄清。”   夏璃狂傲地笑了笑:“我不需要弄清,你看过哪个走上高位的人不是腹背受敌,我要一个个都弄清哪来的时间征战天下,等以后我走上那个位置,有的是时间给我排除异己。”   秦智似笑非笑地抬眉:“异己…那请问我的夏部长,我是属于友军还是异己?”   正好一个红灯,夏璃把车子停了下来,斜睨着他,嘴角挂着隐晦的笑意,伸手抚上他的腿,慢慢向内滑去轻佻地说:“鸳鸯,露水的那种。”   秦智撇头落下车窗,漆黑的眼里那抹深遂的幽光像漩涡不停下沉,夏璃收回手踩下油门向前飞驰。   林灵聆虽然工作方面做得并不如彭飞,但是她就是有本事让跟着她的人都乖乖听话,这大概就是一种天生的个人魅力和管理才能。   只是第二天上午,她突然跑到夏璃办公室,向她询问了一件事:“夏部长,智哥问我要管理权限。”   夏璃握着鼠标的手顿住,眼神盯着电脑上的报表问道:“你怎么回的?”   “暂时没回,我说会帮他申请,所以先过来问你。”   管理权限是一个可以看见企业内部数据的权限,夏璃在起帝是一级权限,可以看见整个起帝的营销数据、经营数据,甚至人员状况等各类信息,原则上副部长这个职位也可以拥有一级权限,只不过夏璃没有提这件事,秦智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却在这时他突然问她要了这个权限,让夏璃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她点了两下鼠标,沉思了片刻,林灵聆默默观察着她的表情,良久,夏璃才作出决定:“给他。”   林灵聆立马会意点点头,她能看出夏璃的犹豫,所以说:“知道了,我这就去办,给他开二级权限。”夏璃没有吱声。   她刚走到门口,夏璃却突然叫住了她:“他是副部长。”   林灵聆微微怔了一下,听出来夏璃的言下之意是要把终极权限放给他,她犹豫了一瞬欲言又止地说:“可是,现在起帝目前只有你拥有一级权限。”   夏璃松开鼠标靠在椅背上盯着林灵聆:“如果我任命你当主帅帮我去打仗,我却连士兵的粮草都吝啬给你提供,我能指望你打胜仗吗?他这个位置坐了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我要权限?”   林灵聆突然反应过来,她一念之差,差点坏了事:“他在考验你?看你值不值得让他为你打仗?”   夏璃撇了下嘴角:“去吧。”   林灵聆重重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68章   然而这几天秦智表面看上去和以往并无二样, 但他每天都在客厅待到很晚。   他一个副部长的工作比夏璃一个正部长还多, 不过夏璃不傻,知道他忙得并不全是起帝的事情, 她也不去打扰他, 往往等她熟睡以后,他才上床。   自从那天从酒吧出来后, 夏璃能感觉出他的不同,虽然平时相处依然如故, 但总是有些不对味了。   正如夏璃所料, 彭飞于三天后被放了出来,卢志强也没再追究被打一事,但是夏璃并不忍心告诉彭飞,这可能是方燕卢志强拿钱办事对他设的圈套, 更有可能这夫妻两本来就有小九九, 为的就是房子,又摆了雇主一道。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 她那边不说, 秦智倒是在他回来第一天就带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那天下班夏璃车子刚开到宿舍区, 才停好车, 就听见宿舍里秦智的骂声:“你特么就是个憨逼, 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进去,人家老公出轨关你吊事,你这么能打怎么不加入复仇者联盟,脑子被驴踢了, 被人玩成这样还好意思吃泡面,吃你妹的,别吃了!”   宿舍门半掩着,夏璃听得心惊肉跳一把拉开门,庄子盘腿坐在下铺一边抱着桶泡面吸溜着,一边笑嘻嘻地围观秦智爆粗,彭飞坐在木桌前,面前的泡面被秦智气得往庄子面前一扔:“吃了!”   “好嘞,哥!”   于是庄子非常愉悦地拿起那碗老坛酸菜,彭飞眼巴巴地看着,整个宿舍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泡面味,庄子还忒贱地故意端到彭飞面前吸溜着,那声音贼欠揍。   秦智见夏璃过来了,从板凳上跨站起来对庄子说:“吃完带他去澡堂泡个澡去去晦气,我先走了。”   庄子对着彭飞“嘿嘿”两声,贼兮兮地说:“小子,你落到你庄爷手中了吧,别怕,庄爷教你做人,待会大保健全套让你飞到爆,分分钟忘了那臭娘们。”   夏璃无语地看了彭飞一眼,转身跟秦智出了宿舍,一出来就对他说:“他今天才回来,你这么说他,他万一刺激过度…”   “一个大老爷们,心比女人还脆弱,我让庄子这几天带他出去鬼混几天,把他身上那股子阴郁劲去去,不然以后还会栽跟头!”   夏璃将车钥匙扔给他,自己拉开副驾驶,她今天不想开车,开了一天会只感觉头疼,秦智优哉游哉地将车子开离宿舍区,夏璃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他:“你呢?也经常出去鬼混?”   秦智笑了下:“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   “必要的社交还是需要的,你要是想问女人方面,你觉得我样还需要花钱出去找?”   他突然坏坏地笑了下:“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车子开上大马路夏璃歪着脑袋盯着他,他故意卖个关子说道:“想知道?要不…你跟我撒个娇?”   夏璃凉凉地瞪他一眼,秦智大笑两声,忽然又正经起来:“芜茳虽然地方没多大,但是恰巧让彭飞能逮着卢志强和姘头也不太容易,我刚才对这小子严刑逼供,让他老实交代当天的情况,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夏璃已经坐直了身子警告道:“你再大喘气,我把你踹下车了!”   秦智挑着笑意摸出手机扔给夏璃:“相册里,自己翻。”   夏璃打开秦智的手机相册,最底下有两张截图,是来自方燕朋友圈的,都是在事发前一周发布的。   两张照片里配图都是医院的场景,文字全是心灵鸡汤加上一些看上去就挺绝望无助的自白。   其中有一条彭飞还留言了,问了她怎么了,她也在微信中回复了自己的情况。   夏璃锁掉手机扔还给秦智:“没想到他还关注着方燕。”   秦智倒是颇为理解地说:“毕竟当年因为他的遭遇导致方燕离开,他对她有愧关注她也正常,不过这个方燕,就我那天来看是个挺要强的女人,朋友圈全是一些报喜不报忧的状态,唯独在彭飞出事前发了这么两条,紧接着就是几天后彭飞突然收到一封陌生邮件,上面是卢志强搂着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发邮件的人说是方燕的闺蜜,问彭飞是不是认识卢志强,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方燕还在医院保胎,她实在看不过去,打算去给卢志强一点教训,还说她现在人就在北广路的富源棋牌室。   彭飞收到邮件后左思右想还是赶去了这个富源棋牌室,前后大概有两个小时吧,卢志强一直没离开那,你的猜测基本可以成立了。”   夏璃皱起眉:“问题关键在于那个凭空冒出来的闺蜜,彭飞到那的时候,她也在吗?”   秦智摇了摇头:“我怀疑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说对了,关键就在于那封邮件,这就是我要和你说有意思的地方,他中午跟我交代完,我下午就开始查了,居然发现发送这封邮件的IP地址就在起帝!”   夏璃忽然娇躯一震,侧过身来:“你是说…出了内鬼?”   彼时车子已经开到公寓楼下,秦智直接一个转弯把车子开进地下车库,漫不经心地答:“我跟你说过,真正的敌人是不会让你抓到任何小辫子的,这件事查也好,不查也罢,最后兜兜转转都绕回了起帝内部,对方不仅想搞我们,还让我们寸步难行。”   夏璃眼里酝出几丝怒意,随后说道:“难道明知道我们当中有人有问题还坐视不理吗?我可不想再出现一个像郑经理那样的事,一次是危机,再来一次就真的是笑话了。”   秦智将车子停在车位上,熄了火随后转过身,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说道:“龙在沙滩被虾戏不如龙卧浅滩等海潮。   方法我替你想好了,看来夏部长今天晚上得加班了。”   夏璃似乎并不打算下车,等着他说下去,于是秦智干脆掀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一把硬币,一个个放在车前缓缓道:“将目前总部的这些人打散分八个团队,每个团队控制在五个人以内,制定不同数据项给到每个团队,再挨个喊进封闭的会议室内,强调这个计划的紧急和保密性,所有人的计划是一样的,但每个组拿到的数据却不一样。   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如果这些人真的对起帝忠心不二,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并全力以赴,有异心的人,也会在这时蠢蠢欲动,因为每组拿到手的数据都不一样,只要有一个人外泄,接下来的范围就会缩小很多。”   他中指一弹,八枚被他平放的硬币中立马掉出来一枚,他就势一接攥在掌心,眼里酝酿着势不可挡的煞气:“到时候再各个击破!”   夏璃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怔怔地看着他:“这些是你在一个下午想出的方案?”   “不然呢?”   夏璃眨了眨眼:“怪不得你能把钟家算计进去。”   说完拉开车门,秦智慢悠悠地下了车,对着她喊了声:“很多企业想请我去当顾问的,我却对伟大的夏部长忠心耿耿,你说为什么呢?”   夏璃停下脚步回头勾唇一笑:“因为你对我有利可图。”   秦智几步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错,因为我想送你上那个宝座。”   他从来不吝啬任何情话,对于绝大多数女人来说,整天泡在蜜罐子里都是一件比较愉悦的事,夏璃也会因为他的情话莞尔一笑,但仅仅是一笑便一带而过,无论这些话是真是假,她都清楚不能走心。   就像森林里最具凶性的野兽,千万不要妄想驯服或者驾驭它,那都是愚蠢的行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和你朝夕相伴的猛兽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将你吞噬!   她能做的就是善用野兽的凶猛斩除行进道路上的敌人,并且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保持清醒。   ……   电梯门刚打开,过道里堆满了纸箱,夏璃隔壁那家大门敞着,他们还没到门口,里面正好走出来一个穿着宽松便服的男人在整理纸箱,夏璃有些讶异地说:“盛子鸣?”   他听见声音侧过头来,脸上的伤已经消了肿,不大能看出痕迹,袖口卷起几道弯着身子问:“下班了?”随后目光投向夏璃身后的秦智。   秦智高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漆黑锐利:“新眼镜不错。”   盛子鸣缓缓直起身子,棉麻的长袖衫飘逸清幽,他没有搭秦智的话,而是看向夏璃:“你的小男人还真寸步不离。”   夏璃还没接话,身后的秦智却淡然地接过话茬:“老男人那么独立还搬来干嘛?”   空气静谧了两秒,一种无声的硝烟味再次蔓延开来,夏璃赶紧把包和门卡递给秦智,弯下腰帮盛子鸣把纸箱收拾到楼梯间,随口问道:“我都不知道你搬过来,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盛子鸣没再搭理秦智对夏璃说:“前两天不是跟你说想买房吗?后来发现你隔壁是空着的。”   纸箱拿到楼梯间后,他对夏璃说:“差不多了,进来喝杯东西啊?”随后望向秦智。   夏璃回头看了眼秦智,他直接刷开隔壁大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家。 第69章   夏璃只有一个人走进盛子鸣的新家, 这里的公寓都是装潢好的, 基本拎包即住,墙角还堆着一些盛子鸣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书籍和杂物。   沙发上也有些凌乱, 他忙着收拾出空位, 夏璃直接往地毯上一坐对他说:“别忙了,我又不是什么客人。”   盛子鸣笑了笑回头问他:“喝什么?”   她看着周围凌乱的样子反问他:“你有什么?”   他勉强从行李里拿出一瓶上好的红酒, 夏璃扫了眼扁了扁嘴:“本来你乔迁之喜我应该喝一杯帮你庆祝下,不过我今晚得保持清醒。”   随后她看着墙角的一箱气泡水:“喝那个吧。”   盛子鸣拧开其中一瓶递给她, 自己倒了杯红酒, 而后也席地而坐靠在沙发边缘对她说:“昨天我去拜访了老吕,听说了年前的事,他说你现在主要是保证接下来的两个月不出什么重大差错。”   夏璃低头玩着瓶盖心不在焉地说:“差错有时候自己找上门,躲都躲不掉。”   盛子鸣却将透明的红酒杯放在一边, 身子凑近了些:“我听说了TWS的事情, 真跟他有关?”   夏璃抬起眸没说话,盛子鸣清俊的眉峰微微蹙了下:“你觉得他会因为对你的感情把TWS技术投放在起帝?”   “不会。”夏璃回得斩钉截铁。   盛子鸣有些费解地端起酒杯晃了晃:“那你什么用意?”   夏璃低垂着眸:“起帝没有这个实力拥有TWS, 无论是技术方面还是资金方面都不具备, 他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提过TWS的事情, 他不傻, 根本不可能把这项最先进的技术投放在起帝。”   盛子鸣这下眉峰皱得更紧, 语气也有些不悦起来:“你明知道他不可能给你,你还跟他周旋这么长时间,不要告诉我你对他动真格的了?”   夏璃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随后撇开视线看着窗外一江之水,瞳孔里的光晶亮闪烁。   盛子鸣盯着夏璃略微苍白的脸, 突然笑了,他向来优雅,对待好酒更是细品慢酌,只是现在忽地感觉喉咙有丝灼烧,端起红酒喝了一大口,声音低醇:“你十五岁那年,我二十岁,你说从来没出过莱茵县,想去外面看看,我当时身上也就百来块钱,我们两跑去长途客运站坐大巴到庆远,刚下车遇见一个小孩,少个胳膊,大冬天就穿了个短袖可怜巴巴地问我们要钱,一直缠着我们,我给了他五块,掏钱的时候,突然旁边冲出来几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子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钱包就跑,我们两眼铮铮看着那个少胳膊的小男孩也跟上他们,还一个劲地回头朝我们坏笑,你还记得吗?”   夏璃捏了捏手中的瓶子发出“嘎哒”一声:“我一辈子忘不掉那个笑容!”   盛子鸣目光悠远地盯着某处:“然后我们两什么景点也没去成,身上连买瓶水的钱都没有,在客运站冻了一夜,第二天我爸才开车来接我们,你记得那晚对我说过什么吗?”   夏璃目光沉沉地盯着手中泛着气泡的水,犹如细小的泡沫,一触即炸,她声音低低地说:“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盛子鸣微微点了下头朝她扬起酒杯,夏璃抬眸从他手中接过酒,眼里迸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狠劲,将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把我送入众翔,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们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你不用反复提醒我,我有我的打算!”   盛子鸣不置可否,缓缓推了下眼镜:“很好。”   夏璃转身回了家,门刚打开就看见秦智坐在桌边对着电脑,他撇了眼夏璃便收回视线没说话。   夏璃几步走到他对面,翻出自己的电脑准备加班,秦智抬眸扫了她一眼:“喝酒了?”   夏璃低低地“嗯”了一声。   隔着一台笔记本,秦智沉默地观察着她,发现她每次见完那个男人情绪都有些不对劲。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泡了两杯茶,往她面前放了一杯,夏璃顺手拿起喝了口,眼神始终没有离开电脑,秦智坐在她的对面。   他们两一个做数据,一个做方案,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秦智的工作先搞定,抬眸无声地盯着她,她工作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蹙着眉,很难说她到底热不热爱这份事业,但她似乎不大喜欢对着这些数据性的东西。   秦智突然有了丝好奇问道:“喂,有没有梦想?”   夏璃依然手下不停敲击着键盘随口答道:“梦想是什么?能吃吗?”   秦智却撩起嘴角:“那理想化的生活?”   夏璃这下停下了手指,盯着电脑频幕发了一会呆,随后低下头继续敲击着淡淡回道:“我可能永远也过不上那样的生活,所以…没有。”   墙上的指针正好指向凌晨一点,夏璃敲下几个回车键后抬起头对他说:“好了,我先看你的。”   秦智将电脑一反放在她面前,立马一个真实高大上的项目就出现在频幕上,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夏璃翻看一遍有些讶异地说:“这么快弄出一个项目?”   秦智耸了耸肩,他没有告诉夏璃他电脑里多的是各种项目的备案,随便找一个出来将核心内容进行改动,并不算多费事。   秦智站起身几步绕到她旁边,夏璃刚准备把手从鼠标上抽回,给他过一遍,他却直接握住她的手滑动着鼠标,另一只手臂撑在桌面上,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夏璃笼罩,开口问道:“这些数据中哪些是真的?”   “真假都有,几乎没有一个是完全准确的。”   秦智低头笑了笑:“夏部长做事果然谨慎。”   他过了一遍后,对照数据将方案中几个点稍加改动开口问道:“既然包装了一个项目出来,就得有真实的合作方,能找到人吗?”   夏璃云淡风轻地说:“在这行混这么久,人脉还是有点。”   “好,挑几个你绝对信任的人来负责这件事。”   然而目前思路已经很清晰了,假装投放一个重大项目,分别告诉每个组的人这个项目的重要性,给到他们的机密数据也各不相同,剩下的时间需要他们分别拆分这个项目来做,可是接下来怎么判断谁是内鬼秦智并没有说明。   所以夏璃紧接着问道:“然后呢?怎么知道我的人哪些有问题?”   秦智只给了她一个字:“等。”   她回过头望向他,他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要想钓大鱼就得有耐心。”   说完松开她,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燃一根烟:“你上次说安部长推荐给你的人在哪个城市?”   “泉市。”   秦智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撇着隔壁,发现夏璃房间的阳台和隔壁是紧挨着的,好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眼里浮现一抹幽深的光,继而说道:“早点见一见吧,明天你去公司把事情安排下,我们就动身。”   “我们?”夏璃将电脑一卡站起身:“你要和我一起去?我认为你在家看着更稳妥。”   秦智吸了口烟悠悠吐向窗外:“不,我跟你一起,而且还要带着彭飞。”   夏璃有些疑惑:“带他干嘛?”   秦智回身将烟掐灭看着她:“我以前听郝爽提过彭飞出事的地方在沧城?”   夏璃点点头,他缓缓踱步而来:“你不是想弄清楚他出事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虽然有点残忍,但你必须清楚彭飞只有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他的心病才有可能痊愈,你也有可能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做的。”   夏璃沉默地看着他,他眼里藏着深不可测的光泽,她突然问道:“你腰好了?”   秦智嘴角半挂着笑:“想试试?”   夏璃将电脑一收,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攀上他的胸,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秦智站着没动,既不配合也不躲避,只是低眸含笑看着她。   夏璃眼尾的目光勾着他,将身体贴了上去,吻着他的脖颈,微凉的气息扫过他的衣领,轻轻咬着他的耳朵:“你好几天没碰我了。”   秦智依然立在原地,声音慵懒地说:“腰疼。”   夏璃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衣角,带着些许质疑:“是吗?”   说着就往上掀去,就在快掀到胸前时,秦智按住了她的手:“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   说完转身走进屋中,夏璃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第二天早晨秦智和夏璃将行李收拾好,夏璃先下楼把车子开出车库停在公寓前,秦智提着两个箱子下了电梯,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然后大步走到副驾驶关上车门,刚拉过安全带看见从公寓里走出的盛子鸣,他也一眼看见了车子,秦智漫不经心地将安全带卡上,透过车窗朝他挑眉一笑,车子很快开出公寓。 第70章   夏璃上午一到公司就将事情的紧急性告诉了郝爽和林灵聆, 郝爽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林灵聆倒是显得很兴奋,对于捉内鬼这件事似乎让她格外感兴趣, 于是十点过后, 他们已经确定了分组名单,并开始在起帝内部默默地做着这项测试。   一直到了晚上才接上彭飞搭最晚的航班, 临上飞机前,夏璃还特地和安之笔确认了一下, 电话里安部长的声音依然温和友善:“放心吧夏部长, 我已经把你们的航班告诉冯总了,他会安排人去接机。”   挂电话前,他还客套地说:“那就,预祝夏部长这次谈判顺利。”   夏璃简短地回:“劳安部长费心。”   说完便挂了电话, 看见秦智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 她歪了下头:“看什么?”   秦智若有所思地说:“你觉得这个安之笔会这么好心为你引荐资源?”   夏璃摸了摸中指上的素环戒指,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见得这个人是个坑?”   “直觉。”秦智垂下视线盯着那枚简单的戒指。   夏璃倒是无所畏惧地说:“坑不坑见了面就知道了, 我要是连敌人的善意都不敢接受, 也不会走到今天。”   她意味深长地盯着秦智, 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如琉璃般好看, 闪着精明的光泽,秦智收回视线低头微笑。   他们抵达泉市已经很晚了,有司机开着商务车在机场接他们,直接把他们送去津市一家比较高端的酒店, 安排了三间房供他们下榻,一路上的招待都井然有序。   第二天他们见到了安部长介绍的那位冯总,是个四十出头看上去比较豪爽的男人,白天夏璃他们去了他的公司和他谈了一个上午,还比较愉快,他的态度也给人感觉诚恳靠谱,并且诚挚地邀请夏璃他们多留两天,熟悉下他的团队,带她去参观下他之前运作成功的案例。   既然双方已经有了合作意向,对彼此的印象也不错,于是夏璃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在泉市逗留了三天的时间,冯总是个很热情的人,彭飞和他算是大半个同行,自然有很多经验之谈,加上如果正式合作,以后彭飞和冯总接触的机会还很多,所以夏璃也有意让彭飞多和他交流交流。   倒是秦智这几天表现得格外低调,大多时候只是跟在夏璃身后,像个沉默寡言的顾问,对方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只听说他的头衔是个副部长,也不大敢怠慢,虽然他话不多,但到底趟过大风大浪的人,身上那种锋芒是很难遮掩的,不管去到什么场合,他从容不迫的气场到底令对方无法小觑,加上偶尔夏璃做什么判断前会向他投去目光,他通常只是点下头,或者递给她一个眼神,对方便观察出来能让夏部长如此重视的人,不会是个小人物。   打算离开的前一天,冯总的团队招代他们去了一家颇为高档的饭店,夏璃也喝了不少酒,席间气氛融洽,夏璃穿着一条宝蓝色的丝绒长裙,卷发微微荡漾间,举手投足大气养眼,让她很难不成为场上的焦点,大家纷纷向她敬酒,她也心情颇好地和冯总手几个管理层交杯换盏,彻底放开来喝,没有顾及,秦智看着饭局上游刃有余的她,突然觉得那天她说不太擅长和邻居拉家常也不过是个借口,这个女人的身体里装着很多面,只要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一切都不是障碍。   最后愉快告别,司机将他们送去酒店,夏璃已经有些微熏了,心情倒是不错,一进酒店电梯便问彭飞:“三天下来,你感觉怎么样?”   彭飞有一说一道:“冯总是个做事的人,而且有想法,够专业。”   彭飞对冯总的评价很高,夏璃也觉得这次来对了,她斜睨着站在后面的秦智,挑起笑容说:“看来你的直觉也有不准的时候。”   说完电梯一停,她踩着高跟鞋身体微晃,秦智一把握住她的腰压下目光:“也不知道节制,出门在外还喝这么多。”   她干脆将身体靠在他身上有些迷醉地说:“不是有你在嘛…”   彭飞尴尬地回过头:“我先回房了。”说完一溜烟就走了。   秦智敢肯定面前的女人一定喝大了,否则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起码不会当着彭飞的面。   他长臂将她环住,夏璃把手中的包挂在他的脖子上,醉眼迷蒙地说:“我要说我走不了,你信吗?”   秦智低头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干脆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送回房间,她蹬掉了高跟鞋,将肩带从肩膀上一拉,整条裙子从身上滑了下去,精致的蝴蝶骨美得惊艳,秦智立在一边望着她,呼吸慢慢变得灼热。   柔美的灯光下,她缓缓转过身,华美的裙子落在脚边反着莹莹的光,衬得她像一条诱人的美人鱼,她也许真的醉了,才会笑得如此柔情似水,挑衅地盯着他:“你这段时间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吗?还是那晚听我说过游戏规则后不敢玩了?你就这点胆子?”   秦智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目光越来越沉,夏璃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绕着他慢慢走了一圈,食指在他腰间滑过,力道轻柔酥麻,再绕回他身前点在他的心脏处,抬眸问他:“你这里装了什么?”   他垂下视线握住她的手,盯着她中指上那枚戒指:“你和姓盛的到底什么关系?”   夏璃眼尾微勾地睨着他,随后抽回手转过身去,将内衣扣子一解扔在一边语气轻佻勾人:“反正不是我们这种关系。”   随后她再次转过身,眼里折射出琉璃的色彩,那完美的身材没有一丝赘肉,天生就是一个让男人无法招架的尤物。   只是秦智依然负手而立,高耸的眉骨深邃锋利,眼神像刀子挖开她的心脏直达深处:“我没看你戴过这枚戒指,在他回来之前。”   夏璃微微偏过头嘲弄地瞥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抚摸着中指那枚素环戒指:“所以你怕自己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还故意问我要权限试探我的态度。   告诉我,既然你有了这个顾虑,为什么还不离开我?还要陪我来见冯总?”   “因为我不想让姓盛以为自己多吊。”   他的回答简单粗暴,夏璃微微愣了一下,竟被他的直白逗笑了。   秦智依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枚戒指,声音低沉:“如果我没有出现,他回国后你会不会跟他结婚?”   夏璃轻笑着一步步走向他,薄唇轻启:“会。”   秦智牢牢盯着她的双眼,眼眸暗沉:“那现在呢?”   “暂时不会。”   他眉峰立了起来:“暂时?”   夏璃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也许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身体白皙里透着红润的色泽,仿若触手可及,诱人无比,她轻轻撩了下长发笑得妖媚撩人,此时她已经明白了秦智多日来的若即若离,他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怎么明哲保身,在他不确定夏璃对盛子鸣的态度前,他当然不可能继续这么玩下去。   夏璃在看出他的情绪后,笑容更加动人,她卷翘的睫毛微抬着,凑近到他身前贴着他,秦智感觉呼吸越来越紊乱,夏璃抬起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有些轻佻地说:“盛子鸣几句话你就怕了?”   秦智没有接话,四目纠缠之间,夏璃忽然毫无征兆地收起笑容弯腰捡起脚边的裙子往沙发上一扔:“无所谓,我们本来就不该信任彼此。”   她眼眸微闪赤着脚往浴室走,路过秦智身边轻吐出几个字:“晚安,大门在那边。”   然而却在她的身体刚要擦肩而过时,秦智忽然攥住她的胳膊,她身体微晃之间已经落入他的臂弯中,他眉峰挺立,英气逼人地牢牢注视着她:“你知道我从小就擅长打游戏,并且向来只有我喊停,别人没有资格,我告诉你于桐,我可以送你上宝座,也可以把你拉下来。”   说完将她往床上一扔,炙热的气息滚滚而来,他的警告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降临到夏璃身上,她清楚每当他喊她“于桐”时,都没有半点假话,他可以成就她,也可以毁了她。   他对她丝毫不温柔,甚至带着明显的怒意,那粗暴如狂浪,疼得她突然蜷缩了起来,心脏瞬间被掀到嗓子眼,剧烈颤抖,然而她的眼里却突然迸发出一股狠劲声音震颤地说:“七年前!”   秦智缓缓停下动作居高临下蹙眉望着她,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他们说那个女人是厂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针对我,我和她干了架,她骂我妈,在我出生的日子骂我妈,我把她打得站不起来,主任认为是我全责,要开除我。   我从厂里出来天都黑了,鼻青脸肿走在大街上,有一家珠宝店,隔着玻璃窗,里面的首饰闪着光…”   她垂下视线哽了一下继续说:“很漂亮,从来没觉得那些东西这么漂亮,店员见我邋里邋遢的,头发乱糟糟的想赶我走,我当时就想啊,我凭什么要走?我凭什么要任人摆布过这种生活?我出生是不好,遭遇也不大顺,可我想走的路只能我自己说得算!   于是我咬咬牙冲进店里用身上所有钱买了这个!”   她缓缓抬眸伸起自己的左手,那枚戒指就这样套在她的中指上,立在秦智眼前,瞬间击碎他眼里坚硬的光,让他深邃的眉越皱越紧。   夏璃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下巴微抬,秦智嗤笑一声,垂下眸摇了摇头,再抬起时,眼里的光缱绻似水,他的动作渐渐温柔了起来,抬手抚着她散落在床上的发,低头吻上了她,仔细轻柔,像对待珍爱之物,直到这个吻越来越深,如大海澎湃,如高空磅礴,如山巅腾扬… 第71章   第二天早上, 秦智和彭飞在餐厅用早餐, 夏璃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巧了, 她和秦智今天都穿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 不约而同。   秦智挑眉打量了她一番,下身一条紧身牛仔裤配球鞋, 高高的马尾扎了起来,青春靓丽, 精神抖擞。   秦智替她拉开椅子, 将面前的咖啡递给她,半笑着说:“酒醒了?”   夏璃端起咖啡撇了他一眼:“我昨晚醉了吗?”   随后看向彭飞,彭飞站起身说:“我替你拿点吃的。”说完他走去自助区域。   秦智凑过身子嘴角微勾:“真记不得了?”   夏璃侧头看着他,眼里带笑:“我该记得什么?”   秦智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神隐晦:“挺多的…”   他意味深长的暗指让夏璃皱起眉揉了揉脑袋:“激烈地‘交流’?”   秦智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悠悠地剥了一颗鸡蛋, 而后递给她笑道:“之后呢?”   夏璃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下, 将脸凑到他面前笑着说:“好吧,我只记得昨晚的高潮部分, 那么你打算提醒我吗?”   秦智捏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 或许不是在公共场合他已经吻了上去, 不过此时他还算克制, 只是低眸看着那如樱桃般诱人的唇, 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例如趴在我身上抱着我喊老公的事,而且还…”   夏璃瞬间敛了笑容坐直身子,随后夺过鸡蛋狠狠咬了一口,彭飞端着餐盘回来, 秦智已经若无其事地偏头淡笑。   出了酒店,秦智事先联系好的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他们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彭飞上了副驾驶,夏璃和秦智坐在后面,车了开离市区彭飞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不去机场吗?”   秦智单手撑在窗户边说:“谁告诉你要去机场的?”   彭飞随即问道:“那要去哪啊?”   “到了不就知道了。”   彭飞回头看着夏璃,夏璃也转回视线对他说:“到了不就知道了。”   彭飞被弄得一头雾水,干脆靠在椅背上睡觉,秦智侧头直接将夏璃拉进怀里,她靠在他的臂弯里和他看着同一片窗外,车子很快驶上高速,窗外的景色变得千篇一律。   秦智攥起她的手摩挲着她中指上那枚素环戒指,声音低浅地问:“后来呢?”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他清楚夏璃知道他在问什么,她也垂下视线看着套在手上的戒指,云淡风轻地说:“后来我被五厂开了,被迫调到效益最差的二厂,老天开眼,居然让我在二厂混出了名堂,最后成了总工之一,那时候我才知道当年五厂主任之所以听信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原因很简单,他睡了她。   那个主任第二年就升了副厂长,也提拔了那个女人成了车间主任,如果不是她到二厂来开会时以权欺压我徒弟,当着二厂人的面对我出言不逊,我大概还不至于让她走得那么惨。”   秦智的拇指停在了戒指上,低头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夏璃扁了扁嘴:“也没做什么,只是让别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升上来的,她要嫁的那个人家跟她解除了婚约,那个男人的老婆找到厂里,在车间里把她衣服扒.光,带着娘家人暴揍了她一顿,后来传到网上事件影响太大,厂里为了打压这种不好的风气,对他们双双进行严肃处理,停止一切职位,后来就没见过这两个人了,他们至今都不知道地.下情是怎么曝光的。”   夏璃挑起视线盯着秦智凝滞的眼神,轻声在他耳边问道:“怎么?觉得我狠?”   她狠狠咬了下他的耳垂,力道并不轻,让他眉间轻皱,在他耳边低语:“如果当初我没有熬出头,可能后来比他们更惨,不过我也付出了代价,那个女人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到现在都跟着我,从辽省到芜茳。”   秦智浓密的睫毛掩荫着眼里深邃的光,他抬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下那枚戒指:“我会让那些相信流言蜚语的人付出代价。”   夏璃抬头望着他,浅灰色的瞳孔璀璨夺目,眼里只有他。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要不要睡会?还早。”   夏璃也不客气,调整了下姿势蜷起腿把头枕在他的腿上,秦智解开她腰间的衬衫给她披上,低眉顺着她的碎发唇边挂着浅笑。   车子开了大概三百多公里下了高速,没过多久一阵风从窗外吹进车里,带着咸咸的味道,夏璃嗅了嗅鼻子睁开眼从秦智身上坐了起来看向窗外,忽然瞳孔中印出大片蓝色,一望无际,视野开阔,道路两旁全是高高的椰子树,海平面上还有人坐着滑翔翼,快艇滑出一道白色的浪花,海鸥成群在更远的上空翱翔,安逸得让人不禁嘴角上扬。   她这才想起什么看向彭飞,彭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夏璃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缓缓回过头来,她有些激动地对他说:“你到家了!”   ……彭飞的家在一个海港的边上,虽然有些老旧,可是很安逸宁静,自从下了车后,他始终沉默不语,秦智走到他身边,将压在他肩膀上的大包一把夺了过来往自己行李箱上一放问他:“多少年没回来过了?”   彭飞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六年。”   秦智回头和夏璃对视了一眼,六年,对于一个游子再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是什么心情,恐怕此时此刻除了彭飞没人能感同身受。   直到他立在一栋白色外墙的楼房前,才停下脚步,那栋楼只有四层,原来是他爸爸单位的福利房,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往右看去,以前那片踢足球的空地变成了超市,家门前的草地石凳也变成了活动中心,似乎,所有的一切在他印象中越来越模糊…直到一个女人推开纱门,拿着浇水壶走到院子中,她戴着一条围裙,头发挽起,看上去不再年轻,岁月似乎带走了她的风华,让她有些驼背,她弯着腰将壶中的水浇灌在那些盆栽内,夏璃几步走到彭飞身边望着他,他眼神笔直地盯着那个女人,没有叫她,也没有上前一步,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只是眼神随着那个女人移动着。   夏璃不敢确定他到底认不认识那个人,刚准备出声,秦智拉了她一把,对她摇了摇头,大概是这个动作引起了院中女人的注意,她侧过视线朝院外看来,忽然表情凝结,有那么两秒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样放下壶一步步走到院门口推开那扇斑驳的院门。   她和彭飞之间就隔着几步的距离,可彭飞依然没有开口,也没有向前一步,那个中年女人局促地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速走向彭飞,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脚步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忽然就红了眼眶朝彭飞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地说:“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   那一刻,夏璃就站在彭飞旁边,他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夏璃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眼里氤氲的湿润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个女人便是彭飞的继母,谢芳。   她松开彭飞,依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搓了搓手看向秦智和夏璃,彭飞低头吞咽了一下低低地说:“我公司领导。”   谢芳立马朝他们露出笑容让过身子说:“快进来坐。”   彭飞老家的房子虽然已经有些年代了,但很宽敞,收拾得窗明几净,家里还能看到一些男孩子的物品。   谢芳匆忙走进厨房泡了三杯茶,客气地对夏璃和秦智说:“你们是从哪里过来?”   夏璃答道:“泉市。”谢芳大约没想到这么近,转头看向彭飞:“你这么些年一直在泉市?”   秦智清了清嗓子插口道:“我们从芜茳过来,途径泉市。”   谢芳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让他们坐,她赶紧弄几个菜过来,彼时已经到了中午,外面烈日当空,谢芳去门口买菜了,彭飞放下包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夏璃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上面摆放了一排相框,她弯下腰拿起一幅相框,上面是一家四口的照片,那时彭飞大概还在上学,脸上尽显稚嫩,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手臂勾搭着一个小男孩,看上去最起码比他小十多岁,才一点点高。   他们身后是谢芳和一个男人,想必就是彭飞的父亲,眉眼间和彭飞有些相似,谢芳的容貌也比现在年轻好多。   夏璃放下相册才发现,这一排相册摆放有序,一尘不染,纵使在彭飞离开这么多年后,这个家似乎随处还可以看见他的影子。   秦智回过身往里走去,有间房被打开,他缓缓走到门口,彭飞立在书架前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智靠在门框上,半晌,彭飞拿起书架上那个小卡车玩具,声音低落:“他小时候总是抢我玩具,我妈买给我的,他都抢走,每次玩不到一下午就弄坏了,我要跟他打架,我爸都是骂我。”   秦智轻轻撇了撇嘴:“那你一定没有我小时候背的锅多。”   彭飞拿着那个玩具侧过头看着他,他淡淡地耸了耸肩:“我家有个大小姐,总得让着。”   彭飞嘴角浮起一丝释然的笑容,将那个玩具小心翼翼又放了回去,然而就在这时,他手指碰开了小卡车的车门,忽然小玩具闪了两下,响起“嘀嘀”的声音,彭飞的手僵在半空:“我记得这个当时给他摔坏了,车门都掉了,早发不出声音了。”   他缓缓将小车门关上,面色复杂,秦智环着胸,目光悠远:“我妹是个乖乖女,在她眼里我大概和牛.氓没啥区别,脾气又臭尽和些乱七八糟的人待在外面不回家,但是她遇上事永远会先找我,因为我是她哥,永远是。”   彭飞贴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外面大门响了,他才松开手走了出去。 第72章 (第二更) ...   谢芳弄了好几个菜, 虽然夏璃一再强调简单点就行, 但大约彭飞太久没回家了,到底有些生疏, 更不敢怠慢他的领导。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尴尬, 谢芳一直往彭飞碗里夹菜说:“这是你喜欢吃的。”   彭飞倒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秦智缓和了一下气氛问道:“他弟弟呢?”   “上学, 我和他说过了,他马一会下课就回来。”   说到这她哽咽了一下, 突然就红了眼眶, 夏璃也抬起头放下筷子,谢芳匆忙站起来抱歉地说:“你们吃你们吃。”   然后回身走进厨房,彭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身体有些僵硬, 秦智打开他的筷子:“愣着干嘛, 进去看看。”   彭飞踌躇了一会才走进厨房,没一会夏璃和秦智便听见模糊的哭声, 谢芳情绪有些失控地说着:“电话也找不到你, 你…你同学一个都不知道你在哪, 这么多年了, 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家?你爸临走时让我一定要顾好你们两个,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   秦智和夏璃对看一眼,最后秦智站起身,和彭飞说他们都是第一次来, 打算和夏璃在津市转转,让他好好和家人聚一聚,之后就和夏璃离开了彭飞家,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津市不算大,一个很舒服的小海滨城市,他们出来沿着海岸道的绿荫漫步,难得抛去工作,抛去紧张的节奏并肩而行,夏璃看着远处金光灿灿的海面问道:“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秦智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袖口线条紧绷有力,他将墨镜取下卡在胸口:“你感觉他这个后妈对他怎么样?”   夏璃双手背在身后,回想刚才的种种细节不禁说道:“总之不像恶毒的后妈。”   秦智却告诉她:“彭飞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谢芳了,不过那时候他喊她谢阿姨,她是彭飞生母的朋友,两人算是同乡一起来津市打工,后来彭飞妈嫁给了彭飞爸,生活才安定下来,彭飞爸爸生前在造船厂搞技术,收入还可以,但那时候的谢芳依然是个进城打工无依无靠的姑娘,于是彭飞妈经常喊她到家里来吃饭,甚至在有了彭飞后,彭飞妈忙不过来,谢芳还曾一度住在他家帮她带过一阵孩子。”   夏璃还是第一次听说彭飞的后妈和他家有这层缘由,不禁唏嘘道:“妈妈的朋友突然变成了后妈,还和自己爸爸生了个弟弟,这的确挺难接受的。”   秦智双手抄在牛仔裤口袋里嘴角轻勾:“所以自从谢芳正式踏入彭家大门后,彭飞对她的态度可想而知,不过谢芳到底小时候带过彭飞,又是看着他长大,我想对他应该差不到哪去。   现在彭飞父母都不在了,他自己之前两三年又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我想他突然回到家后,应该会有很多感触。   两天,我想为他向你争取两天的时间,让他足够享受这种久违的亲情。   人在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跌入地狱是什么感觉?”   夏璃有些担忧地说:“我始终觉得你在冒险。”   秦智不置可否地斜睨着她:“你倒是没有冒过险,将他保护得挺好,那请问这两年他有真正走出来吗?没有,所以为什么不冒一次险。”   说罢他将手从口袋抽了出来穿过夏璃的腰将她带进怀里:“况且有我在,他要真的失控了,我大不了把他捆起来,绝对不会给他机会伤害别人,或者自己。”   夏璃抬起头看着他,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只要有秦智在,她似乎并不担心彭飞还像以前一样自残或者攻击人,原因很简单,他打不过秦智,她没再反驳,继而问道:“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我说的啊。”秦智理所当然地答。   夏璃瞪着眼:“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秦智嘴角泛起笑:“你与其思考这个问题,不如想想我们两个接下来两天去哪?”   他看着远处的滑翔翼停下脚步:“你不是觉得我在冒险吗?想不想试试看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   夏璃顺着他的视线也朝远处的海平面望去,嘴角微扬。   ……工作人员在替他们检查安全带时,夏璃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远处的大海:“我第一次玩。”   说完侧头看向秦智,秦智挂着浅笑睨着她:“怕?”   夏璃撅了撅嘴不屑道:“我的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   秦智眼角隐着笑意将手掌摊开递给她,她一把握住,工作人员问他们准备好了没?两人同时淡定地望向他,倒是把这位小哥哥给怔了下,使了个手势,那边快艇便迅猛地向着海中央奔去,霎那间,他们的身体临空而起,被甩到海面,又迅速攀升到天空!   他们就这样飞行在半空,越来越高,往上,天空无际,向下,海面无边,他们包裹在湛蓝一片的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翱翔。   秦智紧紧攥着夏璃的手,侧头看她,太阳璀璨的光芒跃进她的瞳孔里,夺目闪耀,仿佛朝着那轮朝日飞去,大片光晕将他们笼罩,整座城都在脚下。   夏璃也转头看向他,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大声喊道:“这是不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和你。”   那句“和你”让秦智扬起笑容:“什么感觉?”   夏璃睁大双眼看向天际:“爽!”   秦智漆黑的眸光忽然流转:“有的你爽的。”   刚说完,他们的身体迅速下落,那一秒之间的失重让夏璃的心脏猛然攀升剧烈跳动,她放声大笑,兴奋地举起了两人牵着的手,秦智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她的反应果然跟一般女人不大一样。   不过眨眼的功夫,脚下的海面越来越近,夏璃看到过之前游客玩的过程,知道这是故意让游客脚碰下水,所以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就这样突然落入大海,海水没过头顶,她猛地呛了口水,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海水灌进她的喉咙,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恐怖的气息蔓延而来,忽然感觉手边的力道加重,一股强大的力量又将她瞬间拉离大海,一切不过两秒之间,她的身体再次迅速腾升,她急喘着一阵咳嗽,大口呼吸着空气,脸色煞白,又迅速转过头看着秦智,他身上也湿了,不过没有丝毫狼狈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地盯着她。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没一会他们便缓缓落下,再次降落在那片浅滩。   付了钱走远后,夏璃侧头看着他:“你没呛水吗?”   秦智干脆将湿掉的T恤脱了下来甩在肩上,玩味地说:“忘了告诉你,一般这种开快艇的也看人的,那种胆小害怕的,他可能就让他们贴着海面过一下,不怎么害怕的会让他们碰下水,像你这种不害怕还笑得这么欢的,他肯定会特别招代你,以尽地主之谊。”   怪不得他一口水都没呛到,敢情已经预料到他们得栽海,夏璃打了他一下:“那你不提醒我?”   秦智笑着转了转她湿漉漉的马尾:“不是要体验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吗?”   夏璃走到沙滩椅旁边坐了下来,将马尾落下,一头长发散落在肩上,秦智到后面买了两杯水,递给她。   夏璃接过后大口喝着,秦智在她身边落座开口问道:“那么说说看,你在海底下时有什么感觉?”   夏璃仰起头又喝了口冰镇的饮料,眯起眼睛说:“想快点上去呗。”   秦智将水放在沙子上,拍了拍双手:“对,就是这种感觉!”   夏璃不解地偏过头去,在那一霎那突然就明白了秦智的意思,人在最幸福的时候突然陷入绝望往往会激发心底那股最不甘心的欲望,人一旦产生渴切的欲望,那么,很多事情便会超乎想象了!   夏璃突然笑了:“喂,你会不会也把我从天堂突然扔进地狱啊?”   秦智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放心,你去地狱我也会陪着。”   说完摸出烟示意了一下,夏璃点点头,他便走到沙滩外的街道边点燃一根烟。   大概就是一个闪神的功夫,等夏璃再回头时,秦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好几个穿着比基尼的小姑娘。   他T恤还扔在夏璃身边的沙滩椅上,半.裸的身体肌肉匀称,线条贲张,加上他完美的比例和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五官,瞬间就吸引了不少年轻美眉。   他微抬了下眉按灭了香烟,似乎想脱身,几个小美眉缠着他问他要微信,夏璃已经拿起他的衣服将饮料往旁边的桶里一抛站起身往他那走去。   秦智指着快走到近前的夏璃,对面前几个姑娘说:“我老婆是出了名的母夜叉,要是她知道我把微信给别的姑娘,回去是要跪榴莲的,各位女侠饶命。”   刚说完面前姑娘齐刷刷地回过头去,夏璃眼眸微挑不甘示弱地回看着她们,她不笑的时候,眼里的光总是有些冷,一头微卷的茶黑色长发蓬松微荡,透着几分狂野的味道,气场瞬间压过一群小姑娘。   她们赶紧嬉笑着跑开了,有个姑娘路过夏璃身边时,还调皮地对她说:“姐姐你真好看!”   夏璃回头看了看她们,几步走到秦智身边嘲弄地说:“谁是你老婆?”   秦智伸手揽住她的腰要笑不笑:“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晚的事?”   夏璃拿开他的手将衣服扔给他,他跟在她后面,将半干的T恤套上对她说:“晚上我们住哪?”   “商务酒店。”   秦智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去特么的预算,领导,我自费行吗?”   夏璃停下脚步回过身:“那海景房。” 第73章   他们回到彭飞家取上行李, 彭飞的弟弟已经到家了, 让人诧异的是,虽然同父异母, 但兄弟两长得很像, 他弟弟如今已经上高中了,也是个大小伙子。   大概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彭飞,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相处,还有些拘谨, 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盯着彭飞, 不大好意思和他说话的感觉,彭飞对他也有些陌生了,毕竟他离开津市那年他弟弟只不过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一切变化太大了, 大到他无法适应。   第二天一早秦智就带着夏璃出发了, 他绝对是个合格的男伴,出门前已经做好所有攻略, 没有让他们多走弯路就直达景区, 也似乎很擅长和当地人侃大山, 起码一天玩下来他们吃到了最正宗的美食, 也玩到了好玩的地方, 并且没有被人坑钱。   夏璃几乎一路上都没有费心,只管跟着他走,她倒是省心地说:“秦导,你是不是经常出游啊?”   秦智爬上一块海边的大石上向她伸出手, 夏璃脱掉拖鞋,踩着一块块零碎的小石慢慢接近他,他把她拽上大石,面前的海浪拍在脚下,激起层层浪花,秦智将她让到身前,把最美的角度留给她,她的长发被海风撩了起来,他从身后环住她,靠在她颊边对她说:“很久以前我把一个小姐姐弄丢了,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想说不定能在某个地方遇见她,别人都说我魔怔了,我基本上全国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遭,还是没有把她找回来。”   纵使眼前的景色再壮丽夏璃还是转过身,略微诧异地说:“你拍电视呐?”   秦智漆黑的眼眸里印着大海的波涛,深遂磅礴,最后化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这都信?”   “信你个鬼!”   她转过身去,秦智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敛去。   夜晚他们住在金浅沙滩边的别墅,环境清幽,有私人院落和水流SPA,夏璃爱上了这里的宁静,夜幕降临,她披着浴巾走到院中的SPA池,将浴巾解开放在一边,匀称修长的腿缓缓迈入池中,恒温的水流瞬间将她包裹住,小风清凉,空气微甜,漫天繁星洒落在头顶,池边闪着盈盈的烛光,旁边放了一束盛开的玫瑰,夜风将花香一阵阵送到夏璃面前,她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没一会,极轻地“叮”得一声让她睁开眼,看见秦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房间,他拿了两杯香槟,把一杯放在池边,另一杯他拿在手中躺在SPA池畔的长椅上。   夏璃伸手拿起香槟朝他微举,他也向她示意碰杯,秦智喝了口香槟转头欣赏着这副诱人的画面,眼神肆无忌惮地掠过她的身体问道:“泡得不肯上来了?”   夏璃伸了个懒腰,纤细的手臂露出水面,水珠顺着她的肩膀滑到锁骨,最后落进水里,秦智喉结微微滚动,再次端起香槟,他才洗完澡,穿着白色长浴袍,头发微湿,领口略敞,倒在烛光的映衬下透着难以抗拒的魅惑。   夏璃侧头对上他的目光,声音慵懒:“真好啊。”   他又喝了一口问:“什么好?”   “不用工作。”   秦智朝她举起酒杯,嘴角泛起迷人的弧度:“祝翘班愉快!”   夏璃也隔空和他碰了下:“成功被你带坏。”   他们各自浅酌,秦智垂下视线将高脚杯缓缓捏在手指间晃荡着杯中的冰块,淡淡地说:“其实,我们可以不用回去,一直待在这里。”   夏璃靠在池边,望着遥不可及的星河,耳边回荡着九年前那个男孩的话“等我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我就边工作边养你,大学毕业,你要是不喜欢南城,我们就去你喜欢的城市买房结婚,再生一窝小崽子。”   无数的星辰洒落在夏璃的瞳孔里,密密麻麻的星光闪了她的眼,竟让那双眸子看上去有些湿润,她顺手拿起香槟仰头喝干,秦智侧眸扫了一眼:“喂,你在泡SPA,我不建议你这样喝。”   她倒是丝毫不在乎,又把酒杯朝他伸了过去,秦智微微蹙眉,没有动:“又想醉?”   夏璃却游到他的面前,抬起那双水润的眸子,浓密的长睫微微卷着,明明没化妆却像自带美瞳线,动人妩媚,那双修长的双腿就这么在水里缓缓荡漾,像极了勾人的美人鱼,她再次把酒杯伸给他,声音透着撩人的酥软:“怕我醉了把你吃了?嗯?小弟弟。”   秦智嗤笑一声,单手拿起香槟给她倒上,目光噙着一抹深意:“不知道谁吃谁。”   夏璃接过酒杯再次靠在池边喝了一口,喃喃低语:“我们真的可以一直待在这吗?”   秦智没再接话,她转过头看着他:“不工作,不去理那些世俗的纷争,不去管那些指望我们吃饭的人,经营数据,团队管理,商业竞争,社会地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然后…一辈子窝在这里,就你…和我。”   秦智盯着手中的高脚杯,忽然就笑了,他抬起头也喝干了香槟,然后自己又倒了一杯朝夏璃扬起手臂:“敬我们活在当下。”   夏璃从池中站了起来,烛光微闪之间,无数的水珠泛着晶莹的光泽从她身上瞬间滑落,仿若破茧成蝶般美得令人窒息,那一幕就这样猛然撞入秦智的瞳孔里,深深扎进他的心脏。   夏璃弯下腰拿起香槟踏出池中,迈着温润的双腿一步步走到秦智面前,往他身上一跨抬起高脚杯轻轻碰上他的杯子,眸光流转:“敬我们活在当下。”   两人都急促地喝下了酒,秦智拿过她的杯子放在一边,触碰上她光洁的腰肢,直接掀开自己的浴袍,将她抱了上来,低头咬着她的唇,呼吸滚烫:“给我生个孩子。”   夏璃扭过头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突然就笑了,笑得眼里泛起了泪花:“不可能。”   秦智托起她就一阵猛烈:“为什么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措施,你就不怕出现意外?”   夏璃的目光渐渐收到近处,停格在那火红的玫瑰上,在烛光的投射下似流动的液体,像极了血,她依然在笑,嘴角的弧度妖媚撩人:“不怕。”   秦智的动作却突然停住,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声音阴霾:“你背着我吃药了?”   夏璃这才转回视线凝视着他,没说话,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癫狂的洪水猛兽,她紧紧环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也许她真的有些醉了,身体飘飘然得不像自己的。   直到一切结束后他才喘着粗气问她:“要是真有了,就给我生下来。”   她媚眼如丝,卷翘的睫毛勾起一丝涟漪,深深地笑着:“好啊…”   秦智渐渐蹙起眉谨慎地盯着她,他已经无法判断她说得到底是不是醉话,只是捧起她的脸疯狂地吻着她,她闭上双眼,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弧度,像沉浸在梦中。   那晚,夜很美,微风轻徐,烛光摇曳,海浪奏起最动听的乐章。   他们总喜欢在黑暗中看着彼此,所有的东西都能被掩盖,可惜第二天的太阳照样得升起,照亮那些无处遁形的角落。   谁也不知道,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个夜晚成为他们之间最美的时刻。   第三天早晨,他们退了房,赶到彭飞家的时候,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打鸡蛋,倒是让夏璃和秦智有些诧异。   谢芳赶忙擦了手出来,趁彭飞在厨房的时候,走进房间拿了一个红包塞给夏璃,夏璃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你这是干嘛?”   谢芳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彭飞今天就要跟你们走了,他在那边没有亲戚,听说公司领导都挺照顾他的,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感谢你们,另外请以后多多关照彭飞。”   夏璃和秦智对看了一眼,随后她攥着谢芳的手腕将红包拍还给她,严肃地说:“公司有规定,收受家属贿赂是要严肃处理的,我身边这位秦总就是管纪律的。”   谢芳吓得顿时一脸尴尬地看着秦智,秦智干咳了一声转身进院子抽烟,夏璃才对谢芳笑道:“钱我就不拿了,人我一定会关照到位,放心。”   谢芳这才表情自然了些。   中午吃饭的时候,彭飞的弟弟彭淼特地从学校赶回来,气氛也比前两天好很多,聊着哪个老邻居的儿子借了高利贷要跳海,哪个老邻居卖了房,搬到哪了,彭飞的话也比刚来时要多一些,倒是彭淼一直没说什么话,吃到一半的时候才突然抬起头问彭飞:“哥,你端午回来吗?”   一句话让饭桌的气氛凝结了,谢芳也抬起头盯着彭飞,等着他的回答,彭飞看了看彭淼,又看了看谢芳,低头说道:“再看。”   夏璃看见彭淼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T?X独家整理?——   吃完后,彭飞拎上行李,谢芳将他们一直送到海滨大道上,彭淼倒是没出来,秦智拦了辆车,他跟夏璃使了个眼色,将行李丢在路边,然后绕到驾驶座跟司机谈包车的价格。   大概十来分钟后,他直起身子对夏璃喊道:“走吧!”   就在夏璃刚准备拖行李时,秦智却抬起下巴示意他们身后,几人回过头去,很远的地方彭淼朝着这里狂奔而来,手里还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直到他满头大汗地跑到彭飞面前,才气喘吁吁地将一张表递给彭飞:“芜茳的大学我还不太了解,你能…能帮我填个志愿吗?”   彭飞有些颤抖地抬起手接过那张单子,望向谢芳,她双眼通红的对彭飞点点头,彭飞紧紧攥着那张单子,眼里的光不停跳跃着,良久,直到路边的司机按了两下喇叭,他才抬起头看着彭淼:“这个我能带走吗?”   彭淼满脸希冀地点点头,他对彭淼说:“我回去研究好了给你电话。”   夏璃站在他们旁边,看着兄弟两眼里久违而压抑的情感,鼻子也酸了下,回过头对上秦智幽深复杂的目光,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彭飞已经到达了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接下来等着他的便是无尽的深渊! 第74章   彭飞和家人道别后, 走到汽车旁, 秦智站在后备箱伸手接过他的行李随手放在里面,对他说道:“小子, 你弟个子快超过你了。”   彭飞却突然斜了秦智一眼:“我们两好像同年吧, 我为什么要喊你哥?”他嘴角似乎还浮起一丝笑意,难得和秦智打趣。   秦智将后背箱盖上拍了拍他的肩:“行啊, 回了趟家翅膀都硬了。”   彭飞笑着回头对路边的谢芳彭淼挥了挥手上了副驾驶。   这一路上夏璃没再敢睡觉,她时刻关注着彭飞的反应, 不过他似乎心情不错, 还拿出耳机戴在耳朵上听起音乐,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要回泉市的机场,所以上了高速没多久就睡着了。   沧城的地理位置正好位于津市往西三百多公里,途中彭飞断断续续醒了几次, 高速上看窗外的景色都差不多, 他还和夏璃聊了两句大区的分配工作,后来又睡了一会。   大约傍晚前他们终于下了高速, 彭飞也再次转醒, 而这次他已经明显感觉出汽车并没有回到泉市, 他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外面, 直到路过的招牌上写着沧城某某面馆的字样时, 他终于拿掉了耳机,整个身体直了起来,开始躁动不安。   夏璃也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从机场那条路并没有进市区很快就开到了那片旅馆坐落的街道,车子还没停稳,彭飞就突然打开车门向着街道冲去,夏璃心脏猛然一提,然而秦智早已竖起防备,在彭飞夺门而出的瞬间也拉开车门追了出去!   几辆疾行的汽车擦着彭飞的身体而过,突然紧急刹车落下车窗大骂:“不要命了啊?”   而彭飞置若罔闻,一个劲地往前奔去,被从后面冲来的秦智猛地扑压在地上,秦智将他双臂擒住反手一折,彭飞丝毫动弹不得,朝他低吼:“你们带我来这干嘛?”   秦智压低身姿气势逼人地在他耳边警告道:“你再敢给我跑,我直接下了你两只膀子。”   又顿了下:“这样吧,先下一只。”   说完突然掰起他一只胳膊扭曲到变形,疼得彭飞鬼喊,旁边渐渐有路人围观过来,秦智将他的筋骨拉到零界点又突然松开他,将他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疼吗?”   彭飞额上已经布上细密的汗珠,他刚才真以为秦智会下了他膀子,此时只是神情呆滞,明显被吓傻的样子,秦智撇了他一眼对他冷声道:“还知道疼就乖乖跟我走,劳资不想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你。”   秦智直接立起身子横扫了一眼围观群众,他长相英气,眉骨深遂,瞪着眼的时候莫名一股煞气,让周围的人眼神闪躲。   秦智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大步朝前走去,彭飞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围观群众见他们是一起的,也慢慢散了。   夏璃站在马路对面,行李已经从车上拿了下来,秦智几步走过去一手拿着一个行李抬头看了眼,这里的旅馆很多,几乎一条街都挂着杂七杂八的牌子,门头都很小,密密麻麻的,他转头问她:“是哪家?”   夏璃皱了皱眉指着一个红色招牌:“位置应该是那个富爱宾馆,不过好像改名了。”   秦智回头看了眼彭飞率先走进那家旅店,前台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夏璃确定上一次来并没有见过她,旅店好像也重新上过漆,但大体格局还是那个样子,走进来夏璃基本确定就是之前彭飞出事的那家旅店。   夏璃去办理入住,特地要了几年前的那个房间,中年女人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才低头说:“我帮你看看。”   秦智本来站在一边,因为中年女人的这个反应多盯她看了一眼,而后对夏璃说:“我出去抽根烟。”   夏璃点点头,回身望了眼彭飞,他这会似乎安静下来,一个人坐在角落。   不一会,那个中年女人查了一遍入住记录,抬起头对夏璃说:“不好意思啊,那间房已经有住客了,要么给你换间?”   正在这时,秦智从外面走了进来,摸出一沓红通通的钞票往前台一拍:“想个办法吧,我们就住一晚,明天就走,另外再开一个单间给她。”   中年女人看着前台上放着的钞票,踌躇了片刻,最后默默将钱一拿收进抽屉,开始登记,秦智凑到夏璃耳边说:“刚出去抽烟打听了一下,这家老板两年前就换人了,那件事对这里影响挺大的。”   夏璃又回头看了眼彭飞,有些担忧的样子,秦智捏了下她的手让她放心。   中年女人很快递给他们两张房卡,秦智将另外一间房卡给了夏璃,转身对彭飞说:“走了。”   彭飞身体十分僵硬,整张脸煞白,机械地跟着秦智上了二楼。   夏璃临进房间前还对秦智交代道:“有什么情况赶紧叫我。”   秦智点点头,和彭飞一起进了那个房间,后来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大约七点的时候夏璃给他们送饭,房间里还没什么异样,响着电视机的声音。   夏璃自己回到单间,又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大约九点不到的时候,她靠在床上闭了一会眼,突然手机就响了,她猛地惊醒拿起手机看见是秦智打来的,她一边穿鞋一边接起电话,就听见秦智对她说:“过来吧。”   夏璃挂了电话的同时已经出了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那间房敲了敲门,很快秦智就开了门眼眸很沉地对她说:“你站在一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夏璃点点头,秦智拉开了门大步走回房间,夏璃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转头的刹那才看见房间内一片凌乱,水壶杯子砸得一地都是,行李也在拉扯中全部倒了出来几乎将过道堵住,彭飞坐在地毯上,浑身抽搐,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床,眼神呆滞空洞,让夏璃脑袋一懵,她见过彭飞这副样子,一年多前他抑郁症发病时就是这个样子!   她焦急地跨过那些杂物想往房间走去,秦智手背在身后对她挥了挥让她不要再向前,这时夏璃才看清彭飞手里握着一片尖锐的玻璃碎片指着秦智,秦智用身体挡住夏璃示意她退后,夏璃呼吸猛地停滞,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秦智则朝彭飞逼近一步,就地坐在他的对面,彭飞手中尖锐的碎片直指他的喉咙,他一前一后不停晃动的身体好似随时要刺向秦智。   夏璃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不敢再挪动分毫,秦智直接从凌乱的脚边抽出那张彭淼的志愿表扔到彭飞面前:“想不想过回正常日子,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告诉你彭飞,不是谁都能这么幸运,在你深陷泥潭的时候有人愿意拉你一把,你要想继续陷下去,那么…”   秦智又捡回那张志愿表当着彭飞的面做出要撕的动作,却听见彭飞突然喃喃地说:“就躺在这里,这张床上,突然听见门‘咔’得一声…”   “没有敲门声,没有预兆,我以为是厕所的声音,后来拴在门上的链条也响了,我从床上下来,已经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把链条弄开了。”   秦智点燃一根烟递给他:“然后呢?”   彭飞没有接,秦智干脆自己叼在嘴上,彭飞依然身体一晃一晃的,犹如中了什么邪似的,嘴唇哆嗦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冲进来,捂住我的嘴,然后…塞东西,不停往我嘴里塞东西,我挣扎,他们拿皮带抽我,踩我手,很疼,很疼…”   他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每向前倾一下,他手中的那把尖锐的玻璃好似就要捅向秦智,然而秦智依然淡然地抽着烟,没有丝毫躲闪。   他看着彭飞的双眼低沉地引导着:“然后呢?”   “电话响了,一个人进了浴室,我站起来用头撞了玻璃,想发出动静,然后…”   彭飞眼里突然溢出大片泪水,就这样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下来,秦智深深吸了口烟,夏璃捂住心脏牢牢盯着他。   秦智沉默了一瞬,抬头问他:“那个男人接了个电话,说了什么?”   彭飞浑身抽搐不停,声音颤抖:“说人就在旁边,不会弄死,要钱,他们吵了起来…”   彭飞双眼睖得很大,恐怖地盯着地毯:“一个男的把我拖下窗子,撕了衣服…另一个男人叫他烧我下面,他掏出…打火机,裤子着了火,我手动不了,他们在笑…大笑,地毯也着火了,他们用脚踩灭,也踩我,踩我裤子,踩我…”   他满脸泪水,夏璃看不下去了,想向前一步,秦智掐灭了烟回头递给她一个眼神制止了她的动作。   继而问道:“他们用脚替你了灭了火,然后呢?”   彭飞猛然抬起头,夏璃看见他双眼猩红扭曲,已经失去理智的光泽,如恐怖的幽灵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秦智,声音也在颤抖中变得越来越尖细:“然后他们撕了我的裤子,他们在不停吵架,说这笔买卖干亏了,上来就打我骂我,把我压在地上,我的脸就跟饼一样被压着,他们骑在我身上…弄我…”   夏璃再也听不下去吼道:“够了秦智!”   然而她的吼声却突然刺激到彭飞的神经,他跌跌爬爬地站起身癫狂地哭笑着:“三个小时,我被他们玩了三个小时,他们拿打火机烧我…”   彭飞缓缓掀开了衣服,秦智赫然看见原本应该在他胸口的两个□□部位却被火烧得丑陋不堪,夏璃已经低下头双手捂着脸。   彭飞却依然空洞地说:“你看,就是那个电视上显示的时间,我一直看着那个时间,只有一个愿望,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他突然大吼出声,身体失控地跑动,秦智赶忙站起身挡住过道的方向,然而就在这时,彭飞突然握着玻璃片朝着秦智捅去! 第75章   尖锐的玻璃片捅来的那半秒钟, 他没有躲避, 用身体挡住了过道,因为夏璃就在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 一道人影从他后面把他撞开,等他再次回头时, 那个玻璃片已经狠狠扎进夏璃的膀子,鲜血顿时就顺着她的臂膀流了下来, 彭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颓败倒地,浑身剧烈抽搐,呕吐不止。   秦智迅速回过身对夏璃说:“去医院!”   夏璃用另一只膀子用劲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嘶哑地对他说:“我们出了这间房, 就我和彭飞这样前台肯定会报警, 你先去看他!”   秦智紧紧咬着牙根,回过身就将彭飞从地上扯了起来扔进洗手间, 把他提到水池边, 拧开水龙头, 给他冲洗着。   彭飞的情绪起伏太大, 突然受到严重刺激, 身体出现过激反应胃部痉挛,把傍晚本就吃得不多的饭全部吐了出来,最后软塌塌地倒在厕所的地上,闭着眼大口喘着气, 似乎今晚的歇斯底里已经用尽了他将近三年来全部的力气,在碎片扎进夏璃身体的那一刻,他身体里的那股气全部泄掉了,人也突然失去了支撑,大脑一片空白,在混沌与觉醒之间游荡。   秦智见他不再动弹也没有再吐后,赶紧冲出浴室,竟然看见夏璃坐在地上,他行李里的纱布被她翻了出来,用嘴咬着正一圈圈裹着伤口,而那个碎片已经被她硬生生从肉里拔了出来,血肉模糊地扔在一边。   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整个过程没有听见她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几步走过去蹲下身,喉间微动哽了一下,对她说:“要止血消毒再包,我来吧。”   夏璃干脆将纱布交给他,他有随身携带应急药物的习惯,将她的伤口喷上药后,再用纱布给她包扎,过程中,他不时抬头看着她,她的白色T恤上沾了一点血渍,碎发落在颊边,疼得满脸汗水,却始终一声不吭,紧紧呡着唇,他信了盛子鸣的话,她越是痛苦的时候越不会脆弱!   直到他将伤口包扎好,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波动将她抱进怀里,呼吸紊乱地说:“你是个傻子吗?”   夏璃将脸埋在他颈窝里揉了揉,化了他的心。   随后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彭飞跌跌撞撞地从浴室地上爬了起来,贴着墙走到房间,他不敢看夏璃,从地上捡起烟,又蹒跚着走到窗边,哆哆嗦嗦地点燃,才抽了一口又不停地咳嗽,直到眼泪都咳了出来,抬手不停擦着却越流越多。   秦智默默地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也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靠在电视柜上看着彭飞:“这个女人,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了你的死活这几年省吃俭用,劳心劳力,你看看你现在对她干了什么?”   彭飞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他手指颤抖得厉害,秦智将烟灰缸递给他,他侧过头把烟头掐灭了,秦智冷讽地勾着嘴角:“你觉得耻辱,所以当年死活不肯说出真相配合警方调查,导致今天那些人还逍遥法外,这就是你沉默的代价,你的沉默让夏璃也差点遭遇了这些事,你知道吗?”   彭飞怔了一下,猛然看向秦智,秦智撇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夏璃,转而对他说:“在你住院期间,辛亏她没事,但这又能代表什么?代表坏人依然逍遥法外,你依然被过去的痛苦折磨,这个整天为你操碎了心的女人依然在受到威胁!”   秦智狠狠嘬了口烟嘴:“你觉得这些事说出来让你倍感羞辱,所以你情愿赶走方燕,情缘辜负她一辈子也要死守这个秘密,我现在告诉你我听完后的感受,我没有丝毫看轻你,或者因为你的经历对你有其他看法,我只有一个想法,你他妈就是个懦夫,情愿被人当成神经病渣男也不敢在警察面前说出真相。   在那件事过后,你活了下来,手术成功了,你本来可以拥有一次重新活过来的机会,结果呢?你现在的生活被你一点点毁掉,别人对你做的事只是因,你自己导致的今天才是果,你毁掉了你和方燕的感情,毁掉了你的亲情,甚至过去的友情,你一无所有,要不是你身后的这个女人!   你他妈死了都没人管你!”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彭飞面前将他身体强行掰过去对着夏璃,抬起他的下巴:“你特么给我看好了,我不管你毁掉自己多少东西,但如果因为你的懦弱毁掉了她,不用你自己结束性命,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夏璃伤口下的血印红了纱布,如此触目惊心,她低垂着眼眸,彭飞嘴唇不停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秦智一把甩开他,他的身体虚脱地靠在墙上,又哆哆嗦嗦地去摸烟。   秦智没再理会他,倒了杯热水给夏璃,对她说:“最好还是去一下医院。”   夏璃摇摇头看了眼彭飞:“明天再去。”   彭飞现在的状态肯定无法丢下他,也无法带着他出去,所以她只能在酒店熬过这一夜。   秦智低头攥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还是那么凉,无论冬日还是夏日,仿佛怎么都捂不热,他知道她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她的眉始终微微皱着,却异常得冷静,仿佛身体里住着一个强大的怪物,强大到令人心疼。   秦智眼眸有些暗沉地说:“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听到没有?”   夏璃没有出声,他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眼里那深邃的光闪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呼吸沉闷地说:“听到没有?”   夏璃很少看见他如此严肃的模样,甚至连浓黑的眉毛都快要纠缠在一起,她点了点他的眉心说:“没有。”   秦智气得吹鼻子瞪眼:“你巴不得哪天把我吓出心脏病。”   夏璃看着他翘起腿的暴躁样,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和我说这里老板换了人,倒让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旅馆前台夜里也有人,那些人如果戴着面罩堂而皇之地走进来,这么可疑的装扮,前台为什么没报警?”   秦智略微蹙眉:“我记得你说过警察通过监控看到三个蒙面人,不是楼下的监控?”   夏璃摇了摇头:“是过道的监控,当时好像说楼下的监控那几天报修,没来得及处理,所以没有任何记录。”   秦智眯起眼睛冷撇着嘴角:“就算一楼的监控是坏的,但这条街上肯定不止一家旅馆安装监控,只要时间点对得上,排查整个街道,三个可疑人应该不难锁定,更何况大半夜的,街上本来就没多少人,结果当年彭飞闭口不提也不追究,警方草草结案,事情一带而过。   现在回想起来,要么旅馆的老板有问题,要么上面有人关照过,或者,两个都有。”   夏璃只是感觉到当年的旅馆有些蹊跷,可经过秦智三言两语的分析,突然就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她深锁着眉,陷入沉思,半晌,突然说道:“如果按照这个假设推断,有这个能力财力做这件事的,又和我有过节的,恐怕也只有像你们东海岸这样的大家族。”   秦智侧头睨着她:“你怀疑裴家?”   夏璃声音冰冷地说:“他们难道不怕我回去吗?我一旦回到东海岸揭露我姨夫,不,我不应该叫那个畜生姨夫,是裴先生对我做的那些事,他还如何在裴家立足,在东海岸立足?他对我未遂的那件事虽然被裴家压了下来,但对于他们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他们有理由为了家族存亡除掉我。”   秦智不置可否地说:“那为什么半途而废?近一年来没什么动静?”   “因为后来南禹衡掐住了他们的经济命脉,让它们自身难保,苟延残喘哪再顾及得了我。”   秦智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皱起眉自言自语道:“南禹衡弄倒裴家已经是早几年的事了,事情不能看表面,看着越像裴家做的,往往真相说不定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手段…”   他的眉峰越皱越紧,没再说话,夏璃也不清楚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把他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之间,一根弦在她身体中“嘣”得一声,致使她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混淆视听!”   然后开始到处找手机,秦智也回过神来,发现夏璃脸色不对劲,转头问她:“怎么了?”   “手机,手机呢?快帮我拨通灵聆的电话。”   秦智走到窗边拿起他的手机解锁拨通,电话一通夏璃就焦急地问道:“灵聆,这两天公司没出什么事吧?”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林灵聆也有些诧异地回道:“没什么事啊。”   “有没有什么其他外来人员去过起帝?”   “没有啊,怎么了夏部长?”   这时一直坐在窗边沉默不语的彭飞也缓缓转了过来,盯着夏璃反常的表情,她匆匆对林灵聆说:“没什么,我尽快回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站起身看向秦智:“我想马上回芜茳!”   秦智不明所以地指了指她的膀子:“别说现在深更半夜的,你身上还有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把抓住秦智,语气急促:“可能要出大事了!” 第76章   秦智拍了拍夏璃的手, 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坐在床边, 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夏璃的思绪在短短几分钟飞速地运转,各种碎片在她脑中交织拼凑, 又瞬间汇集到一起, 她猛然抬起头说:“我们有可能被人当枪使了!”   秦智缓缓立起身子从旁边拽过一把椅子往夏璃面前一跨:“怎么说?”   彭飞也回过身靠在窗边皱眉盯着夏璃,听见她面色阴沉地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以秦部长在众翔的影响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能进去?   就算安部长真查出了点东西,但他不至于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这边刚过完年, 他和心腹基本上全部落网,反击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区区一个安部长,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能就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拉出这么大一串的涉案清单?”   秦智听完后靠在椅背上, 双手环着胸:“多行不义必自毙, 身上屎多了被人查出来不意外,况且安之笔或许早就察觉到什么, 顺着他怀疑的内容查下去也有可能。”   夏璃却一口否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秦部长九十年代就进厂了, 是众翔第一任部长级领导, 根基打得稳, 人脉又广,势力渗透到各个职能部门,你看他一个眼色,人事那边几年都不放什么人给我, 连吕总的压力都敢抗,光一个资源限制就能让我们的发展停滞不前,要不是吕总从上面压制,起帝这个品牌早就胎死腹中了,众翔哪有今天我说话的份!   你应该清楚罗马非一日建成,也非一日毁灭!我当初最好的设想是削弱他在众翔的话语权,根本没想过他能这么轻易败了这场仗,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秦智眉宇深锁,已经清楚夏璃的猜测,抬眸盯着她:“你担心?”   夏璃点点头:“混淆视听,恰恰是你突然点醒了我!我担心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弄走秦部长,只是李董斩除威胁,顺便安插自己亲信的一步棋,而起帝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把所有矛盾引向我们,让所有人认为斯博亚的战争是起帝挑起的,让我当这个出头鸟,他吃准了我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直接掀了秦部长的台,他只需要从中做个老好人,潜移默化地断了秦部长的后路就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并且继续扮演他老好人的角色。”   秦智捏了捏山根声音低沉:“你的意思是认为李董操纵了一系列的事情?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这只是你的猜测。”   夏璃忽然站起身立在秦智面前咄咄逼人地俯瞰着他:“我在众翔久,还是你在众翔久?从我过去了解的,和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告诉我,我们这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李董事长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老头,你要知道一点,当初众翔那些老的领导班子,除了比较懂中庸之道的老吕,几乎没有一个还在位的!”   她压下身子,目光逼到秦智面前,单手撑在他的椅子扶手上,身体向前倾下,眼眸似火:“假如,斯博亚大换血事件,根本就是安部长受意李董搞出来的一台戏,那么李泽涛的上位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董根本不可能将企业,将权力放给外人!   如果安部长早就不是他的威胁,那么他的威胁只剩下我一个,秦智,我必须马上回去!”   彭飞也直起了身子有些担忧地走到秦智面前,他低垂着视线思忖了片刻:“起帝也是众翔的一部分,他身为董事长,如果拿起帝开刀,消耗的也是众翔的口碑。”   夏璃冷笑了一声:“地都要被别人承包了,你认为他还会留着那几亩稻田等收割?在有些人眼里只要留着地,就不怕种不出东西!”   秦智抬起头冷静地说道:“第一,这是你的推断,起帝暂时没有出现任何反馈;第二,现在是半夜,回芜茳的航班已经没了,就是能订到火车票,或者走公路,回去也要到明天早晨;第三,你的伤还没去医院,这小子还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发神经病吓到路人。   综上所述,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睡觉!”   彭飞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夏璃一屁股坐在床上,有些颓然地揉了揉头发。   秦智拱起背凑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腿:“你神经太紧绷了,听我的,眯一会,天一亮我们就退房去医院,然后直接回芜茳,我相信几个小时还不至于把你幸幸苦苦建起来的‘日不落帝国’给打倒,你要相信你的团队!”   夏璃咬着唇,脸上毫无血色,秦智见她这个样子,忽而攥住她的手,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话:“我手上握了一张李泽涛的底牌,如果他们敢声东击西,我们就釜底抽薪。”   夏璃抬眸看着他眼里漆黑的光,像坚硬的磐石,嘴唇微微颤了下,秦智又拍了下她的手背半笑着:“现在,去睡觉,还是要我陪?”   他回头看了眼彭飞,对她说:“要不然我把他踹下楼?”   他两句玩笑话终于让夏璃眉眼舒展了一些,站起身往过道走,彭飞也在另一张单人床上躺了下去,秦智坐在椅子上斜了一眼她走到门口的背影,突然“喂”了一声,夏璃回过头,看见他嘴角挂着一丝嘲讽:“怪不得众翔这么多年在业内都提不上筷子,精力全花在窝里斗了。”   夏璃眼尾挑起一丝冷意,拳头渐渐握了起来:“因为现在众翔全是宁愿砍掉自己双腿停滞不前也要把权力死死握在手中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内看,没有人朝外看,不过很快就会有了。”她嘴角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弧度对秦智意味深长地说:“晚安。”   然后走出房间带上门,就连彭飞也抬起头品着夏璃这句耐人寻味的话,秦智淡淡地笑了笑回过身掠着彭飞调侃道:“你不觉得你这个领导野心越来越大了吗?都快上天了!”   彭飞没吱声,一直到秦智冲完澡上了床关掉灯以后,他才冷不丁地冒了句:“我想帮她!”   秦智翻过身慢悠悠地说:“你正常点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   而另一边的芜茳,林灵聆在接到夏璃的电话后,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她心里忽上忽下的,总感觉有些不安稳。   于是干脆起来穿好衣服,大半夜的打了个车回到产业园,值班的保安小李也有些诧异,问她这么晚回来干嘛?她随口胡诌说手机丢公司了,才和朋友聚完顺路过来拿一下。   另一个同小李一起值班的同事让林灵聆做了个登记,之后小李拿上手电筒跟林灵聆一起往办公大楼走去。   出了电梯,林灵聆拿出工作牌刷开了起帝的大门,小李则站在门口对他说:“你快点啊,我就在这等你。”   林灵聆朝他甜甜一笑:“谢了,李哥。”   然后便走进职场,空荡的职场一片漆黑,几个过道的幽蓝色壁灯亮着光,进门处放着一台立式打印机,不远处的桌子上是台自动传真机。   偶尔几个电脑显示屏还发出点点微弱的闪光,林灵聆走到那几台电脑面前,碰了碰鼠标,确定只是显示屏忘记关了,又在工位与工位之间巡查了一番,有的人桌上收拾得很整齐,文件摆放有序,文件栏里错落有致,小盆栽小杯子全部归位,有的人桌上依旧和白天一样凌乱,只是暂时用键盘压住第二天还要核对的文件。   她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径直绕过办公区往里走,来到档案室,档案室大门紧闭,她打开密码锁,输入指纹,档案室的门开了,里面是几个大的文件柜,存放着起帝所有技术资料和客户信息,供应商信息等,是起帝最关键的核心区域,此时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所有文件依然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文件柜里,于是她又退出档案室,各个办公室会议室都绕了一圈。   最后她走到夏璃办公室前,碰了碰门,锁起来的,一切都和她下午离开时一样。   门外的小李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好了没啊?”   林灵聆从夏璃办公室门口退了出来回道:“好了好了,马出来。”   就在她转过身准备往外走时,忽然听见她的身后某处传来“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猛地转身,一片昏暗的职场依然空无一人,只是那个声音还在微弱地响着,她突然收回步子又开始往回走,几乎是刚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摆在她面前的是那台立式打印机,此时已经是关闭的状态,她检查了一下电源,没有任何问题,就在她准备再次转身时,余光看见几步开外的桌子上放着的那台自动传真机,她记得刚进门时就扫视过那边,当时传真机上并没有任何东西,然而此时却看见一张白纸立在传真机接收板上!   她立马几步走了过去将白纸拿了起来,瞬间!瞳孔急剧收缩! 第77章   这台自动传真机一般不会关闭, 以便下班和放假随时接收文件和一些重要公函, 然而也会经常收到一些代.开发.票或者广告之类的虚假信息。   此时林灵聆手中的这份内容就是一份全英文的传真,她皱着眉扫了前面几行就顿住了, 上面全是一些生僻的单词, 类似专业术语,让她完全看不明白, 加上小李还在外面催促着,她干脆将这张传真折了起来放进包里, 匆匆离开了。   在打车回去的路上, 她回想到那份传真的抬头归属是一家德国公司,她又在手机上顺便查询了一下时差,德国那边是下午四五点。   如果按照时间推断,德国那边是工作时间, 这个抬头的传真不像是垃圾广告。   于是她一到家进了房间就把包甩在写字台上, 抽出那张传真打开电脑,将那些生僻词全部输入到翻译软件里, 迅速解读了一遍这份传真, 随后整个人猛然一怔!颤抖着拿出手机!   夏璃在接到林灵聆的电话时已经是接近凌晨两点, 她在疼痛和不安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阵急促响亮的电话铃声将她突然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或许是她根本没有松懈,所以电话一响立即坐起来接通了,听见电话那头的林灵聆焦急地说:“夏部长,我发了一张照片给你, 后面是我编辑好的翻译内容,你赶紧看一下!”   二十分钟后,夏璃敲响了秦智的房门,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他的声音:“谁?”   “我。”夏璃简短地回道。   秦智下床将门打开,夏璃已经换好衣服,神情严肃地说:“给我料准了!”   秦智眼眸清明,丝毫没有睡意,房间里的大灯虽关了床头灯依然亮着,彭飞坐在床边,似乎从夏璃离开到现在两人并没有睡着,还在交谈的样子。   他看着夏璃,昂起下巴松开门把手往里走,波澜不惊地拉过行李箱,顺带踢了彭飞一下:“收拾东西,走了。”   这时夏璃才发现彭飞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正常多了,眼里的理智好似也终于回归了。   四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在医院的急诊室,夏璃的伤口需要缝几针,她在处理的时候,彭飞没敢进去,只是站在过道里抱着胳膊,他害怕看见血,自从那件事后,他总是很抗拒医院消毒酒精的味道,透过急诊室的门,他只能看见夏璃的背影,医生说处理起来很快,她干脆直接拒绝上麻药,秦智就坐在她身边,拧着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彭飞自责地握着拳头,指甲全部陷进肉里,直到夏璃的伤口处理好,她也没有吭一声,套上外套直接站起身,就连为他缝针的这位男医生都不禁对她多看了几眼。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机场,赶最早的航班回芜茳,在机场的时候,夏璃几乎电话没有停过,一直到上了飞机才关机,在空中的时候夏璃问秦智她回房后,他和彭飞说了什么。   秦智问空姐要了毛毯盖在夏璃身上对她说:“跟他商量翻案的事,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抓紧时间睡一会,毕竟你将有很长时间都睡不了。”   夏璃却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秦智不明所以地睨着她:“笑什么?”   她淡定从容地说:“兴奋,等这一仗等得太久了!”   秦智却伸长手臂穿过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脑袋:“就你胆子大,不怕全军覆没?”   夏璃却无所畏惧地伸长了腿:“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然也不会怕失去,就当成是我空手套白狼的一场拼搏,要是败了大不了找个男人嫁了。”   秦智若有所思地说:“那我倒希望你赶紧败了。”   夏璃却在他怀中抬起头拧了下他高挺的鼻尖:“败了我们就拜拜。”   她虽然在笑,但秦智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他很清楚以夏璃的傲骨,他们的未来只有基于平等的立场,假如她败了,两人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也许她会再一次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勾起唇:“那要是赢了呢?”   夏璃嘴角含着笑意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他强行抬起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看着自己,又低沉地问了一遍:“要是赢了呢?”   夏璃琉璃般的眸子闪着璀璨夺目的光盈盈一闪,柔声细语:“一切皆有可能。”   他眼里溢出些许暖意,唇边挂着若影若现的弧度,拇指划过她柔软的唇,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夏璃拉了拉毯子嘴边含着笑意闭上了眼。   秦智和彭飞当天就回到了起帝,他们同时还带回了一个消息,夏部长在出差的时候受了点外伤,按照医生的嘱咐需要在家静养几天,也有不少同事纷纷向夏璃发出了问候,甚至连很多集团里的领导也特地致电,送去了温暖,倒是夏璃进众翔来头一次感觉到这么多人在关心着她,或者与其说是关心她,更像是毫不遮掩地打探虚实。   秦智干脆将带回来的医院诊断报告和病假条交到人事方总那边进行了备案,如此一来,倒是打消了不少人的顾虑。   而实际上,除了秦智和彭飞没人知道,夏璃在抵达芜茳后家都没回,直接只身一人去了一趟辽省待了五天的时间!   等她再回到芜茳时,距离成发集团沙漠基础设施服务项目第一批采购订单交货只剩下了一个月整的时间!   刚到公司她就受到了员工们的热烈慰问,七嘴八舌问她伤势怎么样?她也好心情地跟大伙开着玩笑,问他们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上班有没有组团开黑?问得大家你推我搡,哄闹嬉笑着。   而人群外围的林灵聆、郝爽等人则沉静地站在旁边静候着夏璃,她拍了拍身边几个人笑着说:“我今天没空,明天开会检查工作,小心你们口袋里的奖金!”   一群人赶紧散了,她脸上挂着笑对上拿着咖啡靠在角落招财树旁的秦智,他一身剪裁妥帖的衬衫西裤,朝夏璃举起手中咖啡杯,动了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恭喜”。   夏璃目光隐晦地收回视线对林灵聆和郝爽说:“来我办公室。”   没一会彭飞也进去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后,夏璃办公室里的人陆续出来,又隔了十分钟她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走了出来,径直绕到副部长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秦智往旋转椅上一靠对她说:“进来。”   夏璃打开门,只小跨了一步,并没有打算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临走时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秦智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手指无意识地拍着,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挺括优雅的米色收腰拼接衬衫,下摆微扬,一条修长的九分裤,浅浅的开衩让那双脚踝看上去纤细修长,银色的细高跟,冰冷且金属感十足,她就这样淡然地站在门边,单手插在裤子口袋,御姐气场全开。   秦智不禁勾起笑:“这套不错。”   夏璃微微侧眸眯起眼:“就这句?”   他摊开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夏璃撇了他一眼转过身,秦智追问了一句:“需要我帮你订庆功宴吗?我的夏部长?”   夏璃回过身似笑非笑地说:“下个月一起订。”   说罢大步走出起帝,二十分钟以后她已经出现在辉伦,由安部长的助理亲自接待了她,把她安排在了会议室,她仅带了郝爽过来,大约等了十多分钟,郝爽面色有些挂不住说道:“明知道我们来还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姐,我去找下他助理。”   夏璃拍了拍他的肩:“小郝啊,别人给你的气你要学会受着,时机成熟再原封不动还给他们。”   郝爽看见夏璃凉凉的笑意,重重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一会过后会议室的门响了,安部长走路带风地带着手下两个经理一起走进会议室,一进来便换上他谦和的笑容:“夏部长,抱歉,开了个小会耽搁了一会。”   郝爽立马礼貌性地站起身:“安部长。”   夏璃则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稳坐在位置上阴沉地看他一眼。   安部长对郝爽摆摆手,示意他坐,并且已经将夏璃的表情尽收眼底,只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依然从容地拉开会议桌顶头的椅子,安然落座,温和地笑道:“听说夏部长前阵子出差伤到了,我听冯总说你们谈得挺愉快,本来还想问问你,对了,你伤怎么样了?”   夏璃长长的睫毛掩荫着疏离的淡笑:“小伤而已。”说罢侧头看了眼郝爽,郝爽拿起身边的礼盒站起身绕过会议桌朝安部长走去。   夏璃接着说道:“为了感谢安部长这次的引荐,我特地带了点特产给你。”   随着话音郝爽已经将礼盒拎到了安部长的面前,安部长接过礼盒客气地说:“举手之劳,夏部长你有心了,还麻烦跑一趟送过来。”说罢将礼盒放在一边。   夏璃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盯着安部长:“不看看吗?也不知道安部长的口味,喜不喜欢这份伴手礼?”   安之笔似乎体会到她话中有话,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神再次朝礼盒扫去,当看见礼盒下方的“辽省特产”字样时,一直挂着的淡笑突然在他脸上消失了。   夏璃这才收回视线对郝爽说:“开我车去内勤那领下物资。”   郝爽站起身和安部长打了声招呼离开了会议室,夏璃便看向安部长身边的两位经理,安部长抬起手挥了挥,两位经理相继出了会议室,彼时,辉伦的会议室内,只剩下两位部长,一头一尾地对立着! 第78章   安部长有些微胖, 笑起来富态憨厚, 眼睛容易挤成一条线,在众翔所有领导层里看上去是最好说话的一个, 甚至经常有人拿他的富态开玩笑, 他也从来不在意。   此时,会议室里陷入静谧, 安部长微微侧头将特产拿到眼前看了看,笑着抬起头说:“我以为夏部长是给我带泉市的特产, 这辽省的特产?”   夏璃毫不遮掩地说:“我昨天刚从辽省回来。”   安之笔眼里的笑意松了一下, 缓缓将特产拿到一边随口说道:“哦,我以为夏部长真伤到哪了。”   夏璃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嘴角:“的确伤到了,但我这点伤还无法和起帝的存亡相比,安部长觉得呢?”   安之笔突然皱起眉一脸诧异:“夏部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没听明白了, 起帝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他的哑谜打得毫无违和感, 夏璃身体往后一靠,修长的双腿缓缓翘起, 单手搭在会议桌面, 那双带笑的眼睛里竟射出两道寒光, 锐不可挡地盯着安之笔冷声道:“说句良心话, 整个众翔, 我最佩服的就是安部长你,比起秦部长大张旗鼓地拉帮结派,扩张势力,你手上握着的无数眼线才是致命武器。   如果说秦部长善于利用交换领导层之间的利益, 你则更擅长用不起眼的小人物操控全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更成功一些,或者说更智慧一些。   我很好奇现在整个众翔总部这边,还有哪个部门没有你的人?”   安部长先是轻笑了一声,随后接连干笑了几下:“夏部长故事编得很有意思,不过我只是个小小的品牌部长,辉伦又不是斯博亚那样的大品牌,这样说得我好像本事通天一样。”   夏璃也跟着他扬起嘴角,只是她眼里毫无笑意,不留丝毫情面地说:“的确不算本事通天,差了那么一点,但我还是要不得不说安部长心思缜密,想利用德国供应链断供的手段来逼得起帝停产,高明。”   安之笔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地说:“无稽之谈,我还有本事操纵德国公司?我要真有那个本事,现在也不会待在辉伦了,再说,难道起帝没有备用供应商?全世界就一家公司能供货?逼得停产一说又从何而来?”   夏璃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底撕破脸的冷峻:“我也相信安部长没有那个本事给德国邦特施加压力,但是你没有能力不代表你上面的人没有能力!   你非常清楚起帝的供应商系统里的确有滚针轴承和转向齿轮的备用供应商,但一个是日本钦田,因为跨国,按照备用供应商启动条例,和零部件更换程序,我需要打一系列的报告等批,还需要联系外贸公司发起采购,等我拿到那批替换的零部件根本不可能赶上成发项目的交货日期。   另一个供应商是台企,去年才发现环保方面出了问题,被勒令整改,他们是能救得了近火,可我一旦抱着侥幸心理用了他们的东西,就相当于把起帝的招牌往死里砸,到时候不需要你们出手,光成发集团那边,或者任何一家媒体都能致我们于死地,更别说找那些在供应商名录以外的企业,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你还敢说没有逼得我们停产?   对,你是没有逼我们停产,你给了我们两条路可以选,但无论怎么选你都已经料到必死无疑,因为起帝一旦在成发项目中违约,我们将要承担的违约金足以让我们这三年来的奋斗付之东流,甚至众翔完全有理由为了自保卖掉我们。”   她突然站起身拉开椅子,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英气逼人地盯着安之笔:“当初我刚到芜茳,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领导们个个看不起我,觉得我不懂管理,不懂带团队,不懂品牌搭建,不懂门店体系和发展,这些都没关系,但是我懂技术,我懂生产!   按照正常流程,供应商断供通知书应该直接发到辽省,由生产那边作出应急处理和决策,根本不会通过我这道,但你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我就是从辽省上来的,起帝飓风从研发设计到开设第一条生产线都在辽省,从无到有的全过程我都参与了!包括供应商筛选!   当年起帝最初一版的供应商名录审核和系统搭建是采购部长王建明弄起来的,但是你可以去辽省打听一下真正和供应商沟通洽谈的技术顾问是谁?”   安之笔渐渐坐直了身子,夏璃微微一笑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弧度:“你大概没有想到,即使我现在不在生产,不在辽省了,供应商那边出现重大决策□□件依然会告知我吧?你可能没有跟德国人打过交道,他们做事严谨,循规蹈矩,甚至有点可爱,虽然我不在原来的位置,但是在他们眼中我是起帝品牌的最高负责人,所以这封断供的传真,底下对接人依然会第一时间发到我这边。   我要多谢我们可爱的供应商对接伙伴,不管你们怎么搞定上层,他们员工该走的流程一样不会落下,为我争取了一周多的时间,否则等生产那边解决不了通知我的时候,我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她直起身子,银色冰冷的高跟鞋缓缓踱着步,半调侃地说:“也许你没有办法过多干预生产的事情?但绝对不代表我也是,你算盘珠子打错了,你们瞧不上我从厂里出来,但厂里也算是我的娘家,你当真认为我也跟你一样干预不了起帝的生产决策?   你是不是还计划着我六月中才收到消息?很抱歉地告诉你,5月28号半夜,德国那边将传真发到起帝,当天夜里我就知道了。   你以为我这么多天去哪了?在家养病?”   她指了指那个礼盒,安之笔依然稳坐在椅子上,偏头淡笑道:“看来夏部长问题解决了?”   夏璃走到了安之笔身旁,拉开他右手边的椅子,稳稳落座:“解决不了我现在也不会坐在你面前。”   安之笔点点头赞许道:“夏部长果真神通广大,但有一点我想纠正一下,你口口声声把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这弄得我有点懵啊。”   夏璃耸了耸肩:“没关系,那我们不谈这件事,换个话题,不如我们来谈谈你设计彭飞被捕的事吧?”   安之笔的眼神依然定定地看着夏璃,嘴角的淡笑变得有些机械化,随即一脸无奈地说:“夏部长这是越扯越荒诞了。”   夏璃顺手拿过一旁的黑色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拍,单手压在上面,安之笔的眼神落在黑色文件夹上,面色有些警惕。   夏璃挑明了说:“发邮件给彭飞的人IP地址就在起帝,你不怕我查,因为我查不到你头上,就是我真想查,还会平白消耗精力在自己家里鬼打墙,你再对外通过生产那边的做小动作,跟我玩声东击西这套,成发项目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再敢跟我说一句不是?”   她霸气地把黑色文件夹砸到安之笔面前,“啪”得一声,深色会议桌发出沉闷的响声回荡在这间会议室内,安部长眼眸下垂盯着那个文件夹,缓缓抬手翻看起来,虽然看似波澜不惊,但下意识紧扣了手指。   夏璃下巴微抬,流畅的弧度露出傲人的脖颈,不屑地冷嗤道:“你的眼线比之前郑经理那些人要高明多了,通过技术手段完全无法甄别,但伪装得再好也是人。   你以为让他用起帝的IP远程将信息透露给甲方就能断了我的路?还让我根本无从查起?   那大概要抱歉地告诉你,首先,我和甲方之间根本没有这个项目,其次,并不是所有人拿到的数据都是对称的,你想造成我的迷惑,恰恰是把自己的衣服扒了暴露在我面前!   张涵亮,去年三月份入职,七月份转正,今年三月份在一季度品牌策划案中表现突出,从专员升为组长,家中独子,爸爸曾是中集车企的科长,巧了,安部长也是中集出来的吧?”   安之笔猛地合上黑色文件夹抬起头看着夏璃,她莞尔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让郑经理开口指认秦部长,也有能耐让张涵亮把你的眼线全部扯出来。”   她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却蕴含着猛烈地杀伤力,直接刺向安之笔,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早已冷掉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笑道:“起码你现在没有这个打算,既然夏部长亲自来了,也把所有人支开了,不如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吧。”   夏璃也往椅背上一靠,讳莫如深地笑了。 第79章   安之笔是少数能让夏璃看在眼里的人, 他对手下几乎没有脾气, 也没有一般领导高不可攀的架子和铁一般的手腕,如果硬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 他就像是泥, 随便你捏成什么形状,它依然烧不着, 吹不散。   饶是这样,辉伦这几年依然发展稳定, 每年的销售额都在稳步递增, 他抓住国家大力推进新能源的政策,这两年在混合动力汽车方面下了不少精力。   让夏璃不得不承认的是,安部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无论是管理手段还是对行业敏锐的前瞻性, 甚至是他深不可测的城府, 包括此时此刻,即使夏璃一次次揭露他的阴谋诡计, 人赃物证甩在他的面前, 他依然沉着应对, 这些都是用时间和经历沉淀出来的, 把她身边任何一个人拉出来恐怕都是比不上的, 就连她自己,如果没有秦智时而能提点她一二,她恐怕都会在安部长面前翻了船。   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是最大的敌人, 藏在阴暗处,环环相扣,招招致命,但正因为这样,夏璃对他反而多了一份欣赏,毕竟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她面色缓和了一些,碰了碰杯子里一根茶叶都没有的开水,微蹙了眉又放了下来,安部长立马一个电话打了出去:“给夏部长泡杯热茶过来。”   几分钟后,一位助理给夏璃上了热茶,夏璃才眉眼舒展地吹了吹漂浮的茶叶,随后放下茶杯说道:“断供的问题我已经想到解决方案了,也能保证生产和交货日期,成发这个项目是我在塔玛干拿命换回来的,我也一定会竭力保证这个合同的交付。   但这件事我只在安部长面前明说,我来这里的诚意也由此可见,我完全可以拿着这些东西攻你个出其不备,但是我没有这么做,而是把我目前所掌握的所有东西全盘托出告诉了你。   因为你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是手足相残还是抱团取暖?’我向来对合作伙伴以诚相待,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关上门和你面对面说话,就是我的诚意。”   安之笔表情严肃了一些缓缓问道:“你要什么?”   夏璃也开门见山地说:“要你继续装聋作哑,放出一些关于我们的消极信息,让上面感觉大权在握,起帝进入紧急状态。   要你协助我推动大区工作的建立,和冯总更近一步的接洽合作。   要你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利用你在总部的所有眼线,煽动舆论也好,抓住把柄也罢,尽你所擅长的所有手段拉拢职能部门,保证他们在必要的时候跟我们站在一个立场。”   安部长没忍住笑了起来:“我插一句嘴啊夏部长,我们现在就假设你刚才指证我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部成立,但我为什么要协助你呢?且不说副总大选在即,我也算是候选人之一,就单说公司除了我们两个,上面还有董事会压着,我们还能翻了天?”   夏璃端起拿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董事会嘛,说白了也就是李董一手遮天,长江后浪总要推前浪的。”   安部长颇为玩味地强调道:“我有必要提醒下,李董的侄子现任斯博亚的部长。”   夏璃将杯子一放对安部长招了招手,安部长不明所以地朝她微微侧着身子,夏璃在安部长面前低语了一句话,瞬时间安部长的脸色骤变,这是自从夏璃踏进这间会议室以来,安部长第一次露出变化如此之大的表情。   他整个人倒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桌面,夏璃已经重新靠在椅背上淡定从容地看着安之笔:“所以安部长应该拎清楚,什么浑水能淌什么不能碰,我善意的警告已经放在这里,安部长应该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当然如果你肯跟我站在统一战线,我夏璃也不会忘恩负义,未来副总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安之笔摸了摸脖子神态质疑地说:“夏部长近一年来动作这么大,就像你说的,命都拿出来拼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等你真的失去牵制以后,还会把副总的位置让给我?”   夏璃却缓缓站起身,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居高临下睨着他,带着无法阻挡的凛凛之势云淡风轻地说:“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副总这个位置。”   那一刻,一种磅礴的气势向着安部长袭来,他从来没有轻视过这个女人,但到这一秒他才清楚,他以往的认知完全低估了面前这个女人的野心!   夏璃丢下一句:“秦部长也曾受到李董的重用,现在人在哪?安部长考虑清楚吧。”   说完她便淡笑了一下转身向着会议室另一头走去,安之笔垂眸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断供的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   夏璃快走到会议室门口才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是我们从基层出来的好处,认识的人虽然杂,但路子也多,我没有用其他品牌的东西替代,还是用的德国邦特。”   夏璃以前在厂里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不过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断供,所以当时认识了很多小的外贸公司,和零部件销售代理公司的人,她带着底下的人跑了好几个地方的市场,把邦特的国内库存东拼西凑差不多可以应付这次生产。   三言两语,安之笔已经搞清了她是怎么能够保证生产的,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他的路数的确□□无缝,换做任何一个人这次肯定没有翻身的机会,只可惜这一招只有用在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自动失效,因为她的背景太简单,简单到任何人都不屑与她为伍,但她的背景又太强大,强大到她身边个个都愿意全心全意为她付出,强大到甚至连整个起帝的生产车间自下而上一条心,这样的凝聚力,恰是安之笔失之交臂的原因和无法掌控的因素。   夏璃随后又抬起手,指了指安之笔半开玩笑半警告地说:“不过休想故技重施,我已经开始着手扩大供应商招募了。”   安之笔交叠的双手微微一张,脸上再次挂上温和亲善的笑意,然而夏璃从辉伦出来时,却看到了一条秦智发给她的短信:结束了回给我。   夏璃给他回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机场,电话里他语带笑意地说:“不能陪你吃庆功宴了,我妹…”   “又生了?”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地笑声:“差不多吧,我大外甥回国后第一个生日,我要回去一趟。”   夏璃“嗯”了一声:“你应该早说,我给他准备一份礼物。”   “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意味深长地说,夏璃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   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说服安之笔?”   秦智淡淡然地说:“因为夏部长魅力无边。”   夕阳西下,夏璃站在产业园内对着绚烂的云海弯起嘴角,听见他继而说道:“消息半个月后会陆续开始发酵,希望下一次回来,你已经是夏总了。”   “那你就是正部长。”   “好。”秦智沉沉地应了一声,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瞬。   夏璃收起笑容轻声对他说:“早点回来。”   秦智摸了摸戴在手上的那颗珠子,最后挂了电话。   从那天以后往后推半个月,众翔内部都一派平静,却在半个月后突然报出了一条社会新闻,某某娱乐圈人士参与聚众吸.Du,突遭警方围剿,事件通报以后,当天参与人的身份相继被曝光,因为该娱乐圈人士是个平时形象很好的小鲜肉,所以事件顿时引起广大社会关注和强烈谴责。   而在这时,整个众翔也沸腾了,不是因为这个小鲜肉的知名度太高,而是同他一起的人当中有个他们非常熟知的人物,李泽涛,众翔李董的亲侄子,现任斯博亚汽车的部长级领导!   一开始只是传闻聚会的人当中有很多富二代,然而当矛头直指众翔时,一时间舆论哗然,吕总不得不带着抱恙的身体出面,以集团的名义免除李泽涛在众翔的一切职务,向大众道歉,并愿意配合警方调查,依据法律接受大众监督。   赵单翼也带领手下所有人赶赴各个地方灭火,试图将事件的影响力降低到最小,竭尽全力将李泽涛的个人行为和众翔撇清,但饶是这样,竞争对手的小动作不断导致李泽涛事件依然对于众翔有着不可挽回的影响,更是直接削弱了李董在整个企业和董事会当中的公信力,集团内部紧急召开董事会的那天,李董甚至没有出席,有人说他气得病倒了,有人说李董一辈子打拼来的名声全毁在了这个亲侄子手上,无论怎样,董事会一致决定现阶段的众翔需要一个新的标杆,否则很快会被这股浪潮淹没。   就在各种降薪裁员流言蜚语自上而下蔓延在众翔上空时,突然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在整个企业炸开了锅,众翔旗下的起帝飓风已经正式完成第一批的交付,这将会是实现塔玛干全线越野覆盖的第一步。   成发集团在如此敏感的时期站出来发声,表示会和起帝达成长久的战略合作,正在拟定第二批的合作规划。   而成发集团在国内专业领域的话语权顿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此消息一出,众翔内部就跟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成发的肯定与支持让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起帝,因为他们的发言人从头到尾没有提“众翔”二字,而是直接表示对起帝的肯定。   致使“起帝”这个品牌瞬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夏璃也是第一次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品牌部长正式走到了台前!   赵单翼第一时间找到了夏璃,希望起帝能以众翔的名义召开一次记者会,他在找夏璃的时候也有些畏畏缩缩,毕竟现在起帝发展势头一片大好,在这个时候召开记者会势必会引起一些敏感和刁钻的话题,但目前来说,起帝最近的成果是众翔唯一能够洗白和稳定内部人心的机会。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夏璃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并嘱咐他这次记者会一定要安排妥当。   赵单翼原以为夏璃说的是安保问题,所以跟她一再保证:“我会联合保安部门亲自维持秩序,加派保安人手,夏部长可以放心。”   谁料夏璃却摇了摇头:“我是让你扩大规模,既然要办就把大门敞开了,阵仗做大了,别让外面人觉得我们众翔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赵单翼一愣,有些怔然地盯着夏璃,夏璃偏了下头淡淡地问:“还有事?”   他收回视线对夏璃毕恭毕敬地颔首道:“我知道了。” 第80章   记者招待会举办的那天, 是选在众翔总部的大礼堂, 从一进门的横幅标语到一路指引的立牌和接待,均洋溢着大气体面和一派庆贺的氛围, 毕竟这次的主题是为了告知起帝项目的运作成功, 虽然他们清楚这些媒体人都是带着怎样的心思来,可依然要通过他们的镜头将众翔最积极的一面传播出去。   赵单翼的确做到了夏璃的预期, 主流媒体和行业资深记者全部都请到位,整个礼堂布置得庄重且大气磅礴。   后勤部在袁部长的带领下全面支撑了这次的记者招待会, 选出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个个长相干净, 身材高挑匀称,穿着统一的制服在会场内维持秩序,做好接待工作,甚至连茶水和水果都准备充足, 的确给到场的所有媒体朋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甚至有不少记者朋友在等待的时候,还特地拍摄下了众翔的工作人员, 打算回去做个专题报道。   记者招待会前, 夏璃一套剪裁妥帖的白色交叉双排扣中袖西装站在二楼窗边, 干练的枪驳领衬出修长的脖颈, 优雅高贵, 一头长发被挽在脑后,精致的五官一览无遗,赵单翼急匆匆地走进来对她说:“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始。”   她点点头, 赵单翼刚出休息室,安之笔走了进来,缓缓来到她身旁透过玻璃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片记者,不禁笑道:“来势凶猛啊,夏部长要做好吃子弹的准备了。”   夏璃玩笑道:“我防弹衣穿好了。”   她侧眸看着安之笔:“老头子怎么样了?”   安之笔面色平和地说:“李董啊,这两天高血压又犯了。”   夏璃担忧地点点头:“这件事结束后,我去看望看望。”   安之笔意味深长地盯着楼下,问道:“李泽涛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璃冷淡地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安之笔倒是意有所指:“夏部长身边有高人啊。”   夏璃淡淡一笑,回身对他说:“走了。”   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今天是以起帝为代表召开这次会议,所以夏璃携一众人正式走入场内,在中间位置落座,她的身旁依次是赵单翼等几位集团高管,再外面是起帝的两位经理,营销杨经理和郝爽,所有人正装出席,聚光灯打在前面,闪光不停。   夏璃走到正中对在场的所有记者朋友微笑致意,大气落座,彼时,所有的镜头都在对准她,这个在行业内号称有着开创沙漠神话的女人,虽然很多人听过她的名字,但对她实在了解甚微,而更多的人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她。   有人听过她的事迹,有人则被她如此精致的五官所惊艳,单说夏璃的长相可以吊打任何一个靠颜值吃饭的明星,但或许正是因为她经历过太多的世态炎凉,高低起伏,所以她的身上酝酿着一种处变不惊的沉稳气场,眼里的锐利更是无法让别人只关注她的外表。   她往桌前一坐,哪怕只是一个清浅无波的笑意,便让所有人无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挪开,无论是好奇的,欣赏的,八卦的等等。   赵单翼率先代表众翔开了个场,然后便由夏璃简单感谢了到场的媒体朋友,并阐述了目前起帝在塔玛干沙漠的重要试点,和未来和成发集团更加深入的合作等等。   她声音清脆,条理清楚,几句话已经勾勒出未来起帝磅礴的发展空间和希望。   记者会的前半段进展得很顺利,然而正式进入记者提问环节时,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当即就有记者问道:“众翔内部高管涉嫌吸.食毒.品一事,请问夏部长怎么看?”   赵单翼捏了把冷汗,虽然大家都意识到今天这场记者会问题可能有些刁钻,但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狠。   然而夏璃似乎早已做好准备,遗憾诚恳地表示:“因为众翔内部人事变动,李先生是于年后临时调任为斯博亚代理部长,入职到今天三个月的时间,暂时还在磨合阶段,与其他部门还没来得及有过多接触,众翔所有同仁听到这个消息都表示十分震惊和遗憾,我们承认在这次人员任职上出现重大选择性失误,没有对人员背景进行充分调查,众翔领导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后也会更加谨慎。”   简单几句话对外强调了李泽涛进众翔的时间很短,工作暂未正式开展的事实,也强调各部门对他都不太熟,自动撇清关系的同时诚恳地承认了错误,无法落人口实。   而这几句话在内部人听来,领导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有人都知道李泽涛和李董的关系,潜移默化将这个错误坐实在了李董头上。   几句巧妙的回答让二楼的安之笔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紧接着又有一个记者提问道:“听说众翔的吕总面临退休,现在斯博亚这个品牌的领导层缺失,针对传闻众翔内部管理混乱,晋升要有领导担保,流程建设不完善,缺乏合理的考核,甚至外部传言的群龙无首,夏部长有什么看法?”   夏璃唇边化开了一丝淡然的笑意话锋一转:“让我们起帝的营销经理来谈谈他是怎么晋升的?”   杨经理直起身子凑到话筒面前笑道:“我的话是两年前成功开拓全国会展合作业务,大力扩张起帝品牌在全国的展位和活动,创下了团队业绩第一的成绩,并保持了半年,从而晋升的。”   说到当年的战绩杨经理憨憨地笑了起来,跟捡了钱似的,莫名有种喜感,惹得台下一众记者也跟着笑了起来。   夏璃随即接过话茬接着回复那位记者:“这样的员工,大江南北的开拓市场,为品牌带来如此直观的价值,我作为领导,为什么不担保他晋升?”   一句话堵得本来还在笑的记者们哑口无言。   她紧接着语气又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目前众翔各个品牌是独立运营制,起帝有很完善的考核制度,薪酬分配制度,包括这位记者朋友刚才关心的晋升制度,从这两年的发展来看起帝的运营模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其他品牌需要借鉴,我们也会主动积极地‘参与’配合,本质上,任何一个企业都有积极的一面,和不够完善的一面。   至于群龙无首一说…”   她侧头对赵单翼颇有深意地笑了下,转头回道:“那我们这些人是什么?”   一句反问的话让那位记者也尴尬地笑了笑。   而赵单翼突然就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心脏始终提着,本来他是策划利用起帝最近势头大好的消息来抵消众翔的负.面消息,邀请夏璃过来只是渲染一下起帝如今的成就,事先也和夏璃沟通好,如果记者问到敏感问题,她官方回答就行。   万万没有料到夏璃从一坐下来的说话立场就如此强硬,甚至在刚才的一番回答中,几乎是明着表态斯博亚混乱没关系,起帝已经做好了随时接盘的准备!   甚至用“群龙”一词无形中将他卷入了接下来众翔内部的竞选中,他现在就坐在夏璃的旁边,所有众翔的人都会因为夏璃刚才的那句话,自动将他归为夏璃竞选的势力当中,他现在骑虎难下,甚至对于她这句话根本无法当场反驳。   接下来也有记者围绕这个问题打了几次擦边球,全部给夏璃无懈可击地回了回去,她坐在正中,背脊挺直,淡定从容不卑不亢,也许是她的性格使然,即有女性的柔和,也有果敢刚毅的一面,就像一个强大的女战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不时开一个玩笑将话头扔给郝爽或者杨经理,她和她的手下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渐渐地就连赵单翼也慢慢放下心里的纠结,甚至设想,如果身边这个女人真的接替吕总的位置,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提问到尾声的时候,一个网站的记者大概是早有准备,问出了一连串犀利的问题,例如起帝做为国产车性能方面不如进口车,质量也遭到质疑,很担忧它在沙漠的表现能力等等。   夏璃并没有因为他的针对而动怒,反而淡然地问他:“那你觉得什么品牌的车子表现更好?”   这位男记者随口就报出:“泰鼎生产的丰速。”   夏璃挑了下眉问道:“你看过他们的大架梁?”   这个记者微微一愣,夏璃耐心地跟他解释道:“起帝的大架梁是梯形的,在车身最底部,为整车提供强悍的刚性,在特殊路况不仅能承受更多的载重也能对乘车人提供更好的保护,你可以去看看他们的大架梁。”   她莞尔一笑看向那位记者,男记者似乎不甘心,又说了个:“那KS7的动力表现也是不错的。”   夏璃撇了下唇笑道:“他们用的是麦弗逊式悬挂,越野车一般是双叉臂式独立悬挂和整体桥式,我想你应该先搞清楚SUV和越野车的区别。”   夏璃的目光沉着冷静,就像看待一个跳梁小丑,旁边发出一阵阵低低的笑声,那名记者红着脖子叫道:“宾陆总归比飓风要好吧?”   夏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宾陆的各项技术都很成熟,的确比飓风要超前很多,但一辆宾陆可以买十辆飓风,成发集团的项目宗旨是致力于改造沙漠交通运输等,不是去炫富的这位朋友。”   这下连夏璃身边坐着的这些领导人也不禁低头浅笑,于是记者招待会便在这位跳梁小丑的闹剧下结束了。   本来以为这位小记者大概是同行买通准备用刁钻问题羞辱众翔的,或者来捣乱的,但谁也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位记者的搅局,导致夏璃在业界名声大噪。   其实这位记者前面报的丰速和KS7都是不错的车子,只不过任何车子换个角度来评判总能找到缺陷,然而夏璃恰巧熟知各种车辆的结构和性能,三言两语就将这位小朋友堵了回去。   她的回答堪称公关危机的范本,更在众翔内部赢得了一个新的称号,硬核女王! 第81章   这次记者会的成果超出了赵单翼的预料, 他事后有点庆幸邀请了夏璃出席这次的记者见面会, 设想昨天要是他坐在夏璃的位置,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 他恐怕也只能打打太极尽量圆过去, 不可能像夏璃用技术的层面如此刚地回答。   放眼整个众翔的领导层里,也只有夏璃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如此有底气, 那些曾经轻视过她背景的人,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幡然醒悟。   今天的众翔, 在整个大环境如此浮躁的状态下, 发展不仅停滞不前,这两年还有种走下坡路的感觉,所谓的海归,所谓的有过多少年管理经验的领导者, 那些只会口若悬河, 说空话画蓝图的人根本无法改变众翔的现状,唯有脚踏实地大力发展技术, 从内硬起来才能抵御这个如洪水猛兽一样的市场!   所以在这个记者会结束后, 夏璃无疑成为众翔这些茫然度日的人们心中一颗闪闪发亮的救命稻草, 她所展现出的沉稳底气, 专业和智慧这些正是人心所向, 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安部长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功劳。   两天后夏璃去看望了李董,在一家比较隐蔽的私人医院,夏璃拿着慰问品踏入病房的时候, 李董坐在轮椅上对着阳台闭目养神,夏璃将东西放下走到他的身边,他手上正在吊着水,最近似乎又瘦了一些。   夏璃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李董旁边,他依然没有睁眼,但夏璃清楚他清醒着。   窗台掠过一只小鸟,飞了一圈竟然又落在了窗台边上,伸着小脖子左顾右盼,夏璃看着这只小鸟忽然想起什么,缓缓开了口:“年后的任命大会结束后,安部长问过我,一只可怜的小鸟,失去庇护还能在这个冬天活多久?事实证明,鸟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春天都过去了,听说今年夏天又是一个火炉。”   李老爷子渐渐睁开眼,目光沉淀地落在那只小鸟上,忽而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远了,他的目光也随着小鸟的影子越来越悠远,声音浑浊地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发干:“听说你最近力挽狂澜,在收拾我那个臭侄子留下的烂摊子?”   夏璃垂下眸,将一边的保温杯顺手递给他:“令侄的事情很抱歉,也很可惜。”   李董一把接过杯子“哼”了一声:“少给我假惺惺!”   夏璃眉梢微挑坐在一边没再吱声,老头子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随后将杯子递还给她骂道:“也是那臭小子不争气,家门不幸!”   夏璃接过杯子帮他把杯盖拧好,李董凉凉地看向夏璃,冷笑道:“说吧,来找我打算怎么谈判?”   夏璃皱了下眉:“李董啊,探望和谈判的意思可不一样。”   然而平时温和内敛的李董,此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干脆挑明了说:“我看意思都一个样,你现在民心所向,要风得风,求仁得仁,还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能安什么好心?”   夏璃笑而不语地点点头:“的确带了点私心来。”   李董当场给了她一记可爱的白眼,为什么夏璃觉得可爱?因为她进众翔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董事长翻白眼,还是对自己面对面翻白眼,翻得如此没有杀伤力的人着实少见,让她实在忍不住低头嘴角泛笑,把板凳往李董面前挪了挪。   半笑着说道:“不是我说啊,众翔是你一辈子的心血,假设昨天我没出面,你今天就真放心把众翔交给你那个‘争气’的侄子?我可能话说得不中听,但他几两几斤重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是愿意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到年分红,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到时候我给你在众翔园区中间立坐伟人雕塑,受到代代众翔员工的敬仰。   还是愿意到老了走不动路还得整天为你宝贵的侄子擦屁股,到处操心,最后还得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   你说呢?”   李董气得抬手指着她,夏璃干脆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手又给拍了下去说道:“别指了李董,你最好对我多笑一笑,你以后能不能安享晚年流芳千古还得指望我呢!”   她的玩笑话棉里藏针,李董重重拍了两下轮扶手中气十足地说:“原本以为你只是个鲁莽的小丫头,现在看来厉害得很!”   夏璃倒是无所谓地说:“吕总就老说我鲁莽,说了我几年了,这辈子也改不掉了。”   李老爷子不屑地哼哼着:“我从来不怕莽夫,就怕莽夫还有脑子!老吕前两天来找过我,和我聊了一下午,他倒是没有看错人。”   他一边褒一边贬的话倒是让夏璃笑了起来,李董看见她笑更是气没打一处来骂道:“笑!你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全厂几万号人的肚子是这么容易填饱的?不是你跑去记者面前说几句底气十足的话就能稳住的。”   “谁说我要稳住了?”   李董眼睛一睖,夏璃嘴角一扬,霸气地笑道:“我要的不是稳住现状,是发展,快速地扩张,今天你李董依然是众翔最大的股东,只要不再给我使绊子,明天我该拿到的东西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我要是没那个本事你还是最大的股东,随时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把我换掉!”   她几句话终于让李老爷子收起偏见多看了她一眼,最后含在喉咙里“哼哼”地笑了两声。   夏璃站起身对他说:“那下周的接任大会我会派车来接您。”   李老爷子傲娇地说:“我司机会带我去,你安排好老吕吧。”   夏璃嘴角默默含笑。   出了医院,她接到了秦智的电话,告诉她下午的航班到芜茳,还说带了个熟人回来,他已经通知了庄子定了个包间,也让她把彭飞喊着晚上一起吃个饭。   夏璃回起帝安排了一下工作,本来准备让郝爽派人去接机,思来想去,秦智说带回来个熟人,那么她肯定也认识,所以还是打算亲自开车去往机场。   她将车子停好发了个信息告诉秦智位置,大约等了十来分钟,透过窗户她看见秦智朝她这里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位个高腿长的男人,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和长裤,还戴着墨镜,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一个大包,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倒是秦智穿着一身休闲衣双手空空大摇大摆,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凑到夏璃面前捏了下她的脸:“想我没?”   夏璃的视线却落向正在后备箱放行李的男人身上,问道:“谁啊?”   说罢男人盖上后备箱拉开后座坐了进来,夏璃总感觉这男人有点眼熟,回头看了他一眼,此时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朝她看来,两人均是微愣了一下。   随后这个男人将墨镜一拿露出英气逼人的双眼,盯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于桐?”   秦智在旁插了句嘴:“准确来说,她现在叫夏璃。”   夏璃嘴角勾起一丝不算太友好的弧度:“钟家太子爷,久违。”   钟藤曾是东海岸赫赫有名的钟家小儿子,犹记得十多年前夏璃初到东海岸,他是整个景仁高中没人敢得罪的存在,他的暴戾张狂到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地步,甚至有传闻,他曾经让一个骂了他一句的同校生直接消失在景仁。   故此,人人都喊他太子爷,正因为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太庞大,庞大到当时整个东海岸无人能撼动的地步!   而夏璃当时所住的上山区裴家离钟家一街之隔,两人偶尔也会在家门口碰见,不过夏璃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也根本不鸟他,只是听说他喜欢秦智的妹妹秦嫣,甚至为了当时仅有14,5岁的秦嫣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成年礼,和家族为他联姻的对象,也就是夏璃那个恃宠而骄的表妹。   如今钟家这棵只手遮天的大树早已连根拔起,过去的辉煌已不在,夏璃的这句“太子爷”喊得也颇为讽刺。   钟藤没什么表情地再次将墨镜戴上靠在后座,没有再出声,倒是令夏璃有些诧异,似乎不太像他过去的作风。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钟藤几个月前还在蹲大牢,如果她再没记错的话,他会蹲大牢和她身边这个男人脱不开干系,而此时此刻,他把这个人居然带来了芜茳,夏璃现在只感觉一头问号,启动车子的同时顺带斜了秦智一眼。   秦智没有转头也感受到夏璃锋利的目光,眼带笑意地单手撑在车窗上一派慵懒的模样。   在开回去的路上,每当遇到红灯,夏璃总会下意识地看着倒视镜里的那位太子爷,而钟藤只是无声地望着窗外,偶尔转过视线对上夏璃,只不过隔着一个墨镜,夏璃也看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她此时此刻觉得很荒谬,她这辈子也没想到会和这个疯子有什么交集。   车子开到市区已经到了傍晚,庄子来了电话说已经到包间了,让他们直接到饭店,于是夏璃将车子开去饭店,进了包间后,钟藤终于把墨镜拿了,站在窗边无声地抽着烟,庄子偶尔过去找他搭话,他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弄得庄子尴尬无比。   彭飞下了班后就过来了,他还同时带来了郝爽,不过郝爽是夏璃喊他下班过来吃饭的,林灵聆则是看他们两要去参加夏部长的饭局,死气白赖跟过来的。   三人一进包间就注意到房间里有个陌生的男人,秦智看人都到齐了对钟藤说了句:“上桌。”   他慢悠悠地起来,当他转过身的刹那,刚进来的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都当场愣住了! 第82章   那愣住的两个人分别是郝爽和林灵聆, 林灵聆愣住是因为钟藤在转身的刹那, 眉眼神韵间竟然和她第一次看见的秦智那么相像!   想当初在华岭,她还清晰地记得秦智将面罩拿下的那一刻, 她心头的震撼,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双如此犀利的眼睛,深邃的眉骨藏匿着英气的神采, 那是一种万里挑一的锋芒。   而此时的钟藤身上那股难以掩盖的气势,瞬间像一道气流袭向林灵聆, 让她身体竟然有些僵硬就这样傻傻地盯着他。   另一个愣住的则是郝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不会就是那个钟…?”   钟藤刚拉开椅子撇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落座,面色冷淡。   而郝爽则满脸震惊, 他平时有逛商业财经论坛的习惯, 记得两年多前他看过一个帖子就是专门扒钟汇集团的荣辱欣衰,可谓是一部庞大而复杂的家族史。   说是自从钟家夫人去世后, 钟家的小儿子钟藤便彻底和父亲哥哥决裂, 并被赶出家门, 之后钟汇集团多年前上市财务造假的消息不久就被报了出来, 直接让钟汇旗下富汇和经全两家上市公司先后停牌, 检察机关对两个企业的实际控制人钟藤的哥哥和父亲进行居所监视和强制措施,开始进行了长达半年违纪违法问题的调查取证。   在这个期间,钟汇集团总裁钟洋,也就是钟藤的哥哥私人丑闻被各大新媒体踢爆, 于多年前强行凌.辱佣人并殴打致伤,事情多次被压,后来佣人逃出钟家并诞下私生子,那个佣人首当其中匿名接受媒体采访,一纸状书将钟洋告上法庭。   于是钟家这个百年家族的根基开始土崩瓦解,最终钟藤的哥哥被判无期,他的父亲也被判了三年。   他们入狱后钟藤用母亲家族的势力一举拿下钟汇集团,摇身一变成了商界的新贵,有一阵子各种报张杂志曾一度都对他进行过大幅度的刊登。   但报道里对他的评价并不算多好,很多说他设计父亲和哥哥入狱,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说他为人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时郝爽看完这个帖子的第一感觉就是毛孔悚然,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冷血残暴之人。   然而现在这个冷血残暴之人就坐在他面前,他只感觉浑身跟被钉上钉子一样,各种不自在。   大概唯一没反应的就是彭飞,他跟没事人一样拉开椅子就说:“什么时候上菜?饿了。”   于是大家便都陆续落座,庄子开了两瓶白酒,虽然林灵聆一再摆手说不想喝,但庄子依然给她倒上大大咧咧地说:“今天都得喝,也算是咱们给夏部长提前庆贺一下,等下次咱们再聚在一起,夏部长就不是夏部长了!”   他一句话让大家都露出笑意,林灵聆也不再拒绝,把酒杯往他面前一伸:“好,那就喝点。”   “这才对嘛。”   庄子倒完酒,对着夏璃举起酒杯说道:“那我们请夏部长开个场?”   夏璃看了眼秦智对庄子笑了笑:“我就不说了,你来吧。”   庄子也不客气,拍着自己略肥的肚皮朗声说道:“那我来简单说几句,首先要恭喜夏部长旗开得胜,其次要欢迎咱们这个新伙伴,钟…”   他“藤”字还没说完,钟藤已经端起酒杯一口掀了,搞得庄子嘴角抽了抽,只能也硬着头皮把酒灌下肚。   正式开席后,气氛还比较欢快,因为都是自己人,玩笑开起来便更加肆无忌惮,庄子早在华岭的时候就跟00郝爽混熟了,现在跟彭飞更是一起趟过水,一起睡过觉的好基友,自然也没什么隔阂。   相比之下,钟藤则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一个人喝着闷酒,也不跟别人说话,连眼神都零交流,他脸上和膀子上都有伤,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没人敢问,他一脸煞气的表情,导致其他人也不大敢招惹他。   虽然别人跟他说话,他几乎都不搭理,但是走了几道菜后,秦智倒是抬起头对他说:“敬敬夏部长,你的工作还要她落实。”   没想到谁也不鸟的这位冷酷小哥,却格外听秦智的话,端起酒杯对着夏璃,夏璃则微微一怔,侧头用眼神狠狠质问着秦智,秦智眼里藏着温柔的笑意回看着她,搞得夏璃骑虎难下。   钟藤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他是前钟汇集团总裁,曾身家矜贵,高不可攀,后来又因为涉嫌信息泄露吃了官司,被董事会整到牢里关了一年,虽然她清楚这些起因背后全是看不见的商业斗争,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势的普通人,但他的名声早就在商界无人不知,夏璃的确无法接纳一个背景如此敏感的人,更何况让他进入众翔核心层,所有现任领导人也不会同意。   所以她没有拿起面前的酒杯,气氛瞬间陷入僵持,钟藤也没动,只是依然举着酒杯。   她看着钟藤却开口问秦智:“那你打算为他争取什么职位?”   没有料到秦智却随口说道:“你就看看涂装厂那边缺不缺工人,他身体好力气大,搞搬运也行,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学徒工给他先干着,反正管住管饭就行。”   不要说夏璃,连在场的其他人眼珠子也差点掉到碗里!   看过请人吃饭走后门找个坐办公室工作的,也看过请人吃饭走后门升个小官啥的,从来没看过请人吃饭走后门为了搬个砖,更何况是钟藤这样有着资深商业背景的搬砖工人!   夏璃瞬间转过头瞪着秦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是尼玛亲哥啊!到底是给他找工作还是整他的?   秦智却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大家,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你们这什么眼神?他现在身无分文,还有案.底,哪个要他?劳资心善给口饭吃,有问题吗?”   夏璃直接被他一句“身无分文还有案.底”逗笑了,端起酒杯隔空对着钟藤半玩笑半嘲弄地说:“欢迎来众翔,好好干,还是有出路的。”   钟藤喝干了酒,秦智垂下眸睫毛掩荫着笑意。   至于一个学徒工,夏璃倒并怎么为难,毕竟秦智这次能让李泽涛身陷囹圄,对她倾囊相助,这个面子夏璃还是要给他的。   而坐在钟藤身边的郝爽虽然在和大家开着玩笑,但总感觉自己右半边身子是麻的,听说钟藤也要来众翔了,干脆一鼓作气端起酒杯跟他寒暄道:“你好啊,钟哥,不瞒你说,久仰大名。”   钟藤冷淡地斜了他一眼,拿起酒杯朝他一晃,碰都没碰到就仰头喝干,随后看向他:“怎么称呼?”   “郝爽!”   钟藤冷哼一声:“这点酒就豪爽了?”   郝爽红着脖子弱弱地说:“我是说…我的名字叫郝爽,呵呵呵…”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惹得全桌人哄堂大笑。   钟藤也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丝不算什么笑的弧度。   林灵聆见郝爽和他碰了杯,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伸向钟藤:“我叫林灵聆,虽然我在起帝,但以后你进厂了大家也就是一家人了。”   她那天正好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蕾丝衣裙,一双大眼笑起来像朵太阳花似的。   钟藤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着她手里满满的白酒,碰都没有碰面前的酒杯一下,林灵聆的笑容顿时就僵在脸上,有些恼人地说:“这位小哥哥,我在敬你酒耶?”   钟藤不仅没有理她,还拿起了筷子夹着面前的菜自顾自吃了起来,林灵聆气鼓鼓地放下酒杯,嘴角微微撇着,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秦智半开玩笑地对林灵聆说道:“丫头,少跟这种人来往,他坐过牢杀过人什么事都干过,不是个好人。”   钟藤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秦智,秦智无所谓地回掠着他:“干嘛?我说错了?”   他没吱声,又默默低下头夹菜,倒是一直和他没有什么交集的彭飞抬起头多看了他几眼。   饭局结束后,秦智把钟藤的行李扔给他,让他跟着庄子回宿舍。   秦智和夏璃都喝了酒,干脆打车回去,夜幕低垂,街边霓虹闪烁,广场放着音乐,芜茳地方不大,夜晚总能感受到一丝难得的安宁,这在南城似乎很难体会到。   秦智望着窗外,目光沉寂,悠悠说道:“我好像已经习惯这里了。”   夏璃却在旁不忘提醒他:“习惯可不是一件好事。”   秦智转回视线攥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习惯就会产生依赖,的确不是一件好事,这就是你到现在都不习惯我的理由?”   夏璃嘴角轻笑撇开视线,秦智反而伸手一拉,直接顺着她的手臂将她扯进怀里,呼吸灼热地说:“记者会的报道我看了,知道我在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夏璃靠在他的胸口抬头望着他,他垂下视线眼里含着柔光点点:“挺骄傲的。”   夏璃眼里盈着笑意:“你骄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谁。”   秦智佯装皱了皱眉,摩挲了两下她的手背故作烦恼地说:“这是个问题啊。”   夏璃倒是好奇地问道:“你干嘛把他带回来?关键是你都把他整进大牢了他怎么还愿意跟你回来?”她一顿饭下来实在是满头问号,不大能搞懂这兄弟两的操作。   秦智倒是淡然地说:“见死不救不是一个好品德,我自认为还是一个好同志。”   夏璃知道一般他开始睁眼说瞎话的时候,他的话就不能信,于是又问道:“那他怎么一身伤啊?”   “我打的。”   “……”   夏璃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几秒前还说自己有好品德是个好同志来着!   看着夏璃如此古怪的眼神,秦智笑了起来低头问她:“下周选任的事情准备好了?”   夏璃无所畏惧地说:“准备一年多了。”他捏了捏她自信从容的脸蛋,低头吻了上去… 第83章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 林灵聆去了一趟涂装厂, 六月底的天气热浪已经蓄势待发,她从起帝大楼走到厂房热得鼻子上布满汗珠, 她将淡蓝色的太阳伞收了起来, 笑着问准备去食堂的工人:“师傅,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很高, 长得凶巴巴的男的,今天才来的?”   几人见她笑起来两个小梨涡, 颇为讨喜, 还特地停下来好心地告诉她:“厂这么大哪知道啊,你去问问韦主任吧,从这里走到最顶头,上二楼, 你到那边再问人吧。”   于是林灵聆只有穿过整个厂房, 涂装车间味道特别大,整个车间弥漫着难闻的涂料油漆味, 在如此闷热的环境里熏得林灵聆简直要窒息一般。   她用伞挡着鼻子快速穿过, 很远处的生产线还在工作着, 自动化的机器发出阵阵轰鸣声, 这个车间的工人男人居多, 因为工作环境恶劣,对身体有一定影响,所以除了个别质检员,基本上都是男的, 林灵聆的到来不禁让很多工人朝她投去异样的眼光。   等她走到二楼找到那个韦主任时,已经热得快要爆炸了,韦主任也刚准备去吃饭,了解她的来意后,反倒问她:“你是说早上才来的钟藤吧?你找他做什么?”   林灵聆红着脸对着韦主任腼腆地笑了笑,韦主任立马明白过来笑着说:“安排去卸货了,你到库房那边找找看。”   林灵聆谢过韦主任便愉悦地跑下楼,一路打听到了库房,中午大家都去午休了,库房门也关了起来,她沮丧地转过身,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大太阳下,正一桶桶地将原材料从叉车上搬下来,她愣愣地看了他几秒,他穿着深灰色的T恤,短袖都卷到肩膀上了,热得T恤背后都湿了,却依然是那副酷酷的样子,面色冷峻。   林灵聆赶忙撑起太阳伞跑到他身后往他头上一罩,钟藤立即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他回过头的刹那,便看见了那双如水的大眼,干净清澈,月牙般弯弯地,露出两个可爱的小米窝对着自己笑,他微微愣了一下,扫了眼她满脸的汗水,默不作声地转回头继续搬着桶。   林灵聆一直跟着他,将伞举在他的头顶说道:“你是哑巴的吗?干嘛都不跟我说话?你中饭吃过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搬啊?”   本来安静的角落因为她的到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钟藤皱起了眉,大概嫌吵,回头瞪了她一眼,林灵聆被他凶巴巴的眼神吓得小心脏噗通一颤,咬了咬唇弱弱地说:“现在是午休时间,这个活可以下午再干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啦?厂里就是这样啊,你刚来人生地不熟,别挂着一张臭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钱一样,别人看你不爽自然会刁难你的。”   钟藤将桶抗在肩上再堆放在阴凉的角落,林灵聆始终举着伞跟着他,他放下桶猛地回头差点踩到她的脚,她快速后退眼看要撞到脏兮兮的墙上,钟藤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又局促地迅速收回对她凶道:“走开!”   林灵聆却依然跟了上去,钟藤终于怒了回过身就对她吼道:“我叫你走开,听不懂?”   林灵聆却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踮起脚尖悄咪咪地问道:“内个,智哥说你杀过人,是真的啊?”   她的凑近让钟藤又猛地退后一步,不经意闻了闻身上的汗味,一脸不自然的样子和她拉开距离冰冷地说:“是,还是女人。”   他本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她再次举起伞撑在他的头顶笑着说:“你撒谎!”   钟藤皱起眉居高临下冷漠地盯着她,她昂起头眯起一双大眼,神秘兮兮地说:“无论是昨天智哥,还是我刚才提到这件事,你都表现出抗拒的眼神,说明你从心里很抵触这件事,甚至不愿让人提起,那代表你为这件事感到羞耻,一个有羞耻心的人不会真的忍心去伤害别人。   你喜欢待在角落或者坐在窗户边,没事干的时候手总是不知道该放在哪,说明你极度缺乏安全感,甚至有点自卑。   你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你表现得漠不关心甚至凶巴巴的,可你依然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例如昨晚郝爽说听过你的名字后,你很敏感,这是安全感缺失和自我否定造成的敏感。   通常这种情况,是在有创伤的成长环境中形成的,比如小时候父母过分苛责你,批评你,容易造成个体成长过程中的安全感流失。   我早上听郝爽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去,比如你是如何阴狠毒辣地将你的家人从你身边推开的…”   钟藤英气逼人的眼睛微微一凛,转身就大步朝库房后面走去,林灵聆干脆将伞一收追了上去:“虽然听起来你挺恐怖的,可我觉得你的童年一定很糟糕,才会这么恨你的家人对不对?喂,你不要不理我,昨天晚上你不跟我喝酒,是因为你看出来我讨厌喝酒对不对?你根本就是善意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让自己遭恨呢?   钟藤,你其实是个好人!”   他的脚步戛然而止,汗水顺着他坚.挺的下巴不停滴落,他大口喘着粗气,肩膀起伏不定猛然转身双眼猩红地盯着林灵聆吼道:“别以为你能看透我!给我滚!”   他声音很大,震得林灵聆娇小的身体突然一颤,顿时就红了眼眶,一双大眼里噙满了泪水,猛地转身攥着手中的伞跑走了,她的裙边仿佛在转身的刹那还滑过了钟藤的手背,软软的,柔柔的,让他神情怔住,望着那抹在骄阳下跑走的身影,面色愈发阴沉,心头烦躁不安。   他继续走了出去,将叉车上的货一桶桶卸了下来,热得干脆将T恤直接掀到胸口,露出精瘦的腹肌,搬个半个小时终于一起弄好了,他累不可支地倒在桶堆旁边,往地上一坐,一点力气都没有地耷拉着脑袋。   忽然,一双白色的小凉鞋出现在他面前,他抬眸望去,那个女人竟然又回来了,她手上拎着个塑料袋,气鼓鼓地往他身上砸了一瓶冰的矿泉水,钟藤撇开视线故意不去看她,也没动,更没拿身上这瓶矿泉水,就跟和谁赌气一样。   林灵聆放下塑料袋里刚打的两份饭,蹲下身将他身上的矿泉水又拿了过来,亲手拧开后递给他,那一刻,钟藤转回头望着她,她穿着嫩黄和青草绿拼接的裙子,裙摆大大的,像把小伞遮住她的膝盖,他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人喜欢穿得这么花里胡哨,也总共见过两面,她都是这么鲜艳的样子,笑起来像朵盛放的花。   见钟藤没动,林灵聆撅了撅嘴一副生气的模样,钟藤不自然地将身上的T恤拉了下来接过水仰头就灌着,林灵聆才喜笑颜开地绕到他身边坐下,把塑料袋里的盒饭拿了出来,侧头看他,他大概真的渴了,一口气喝干了一整瓶水,好看的喉结不停滚动之间,汗水顺着脖颈流淌,他干脆将最后一点水浇在了头顶把瓶子捏扁。   林灵聆撕开筷子递给他,又将饭放进他手里,他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连头都不带抬一下地狼吞虎咽,大概真的饿惨了。   林灵聆边吃边对他说:“食堂中午十一点半开饭,晚上是五点以后,园区里有两个食堂,从你们厂走到南食堂比较近,你要办一张饭卡,厂里饭菜不贵,冲一百块钱可以吃很多天…”   她絮絮叨叨地介绍着最基本的园区环境,例如健身房在哪,可以去哪打球,园区附近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等等。   一会后等她再看向钟藤时,发现他都差不多吃完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饭盒,默默递了过去:“内个,我有点吃不下。”   钟藤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没有接,林灵聆可怜兮兮地说:“嫌弃我啊?那我扔了吧。”   她刚准备站起身,钟藤一把接过又低头吃了起来,林灵聆托着腮笑眯眯地盯着他,发现看他吃饭特别香,不禁问道:“你家以前真的很有钱啊?”毕竟这吃饭的架势真不像是有钱人。   钟藤却擦了下嘴角淡漠地说:“可以买下十个这里。”   林灵聆下巴逐渐掉了下来,大脑正在计算十个众翔值多少钱,却看见钟藤低下头沉沉地说:“现在一无所有。”   他塞了一口饭到嘴里,喉结依然不停滚动着,可林灵聆不知道他是在咽饭,还是在哽咽。   她看了看时间急匆匆地站起身:“哎呀,我要赶回去上班了。”   说完她又慌急慌忙地跑走了,钟藤再次莫名其妙地盯着她来去匆匆的身影,直到那抹嫩黄色消失在叉车后面,他刚准备收回视线,却看见那道小身影又从叉车后探出头将她手上还没喝的矿泉水扔给了他,对他喊道:“你不是一无所有啊,你还有我…们。”   钟藤愣愣地拿着矿泉水,烈日当空,手心却传来沁心的凉爽。   林灵聆踩着点回到起帝,夏璃正在过道和彭飞说话,她从夏璃身后准备溜回座位的时候被夏璃一把抓住,回身对她看了眼,示意她去办公室。   进了夏璃办公室,林灵聆刚将门关上回过头,夏璃便问道:“他怎么样?”   林灵聆走到夏璃对面拉开椅子说:“夏部长,他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夏璃眉梢微抬:“怎么说?”   林灵聆身体向前倾了倾:“你真不知道,大中午的,太阳那么辣,他一个人在搬桶,厂里也没人理他。”   夏璃也有些讶异,林灵聆接着说道:“但他干活倒挺能吃苦的,一个人就把货卸完了,看着应该是想好好干吧…”   夏璃沉思了一瞬说:“再观察观察吧,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林灵聆应道:“好的夏部长,我再跟他接触接触,那我先去了。”   夏璃点点头,忽而又喊了她一句:“00啊。”   林灵聆回过身“嗯?”了一声。   夏璃语重心长地说:“秦智昨天提点你的话不是玩笑,接触归接触,当朋友也没多大问题,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注意点吧。”   林灵聆呡呡唇默默点了点头。 第84章   自那天以后, 林灵聆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去涂装厂找钟藤玩, 虽然她工作的大楼离涂装厂实在是远,虽然园区的水泥地被太阳暴晒实在是热, 虽然那位钟先生的脾气实在是大, 但她依然会排除万难去看他一眼。   尽管他基本上不大搭理她,不过她也会自顾自地围绕着他叽叽喳喳一会, 或者只是陪他吃顿饭,有时候甚至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看着他汗流浃背的工作, 然后又默默地回去。   很快一周过去了, 选任大会的那天,林灵聆帮夏璃整理衣服的时候还不忘跟她报怨连连:“夏部长,我真的是没有法子了,那个钟藤就跟块钢铁一样, 就是钢铁直男的那种钢铁, 什么话都吐不出来的那种,你说我这几天, 天天中午去找他, 我那天就跟他抱怨了一句‘你看我都晒成黑煤炭了’, 他居然回我一句‘活该’, 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找他了。”   夏璃看着镜子中一身得体的套装, 又将视线移到林灵聆脸上玩味地说:“我让你留心点他的动向,又没让你天天中午去找他。”   林灵聆被夏璃说得红了脸,仓皇地说:“快开始了,我出去看看啊。”   她慌急慌忙地跑了出去, 差点一头撞上刚推门而入的吕总,吓得赶忙连连道歉:“对不起吕总,对不起。”   吕总倒是没有在意地笑了笑,林灵聆出去后,吕总才对夏璃说道:“小丫头有点毛躁。”   夏璃不以为意地走向一边的沙发等待吕总落座,回道:“你几年前还说我毛躁呢,那你干嘛把我放在身边?”   吕总笑着睖了她一眼,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去,夏璃随后坐在他另一边,对他说:“我听李董说了,你之前去找过他,多谢啊老吕,要不是你提前帮我去做他工作,我估计那天还得跟他掰扯半天。”   吕总气定神闲地说:“我做不做他工作,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他都得让步,哪怕只是暂时的。”   夏璃听出吕总话中的意思,低头弯起嘴角,眼里却藏着锐不可挡的光泽:“我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就不会轻易让人把我拽下去。”   吕总眼里溢出些没有掩饰的赞许,又意味深长地说:“毕竟离你想要的东西还差一大截的路要走,你得坐稳当了。”   夏璃眸色一紧,微微昂起下巴谨慎地盯着吕总,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意有所指地暗示,此时此刻,夏璃只觉得他才是整个众翔尾巴藏得最隐蔽的老狐狸。   不禁莞尔一笑:“吕总这话的意思是?我没听明白。”   吕总站起身,高深莫测地睨着她:“别跟我装傻充愣了,你认为我当初为什么选你?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希望我选出的人能带领众翔走得更高更远,我就是看中了你的野心,我现在给了你最充足的弹.药,去吧孩子,放手干吧!”   一瞬间,夏璃眼眶一热,挺直了胸膛朝老吕自信一笑,起身推门大步走出会议厅朝着大礼堂走去!   这一天,是众翔人告一段落的里程碑,这一天,也是众翔人重新出发的新起点。   当夏璃穿着一身黑色套装踏入礼堂的那一刻,她听见台下上千号人的欢呼和掌声,所有集团领导均正装出席了此次选任会。   虽然选任会议有几个候选人,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走个过场,执行副总的位置早就非夏璃莫属。   在李董的主持下,由吕总亲手将聘任书正式颁发给夏璃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之后便是由夏璃发表她上任后的一系列改革和举措,和她一贯的作风一样,切实,强硬,长远,她没有那些领导人惯说的官话,全是务实的语句。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瞬间调动了整个众翔人心中那股澎湃的情绪,她是众翔最年轻的副总级别领导人,也是众翔第一位女性最高领导人,她用她的热情和全部热血浇灌着整片众翔大地,让所有看到了伸手可及的希望。   台下不知道谁高呼了一声:“夏总雄起,志存高远!”   “志存高远”是众翔的企业精神,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夏璃的发言顿住抬起头,所有人也笑着回头去找寻声音的来源,谁知道那个小伙子站起来又高喊了声:“夏总雄起,志存高远!”   而接下来便是此起彼伏地附和声,不过短短十几秒,整个大礼堂浩浩荡荡上千号人突然都跟上节奏高呼:“夏总雄起,志存高远!”   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大礼堂回响不绝,敲荡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热血沸腾,这是众翔前所未有的声音,万众一心的高呼和拥戴,让夏璃也怔住,眼里迸发出滔天的野心和熊熊之势!   夹在人群中央的庄子掏了掏耳朵,对旁边抱着胸一脸冷漠的钟藤喊道:“卧槽,这特么什么情况?一个个这么燃?怎么跟掉进传.销老窝一样?”   说罢还碰了碰钟藤:“唉,钟哥,你不是也当过领导人吗?你们单位同志是不是也这么炸?”   钟藤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就像看弱智儿童一样,毕竟他之前接触的都是资本家,要让资本家聚在一起抛头颅洒热血热情欢呼,呵呵。   于是本来还一脸嫌弃的庄子,看大家喊得这么欢,前面还有摄影机在拍,顿时一身膘肉也欢腾起来,下一秒也跟着狂吼:“夏总雄起,志存高远!”   钟藤鄙视地斜了他一眼,后面人推了他一下,他刚皱起眉凶神恶煞地回过头,就看见林灵聆不知道从哪挤了进来,发夹都挤掉了挂在头发丝上,浑身狼狈的样子。   钟藤默不作声的用胳膊肘撞了下庄子,将他往旁边撞开了点,空出了点位置,林灵聆赶忙跨了过来拍着胸口说:“终于找到你们了,怎么突然就喊起来了?”   她脚刚落地高跟鞋把旁边一哥们踩了个结实,那哥们疼得大叫一声回头骂道:“靠!”   林灵聆刚准备道歉,钟藤将她往身后一拉扔到庄子那边,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往那个男人面前一堵,他个子很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细长的眼睛不带一丝温度,单单只是轻易一瞥,便把身旁的男人震慑住,那哥们嘀嘀咕咕地转过头没再计较。   林灵聆倒是咧开嘴歪着头对钟藤说:“谢谢啊。”   钟藤双手抱着胸看都不看她一眼,依然冷漠地盯着前方,就在此时,夏璃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其他领导人不知道她要干嘛,纷纷看向她,她将话筒从话筒架上取了下来,踏着高跟鞋稳步绕过长长的桌子走到礼堂高台的边缘,面对着所有人拿起话筒掷地有声地说:“从我进众翔的第一天起,一直到今天,听到的外界声音永远在质疑,一个国产汽车质量能有多好?一个国产汽车技术能有多强?一个国产汽车能卖得出去?   从今天往后,我要在坐的每一位替我见证,我们众翔,一个本土品牌,在未来的三年内还世界一个耳光,让他们认识一下国产的质量到底多硬!国产车的技术到底多强!国产车也能驰骋在消费者市场!   有没有信心?”   最后一句通过话筒迸发在整个礼堂,像打响战役的号角,瞬时间所有人齐齐高呼:“有!”   庄子又掏了掏耳朵对旁边的林灵聆和钟藤说:“我们的夏总很有干传销头目的潜力!”   说完自己也举起拳头高呼:“有!”   “……”钟藤和林灵聆一起投去鄙视的眼神。   而在整个礼堂的最后一排,秦智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女人站在台前霸气的身影,她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也知道自己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赢得所有民心,将舆论的主导权握在手中,没有比整个众翔所有基层员工的支持更强硬的背景,她一旦这步棋走稳了,再有人想动摇她的位置,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虽然底下坐着的人根本察觉不出什么,但是秦智知道她刚才的发言已经有了引导性的作用,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有智慧。   坐在秦智身旁的盛子鸣同样露出欣慰的笑意,看着黑压压的一片,颇为感触地说:“你看见这些人看着她时眼里的光了吗?那就像是一种信仰,你能想象她刚到芜茳来时这些人眼中的轻蔑吗?区区三年时间,彻底天翻地覆,有谁能做到?”   秦智没有吱声,盛子鸣扶了下眼镜:“没有成功是偶然的,没有人遭受过她所经历的一切,也就不会拥有她今天的成功,无论她将来的选择是什么,我会尽我所能成就她,你呢?”   他侧过头看着秦智:“如果她最终没有选择你,你也会像我一样吗?”   秦智淡淡地笑了笑,想都没想便回道:“不会,我会毁了她今天得到的一切,连同她除了我之外选择的男人。”   盛子鸣整个人一愣,当即就坐直了身子,然而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后,就说起了英语,秦智在旁听见他好似要去机场接人之类的,不一会他挂了电话转头对秦智说:“夏璃的父亲已经抵达国内,正在转机,几个小时后就到芜茳了。”   秦智微微蹙起眉,盛子鸣匆匆站起来对秦智说道:“我回去准备下待会去机场接他,然后安排个饭店,你待会跟她说一声。”   秦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盛子鸣便从礼堂后门离开了,而台前的夏璃已经重新坐了下去,吕总正在发言,表达他的一些祝愿等等。   整个大会结束后,夏璃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大礼堂,她刚来到大厅,各部门领导人纷纷向前握手祝贺,她也微笑着和他们寒暄,余光却瞄见秦智靠在大厅边的柱子旁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却透着一抹复杂的光泽。   她和身旁的郝爽交代了几句,又和几个领导说了几句话后才脱身朝大堂后面走去,然而刚才还靠在那的秦智已经不在了。   她沿着过道向停车场找去,还没出礼堂大楼,突然胳膊被人拽了下,她腰间一紧已经被秦智翻身压在墙上禁锢在臂弯里,夏璃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过道那头,似乎还有人在走路的样子,急得抬手拍他:“快松开我!”   秦智却干脆往墙上一抵将她堵了个严实,双臂完全圈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别动,刚才你在台上我就想这样了。”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宠溺,让夏璃刚竖起来的尖刺瞬间软了下去,她将脸埋在他胸口笑着对他说:“回去给你抱个够,现在能松开我了吗?好多领导还在外面,我得过去。”   秦智虽然松开了她,却忽然一本正经地低下头对她说:“告诉你件事你再考虑要不要回去。”   夏璃不解地望着他,听见他呼吸沉沉地说:“你爸来芜茳了!” 第85章   秦智近来没怎么听夏璃提起她爸爸那边的进展, 他不清楚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可当她匆匆回去安排了下,跟几个领导打完招呼后就离开来看, 她应该还是想见到他的吧, 毕竟他是夏璃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有父亲是一种什么感受, 可也许正因为她从来没有拥有过,才会有那么一丝不知道是向往亦或者好奇。   秦智也提出陪她一起去, 夏璃没有拒绝, 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并不明朗,但秦智在她身边她多少会安心一些。   去的时候,夏璃一路上绷着个脸,一句话也没说, 双手死死攥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智开的车,快到的时候路况有点的堵, 他将车子停了下来, 顺手握住她的手, 发现她掌心一片冰凉, 他微微偏头看着她:“紧张啊?”   夏璃却将手抽了出来嘴硬地说:“有什么好紧张的。”   秦智笑着将手拍在方向盘上:“你有想过他是什么样的吗?”   夏璃看着窗外拥挤的街道, 来往的人流,有些迷茫地说:“也许就是个无赖,不讲道理蛮横无理的老男人,或者穷困潦倒邋里邋遢的巴西汉子。”   她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眸说:“毕竟当年把我妈抛弃了,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们,我还能对他抱有什么期待?”   秦智听到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稍稍放心了一些,还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此看来,这个女人倒是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亲情冲昏头脑,清醒得很。   车子开到了酒店,夏璃打了个电话给盛子鸣,他说已经在这家酒店给他开了房放下行李,现在两人在二楼的餐厅,让她直接上来。   秦智停好车下来后,看见夏璃站在酒店门口,攥着单肩包盯着楼上。   虽然她能在职场上破军杀敌,虽然她能面对千人霸气全开,虽然她看似强大到无人能摧毁,但此时此刻,她的背影依然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   秦智几步走上前很自然地揽了下她:“走吧。”   他掌心灼热轻轻捏了下她的肩,仿佛无形中给她递去了一股力量,夏璃挺起背脊大步迈入酒店。   坐了电梯来到二楼,此时下午,还没到饭点,餐厅并没有什么人,空荡荡的座位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那桌坐了两个男人,有服务生上前问几位,秦智告诉她:“找人。”   而夏璃的眼睛始终盯着远处盛子鸣身边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眼眸沉静,像一汪遗失很久的大海,无边无际。   服务生很快领着他们朝那桌走去,盛子鸣发觉到他们,转过头来,他身边的男人先是回过头看了眼,而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当他站起来回过身的刹那,夏璃的眸光有着微微地波动,这个男人和她想象中太不一样了,甚至是截然相反,他穿着体面的深蓝色衬衫,体格强健高大,不算太黑,皮肤偏白,蓄着短短的络腮胡,但并不杂乱,甚至很有味道,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眼睛像谁了,他那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眸像装着整片海洋般迷人。   而在夏璃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夏璃才从选任大会赶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一身深黑色的套装,精致的耳环衬得她华贵而不雍艳,大气从容地一步步朝他走来,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住脚步。   这个巴西男人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神情有些激动,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地朝她张开双臂,在那一刻,夏璃整个人是定住的,她本就是个不喜欢和人亲近的性格,更何况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就连盛子鸣也感觉到略微尴尬,秦智在旁边将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夏璃定格的神情,她很平淡地张开双臂,与这个完全没有过交集的爸爸拥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她不算多热情,甚至连笑容也没有,巴西男人脸上多少露出些许难受的神情,随后看向夏璃身旁的秦智,他淡然地朝巴西男人伸出手说道:“秦智,你好。”   他和秦智握了握手回道:“阿尔,我的中文名,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我。”   秦智深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不仅会说英文,还会讲中文,虽然发音并不是很准,但基本上应答自如。   秦智松开他的手,替夏璃拉开阿尔身旁的椅子,夏璃缓缓走过去坐下,秦智也在阿尔的对面坐了下来。   阿尔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夏璃,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盛子鸣对夏璃说:“他从沪市转机过来,本来想让他先回酒店休息,他还是想先见见你,我也跟他说了今天对于你来说是个大日子。”   阿尔转而对夏璃说:“恭喜你。”   夏璃也算礼貌地回道:“谢谢。”   除了这句简短的交流,父女两终究有些陌生,阿尔从身旁拿起一个精致的礼袋放在夏璃面前:“一直想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他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绅士,夏璃虽然没有表现出很激动,但从她内心来讲,阿尔给她的第一印象算是不错的。   她看了眼礼袋又望向阿尔,他对她点头微笑:“看看吧。”   于是夏璃接过礼袋,看见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设计低调,却看上去精致高档,她将礼盒拿了出来轻轻打开,里面沉睡着一颗水滴形状的蓝色宝石,明洁无瑕,泛着通透的光泽,仿佛一眼通过它看见那清澈的大海,美得夺目。   盛子鸣扫了眼声音缓和地说:“海蓝宝,巴西盛产的宝石。”随后看向阿尔:“这颗算是顶级的吧?”   阿尔却慈爱地盯着夏璃对她说:“在我们那里,拥有一颗这样的宝石就拥有了整片海洋,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收下,算是我的见面礼。”   夏璃没有再贪恋那抹幽蓝的色彩,合上盒子对他说:“抱歉,我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   阿尔却并未在意地笑了笑:“你能来就是最大的见面礼,我昨天在飞机上一直很紧张,我在想你会是什么样子?瘦瘦的?还是胖胖的?我们的见面会不会不愉快,但现在见到你本人,长得这么漂亮。”   他张了张手似乎在大脑中搜寻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说道:“端庄大方,让我眼前一亮。”   他的这句话,倒是让夏璃自从坐下来头一次对他露出浅淡的笑意:“你也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桌上的人都笑了,尴尬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桌中央放着一套中式的茶盘,阿尔拿起一个圆形的小杯,将才泡好的热茶给夏璃倒上,夏璃看着他倒茶的手不禁问道:“你在巴西做什么的?”   阿尔耸了耸肩:“什么都干过,一些小生意,不过现在岁数越来越大了。”   他将茶递给夏璃,又看向秦智,秦智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于是他将壶放下。   夏璃拿起小茶杯喝了一口,抬头看向阿尔:“你的身体怎么样?”   阿尔似乎并不太在意地说:“是查出了点毛病,医生建议我做手术,不过…”他笑了笑好像并不太想谈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夏璃撇了他一眼说道:“你应该听从医生的建议。”   阿尔没说话,低下头喝了口茶,几人聊了一会,或许是初次见面,还比较拘谨,阿尔虽然时不时会对秦智看上两眼,但也没有多问他和夏璃的关系。   临走的时候,夏璃并没有对阿尔多说什么,只让他先好好休息,她会再来看他,阿尔留了夏璃的电话,两人短暂的告别了。   盛子鸣在旁一直想插话,夏璃看了他一眼,他把话咽了下去,三人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秦智和盛子鸣都开了车,并且两人都把车停在了门口,秦智打开车门不屑地撇了盛子鸣一眼,盛子鸣看见夏璃径直朝他走去,眸色暗沉地打开自己的车门。   然而夏璃只是走到秦智面前对他说:“你先走,我坐他的车回去。”   秦智嘴角一歪一脸暴躁地盯着她,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敢往他那走一步劳资立马把你塞进车的意思。   夏璃憋着笑意偷偷捏了下他的腰:“别闹,我有事要跟他说,家里见。”   秦智又回过头毫不留情地瞪了盛子鸣一眼开门上车,一脚油门轰走了,一眨眼功夫连车尾都看不见了,搞得盛子鸣也很诧异。   夏璃回身几步拉开盛子鸣的车子坐进副驾驶,盛子鸣侧头看着她,她系上安全带也回望着他:“走啊,看我干嘛?”   于是盛子鸣才将车子开上路,夏璃将包往旁边一放:“说吧,刚才想说什么?”   盛子鸣才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我现在不大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以为你刚才会直接把他接回家,现在将他一个人丢在酒店,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和他说了吗,我有空会去看他。”   盛子鸣笑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酒店多少钱一晚,你有空去看,他就一直把酒店当家?这不是办法吧。”   夏璃却望向窗外吐出一口气淡淡地说:“再看吧…”   盛子鸣微微蹙起眉,他不过出国几年时间,这次回来却发觉越来越看不清身边这个女人,也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第86章   夏璃回到家的时候, 秦智早到了, 正翘着腿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她进门的声音, 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沉着个脸,夏璃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将阿尔给她的那个礼袋放在一边,随后又拿进了房, 半天没出来。   秦智烦躁地扔掉手机到底还是起身推开房门, 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那枚幽蓝色的宝石发着呆。   秦智几步走到她身后,弯下腰将礼盒里的宝石拿了起来,绕过夏璃修长的脖颈将那颗宝石戴在她的锁骨下方,清澈晶莹的宝石在镜子里散发着迷人的蓝色光泽, 照得夏璃的皮肤更加白皙通亮, 原来一颗好的宝石真的能衬托出姣好的容貌。   秦智立在她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夏璃:“幸好他不是你想象中的无赖或者糟老头。”   夏璃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那颗蓝色的宝石,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 若有所思地说:“我大概知道我妈当年为什么会为他奋不顾身了。”   秦智往一旁的椅子上一靠:“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儒雅健谈, 感谢他给了你这么美好的基因, 让我还能日日夜夜地欣赏。”   夏璃的眼神转而看向镜子中的他, 秦智嘴角带着一抹迷人的笑意,慵懒地扫视着她胸前的宝石:“你爸对你出手挺阔绰的。”   夏璃自嘲地笑了下:“我之前还认为他是不是在巴西混不下去了,才突然想来投奔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好像是个做生意的,应该还不需要我来救济。”   秦智倒是缓缓垂下目光:“那你干嘛没有把他接回来?”他问出了和盛子鸣同样的问题。   而夏璃却转过身看着他:“接回来和我们住?你觉得方便吗?”   秦智抬眸并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只是沉寂地盯着她,似看穿一切一般犀利。   夏璃和他对视了两秒,眨了下眼败下阵来:“好吧,我的确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低下头嘴角挂着一丝冰凉的讽刺:“他是个商人,在我19岁的时候东海岸就教会我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商人。   我会接纳他,但我需要时间,我也希望我最终能够接纳他,从今天见面的结果来看。”   秦智慢悠悠地站起身撇了撇嘴角:“我突然感觉心里平衡多了,夏总对亲生父亲都不会轻易交出真心,这样看来我还能和你住在一起实属荣幸。”   夏璃白了他一眼,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下楼买包烟。”   说完他走进客厅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没有拆封的烟装进口袋出了门,但是他并没有下楼,而是直接来到隔壁那家按响门铃。   不一会盛子鸣打开了门,当看见秦智单手撑在门框立在他家门口时,盛子鸣略微诧异,秦智抬了抬眉不可捉摸地看着他:“能聊聊吗?情敌同志?”   盛子鸣面色冷淡转身进了屋,秦智晃晃悠悠跟了进去带上门,盛子鸣对他并没有多热情,走回桌前,他电脑开着,旁边散落了一堆资料,秦智不急不慢地走到他桌边,随意瞄了眼桌上的资料,盛子鸣不客气地将资料一合扔在身后的台面上。   秦智笑了笑也不恼,往旁边的黑色单人沙发上一坐,淡淡然地问道:“这几天夜里没吵到你吧?”   他的话让盛子鸣敲击电脑的手一顿,秦智翘起腿一脸认真的模样:“毕竟我们夏总是做大事的人,体力也比一般女人要强很多。”   盛子鸣终于松开键盘,黑着脸瞪着秦智:“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秦智倒是十分理解地说:“感谢开发商。”   盛子鸣一口老血卡在胸口,重重敲击了几下回车键,声音尤其之大,秦智微微蹙起了眉:“你要是现在不怎么忙的话,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得多忙的样子,咱们两聊聊。”   盛子鸣将笔记本一卡,脸色难看地说:“我们两没什么好聊的。”   秦智倒是不这么认为地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沙发把手:“怎么就没聊的?我们可以聊聊看你和夏璃的关系。”   盛子鸣针锋相对地说:“我和她的关系与你无关。”   秦智耸了耸肩:“因为你们根本没有过关系,她也根本没给你碰过。”   盛子鸣唇际紧绷着,眼镜后的双眼似藏着抑制不住的火光,甚至想上去把秦智暴揍一顿的节奏。   不过秦智丝毫不鸟他,依然翘着个腿优哉游哉的模样:“这样看我干吗?又不是我说的,她告诉我的。”   一句话让盛子鸣眼中那股要吃人的劲头瞬间就泄了下去,转头盯着窗外默不作声。   秦智倒是轻笑了起来:“原来之前是唬弄我的啊?”   盛子鸣到这一刻突然反应过来,扭过头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诈我?”   秦智靠在沙发上一副不羁的调调:“我诈你怎么了?你还当真以为我会去问她这个问题?就算你们真有什么,我也不会让这件事继续发生,当然她如果从来和你没有关系,事情更好办些,我也更喜闻乐见。”   他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气得盛子鸣直接拍起了桌子:“没事麻烦你离开,我没空听你满嘴跑火车!”   秦智却依然坐在沙上稳如泰山,眼眸淡然地盯着他:“允许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她将来的选择不是你,你还会为她打算吗?”   盛子鸣冷冷地说:“这个答案我好像上午就告诉过你了。”   秦智一拍把手站了起来:“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也希望盛博士不是口上说说而已。”   盛子鸣警惕地盯着秦智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朝自己走来,眼里露出防备的色彩,秦智见他这个反应,干脆停下脚步双手抄进裤子口袋里无辜地撇了下眼,只能又坐回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说:“你跟那个巴西男人接触得比较多,我想让你配合查一下他。”   盛子鸣皱起眉不解地望着秦智:“查他?你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秦智双手搭在沙发把手上,锋利的轮廓在射灯下显出一丝危险的冷峻,声音低沉地开了口:“他中文说得还不错,看你上午和他的电话沟通,英文应该也OK,你就没品出什么问题吗?”   秦智见他眉宇深锁,继而说道:“巴西人通常说的都是葡萄牙语,会英语的只是一部分,更别说会中文的,或许这可以解释他是做生意的,接触的人比较多,会些外国语种不足为奇,毕竟他当年也是靠中文和夏璃妈妈认识的。   但他回到巴西这么久,如果像他所说的差不多三十年时间没有回来,那么他的中文为什么还能说得这么流利?当然不排除这个人很有语言天赋,不过就我个人曾经去意大利的学习经验来看,再好的记忆力也需要语言环境的维持。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这三十年并没有断掉与国内的某些联系,假设他和国内一直有生意来往,人脉关系,甚至也回来过,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试图找过他们母女,却在这时候突然回国认亲?   从他刚才泡茶倒茶的手法来看,他十分懂茶道,甚至很娴熟,不要告诉我他三十年前把中国茶道搬到巴西并积极参与推广了三十年以此来保证他泡茶的手法。”   几句话将盛子鸣的神情说得愈发凝重,低头沉思着,秦智干脆摸出烟看着他:“来一根吗?”   盛子鸣没有拒绝,他随手扔了一根给他,自己点燃香烟嘬了一口,夹在指间。   盛子鸣也拿起香烟点燃,似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说道:“我去过他住的地方,在朗多尼亚算是不错的住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不会图夏璃什么,更倾向于他只是想父女团圆。”   秦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不过我觉得,有钱人讹人的目的往往比穷人更可怕。”   他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让盛子鸣白了脸,猛吸了一口烟随后问道:“你有把你的怀疑告诉她吗?”   “没有,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亲人,除非我的确查到了点什么,否则我不会破坏这份重逢的喜悦,我希望你也是。”   盛子鸣到这一刻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甚至比夏璃还小两岁的男人此时此刻在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他希望她收获亲情,也在想方设法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因为他们两都清楚,如果这背后真有什么,那对夏璃来说将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他瞬间抬起头看向秦智:“你要我怎么配合?”   秦智嘴角微勾。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夏璃澡都洗过了,还问了他一句:“买烟买这么长时间啊?”   秦智顺手揽过她的腰,嗅了嗅她身上温软的香味:“迷路了,差点回不来。”   他把夏璃拉到腿上,夏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淡然地说:“那就不要回来了啊。”   秦智不悦地夺过她的毛巾帮她擦着:“我的灯塔在家为我指引着方向,我要再不回来,她怕是要发动一场海啸把我直接淹了。”   夏璃抬起眸笑盈盈地说:“对,我是会把你阉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调个情啥的? 第87章   选任大会刚结束, 夏璃以雷霆之势的手腕, 整个众翔都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人事变动,秦智正式接替她的位置成为起帝一把手, 郝爽以副部长的职位做实际管理工作, 彭飞成了营销经理,秦智便是他的直属领导。   而原先的营销杨经理和张涛直接被夏璃调去了斯博亚以部长和副部长一职, 正式接手斯博亚的所有管理工作。   林灵聆则被夏璃调离了起帝进了总经办,依然跟着她。   本来所有人都认为, 起帝是夏璃一手带起来的品牌, 她上任副总一职后更会给起帝输入大量的资源,但事实情况却让人大跌眼镜,她并没有给起帝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方便,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暂缓了起帝的发展, 而是直接着手辉伦新能源车的市场开拓。   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和芜茳的出租车总公司谈成协议, 对方愿意暂时替换一批新能源出租车,夏璃把后续跟进工作交给安部长后, 又辗转和市公交公司周旋, 并初步拟定新能源公交车的开发项目。   消息一经传出, 整个辉伦都在沸腾, 而这只是夏璃在芜茳进行新能源市场开拓的试点, 如果后期出租和公交两条线运营成功,她便会把眼光投向其他城市乃至全国。   这样一来,她的工作节奏也突然变得非常快,她每天要处理大量的工作, 甚至要见很多人,林灵聆跟着她自然工作强度也瞬间加大了,但饶是这样,她依然中午会抽出半个小时跑去涂装厂,她很怀疑没有她,那个人到底会不会自己走去食堂吃饭,因为通过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钟藤虽然力气很大,干活还行,但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例如某一天林灵聆见他手关节全破了一层皮,问他怎么搞的,他居然很淡定地回“洗衣服”,她就纳闷了怎么还能有人洗个衣服把手洗这么惨?又不是洗钢丝球!   又例如某天周末涂装厂他们小组申请了一个会议室搞什么团建活动,要每个人回去炒个菜带着,打打牌之类的,林灵聆听说有团建也跑去了,当大家把餐盒打开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其他小伙伴饭盒里装的不说多好看吧,最起码也都色香味俱全,钟藤面前的饭盒里装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就不太像给人类吃的样子,甚至根本看不出来那玩意是啥?   顿时,他就遭受了群嘲,大概加上他平时一副吊吊的样子,在车间人缘关系极差,所以大家嘲笑起来也非常齐心且肆无忌惮。   他黑着张脸站起身就把那盒东西连同饭盒一起扔了调头就走,搞得一众同事也很懵逼,骂他脾气怎么这么大,以为自己多吊,说两句就翻脸,林灵聆气鼓鼓地站起来对他们嚷嚷道:“过分了哦!”   等她跑出会议室的时候,钟藤的身影都快消失在那条道上了,她赶忙对着他喊道:“钟藤,等等我!”   明明寂静的园区,那条道上一个都没有,她清脆的声音传到了那头,可那个男人偏偏没有停下步子,个高腿长不一会就消失在林灵聆的眼前。   他径直回到宿舍把门一关,空荡的宿舍,就连彭飞都跟庄子出去了,他一个人靠在床头,将笼子里的蜘蛛拿了出来,黑乎乎的蜘蛛似乎也很听话,安静地卧在他掌心,不时用毛绒绒的爪子碰碰他。   宿舍的窗户并不高,他讨厌人来人往的没事往里看上一眼,干脆用了一块纸板将窗户挡了起来,只留窗户顶一道缝通风,窗外的斜阳便透过那道缝射在他俊挺的轮廓上,有些孤寂和落寞。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原本停在他脸上的光束变得忽明忽暗,他便抬头望去,看见一个小脑袋在窗外一跳一跳的,不时出现在那道细缝外,往里看,还压着声音悄悄地喊着:“钟藤,你在里面吗?”   他蹙了下眉,没想到她会跟过来,和个小尾巴一样令人讨厌,他下床打开宿舍的门,她或许没有发现,依然站在窗户边一跳一跳的,浅紫色的小裙摆也随风荡漾着,一个不注意差点走光,他迅速收回视线冷冷地说:“干嘛?”   林灵聆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捂着心脏后退一步:“唉呀妈呀!你吓到我了!”   然而下一秒她便闪着一双惊喜的大眼几步走上前,伸手戳了戳钟藤掌心那只巨大且毛茸茸的蜘蛛,兴奋地说:“好可爱哦!”   钟藤愣愣地盯着她,眼里的光有些凝滞,林灵聆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着他:“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钟藤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你们女孩不都挺害怕的吗?”   他闪躲的眼神让林灵聆捕捉到一丝信息,她歪着头凑近了他一步悄咪咪地问:“你说的女孩是谁鸭?”   钟藤撇过头没说话,她又绕到他另一边扑闪着大眼盯着他,点了点他的心脏:“你这里装着的女孩?”   钟藤瞬间回过头,突然呼吸紊乱双眼狠戾,林灵聆赶忙退后一步双手举过头顶摆出一副投降状憋着笑说:“我不猜了,每次猜中你都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说罢又急吼吼地看着那个蜘蛛眨巴着眼问钟藤:“能给我玩玩吗?”   钟藤神色古怪地朝她伸出手掌心,便看着她拿起那只墨西哥火脚,睁大双眼仔细地看着,这个品种的蜘蛛身体是黑色的,但脚上有红如火的花纹,毛茸茸的脾气很温顺。   林灵聆嘴角扬起笑容赞道:“长得真帅!”说完还抬头对着钟藤笑了下,不知道是夸人还是夸蜘蛛。   钟藤立马不自然地走到一边摸出一根烟,但凡看过他养蜘蛛的人,不是嫌弃就是骂他变态,这个女人是第一个夸他蜘蛛的人,他竟然心里生出了点复杂的意味出来。   于是宁静的午后,男人靠在墙边抽烟,看着女人小心翼翼地将蜘蛛放在她胳膊上,蜘蛛沿着她白嫩的胳膊慢慢爬着,那痒痒的触感挠得林灵聆“咯咯咯”得大笑,声音像清脆的风铃,驱走了夏日的炎热,就连钟藤眼里那冷如冰霜的眸光也多了一丝温度。   林灵聆玩了一会抬头问他:“小家伙有名字吗?”   钟藤摇了摇头:“这只是才买的。”   林灵聆想了想说道:“就叫火哥吧,怎么样?”   钟藤却不屑地抽了口烟:“我为什么要叫一只蜘蛛哥?”   林灵聆看见他又开始发挥直男本色了,大笑着把蜘蛛放在他的肩头,他正好穿着一件深黑色的迷彩T恤,肩头放着一只巨型蜘蛛,那造型酷爆了,林灵聆情不自禁拿出手机对他说:“我给你照张相吧?”   说完也不等钟藤同意就跑到大太阳下对着他,钟藤没有动,故意偏过头不看镜头,林灵聆很快拍了一张跑到他面前举起手机:“帅吧?”   那炫耀的口气好像照片里的帅气跟钟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是自己照得好的节奏。   于是她沾沾自喜地将手机屏幕换成了这张照片,钟藤撇了一眼扔了香烟就对她命令道:“删了!”   林灵聆赶忙跑开两步对他吐了吐舌头:“就不删!”   钟藤的脸色立马又阴冷起来朝她走去:“手机给我!”   林灵聆见他来真的,转过身拔腿就跑,钟藤一愣,没想到她腿不长,跑起步来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都快跑出宿舍区了。   她停在宿舍大门口对钟藤胜利地挥了挥手机喊道:“下次再有团建,提前告诉我啊,我帮你带菜,我做饭很好吃的!”   太阳照在她的身后,微风拂起小道旁的白杨树,耳边似乎还荡漾着那清脆的笑声,钟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站在那久久没有动过。   可是从那天以后,林灵聆却再也没有去找过他,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涂装厂的中午又恢复成一片暗淡的色彩,虽然他偶尔脑中会闪过那抹绚丽,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   而随着夏璃对辉伦工作的推进,林灵聆的工作也变得异常繁忙,所以那段时间她抽不开身再去涂装。   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钟藤都没再看见她,却在某天中午他正在做喷涂的时候,看见很远的地方一抹嫩绿色一晃而过。   林灵聆今天特地挤出时间过来一趟,去了仓库那绕了一圈都没找到钟藤,在车间里问人才知道钟藤调岗了。   这里很多工人已经认识她了,虽然他们对钟藤并没有什么好脸子,但却对林灵聆特别热情,毕竟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年轻,虽然林灵聆算不上多漂亮,可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又爱笑,总是讨人喜欢的,所以厂里的小伙子对她都很殷勤。   聊了几句后,那几个小伙子围着林灵聆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和钟藤谈朋友了,怎么老来找他啊?”   林灵聆一听笑着直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其中一个小伙子也笑说:“我就说不太像吧,谁会想不开找那种人谈朋友。”   刚说完旁边一个人拉了他一下,那个小伙子往林灵聆身后一看,脸色立马变了。   林灵聆回过头,看见钟藤细长的眼睛散发出凶险的光,阴沉地盯着那个工人,小伙子仗着人多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眼看两人一触即发,林灵聆一张笑得像花一样的脸突然就伸到了钟藤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对他说:“我找你半天了呢。”   钟藤这才收回视线看了看她,她似乎最近都忙瘦了一些,圆圆的下巴都变尖了。   他从身上掏出一副口罩递给她:“戴上,以后没事别来这。”   说完就往车间外走去,留给她一个无情的背影,林灵聆小跑着追上他,有些生气地说:“这车间是你家开的吗?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以为我想来吗?整天忙死忙活还得记挂着你,我上辈子欠你钱吗?要不是特地过来告诉你晚上有局,夏总让你也过去,我才不来呢!哼!”   她跑到他面前噼里啪啦一通然后气得调头就走,钟藤却突然拽了她一下,又迅速松开,林灵聆回过头看着他,他垂下眸声音僵硬:“他们说…这里对女的不好,容易…生不出孩子。”   林灵聆望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口罩,“噗嗤”就笑了… 第88章   晚上的时候, 在芜茳市中心一座大楼二十八层的清吧举办了一场起帝的内部聚会, 这场聚会是夏璃发起的。   也是起帝人员变动以来首次内部大聚会,上次选任大会结束一直没有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庆祝, 大家早就起哄让夏璃请吃饭, 夏璃也干脆阔绰地包下了一个场子办了一场party,这对起帝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狂欢的夜晚, 就连已经调到斯博亚的杨栋和张涛也被喊了过来,包括庄子都跟着彭飞过来骗吃骗喝。   钟藤来得比较迟, 一个人落在角落十分低调, 相对其他人而言,他是一个陌生的存在,而他似乎也并不打算主动去认识人。   只是无声地扫视着场内,相较他而言, 林灵聆的人际关系就要好太多了, 她原本在起帝就十分有人缘,现在调到总经办, 接触的都是集团老总们, 自然围着她的人更多了。   钟藤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也透过人群看见了钟藤, 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钟藤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倒是没一会庄子和彭飞找到了他,跟他一起吹起牛.逼喝起酒。   后来大家起哄让夏璃说几句话,清吧前面有个小舞台, 她在推搡中走上舞台,今晚的夏璃少了点平日里的强硬,一件领口半透明的小深V礼服,黑色的钉珠和亮片闪着暗哑妩媚的光泽,整个人看上去优雅中不失一丝性感的味道。   不过今天是起帝的主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笼络人心,什么时候不能喧宾夺主,所以开了两句玩笑便在人群中搜寻到坐在后面和人说话的秦智,对着话筒说:“不如让你们老大上来说几句吧?”   秦智看见大家纷纷回头看着他欢呼起来,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夏璃在舞台上向他摆出了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他挑了挑眉缓缓起身拉了下笔挺的西装穿过人群走上舞台,夏璃也顺势下来了。   虽然秦智私下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一副懒散不羁的样子,可当他走上台的那一刻,身上却瞬间散发出一众超然的气场,在这之前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原本整天混日子的副部长会是南城大学的双硕士高材生。   他除了商学院那段传奇之外,也是在这次升部长做材料的时候才被人扒出来,他还是机电工程方面的硕士,而他这方面的才能和成就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包括夏璃。   而夏璃不得不承认的是,秦智似乎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或者说东海岸出来的儿女,注定会成为这片商业市场的主宰者,他不需要任何稿子,任何准备,就能在台上展现出一个睿智领导人该有的一面。   夏璃听了两句,忽然一杯酒递了过来,她侧头看见是郝爽,顺手接过给了他一个眼神走到了外面的露台,郝爽也跟了出去。   里面霓虹闪烁,外面视野开阔,夜风阵阵,夏璃朝郝爽举了下杯:“也得恭喜你,郝部长。”   郝爽笑了笑与夏璃轻轻碰杯:“多谢夏总一路提携。”   夏璃望着这座不大的城,被黑夜笼罩,没有大城市的灯火通明,天际的繁星点点更清晰一些,也让夏璃的视野更加开阔。   她突然眺望着远方对郝爽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把所有起帝的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吗?”   郝爽侧头看着她,她继而说道:“我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斯博亚和辉伦那边,接下来的规划基本上也会以斯博亚和辉伦为主,起帝这边短时间内我会控制他的发展和规模,时间长了难保他们不会生出什么想法来,这也是我今天召集大家联络感情的目的,后面你要多做做他们工作,必要的时候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起帝是我们自己的品牌,现在这个阶段只能暂时苦了自家兄弟,我后面会有打算。”   虽然这对于郝爽或者对于起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郝爽依然无条件支持夏璃的决定,只是开口问道:“是怕外人说闲话,所以把资源先让给他们吗?”   夏璃却轻蔑地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怕外人说过闲话?你要给我记住,现在整个厂都是我们的,我让起帝保持现状有我的道理。”   她又对郝爽交代了一句:“你做好随时全盘接手起帝的准备。”   郝爽猛然一愣:“啊?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还有智哥吗?”   夏璃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如迷雾一样微微眨了一下:“他不属于众翔。”   郝爽被她说得越来越懵,皱起眉问道:“那他要去哪里?”   夏璃低头喝了口酒淡淡地笑了笑:“也许回他原本的地方。”   说罢抬起头看见秦智已经从台上下来,几人围着他说话,他情不自禁地看向露台对夏璃露出一个迷人的浅笑,便拍了拍身边的哥们朝她走来。   郝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似乎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其实这个猜测已经在郝爽心头酝酿很久了,他跟夏璃时间最长,有些东西经年累月也能感觉出一二,于是试探地问道:“姐,你暂时压着起帝发展是不是防着智哥?”   夏璃看着秦智,已经切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却语气沉沉地对郝爽说:“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郝爽点点头:“我知道了,夏总。”   说完秦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看了看郝爽:“聊什么呢?”   夏璃嘴角挂着淡笑说道:“催他赶紧找个媳妇,老大不小的。”   秦智古怪地撇向她:“那你怎么不催催你自己?”   郝爽很识趣地笑说:“我先进去了。”   他走后,秦智靠在围栏上盯着夏璃笑,那眼里的光像他背后的星辰般璀璨,夏璃睨了他一眼:“看什么?”   他毫不遮掩地说:“我看我女人关你什么事?”   夏璃刚想伸手捏他,想到身后全是人又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听见秦智问她:“辉伦那边进展怎么样?”   夏璃撇了他一眼:“方案已经下到厂里了。”   秦智豪不吝啬地赞许道:“效率很高嘛。”   夏璃倒是反问他:“你怎么看?”   秦智转过身双手搭在护栏上,语调随意地说:“你这条路走得很明智,目前来看整个众翔对你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个安之笔,但对你最有利的也是他,稳住这个人你会少了很多后顾之忧,给他点甜头,让他忙得无暇分身暂时来看也是件好事。”   夏璃呡唇笑了起来,她的想法总是逃不过身边这个男人的眼睛,干脆抬眸睨着他:“那你呢?”   秦智勾起玩味的笑意:“我很好。”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回了夏璃一眼,那眼神像洞悉万物般,夏璃没有躲闪,四目相对之间,她甚至觉得秦智连她对起帝压制的原因也一清二楚,只是他不问,她也不说。   夏璃先移开视线对着茫茫的黑夜开了口:“我当初承诺安之笔给他我现在的位置,所以在我没有履行诺言之前,我必须牵制住他以防他有二心。”   秦智倒是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要把你现在的位置给安之笔,意味着你还没有到达你理想的高度?”   “当然没有,我上面还有董事会,还有董事长,说句难听的,我也不过就是这些老头聘请过来管理企业的,我要真想做些什么大动作还得看这些人脸色,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秦智侧过头深看着她,良久,语气凝重地说:“你想踏入资本市场拿到实际控股权?”   他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夏璃的野心,她没有感到讶异,他是商学院的高材生,夏璃的想法在他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所以她干脆也没有掩饰和否认,秦智微微蹙起眉说:“你现在有什么思路?”   夏璃低声说道:“从切实的角度来看,我需要先修炼内功,但是众翔的底子太弱,无论从技术差距,还是研发实力,照这样发展下去十年也赶不上那些合资品牌。”   她用余光观察着秦智的表情,不经意地说道:“未来汽车越来越智能化,电子化,传感器技术意味着现代汽车的发展,我国传感器95%的市场份额都掌握在外企手中,本来起步就晚,研发项目动辄上亿,像众翔这样的民营企业根本没有这个资金实力去做研发,只能引进国外的,缺乏自己的技术,这就是硬伤。”   她循序渐进的进一步试探着:“倒是前段时间和同行吃饭听说国内出现了一项技术,很多国外厂家都在打听,传闻说得玄乎其玄,说这项传感器技术可以彻底成为汽车心脏,让智能化进入新的领域,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她转头笑看着秦智,夜风撩起她的长发,半明半暗的面庞妩媚动人,像致命的毒.药,这是她第一次在秦智面前提到TWS技术这个对于他们来说一直很隐晦的话题。   秦智也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虽然都含着笑意,可就在短短几秒钟他们眼里的刀光剑影却犹如流星划过,而后秦智沉稳地回道:“听过。”   夏璃歪了下头,又移开视线望向前方未知的黑暗,云淡风轻地说:“是吗?真是一项了不起的研发,可惜我们不配拥有。”   秦智扭过头笑了起来,但他没有吱声。 第89章   一直在和庄子他们喝酒的钟藤不时偏头看向林灵聆那边, 她正在和一群人自拍照相, 那边笑声很大,全是年轻人在哄闹, 林灵聆一双大眼里盈满了笑意, 小米窝点缀在唇的两边,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极具感染力, 让人也不禁愉悦起来。   钟藤低头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突然站起了起来, 庄子莫名其妙地说:“去哪啊?”   钟藤没理他, 只是穿过人群走向林灵聆,停在那群人外面,饶是这样,大家依然感觉背后温度骤降, 一阵阴冷的感受, 于是纷纷回过头,便看见穿着一件连帽黑色卫衣的钟藤立在那, 他好像下班还特地去理了发, 原本略长的头发变成短短的青皮, 看上去更加凶狠冷酷一些, 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个黑.社会团体的打手一类的人物, 总之莫名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本来还在嬉笑的人在看见他后,瞬间就有种不太敢笑的节奏,他直勾勾地盯着林灵聆,于是林灵聆只有对他们说:“你们先帮我点歌, 我马上来啊。”   然后便朝钟藤走去,仰着脑袋问他:“找我啊?”   钟藤转身就往外面的过道走,林灵聆不明所以地跟上他,一直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钟藤才停下脚步回过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林灵聆好奇地接过嘀咕了一句:“什么呀?”顺势就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堆钞票,顿时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听见钟藤面无表情地说:“才发的工资,给你。”   林灵聆将信封合上递还给他:“你的工资干嘛要给我啊?”   钟藤目光撇向一边冷冷道:“饭钱,我不用女人的钱。”   林灵聆这才想起来之前中午给他带过很多顿中饭,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干脆打开信封抽了一张出来,之后把信封合上再次递到他面前,俏皮地说:“剩下的给你,你又不是我老公,把工资交给我多奇怪呀。”   钟藤被她说得微微一怔,转过头盯着面前的信封,默默接了回来。   林灵聆发现每次拿这种事情和他开玩笑,他都会露出一种无所适从的表情,好像之前二十几年没接触过女人一样搞笑,忽然凑到他面前歪着脑袋眼睛笑成了月牙:“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可爱吗?”   钟藤居高临下望着这张小脸,她穿着嫩绿色的小礼服,清新养眼,肩头包裹着荷叶边,有种少女般空灵的仙气,的确很少有人能像她一样把这种颜色驾驭得如此养眼舒服。   只是关于可爱这个形容,钟藤这辈子也没听谁敢这样说他?于是本就不算多亲和友善的表情变得更加阴冷。   林灵聆却并没有害怕他,反而见他生气的模样笑得更欢了,她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夜里的风:“钟藤,你会忘了她吗?”   “与你无关!”他眉间再次聚上一抹狠戾,转过身便大步走回里面。   夜里走廊的风泛着丝丝凉意,钻进人的心里有一些不大好受的感觉,林灵聆轻轻眨了眨眼,低头揉了揉才重新走回去。   她进去后一眼看见在和张涛他们聊天的秦智,于是穿过哄闹的人群一直走到里面喊了声:“智哥。”   秦智顿声望去,又和张涛他们打了声招呼,才站了起来往她那走,林灵聆坐在吧台边上,就势朝秦智滑去一杯鸡尾酒,秦智伸手接过往她身边一坐,侧眸扫了她一眼:“眼睛红红的干嘛?哪个欺负你了?”   “姓钟的。”林灵聆低头就喝了一大口酒。   秦智要笑不笑地说:“我早跟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事不能赖我啊。”   林灵聆干脆仰起头很急地将那杯火辣辣的液体灌下肚,才壮着胆子问秦智:“你见过她吗?那个住在钟藤心里的女人?”   秦智拿起酒杯晃了晃失笑道:“很难见不到。”   林灵聆一副苦瓜脸的样子弱弱地说:“你也认识啊?”   秦智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她是我妹。”   一句话把林灵聆本来还很沮丧的表情直接说懵了,然后她大脑十分凌乱地发出一连串问题:“什么?你妹?不对啊,夏总说过钟藤是你哥,你哥喜欢你妹?”   秦智无语地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我和钟藤同父异母,我和我妹同母异父,所以钟藤和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也许是刚才酒喝得太急,此时此刻林灵聆眨巴着一双大眼,盯着秦智已经呈现一脸懵逼状,愣是一时间没绕明白这复杂的关系!   她呆愣愣地说:“那你妹叫秦…”   “嫣,秦嫣。”   林灵聆推开空酒杯,又从旁边拿了一杯,双手紧紧握着杯子低头喝了一口问道:“她是不是比我漂亮很多?”   秦智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   林灵聆又不甘心地问道:“那,那她是做什么的?”   秦智沉默了两秒,回:“音乐家。”   “唔…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但杯子中倒映出她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旁边有人喊秦智过去,他只能站起身对林灵聆丢下句:“别自寻烦恼。”   秦智走后,林灵聆又将面前的酒喝干掏出手机,打开网页搜索了“秦嫣”两个字,瞬间就跳出来这个女人的介绍,她精通各项乐器,十几岁就已经登上国际舞台成为了不起的大提琴演奏家,并去往世界各地参加演出,拥有自己的个人演奏专辑,甚至多次获得国际性奖项,在慈善方面也有过杰出的贡献,担任西西里音乐家慈善协会副会长等等头衔。   她随手点开了一个秦嫣19岁时在波士顿音乐厅的演出视频,当林灵聆看见视频中的女孩时,也瞬间被惊艳到,那个女孩就这样优雅地坐在聚光灯下,一头如瀑的黑发自然垂落,仿佛是整个银河系倾洒而下,圆润的肩和精致的锁骨,还有那完美的天鹅颈让她头顶的聚光灯都黯然失色,她抬眸微笑的那一瞬美得是如此惊心动魄!   林灵聆仿佛在一瞬之间就明白了钟藤对她的恋恋不忘,和对自己的冷淡。   她关掉了手机看着酒杯上倒映出自己平凡而普通的样子,心脏突然拧了起来,秦嫣的母亲曾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巨星,她的父亲是很厉害的企业家,她从出生就注定要比自己优秀太多。   而她自己的家庭却如此平庸,平庸到她根本不可能踏进钟藤身边那个在她看来如神坛一般的圈子。   林灵聆不是一个悲观的人,相反,她从上学到工作一直非常乐观积极,可在看完这个视频后的她,突然丧到了极点!   有人对着她喊道:“00,你点的歌到了,快过来!”   她听见了,可是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她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有人递给她话筒,她看不清是谁,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像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胡乱地接过走到角落,坐在黑色的高脚椅上,背景音乐响了起来,原唱是一首女声的《我以为》,她抬起头想努力找寻熟悉的身影,却发现双眼越来越花,整个清吧都在摇晃,那忽明忽闪的灯将她的眼前交织成模糊的梦,让她看不清,也干脆不再去看,将话筒拿到唇边闭上眼。   当她声音出来的那一刻,本来乱哄哄的场子忽然安静了不少,很多人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林灵聆仿若掉进一个封闭的黑洞,阻隔了周围的吵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角落,声音如甘甜的泉水,清澈宁静,潺潺叙述,绵绵流淌,却透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忧伤,融入到她的声音中和情感里。   秦智放下酒杯回头掠了一眼,又顺着人堆看见挤在另一头的钟藤,他面色阴沉一个人低头喝着闷酒。   话筒里的声音动听婉转:我以为我的温柔,能给你整个宇宙我以为我能全力,填满你感情的缺口专心陪在你左右,弥补他一切的错也许我太过天真,以为奇迹会发生我以为终究你会慢慢明白…声音戛然而止,林灵聆将话筒猛地拍到一边,捂着胸口低下头,场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向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连一直低着头的钟藤也终于抬起头朝她看去。   她拼命调整着呼吸,压抑着翻腾的难受,很快,努力憋出一个笑意站起身朝大家抱歉地摆摆手,就匆匆跑了出去冲进洗手间。   大概十分钟后,有个起帝的女同事跑进来喊道:“快来个男的,林灵聆走不了了!”   这一声吼让很多人都放下酒杯冲了出去,看见林灵聆闭着眼蜷缩在清吧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抱着胸似乎很冷的样子,有个男同事刚准备去把她抱起来,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攥住狠狠扔到一边,钟藤就这样挤进人群把躺在椅子上的林灵聆打横抱起,转过身就往电梯走。   郝爽和夏璃也赶了过来问道:“怎么搞成这样?”   电梯门开了,钟藤大步走了进去,语气阴冷地说:“不能喝还死喝!”   他话音刚落,林灵聆皱了下眉闭着眼胡乱挥了挥手,嘀咕了一句:“要你管!”   结果她迷迷糊糊一巴掌就呼到了钟藤的脸上,“啪”得一声,电梯里顿时一阵诡异的寂静,就连还在拿手机叫车的郝爽,都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钟藤眼里那明显要杀人的神情。   夏璃则自动转过身对着电梯门假装没看见。   结果刚出大楼,小风一吹,林灵聆似乎是恢复了一点意识,挣扎着要下来,钟藤将她刚放到地上,她摇摇晃晃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他只有伸出手臂护着她。   林灵聆眯起眼睛凑到钟藤面前,她醉得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傻气,也有些孩子气,踮起脚尖近得差点要碰到钟藤的鼻子,钟藤不自然地撇开头让着她。   谁料她好似突然认清了面前的人,毫无征兆地推开他,奶凶奶凶地指着他胡言乱语道:“你走!你走远点!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我林灵聆以后不要…不要再跟你做朋友了,断交!现在就断交!”   她还傻乎乎地把两根食指连到一起,让郝爽帮她切断,要搞个断交仪式,郝爽一脸懵逼地说:“00 ,你喝多了,回家回家!”   她跟拧着一股气一样,非把手伸到郝爽面前,郝爽只能把她两根食指分开,她气鼓鼓地对钟藤说:“好了,我们已经正式断交了,我最后好心送你一句话,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祝你…孤独终老!”   出租车来了,钟藤紧锁着眉刚准备把她扔上车,结果林灵聆小细胳膊一挥:“不许碰我!”   然后靠在郝爽身上醉醺醺地说:“郝哥,麻烦你了。”   郝爽无奈地将她跌跌撞撞扶上车,夏璃对着钟藤叹了一声摇摇头,坐上后座,和郝爽一起将她送回家。   其实钟藤不知道那天晚上林灵聆是不是喝醉了?在跟他胡言乱语发脾气?还是真的因为他那句“与你无关”生气了?   可是自从那天以后她真的没有再去找过他。   就连唯一一次中午在食堂碰巧遇见了,他拿了个空餐盘正犹豫要不要递给她,可她直接转身和另一帮人谈笑风声地走了,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   最热的夏天悄无声息地溜走了,随之从钟藤生活中带走的,还有那抹沁人心脾的彩色。 第90章   几天以后, 夏璃刚结束一个会议, 和身旁几个领导一边讨论后续工作细节,边往办公室走, 有人上来告诉她:“夏总, 楼下有人找你。”   她停住脚步问道:“谁啊?”   “是个外国人,说是您父亲。”   旁边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她合上文件交给助理说道:“那先这样吧。”于是独自走进电梯来到楼下。   她已经不在起帝工作了,调到了园区后面的办公大楼, 这里在园区深处, 绿化相对要更好一些,楼下就是一片小花园,供员工中午休憩小逛。   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天空有些雾蒙蒙的, 还飘着零星的毛毛雨, 已经入了秋,一场雨比一场还要冷, 夏璃走出电梯就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拿着一把黑伞站在大厅, 他穿着深黑色的风衣, 肩膀上还有些许水滴, 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看见夏璃从电梯里走出来,双眼有了神采,对她露出笑意,似乎等了她很久。   那一刻让夏璃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还是学生的时候,有多少次期盼放学的时候能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冒雨前来接她,可又有多少次,她只能看着别的同学被爸爸接走,搂着爸爸的腰跳上自行车钻进爸爸大大的雨披里,而她…只能独自躲在传达室的屋檐下等雨停。   那样的时光早已离她久远,可儿时的期待却在此时忽然唤醒,她恍惚了一瞬便朝他走去,阿尔明显有些担心地说:“没打扰你工作吧?”   夏璃对他说:“才结束,今天怎么过来了?”   他提起那个纸袋子递给夏璃:“刚才在路上闻到这个味道,问人才找到这家卖鸡蛋糕的店,你妈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他似乎是忆起什么,低下头有些惆怅地说:“就想给你买点,本来还热着。”   夏璃顺手接了过来,隔着纸袋鸡蛋糕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抬起头说:“没吃吧?一起吃个中饭吧。”   阿尔看了看她身后和她打着招呼的人,问道:“不会耽误你工作吗?”   夏璃笑道:“我又不是钢,总得要吃饭的。”   于是她开着车带阿尔离开了园区,去了附近一家很有江南风韵的饭店,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小包间,外面的雨水从屋顶滴落,形成了朦胧的雨帘,夏璃点完菜后,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鸡蛋糕吃了起来。   阿尔只是含笑安静地看着她,浅棕色的头发有些微卷,灰蓝色的瞳孔里盛着满满的慈爱:“你和婉晴很像,吃东西都小口小口的。”   夏璃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那是因为我现在不赶时间,我要是赶工作的时候,吃饭能吓着你。”   阿尔温和地笑着,夏璃吃完擦了擦手:“我妈小时候也会买这个给我吃,很多年没吃过了。”   阿尔酝酿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不好。”   夏璃没有任何隐瞒,将鸡蛋糕放在了一边:“为了生活不得不带着我嫁给一个酒鬼,后面的生活可想而知了。”   她眼眸微眨瞥向窗外,雨帘慢慢连成线,阿尔眼里浮上一丝愧疚,忽然伸出手握住夏璃放在桌上的手:“我对不起你们。”   夏璃无所谓地抽回手笑了笑:“你对不起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现在很好。”   聊天一度陷入沉默,菜上了,夏璃招呼他吃菜,阿尔来国内已经有些日子了,夏璃一共去看过他两次,一次是下班后陪他吃了顿晚饭,一次是上周提议带他去国内的医院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只是报告还没有全部出来。   吃饭时夏璃问到他这周都在干嘛?没想到阿尔说:“我回去了一趟莱茵县。”   夏璃的表情僵住了,莱茵县,她出生的地方,她和妈妈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在那里,可是十几年了,她硬是一趟也没有勇气再回去。   阿尔说莱茵县变化太大了,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县城的样子,变得很漂亮,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他本来想喊夏璃一起回去的,可是知道她很忙,抽不开身。   一顿饭吃下来,夏璃断断续续听他说了一些老家的变化和趣事,可他并没有再提及她的母亲。   吃完后,夏璃还要回去工作,临分别前,阿尔坚持要把她送到楼下,他说他反正也没什么事,陪她走走。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阿尔撑开那把黑色的大伞罩在夏璃头顶,父女两时隔将近三十年,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如此平静地在一起肩并肩散步。   偶尔碰见园区里的工人,他们都会停下脚步恭敬地叫一声:“夏总。”然后纷纷好奇地盯着阿尔。   夏璃也会对他们微笑着点点头,阿尔笑说:“他们很尊敬你,我感到欣慰。”   夏璃笑了笑没说话,她并没有告诉阿尔能走到今天,离不开过去那些苦,流的那些血,几次从生死边缘把命捡回来才能换得来,有些错过的时光其实注定只能错过了。   阿尔问她:“盛和秦哪个才是你的男朋友?”   他侧眸望着夏璃,夏璃笑着挑了挑眉稍:“都不是。”   阿尔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开着玩笑追问道:“哪个以后有可能是呢?”   夏璃回看着他眨了眨眼:“Secret!”(秘密)   正好到了大楼前,阿尔止了脚步收起伞,他的半边肩膀全被雨淋湿了,夏璃问他:“你走回去吗?”   阿尔点点头:“我散散步,你先进去吧。”   园区太大,从夏璃工作的地方穿过厂房要走出园区拦车需要二十多分钟,她蹙了下眉转过身往里走了几步,快到电梯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总厂领导跟她打了声招呼:“夏总好,刚才看你和个外国人走在一起以为看错了。”   夏璃回头看了眼,阿尔还站在门口盯着她,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当下的感受,就像是要进考场前,父亲依依不舍的送别,她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情不自禁地回:“他是我爸。”   那位厂领导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爸真帅!”   夏璃望着阿尔,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别人夸自己的父亲,忽然心里某根弦深深地触动着。   也是在那一刹那她领会到阿尔今天会突然来看她的原因了!因为明天他的检查报告就要出来了,即使再坚强的人,也总是害怕命运对自己残酷的审判。   她调头大步走回阿尔身前对他说:“你刚才干嘛不提醒我?我明天陪你去医院。”   阿尔有些悲伤地摇摇头:“你工作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夏璃却坚定地抓住他的膀子:“你不是想知道我以后的男友是谁吗?你得有个好身体等着。”   阿尔没有再说话,只是眼里透着世事变迁后动容。   夏璃回到公司后,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灵聆告诉她:“夏总,盛博士来找你,我已经安排到会客室等了一会了。”   “让他来吧。”   盛子鸣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夏璃桌上铺得都是资料,一台笔记本和一台一体机全部开着,她的外套挂在后面,就穿了一件米色的绸缎衬衫,眉宇紧锁忙得都顾不得抬头对他说:“你自己先坐啊。”   盛子鸣声音清幽地说:“不急,你忙你的。”   他无声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着茶,不时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她事情真的挺多的,就盛子鸣坐下来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她的办公室已经陆续来过两个人找她,期间她还抽空接了四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夏璃终于抬起头抱歉地对他苦笑了下:“再给我十分钟,我要看下斯博亚那里的经营情况,明天开会心里能有点数。”   盛子鸣摆了个请便的手势微笑道:“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她感激地笑了下,又迅速低头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始忙碌。   一直到所有事情忙得差不多后,她才赶忙起身,盛子鸣拿起她的杯子给她接了热水递给她:“喝口水先。”   夏璃自然地接过大口喝着,之后对他说:“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你晚上跟我说一声就是。”   盛子鸣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却有些隐晦:“我觉得来这里找你比较好。”   夏璃把杯子放下在他对面落坐:“WOR那边的材料整理好了吗?”   盛子鸣眼眸低垂:“我现在就能给到你,但在给你之前,我想先跟你商量一下。”   夏璃点点头:“你说。”   盛子鸣扫了眼她一桌子的资料,语气平缓却隐忧地说:“你这样弄下去不是个办法,即使我能最大限度的从WOR那边引进技术人才,但长城不是一日修成的,这是一个持久战,对方发展的速度是我们的几倍,照这样下去我们要耗上很多年。”   夏璃下身一条垂坠的黑色通勤裤,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半靠在沙发上从容地看着盛子鸣,眼里闪着冷静的睿智:“那你有什么高见?”   盛子鸣看着她沉寂了一瞬才开口说道:“TWS和大田已经正式签署了长期战略合作,即将在大田投产,这件事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   夏璃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盛子鸣嘴角泛冷,扶了扶眼镜:“所以我根本搞不懂你继续这样跟他耗下去有什么意思?他如果肯把TWS技术给你,你最起码可以缩短众翔十年的发展进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就算像你说的,众翔现在的资金和研发团队无法支撑这项先进的技术,我们也可以利用TWS吸引资金,哪怕只是暂时握在手里和其他厂家进行合作,也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我就问你一句话,他到底知不知道你跟大田的渊源?”   夏璃低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掩荫着眼里的情绪,盛子鸣发现这次回来后,夏璃变化十分大,她再也不是那个从前什么事都会找他商量的丫头,她的心思变得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他甚至想把她的心脏扒开来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对于夏璃一直不明朗的态度终于有了一丝怒意,对她说道:“如果秦智明知道你和大田的渊源,还执意要把TWS投放在大田,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你把他放在眼里。”   夏璃微微抬起眸,眼里是坚毅和冷静的神色:“他不是个凡庸的人,我很清楚他的魄力和远见,如果他真的觉得和大田合作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他一定考虑过全盘的影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他有他对企业的规划和考虑,我也有我的,除非他主动提出和我合作,否则我不会舔着脸问他要。   盛子鸣,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我夏璃不需要靠一个男人来成就众翔,如果我真惦记着他背后的东西,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把TWS让给我。”   说罢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但我不会那么做。” 第91章   在这场博弈中, 盛子鸣更像是个外人, 他越发觉得夏璃现在的行为让他陌生,她是个狠人, 起码她从来不会放弃手边任何可以用到的资源, 唯独秦智是个例外!   这让盛子鸣心里的那股焦虑越来越浓烈,他皱了皱眉淡淡说道:“有近路不走, 你非要绕远道,就不怕最后西瓜和芝麻都没了, 你连终点都到不了?”   镜片反着光, 盛子鸣眼神微眯,目光牢牢锁住她:“我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自尊心强,但你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自己现在的情况, 刚上任全厂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前有狼后有虎,你没有李董的商业背景, 没有老吕在总部的时间积累, 光靠喊喊口号只能暂时调动员工的积极性, 想要坐实这个位置必须在短时间内拿出一个大的成绩让人信服, WOR人才引进几年内也许根本看不到任何成效, 反而要消耗大量的研发资金。   当厂里的工人发现,他们的效益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善,反而企业拿他们的血汗钱去搞什么看不见的研发项目,你觉得到时候还会有多少人支持你?   绝大多数人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 也只在乎眼前的利益!”   夏璃半垂着眼,面前的茶渐渐凉了,她却丝毫不在意,端起茶杯默不作声。   盛子鸣却眸色越来越紧:“真够讽刺的,你面前就摆着一个可以让你翻身的道具,你却选择不用,到底为什么?是为了你的自尊心?还是你不想祈求他,低他一等,打破你们现在平等和谐的关系,让你们之间变得利益化,商业化,机械化!或者根本不想改变是因为你想跟他有未来?”   他的一番掷地有声的质问直接朝着夏璃甩了过去,她的表情终于有了丝丝变化,抬起眸直视着盛子鸣,那一刻,盛子鸣有些微微怔住,夏璃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冷淡、威严却傲视。   盛子鸣的直言不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跌入到零点,空气有些凝结,夏璃并没有反驳或者发怒。   只是深看着他,眼里盛着不怒自威的强悍,开口说道:“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说得这条路也许是最近的,但我不一定非要走!”   盛子鸣眼里浮上一层怒意,她也毫不示弱地回视着他,良久,他站起身冷冷地说:“当然,毕竟我无权干预你的决定!”   说完他便转身往门口走去,夏璃也站了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盛哥。”   盛子鸣的背脊僵住,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仿佛记忆一下子就拉到十几岁,她拽着他的衣角对他说:“盛哥,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理我?”   盛子鸣的心脏拧了一下,终究停下步子没有再向前,她对他说:“我知道你担心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早有考虑,只是我需要先看看WOR的资料再确定我的想法能不能成立。”   盛子鸣回过身,白净的脸上是一丝难以隐藏的阴霾,就这样望着夏璃,突然问她:“如果他和大田的合作继续下去,你会一直把他留在众翔吗?”   夏璃渐渐垂下眸,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盛子鸣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朝着办公室外走去丢下一句:“WOR资料回去发给你。”   那场交谈并不算愉快,夏璃回身踏着高跟鞋走到落地窗边,看见盛子鸣走出大楼,上车前似乎还抬起头朝上看了一眼,夏璃没有动,依然立在窗边,夜幕笼罩而来,园区的路灯瞬间骤亮,也照亮了盛子鸣有些苍白的脸庞。   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失魂落魄从家里逃出来,他跟着家人从大城市来到莱茵那个小县城,他们对未来都是一片茫然,可彼此心中装着同一个敌人。   那个赶走她母亲,骂她是野种,至死不愿让她母亲安息的敌人,   那个用卑劣手段夺走盛伯伯手上的专利,给他盖上一顶抄袭的帽子,让盛家一辈子活在屈辱和谴责中翻不了身的敌人!   盛子鸣出国前,她答应过他,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他们永远会站在一起将敌人的头颅踩在脚下!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他们不会背叛彼此!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他们都会是对方最后的依靠!   可夏璃清楚,今晚的她让盛子鸣寒了心,她拒绝了他的提议,让他失望了…   盛子鸣最终收回视线上了车,夏璃站在窗边待了良久,忽然回过身收拾东西下楼就往家里赶,她想起盛子鸣临走时的眼神,心里总有种隐隐地不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看似温和儒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凶险的心,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路飙回家打开门,看见客厅亮着灯,盛子鸣并没有来找秦智时,她似乎松了口气,却忽然听见一声发怒地低吼:“我不想听这些借口,钱给的是你三方公司,现在需要给我交代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们的供应商,从中午到现在几个小时了?你给我算算看!”   夏璃很少看见秦智发这么大的火,他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紧锁着眉,看见夏璃进屋抬了下视线站起身走向阳台,把身后的拉门关上了。   夏璃放下包从冰箱里拿出柠檬水拧开喝了一口转头看他,他依然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涉着,声音隔着拉门虽然听不大清楚,但能听出来他脾气上来了。   夏璃放下水,拉开阳台的门走到秦智身边,他眉骨高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狠戾的气场对着电话里说:“放屁!需要我把合同翻出来给你看?”   他感觉到夏璃走到他身边,侧眸看了她一眼,她伸着脖子有些担忧地盯着他,他明明还在十分严厉地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涉,却突然对夏璃弯了下嘴角,伸手攥住了她,嘴里却丝毫不客气地对电话里凶道:“今天12点前你给我解决不了?明天我会直接让律师跟你谈…”   夏璃低头看着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忽然心底生出一丝柔软,靠着他的胳膊安静地陪着他发火。   直到秦智挂了电话,夏璃才抬头问他:“出什么事了?”   秦智将手机扔在一边:“小事。”   每当他避而不谈时,夏璃也会敏感地止住话题,因为她知道不是关于众翔的事,他一般不会多谈。   他转而低头掠着她的神情:“不是说要加班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夏璃浅灰色的眸子里是淡淡的笑意:“想你了。”   秦智反而松开她退后一步蹙着眉:“吃错药了?”   夏璃撇了他一眼往里屋走:“这都信啊?”   然而腰间却被他在身后环住扯进怀里,他的声音性感暗哑地在她耳边摩挲着:“夏总今天是受到什么暴击了?急于寻找我的怀抱?嗯?”   夏璃在他怀里转过身,忽然拧起眉看着他:“你总是待在芜茳不会耽误其他事吗?”   秦智嘴角微微翘起:“你指什么事?”夏璃的手机正好响了,她从口袋里拿出看了眼朝他晃了下:“我去收个邮件。”   她没有再继续扯开这层纸,因为她清楚,一旦撕破,表面的平静也将打破,他们必定会为了自己的立场而做出更艰难的选择。   ……   第二天夏璃起得很早,她到酒店的时候,阿尔已经坐在大厅等她,她接上阿尔便直接去了医院。   而另一边秦智刚准备出门,看见立在门口的盛子鸣,倒让秦智有些诧异,他不像平时干净精神的模样,反而脸上写满了憔悴和疲惫,在看见秦智的那一刻,浑身散发一种腾腾的杀气。   秦智从前架没少打过,对于这种杀气再熟悉不过,立马敛起表情没什么温度地说:“她不在家。”   盛子鸣却直起身子对他说:“我找的是你。”   秦智微微抬起下巴注视着他,一个英气逼人,一个颓然清冷,秦智转而回过身,盛子鸣跟了进去关上门。   秦智抬了下手腕看了看时间往沙发上一坐,对他说:“我赶着回起帝,你长话短说。”   盛子鸣却淡淡地笑了下,走到他的对面落坐,顺手拿起放在面前的苹果在掌心掂了两下,低沉地说:“你看这个苹果,看着又红又大,果核却黑心的。”   他一上来就语气不善,秦智干脆拿起手边的水果刀,嘴角露出些许不耐烦地意味:“别跟我打哑谜。”   盛子鸣低垂着视线,将苹果往茶几上一放抬头直视着秦智说道:“我在告诉你,任何事物表面看上去越是美好,背后越是不堪一击,你难道不好奇夏璃为什么一直不肯公开你们的关系吗?”   秦智微眯起眼,缓缓拔开水果刀的套子扔在一边抚了抚刀壁,盛子鸣突然笑了,苍白的嘴角挂着极其悲凉的笑意:“你觉得她当真会和一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在一起?是,你上次猜对了,我和她的确不是那种关系,但正因为我和她之间没有感情的纠葛,我们的关系才更加牢靠。”   秦智将刀壁在手上缓缓转动了一圈,挑起眼皮望向盛子鸣,开口问道:“什么叫我毁掉她一生?”   盛子鸣紧了紧牙根一拳捶在茶几上,死死盯着秦智,双眼猩红:“她怀过一个孩子,你的。”   刹那间,秦智手中的那把刀突然静止,他的瞳孔也在一瞬间骤然放大,周身猛然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场瞪着盛子鸣,语气压迫而凝重地问:“你说什么?”   “她有过一个小孩,当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东海岸出来的时候她曾说她想上大学,为了凑齐学费她打了三份临时工,那天夜里为了躲让一辆渣土车,整个人从机车上甩出去,送到医院大出血,差点人就没了,她才二十岁!那次事故让她错过了大学报名的机会,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秦智手中的刀猛然一颤,差点没拿稳掉到地上。   他提过,在她面前提过孩子的事情,他还记得她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笑得眼里泛起了泪花说“不可能。”   他问她不怕出现意外吗?她的笑容那么凄凉,她说“不怕。”   他对她说要是真的有了,就生下来,她答应了。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给了他一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怪不得无论他做什么,她永远在他们之间隔着一道他无法逾越的墙。   到这一刻,秦智终于恍然大悟,因为他亲手杀了她!杀了于桐!   他的心脏在一瞬间翻江倒海,手中的刀越握越紧,盛子鸣谨慎观察着他细致入微的表情,秦智忽然抬起头就将水果刀朝他飞去,吓得盛子鸣猛然站起身,才发现那把水果刀竟然准确无误地插入那颗苹果,随之滚落到地上,而他惊吓过度地抬起头时,秦智已经夺门而出!   盛子鸣余惊未消地扶了下眼镜,将那颗插有水果刀的苹果从地上捡了起来,嘴角浮起一丝颇有深意的笑。 第92章   医院的走廊上坐着一个老者, 浅棕色的头发里夹杂着一片银丝, 岁月到底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可依稀能看出来他年轻时的模样似乎是个很帅的外国小子。   夏璃穿着黑色的短帮靴走向他:“住院手续办公好了, 我们走吧。”   阿尔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从门诊到住院部的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 或者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此时从天而降的噩耗,只能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住院部。   虽然费用有点高, 但是夏璃依然为阿尔安排了一个单人间, 窗明几净,有单独的阳台,电视机,甚至冰箱, 环境还算舒适。   她进了病房推开窗户, 微风轻拂,吹散了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她有些无所适从地转过身看着阿尔:“这里还行吗?”   阿尔眼神复杂地点点头, 夏璃的脸上挂着一抹担忧的神采对他说:“待会医生来过以后, 我先去酒店把房间退了, 把你行李整理过来。”   阿尔垂下视线点点头, 又望向窗外,推开了阳台的门,芜茳的秋天很短暂,前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放眼望去,楼下的花园一片枯黄的色彩,就好像世间万物总有凋零的时刻,没有谁能躲得过。   夏璃回身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胸口有种闷闷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似当年于婉晴刚查出病来时,那时的她没有任何办法,当她的继父不愿意再拿出钱替她治疗后,她只能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看着她脸上的神采一点点消失,她至今依然记得那种恐惧的感觉,死亡一步步将她的至亲带走,她只剩下无能为力!   很多年后的今天,面对阿尔的病情,她再次忆起了往事,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死神将他唯一的亲人带走,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她也走上了阳台站在阿尔的身边,阿尔语气温和地安慰着她:“你不用太担心我,我没有问题的,你看我,这一辈子绕了大半个地球,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有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辜负了婉晴,我也能好好去那边向她赎罪。”   夏璃低下头,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的视线撇向另一边,声音飘渺地说:“她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阿尔抬头仰望着雾茫茫的天空,眼神变得越来越悠远,嘴角牵起一丝笑容:“平淡无奇的相遇,在南城图书馆。”   夏璃侧头看他:“图书馆?你那时候中文就很好了?”   阿尔苦笑道:“相反,很糟糕,很多汉字认不得,又得找一个资料,我想找人请教,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她,你能想象,婉晴那时只有二十二岁,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书,我…还记得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旗袍,很漂亮,我看呆了,盯她看了很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嘴角微微扬着,好似脑中出现了初见夏璃母亲时的画面。   她望了他一眼,玩笑道:“然后一见钟情了?”   阿尔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打岔:“她的鼻子很好看,我是说很挺也很小巧,你的鼻子很像她。”   夏璃歪着头注视着他,他只能承认道:“好吧,我爱上了她,不仅耽误了她一下午,还厚着脸皮希望她第二天有空能再来这里帮我翻译一个材料。”   他撇了夏璃一眼,不自然地说:“我那时候是真的很想找个人帮忙。”   夏璃心照不宣地弯起嘴角:“所以她第二天又去了?”   阿尔失望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来,我从早上等到图书馆关门,后来好几天她也没出现过,那时候没有手机,我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夏璃侧过身子,忽然对自己父母的这段往事很感兴趣,安静地听着。   阿尔接着说:“一直到十几天以后她才出现,那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袖子上戴了黑纱,我后来才知道,她的妈妈去世了,她很难过的样子。   我见她不开心,就说了很多故事给她听,我中文很糟,说得结结巴巴的,只能中英文参着说,不时还冒出几个葡萄牙语,我确定那时候她应该没听懂,因为我明明说得是笑话,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还很认真地提议‘我教你中文吧’。”   夏璃轻快地笑了起来:“她应该是听不下去了。”   阿尔也爽朗地笑着:“大概是吧,那天以后我就喊她小老师,我比她大九岁,但依然要完成她布置的作业。”   阿尔有些调皮地朝夏璃眨了眨眼,夏璃想到儿时妈妈对自己的严厉,不禁夸赞道:“她把你的中文教得很好,可是你们为什么离开南城?”   提到这个,阿尔的笑容淡了:“我不知道她的家庭原来那么厉害,她和我在一起时没有提过,直到有一天我的上司告诉我公司必须要解雇我,我的工作许可和居留许可被注销,并且通知我需要在10天内出境,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焦急地告诉她这个消息,没想到她却内疚地哭了,我才知道她的家庭不允许我们在一起,她家里人想迫使我们分开,并且他们能够轻易让我离开这个国度。   她大哭了一场后就告诉我,她不会让家里人把我赶走,她有办法把我留下来。   她的办法就是偷偷和我结了婚。”   夏璃略微讶异地说:“似乎是个好办法。”   阿尔却无奈地垂下眸:“她彻底惹怒了她的家人,她被他们关了起来,我见不到她,我到处想办法,一个月以后我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时间地点,那天夜里我按照纸条上的约定到了那里,她逃了出来,我不敢想象她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她就这样逃了出来。   我们连夜去了莱茵,躲在那个小地方不敢再离开,那是…我们之间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我们住的房子门前有一条河,我经常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口琴,她用一种木桩拍打衣服,高兴的时候,还会跟着口琴一起唱歌,我教她唱巴西民谣,她学得很快,虽然她不会说葡萄牙语,但她的巴西民谣唱得很好听,我说她应该当个歌手,她说即使不和我在一起,她家人也不会允许她当个歌手。   我说那就唱给小莱茵河听吧,河水能把歌声带去很远的地方,所以她喜欢边洗衣服边唱歌,那里很美,特别是早晨太阳会落在门前的河中,河水很清。”   夏璃回过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目光沉静:“我在那里出生。”   阿尔望着她突然沉默了,直到夏璃侧头问他:“然后呢?”   阿尔才继续娓娓道来:“我跟她说莱茵河的故事,告诉她西欧的莱茵河是第一大河,源头在阿尔卑斯山区,她听完后就突然提议给我取个中文名字,叫阿尔。”   说到“阿尔”的来历时,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流动着隔世的温柔,夏璃有些痴地望着他随后接道:“莱茵河的生命从阿尔卑斯山诞生,她的生活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诞生,你是她的阿尔卑斯山。”   阿尔转过身激动地看着她,一双深邃的眼里渐渐溢出了久违的湿润:“她当年说过一样的话!”   夏璃的心被触动了一下,眼里浮上一层潮湿的光泽,阿尔有些褶皱的手握住了她,夏璃这次没有躲避,父女两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起,享受着秋高气爽的时节,和逝去三十年的温暖。   医生来到病房,照例询问病情安排吊水,阿尔躺在病床上,夏璃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到护士替他插完针出去后,病房才再次安静下来。   夏璃问出了那个埋藏在心中很久很久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会离开莱茵?”   提到这个问题阿尔的神情陷入一种自责和难过之中,他断断续续地说:“都怪我,怪我当时不够克制,我如果能继续忍气吞声,别人对我再不友善也不去理他们,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可我那时候太年轻,我无法忍受别人的敌意和辱骂,他们以为我听不懂,但我全能听懂,我和一些人起了冲突,夜里,警察就把我带走了,我对婉晴说,让她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我那时候刚和婉晴结婚,没有拿到居留许可,所以我被直接驱除出境了,我申请了好多次签证都被拒了,就这样一个国门之隔,我和婉晴失去了联系…”   “后来我才想通,她的家人有太多办法把我赶出国,我也一直以为我离开后他们把她接回了家…”   阿尔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缓缓闭上眼又叹了一声,不知道是懊悔还是难受。   夏璃并没有责怪他,她在莱茵县长大,她儿时也遭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似乎这些一直陪伴在她的学生时期,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那些白眼和语言的杀伤力,如果可以,她曾几何时也想像阿尔一样举起棍棒回击回去。   没有哪个年轻人能遭受那种不公平的待遇和屈辱,她想,这就是命吧。   她忽然轻声对阿尔说:“我会帮你在我住的地方租个环境好点的房子,不需要治疗的时候,你也可以回家休息。”   阿尔睁开眼拍了拍她的手背:“酒店就可以了。”   夏璃自嘲地摇了摇头:“酒店不是你的家。”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人,可这几句简单务实的话已经将她的情感带给了阿尔。   阿尔深深望着她,一种无声的亲情在父女眼中融化,两人相视而笑,似乎那层多年来的防备渐渐消失了,夏璃也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上还有个这么重要的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她不想失去这份亲情。   此时电话响了,她接通以后,秦智告诉她,他在医院楼下,她还有些诧异问他怎么来了,他只是说想来看看她。   于是夏璃让正在吊水的阿尔先休息一会,她下楼的时候,秦智坐在一个长形的木椅上,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他穿着单薄的浅色风衣,身材挺拔,眼里却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冽,落叶吹拂到他脚边,停在了他的皮鞋上,他没有动,任由那些枯叶胡乱地在他脚边飞舞,星寒的眼眸里藏着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悲恸的神情,夏璃的脚步微微顿住。 第93章   医院右边的这条小道人很少, 一排高高的银杏树, 扇形的小叶子随风飘落,离开了树的庇护没有方向地飞舞。   秦智终还是感觉到她的到来, 他侧过头凝望着她, 缓缓从木椅上站起身,他看上去是那么高大, 早已退去了当年稚嫩的模样,成了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 威风凛凛, 目若朗星,只是在看向夏璃的那一刻,冰寒的眸中带了些柔情。   夏璃望着他的眼神大步朝他走去,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 突然加快了步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只感觉到身体一僵,怀中已是她香软的味道, 他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臂圈住她, 而后把她越抱越紧, 仿若要融入到身体里。   夏璃的声音在他胸前变得哽咽:“慢性肾功能衰竭, 已经达成尿毒症中晚期, 医生说…他的身体系统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失调。   我居然还防着他,怕他突然回来有什么企图,将他留在酒店观察他的经济情况,担心他因为生意失败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回来找我,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在一点点把他推走,我的爸爸,在他这样的情况下…”   秦智感觉到夏璃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将她拉开,握着她的肩膀弯下腰语气轻缓:“你没有做错什么,这很正常,毕竟你们从没见过彼此。”   夏璃却狠狠摇了摇头,眼里布满了歉疚:“他是我爸爸!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他什么都没有了,跨越大半个地球来找我,在他的生命尽头,我却对他…充满戒备。”   夏璃枯丧着脸低下头,秦智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将额头贴着她,感受着她紊乱的呼吸,声音隐着波动的情绪对她说:“我们还有时间,弥补一切。”   夏璃微微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有层淡淡的水汽,迷朦地眼眸里仿佛是一潭波动的湖面,她对他说:“阿尔告诉了我他和我妈认识的经过,他前几天还去了莱茵,他说那里变化很大。”   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挤了出来,落在秦智的眸中,好似细碎的流星,深刻,凝滞。   他就这样望着夏璃,忽然说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现在。”   夏璃有些微怔:“现在?不行,他还在吊水,我待会还要去酒店把他的东西先拿过来…”   秦智却揽着她的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就先去办事,我也正好回一趟起帝,等你安顿好他,我们傍晚前出发,顺利的话八点前就可以到那了,我们可以趁着商铺关门前逛逛,你也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小时候的家,你答应过我的。”   夏璃推开他说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在塔玛干的时候,我还记着。”   夏璃失笑着盯着他,有那么一秒的期待,可很快又被现实打败:“我今天已经没回众翔了,会议推到了明天,我恐怕走不了。”   秦智嘴角微扬:“我保证你明天早晨准时出席会议,你爸后续要接受治疗你更不可能离开,偷得浮生半日闲,怎么样我的夏总?跟不跟我走?”   说实话夏璃心动了,也许是太久没回去,也许是秦智的提议在这个时候给了她一种想要逃离的力量,总之她的内心深处的确产生了一种抛下一切跟他走的冲动!   秦智看见她眼里的光,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下午来接你。”   她从来没有想过再一次回到莱茵是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下午秦智直接开了车来接上她就走了,他在来的路上还去了趟超市,给她买了一些吃的,夏璃忙得中饭都没顾得上吃,于是在路上把肚子填饱了,放下椅子睡了一会。   等她睡醒才发现,太阳已经不知不觉下落到天际的边缘,火红的夕阳将天空染成大片绚丽的色彩,那层层红色的云雾仿若燃烧在天边炙热的火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夏璃的瞳孔之中。   她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照,回头看见秦智单手撑在车窗上,一手稳住方向盘,英隽的轮廓也被镀上一层红晕,耀眼夺目。   她手机一转对向他,秦智嘴角微翘,有些臭屁地说:“看来我要躲着点交警,过分帅气也是违法的。”   说完一打方向下了高速,对她说道:“你到家了。”   夏璃将手机拿开,他们比计划中要更早抵达,看见不远处立在路边的指示牌上写着大大的“莱茵”二字,忽然一种思乡的触动油然而生。   在太阳落下后他们终于到了这个水乡小镇,汽车能开的只是外围的街道,据说小镇最热闹的地方是水道,所以他们将车子停了下来。   下了车秦智看见夏璃很茫然地站在街道边,有些陌生地左顾右盼,他几步走过去拍了拍她:“不认识了?”   夏璃摇了摇头:“我完全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秦智朝远处一辆小车招了下手:“那就对了,祖国发展日新月异,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了。”   那个红色观光小车很灵活地调了个头停在秦智面前,操着一口带有乡音的普通话问秦智:“帅哥美女,去哪啊?”   倒是这个口音突然唤起了夏璃对这里的记忆,她对这个中年男人说:“原来的福音街现在离这远吗?”   小车司机说道:“不远,但是也不近,现在已经是民宿区了,你们来旅游吗?”   秦智拉着夏璃上了后座:“算是吧。”   小车是那种电动敞开式的,一路上穿街走巷,莱茵这里基本上都是这种小观光车,小车司机告诉他们,这是镇上给当地人的就业机会,福音街那边改成了民宿区,对面还有酒吧一条街,和美食街,现在小镇大力发展旅游业,本地人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夏璃的目光一直盯着街道两旁掠过的商铺,有种应接不暇的感觉,秦智默默牵起她的手,摸了摸她中指上的那枚素环戒指,默不作声地攥在掌心。   小车停了,司机告诉他们,穿过前面那条巷子就是福音街了,然而夏璃下了车后却忽然迈着步子朝另一边走去,秦智匆匆付了钱跟上她问道:“去哪?”   夏璃什么话也没说,双手插在毛呢大衣的口袋里,踏着黑色短皮靴大步走向一条弄堂,这里的弄堂很多,而且都很窄,她轻车熟路地钻进一条小路,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墙壁两边长满了青苔,只能侧着身子走。   秦智很怀疑地问道:“这里真的能走吗?”   夏璃却回过头对他调皮地笑了下:“这里是我的密道,我上学不迟到全靠这条路。”   说完前面的视野已经开阔了起来,他们也走出了那条狭窄的小道,然而夏璃的脚步却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不远处。   秦智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个很大的牌匾,写着四个大字“莱茵酒家”。   秦智在夏璃脸上看到一丝失落的神情,他问她:“你就要找这里?”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里原来是学校,我以为它还在。”   秦智走到一边买了两瓶水递给她一瓶说道:“我刚才问过了,莱茵小学搬到镇子外面了,现在这个莱茵酒家是镇上最大的饭店。”   夏璃用喝水掩饰了眼里的失望,秦智抬手仔细地擦去她唇边的水渍,眸光柔软地盯着她:“学校留给了你不好的回忆,你回来还惦记着这里,你啊…”   夏璃扬起脑袋:“我怎么了?”   秦智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什么都在乎,嘴硬心软。”   说完他转身朝另一条弄堂走去,夏璃揉了揉脑门,追上他刚准备抬手,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拉到身前淡笑道:“我好像告诉过你我脑后有眼,我要不想让你碰到我,你根本不可能近得了我的身。”   夏璃的肩膀被他搂着,动弹不得,只能抬眼瞪着他,秦智宠溺地低下脑袋伸到她面前:“好吧,给你弹一下。”   夏璃毫不客气地还击了他,秦智“嘶”了一下骂道:“你真不客气!”   夏璃“哼”了一声,他笑指着前面:“我们去坐船吧。”   他们走到渡口上了船,这里的船是水上交通,每隔一段会在固定的地方停泊,类似站台,供人们上下。   夜幕低垂,小船上装饰着漂亮的彩灯,船头还有两个大红灯笼微微摇晃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水道由窄变宽,岸两边有酒吧放着音乐,热闹非凡,街头小吃飘来阵阵香气,白墙灰瓦一眼望不到头,小船穿梭在石桥下,路过石弄和长廊,那迷人的古镇风情便就这样撞入他们的眼中。   秦智坐在最后一排,很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享受着小风微拂的清爽,夏璃的眼神则一直牢牢盯着岸上的人家,秦智问她:“还有认得的地方吗?”   夏璃踌躇了一会才回道:“怎么说呢,没有一个地方像原来的样子,好像面目全非了,可我还能记得那边原来有一家裁缝店,老板是个中年女人,我叫她孙阿姨。   后面那条巷子出去是个小店,我以前放学经常偷偷背着我妈买那种不知所云的卡片。”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秦智侧头望着她,眼神便再也挪不开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纯朴简单,却更加迷人。   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概唯一没变的就是这条河道,它承载了多少代的莱茵人。”   夏璃将手臂伸下船只,指尖仿佛还可以擦着河面而过,有些冰凉的感觉沁入人心,船摇摇晃晃又在一个渡口停下了,夏璃突然拉着秦智说:“到了,我们下去吧。”   秦智不知道到哪了,于是站起身跟着她下了船,天色更暗了些,也衬得整个小镇更加灯光如昼。   可夏璃却带着秦智越走越僻静,渐渐地,那些商业气息被甩在了他们身后,路边也不再有路灯,只有头顶的月光泛着银白的色泽。   夏璃忽然撒开步子转身就穿过一颗柳树,立在一座老旧的拱桥前,拱桥边的石刻经年累月已经看不出本来的图案,桥下爬满了常青藤,在这个后经翻修过的古镇里显得有些破败萧条。   夏璃站在那个拱桥前迟迟没有迈开步子,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桥的那头,眼里渐渐浮上泪花,声音微颤地说:“就是这里,在塔玛干的时候,我梦到我妈就在桥的那头等我…”   可桥的那头却空无一人,整个小镇都变了,这座小拱桥却仍安然地躺着,就好像它始终吊着一口气在等待她的归来,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不曾改变。   她嗅了嗅鼻子回过头,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秦智不见了。 第94章   夏璃回身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智的身影, 她喊了他一声, 依然没有回应,这一片已经变成民宿, 晚上相对安静, 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智的电话,却听见手机铃声在很远的地方响起, 她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竟然立在拱桥的另一头, 廓形的灰米色风衣随意而慵懒的垂落,有些怀旧的气息,可穿在他身上却又那么挺括有型。   潺潺的河水在拱桥下安静地流淌,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 静谧, 幽深,却温柔地望着她, 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耳边, 夏璃的手机里出现了他的声音:“我在桥这头等你, 你过来。”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含笑看着她, 一抹深情在他眼里漾开,晃了夏璃的眼,她鬼使神差地迈开步子上了拱桥,这个她十几年来只在梦中一次又一次踏上的地方, 这个早在她生命中逝去的地方。   从前她的妈妈曾无数次在桥的那头等她,后来妈妈不在了,她以为再也没有任何力量支撑着她回到这里,踏上这座拱桥。   曾经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曾经觉得多么厚实的桥,长大以后才知道,它其实这么单薄,这么脆弱,夏璃的鼻尖酸涩,眼里的光温润潮湿,像繁星倒映在河水中,闪烁动人。   快下桥时,秦智将双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朝她微微张开,夏璃的脚步停住,眼角微勾,秦智已经心神领会,丝毫没有退缩,于是夏璃就这样站在离他几步之远的高度忽然往他跳去,他伸出双臂稳稳接住她,在悠然宁静的黑夜里紧紧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夏璃的脸埋在他的颈窝,衣角随着风翩翩,抬手拍打着他:“喂,够了没?放我下来。”   秦智却笑着说:“不放,除非你求我。”   夏璃有些晕眩地凶道:“你正经点!”   “爱上你之前我一直很正经。”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夏璃怔住,秦智也渐渐停了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他将她放到地上,她却被他转得头晕眼花,差点没站稳,秦智长臂将她搂进怀中牵起她的手,混乱中她只感觉他似乎拿掉了她手上的戒指,又给她戴上了,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缺些什么,直到今天我才想起来,我缺个老婆。”   夏璃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只感觉今天的秦智有些奇怪,她抬起手揉了揉头,手指间闪过一道璀璨的光泽,她将手拿到眼前,却赫然看见那枚素环戒指不见了,而她的无名指上躺着一枚钻戒,是那样的精致夺目。   那一刻,夏璃整个人仿若石化,眉峰渐渐聚拢盯着那枚戒指,胸口不停翻滚着,而一向桀骜不驯的秦智,此时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她盯着那枚钻戒看了良久,才将手立在他的眼前,有些戏谑地问他:“你在问我要名分吗?”   秦智握住她的手,将戴有戒指的无名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那枚戒指陪你度过很长时间,但它应该下岗了,接下来的日子,我接手。”   他漆黑的眼眸太深遂,像苍北的狼,燃着熊熊烈火,将夏璃融化,她低头将手抽了回来,用另一只抚上了戒指,可秦智霸道地攥住她的手腕不给她拿下来的机会。   夏璃没有挣扎,只是垂下眸声音很轻地说:“我没法给你承诺。”   秦智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向来锋利的黑色眸子此时却溢满了无尽的隐忍,他攥起她的双手声音暗哑地对她说:“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任何东西。”   夏璃微微蹙眉抬起头望着他,他的双眼装着无尽的深渊,瞬间吸走了她的灵魂,不停下沉再下沉,安静的流水,苍茫的夜空,万籁俱寂,夜色弥漫,他眸光中的痛楚那么真切,直触到夏璃心底的最深处,牵动着那深埋已久的波澜。   她抬起手触摸着他的脸,声音轻得仿若飘散在空中的羽毛:“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戒指很漂亮,我会暂时保管。”   她说完已经利落地收回手,也收回了那已经徘徊在边缘的情绪,变得有些冷若冰霜。   秦智却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强行按到胸前,夏璃在力气上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由身体跌落到他的胸口,他呼吸急促而紊乱地擒住她的下巴,双眼如燃燃大火般摄住她的视线:“我秦智现在对你掏心掏肺,我特么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过,我连我的底线都不要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大一就搬出东海岸了,我去电脑城打工,做过维修工,做过苦力,当过司机,端木翊骂我神经病,我就是他妈痛恨自己的身份,想到你有可能在另一个城市吃着同样的苦,我就逼迫自己也去体会这些,我的今天,靠的不是家里,不是身边那帮兄弟的关系,是我一点点用双手双脚打拼出来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我的女人指手画脚,包括我的家庭!”   夏璃低下头哽咽了一下低低地说:“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早就过了叛逆的年龄了。”   她抬起头时眼里已经恢复清明和理智,只是有些冷淡地对他说:“你清楚我们的界限在哪?如果你想今晚就和我终止关系,那么我们可以到此为止。”   秦智怔怔地盯着她,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是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怀疑面前女人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女人能在面对自己爱着的男人时能做到如此克制和理智,除非,她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他漆黑的眸子渐渐暗淡了下去,变得幽深且冰寒。   夏璃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于是幽暗的弄堂内,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走在后面,她的手上依然套着那枚戒指,可两人的距离却仿佛隔了整个银河系般遥远。   直到夏璃凭着记忆走到了原来的家,老房子早就被拆了,现在变成了一家叫缘聚缘来的民宿。   他们止步在民宿前,夏璃的神情有些惆怅,秦智跟了上来停在她旁边对她说:“就住这吧。”   她没有说话,跟着他走进民宿。   虽然民宿里的格局和她原来的家根本不一样,可这神奇的空间却给了夏璃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房间里以木质结构为主,设计得十分古朴舒服,窗边放着一个椭圆形的木桶可以泡澡,还可以透过窗户看着门前宁静的河流,十分安逸。   两人依然没有说话,仿佛进入一种冷战的状态,谁也不肯妥协。   秦智一进房间就推开门窗坐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夏璃干脆放了一桶水,躺在木桶里,内心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就像是这么多年飘飘荡荡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漂亮的钻戒,陷入沉思。   忽然一阵水花打乱了她的思绪,等她回过神来时秦智已经踏入木桶内往她身旁一挤,她貌似还没和他讲和,于是对他喊了一声:“喂!”   他理所当然地说:“别一个人泡,要节约用水。”   说完很自觉地将她的身体拉到怀中,俯身吻着她,那突如其来的吻随着他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深,夏璃整个人都淹没到水里,只有脑袋被他握在掌心,她的身段在水波中闪着盈盈的光泽,越来越软,塌陷的腰肢却被他又捞了上来,粗砺的大掌把控着她,将那极致的温柔和霸占全部给了她。   夏璃只感觉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捞出水中,她还没站稳,他已经抢占先机,夏璃本能地惊呼一声,瞳孔里的光泽逐渐迷离…   民宿的小木楼隔音效果并不好,似乎还能听见楼下播电视的声音,夏璃只能死死咬着唇把声音吞进喉咙里,可今晚的秦智却像吃了□□一样,不给她任何喘歇的机会,带着深深的占有和无处发泄的情绪,汹涌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那注定是一个惊涛骇浪的夜晚,他那压抑多年的情感终于像洪水猛兽般吞噬着她。   直到夏璃眼角湿润地凶道:“你够了!能不能不要再冲动了?”   秦智将她双手按在头顶,再次要了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又没肾.亏,为什么不冲动?”   夏璃只感觉脑子越来越混乱,身体微微抽搐慢慢感觉不属于自己的,目光渐渐涣散,变得柔软不堪,彻底融化成水。   可越是这样越让秦智欲罢不能,他低头看着被他席卷残云过后的痕迹,美艳绝伦,俯身就咬住了她的耳垂呼吸沉重地说:“我再怎么进得了你的身体都进不去你的心,没有心的女人。”   他瞬间离开她走进浴室,夏璃只感觉耳垂很痛,心也空空荡荡的,她空洞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浴室传来水声,不一会他冲完澡走出浴室又坐在窗边点起一根烟,看着窗外声音平淡地说:“警方那边已经有消息了,根据彭飞的描述锁定了几个有过吸.毒史的人,现在正在进行全国范围内的逮捕。”   夏璃缓缓撑起身子,她只感觉浑身跟要散架一样,一动就疼,一头长发披在胸前,美艳销.魂,人间尤物。   秦智回过头望着她,淡淡地抽着烟,她有些艰难地下了床,刚站起身望着木桶又瘫软在床上。   秦智蹙眉把烟灭了,将木桶里的水换成热的,走到床边把她抱了起来。   她抓着他的手腕对他说:“我妈从于家出来以后,于家就再也没管过她死活,她身上唯一来自于家的东西就是这颗珠子,她说这是她小时候刚出生时她奶奶传给她的,虽然可以卖很多钱,可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依然没有把这颗珠子卖掉,她说这是于家人的象征,只有正统的于家嫡系才会拥有这颗珠子,这是她的身份,她不能把自己卖了。”   秦智将她放进木桶里,她抚摸着他戴在左手的那颗珠子问道:“所以你什么时候能还我?”   秦智紧了紧牙根对她说:“我放弃你的时候。”   夏璃缓缓闭上了眼,他转身的刹那她睫毛不停地颤抖。 第95章 (第二更) ...   那个夜有些微凉, 秋风从木窗里钻了进来, 空气中仿佛还有夏璃熟悉的乔木味,她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朦胧, 总仿若回到了小时候, 还很担心屋顶漏雨,睡得很不安稳, 直到后半夜,她被秦智抱进怀里, 睡梦中她紧皱的眉头才逐渐舒展。   天没亮的时候他们就起来了, 当日初投入到小莱茵河时,夏璃最后望了一眼生她养她的家乡,毅然转身离开了这个还在沉睡中的水乡小镇,来时没有带任何行李, 走时也两手空空, 好似一场梦。   回去的路上,秦智的车子开得很快, 他唇际紧抿, 高耸的眉骨投下一片阴郁, 一言不发, 夏璃靠在椅背上, 良久才突然说出口:“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   秦智掠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没说话,朝阳已经缓缓从天际边升了起来,夏璃自我怀疑地说:“我不知道这个想法可不可行, 也许会被人当成疯子。”   秦智轻笑一声:“你疯狂的事干得少了?”   夏璃也看着窗外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了一点,一会过后,她笑容在脸上消失了,突然对他说:“你还记得一两年前,起帝办车展,我那时候对起帝的背景和技术都没什么信心,是你拉着我进了一家D级车的展厅,让我好好看着。”   秦智撇了下嘴角似乎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夏璃问他:“你记得当时对我说过什么吗?”   他掠了她一眼:“我好像对你说了很多。”   “你说…我得把心再放大点。”   秦智没有吱声,于是夏璃把她的构想告诉了他,这个想法在她脑中氤氲了两年,秦智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她本以为说完后,秦智会从各种专业的角度评价一番,结果没想到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沉默,过了一会又看了她一眼,再次沉默,忽然嘴角就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好你能力有限,不然我看你想直接统治全人类了!”   夏璃感到浑身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有些局促地说:“我知道这方面我没有你懂,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构思,之前虽然查了一些资料,也找人了解过,实际操作起来我可能还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智并没有因为她这个看似不切实际的想法而出现任何轻视,反而有些严肃地思忖了一会,沉沉地说:“如果真的操作起来,这会是一项非常复杂的案子,还牵扯到跨国,你需要一支非常厉害的团队,包括法务、财务、运营、信息技术、资产管理、汽车金融尽职调查、投行等等,而且消息一旦走漏风声,还会有来自各方竞争压力的干扰,你提出的这个假设的确会被一般人当成疯子!”   说罢秦智将方向盘一打直接开进了服务区,停下车转头对她说:“可我不是一般人。”   他再次露出那个迷死人不尝命的笑容,这绝对是几个月以来夏璃最想看到的表情,她眼里突然大放异彩,因为她知道秦智一旦说出这个话就表示这个案子有运作的余地,虽然的确有点疯狂,虽然可能困难重重,可此时夏璃浑身的细胞都被点燃,激动地盯着他。   他拿出手机对她说:“你应该感到幸运,众翔现在就有一位在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的操盘手。”   “谁?”夏璃有些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众翔还有这种卧虎藏龙的人才。   然而秦智的电话已经拨通了,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钟藤,晚上厂里活忙完了早点下班,我们夏总要请你吃饭。”   说完挂了电话朝夏璃挑眉一笑,夏璃瞬间反应过来,也失笑地摇了摇头。   于是那天晚上夏璃让林灵聆订了一个包间,林灵聆问她客人的来历,夏璃告诉她是钟藤,她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夏璃还多问了她一句,让她晚上没事一起去吃饭,林灵聆却急忙推脱说家里七大姑八大姨吧啦吧啦一堆要到她家云云,夏璃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让她去吧。   所以稍晚的时候夏璃只带了郝爽赴约,而庄子也拉着彭飞一起跟在钟藤后面骗吃骗喝来了,他们三个现在一个宿舍,最近到哪都一块儿,夏璃已经不止一次提醒彭飞别和他们瞎混,然而又不得不承认自从彭飞跟这几个人混在一起后,不再像原来那么阴郁,反而更加男人了一些。   而钟藤穿着个灰蒙蒙的厂服就出来了,似乎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狂傲的影子,更多时候他变得沉默寡言,低调得让人找不到任何存在感。   一个人能变化如此之大也的确令人唏嘘,曾经他有多辉煌过,现在似乎就有多落魄,只是再落魄的生活依然掩盖不了他曾经那登峰造极玩弄资本的手腕,这也正是秦智叫他出来的原因。   只是在夏璃说明来意后,钟藤本来端着酒杯的手也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有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了眼夏璃,大概觉得这不是一般女人能想出来的行径。   然而庄子一个门外汉却听得热血沸腾,突然情绪就燃了起来,拿着筷子一激动就敲着桌子“卧槽”了一声,赶忙看着钟藤说:“钟哥,干吧!你特么想刷一辈子油漆啊?不是我吹牛逼,就你和智哥强强联手,勉强加上我和小飞子,我们众翔四小龙也能搞个组合,原地出道,干票大的!”   他压根也不知道啥玩意,就跟捡到钱一样瞎起哄。   秦智和钟藤不约而同地对着他骂了句:“傻逼。”   庄子一愣,摸了摸头嘿嘿一笑继续扒拉着彭飞喝酒。   那天晚饭他们只是讨论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当然绝大多数都是秦智和钟藤在交流,他们说得太专业,夏璃听得一知半解,庄子直接放弃了,只知道他们在商量大事,具体什么事,神特么知道!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秦智可以提供几个方案,但需要专业团队进行评估,必要的时候,钟藤可以把控这个项目的进程,或者向夏璃推荐一些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和代理公司,不过具体的需要夏璃自己去谈。   总算有了思路后,夏璃心口的大石落下了,起码这证实了她的想法并不是完全行不通。   从酒店出来几人站在停车场,庄子还在跟钟藤和彭飞扯淡,夏璃签完单出来的时候,秦智正好接了个电话,他似乎神色有些凝重的样子,说了几句后挂了,回过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钟藤,声音低沉地说:“上面下了文件,南禹衡确认签字了,东海岸要被拆了。”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那个十几年前钟藤的成年礼仿佛历历在目,他们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抱着对这个世界的无畏和叛逆爬到后山山顶,并排坐于悬崖边俯瞰着整片东海岸,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未来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很多年过去了,无论当年的那帮人散落在何处,可没有人想过有一天东海岸这个地方会彻底消失。   对于夏璃来说,东海岸,充满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却也承载着同甘共苦肝胆相照的地方!   对于秦智来说,东海岸,那是他长大的地方,曾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一个教会他们爱与恨,包容与释然的地方!   对于钟藤来说,东海岸,孕育着太多回忆和心酸,痛苦和希望,毁灭和重生!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三个来说都有点突然,突然到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海岸,就像一把无形的大伞罩在几代人的头上,而这把大伞就要消失了,即使早已流落在外的他们,依然饱含着各自复杂的心情。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拆掉的并不是一个住处,而是一个商业时代的崛起到灭亡,他们都是这场变革中的参与者!   钟藤将厂服脱了往肩膀上一甩,沉沉地说:“我先走了。”   于是他就一个人沿着漆黑的道路离开了,没人知道他要去哪,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有些寂寥。   庄子想喊他,被秦智按住肩膀:“让他去吧,钟家经历了东海岸长达二十多年的巅峰,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有感触吧。”   ……   林灵聆睡觉前听见起了风,她走到窗边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漂起了雨,她将窗户关了起来,躺在了床上,可是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于是懒洋洋地拿起来,却赫然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钟藤”的名字。   她一骨碌地坐了起来打开灯傻傻地盯着手机,想到上次她喝醉酒后的窘态,没太敢接他的电话,眼睁睁看着手机又灭了!   她有些丧气地将手机扔在床上托着腮,感觉心情更加烦躁睡不着了!   可突然手机又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看见钟藤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迷路了。   短短四个字让林灵聆直接“噗嗤”笑出声,想到他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站在路边的傻样就想笑。   于是她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给他回拨了电话,钟藤很快接通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清冷冷:“听说你是本地人,想找你问个路。”   林灵聆往床上一躺优哉游哉地说:“你不会打车吗?”   “已经打了一个小时。”   她有些奇怪地问:“你到底在哪啊?”   电话那里顿了顿,回:“不知道。”   “……”   “那你看看身边有什么路标?或者建筑?”   电话那里又顿了顿,回:“很多树。”   “……”你大爷的! 第96章   林灵聆让他把定位发来, 然后又给他打了过去, 告诉他应该怎么走穿过山道去坐公交,然而电话里一阵沉默, 林灵聆才突然想起来一件有些荒谬的事情, 这位小哥哥不会没有坐过公交车吧?   她清了清嗓子,清脆地说道:“算了吧, 你在原地等我。”   临挂电话前还特地嘱咐他:“别动哦。”   于是她套了件衣服拿起伞就准备出门,林妈妈还特地从房间出来问她这么晚了去哪, 她说去接个朋友一会回来, 就匆匆离开家了。   外面的小雨淅沥沥的,地面有些湿润,芜茳夜晚的出租车并不多,也许是下雨的原因车子更难打了点, 正好有辆公交车路过, 她干脆上了公交车,一路向着郊区驶去。   她也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钟藤怎么一个人跑去郊区的清夷山, 只是公交停的地方离他的距离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远, 于是黑漆漆的山道上, 林灵聆只能举着把透明小伞气喘吁吁地往上爬, 难得有一辆私家车经过溅起一阵水花。   她将手机举在眼前看着方位, 直到和他发来的位置完全吻合,她才停下脚步,心里已经把钟藤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   然而回身却看见他坐在山道边的路牙上,她无法忘记在看见他那一刻的心情, 他屈着长长的腿,头上顶着一件破厂服,低头看着地面雨滴打在地上的小漩涡,那英挺的轮廓此时却在雨滴下泛着一丝落魄的光泽,像被遗弃的可怜虫。   本来一肚子怨气的林灵聆在看到这一幕后,心中的愤慨莫名其妙消失了,隔着一条山道对他大声喊道:“钟藤!”   她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山谷间,一圈又一圈,钟藤终于抬起头望向她,细长的眼里有些茫然的神采,林灵聆又对他大喊了一声:“笨蛋!”   他才缓缓站起身朝她走来,他的身影那么高大,在黑夜里像堵结实的墙,只是浑身湿透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雨。   待他走近才将顶在头上的厂服拿了下来,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林灵聆将透明的伞罩在他头顶,开口问他:“你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干嘛的呀?”   他两个手抄在运动裤的口袋里,有些不自然地说:“这里有很多枫树。”   林灵聆无语道:“关你什么事啊?你又不是园林局的。”   他垂着脑袋说:“我家原来住在红枫山上。”   林灵聆眨巴了下眼睛,又戳了下他的膀子:“你想家了哦?”   钟藤别别扭扭地一甩厂服调头就走:“没有。”   林灵聆小跑着追上他,凑上去闻了闻嚷嚷道:“你晚上喝了很多酒吗?你不是和夏总吃饭的吗?你喝酒还到处跑,这里是风景区耶,晚上又不开门当然没有人啦!谁会大晚上的到这里嘛,不是脑子坏掉了?幸亏你没遇上打劫的,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钟藤推开她伸过来的伞说道:“吵死了。”   林灵聆立马气得腮帮子都要鼓起来了,绕到他的面前堵住他去路,凶巴巴地抬头瞪着他:“是你迷路找我帮忙的,我好心过来接你,你还嫌我吵,那你自己走回去呀!”   钟藤这下闭嘴了,那双细长的眸子安静地盯着她,她出来得急,套了一件白色毛茸茸的连帽外套,帽子上还有两个兔子耳朵,是她平时在家穿的居家服,此时这个连衣的帽子戴在她头上,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挂在脑袋两边,着实有些滑稽,看得钟藤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情不自禁地抬手拽了下她的兔子耳朵。   林灵聆脸一红,空气里漂浮着看不见的电流,她被他盯得极其不自然,看见他裤子口袋外面挂着一个挂件,干脆伸手一拽转身就跑走了,听见钟藤在她身后吼道:“给我!”   林灵聆举着伞回头拿起挂件晃了晃:“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啊?就不给你!”   她还拿到眼前看了下,不禁笑道:“居然是大蛇丸!你也看火影吗?我最喜欢大蛇丸了!”   钟藤这下彻底黑了脸朝她大步走来:“我叫你还给我。”   林灵聆将那枚挂件往空中一抛稳稳接住:“可以啊,你追上我我就还给你,我可是高中大学短跑第一!”   话音刚落她转过身就跑了起来,虽然穿着笨重的雨鞋,虽然路况并不算好,可林灵聆的确跑得很快,但饶是这样她依然感觉身后有道无形的压力在越逼越近,她侧眸一看,那道黑影已经快到眼前,然而这是下坡路,她本想放慢脚步,脚下的鞋子太笨重根本不听使唤,一阵狂风而过,在她连人带伞就要滚下去时,侧面那道黑影突然跳起朝她扑来。   电光石火之间,林灵聆只感觉心脏直接飞出了嗓子眼,差点连灵魂都蹦哒出来了,然而腰上多了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将她往回一扯,刹那间的惯性让伞从她手中飞走了,她却被圈进一个高大的怀抱。   一道粗喘的声音从头顶压了下来:“还闹了?”   林灵聆早都给吓傻了,死死攥着那个挂件手心全是汗,心有余悸又惨兮兮地说:“不,不闹了。”   她声音微微颤抖,一双惊吓过度的大眼里水光莹莹,两个兔耳朵傻气地挂着,像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就连小巧的嘴唇都在哆嗦着,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钟藤不禁压下视线。   那一瞬,林灵聆只感觉一道阴影朝她压来,她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她稍稍垫脚就能吻到他的唇,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看着钟藤,心跳的速度让她胸口起伏不定,有种要晕厥的感觉,于是…她闭上了眼!   她觉得这时候应该要闭上眼,于情于理,反正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而且她如果再和他对视下去,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缺氧致死。   可是事情的走向往往和电视上演的并不一样,就在她闭上眼后,突然听见这位仁兄冷冰冰地说:“东西还我!”   林灵聆瞬间睁开眼,钟藤已经毫不客气地从她手中抢回了那个大蛇丸的钥匙挂件,重新放入口袋里顺带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开了。   弄得林灵聆站在雨中各种凌乱,一会羞愧一会恼怒一会抓狂,人生的喜怒哀乐在那一秒发挥得淋漓尽致!   等她反应过来时“啊”得大叫一声!   钟藤回过头来,看见她惨兮兮地指着山道边上:“我伞被风刮跑了!”   “……”   钟藤回身将厂服扔给她,于是林灵聆顶着他的厂服,他就这样泰然自若地淋着雨,两人并排往山下走去。   夜里的山道一个人都没有,已经入了夜连私家车都没了,钟藤腿长,一步抵上林灵聆两步,她要跟上他十分费劲,干脆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对他说:“你走慢点,我这个鞋子走不快。”   钟藤低头看了眼她的鞋子,才发现她穿了一双透明的雨鞋出来,鞋头还有两个粉色小猪的图案,透过雨鞋还能看见她的小脚,的确是有点小,甚至有点可爱,雨鞋穿在她脚上像船一样笨重。   他放慢了脚步,听见林灵聆抱怨道:“你肯定没正儿八经处过对象吧?有你这么跟姑娘走路的吗?那别人要跟你约会,还没走一会你不直接把姑娘甩了?”   谁料钟藤反怼了她一句:“你处过?”   林灵聆挺起骄傲的胸膛:“开玩笑,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钟藤没搭理她,过了几秒她有些丧气地说:“好吧,偷偷告诉你,是处过一个,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是我们班班长,和我一个小区的,幸亏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不然要打死我。”   钟藤这才回眸看了她一眼,她的头更低了一点:“高三毕业以后他说要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们两家近,我觉得这个勉强也能算是个不错的理由吧,结果刚上大学我就被甩了,他看上了一个身材比我好很多的小姐姐,有时候还能在小区碰到他带那个小姐姐回家,我现在每天下班都得绕一大圈就怕碰见他,我太难了…”   说到这林灵聆收回拽着他衣服的手,有些弱小无助可怜地裹紧了厂服,把自己的脸全部裹了起来,就露出一双眼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也不许说!”   钟藤不明所以地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几个意思,不知不觉那脚步就又快了起来。   林灵聆再次小跑追上他说道:“那个人以前总说我喜欢大蛇丸很脑残,去喜欢一个反派,我却觉得他看人太肤浅了,大蛇丸很小的时候就看到父母死亡,成了个孤儿,他的同伴也陆续死了,生命的短暂和脆弱让他很痛苦,所以他才会开始研究“不死转生”和“消写颜术”。   你还记得大蛇丸在和猿飞老师战斗前,他眼里有泪,却说是沙子进了眼睛,他明明是个有感情的人,很尊敬他的老师,却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很坏的样子。”   说完她戳了钟藤一下:“像不像你?”   钟藤没好气地说:“像你个鬼。”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公交站台,林灵聆赶忙跑去看了下时间,又跑回来说:“幸好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你以后晚上可别乱跑了,我们芜茳不像你们南城是大城市,我们这个小地方晚上过了11点路上车子就很少了。”   说完抬起头看见钟藤短短的头发上有一层细小晶莹的水珠,她踮起脚尖就拍了一下,头发刺刺地扎着她的掌心,痒痒地触感让她弯起了眼角,钟藤低头看着她,还是没忍住问道:“上次在食堂,干嘛当没看见?”   林灵聆忽然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他,站在站台边上,有些局促地拽着口袋:“郝爽第二天告诉我,我…我好像打了你一巴掌…”   钟藤有些微愣,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并且一直以为她是生他什么气了,也一直没想明白,结果,她竟然因为喝醉酒打了他不好意思才一直躲着他,这倒让钟藤越来越觉得女孩子的脑回路的确有点深奥。   钟藤靠在站台的广告版上,林灵聆局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弱弱地问:“那你,你不生我气了吧?我们算和好了吗?”   钟藤不明所以地勾着嘴角,那笑容,怎么说呢,让林灵聆感觉凉飕飕的。   公交车来了,末班车上一个人也没有,林灵聆刷了公交卡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钟藤却跟木桩一样立着,还左右直看。   林灵聆拉了他一下:“坐啊,又没人,别客气。”   他才在她后面的位置坐下来,林灵聆回过头问他:“这个公交车只能到市区,这么晚了没有去产业园的车子了,你带身份证了吗?要么在外面住一晚?”   钟藤对她摇了摇头,于是林灵聆转回身,小脸纠结了一路,才在下车时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那你跟我回家吧。” 第97章   外面雨渐渐停了, 钟藤跟着林灵聆回到了她家, 临进门前,林灵聆把钟藤拉到幽闭的过道指着他严肃地说:“我和我爸妈住的, 但是这个点他们肯定睡着了, 待会进家你不许说话,不许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妈通常早晨七点起床, 所以明天早晨我们六点就要起来,六点半就出门, 千万不能给我家人发现了, 记住没?”   钟藤皱起眉低声问道:“为什么?”   林灵聆叉着腰说:“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是男的呀!”   钟藤的眉皱得更深了:“男的怎么了?”   林灵聆气得猛戳了他一下:“你这个问题怎么问得不太聪明的亚子?我从来没有带过男的回家,你要是给我家人发现你就死定了,我爸肯定让你立马娶我, 所以…嘘!”   钟藤立马转身说道:“那我不去了。”   林灵聆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拎回了家, 她偷偷打开门,客厅一片漆黑, 爸妈的房门是关着的, 她也没敢开灯, 悄咪咪带着钟藤进了家。   钟藤衣服全部湿了, 她只能在黑暗中把他带进浴室, 还一而再地强调,让他一定要静悄悄地洗澡。   于是在钟藤洗澡的时候,她又偷偷潜到阳台,顺了一件林爸爸的老头汗衫和秋裤, 垫着脚尖溜到浴室门口轻轻喊着:“钟藤,开门!”   钟藤在里面将浴室的门拉开细缝,就看见她拿着衣服的手伸得很直,双眼紧紧闭着,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直到手上的衣服被人接去关了门,她才松了口气!   接着紧张兮兮地站在客厅中央盯着爸妈的房门,就怕老爸老妈突然被尿憋醒,她就惨了!   还好钟藤很快就出来了,她推着他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敢把灯打开。   结果看见爸爸的土灰色长袖汗衫套在钟藤身上和紧身衣一样,下身的藏蓝色秋裤也和七分裤似的吊在他腿上,那滑稽的模样让林灵聆立马笑得在床上打滚。   钟藤的视线被她不停拍打着床的脚吸引了,她的脚只有35码,干净白嫩小小的,在钟藤看来还没有他的巴掌大,他从来没注意过女人的脚这么娇嫩细腻,在林灵聆转过头看他时,他非常迅速地收回视线,不自然地扫了眼穿衣镜中的自己,顿时黑着脸不悦地问:“怎么睡?”   林灵聆为了不笑出声憋得脸通红的,她回身把床上的被子抱到地上铺铺好,又把她的蕾丝枕头大方的贡献给了他,对他说:“那个,被子你就睡一半盖一半。”   说完她把床尾放着的熊猫毛绒玩偶放在床头当枕头,又从衣橱里抱出一个小绒毯把自己裹严实了。   回头看了眼钟藤,他已经躺下了,只是大概他个子太高,她的被子盖不到他的脚,又枕在女孩子这种蕾丝香喷喷软绵绵的枕头上,于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盯着天花板,林灵聆关了灯又对他嘱咐了一遍:“你早上别起不来啊,我们六点半前一定要走的!”   钟藤没说话,她翻了个身对着墙里面,眨巴了半天的眼睛还是睡不着,于是又一个翻身过来,睡在床边悄咪咪地喊着:“钟藤。”   钟藤闭着眼没有动,她把脑袋探下床又对着他轻轻地说:“睡着了吗?”   他依然没动,林灵聆慢慢地,一点点地将脑袋凑过去,月光隔着窗帘洒下朦胧的光,让他的轮廓更加立体,林灵聆眼里露出调皮的笑意,抬起手刚准备去点一下他尖尖的鼻尖,钟藤突然就睁开眼冷冷地扫视着她,吓得林灵聆浑身一哆嗦差点叫出声,压着嗓子骂道:“你吓死个人!没睡着干嘛不说话?”   “你不觉得你话很多吗?”   林灵聆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熊猫玩偶上不服气地说:“语言是人类沟通的桥梁,了解彼此的途径,你就是话太少才没什么朋友的,我话多有什么不好,你看我在厂里到处都是朋友。”   “哼”钟藤不屑地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林灵聆开口问道:“那你说说看嘛,你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他依然背对着她,背影冷峻淡漠。   林灵聆自顾自地说道:“我有个发小,幼儿园就认识了,小学一直到高中都同班,不过她大学就出国念书了,我被那个班长甩了以后,听说他在高中男生小群里内涵我,反正就是说我是飞机场的意思,还说了很多无中生有的下流话,他又没见过我的那什么,凭什么到处内涵我!你知道我那个闺蜜多讲义气吗?放假还特地飞回来跑去他学校把他臭骂一顿,说他是八中毕业的‘牙签’第一人!”   林灵聆发出一串轻轻笑声,却听见钟藤声音低沉地说:“我原来也有很多兄弟。”   林灵聆止了笑声安静地听着。   “走到哪都有一大群人跟着,我眼神看向东,没有人敢往西走,他们巴结我,讨好我,为我做牛做马,还有人说愿意为我去死!后来毕业了,我给这帮游手好闲的人找了谋生的出路,把他们的前程安顿得好好的,我以为他们是我的兄弟,但我出事以后,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   身后没了动静,钟藤回过身去,发现明明两分钟前还跟他说话的女人,此时身子挂在床边竟然睡着了,这秒睡的功夫让他叹为观止!   ……   秦智把夏璃送到楼下后很自然地牵起她的左手,只是在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时,脚步微顿回过身望着她,夏璃有些不明所以地说:“怎么了?”   他含着寡淡的笑意:“我不跟你上去了,我找庄子还有事要谈。”   夏璃没说话,他拿起她那空荡荡的左手轻轻吻了下,眼里的光不经意地转动又迅速收敛立起身子对她说:“晚安,夏总。”   虽然他的唇边依然挂着笑意,可夏璃能感觉出来他的眼底似乎藏着淡淡的疏离。   庄子对于秦智的折返还有些讶异,他躺在宿舍的床上奇怪地问道:“智哥,你怎么回来了?”   彭飞也好奇地盯着他,他扫了眼彭飞递给庄子一个眼色:“出来抽烟。”   庄子套上鞋子屁颠颠出去了,天空飘起了雨,两人坐在宿舍门口的椅子上,秦智点燃一根烟问他:“你那边熟悉得怎么样?”   庄子云淡风轻地说:“我这能力早没问题了。”   秦智将烟拿到唇边吸了一口,目光幽深地说:“那你明天去办下离职手续,我要加快进度了。”   庄子一愣:“你和夏总沟通好了?”   秦智缓缓转过头盯着庄子,眼神漆黑有力:“她在沙漠怎么耍我的还记得吗?”   庄子也不敢说啊,这件事大概是秦智一辈子的耻辱,他跟在秦智后面这么久,还没见他被哪个女人这么完爆过。   秦智又淡淡地收回视线吞云吐雾道:“所以我不打算和她商量。”   ……   夏璃打开了家门,又侧了眼隔壁的门,退了出来,转身敲了敲,不一会盛子鸣穿着家居服开了门,夏璃刚准备踏进去,却看见门口放着一双高跟鞋,她的脚步顿住,抬眸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性感的女人,盛子鸣有些尴尬地说:“我…一个才回国的同事。”   那个女人站起身也盯着站在门口的夏璃,她看上去是个华裔的长相,身材火辣,一头大波浪的棕金色卷发,她打量夏璃的同时,夏璃也默默打量了她一番,随后没有丝毫闪躲地牵起嘴角落落大方地朝她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他邻居。”   没想到那个女人却拿起沙发上的包,走到门口朝夏璃伸出手:“你好夏璃,我是Ivy。”   夏璃有些诧异地伸出手与她握了握,转而看向立在一边的盛子鸣,盛子鸣垂着视线,很沉默。   Ivy转身对盛子鸣说:“我正好打算走了。”   盛子鸣点了点头,夏璃让开身位,她身上喷着很浓的香水味,路过夏璃身边时,压低身子在她耳边说:“你比我想象中要漂亮,怪不得他对你恋恋不忘。”   夏璃侧眸看她,她笑得婀娜妩媚,对她一挥手就离开了。   夏璃回头看着她S型曲线的身材,直到她进了电梯,才走进盛子鸣的家带上门问道:“她在床上也一定很带感吧?”   盛子鸣脸色一白,忙说道:“不是,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璃却走到冰箱旁拿了瓶水拧开,边喝边倒在他家沙发上笑着说:“得了吧,没关系她能从国外为你特地回来?”   盛子鸣往她对面一坐,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Ivy是WOR的资源部经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夏璃喝了一口水拧上瓶盖将水放在一边,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盯着盛子鸣:“你找过秦智?”   盛子鸣抬头眉宇皱起,夏璃的嘴角挂着阴冷的弧度:“你找他到底说了什么?”   盛子鸣紧紧咬着后牙槽,夏璃却极轻地冷笑道:“为了让他把TWS技术给我,你还真是挖空心思!”   她一针见血的话让盛子鸣眼里覆上一层怒意:“只有我在一直为你着想!”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夏璃却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声音冰冷地说:“如果你再打秦智的主意,别怪我不顾我们多年的情分。”   盛子鸣也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语气沉重地质问道:“你说什么?”   夏璃转过身牢牢盯着他:“我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他,而是我再跟你强调一遍,我做事有我的原则,你破坏了我的原则,我们之间的合作自然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这是十几年来夏璃对盛子鸣说过最重的话,让盛子鸣也怔住,似乎那个形单影只的小女孩早已在不知不觉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她有自己的果断和思想,他根本无法左右!   夏璃绕过沙发走到盛子鸣面前,目光坚定地说:“你发给我的资料我看过了,你说得没错,WOR人才引进几年内也许根本看不到成效,自主研发本来就不可能是个短期的过程,所以我打算走另一条路!”   盛子鸣镜片后的瞳孔逐渐放大,看着她扬起的嘴角:“我打算全面收购WOR!”   在那一瞬间,盛子鸣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紧锁着眉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她又朝他走近一步,眼里迸发出无边的野心:“这也是我那天和你说为什么要先看到WOR的资料才能确定的事,我已经找这方面的人在咨询了,并不是无路可走,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好,我们有很大的胜算,子鸣,这是最快获取技术的方式,并且可以光明正大的在研发上建立合作,我还需要提升品牌,迫在眉睫!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快速追上那些合资企业,并且是用我们自己的东西赶超别人!”   她重重拍着他的肩,眼里挂着一抹自信:“TWS技术固然先进,但对我们来说就像毛坯房里多了一架钢琴,我们连坐的椅子都没有,哪有精力去关注这架钢琴发出的声音美不美妙?我们要做的是先让自己的毛坯房设施齐全,从简装到豪装,那时候就不会有人说我们没资格放架钢琴在家,你觉得呢?”   她循序渐进的话终于让盛子鸣眼里的光动摇了,她退后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诚恳地邀请道:“所以盛博士,你愿意担任这次收购案的总负责人吗?”   盛子鸣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盯着她,夏璃挑起眉稍:“你也该回众翔了,况且我身边的人,有这个能力,又了解WOR体系,还能让我信任的,只有你,当初你出去的目的达到了,我如你所愿坐到了这个位置,我们两也该联手了吧?你还在等什么?”   盛子鸣推了推眼镜,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夏璃脸上浮起久违的笑容:“明天早上办公室等你,我给你介绍个顾问,以后恐怕能用到他的地方不少,叫钟藤。”   说完她拎着包走到门口穿上鞋,盛子鸣思忖了一会,皱眉问道:“钟藤?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和钟汇集团有关系吗?”   夏璃不置可否地说:“曾经是钟汇集团一把手。”   盛子鸣双眼骤然睁大:“那他怎么肯为你所用?”   夏璃打开门想了想:“这个嘛…”最后她对盛子鸣勾唇一笑,什么也没说。   ……   林灵聆倒是睡得很香,一夜无梦,虽然下半夜越来越冷,不过好像没过多久又暖和起来。   只是睡梦中她脑中总绷着根弦,好似有什么事,却又想不起来,直到她睁开眼时,天都大亮了!   她顺手拿起手机看见时间显示七点半,她又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子,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等她反应过来跳下床打开门时,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她家的餐桌上,她的母上大人和父尊大人竟然和钟藤坐在一起吃着早餐! 第98章   由于这个画面太过于诡异, 导致林灵聆以为还在做梦, 一颗小心脏差点就直接骤停了,她一捂脸冲进洗手间, 不停用水冲刷着脸, 明明五分钟的洗漱时间硬生生拖了十五分钟,各种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和家里人交待深更半夜带个男人回来这茬。   等她出去的时候, 三个人依然坐在餐桌上,林爸和林妈坐在一边, 钟藤坐在他们对面, 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桌上依然放着林妈准备的早点,有清粥豆浆油条鸡蛋饼,林灵聆非常拘谨地拉开钟藤身边的椅子。   林爸林妈眼神严肃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就跟她初中把同座位作业本带回家抄被他们发现一样一样的!   于是她一心虚立马说道:“那个, 爸妈,他叫钟藤, 是我们单位的同事, 我跟他绝对, 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我发誓!”   她眼神坚定无疑, 三根手指放在脑边,就跟小学宣誓入少先队员一样庄重!   林妈清了下嗓子,还算礼貌地对钟藤露出笑意:“小钟啊,你原来和我们灵聆在一起工作啊?”   钟藤坐直了身子, 放下手中的勺子看了眼林灵聆对林妈说:“不算是。”   林妈立马瞪向林灵聆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林灵聆赶忙解释道:“是一个厂,但不是一个部门。”   她挺起胸膛介绍道:“钟藤他主要是负责产品制造工艺。”   虽然林爸林妈不知道产品制造工艺具体是干什么的,但听上去貌似有点高大上,于是林爸看他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些,问道:“你们这个工作挺有技术含量的吧?”   钟藤很平静地回道:“就是涂装厂的工人。”   林爸撇了林灵聆一眼拿起一根油条没说话,林妈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林灵聆埋头喝粥。   气氛僵持了一会,林妈招呼着钟藤:“小伙子,吃啊,别拘谨。”   钟藤才再次拿起勺子,林妈便随口问道:“你家在哪啊?”   钟藤陷入短暂的沉默,林灵聆赶忙抬起头说道:“他是南城人。”   林爸倒是很务实地问了句:“南城是个好地方啊,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想起来到我们芜茳发展?”   林灵聆随后接道:“他家里是做生意的。”   林爸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他倒是做了一辈子会计,也算阅人无数,横看竖看面前这个小伙子的气质都不太像个普通工人。   他还没说话,林妈又插嘴道:“哦?做生意啊?做什么生意的?”   林灵聆随口敷衍道:“总之做得很大的,很多地方都有他们家的产业…”   “大多数倒闭了。”钟藤一边喝着粥一边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林灵聆眉毛一跳,林妈不动声色地问:“那你父母平时挺忙的吧?”   “她父母挺好的…”林灵聆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下踩了钟藤一脚。   钟藤面无表情地侧过头,用眼神询问她踩他干吗?然后平静无波地回答林妈的话:“我妈去世了,我爸坐牢才出来。”   一句话把桌上的气氛彻底打入冰点,林灵聆此时只想把稀饭盖他脸上,要不要这么诚实啊大哥?这尼玛又不是面对审讯,随便糊弄一下赶紧走人啊!   本来打算说点好听的,他家人也不会怪她乱交朋友,这下好了,估计她得被她妈上思想教育课了,林灵聆丧气地垂着脑袋喝粥,一点都不敢抬头去看爸妈的表情。   林妈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站起身说去洗碗,倒是这时候林爸接了个电话,好似是工作上的事情,他皱起眉头走到一边对电话里说:“怎么会单证不齐?这外贸我也没接触过。”   林灵聆撇了老爸一眼,拽了拽钟藤的衣服对他“嘶嘶”了两声,一歪头示意他赶紧溜!   于是她轻悄悄地踮着脚跑到门口对钟藤比着口型:“快走!”   钟藤刚站起身却听见林爸有些愁地说:“退不了税得咨询一下,实在不行做零申报处理,等我马上到了再看。”   他挂了电话,却忽然听见钟藤对他说道:“这个先征后退,退税是出口单证齐全后才能办理,你现在要把出口销售额零申报,抵扣进项税额后会出现期末留抵税额。另外年底汇算清缴不能走费用账,利润无形中会增加很多。”   林爸微微一愣,突然肃然起敬起来:“那应该怎么操作?”   钟藤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厂服淡淡地说:“内销征税。”   林爸还想细问,林灵聆赶忙喊道:“爸,我们要迟到了。”然后不停朝钟藤挥着手。   钟藤对林爸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刚下楼,林灵聆就很生气地质问他:“你怎么回事?醒了为什么不喊我?怎么还出房间了?”   钟藤将已经干了的厂服甩在肩膀上,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针织衫,斜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我已经尽力喊你了。”   林灵聆头一歪:“什么意思?”   “喊不醒。”   钟藤一大早差点把她整个人从床上倒过来,结果动静太大,没把她喊醒,倒是把她妈吸引过来了,一开门就看见钟藤站在林灵聆的床边,这幅场景换做一般人尴尬癌都要犯了。   不过这位仁兄也算大起大落,从小到大什么操蛋的事都经历过,所以在他和林妈足足对视三分钟之久后,他很平淡地说了一个“早”字!   大概要不是他比较出众的长相,林妈就要直接报警了,所以警察蜀黍早晨没有把他带走,全归功于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林灵聆各种教育他:“我都跟我爸妈说你家做生意的了,你还非要补一句倒闭干什么?”   “你的谎撒得漏洞百出,不倒闭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他回得理所当然。   林灵聆又不服气地说道:“那我都说你是搞产品制造工艺的了,你还非要解释得那么直白!”   钟藤皱了下眉:“我的厂服挂在椅背上,你以为你家人和你一样不动脑子?还有我为什么要配合你胡说八道?”   林灵聆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于是各种懊悔啊,难受啊,忐忑啊,她都能想象晚上回家她爸妈得怎么削她了!   她妈妈从上大学时就不停给她洗脑,让她以后找对象吧,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不求家里条件多好,但一定要为人正直,父母健康,家世清白。   现在好了,她估计着她和钟藤以后只能当纯兄弟了,还是24K纯的那种!   不过身旁的钟藤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忧心,依然跟没事人一样长腿阔步地走在她前面,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   快出小区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灵聆。”   她一回头就看见一辆崭新的宝马停在她旁边,车窗落下的瞬间,她可以确定,今天真是不宜出门的一天,居然这个点还能碰到那位渣渣前男友,并且这位渣渣前男友还很骚包地刷了个油头,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   林灵聆不是个喜欢把场面弄得多难看的人,所以嘴角扬起职业性的假笑打了个招呼:“上班啊?”   渣渣男友很傲娇地炫耀道:“是啊,才买的新车,以后可以迟点出门了。”   林灵聆伸头看了眼方向盘:“唔…宝马,有钱淫。”   她也只是随意恭维了一句,岂料渣渣男友非常受用,故意在林灵聆面前显摆着:“我刚升职,涨了不少薪,你呢?现在还在做文员啊?”   说罢拍了拍自己崭新的副驾驶:“要么我送你一段吧。”   她这个渣渣前男友从上学时就在她面前有种莫名的优越感,那时他是班长,学习成绩优异受到老师器重,林灵聆一开始还挺崇拜他来着,觉得他自带学霸光环,后来相处的那两个月,他不时冒出的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的确让林灵聆感觉十分不舒服。   看着他快飞起的嘴角,林灵聆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恶心,刚想拒绝,肩膀突然被人搂住,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娇小的身躯已经被钟藤带进怀中,眼睁睁看着钟藤缓缓转过头,那双细长的眼睛泛着森森的冷意问道:“他谁?”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深秋清晨,她的身体被他的温热包围,一种难掩的激动从她那双大眼中蹦跶了出来,她立马红了耳根说道:“就是…那个老同学。”   车里的男人倒是回道:“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   他一句很不要脸的话故意说给钟藤听,钟藤侧过头缓缓看向渣渣,他天生有一双细而长的眼睛,不管笑还是不笑都给人一种阴冷凶狠的感觉,声音沉沉地对林灵聆说:“你原来眼瞎啊?这种人都能瞧得上。”   说罢收回视线看向她:“幸亏我把你眼睛瞎治好了。”   虽然林灵聆知道钟藤是说给渣渣听的,可当她看见钟藤眼里流露出的笑意和温柔时,她的心脏在一瞬间快要爆炸了,那一刻,什么渣渣前男友,什么早晨被爸妈抓包全部抛到了脑后,她只感觉自己快溺死在他的眼神里。   然而如此美好的氛围却被渣渣男友破坏了,他清大八早气得不轻,正好看见搭在钟藤肩膀上的厂服,仿佛找到出气筒一般,大骂了一句:“穷逼!”   然后一脚油门就开出了小区,排气管都被他轰得直冒烟,钟藤浑身僵硬,他这辈子被骂过残暴、冷血、不孝、败家、混蛋甚至畜生,但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穷逼!竟然如此新奇!   他推开林灵聆,一脸杀人的表情大步往外走,林灵聆笑着喊他:“你走啊,继续走啊,你知道往哪走吗?”   一句话让他的脚步戛然而止,冰冷地站在原地,他的背脊很好看,厂服挂在肩膀上有种莫名的帅气,像极了林灵聆学生时期仰望过的那些打篮球很好的校草,她突然有种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但是她的确冲过去了,可是没敢抱他,只是对他说:“要迟到了!”   钟藤跟在她后面走到公交站台上了公交车,车子一路往产业园开去,他们两坐在后排,谁也没和谁说话,林灵聆因为钟藤搂了她一下脸红了一路,而钟藤脑中不停萦绕着“穷逼”二字,跟特么魔咒一样!   下了车后,两人进了厂,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林灵聆对他说:“走了。”   钟藤“哦”了一声,她转过身走了好几步,却突然被他叫住:“喂。”   林灵聆转过头,看见他手一抬,一个东西朝她抛了过来,她伸出双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那个“大蛇丸”的挂件,再抬头看去时,钟藤已经转身走远了,他腿很长走路快,没一会人都看不见了。   林灵聆紧紧攥着那个挂件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虽然她觉得钟藤把这个送给她,很有可能只是不好意思借宿一晚,但对她来说心里却像被灌了蜜一样。   她后来回到办公室才发现那个大蛇丸其实是一个非常精细的木雕,脚底还有一个日文的名字,她请教了同办公室会日文的小姐姐,又上网查了一下,才发现这个落款的人是日本一位非常有名的雕刻大师,并且早已闭关,不再出售自己的作品,他历来的作品也都是一些艺术品之类的。   她不知道钟藤是怎么能让这位大师雕刻一个动漫人物的,但她终于知道钟藤为什么如此宝贝这个东西,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枚雕刻收了起来。 第99章   在那天以后, 林灵聆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钟藤, 他和夏璃去了一趟德国,为了稳住家里这边的沟通联系, 林灵聆被夏璃留在了国内, 而带了另外一名会德语的助理和懂金融助理,加上盛子鸣和他们临时搭建的一个小团队, 一群人就这样秘密抵达德国,与WOR的总裁雷奥见面, 并表达了收购的意愿。   那段时间, 整个众翔都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夏璃身边的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紧绷起神经,对抗着这场硬仗。   虽然WOR的总裁十分看重盛子鸣,但却对众翔这个没什么名气的车企不太重视, 所有会预料到的结果在出国前他们已经考虑到, 那次洽谈在夏璃的临时决定下,突然延期行程, 钟藤带着财务顾问直接和WOR那边的首席财务官进行为期一周的交流。   盛子鸣也和雷奥进行了密切的沟通, 然而最后在一场会议中, 他们的销售总监却直接甩出了WOR的年销售数据来挑衅众翔, 甚至质疑众翔到底有没有能力收购。   财务团队和夏璃身边那位负责交流的助理一时都无话可说, 谈判陷入僵局,没人能想到这个全程一直沉默寡言的女管理者突然发话,夏璃的声音就这样响彻在整个会议室内,从大环境到外汇储备, 再到工业发展,和技术融合带来的前景进行了一番激昂的讲话,整个大会议室一片安静,她全程用英文,分毫不差地表达了自己想说的内容和深埋在内心已久的信念,这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对方的谨慎超出她的预料,所以她提前说出这番准备已久的发言。   也是在她的发言过后,雷奥几天以来第一次比较慎重地打量着她,而后和身边的团队商量完毕,决定他们要先评估研究,再进行第二轮的谈判。   就在他们准备回国的前一天,那个很性感的Ivy突然找到了他们,当时盛子鸣和夏璃都在,她的到来传递给了他们一个消息!   就在昨天的会议结束后,雷奥找人调查了一下夏璃,当发现夏璃十分懂技术后,雷奥那群人突然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因为这帮德国人很看重技术发展,之前也有欧洲公司要竞购WOR,只是他们多半看重的是品牌影响力,没有人谈到技术前景,这是很好的一个突破口。   但同时Ivy带来了一个更为犀利的消息,他们会间闲聊时,雷奥无意中说了句,如果是盛子鸣,事情会好办很多,只是对于夏璃,一个华人女性领导者,刚接触不久,并不能够建立很好的信任感。   Ivy很直白地说:“所以我建议,今天的晚宴,你们最好能向雷奥透露你们是彼此伴侣的信息,这比任何语言都容易赢得他的信任。”   夏璃和盛子鸣对视了一眼,两人又同时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Ivy耸了耸肩:“你们商量一下吧。”   她随后离开了房间,可是刚走到走廊,夏璃便出来喊了她一声,她停住脚步回过头,夏璃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她穿着浅色的职业套装,很丰满诱人,夏璃对她笑了下说道:“谢谢你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这对我们来说很宝贵,也给我们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只不过,关于我和盛子鸣的事,你怎么看?”   Ivy笑得真诚:“我很欣赏盛,他是一个有魅力也有潜力的男人,我乐意成就他,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们,雷奥做事非常小心,他会用各种方法调查你们关系的真实性。”   夏璃的眉峰渐渐拢起,Ivy媚眼如丝地睨着她:“但同样,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说完她朝夏璃回以礼貌的笑容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盛子鸣靠在酒店套间的吧台边,他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夏璃清楚,盛子鸣在等着她的决定。   她身上背负着一个企业上万号人的命运,她很想在这个大浪淘沙的市场上带领众翔走出去!真正的摆脱现在停滞不前的发展。   但同样,一旦她采纳Ivy的建议,那么也许从明天开始她个人的未来将会葬送在自己手中!   从前她听说过做大事的人势必要牺牲小我,就像李董,他牺牲了他第一个家庭才有了今天的众翔,或许他曾几何时也后悔过,但每个走到这个位置的人要承受的压力本就和一般人不同,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可以给整个团队省去很多力气的途径。   她不是一个犹豫的人,在这种大事当前,她从来都是不假思索,可此时此刻,她的脑中却出现了那个俊挺的轮廓,让她心脏好似堵着一块大石,呼吸困难。   盛子鸣回身倒了两杯酒,一杯端在手中,一杯递向她,夏璃缓缓抬眸看着他手中的酒杯,良久,才一步步走向他接过那杯酒,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眉宇间隐着藏不住的愁绪对他说:“我以前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非要找个人陪我上刀山下火海,你是最合适的那个。”   盛子鸣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液体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不爱,所以可以一直维持这种关系,互相扶持,不会被感情左右,不会背叛,利益永存。”   他抬眸眼里溢出一丝悲凉的笑意,夏璃也跟着笑了,他懂她,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盛子鸣要比她任何一个亲人都要懂她!   她朝着他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是我们最重要的合作,我们背后有四万多人等着我们回去,所以只能赢,不能输。”   盛子鸣眼里散发出一丝坚定的光,点了点头喝干了酒。   那天临别的晚宴,正好是当地的一个商会举办的年度聚会,夏璃穿了一条鱼尾长款礼服,细小的美钻在灯光下耀眼夺目,光彩潋滟,像个高贵的女王,她挽着盛子鸣出现在宴会上时,惊艳了很多人。   当晚不少国外的企业家上前攀谈,盛子鸣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腰间,不时在她耳边低语,那亲昵的模样落在了雷奥那群人的眼里,也同样通过一些同事的社交软件传回了国内。   所以当夏璃和盛子鸣回国后,大家看见夏璃的表情都不言而喻起来,变相的,她和盛子鸣的关系正式走入大众的视野中。   夏璃回到家后,原本属于秦智的东西不见了,仿佛那个公寓里再也没有他的气息,她第二天借由公务去了一趟起帝,到那的时候,郝爽告诉她秦智在带底下人开会,已经开了一早上了。   夏璃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于是她和郝爽说:“那我在旁边会议室等他。”   郝爽陪夏璃进会议室时,脸色一直不大好,犹豫不决的样子,最终关起门来问道:“姐,你和盛博士的事是真的啊?”   夏璃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郝爽一下子就急了,压低声音问:“那智哥怎么办?”   夏璃很平淡地反问他:“什么怎么办?”   “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郝爽急得脱口而出。   夏璃淡然地笑道:“谁告诉你的?”   郝爽彻底闭了嘴,的确,夏璃和秦智的关系从来没有对外确认过,即使有再多捕风捉影的消息,也不过像是空穴来风。   郝爽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夏姐,我去问问智哥什么时候结束。”   他走后,夏璃嘴角的笑意才彻底消失,转过身看着窗外有些萧条的景色,似乎这次回来后,芜茳更冷了,每年冬天好像都很难熬,可周而复始,没有人能逃得过寒冬的到来。   身后办公室的门响了,这是从沙漠回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在这间会议室,想来,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夏璃转过身去,秦智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走了进来,他漆黑有力的眸子看了她一眼,随后将门关上,淡淡地说:“回来了?”   夏璃呡了下唇朝他走去,开口问道:“你东西拿走了?”   秦智立在会议室的尾端,双手放在身前,嘴角微微撇了下没说话。   夏璃在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住脚步看着他:“这次去谈得比想象中顺利,你帮我补充的那个发言对项目进程做了很大的推动。”   秦智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微笑疏离地说:“恭喜你。”   夏璃却拧了下眉:“一起吃个中饭?”   秦智侧了眼门外来往的同事,回道:“饭就免了,我会还没结束。”   夏璃朝他再次迈进了一步,半个月未见,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心软了几分,可在她刚抬起手时,秦智却退后了一步撇了眼玻璃门外,清冷地说:“注意影响,夏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冷淡的语气让夏璃内心有些翻腾,可她只是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拉开门,就在她踏出会议室的那一刻,她回头望着他,他也侧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之间,两人眼里都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如山川,如大海,如无尽的深渊。   第二天,夏璃就收到了秦智的请假申请,他依然连请假理由都懒得改,照例是他妹生孩子,从那天以后,他便很少回芜茳了,有很重大或者棘手的问题时郝爽才会找他,他会远程处理,也会隔几个月回一趟起帝,集中处理一批问题,或者帮助郝爽梳理一下工作节奏。   往往等夏璃得知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离开了,就好像刻意避开她一样。   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夏璃也会质疑过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和许多普通的人一样,陷入纠结的深渊,无法入睡,难以自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但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被工作占据了,所以幸好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她能做的就是埋头向前冲,因为她没有退路! 第100章   由于夏璃和盛子鸣的这层关系, 雷奥愿意近一步和众翔达成比较具有共识的沟通, 从德国回来的那三百五十二天里,不光是夏璃, 几乎总部的所有相关人员都进入一种变态的工作状态中!   那三百五十二天可谓是众翔最惊心动魄的日子, 项目推进中频繁遇见各种问题,融资困难, 债权债务问题,运营难题, 同行干扰等, 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问题产生,等待攻克和解决!   而这些问题大多数都是他们之前工作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们从十几人的收购团队,到后来为了应付四面八方不停拥来的问题, 只能不断接触新的人才, 再到和专业投行公司合作,形成了庞大而完整的收购团队。   一路走来夏璃都无法想象这三百多天的时间她是怎么扛过来!   钟藤在回国后就再次回到涂装厂, 虽然夏璃找过他几次, 希望把他调离涂装, 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他似乎并不感兴趣, 几次都拒绝了,只是偶尔作为顾问的形式提提意见,其他时间专心在涂装厂刷漆,也是让人很迷。   压力是迫使人成长最快的途径, 在郝爽的能力完全能够代领起帝后,秦智便没再回来过。   虽然名义上并没有办理交接,但每次出席企业大会,郝爽基本上已经全权代理起帝部长一职。   大概夏璃这大半年唯一一次和秦智接触,是有次和郝爽谈事情时,秦智打了个电话给郝爽,彭飞和林灵聆都同时望向夏璃,她只是低着头。   办公室很安静,谁也没再发出一声,郝爽手机听筒里似乎还可以听见他清冷的嗓音,他照例询问了一下工作进程就准备挂电话,郝爽却抬头看了眼夏璃对电话里的秦智说:“我正好在夏总这里,你要不要和她说两句。”   夏璃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听见电话里的他简洁有力地说了几个字:“不用了,有事再联系。”   随后便挂了,其实那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电话,可夏璃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有种被撕裂的疼痛,也不知道在盛子鸣提醒她无数次后,她为什么依然保留着秦智现在的职位。   就好像是个格式化的按键,她始终不忍心去按下它。   在经历半年之久的磋商后,半路冒出个程咬金,一家外企用文化差异大做文章,甚至觉得众翔无法摆脱国内的审批制和流程。   最困难的时候,吕总和李董同时出山,亲自带着夏璃与上面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项目沟通,并最终获得了支持文件,过程有多艰难自然不言而喻,甚至整个团队几天几夜无法入眠,可谓是从鬼门关硬生生将众翔拉了回来!   对每个参与这场收购案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消耗了太多精力和激情!   最终,在经历三百五十二个如和魔鬼打拼的日日夜夜后,终于迎来正式签订收购协议的日子。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中华大地都为之一震,夏璃的名字不光是在国内车企耳熟能详,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国际上。   而她从一穷二白直到发起收购WOR的历程也像传奇一样,受到了很多媒体的大肆报道,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当初她在“子弹”都不充裕的情况下怎么能,怎么敢去做这项决定!   她的生活也一下子从暗淡的办公室走到了靓丽的聚光灯下,接受来自各路的采访和报道,她会抓住每一个机会,为众翔争取更高的国际知名度。   而自从众翔即将成功收购WOR的消息炸开后,每一个众翔人心中都充斥着无法掩饰的自豪感和归属感,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和凝聚力!   夏璃的名字更是深入到每一位同仁的心中,成了所有人的信仰,傲然屹立!   在这一年当中,和收购同样备受关注的就是她和盛子鸣的恋情,一个执行副总,一个运营副总,两个强强联合便是众翔对外的一颗定心丸,很多员工都巴巴的希望早日等到他们派发的狗粮。   当盛子鸣牵着她出席在各大社交场合,受到来自各界的恭维和祝贺时,夏璃清楚今天的成就是拿什么换来的,拿她自己的人生为代价!   要说她后悔吗?她会看着镜子不停给自己催眠说不后悔,从不后悔!也不能后悔!   所以,她的团队最终商讨决定,为了造势和股市的稳定,在正式签订仪式的前一周,对外公布她和盛子鸣的婚期。   夏璃知道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势必要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来,而讽刺的是,连她和盛子鸣的婚期也必须配合企业的发展在精密的计算中,用文件的形式交给她签批。   她盯着那份文件看了很久,最终大字一签再也没有翻开来过。   那天下班,盛子鸣来找她一起吃晚饭,他穿得很正式,甚至还打起了领结,当他走进夏璃办公室时,她一边收拾着包一边看着他笑道:“干吗穿成这样?要求婚啊?”   盛子鸣本来憋足的气瞬间就泄掉了,叹了一声往沙发上一坐:“和太聪明的女人打交道有时候也很累,我想干什么你都能猜到。”   夏璃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将电脑关了,盛子鸣清了清嗓子看着她:“我总觉得应该给你一场正式的求婚。”   夏璃将笔记本一卡塞进包里抬头看他:“所以媒体都安排好了?不会待会你给我戒指的时候,还有导演让我哭几下好加大明天的热度吧?”   盛子鸣有些无奈地说:“等过场走完,他们会离开。”   夏璃拿着包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忽然有些严肃地说:“今天不行,我已经有一年没有休过假了!”   盛子鸣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夏璃接着说道:“所以我想请几天假,我需要在正式签订协议前调整下自己的状态。”   她指了指大脑痛苦地说:“再这样转下去我可能要死机了,你能帮我顶几天吗?”   盛子鸣站起身理解地点点头:“早就让你好好歇两天了,那你准备去哪?”   夏璃朝他勾唇一笑:“秘密。”   盛子鸣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要记得下周一早晨九点准时参加签订协议,我们苦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天,夏总同志!”   夏璃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了,也比较愉悦地说:“遵命。”   于是那几天里,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人知道她去哪,盛子鸣还特地交待,所有事情暂时全部转到他这,不许打扰夏总。   离签订的日子越来越近,由于夏璃人不在,众翔只能按照她之前签批的文件对外公布了婚期。   这无疑是众翔内外部一剂强有力的催化剂,让所有人振奋不已,就连还没到国内的雷奥都提前发来了祝福,所以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夏璃的婚讯时,她却是唯一一个屏蔽消息的人!   她去了一家很隐蔽的寺庙住了几天,会来突然想到这里,是很久以前听一个合作商提到过,说这家寺庙的住持是个高人,每年都会来听他点拨几句,往往就能拨云见日。   可不巧的是,夏璃来的时候正赶上住持闭关,不见施主。   她便暂时关闭了手机和电脑,深居简出,白天就跟着庙里的和尚念念经文让内心归于平静,旁晚夕阳西斜时,也会帮着庙里扫扫落叶,浇灌植被之类的。   这间寺庙不大,位于芜茳邻市的奇明山,庙里的和尚也很少,夏璃来了几天总共见到的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闲来无事便会看庙里墙上刻着的一些记录,以此能知道这间寺庙的历史非常悠久,最早始建东晋,后因战火废弃了小几百年,直到僧人慧智和尚由中原云游时,才在山中发现这座废弃的寺庙,从而在这落了角。   虽然寺庙不大,可香客却是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奇明山附近的村民,也有些误打误撞的游客前来上香。   几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山里的静谧让夏璃那颗每天活在焦虑中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稍稍的舒缓,临别前的傍晚,她扫完院落和台阶后,坐在寺庙外的台阶上看着云海,无边无际的云层被那暖色的夕阳洒下一片金辉,云蒸霞蔚,浮生若梦,那幅场景实在太美了,仿佛心头再多纷杂都能抛却脑后,时间在那一秒彻底静止。   夏璃将脑袋磕在扫走的把手上痴痴地陪伴大地归于黑暗,远处的台阶下,一个老头缓缓走来,他穿着粗布棉衣,头发半白,似是附近村民的打扮。   夏璃很远就看见他了,对他喊道:“老伯伯,寺庙闭门了,您要么明天再来吧。”   谁料那个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依然自顾自地上了台阶,走到她面前时停住脚步:“那我就在门口坐会吧。”   夏璃往旁边挪了点,给他让出位置,于是这个老头就坐在她旁边,看着重重叠叠的群山,苍翠峭拔,云遮雾绕,不禁说道:“从这里看很美吧?”   夏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云海浮生的感觉,会觉得世间很多烦恼都很渺小,微不足道,这是个神奇的地方。”   老头呵呵笑道:“菩提树下说执迷,云海浮生皆是他。”   夏璃缓缓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老头,突然心跳漏了半拍,他那句话仿佛直戳到她的内心深处,让她的烦恼无处遁型,有种被人看透的仓皇感,于是拿起扫走站起身匆匆说道:“那您坐,我先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夏璃将背包收拾好,特地去了前院,和这几天遇见的几位小和尚一一道了别,之后又虔诚地拜了拜,上了一炷香才拿起背包离开了这座小寺庙。   可刚踏下台阶,一个小和尚却突然追了出来喊道:“施主,请留步。”   夏璃转过身时看见小和尚手里拿了一个锦囊,并递给她说道:“住持感谢你在本寺做的功德,将这个赠予你。”   夏璃接过锦囊对小和尚施了一礼:“替我谢谢住持。”   从寺庙出来下了山后,夏璃找到了自己的车子,将行李包扔在车上,然后上了车,从身上摸出那个锦囊打开后,看见里面是一颗菩提子。   她将那颗菩提子拿了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光滑厚重,似是手持很久的感觉,上面天然形成的纹路乍一看像个小孩的笑脸一样可爱,她将菩提子收入锦囊之中,发动了车子,告别了从前,迈向未来。 第101章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回众翔, 而是直接去了李董的家, 位于芜茳近郊一处僻静的别墅内,一进门就有一大片的院落, 种着瓜果蔬菜和一些植被, 佣人领她到屋中,给她倒了茶, 让她等一会,去通知李董下来。   冬日的暖阳总是有种让人沉溺的感觉, 她等了一会干脆走出屋子坐在院中, 原本该儿孙满堂的年纪,然而李董硕大的别墅却清冷得很,夏璃坐在门前的石凳子上想着,这会不会就是自己老了以后的生活?残年暮景, 钟鸣漏尽。   可早在十年前她就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 她可以安于命运的安排,随波逐流, 淹没在大浪巨涛中, 做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用自己的姓名挺直脊梁, 她问过自己愿意那样苟且吗?   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一生残败!无力面对地度过短暂的时光!   从她决定离开东海岸的那一刻, 她的人生已经既定了,虽然她动摇过,受挫过,绝望过, 甚至想放弃过,但所有的不幸都挺过来了,为的就是改写自己的命运,将所有不可能变成可能!   池堂里溅起一圈波纹,打乱了她凝结的眼神,身后的李董被佣人推了出来,他身上盖着绒毯,但精神面貌还算不错。   佣人将他推到太阳下,他摆了下手,佣人便退下了。   夏璃起身朝他笑道:“李董。”   李董指着旁边的石凳子:“坐吧。”   夏璃坐下身去,听见李董开口问道:“明天都要正式签订收购协议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   “想来看看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李董老谋深算的眼睛微微眯起:“实话实说吧。”   夏璃敛起神情颇为严肃地说道:“股权再分配报告过几天会有人转交给您,只是想在这之前知会您一声。”   李董皮笑肉不笑地冷呵两声:“你能果断利落地抓住众翔的命脉坐到副总的位置,已经让我很吃惊了,现在居然利用收购一事将整个董事会收入囊中,你现在即得到了研发技术,又壮大了众翔品牌,还拿到了实际控股权,真是一样都不落下,说说看丫头,你现在是不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成就已经到达了巅峰?比我个老头子奋斗一辈子还来得辉煌。”   夏璃却撇了下嘴角:“这只不过刚刚开始。”   李董猛然一怔,回身望着她,那双并不算大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怪不得老吕说你是他接触过的人当中野心最大的年轻人。”   夏璃淡淡笑了笑:“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   李董倒是突然中气十足地说:“我能有什么看法?你们谁现在还在乎过我的看法吗?”   夏璃低头摸了摸鼻子没说话,李董自顾自清了清嗓子声音缓了几分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个老糊涂,霸权主义者,你不来知会我,这个股权最终还是会落到你手中,你能赶在签订协议前跑来看我,也算是个有心的人。”   夏璃得到李董这个评价还是有些诧异,毕竟她这一年多来也做了不少工作不停削弱他的股权比例,她抬起头望着李董,他喘了几口气,突然侧头露出一丝笑容:“生气归生气,但归根结底高兴多过生气!我这辈子也没想过咱们能把WOR收购,这么快走向国际舞台,丫头!干得漂亮,为我们国人扬眉吐气了一把!”   夏璃在听到李董这句肯定后,鼻尖酸楚,好似这么多天的纠结和痛苦突然间烟消云散了,不禁露出动容的笑意。   李董的眼神也变得慈祥起来:“说到底,我不可能一辈子坐在这个位置,能把众翔交给一帮眼光更长远,更有能力的领导层,我想这会是我退休前最光辉的一笔。”   他双手扶住轮椅把手有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在夏璃完全没有预料到时,朝她伸出手:“祝你明天一切顺利,夏董事长。”   夏璃只感觉一股热流在眼眶里打转,这是一个平凡的交握,却是众翔两代人神圣的交接时刻,虽然在如此普通的前院,没有观众和媒体聚光灯,却在他们两人心中如此的庄严!   没有多余的言语,夏璃带着这份沉重的愿景离开了别墅。   她去了一趟众翔,进行最终的确认,而从她一进众翔起就看见产业园内到处飘红,那热烈的气氛比过年还欢腾,车窗外的工人们,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似乎明天这个大日子不仅是众翔跨入新纪元的日子,也是所有苦熬这么多年的工人挺起脊梁的日子!   她刚上任副总的那席话还响彻在大礼堂“我要在坐的每一位替我见证,我们众翔,一个本土品牌,在未来的三年内还世界一个耳光,让他们认识一下国产的质量到底多硬!国产车的技术到底多强!国产车也能驰骋在消费者市场!”   然而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已经带领众翔这个品牌正式进入国际市场,让全世界人认识到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品牌。   有人认出她的车子,自动停下脚步朝她招手,目送她离开,那些人眼中的拥戴不因她的职位,不因她的威严,而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敬重。   夏璃的回归让总裁办都沸腾起来,最后一天的会议在轻松的氛围下结束了,第二天的流程也全部安排好。   临走时,她特地问了下林灵聆:“明天所有部长都安排好了吧?有人缺席吗?”   林灵聆摇了摇头:“都通知到位,无人缺席。”   夏璃还想再问,张了张口随后笑了笑:“那都早点回家吧,养足精神。”   晚上她将行李包拿回公寓,刚洗完澡,盛子鸣就来敲她的门,和她对了下明天的环节,然而夏璃却敏感的发觉,他始终欲言又止,话中有话的感觉,想到她手机开机后盛子鸣曾在两天前给过她一个电话,便开口问道:“是不是我不在的这几天出了什么事?”   盛子鸣面色为难地说:“是出了点状况,不过及时发现并且扼制了,还是明天以后我们再谈吧,不是什么大事,别影响了明天的状态。”   夏璃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倒是盛子鸣看上去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夏璃笑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给他倒了一杯红酒缓解下精神,他却非说是激动的。   只不过喝完一杯后,夏璃就赶他走了,并且叮嘱他只能喝一杯,她可不想这么重要的日子身边的人却宿醉不醒。   她把盛子鸣送到门口,盛子鸣将隔壁门打开回身望着她:“你会不会睡不着?”   夏璃笑着说:“我尽量多数点绵羊。”   两人同时关上门后,夏璃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剩下的半杯红酒走上阳台,今夜的确是个难以入眠的日子,凉风轻拂而过,吹在脸上痒痒的,她无意将碎发拨开,就这样眼眸迷醉的看着漆黑的夜。   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问她,为什么喜欢关灯看着窗外,她告诉他,因为她喜欢在黑暗中看着这个世界,所有肮脏不堪都能被掩盖,宁静安逸。   她仰起头将杯中的红酒饮尽,红酒杯倒在一边,她躺在阳台的躺椅上仿若陷入沉眠,可大脑却异常的清醒。   几分钟后,大门密码锁被输入成功,发出“嘀嗒”一声,因为她经常需要盛子鸣帮她拿东西,所以早就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他,只是没想到他刚回家这么快又过来了。   夏璃依然闭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说:“你也睡不着啊?”   身后的脚步渐渐逼近,夏璃伸了个懒腰:“我这没酒给你喝了。”   那人没有说话,脚步声到躺椅面前停住了,夏璃放下手睁开眼,当她昂起头时,看清了站在她身后人的模样,顿时呼吸骤停。   他就这样立在她面前,神情寡淡,轮廓利落英挺,漆黑的眼苍劲有力,像大海,像深渊。   月光镀在他清俊的脸庞,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沉静。   夏璃的内心瞬间翻腾,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回过身怔怔地望着他。   静谧,沉默,短暂的一秒钟就连空气也凝结了。   直到他先开了口,声音磁性冷淡地说:“好久不见,夏总。” 第102章   夏璃刚准备开口, 声音却有些咕哝, 鼻音很重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房间没有开灯,室内漆黑一片, 许久没见, 他的轮廓更加深邃成熟了一些,黑色的大衣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深沉稳重, 他侧身按亮了屋内的灯平静地说:“不是你们通知我回来参加签约仪式的吗?本想敲门,但你的密码没有换。”   他的目光扫向倒在一边的红酒杯, 略微蹙眉:“感冒还喝酒?”   夏璃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 突然一股情绪涌了上来,直冲大脑,溢满眼眶,她揉了揉眼睛走向一边:“当感冒药喝。”   她穿着一件冬款浴袍, 在电水壶里倒上水, 秦智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眼神毫不闪躲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 夏璃这些年见过很多人, 可鲜少有人像他的眸子这么苍劲有力, 仿佛可以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射进她心脏, 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秦智只是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而夏璃看似很忙碌地洗杯子,找茶叶, 却根本无法忽视那道有力的目光。   直到电水壶“咔哒”一声,水烧开了,烟雾蒸腾,她的脸庞变得朦胧,像隔着薄纱一样透着若影若现的美。   她将茶叶冲泡好,端着杯子朝他走去,弯下腰时,耳边的发丝垂落,睡袍里的风景诱人妩媚,秦智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清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强烈的光牢牢盯着她。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夏璃下意识抬头望了他一眼,她长长的睫毛隐着灰色的瞳孔,似琉璃般流光溢彩,忽然敲进秦智的眼中。   他刚伸出手准备拿起茶杯,却突然转换了方向,在夏璃站起身的同时攥住了她的手腕往回一拽,她柔软的身体跌落进他怀中,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右手已经伸到她的腰间将系带轻轻一拽,她单薄的绸缎睡衣便暴.露在他眼前。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夏璃只感觉整个人一僵,刚预起身,秦智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大衣,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炙热的呼吸像托那陀暴风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当他肌理分明的线条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仿若她喝醉酒呈现出不真实的画面。   她唤了声“秦智”,可那声音连她自己听来都有些太过柔情,他低低“嗯?”了一声。   夏璃轻推着他,可内心早已溃不成军,身体泛滥成灾,秦智低头看了眼她推在他胸前的手,嘴角含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真想推开我你力气没这么小。”   他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牢牢地将她笼罩,夏璃只感觉脑袋随着疼痛猛然一炸,浑身冰凉,痛得打颤。   秦智抚上她的额,深深地望着她:“你确定要嫁给他?”   夏璃的眼睛水润迷离,声音微颤:“走到今天,你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秦智没有说话,腰身一挺,原始的欲望占据了一切理性,起伏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你知道惹毛我的下场吗?”   夏璃呼吸急喘:“知道,可我早和你说过,你若是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会拿起匕首插进你的心脏,我…”他狠狠给了她一下,她喘息着说:“不会留情!”   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暴戾:“很好!”   干燥的沙地滋润泛滥,彻底沦陷,如波涛侵袭,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将她彻底淹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反反复复,令人发狂!   他筋络分明的身体带着无法阻挡的野性,不停征服着她。   夏璃的大脑越来越迷糊,几次想要逃离,却被他无情地拽回身前,用各种方法不停地摧残着,她的声音从发狠到变得细碎含糊,再也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却依然不肯向他屈服半句,秦智终于停下了所有动作,心疼地看着她身上的痕迹,拨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竟看见她满脸泪痕。   他依然记得盛子鸣同他说过,夏璃不会轻易在一个男人面前哭,他此时此刻已经分不清她的泪是真是假,只是这一刻他的心脏遭受到前所未有地撞击。   他抱着微微抽搐的她,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紧紧拥着,她没有再反抗了,可依然不愿意睁开眼睛,就像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他毁掉了,他甚至有那么一秒奢望她一直这样,不会再恢复,就这样依偎在他怀中。   看着墙上的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他声音低沉暗哑地说:“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我本来不想让你睡了。”   可看着她脆弱的样子,他终还是拉过被子替她盖上,下了床走到客厅点燃一根烟,他坐了很长时间,大约有半个小时,才走进浴室洗了一把澡,他以为夏璃睡了,可当他刚上床的时候,她却翻过身钻进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腰。   秦智心口撞进一抹柔软,他微怔地低头,嘴边挂着玩味的笑意:“看来真不打算睡了?”   却看见她忽然睁开眼抬起头迷朦动人地望着他:“就两个小时了,还睡干吗?”   她一个翻身到了他的身上,头枕在他胸前,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撩得他痒痒的,语气绵软:“不要和我闹好吗?”   秦智看似在笑,却笑不达眼底,抬起手卷着她的长发悠悠说道:“有人动了你的奶酪,你会就这么算了吗?”   夏璃没说话,半垂着睫毛,秦智替她说道:“你不会,所以凭什么要求我会?”   夏璃心里翻江倒海,声音哽咽:“非要这样吗?”   秦智松开她的发丝,将她往上抱了抱亲了亲她的额:“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不许骗我。”   夏璃点了点头,听见他说:“在沙漠你和我失去联系前,我问你爱过我吗,你当时的回答有没有骗我?”   她看着他,那双如水的眸子仿若洒下整片银河,璀璨夺目,就这样深深凝望着他摇了摇头。   秦智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瞳孔,像天使一样迷幻,渐渐皱起眉,随后冷笑道:“可那次你依然摆了我一道,我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不该在你有求于我的时候问你这个问题,因为你根本就是个会迷惑人心的妖精,并且很擅长!”   夏璃刚准备开口反驳,他却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好好珍惜我们和平共处的最后两小时,哦不,现在应该是一小时四十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所以…”   他翻身将她一拉,抵着她的鼻尖:“我情愿在你身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号,让你一辈子忘不掉我。”   夜色浓如墨,伴随着无止尽的缠绵,夏璃最后一丝体力终于被他消耗殆尽,后来的几十分钟里,她感觉身体很轻,像在做梦一样,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碎片化。   凹陷的背沟,宽阔的肩膀,贲张的肌理,精瘦的窄腰,深邃的眼窝,鼻息里充斥着属于他的气息,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最后化为他太过虔诚的吻,异常的温柔。   在第一缕阳光洒下大地时,屋内终于彻底静止了,夏璃趴在他的身上,发丝紧紧贴着他,疲倦袭击了两人的神经,那无休止的战斗也终于停歇了。   直到夏璃猛地惊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多长时间,半个小时?或者只有十分钟?可当她抬起头时,窗帘外似乎更亮了一些,她的大脑在长期紧张的工作中养成了条件反射的瞬间清醒,于是抬起头。   秦智闭着眼,浓密的睫毛贴在脸上,鼻梁如高挺的山丘,也许是累了,他英气的眉宇间微微蹙着,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   她轻声从他身上起来,套上衣服,站在镜子面前打理了一下头发,收拾好一切,临出门前她再次走到床前,床上的男人依然是她离开时的姿势,双手枕在脑后,轻柔的晨光拂过他俊逸的侧脸,投下淡淡剪影,沉静却又这般让人着迷。   夏璃弯下腰吻了下他的唇,声音很轻很轻地说:“我爱你。”   随后没有再留恋片刻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门没有将他唤醒。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动,只是眼神移向窗外,神情萧索。   ……   上午的签约仪式,所有众翔主要领导人全部到场,雷奥那边的人也特地飞来国内,签约仪式很顺利,夏璃和雷奥站在一起握手的画面成了众翔历史上浓重的一笔。   签约仪式结束后,所有领导移步到宴会厅共进午餐,午餐是桌式的,大家并没怎么喝酒,因为下午会正式将之前领导层变更的名单对外宣布,这是收购后的一项重大人事变革,所有人都精神饱满。   开席前盛子鸣在夏璃耳边低语道:“那个人怎么没有来?”   夏璃知道盛子鸣说的是谁,没有接话,盛子鸣又问道:“下午起帝那边有没有变动?”   “暂时没有。”   盛子鸣皱起眉,起帝的部长虽然内部都知道是秦智,但这一年多的实际工作都是郝爽在执行,并且内外早就认郝爽说话了,也几乎默认他为起帝第一责任人,只是夏璃这里始终没有发话正式移除秦智的职务。   盛子鸣淡淡笑了笑:“你之前不动他我能理解,你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闹掰,让我们的进程横生枝节,为了求稳我也赞成你暂时保留他的职位,但现在我们已经正式收购WOR了,你也该考虑郝部长的处境。”   夏璃对着远处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点了下头,语气平淡地回盛子鸣:“还没到时候,郝爽的处境不用你操心。”   她一句话便把盛子鸣堵死了,他清楚夏璃的脾气,所以干脆不再谈这个话题。   午餐用完后,安排了雷奥那边的人先去休息,夏璃他们则赶去了大礼堂,路上的时候,她和安之笔一辆车,夏璃难得看见安之笔穿得如此正式体面,蓝色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西装遮住微胖的肚子,看上去倒也挺气派。   她对他笑道:“我也算履行当初对你的承诺了。”   安之笔温和地笑着:“还不算,现在还是部长。”   “两个小时后你就正式任命为副总了。”   安之笔侧头看着她:“两年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搞这么大。”他也总算明白当年夏璃那句“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副总这个位置”是怀着多大的野心,如今看来,她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夏璃望着窗外拉起的巨形横幅问道:“感觉怎么样?”   安之笔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洋溢着热烈氛围的园区点点头:“还不错。”   夏璃回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都笑了。   下午的会议中,众翔宣布了几项大的人事变动,夏璃正式成为众翔集团总裁,盛子鸣是副总裁,安之笔为执行副总,以此往下的很多主要责任领导人都发生了变化。   其中WOR那边的副经理Ivy正式调到国内,担任运营副总一职。   至此,众翔内部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换血,重新洗牌! 第103章   晚上的时候是庆功宴, 在结束了内部会议后, 庆功宴上还请了不少商界名流和合作商,宴会办得很大, 几乎芜茳这个不大的地方, 但凡有头有脸的商人都来了,在芜茳的顶级饭店内, 车子多得门口那条街水泄不通。   当然,这场庆功宴也让外界看到了众翔的实力, 和后面的飞跃计划, 自然也多了不少商机,几位主要领导人都在场内各处分工明确地招呼宾客。   有记者找到夏璃,希望拍几张她和盛子鸣的合照,她应邀走到盛子鸣身旁, 背后是巨大的众翔和WOR的合体LOGO, 她一袭奢华的礼服裙,修身的剪裁将她完美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领口手工的精钻每一颗都耀眼夺目, 衬托出强大的气场, 轻羽的披肩华丽优雅, 她平时很少会穿这些高级礼服, 但似乎她天生有个好骨架,能够轻易撑起这些华贵的衣裙,气质斐然。   盛子鸣也算是奔四的年纪,站在夏璃身边高大稳重, 透着儒雅的气息,他长相白净斯文,倒也不显老。   他揽过夏璃的腰,手掌握在她纤细的腰间,微笑地看着镜头,旁边很多宾客见此场景纷纷都围了过来,不时有合作伙伴上前希望和他们合照一张,今天是众翔的大喜日子,他们作为东道主自然热情好客,主动相邀。   气氛融洽,相谈甚欢,一个记者不停招手让他们看他的镜头,盛子鸣带着夏璃微微侧过身子,可就在夏璃转身的那一瞬,却透过镜头看见那个记者身后远处的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她今天太忙了,身边的人络绎不绝,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只是看见他身着深灰色的双扣西装,下巴俊挺的弧度到硬朗的颈部,线条精致利落,让夏璃的目光凝滞。   直到盛子鸣握在她腰间的手默默加大力道,才将她的眼神拉了回来,自然地对着镜头露出浅笑。   那位记者朋友多嘴问了一句:“二位看上去真般配啊,婚期会不会提前呢?”   盛子鸣露出淡笑看向夏璃,夏璃眼神无波地回答:“今天是众翔的大日子,不谈私事,谢谢。”   转身之际,盛子鸣抬眸掠了远处一眼,低声对她说:“原来他真回来了,看来你早知道了。”   夏璃不着痕迹地从他掌间溜走对他说:“我去找郝爽聊两句。”   郝爽正在和WOR那边几个技术顾问探讨交流,看见夏璃朝他走来,他打了声招呼起身跟过来,两人走向人少的角落,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郝爽坐在她旁边对她说:“刚才和他们那边的领导交流了几句。”   夏璃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感觉后面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他也算是个技术痴,想到未来研发合作后能达到的成就,就兴奋不已。   夏璃点点头对他说:“这也是我正想和你说的,我知道现在外面有很多质疑的声音,说我们只是控制了WOR的股权,无法渗透实际运营,也没有拥有WOR的全知识产权,甚至欧洲的生产线依然是独立运行的。   所以WOR收购后的第一步,我就打算做技术融合,用起帝本土品牌挑起大梁,研发出一款新型的轿车,虽然有很多东西我们短时间内不能直接拿过来用,但比起之前,我们比谁都正大光明地能和WOR谈研发支撑,所以你后面的任务非常艰巨,必要时,Ivy会是个对我们非常有力的帮手。”   几句话已经让郝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动力,他在场中扫视了一圈,看见Ivy正端着酒杯在和盛子鸣谈笑风生,有些不解地问:“Ivy和盛总好像很熟。”   这些年郝爽变化最大的,大概就是从一个懵懂的毛头小子到心思细腻缜密的管理者,也许是待在夏璃身边多了,接触的都是集团里那些城府颇深的老家伙,他越发懂得察言观色,自然看出Ivy和盛子鸣似乎有些不一样。   夏璃朝他掀了下嘴角,有些嘲弄地说:“我这个准未婚妻都没有想法,你倒是顾虑挺多的。”   郝爽乖乖闭了嘴,正好看见秦智朝他们这里走来,郝爽赶忙站起身:“智哥。”   秦智拍了拍郝爽笑道:“没事多练练肩膀。”   郝爽搭道:“哦,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去健身房。”   秦智撇了下嘴角没说话,夏璃挂着浅笑抬头对郝爽说:“你领导是让你把肩膀练宽点,才能挑起更多的担子。”   郝爽一愣过后才反应过来,随后笑道:“那你们聊。”   他走后,秦智似笑非笑地掠了她一眼,在她对面落坐,似乎他的话里话外音,她永远能够很清晰的掌握,反之亦然。   宴会厅响起优雅的钢琴声,觥筹交错,宾客尽欢,相较而言,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倒显得安静许多,秦智拂了下精致的袖扣,沉静地望了眼她优雅的锁骨,似乎他昨晚留下的印记已经被她的化妆品完美地遮盖住,看不出一丝残留的痕迹,他收回眸光问她:“早上干嘛不叫我?”   夏璃优美的身段微微斜在沙发上,随意地说道:“让你多休息一会。”   秦智垂眸看着黑色暗沉的矮桌,夏璃则抬眼噙着得体的微笑看向场中,两人都清楚她为什么不喊他,因为他的身份不方便站在代表众翔的台前!只是聪明人交流不需要把话挑明。   秦智微微扬了一下手,有服务生为他们送来两杯香槟,他递给她,朝她抬起酒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宝座旁边没有我,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香槟冰凉的温度沿着她的指尖蔓延到心脏,这是一个灵魂拷问的问题,她抬起头反问他:“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秦智身型笔挺,玩味地侧了下脑袋,嘴角微弯:“放下一切,跟我走,趁现在还能来得及。”   夏璃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童话故事,突然就掩嘴轻笑出声,这大概是几年来她笑得最夸张的一次,连眼角都笑出了晶莹的泪花,却在这时,放在她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缓缓收敛了笑容将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抬头对秦智说:“我接个电话。”   秦智摆了个请便的手势便靠在沙发上浅酌着香槟。   夏璃将电话接通,吕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丫头啊,人太多,我先走了,没找到你,所以特地打个电话给你。”   夏璃笑道:“好,那您慢走,我过几天去看您。”   “另外,我恐怕要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事情,是我刚刚才得到的内部消息,我想还是尽快告诉你,让你好消化一下。   今天下午大田内部已经临时确认,下周会对外开发布会,搭载TWS技术的车辆将提前上线投放,从性价比和市场覆盖率的调查来看,这款车很有可能全面取代斯博亚的F系列,你做好准备吧。”   夏璃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   秦智漫不经心地翘着腿,眼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沉静和睿智,那慵懒而玩世不恭的气息仿佛只是他运筹帷幄的表象,在不经意之间能够轻易给人致命一击。   回想两人一路走来,他的路数夏璃多少也能知晓一二,快,狠,往往能直接击中要害,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她感觉浑身冰凉,就连握着手机的手指都仿若覆上一层冰爽。   她最后的赌注全部压在了那句“我爱你”上,她渴望秦智能看在两人的情份上不要把他们的关系逼上绝路,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最终那三个字依然挽回不了两人之间的和平。   秦智淡淡地转回视线看着她,脸色平淡无奇,夏璃对吕总说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随后低眸将手机收进手包里,拿起面前那杯香槟朝他举起:“谢谢你今晚能来,也谢谢你曾经对我的提点。”   她昂起脖颈,像个高傲的女主人一样睨着他,冰冷,不带一丝情感,表达着主人对客人礼貌且疏离的客套。   秦智拿起香槟,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碰杯,就这样仰头喝干,夏璃也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香槟,放下酒杯,优雅从容地站起身淡淡道:“失陪。”   她踏着高跟鞋走入场中,路过之处华光四溢,无一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有着完美的骨相,虽然不是一般的瓜子脸或者鹅蛋脸,但更加立体冷艳,不笑的时候像个无法招惹的女王,气场全开。   她往后场走去,林灵聆自然也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宴会厅的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她面无表情甚至麻木地对林灵聆说:“封锁秦智在众翔的所有权限,立刻!”   林灵聆猛地一怔,看见她笔挺的背影踏着冰冷的高跟鞋越走越远… 第104章   那天晚上弄到很晚才结束, 后由司机将夏璃先行送回家, 盛子鸣留下招呼几个领导。   她拖着长长的礼服走进家,家里依然漆黑一片, 她打开灯甩掉跟跟鞋, 轻拢曼妙的薄纱尾像人鱼的麟闪着暗哑的光一路跟随着她,她的脚步在路过客厅沙发时顿住, 侧眸之时,便看见了那枚手环安静地躺在茶几上。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 她的神情是凝滞的, 看着那颗泛绿的珠子在灯光下散发出的幽幽光泽,视线渐渐模糊了,她问他要过太多次这颗珠子,可当他真把这颗珠子归还给她时, 她有种浑身虚脱的感觉。   她蹲下身拿起那颗珠子, 而后坐在了地上,长长的礼服就这样散落一地, 像人鱼的尾, 身体仿若不停下陷再下陷, 深埋在泥沼里, 万虫啃噬。   从前太年轻, 不懂什么是爱情,离开他时,也有难过,也会遗憾, 但更多的是无奈,对命运的无力抵抗。   而现在,她似乎体会到那种感觉了,她将珠子拿到眼前,透过晶莹的碧绿望着里面的幽光,好像在一瞬之间明白了妈妈当年的奋不顾身,她想,那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终归,有些痕迹可以用粉底掩盖,可有些痕迹她只能藏在心底。   她握着那颗珠子不知不觉在地毯上睡着了,两日的疲惫终于让她短暂地抛却了一切,可第二天的太阳依然照常升起,它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正如她的生活,好似钟表的表盘,为了维持朝起朝落的流逝,只能不停地转动!   晨曦的微光透进家中,她终还是从短暂的梦境中苏醒了过来,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又成了干练飒爽的夏总,没人知道昨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不堪最终只属于黑暗,而她的生活依然要迎向阳光。   只是一天的忙碌过后,下班时赵单翼却突然急匆匆地跑来找夏璃,林灵聆连拦都没拦得住,刚和夏璃通报赵总有急事,赵单翼就已经冲进办公室了,不过他还算有所顾虑,站在夏璃办公室门口一脸焦急地说:“夏总,就耽误你十来分钟,一定要跟你汇报一下!”   林灵聆有些无奈地看着夏璃,她朝赵单翼微点了下头,将电脑拿到一边,赵单翼已经等不及似的几步走到夏璃对面,拉开椅子,林灵聆让开为赵单翼泡茶。   他一坐下来就对夏璃说道:“今天上午大田那边对外散播消息造势,说下周会正式发布一款搭载新型技术体系的车子,本来这也没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下午很多自媒体开始在网络上带节奏,将大田这款新出的FR系列和我们斯博亚的F系列做比较,并且各项测评一面倒地吹捧大田未发布的这款车。   夏总,凭借我多年的经验,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大田自导自演来拨动消费者市场的,设想,这款车还没有正式发布,这些自媒体是怎么拿到参数?怎么知道FR系列的性能就开始大放厥词?甚至网上还有人提前曝光了FR系列的概念图…”   赵单翼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顿了一下,夏璃微微蹙起眉:“接着说。”   林灵聆将茶放在他面前,让到一边,赵单翼严肃地说道:“我看了下概念图,外观轴距在各方面都要比我们的F系列高出一点,而且我们斯博亚的F系列一直是众翔卖得最好的一个系列,也是我们最硬的品牌,大田那边未发布的这个系列直接叫FR,我不想用碰瓷来形容他们,但现在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关健网上这一波节奏明显将我们拉出来对比,从他们低配版的预估价格和性能来看,一旦问世,斯博亚F系列的市场有可能会快速被他们占领!”   他本以为夏璃会有所反应,但她只是微微皱着眉,并没有感到吃惊。   赵单翼接着说道:“我想说的是,大田的这些小动作很明显拿我们捆绑造势,继续发酵下去,让消费者一想到我们斯博亚F系列就想到他们的FR,我们还有活路吗?   所以我想紧急向你申请,以众翔的名义发出声明,扼制这些虚假信息。”   夏璃思忖了一会摇了摇头:“大田既然能走这一步,就根本不怕我们知道事情是他们干的,我们一旦发了这份声明就正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们跟我们打的就是一周的时间差。   我们现在是能以大田未发布参数为由驳斥那些自媒体胡说八道,可一周后,但凡大田公布的参数和这些自媒体一致,甚至高于自媒体发布的参数,到时候就是狠狠让我们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肯定会有更多人拿我们发的声明反过来大做文章,倒是免费给他们做了一波广告,所以这份声明,不能发!”   赵单翼犹如醍醐灌顶,随即又满脸担忧:“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夏璃一推桌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沉思了一会,转过身对他说:“如果大田的FR系列真的比我们的各项性能都要高一个档次,他们的价格不可能比我们低,光TWS技术的成本就根本拉不下来。”   赵单翼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他们现在放出去的消息不仅是为了下周的发布会造势,还是在迷惑我们,希望我们做出点动作,到时候车子一旦发布,他们会把争议点往参数上引,模糊价格来达到预计的宣传效果?”   林灵聆站在旁边,一张脸始终紧紧绷着,夏璃撇了她一眼,对赵单翼说:“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单翼站起身回道:“我会私下和自媒体交涉,不走台面上的,把水花降到最小,让他们如意算盘落空。”   夏璃点点头,随后又对他嘱咐道:“后面多注意大田那边的动向,这绝对不会是他们最后一个动作。”   赵单翼走后,林灵聆也准备跟了出去,夏璃却突然叫住了她:“钟藤最近怎么样?”   林灵聆转过身脸色忽然一片煞白:“我最近忙一直没找他,昨天开大会路过涂装厂,本想跟他打声招呼,车间主任说…钟藤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夏璃就这样牢牢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打过电话给他?”   林灵聆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圈泛红地说:“打了,他不接。”   夏璃的拳头渐渐握紧,忽然就笑了,笑得阴冷凄寒:“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做事,钟藤还会和你维系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吗?他一个能把上市集团玩得团团转的人,你却对他毫无提防,秦智从一开始提醒你的就是实话,在这点上他早就告诉过你,我也给你敲过警钟,可你还是被钟藤蒙蔽了双眼。”   她转过身,声音冰冷地说道:“联系总装,问问庄子。”   林灵聆转过身揉掉了眼里的泪,拿起电话交代了一番,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接通后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声音颤抖地说:“人事和总装总厂那边又确认了一遍,庄哥,庄哥早就离职了。”   夏璃双眼一闭,一头冷水从头泼到脚,扎到心脏,手脚冰凉!   她忽然又猛地睁开双眼,拿起车钥匙对林灵聆说:“我出去一趟,你先下班。”   她一路将车子开往员工宿舍,自从她上任以来,对员工宿舍进行了分批重修,如今的宿舍已经不像当初那么破败,她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来过了。   原来在起帝的时候,她还会偶尔来这里,自从坐上副总的位置后,身边的人早就换了一批,责任越来越重,忙得事情也越来越大,这个地方,于她来说也越来越陌生。   她打了个电话给彭飞,没一会彭飞下来了,他找到了夏璃的车子,拉开副驾驶的座位有些拘谨地说道:“夏总。”   说来有些讽刺,没了工作的交集,她和彭飞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如今再看见他,竟然壮了一些,穿着一身运动装,整个人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夏璃看着他露出淡笑:“干吗?我突然来找你紧张啊?我又不给你降薪紧张什么?”   彭飞双手放在运动衣口袋里看了她一眼:“就是有点意外。”   “我听郝爽说你处了个对象啊?”   彭飞挠了挠头还有些尴尬地说:“这郝部长连这种事也要向你汇报啊?”   夏璃笑着说:“好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说明你终于正常了。”   关于“正不正常”这个话题,从前在起帝,他们总喜欢拿这个调侃他,他那时候是真的不太正常,而如今能看到这样的彭飞,夏璃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她收回了视线看着方向盘低低地说道:“我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我以为你也会跟他走。”   车内的空气静止了,彭飞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纠结阴郁,随后低下头突然开了口:“对不起。”   夏璃拢起眉侧头望着他,他有些沮丧地说:“我早应该察觉出不对劲了,他们经常说话避开我,我那时候根本没有心思管周围的人,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庄哥走的时候说老家需要他,我也没多想,本来厂工流动性就大,直到智哥,钟哥都走了…”   夏璃有些凄凉地笑了下:“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你哪能看出来什么,或者说他们是成功的商人,知道在别人那里夺取资源时,不忘给别人先尝到点甜头。”   彭飞却突然说道:“不是的,钟哥走的时候问过我,问我愿不愿跟他走,他给我开出了很高的条件,我动摇了,我不该动摇,对不起,对不起我在意识到事情不对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夏璃哽咽了一下,窗户半落,空气里漂浮着潮湿闷热的气流,压得人喘不上气,她声音低哑地说:“但你最终没有走。”   彭飞低着头整个人都很沉默,夏璃望向窗外,睫毛微颤:“其实你真的跟他们走,我不会怪你,我昨天下令解除了秦智和众翔的关系,大田那边今天就开始向我们宣战了,我最后一块保命符也用完了,我不想走到今天的局面,但如果敌人打到门前,我不会甘愿挨打,我知道你把秦智当大哥,你们几个像兄弟一样相处,我不会逼你和他们对立。   但…我身后有几万个兄弟,几万个家庭指望着我,我得养活所有人,你和我不同,你有选择的余地。”   彭飞下了车往宿舍楼栋走去,夏璃从倒车镜中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良久,她发动了车子一转方向,刚开上小道,突然窗外一阵疯狂地吠叫,她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下拉开车门下了车,远处的黑子朝着她狂奔而来,夏璃怔怔地站在原地,黑子甩着尾巴激动地跳到了她身上,夏璃伸手抱着它巨大的身躯,忽然眼里溢出一抹动容,它救过她的命,便会一辈子记得她,夏璃揉着它的脑袋低头和它靠了靠。   彭飞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夏璃面前,她站起身望着他,看见他眼里的光波涛汹涌,急喘着对她说:“他们到底会对众翔做什么?”   夏璃苦笑道:“不知道。” 她眼里透着一丝无助,在这个沉闷的傍晚,在这个她当作亲人的弟弟面前,她头一次不加掩饰地展示了她脆弱的一面。   彭飞眼里闪过一抹坚定,朝她走近定定地看着她:“你做得对!如果昨天不断了智哥和众翔的关系,他一旦对众翔发难,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智哥在我心中的确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他教会我太多,让我从跪着到站立!他对我有恩!是我的贵人。   但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会背叛你跟别人走!   要真打,就他妈的打!”   夏璃热泪盈眶地望着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05章   从厂区宿舍刚离开, 夏璃就接到了盛子鸣的电话, 他就在她的办公室,她刚离开他就到了, 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夏璃告诉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回到办公大楼时,很多部门都下班了, 天色渐渐变暗,整个楼栋里显得有些寂静, 她回到办公室推开门, 盛子鸣正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密封袋。   夏璃掠了他一眼,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往他对面一坐,盛子鸣问她:“去哪的?”   夏璃喝了口水回道:“去厂后面确认件事。”   随后放下水杯瞄了眼他身旁的密封袋:“签约仪式也结束了, 你那天晚上找我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盛子鸣侧头将东西拿到腿上, 他的镜片有些反光,可依然遮挡不了他凝重的表情, 缓缓将密封袋放到夏璃面前的桌上, 声音很沉地说:“你先看看吧。”   ……   夏璃如今看似风光, 可她短暂的前半生过得并不算顺利, 小的时候她也干过那种对着漆黑的夜空, 反复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样的傻问题?没有哪个孩子喜欢在支离破碎的环境中长大。   回答她的永远是一片沉默的星空!幻化出无数的答案,可没有一个是标准答案!   她的人生有过两次美好的憧憬,一次是她的妈妈告诉她,她们可以搬离老房子, 从此过上好日子,当她继父第一次喝醉酒一脚踹向她的时候,她的憧憬破灭了。   第二次是她踏入东海岸,她同宗的姨妈待她那么温柔,她对她说会结束她的苦难,她给她买了最美的裙子,让她上了最好的贵族学校,为她编织了多么美的蓝图,让她一度相信亲人这个不可取代的神奇纽带。   可当她的姨夫预对她伸出魔抓,她的表妹,裴家长女裴毓霖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将她赶出裴家,她那敬爱的姨妈为了保全裴家的名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时,她所有的希望都磨灭了!   后来,她失去了信任一个人的能力,仿佛她生来就该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和挣扎,在泥沼中一点点爬了起来。   儿时对家庭的幻想也早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直到…阿尔的出现,终结了她对亲人的绝望。   这一年多来,无论再苦,压力再大,她都会偶尔到阿尔那里坐上一会,艰难的时候,她的脑中会蹦出一个信念,她也是个有爸爸的人了,想到这,一种无形的力量便支撑着她不停向前,再向前…   ……   夏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产业园的,她的司机被她打发回家了,她拒绝了盛子鸣好心的陪伴,只身一人疯狂地奔驰在大道上,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多,十月底的深秋,夜风冰凉,她将车窗全部落下,冰冷的风呼呼地灌了进来,敲打在她的脸上,像锋利的刀子一片片割破她的肉,鲜血淋淋!   她有着很深遂的眉眼,仿佛生来就遗传了他的父亲,凛眉之间积郁着一片阴影,她将车子开上小山坡那家僻静的医院,夜晚的草坪上,安逸宁静,三三两两的病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出来散步。   自从阿尔在国内接受治疗后,夏璃特地让人带他去首都的大医院,这半年将他接了回来,安顿在这家医院,动用了李董的私人医生,各项治疗都是国内最先进的,来维持他的生命。   夏璃停了车回身望了眼这片宁静的草坪,目光停留在对面木椅上穿着病号服的老者身上,他孤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手机,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笔挺的男人,乍一看有些怪异,并不像这位老者的家属,更像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夏璃收回车钥匙穿过草坪朝他走去,快到近前时,那个陌生的男人双眼炯亮地盯着夏璃,毕恭毕敬地喊道:“夏总。”   这声称呼已经让夏璃得知面前的男人是盛子鸣安排的,与其说是保镖,更贴切的形容像是来软禁阿尔的。   阿尔收起手机抬头看着夏璃,依然是那副有些衰老但不失体面的样子对夏璃说:“来了?”   夏璃点点头看向身旁的小伙子:“你暂时先离开吧。”   小伙子很尽责地说:“可是我得好好‘照顾’瓦格纳先生。”   夏璃淡淡笑了下,又瞬间收敛笑容冰冷地说:“你觉得自己能比瓦格纳先生的女儿照顾得还好?”   阿尔低下头,小伙子在纠结了一瞬后,被夏璃强势的眼神压倒,颔首说道:“知道了,夏总。”   他离开后,夏璃走到阿尔的身边坐下,郊区的夜空,繁星都要稍微亮些,夏璃和他并肩坐着,仰望着星空淡淡吐出一缕气息:“我很小的时候总会问我妈,星星是什么?为什么会有月亮?后来有一次啊,我妈告诉我一个故事,是关于夜空的。   她说…在很久以前是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片黑暗中,有个很远的村子住着一个小女孩,她只有妈妈,却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她妈告诉她,爸爸迷路了,因为天太黑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的妈妈总是很忙,太阳没升起来就要忙着生计,夜都很深了,还要挑灯干活,小女孩时常感到很害怕,她特别怕天黑,家门口的老人总说河里有水怪,会吃人,河水从门前流过的时候,她总是听到奇怪的声音,有时候她妈妈要去村头交货,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听着那个声音就害怕得全身发抖,胆颤心惊,但更怕的是水怪会把妈妈吃掉,那样她妈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经常等啊等,一边等一边哭,幸好她妈妈总是没一会就能回到她身边,于是这个小女孩每天都活在等待,害怕和焦虑中。   直到有一天,她等到很晚,她妈妈依然没有回来,那天夜很黑,比往常都要黑很多,什么也看不见,河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小女孩害怕得大哭,村里的人告诉她,她的妈妈被水怪吃了!   她疯狂地想跳进河里救妈妈,可是村民都跟她说,她还是个小孩子,根本打不过水怪,如果她不赶快长大,不变得比妈妈强大,她也会被吃掉的。   于是小女孩更害怕了,她害怕水怪,害怕黑暗,不知道该怎么办,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溅得一地都是,小泪珠从地上弹了起来,闪着光飞到了夜空中,原本漆黑的夜空一下子就亮了,地上的眼泪积聚成了月亮。   村民都走出家中,所有人都发现黑暗的夜空变得明亮了,大地,山川,森林,都有了轮廓,就连山涧的小道也能看清了,还照亮了她爸爸回家的路。   小女孩迷路很久的爸爸终于回来了,她不再哭了,也不再害怕了,爸爸很强壮,她觉得爸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一定能够打败水怪的。   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吗?”   夏璃的声音戛然而止,缓缓垂眸收回目光,阿尔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夏璃的眼中泛着暗淡的色泽,面色苍白地说:“爸爸打死了水怪,从此小女孩和爸爸幸福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可惜并不是所有童话故事都能有个美好的结局,就例如这个故事,结局是这个男人将自己女儿的生命奉献给水怪,眼睁睁看着水怪张着血盆大口将女儿吃掉,来换取他在村子里永久安全的生活。   你觉得这个故事精彩吗?”   阿尔依然没有说话,长期的血透让一个人的外貌逐渐衰老,他的手有些褶皱,甚至还长出了一些老人斑。   冰凉的风拂过夏璃的长发,她淡淡地说:“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她扶着阿尔的胳膊从长椅上站起身,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搀扶着老爹,可长长的过道一直走入电梯,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世界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这个问题总是有很多解读,可对于夏璃来说,大概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他们身上流着共同的血,却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   回到病房后,夏璃将他扶上床,拉过被子,而后转身为他倒了一杯热水淡淡地说:“你刚做完一个疗程,还是少出去吹风。”   说完她将杯子递给阿尔,阿尔抬起头,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充斥着不堪和不甘,他接过杯子的同时,拽住夏璃的手腕对她说:“我根本不想害你,我就你一个女儿,我身体已经这样,没有理由伤害你。”   夏璃眼眸微抬,将手腕从他掌心用劲一抽,眼神微凉:“你是个好父亲,我承认,是个愿意为了孩子赴汤蹈火的好父亲,只不过是别人的好父亲,不是我的,你的确就我一个女儿,可你还有一个儿子。”   阿尔的目光忽然收紧,亦或是夏璃的目光太过犀利,犀利到让他无所适从。   她几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身疏离地说:“Heitor,是这么叫吧?你的私生子,你和下属的老婆通.奸得来的,甚至连你在巴西的夫人和下属都不知道Heitor是你的儿子。   你培养他,将他弄去了你的公司,但他太单纯,适应不了这些游戏规则,被人骗得欠下巨额,公司破产后东躲西藏,无法抬起头做人,听说连生命都受到威胁。   所以…你想到了你的‘老东家’。”   阿尔脸上没有一点血丝,张着嘴吃惊得合不拢。   夏璃低头冷笑了一声:“其实你如果刚回国就告诉我这个情况,我不见得会袖手旁观,只要你对我说实话,可惜,你没有选择信任我,而选择了对我最不利的途径。”   她将戴在脖子上的海蓝宝石取了下来,放在了床头:“我从小在河边长大,我是母亲河养育的女儿,我不属于你的那片大海。”   阿尔将水杯放下,从床上坐起身捂着胸口认真地盯着夏璃:“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弟弟,他现在过得很糟糕,我只想在我去天堂前为他做些什么。”   夏璃嘴角挂着讽刺的弧度:“不,相信我,你去不了天堂。”   阿尔的脸色骤变,从床边猛然站起身,眼神布满怒意:“你在诅咒我?诅咒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你侮辱了这两个字,我送给你另一个称呼代替,骗子!”   夏璃冷傲地盯着他:“我一直很好奇你和我妈是怎么认识的,自从你和我说了你们相识的经过后,我觉得很美好,也很浪漫,一对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异国恋人,但又有几句话是真的呢?还是通篇都是你用来打动我而现编的?   我来告诉你真实的版本是什么,你听听看对不对?   你家里很穷,二十二岁那年因为机缘巧合来到中国工作,你的公司给了你很好的发展空间,你很上进,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所以当你的老板为你介绍一个商人,商人又以非常高的价格让你配合演出戏时,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因为那笔巨额可以改变你的人生,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改变自己的家庭,变成富裕的人。   他们的目标就是找个外国人,因为于家老太爷不会允许自己家的血脉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外玷污!这会成为于家努力想遮掩的丑闻!   所以你开始对那个懵懂的女人下手,你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让她爱上你,你再毁了她,就能顺利脱身了,这对你来说是个很美的差事。   你年轻、有魅力、不失幽默,你轻易俘虏了那个女人的芳心,恰巧她优雅知性,长得不错,你还可以很享受这个交易的过程。   任务完成后,你拿到了应有的报酬回到国内开始经商,你做得很成功,摇身一变有了一定的资产,挤进了当地上流社会,你得到了你家乡人的爱戴和拥护,没人会追问你的钱是哪里来的,或许有人问过,你可以很骄傲地说是你在中国赚的。   而我妈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甚至是你翻身的一次机遇,让我猜猜,你一定沾沾自喜了几十年,觉得在中国走了大运,在你儿子毁掉一切之前,我想你一直自我感觉很良好。   我告诉你,若昂-马沙多-瓦格纳先生,你就是个愚蠢至极的男人,你知道我母亲是谁吗?你知道她的身份吗?你知道她在于家的地位意味着什么吗?   她的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父亲在于家排行老二,她大伯的儿子九岁时出了意外后,他们一家深受打击决定放弃国内的生意,移居到了国外。   她的姑妈于岸华嫁给了倪家,成了外人。   所以按照祖制,我母亲成了于家的长女,拥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如果你当初不是这样玩弄她,把她带离南城,毁了她又抛弃她,她完全有理由站上现在大田集团的最高位,你也可以和她并肩而立,可你做了什么?   你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大笔钱,满足得不得了,立马抛下她回了国!将那庞大的基业留给了外人!让外人对你的妻子,你的女儿赶尽杀绝!   让他们把我妈的骨灰扔出于家,让她至死都回不了家,那个本就该属于她的家!   等到你的私生子将你所拥有的一切毁掉后,你又想到了中国这块神奇的大地,你再次和于岸华联系,这一次,你做了和三十年前同样的选择,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你总是很心系我的感情状态,我也一直认为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但你居然试图在正式收购前将我、秦智和盛子鸣的关系昭告天下,让众翔和WOR陷入信任危机,阻挠众翔的发展进程以此来换取一笔更高的报酬!   要不是盛子鸣及时将你控制住,你作为我父亲的身份将会站出来怎么抹黑我?嗯?瓦格纳先生。”   阿尔已经完全被夏璃的话震住了,他恼羞成怒地说:“你们卑鄙的一直在监视我?你不及你母亲半分善良。”   夏璃突然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优哉游哉地翘起腿轻笑出声:“善良?你在跟我说笑吗?还是在责怪我不像我妈一样善良地被你继续利用,继续成全你的骗行?   我告诉你若昂-马沙多-瓦格纳,我把善良喂狗都不会你!   我不知道于岸华答应给你多少钱,但肯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从她那里得到一分钱!”   阿尔顿时气势汹汹地朝夏璃走去,后者依然稳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看着他逼近的脚步从容地提醒他:“你最好对我态度好点,把我惹毛了,断了你在国内的治疗,你会更快验证自己到底能不能进入天堂。”   阿尔的脚步戛然而止,就这样立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她,她的神韵很像于婉晴,似乎举手投足之间总能看见她母亲的影子,可她的性格和于婉晴完全判若两人。   夏璃好似一眼能看穿阿尔心中所想,抬起下巴眼神锋利地扫向他:“不,我想我会继续保证你的治疗,让你活得更长点,也好让你亲眼目睹我是怎么夺回大田,怎么重新拿回属于我母亲的家业,怎么将那些鸠占鹊巢的人赶出于家大门,但这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你三十年前就做出了选择!我会让你看清楚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多么荒唐,多么像场笑话!”   说罢她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包转身,那一刻,阿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甚至祈求地开了口:“我到底是你父亲!”   夏璃走到病房门前,脚步微顿,冷冷地说:“我从来就没有父亲…”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车辆穿梭在漆黑的夜,漫无目的,不知尽头,窗户开着,凉风丝丝入心,席卷苍穹,再吹进她的眼底,她的泪就这样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整颗心都被拧碎了,再也拼凑不起来,偏体鳞伤。   她一打方向将车子停在路边,双手紧紧扣住方向盘,将脸埋在双臂间,眼泪打湿在方向盘上却再也不可能照亮爸爸回家的路,小时候,她总是希望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敲响家门,告诉她:“我是你爸爸。”   可直到这一天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梦境!   有些人,如果从她出生就不曾出现在她生命中,那么一辈子也不会再出现了…   瑟瑟的秋风,绵绵的哀愁,可她是于桐,坚以凤凰非梧桐不栖,百年长立,枝繁叶茂,这是她母亲给她的名字,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姓名。   她抬起头擦干眼角的泪,好像两分钟前的她已经成了过去式,她再次发动了车子,却看见街对角有一家非常小的店。   她盯着那个街角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再次停下车朝那里走去,门口挂着一个有些禅意的黑色木板门头,店名叫“系缘社”。   门面很小,有道门帘在微风下晃荡着清脆的响声,夏璃拨开门帘走了进去,鼻息立马嗅到一股异香,有点像是西域的香料,很冲大脑。   店里光线很暗,吊灯,壁画,奇奇怪怪的装饰品几乎将这个巴掌大的小店塞满了,有种琳琅满目的混乱感,倒是墙上挂了很多珠串手链,项链,或者造型别致的摆件,大多都是用各种颜色材质的绳子和种类繁多的珠子打成结制成的手工艺品,几乎没有一件是一样的。   不一会店里走来一位中年女人,戴着孔雀蓝的头巾,身上包裹得很严实,只能看见脸,有些神秘的打扮,虽然应该不算年轻了,但五官依然精致,眼里流露着曾经沧海的通透,夏璃只看了她一眼,便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说呢,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种俯瞰世事的明净。   她对夏璃说:“随便看看。”   夏璃看见她手上戴着一串很精巧的绳结,于是问她:“这里的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老板娘打量了一番夏璃,露出些许意味颇深的笑容:“是的,亲手编织,纯手工打造。”   夏璃也笑了,忽然感到一丝亲切感:“我妈以前也很会编织东西,可我没有学会。”   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过包说到:“对了,我有两颗珠子,你看能帮我编到一起吗?”   她从包里分别拿出那颗祖传的绿珠子,和之前寺庙住持赠予她的菩提子,老板娘先是拿起那颗绿色的珠子,随后有些吃惊地拿到台灯面前,将眼镜戴上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惊讶地抬起头问夏璃:“姑娘,你这颗珠子哪来的啊?”   夏璃说:“我妈留给我的,怎么了?”   “你这是一颗高古玛瑙珠,我上一次看见高估玛瑙珠是八年前了,成色不如你这颗,成交了上千万,你有出售的意向吗?”   夏璃笑了笑:“祖传的,不能卖。”   老板娘很可惜地接过另一颗菩提子,然而当她触手那颗菩提子时,整个脸色徒然一变,弄得夏璃也跟着心一拎:“这…这颗也有问题?” 第106章   老板娘盯着那颗菩提子看了半晌忽然握在掌心念了一串经文, 夏璃完全听不懂,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见老板娘双手合十, 虔诚地将那颗菩提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块黑色绒布上, 随后严肃地抬起头问夏璃:“这颗菩提子你是怎么求来的?”   夏璃如实相告:“一位没见过的住持赠予我的。”   “没见过?”老板娘短暂地沉思了一瞬,说道:“诸法由因缘而起。”   说着她回过身一抽, 夏璃勾着头看见她身后那排柜子里存放着大量的线团,粗细颜色各异, 种类也非常齐全, 光玉线的类型和色号就排得满满当当,不过这个女老板似乎并没有要让夏璃挑选的意思。   她直接蹲下身,在柜子里面翻照了半天,将外面的玉线团全部拿开, 才从里面众多小盒子里找到一个古朴的木盒, 随后拿起木盒回身放在夏璃面前,将复古的小锁扣向上一掀, 木盒里一团深红色的线团便出现在了夏璃眼前。   在夏璃看来, 这团深红色的线和普通的云线并无二样, 只是纠结在一起十分凌乱的线团。   可下一秒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老板娘拿起那根线轻轻一抖, 原本缠在一起的线团竟然顺滑地解开了,夏璃灰色的瞳孔骤然放大,凑近看了看,才发现这根线似乎和一般的云线有些差别, 更轻盈也更光亮,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夏璃竟然觉得这根线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她有些讶异地问女老板:“这是什么线?”   女老板将这根线平放在菩提子旁边,对她说道:“蚕丝线,不过不是一般的蚕丝制成的,你听过天山雪蚕吗?”   夏璃摇了摇头,老板娘告诉她:“雪蚕生阴山以北,其质轻暖柔滑,我在收这蚕丝线时,当地人告诉我,这是生长在5000海拔的雪蚕王蜕变前吐得最后一段丝。   你的这两颗珠子一颗属阴,一颗属阳,本就不相融合,但都不是俗物,如果你想让阴阳调和在一根绳结之上,恐怕只有这天山雪蚕的丝可以助成。   我可以不收你手工费,但这根蚕丝线你需要给我9999,我才会让给你。”   夏璃越发觉得这个打扮怪异的女老板有些神神叨叨的,她本来就想串个珠子,结果女老板一开口就是9999,她没听过什么天山雪蚕,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法宝之类的东西,玄乎其玄,只是她用生意人的头脑来判断,这有点坑人。   就在她准备拿回两颗珠子时,手却忽然顿住,她已经判断不出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两颗外形种类完全迥异的珠子躺在这根蚕丝线边格外和谐,连颜色都仿若浑然天成,竟让她一时间不忍拿回珠子。   她象征性地问了下女老板:“能不能便宜点?”   女老板笑了下什么话也没说,拿起蚕丝线放入木盒内,轻轻一锁回身就准备放进柜中,夏璃突然说道:“等等,我要了!”   女老板回过身眼神犀利地望着她:“先付钱。”   夏璃心说这可真是一个古怪的女老板,她拿出手机直接给她转了一万块,女老板看了一下到账信息后,不动声色地拉开柜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一块的硬币拍在夏璃面前,随后便拉过凳子就着台灯的光线开始编结。   夏璃有些无语地将一块钱硬币在手指间转动着,随口说道:“为什么是9999,多一块都不行?”   女老板手指翻动,速度极快,毫不分心地回答道:“九在五行中为阳水,山南为阳,你需要南方的水。”   夏璃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面前这个女人的每句话似乎都在传递给她一种摸不清的讯息,可她又实在对这些易经八卦没有丝毫研究,自然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是说到南方,她又不禁想到远在南城的他,让她陷入了片刻的出神中。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女老板的手绳竟然已经编织好了,高古玛瑙珠和菩提子分别在手绳的两端,遥遥相望,却形似和谐,绳结很紧密美观,夏璃便多问了一句:“编结有什么讲究吗?”   女老板将手绳给夏璃戴上回道:“会有些老客找我编结,我会根据每个人的气运找到合适的绳结,好的绳结可以助运,但运不够,再好的绳结也压不住,会适得其反。”   夏璃有些惊讶的发现,从刚才到现在,这个女老板没有量过她手腕的粗细,可套在她手腕上的手绳大小却刚刚好,她不禁问道:“我这是什么结?”   女老板挺直了身子高深莫测地望着她:“龙鳞结。”   夏璃微微一笑:“谢了。”   她说完便拿起包,女老板将一些碎的线头收拾起来说道:“慢走。”   夏璃拎着包转身,就在快出店面时,她忽然瞥见一堆绳结后面有两个手袖的字,分别是“稳、忍”,她顿了下脚步赞道:“那字也是你绣的?漂亮!”   却听见女老板抬起头说道:“稳中藏了一个急字,心越急越要稳,忍中藏了一把刀,越想出手越要忍耐。”   夏璃回头凝望了她一眼,嘴角一勾:“后会有期。”   她出了店面过马路上了车,又抬头看了眼街对面,目光落在门头那三个“系缘社”的大字上,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绳,发动了车子。   ……   夏璃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刚准备开门,隔壁的盛子鸣已经将大门打开,谨慎地打量着她,靠在门口问道:“你去找他了?”   夏璃回过身站在家门口点点头,盛子鸣叹了一声:“需要找人喝酒,我随时奉陪。”   夏璃却苦涩地说:“我待会还要看一个方案,必须保证大脑清醒。”   盛子鸣微微蹙眉,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说道:“好吧,别弄到太晚。”   他转身准备进屋,夏璃喊住了他:“子鸣。”   他回过头,看见夏璃对他沉重地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没有将事情推向最难堪的一面。”   盛子鸣深深地看着她,表情凝重,夏璃耸了耸肩:“好了,拜。”   然而盛子鸣凝神了片刻后却突然对她说道:“其实你应该谢谢另一个人。”   夏璃不解地歪了下脑袋,盛子鸣低了下头,最终还是告诉她:“阿尔刚回国没多久,秦智某一天来找过我,我不得不说他看人很准,那时候他就看出来阿尔这个人有问题,但考虑你的情感,我们都不忍心将这个猜测告诉你,所以他让我查查阿尔回巴西后在当地的一些情况和生活轨迹,我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私生子,牵扯出这些事。”   夏璃的表情渐渐僵硬,在鼻尖酸涩的同时转过身扶住大门:“晚安。”   她匆匆说完进家将门关上,身体靠在大门上,渐渐失去所有力气,在同一天,她彻底失去了那个男人,也失去她认为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漆黑的夜用孤独将她吞噬,只余手腕上那两颗天各一方的珠子在黑暗中遥遥守望着彼此。   ……   一周后大田正式对外发布了FR系列搭载TWS技术的车辆,也是国内TWS技术成熟运用在汽车上的首例,驰威电子自主研发的芯片以开发TWS传感器,并且凭借突出的产品性能完美替代了目前进口传感器技术,让汽车智能化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   当FR系列的价格公布后,不仅让夏璃大跌眼镜,就连整个市场都震撼了,这款在大家期待已久的全新智能化系列,售价却还不如大田前两年发布的一款中高档轿车,而这个价格也是直逼斯博亚的F系列。   众翔内部紧急召开了一项研讨会,赵单翼也在会上将调查结果宣布,原来是持有TWS技术的这家驰威电子于一年多前提出技术入股,这是在大田正式投放TWS技术的前提。   当时有很多业界知名车企都在争夺这项技术,在经过几个月的磋商后,大田最终通过了这项决定。   所以持有TWS技术的驰威电子在一年前已经完成了技术入股,在这一年的不断增持下,目前驰威电子已经成了大田集团的第二大股东。   所以这次FR系列的价格之所以可以降这么多,本质上是驰威电子在大田的角色发生了变化导致的。   后面便是会上探讨针对FR系列问市后,对斯博亚市场冲击的预防方案。   整个会议时长两个多小时,散会后盛子鸣特地迟走了一步,和夏璃并肩离开会议室,路上,低声问道:“他向你透露过风声吗?”   夏璃自然清楚盛子鸣指的“他”便是秦智,她嘲弄地笑了下:“我和他的关系看似很复杂,但其实很简单,牵扯到双方利益的东西我们都会自然规避风险,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   盛子鸣冷笑道:“那还真是很单纯的关系。”   夏璃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站在他的角度来说,如此慎重的技术投放,要求技术入股是明智之举。”   盛子鸣却忽然停下脚步,夏璃回过头看着他,冬日的暖阳从落地玻璃照进过道,旁边三三两两的领导走过,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两人点点头待几人走远后,盛子鸣突然压低声音:“说句实话,与其是倪万东操控整个大田,我情愿秦智把他吃掉。”   夏璃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饶有兴致地用目光指了下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忘了秦智第一次见你就把你眼镜踩碎的事了?”   盛子鸣脸色发白地撇开眼,听见夏璃说道:“于岸华和倪万东虽然可恨,但相信我,一旦秦智拿到大田的主导权,我们的寒冬才真正来临!”   说完她踏着冰冷利落的高跟短靴离开会议厅长廊。 第107章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 夏璃主要的重心都放在两件事上, 第一件就是督促郝爽快马加鞭促成起帝和WOR那边的技术融合。   第二件事就是亲自带领赵单翼手下的团队甄别大田那里发出的所有信号,为什么要甄别, 是她需要判断哪些信号是来自于岸华和倪万东的势力, 哪些有可能是授命于秦智。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利用市场波动,和一些必要的手段, 适当迎合或者影响两方的势力,让两股力量在大田内部达到平衡的状态, 谁也不会压过谁。   她相信当她全面接手众翔后, 于岸华肯定视她为最大的威胁,而秦智目前放出的信号对众翔也很不利,所以大田内部的这两股势力,任何一股占领全局, 对现阶段的众翔来说都不是好事。   众翔刚成功收购WOR, 内部士气一片高涨,最重要的就是大力发展自己的品牌, 壮大企业, 不容有任何闪失, 夏璃只有拖住大田那边的脚步, 才能保证众翔尽量不受外界干扰。   说起来她只干了这两件事, 但也几乎不是人干的,一个月内,她飞了两次辽省,因为起帝的核心生产线都在辽省, 所以每一次的重要研发会议她必定会亲自参加。   有时候一熬就是很多天,家上外部环境和市场的频繁波动,需要她决策的事情太多。   如果以前当起帝部长,管理上百号人,一个品牌,已经够让她三头六臂,而真正坐上众翔的第一把交椅后,她才体会到很多时间自己都在力不可支的边缘徘徊!   几乎每天只能睡上四五个小时,眼睛一睁全是工作,而且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决策,毕竟市场就是一块见不到底的大池塘,稍微松懈,便会被别人占领,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幸好外部威胁被她很微妙地平衡着,让众翔得以缓了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郝爽那边也在快马加鞭铸造更坚实的技术来取代目前斯博亚的境遇,辉伦新能源的发展也稳扎稳打地向全国范围迈进。   可就在这时,大田那边这股微妙的平衡突然被打破了,谁也没有料到大田集团董事长于岸华夫妇怎么会突然涉嫌重大刑事案件被捕。   仅仅在第二天的中午,各大媒体群就报道出了这则重磅消息,夏璃也十分震惊,还没找人问清,彭飞的电话已经打来。   原来自打从沧城回来,秦智一直没有放弃警方那里的追捕跟踪,半年前终于在北省一带锁定嫌疑人,但一直迟迟不予逮捕,三个月前,警方那边突然收网并通知彭飞去了一趟案发地沧城指认凶手,当时是秦智亲自带他去的。   过程并不算愉快,但秦智控制得很好,只让他认上一眼便让他先回芜茳,所以后期的案件梳理他并没有参与,只知道那三人被捕便没有下文了。   万万没有想到秦智顺藤摸瓜竟然能把背后的老虎牵出山,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   在夏璃暗中动手制衡大田时,即使于岸华夫妇察觉不出,但秦智肯定能有所洞察,他不会甘愿这种制衡持续发生,所以直接扔出证据将于岸华夫妇彻底打压!   当夏璃得知这件事后,内心处于很复杂的状态,一方面,她了解了当年那些事背后主使正是于岸华,她的落网大快人心,但同时,她更清楚于岸华夫妇无论这次的判决结果如何,等他们再脱身时,恐怕只能大势已去,而秦智会快速主导大田集团,那么事情便向着她最不想发生的方向走去。   如果说面对于岸华夫妇是那种痛彻心扉的恨,那面对秦智呢?这场仗到底要怎么打?该不该打?可如果不打又能全身而退吗?她不知道。   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彼此,而是彼此身后千军万马的军队,和互相竞争的利益,在商场上,若真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或许秦智不会对她赶尽杀绝,但也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她也不可能对他手下留情。   但现实情况是,秦智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还要快,众翔早前规划在苏城增建起帝生产线,事情还没确定,却接到风声大田也看中了苏城那块地。   华东地区大田猛迅的4S店也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迅速扩张,并且位置距离恰好都是选址在斯博亚4S店的附近甚至正对面,这对斯博亚的市场冲击可想而知。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大约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夏璃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田宣布正式迈入新能源领域,这一爆炸式的消息连安之笔都坐不住了,国内新能源领域,众翔的辉伦一直算是先驱品牌,做得也相对成熟,可大田在继占领斯博亚市场后,既然也打算涉足新能源领域,招招式式直逼众翔。   知道消息的当天,夏璃脸色阴沉得可怕,在开了一上午的会议过后,她回到办公室冷静了半晌通知林灵聆,让她致电大田,希望与秦智进行一次通话。   然而林灵聆反馈的结果却是:“大田那边说,秦总很忙,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让您预约。”   “妈的!”硕大的办公室,夏璃直接骂出了声,她拿起手机走到窗边,翻出了秦智的号码。   林灵聆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紧张地看着她的背影,夏璃心一横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然而电话响了数声对方始终没有接通,她回身就将手机拍在桌上。   办公室的门响了,夏璃说了声:“进来。”   安之笔才从辉伦那边开完会赶回来,默默观察了一番夏璃的表情,几步走到一边,双手放在身前说道:“我和辉伦几个厂的负责人刚刚进行了评估,大田那边的新能源概念暂且还在摸索中,生产线开发需要一个过程,我们还有时间应对。”   夏璃的拳头捶在深木色的桌面上抬头盯着安之笔:“过程?他们早就掌握了辉伦整个生产流程,不要说过程,恐怕生产线已经设立了!”   安之笔一惊,眼里逐渐出现浓重的担忧。   直到这一刻,夏璃才彻头彻尾地看清了,秦智太精明了,自打他从沙漠回来,走得每一步都经过精打细算,他看似进了起帝,也完全不怕夏璃对他的提防,甚至有意无意释放出一些不单纯的信号,让夏璃一直误以为他来起帝有什么私心,甚至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一方面与他合作摸底,一方面与他周旋,另一方面也在时时刻刻防着他。   可到头来,秦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起帝,只有辉伦的生产线全部设在芜茳,他安排庄子进了总装,又不动声色地安排钟藤进了涂装。   怪不得她之前提议让钟藤离开厂来总部,钟藤一再拒绝,怪不得钟藤那样一个人会甘愿留在厂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秦智布下的局,他来到她身边,用自己不断模糊她的焦点,让她完全忽视了车间那些暗潮汹涌的动作,加上当时安之笔任职辉伦部长,夏璃更不可能过分插手,于是他的人成功在她眼皮子底下将辉伦的生产线摸得一清二楚,再迅速抽身!   而秦智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一个单单的起帝,他亲手送她走上最高的山巅,再猛地把她拉入深渊,利用从她身上得到的信息干掉于岸华,再利用进入众翔掌握到的经营资源快速推动大田在国内市场的疯狂崛起!让TWS技术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领航者。   每一步都太精密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了不起的芯片开发者时,他已经研发出了取代性极强的传感器,又当所有人以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传感器生产厂家时,他却在试图争霸整个汽车领域!   他太擅长干这种事了,他是东海岸的儿子,生来便在无数的阴谋诡计中长大,他总能比别人先好几个步伐,轻易搅动天地,翻云覆雨,运筹帷幄!   这样的眼界,这样的布局,这样的野心,让夏璃毛孔悚然!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夏璃几乎把众翔当家,主要领导人每天都会开碰头会议,斯博亚遇到了品牌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重创,而辉伦也在面临极大的挑战,起帝的研发压力便与日俱增。   如此紧张的环境中,众人没有一刻停歇,马不停蹄地扩大辉伦的发展,原来一个省一个省的开拓,到现在几乎并轨制发展,用最快的速度试图占领市场,仿佛稍慢一步便会被身后的猛兽吞噬。   这样疯狂的状态大概坚持了一个月,却在某一天的早晨,夏璃突然消失了。   这一下子把所有人急坏了,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盛子鸣紧急联系她,却听见她声音有些奇怪的说:“我有事要外出一趟。”   盛子鸣没有多问,让她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便稳住了众翔这头。   夏璃的身边只有她的司机张助理,飞机在南城落地,张助理已经联系了当地的门店派车过来,由于此次夏璃的行程比较突然,也相对隐蔽,所以张助理没有让门店前来接机的人同行,而是自己驾车带夏璃离开了南城机场。   南城这个地方,夏璃有好多年没来过了,似乎总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比起芜茳,高楼更多,也更加繁华,街上上班族的节奏总是快到令人窒息。   说来她一直不大喜欢南城这个地方,似乎从她年少起,这个地方总是留给她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可是于家老宅就在这,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要回来的,这里是她的根。   当车子远远驶上大田道时,夏璃很远就看见“大田集团”四个红通通的大字立于大田总部大楼之上,气派,卓然而立!   她落下车窗,远远看着那四个字,内心波涛汹涌!   车子开到集团门前,张师傅下车换证登记,而后将车子驶入大田园区内,夏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踏入大田,一草一木都让她感到激动且敬畏!   这是她老祖宗打下的江山,一砖一瓦都是于家后人拼搏的见证,可如今这些东西早已易主,那种复杂的情感交汇在她的胸腔,翻腾不止。   直到张助理将车子停下,她才微微收敛了心神转头对他说:“尽量转达我有急事必须立马见到他。”   张助理慎重地点点头下了车,而夏璃只是在车上等着,大约二十几分钟后,张助理面红耳赤地走出大楼上了车,夏璃凉凉地盯着他,张助理回过头有些为难地说:“我沟通了很久,也说过是很重要很紧急的事情,不过秦总身边的人依然态度很强硬,说他今天没有空,如果我们真有急事就自行等待,可是不能保证秦总一定会见我们!”   夏璃缓缓垂下眸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那就等。”   她始终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就这样大约等了两个多小时,期间张助理又跑进去前后两三次,都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   在他又一次上车抱怨道:“夏总,他们说秦总马上要出去开会,让我们别等了。”   夏璃微微睁开眼,看了眼窗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她穿着米色大衣立在车旁抬头看着厚重的大楼,南城的空气中仿佛总漂浮着乔木的味道,让她无所适从。   ……   浅金的阳光被阻隔在大田主楼宽敞干净的玻璃墙面外,一袭深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窗边,轮廓利落英挺,嘴唇轻抿表情沉静,目光虽寡淡,却隐没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斑驳的光影在他面前的玻璃外墙上微微晃动,他轻轻拧起眉看着楼下,浑身透着料峭的气场。   钟藤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身边,往楼下看了眼,有些调侃地问道:“干吗不见她?”   秦智双手抄进西裤口袋里,牢牢盯着那抹久违的身影冷声道:“她找我无非就两件事,谈判或者诱惑。我不会相信任何冠冕堂皇的商业条款,同盟之间秀色可餐的合作诱饵,还有漂亮女人的甜言蜜语。   既然这样,我干吗要见她?”   ……   夏璃就这样看了一会,缓缓收回视线,瞭望了一眼远处还在扩建的厂房,眼里布上一丝疲惫,上了车对张助理说:“走吧,回芜茳。”   车子最终开出了大田,夏璃的视线划过窗外,初春的气息终于照亮这片大地,鲜嫩的草儿冒出脑袋,她目光渐渐趋于平静,双手缓缓抚在小腹之间,眼神决绝。 第108章   在南城机场的时候, 夏璃一个电话打给盛子鸣, 报给他几个名单,让盛子鸣通知这些人在她办公室等她, 她大约两个小时后抵达芜茳召开紧急会议。   挂了电话关了手机, 夏璃没有再停留片刻办理登机手续离开这片大地,来时匆匆, 走时须臾,转身之间, 毅然决然。   回到众翔已经日落时分, 所有人静候在她的办公室内。   夏璃的总裁办很宽敞,左边是接待区,摆放着几组高档的皮质沙发,右边书柜旁是一张红木茶桌, 最里是她的办公区域, 而此时办公室内的领导或站或坐,做着简单的工作交流。   夏璃赶回办公室推开门, 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扭头望向她缓缓站起身, 她身着米色大衣拎着包, 风尘仆仆的样子, 林灵聆赶忙走上前喊了声:“夏总。”   夏璃将手包递给她,环视了一圈,盛子鸣、Ivy、安之笔、郝爽都在,她淡淡地说了句:“让大家久等了, 我们直接进入会议吧,没什么形式,你们自己随便找地方坐。”   说完匆匆走回办公桌前,盛子鸣对她说:“不急,慢慢来。”旋即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Ivy坐在他的对面,郝爽没动,依然靠在书柜边,安之笔兀自坐在稍远点的茶桌旁,林灵聆给夏璃倒了杯水站在她的一边。   夏璃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地望了眼大家,将水杯稳稳落在桌上,才出声说道:“紧急召集大家,是想宣布一件事,在正式下达前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办公室内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将目光无声地投向夏璃,她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打算调整众翔旗下目前正在开展的多项战略布局。   首先缩减斯博亚的经营支出和不必要的经费,评估斯博亚全国门店,业绩排名靠后的门店,在保证区域分布均匀的情况下相继关闭三分之一的门店。   其次辉伦的几省并轨制市内交通开发项目全部取消,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开发节奏,从华东地区的市级单位慢慢扩充,回归到正常发展轨道。   另外起帝的研发也全面放缓脚步,我建议本土的研发暂停,郝部长挑选一批资质不错的技术员亲自飞一趟德国,在那待个半年的时间,学习研讨,重点培养,提升本土团队的技术理念。   大概是这样几个方向。”   夏璃话音刚落,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吃惊、不解、困惑、甚至迷茫的眼神盯着她。   郝爽最先开口道:“研发暂停?夏总我不明白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起帝研发一旦歇个半年,后续工作肯定都得相应推迟,起帝如何能改善斯博亚目前越来越加剧的困境?”   盛子鸣也出声说道:“虽然斯博亚近期有些门店的表现不太乐观,但这时候选择大面积退出,不是对外承认我们不行?将市场拱手让人,我觉得不大妥。”   夏璃始终一声不吭地垂眸握着手中的杯子,听完盛子鸣的话抬头扫了眼坐在角落的安之笔,他迎上夏璃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说道:“辉伦如果不在短时间内拿到各个区域的通行证,日后再想拿,恐怕就难了。”   安之笔说话向来不喜欢直着来,但短短一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一旦大田真的涉足新能源领域,辉伦发展的脚步将会处处掣肘。   就在夏璃收回视线之际,Ivy也开了口:“在我们德国有这么一句话,Treiben Sie andere nicht an,wenn Sie selbst keine Blasen an der Füen haben,意思就是如果自己脚上没磨出老茧,就不要拿鞭子赶别人。   我赞成夏总的提议,WOR和众翔才完成合并,内部运营体系很多地方没有形成明确的规范,彼此还停留在磨合和探索的阶段,需要将内部核心打造坚实,每一位众翔的员工稳扎稳打,才能促使众翔更快的发展,并不建议一味地加快进程,这样容易出现虚假繁荣的泡沫化,做空内部经营。   只是现在大家顾虑的应该是外部环境的威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从工作的角度发表了看法,Ivy刚说完,林灵聆倒是很直白地说道:“夏总,我们这时候退让,大田不是轻易就赢了吗?”   夏璃侧头看着她,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论技术,他们拥有目前国内最先进的TWS,论资金,大田的市场份额是我们两倍多,论发展,他们已经掌握了辉伦的全部优势和弊端。   我敢肯定的说,就连众翔的整个资金结构,内部规划和人事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们打算发展什么领域,他们的剑就射在哪个领域,我们想在什么地区设点,他们就能嗅觉灵敏的早我们一步。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想走的每一步他们早就了如指掌,并且这个敌人在实力上已经超出我们一截。   从几个源头就能将我们掐死,如果继续打下去,胜负已经可以预料,那请问在坐的各位,我们还怎么打?”   一番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暗淡下去,本来还有的斗志,都在夏璃一连串的否定中渐渐熄灭。   她端起水杯,突然微皱了下眉将杯子递给林灵聆:“帮我加点热的,谢谢。”   林灵聆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接好水将水杯递给夏璃,夏璃喝了口温水,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便放下水杯双手交叉搭在桌前看着所有人:“所以我想全面缩紧众翔的各项发展,做到从上到下撤兵守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与大田发生正面交锋,能躲就躲,能让就让,他们想要的,统统拿去,不做斗争。”   连一向冷静的安之笔都无法保持镇定,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连反抗都放弃,众翔以后恐怕每一步都会陷入极其被动的状态,市场工作也会变得举步维艰,受制于人!   林灵聆苦着脸说:“夏总,我们这算是…投降了吗?”   夏璃眼眸一扫,看见她一副愁得快哭的模样,突然就笑了起来,当然,她的笑声在整个办公室显得尤为突兀,因为此时此刻除了她,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玩味地睨着林灵聆开口说道:“我问你,我们让出市场,目前来看谁得利?”   林灵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大田。”   夏璃接着问道:“大田的负责人是谁?”   “智哥,我是说现在的秦总。”   夏璃点点头继续循序善诱道:“秦总的资产谁有资格继承?”   这下林灵聆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直系亲属嘛,父母、妻子还有儿女。”   夏璃扬唇一笑点了点桌面:“最后一个是什么?”   林灵聆一知半解地重复着:“秦总要是有小孩…”   夏璃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很好!我们已经赢得了他所有家当,为什么还要打这仗?”   瞬时间,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用一种震惊甚至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夏璃,又转瞬之间移向她的肚子,只可惜夏璃的大衣并没有脱,略微宽敞的大衣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短短几秒间,无论是林灵聆亦或是郝爽,脸上都呈现出了各种不停交替的表情,从忧愁到吃惊,到狂喜,再到如释负重,盛子鸣蹙眉望着她,Ivy的眼神在盛子鸣和夏璃之间绕了一圈,表情颇为玩味,一副看戏的姿态。   大概整个办公室最为懵逼的便是向来很稳重的安之笔,他此时此刻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自家老总突然就怀了竞争对手的孩子?关键是她的未婚夫就坐在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盛子鸣的身上,不知道现在是该向夏总道喜,还是应该向盛总表达节哀,总之,他太难了,还不如闭嘴继续安静地待在角落,静观其变。   夏璃的目光扫向盛子鸣,双手抚在小腹间缓缓说道:“四个月了,再过段时间,很难不被人看出来。”   盛子鸣大概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站起身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Ivy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夏璃说:“这个节点对外公布,对盛总恐怕影响不小,对众翔也是。”   夏璃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我和盛总坐在一条船上,当然不希望任何风吹草动影响船的航行,所以今天请各位来,就是想和大家探讨下,这个孩子该怎么生?”   林灵聆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璃的肚子,一脸处在兴奋的状态中,郝爽的表情也缓和了很多,盛子鸣坐回沙发上没说话,夏璃的视线便落在安之笔身上,恰巧安之笔刚拿起茶杯,眼神对上夏璃,干脆放下杯子,听见夏璃对他说道:“安总现在也不是外人了,有什么好的建议?”   安之笔干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慢道:“如果这件事缓两年发生,倒也不至于影响这么大,现在就头疼在我们刚刚收购WOR,立马对外公布你怀了别人的孩子,破坏了你和盛总在人们心目中的期待,特别在目前WOR实际经营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觉得从情感上遭受了欺骗?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值得信任?   虽然收购已经完成,但这个消息有极大的风险会打破目前的合作氛围,阻碍我们实际经营渗透进程,另外对内来说,无论是你还是盛总,都很有可能失去现在高涨的威望,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当然你如果问我对目前众翔最有利的判断,我建议是你和盛总直接结婚,并宣布孩子是盛总的,这样对稳定内部来说是最佳的方案。”   他刚说完,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不言不语,办公室寂静得可怕,安之笔到底是个老江湖,眼神一扫话锋又转了风向:“不过,这个方案虽然内部问题是能解决,可是外部风险又加大了,万一大田那边听说了这个消息卯足劲头跟我们打商业战,那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从目前整个内外部的大环境来看,最佳的方案是按兵不动,秘密生子,半年时间,像夏总刚才说的,全面缩紧发展,只做维.稳和铺垫工作,后面再逐步放出消息对内部影响的冲击也会减缓。”   不得不说安之笔是个人才,他考虑问题细致缜密,将一切会产生的影响全部估算在有可能的范围内,给了夏璃最想要的答案。   她嘴角微弯扫向盛子鸣征求他的意见,盛子鸣朝她点了下头。   夏璃这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立在硕大深沉的办公桌前郑重地看向所有人:“两个月后,我将会陆续退出众翔的幕前工作,由盛总和安总全权代理,我之所以今天会把几位喊来,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你们每个人都会担任非常重要的角色,希望我们能让众翔平安度过这个难关,彻底化解内外部的危机,感谢大家。”   Ivy站起身,盛子鸣和安之笔也相继站了起来,敬畏地看着夏璃,随后心照不宣地笑着。   散会后,盛子鸣让夏璃车子别动了,坐他车回去,夏璃没有拒绝,车子开出园区,行驶在空旷的开发区大道上,夏璃忽然对盛子鸣说:“其实我白天去了一趟南城。”   盛子鸣看了她一眼,夏璃苦涩地动了下嘴角:“我答应过他,如果有了就生下来,本来想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他…”   盛子鸣蹙了下眉:“不要告诉我你去南城没见到他?”   夏璃低下头声音闷闷地:“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事,得亲自告诉他,一来是怕走漏了风声对众翔不利,二来我必须当面和他确认众翔和大田目前的竞争状态,最好达成和平休战模式,让我专心把孩子生下来。”   “结果?”   夏璃耸了耸肩嘴角一撇:“结果他不肯见我,大概以为我是去套路他的,我这两天本来就有点不适应,还坐飞机跑去南城,在大田楼下等了他这么长时间,算了,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了,这口气我以后会讨回来的。”   盛子鸣扶了下眼镜,嘴边浮起笑意,他很清楚夏璃有仇必报的性格,竟然觉得秦智此举活该得让他感到无比痛快! 第109章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众翔循序渐进地放缓了脚步, 即使在大田放出一些消息试探后,也没有得到众翔那边的任何应对措施, 就仿若招招式式对众翔并没有影响。   起初秦智认为这是那个女人突然改变策略的缓兵之际, 也默默观察了一阵子,直到众翔继放弃苏城工厂选址用地, 到先后关闭斯博亚门店等一系列动作之后,秦智忽然发觉事情似乎不大对劲。   在内部的讨论会议上, 有些高管提出, 这是很好的进攻机会,大田应该抓住斯博亚市场紧缩的状态,争取更大的份额。   但秦智却压着这道坎没有同意,他也直接在会议上说以目前众翔的情况来看, 不像是他们夏总的行事风格, 而且众翔刚收购WOR,正是各方全面发展推进的时刻, 在没有遇到大重创的前提下, 突然调整战略方向, 怕是迷惑市场的某种信号。   他不会轻易上了那个女人的当, 所以会议结束后通过在业界的关系, 侧面打听了一番众翔目前的业务状况,但得到的反馈是一切运作正常,并没有什么大的消息放出来。   但他深知那个女人在利益面前不可能退让一步,她身边又有不少善于献计的左右手, 以目前的状态看来,她一定清楚他对众翔的掌握程度,所以做出了应急调整。   秦智有充分理由怀疑夏璃这是在以退为进,所以一直没有轻举妄动,等待众翔露出狐狸尾巴,而众翔这几个月不仅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低调得连行业内几个活动都只派部长走了个过场了事,甚至就连他们那边的领导遇到大田的人也都和和气气,完全没有剑拔弩张之感。   秦智开始有些摸不清对方这是走得什么招数,就这样大概僵持了有三个月的时间,几乎也耗光了他所有耐心,于是他正式对外宣布拿下苏城那块用地,并在苏城投产大田首个新能源生产基地,这几乎就是对众翔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了。   可新闻都发出去一个月了,别说众翔那边没有丝毫动静,反而他收到了最新消息辉伦竟然还停止了发展脚步,开始做着原地踏步的自我改造升级工作?   甚至有媒体之前在一个活动上碰到安之笔,便采访了一下他对大田涉足新能源领域的看法?   安之笔看上去还十分真心实意地对着镜头表达了真挚的祝福,并且希望大田在新能源领域能尽快取得成就之类的。   看得秦智一头恼火,仿若拳头全部捶在棉花上,而这几个月来,他越逼得她出招,她却越沉得住气,在最近的汽车博览会高峰论坛上,他本以为会与她正面交锋,谁知道她压根没有去,就连盛子鸣都没有露面,众翔派出了一个部长级的赵单翼到场。   赵单翼这个人以犀利著称,这些年基本上担任众翔对外的一些交流工作,脾气一向强硬,在维护公司利益上一般不会客气。   结果在讨论会上,秦智带去的人言语中暗讽众翔这半年工作进展呈倒退趋势,市值不停缩减,在行业推动的贡献也没有达到预期时,赵单翼在面对羞辱不仅没有反驳,全程一脸含笑,稳如泰山,完全不像他之前的发言行径,当然这是因为他来这趟之前安之笔已经给他敲过警钟,所以赵单翼也一改往日强硬的态度,变成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笑脸。   这次高峰论坛结束后,秦智已经发觉事情越来越蹊跷,他决定亲自到众翔进行一次访问。   他的人和众翔那边取得了联系,众翔对于大田希望到访一事也表达了热切欢迎。   所以仅在高峰论坛结束的第二周,秦智便带了浩浩荡荡一群人抵达芜茳,大田气派的高端轿车开进众翔时,园区内早早就挂上了红色标幅“热烈欢迎大田集团领导一行莅临众翔总部考察交流”的字样。   而自从秦智下车的那一刻起,众翔的接待就十分到位,安之笔亲自带领一众接待人员相迎秦智一行。   互相寒暄过后便踏入主楼走进电梯内,秦智这次前来带了两个领导,钟藤,还有身边几个总助。   一群人西装笔挺地踏入会议室内,盛子鸣和起帝、斯博亚、辉伦三位部长已经等候在那,站起身分别和秦智还有他带来的人一一握手,交换名片,安排落座。   林灵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职业套裙,淡雅的妆容让她看上去精致,大方。   她拿着笔记本站在盛子鸣身后,当看见身着黑色西装跟着秦智走进来的钟藤时,她眼睫微微颤了下,她和钟藤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联系,没想到再见面会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又是在如此正式的会议上,她相信如果周围没有这么多领导,她手中的笔记本已经朝他面门盖了上去,只是此刻望着他锋利冷峻的轮廓,和高大的身型,她鼻尖到底酸楚了一下。   钟藤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就在他偏头之际,林灵聆迅速低下头往人群后面退了一步。   两方人分别坐在会议桌的左右两边,助理全部坐在后一排的位置,两边阵仗旗鼓相当。   一坐下来,秦智便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边的汤总,这个男人坐直了身子开口淡笑道:“我们秦总的行程早一个礼拜前就确定了,夏总这么忙啊?见一面都难?”   按照双方接待的规格,既然对方总裁莅临,理应由夏璃亲自接待,现在盛子鸣出面着实低了一个规格,大田这边自然感觉不被尊重,均露出不悦的神色。   倒是盛子鸣很平和地解释道:“夏总本该亲自到场,但实在不巧,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辽省参加重要的技术研讨,你们也清楚,我们夏总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也是特别交代我们一定要把各位领导招待好。”   他一番话回得天.衣无缝,但秦智对这番话的真实性却持有保留的态度,甚至觉得夏璃是故意不见他,让他摸个空。   后面双方做了简单的交流,秦智几乎没再怎么说过话,而交流的源头其实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宏观发展问题。   双方心里都门清,作为竞争对手根本不可能进行什么深层面的交流,大田既然想来摸底,众翔也敞开大门任他们打探。   钟藤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穿过对面的领导人,落向坐在后排的林灵聆身上,她这半年来的确瘦了不少,原来圆圆的脸蛋,现在连下巴都尖了,低着头在电脑上敲打着,做着会议纪要。   几个领导交谈到空袭的时候,她抬了下头正好撞上钟藤的目光,这次她没有躲闪,而是冰凉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当做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坐着记录。   双方聊了一会后,便安排大田领导人用餐,林灵聆虽然同行,但没有跟他们待在一个包间,用完午餐,大田一行人并不打算久留,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但无论如何,这趟行程秦智扑了个空,不仅没有见到夏璃,从考察的情况来看,众翔内部一派祥和,一点都没有迫在眉睫的紧张感,反而每个人的状态都挺放松的。   盛子鸣和安之笔将他们送到饭店外,林灵聆和另外一个男助理把事先准备的礼品拎到大田的车旁。   大田一位助理接过林灵聆手上的东西道了谢,钟藤站在后面,林灵聆面无表情地对秦智说:“秦总慢走,不送了。”   说完调头就走,路过钟藤身边时,他忽然想抬手拉住她,然而林灵聆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打算,很巧妙地避开了,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当然这一幕并没有逃过秦智的眼睛,他几步走到钟藤身边眼睛一挑:“你有没有感觉这丫头吃了火.药?我得罪她了?”   钟藤默默转头看向他,自顾自地说:“可能是我得罪她了。”   秦智却盯着林灵聆的背影缓缓皱起眉:“不大对劲。”   钟藤问道:“哪里不对?”   秦智声音低沉地说:“这丫头一直跟在夏璃身边,她去辽省就算没有带她,怎么会把她放在盛子鸣身边做事?”   他在脑中过了一遍,对钟藤说道:“你在厂里还有联系的人吗?打听下夏璃的情况。”   钟藤直接回了他:“你还不如找庄子。”   秦智想想也是,比起钟藤,庄子当年在厂里混得那叫一个开,于是他直接让庄子私下了解下。   在他回到南城的第二天,庄子就告诉他,众翔那边的人说,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厂里见到过夏总的身影了。   至此,秦智算是半信半疑夏璃可能真的前往了辽省,只是他依然有种不大妙的感觉萦绕在头顶。 第110章   夏璃在几个月前已经搬离了公寓, 她没有离开芜茳, 而是搬进了吕总住的小区,这个小区的开发商老总是吕总一个自小玩到大的兄弟, 所以他替夏璃拿了个不错的房子, 环境很幽闭,栋栋联排, 和他家也挨着。   因为房价并不便宜,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基本上都是中产阶级往上, 自然安保工作也十分到位。   虽然夏璃觉得自己在生产前的生活一个人能搞得定, 但是几位领导人商量过后,还是替她找了两个可靠的阿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毕竟她的安全从现阶段来说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也暂停了所有的外出活动, 有专门的私人医生定期上门产检, 小区里有很大的花园和人工湖供她散步,饭菜家务都有阿姨照料, 她开始过上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林灵聆每天不管忙到多晚, 依然会把公司里的所有大小工作, 事无巨细地做成文档向她汇报, 夏璃晚上临睡觉前会把当天的事情过一遍, 即使在孩子呱呱坠地的前一天,她依然没有完全停止工作,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精神食粮。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跑到吕总家, 跟着吕阿姨学织毛线,或者和吕总下棋聊天,她的气色也更加红润饱满。   吕总有个儿子,定居在国外,所以老两口退休后也很清闲,就盼着夏璃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平安出生。   对于肚子里的小家伙夏璃也很忐忑,二十岁那年的车祸让她出了意外,子宫内膜造成了很大程度的损伤,孩子当场就没了,她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那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的,对于二十岁的她来说,生命这场旅程太遥远,太疲乏,可她依稀记得,某天早晨,一缕琉璃光反射在她的眼皮之上,她缓缓睁开眼,隔壁床的亲戚来看病人。   不大的病房熙熙攘攘的,各种关切的声音围绕在她旁边那床的邻居身旁,倒显得她孤孤单单,就在她准备再次闭上眼时,她看见了一个探病的人裤子上挂着的汽车钥匙,大田的LOGO便那么醒目地撞进她眼底!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那个图标,她妈妈告诉她,那是他们于家人的标志,从那一刻起,她似乎突然之间找到了人生的出路,一天比一天的意志更强大。   当她出院检查时,那个待她很温柔的中年医生用遗憾的眼神望着她,对她说她的子宫内膜受到很大的创伤,目前子宫壁非常薄,内膜很难恢复,加上她的子宫后置本身受孕的几率就很小,以后恐怕很难再怀孕了。   她记得那位医生再三叮嘱她,让她定期回去做检查,但是她出院后就离开了南方,去了遥远的辽省,便再也没回去过。   当年那个小生命,在她得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她,甚至她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孩子在她生命中一直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也许如果不是再次遇见秦智,她依然会对生育这件事看得很淡,医生说不能生,那就不生吧,反正她的目标中从来就没有生孩子这件事,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被这件世俗的事情所捆绑!   直到这份意外降临到她的头上,她才知道原来生命的惊喜多么可贵啊!   可尽管如此,她怀孕的过程依然要比常人艰难很多,从一开始的检查就被列入高危人群,孕期到后胎位一直不正,还有绕脐的现象,她几乎每天都心惊胆颤的。   38周的时候,肚子比一般孕妇要大上很多,身体不堪重负,睡眠质量也一天比一天差,晚上经常睡两个小时辗转反侧又醒了,白天就经常躺在躺椅上静静地等待时光将小家伙带来这个世界。   她家的门前是个很宽敞的院落,照顾她的阿姨在院子里种了点绿色蔬菜,院子的墙角有一颗桂花树,十月的时候,桂花飘香,清可绝尘。   她坐在门前,微风轻拂,墨绿色的枝干上,那月色的小花便随着风吹到她的脚边,身上,陈香扑鼻,弥漫了整个秋。   院门响了,夏璃缓缓睁开眼,阿姨将院门打开,夏璃看见盛子鸣拎着两大包东西走了进来,他把东西交给阿姨,迎上夏璃淡淡的笑容,踏着皮鞋走到她面前,遮住一缕阳光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夏璃撇了眼进门的阿姨对他斥道:“你再拎东西过来我家要不够放了。”   盛子鸣自顾自地笑了笑在她旁边的台阶坐下:“是一些吃的,省得张助理来回跑,我干脆一起带过来了,听说你这几天没睡好?”   他看了眼那圆滚滚的肚子,笑说:“不老实?”   夏璃脸上溢着暖暖的温度,轻柔地抚摸着肚皮玩笑道:“就没老实过,我到底怀了个什么东西?”   盛子鸣朗声笑了起来,阿姨给盛子鸣倒了水,又进去忙了,盛子鸣接过水放在一边对夏璃说道:“郝爽大概这个月回国,这次内部梳理能这么通畅,他们在那边也做了不少配合工作,而且听说,在研发上也有重大突破。”   夏璃点点头:“等那帮人回来,该奖得奖,你记得提醒我这件事。”   盛子鸣倒是叮嘱道:“我会办的,你现在是尽量少操心,对了,于岸华正式被判入狱了,但是倪万东被保出来了,他一出来就打算促成自己侄女和驰威电子老总的婚事,可能想通过联姻稳住自己在大田的势力。”   夏璃轻轻皱起眉:“他侄女是?”   “大田的采购部部长,叫倪敏。”   夏璃嘴角一挑,眼里露出嘲弄的神色,慢悠悠地说:“她居然还在大田啊?”   盛子鸣有些诧异:“你认识她?”   夏璃颇有深意地笑了下。   盛子鸣才接着说道:“驰威电子老总姓马,这位马总现在成了业界的名人,我那天参加一个饭局听人调侃说,这位马总一听说要娶倪万东的侄女,立马卸任了。”   夏璃侧过眸有些讶异:“还有这种事?”   盛子鸣扶了下眼镜:“但是他卸任后,秦智正式任职驰威电子董事长一职,现在外面有几种传闻,传得最凶的是说那倪万东的侄女长相太吓人,马总情愿丢了公司都不愿意把她娶回家,也有人说倪万东那侄女美若天仙,大田的秦总为了她拿下驰威电子。”   夏璃撇了下嘴角,盛子鸣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一种谣言也就是大家酒后胡侃的,至于第二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驰威电子,从本质上来说驰威电子本来就是他的,只是借由这次事件他彻底走到台前来了而已。”   夏璃缓缓抚摸着肚子,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紧缩,她微微皱了皱眉问道:“然后呢?倪万东还准备继续推进倪敏和驰威电子老总的婚事?”   盛子鸣思索道:“估计难,本来秦智在大田内部已经全面压制住于岸华那边的势力,倪万东就是希望倪敏和马总的婚事能够缓和秦智对倪家的打压,这么一来马总卸任,秦智直接成了驰威电子老总,倪万东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吗?   这算盘珠子算是打空了,秦智这招高明。   听说他最近的重心在苏城生产基地的打造上,比我们预估的速度快很多,按照他做事的效率,全国新能源车辆的厂家都要提着颗心脏了。”   夏璃侧头看着盛子鸣,忽然问道:“你和Ivy的事确定了吗?”   盛子鸣微微一愣,讪讪地笑道:“你怎么突然又说到这茬?”   夏璃面带笑意:“我怀孕你什么感觉?”   盛子鸣凝神看着院角的桂花树出了一会神,回道:“高兴。”他收回视线看向夏璃,目光有些复杂:“虽然一开始有些吃惊,但后来想想真心为你高兴,上天给了你奇迹。”   夏璃点点头嘴角微弯:“所以你的大事如果有了着落,我也是真心为你高兴。”   盛子鸣凝望着她,阳光浅浅地落在她睫毛上,灰色的瞳孔明亮灿烂,她朝他伸出手,盛子鸣怔住,没动。   夏璃定定地看着他,对他说:“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会站在一起!不会背叛彼此!我们是对方最后的依靠!虽然这份信任不是建立在爱情或者婚姻的基础上,但我觉得这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   盛子鸣露出笑意重重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一手心的汗,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她笑容已经敛了下去,面色发紧地说:“我…应该要生了。”说完轻轻皱了下眉:“说实话有点害怕,我不想一个人。”   她紧紧攥着盛子鸣,他瞳孔骤然放大,条件反射地朝屋里大喊一声:“夏璃要生了,快准备东西去医院!”   结果他这嗓子把隔壁的吕家也惊动了,吕总夫妇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盛子鸣将夏璃抱上车,阿姨匆匆忙忙拿东西,吕总夫妇也快速回家换了衣服,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医院。   虽然夏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生产的时候依然不太顺利,让她遭了很大的罪。   所以原本计划产后休假两个月,因为她的身体缘故,在家休养了足足有四个月的时间,郝爽回国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到医院看望了夏璃。   大概最让她欣慰的是,看见自己曾经带起来的几个人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众翔按照原计划,逐步完成了内部改革,几乎没有什么太让她操心的大事。   就这样到了快五月份的时候,众翔和WOR的运营体系顺利搭建成功,起帝的新系列正式开始投产,辉伦那边也准备加速发展,在缓和了一年之后,众翔终于迎来了飞跃的阶段。   大田在苏城的新能源基地也同步启动!短短几天内,占据同行各大新闻!   晚上的时候,夏璃结束会议回到家中,孩子已经睡着了,她刚放下包,院门突然响了,吕总看见她回来特地过来找她。   她把吕总请到院中,给他泡了杯茶,月亮浅浅地浮在夜空,安逸静谧的院落,只余茶的香气和流水的声音。   她将茶端到吕总面前,吕总抬眸扫了她一眼:“今天回来有点晚。”   夏璃点了点头:“季度会议,主要规划下辉伦的市场开发节奏。”   吕总端起茶喝了一口,语重心长地说:“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你需要加紧考虑了,按照辉伦现在的发展脚步,芜茳的生产线肯定越来越吃紧,万一像上次设备出现紧急情况耽误生产,这个影响你应该清楚,开设生产线有个过程,你要把时间考虑进去。”   夏璃却不急不慢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笑道:“我已经考虑好了。”   说罢将茶拿到鼻息间过了一下,浅酌一口缓缓放下,吕总“哦?”了一声,感兴趣地问道:“选址打算在哪?什么时候能开工?”   却听见夏璃说:“已经落地了,应该随时可以投入生产。”   吕总靠在竹椅上指了指她:“我上个月跟你提这件事,你还没反应,这个月就跟我说生产线都落地了?你什么时候干这件事的?”   夏璃云淡风轻地回:“我没干啊。”   吕总听得愈发云里雾里,瞪起眼睛,夏璃隐着笑意往前凑了凑,一边转着小小的茶杯一边说道:“还记得以前我们在苏城看中的那块地吗?”   吕总点点头:“那块地是真的不错,地理条件没得说,离芜茳也近,我至今依然觉得被大田中标很可惜!”   旋即吕总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吃惊地问夏璃:“你打算做什么?”   夏璃直起身子,眼里透着锐不可挡的傲视,声音果决:“我打算让大田交出生产基地让给辉伦。”   吕总震惊地说:“你知道他们那边今天才对外发布启动基地的新闻吗?你让他们把基地让出来?你怎么有胆子想的?”   夏璃的目光缓缓转向屋内的婴儿床,勾唇一笑:“明天上午我会派人将儿子送到大田秦总面前,他如果想认这个儿子,一切都好谈。”   吕总一怔,指了指夏璃笑道:“你就不怕他扣住你儿子,反过来要跟你谈判?”   夏璃淡淡地收回视线,指了指蓝色婴儿床旁边那张粉色的婴儿床说道:“不怕,反正他还有个人质在我手上。”   ……   寂静的夜像沉睡的婴儿,星海洒下点点微光,照亮熟睡宝宝可爱的笑脸。   她依然喜欢在黑夜里瞭望这个世界,可两个小生命的到来让她更加期待初晨的阳光。   因为那万丈光芒终将驱走一切黑暗!   ---------   请继续看甜甜的番外和钟藤的故事,晋江独家发布,收藏晋江“时玖远”专栏收获更多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明天正式开始连载番外,番外每天一更,不定期加更了,关注作话通知。 第111章 番外   第二天一早林灵聆和张助理已经准时抵达夏璃所住的山悦君澜府, 阿姨给小家伙换上了漂亮的小衣服,领口有个装饰图案的小领结,正式得可爱,随行的还有夏璃从公司调来的一位身材健壮的保镖。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带上小少爷的奶粉,尿不湿,小玩具等等上了车,夏璃将他们送到门口, 对林灵聆嘱咐道:“过去见到人知道怎么说吧?”   林灵聆憋着一脸坏笑的表情说:“保证完成任务!”   夏璃点了点头,目送车子离开家。   这是大羽毛第一次离开妹妹小羽毛去很远的地方, 去找爸爸。   对仅有半岁多的大羽毛来说, 一路的人事物都很新奇, 他总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到处看, 他的眼睛像极了秦智, 漆黑有神,明亮清澈, 第一次来到机场, 看见大飞机手舞足蹈十分兴奋, 候机室路过的人总被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吸引, 虽然很想靠近逗逗他, 不过那位面相贼凶的保镖同志一直站在大羽毛身前,一副谁敢过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状态,所以不少人只能远处对着大羽毛做鬼脸,大羽毛也非常配合地对那些不认识的大人咧着嘴。   夏璃之所以把如此重任落在大羽毛身上, 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虽然孪生兄妹,出生时间只相差几分钟,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兄妹两的性格差别非常大。   妹妹小羽毛很爱哭,动不动小嘴一撇就开始嚎啕大哭,而大羽毛却很少会哭,有时候听见妹妹哭小眉头还会一皱,摆出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很是可爱,大羽毛不太怕生,胆子也要比小羽毛大很多,所以夏璃觉得,这次艰巨的任务可以派大羽毛远征。   几个小时后,由张助理开着众翔接机的商务车将一行人带到了大田总部,其余人都留在了车上,暂时没有下车,只有林灵聆一个人先行进了总部大楼进行首次谈判,本次谈判夏璃只派了她一个人,虽然势单力薄,但好在筹码够硬,所以她一点都不慌。   只是不巧的是,他们抵达的时候,对方工作人员告知,秦总正在开会,让她需要等到下午上班时间再过来。   不过来的路上林灵聆已经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她当然不能让大羽毛在外面等上几个小时,于是表情立马拉了下来凑到那位工作人员面前,眼神凶悍地警告道:“如果你不马上帮我通知秦总,我敢保证他事后知道你把我拦在门外一定会当场开了你!”   或许是林灵聆那股气焰太过逼人,这个几乎和她同龄的小姑娘打了个寒颤,竟然被她唬住了,她回头和另外一个姑娘对视了一眼,那个姑娘年龄稍长些,有点眼力界,立马绕出前台将林灵聆引到休息区和她说:“请您稍等,我们帮您确认下,请问您贵姓,秦总认识您吗?”   林灵聆对她说:“转告秦总,我是林灵聆,如果他不见我,恐怕会抱憾终身。”   林灵聆的话让工作人员微微一愣,客气的让她稍等,便转身离开了。   工作人员走后,她坐在大田宽敞的大厅休息区,一开始和她说话的姑娘给她端上了咖啡,她微点了下头,如今的林灵聆已不像大学刚毕业那会青涩懵懂,环境造就人,夏璃生产的这大半年里,很多时候她不仅要面对集团内各个领导人,更需要八面玲珑地处理这些微妙的人际关系,她是夏璃的人,在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夏总,自然修炼得更加处变不惊。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角落喝了一口咖啡,门口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大厅里的两位保安立马走上前,分别拉开黑色轿车的副驾驶和后门,林灵聆的眼神也向门口移去。   看见副驾驶上下来一个男人,拉了拉西装和车后座下来的人说着话,这时从大楼里面也正好走出一群人,副驾驶的男人和那群人抬了下手走入大厅,此时他让开身子,林灵聆才看清后座下来的男人正是钟藤,她的心脏没来由地跳动着,一种想找个地洞钻一下的感觉,于是她又往里坐了一点,不想和他碰见。   钟藤并没有看见她,缓步朝大厅走了进来,停在那群人面前,他穿着一套深色西装,面色冷峻,那群人纷纷喊他“钟总”,仿佛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的身份,出入这样的场合,想到夏总之前对她说的“他一个能把上市集团玩得团团转的人,你居然对他毫无提防?”   林灵聆就感觉胸口卡着一股气,难受至极,虽然夏璃从一开始就让她盯着点钟藤,可和钟藤相处时的一切,她都是真心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他,但是他走得却那么决然,招呼也不打,仿佛他们连朋友都不是,这种感觉让林灵聆十分挫败,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挫败过。   本来以为他们不会注意到自己,可就在这时前台那位姑娘突然朝休息区走来,对林灵聆说道:“秦总有请。”   一句“秦总”让本来站在大厅说话的几人转头朝休息区看来,自然那道目光也随着人群投了过来,林灵聆只感觉脸颊被他的目光烧得滚烫,她没敢朝那里看去,只是站起身跟着这个姑娘绕过休息区。   可路过大厅时,她却突然听见那熟悉磁性的嗓音:“等等。”   林灵聆垂着眸,看见一双蹭亮的皮鞋步入她的视线内,钟藤对那位前台说道:“我正好要回办公室,我带她上去。”   那位前台恭敬地退了一步对林灵聆说:“这位是我们的钟总,您跟他上去就行。”   林灵聆抬头望了眼钟藤,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吐出几个字:“走啊,愣着干嘛?”   说完他便大步朝电梯走去,他走路依然那么快,可是林灵聆今天却不高兴跟上他的步伐,于是故意慢悠悠地走在他后面,钟藤早早站在电梯前,电梯门已经开了,林灵聆还没走过来,他用手抵着门,刚准备催她,看见她目光不善地瞪着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视线,继续默默抵着门。   林灵聆不急不慢地走到他面前,昂首挺胸迈入电梯,钟藤才跟着走进去关上电梯,刷了卡之后,寂静的电梯内气氛便有些诡异起来,明明空间很宽敞,偏偏林灵聆跟躲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   钟藤透过镜子看了她好几眼,还是出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他接着又问道:“来有什么事?”   林灵聆这下有了反应,缓缓转眸看向他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钟藤舌尖裹了一圈,邪性地回身就立到了她面前,那细长的眼睛带着凶险的光泽,气势汹汹地说:“对不起。”   林灵聆都做好了在电梯里跟他大撕一场的准备了,结果他突如其来的画风让林灵聆的情绪根本来不及刹车,反倒杀得林灵聆个措手不及,一脸懵逼地盯着他,气冲冲地问:“你错哪了?”   钟藤微微一愣,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哪了,于是伸出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别闹了。”   他长臂一带,将林灵聆靠在角落的身体扯到自己身前,林灵聆心脏一悬,电梯门正好打开,她一把打开钟藤的手“哼”了一声便一个劲地往前走,直到走出好远后,才听见钟藤在她身后喊她:“傻子,这边!”   她猛地回头,看见钟藤一脸揶揄的表情,又气冲冲地走回去跟在他身后。   秦智的助理迎了出来,钟藤和他简单交流了几句,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助理敲了两下门为林灵聆把门打开,钟藤刚准备跟进去,林灵聆回过身就把他推了出去:“我和秦总有要事要谈,不方便旁听,请钟总回避。”   说完“砰”得将门关上,徒留钟藤站在门口一个劲地抓头!   秦智听见动静抬眸扫了一眼,他的助理已经先行走进去汇报:“秦总,林小姐到了。”   林灵聆总算是见到秦智了,他穿着藏青色的衬衫,从办公桌前绕到接待区,许久未见,依然干练笔挺,炯炯有神。   他倒是还算温和地对林灵聆笑道:“随便坐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林灵聆在秦智对面落坐底气十足地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秦智含着淡笑往她身后瞥了眼,不言而喻。   林灵聆倒是还算镇定地说道:“我在下面等了有一会了,还是言归正传,不要耽误时间吧。”   秦智不动声色地盯着她,林灵聆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过来是代表我们夏总来找秦总洽谈合作事宜的。”   秦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眸光戏谑:“怎么个合作法?”   林灵聆面无表情地说:“割让大田苏城基地三分之二的生产线给辉伦,剩余三分之一的场地可以留给大田用于继续对新能源汽车的开发工作。   夏总听说了大田有意想在新能源汽车上投放s技术,她非常支持这项重大举措,也希望秦总能加快落实研发进程,并且这款最新研究方向的能源车需要采用众翔和大田合资的方式开发投产,目标是以后能取代新能源车的高端市场,并且品牌名称夏总也已经初步拟定为doublefeather,翻译过来就是‘双羽’的意思,如果秦总这边没有问题,下个月初我们的人就能到位。”   林灵聆噼里啪啦一通说完后,秦智是越听越想笑,他干脆低下头薄唇微勾说道:“这个合作我完全看不见一点对我们有利的方案,你们夏总人呢?”   林灵聆如实相告:“夏总在芜茳,没有来,不过她亲自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并且让您看完礼物后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上述合作。”   秦智一派玩味地摊摊手:“东西呢?”   林灵聆回道:“不是东西,是个人。”   说完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张助理对他说:“让他们可以带上来了。”   挂完电话看见秦智挑着眉梢,一副倒要看看你们能整出什么花样的姿态。   还顺便让助理给林灵聆泡了杯茶,林灵聆也能沉得住气,愣是一句都没有透露,直到助理将门打开后,门口出现了一个身高一米九,身材粗壮的男人,秦智这才微微蹙眉看向林灵聆:“这谁啊?他就是送给我的礼物?”   秦智莫名其妙,就差黑人问号脸了,林灵聆对保镖挥了下手,让他让到一边,那大高个保镖往旁边让了一步,门口出现了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穿得干净淳朴,有些拘谨地探头看了一眼。   秦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   林灵聆回头笑看了他一眼,对阿姨说:“没事,进来吧。”   于是阿姨应了一声,从门口将婴儿车推了进来,秦智的表情当场凝结了,婴儿车盖着一层薄薄的防晒纱,依稀还可以看见车里有个肉嘟嘟的东西在不停蹬腿。   阿姨将婴儿车推到林灵聆旁边,弯腰掀开纱布的那一刻,秦智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表情都僵硬了。   林灵聆将大羽毛抱出婴儿车走到秦智面前,从容地对他说道:“这就是我们夏总送给你的礼物。”   秦智的眼神牢牢盯着那个小家伙不确定地问:“这是…”   林灵聆接道:“你的儿子。”   在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后,秦智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一种强大的冲击猛然撞进他的心脏,让他一时间无法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   这是父子两第一次见面,大羽毛瞪着一双黑乌乌的大眼好奇地盯着秦智,而秦智也震惊地盯着大羽毛,父子两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气氛着实有点诡异。   林灵聆将大羽毛递给他:“要么…你抱抱?”   能看出来秦智有些忐忑地伸出手,林灵聆看着他那接宝宝的姿势摇了摇头,望了眼阿姨,阿姨直接上前强行将他手的位置摆正,林灵聆才放心地将大羽毛交给他。   秦智小心翼翼地接过大羽毛,当那坨软绵绵的东西落入他怀中时,他感觉心都化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眼里温柔的光和他的外形多么违和。   而大羽毛却抬起头凑到秦智脸前,微微皱起眉,用一种不太适宜出现在婴儿脸上的严肃表情盯着他,秦智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完全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觉得这个小家伙太特么有意思了。   林灵聆憋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又故作严肃地说道:“秦总对这份大礼还满意吗?合作的事现在能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然而,寂静,她就跟自言自语一样,面前的男人压根就没听见她说话,高大的身躯抱着小小的东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灵聆尴尬地看了看身后的阿姨,阿姨捂着嘴满脸笑意,就连那位长得像杀人犯的保镖也在笑。   她只能再次“嗯哼”一声,扬起声调喊道:“秦总!”   秦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大羽毛已经抱着他的脖子在啃,口水流得他满衣领都是潮潮的,弄得他手忙脚乱。   林灵聆郑重地再次开口道:“我只说一遍,请秦总听好了,夏总提出的合作,请秦总尽快评估给出答复,我们马上就动身回芜茳,大羽毛就留给您了,请您好好照顾,至于大羽毛能不能早日和他的妹妹小羽毛团聚,全就看秦总的意思了。”   说到这,本来还在低头拽纸巾的秦智猛然一愣,抬头瞪着林灵聆:“妹妹?”   林灵聆云淡风轻地说:“忘了告诉秦总,夏总生的是一对卵生兄妹,也就是…您还有个女儿。”   这个重磅消息,饶是秦智如此淡定的人也被砸懵了,怔怔地看着一屋子的人。   林灵聆转头对阿姨使了个眼色,阿姨将带来的一大包东西往秦智办公桌上一放,全是大羽毛的东西,随后林灵聆一个眼色,他们齐齐转身准备走,这下秦智反应过了,匆忙喊道:“等等,他叫什么名字?”   阿姨和保镖已经走了出去,林灵聆回过头来看着秦智,眼眸微挑对他说:“秦翊,跟你姓。”   说完不舍地看了眼大羽毛便离开了。   秦智足足抱着大羽毛站在原地愣了有整整一分钟,才大步走了出去,一脚踹开钟藤的办公室门对他吼道:“我特么有儿子了!”   钟藤刚在沙发上躺下来准备午休,被秦智一脚猛地惊醒,坐起身看着他怀里肉嘟嘟的一坨肉莫名其妙道:“哪来的?” 第112章 番外   一开始秦智还沉浸在惊喜中不能自拔, 毕竟凭空多出个大胖儿子, 突然感觉这两年积郁在心头的烦闷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了, 也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夏璃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两个小时都没缓过劲来, 但是两个小时后, 他开始懵逼了, 因为大羽毛正式进入闹觉的状态中,虽然他不像小羽毛一样哭哭啼啼,但浑身乱动, 肉嘟嘟的脸上呈现出各种烦躁不安的神情。   直到这时, 秦智似乎才反应过来,那帮人竟然就这样走了?   面对随时要从他身上滑掉地的大羽毛, 秦智突然就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对于带小孩这件事, 钟藤也是一脸懵逼, 帮不上一丁点忙, 就秦智让他帮忙抱下孩子, 他都看上去四肢极其不协调的样子!   只能把秦智接下来的工作揽过来,让他赶紧带着孩子回家看看怎么整。   于是下午两点多, 整个大田正进入忙碌的下午工作时间, 他们的总裁大人, 抱着一个极度不听他话的娃, 满脸匆忙焦虑地离开了公司, 后面跟着两个助理大包小包地拎着。   要不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秦智的身份,就看那怀中小孩不停挣扎的样子,估计就要把他当人贩子处理了。   秦智上了车后直奔他妹妹秦嫣的住处, 秦嫣当时刚哄完小女儿南歆睡着,听见芬姨火急火燎跑进房间告诉她,他哥抱个小孩来了,秦嫣不知所云地跟着芬姨下楼,就看见硕大的客厅,秦智焦躁地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秦嫣一路小跑着下去双眼睁得老大,盯着秦智怀中的小孩问他:“这谁家的孩子啊?”   秦智倒是一点也不遮掩地说道:“我儿子,我今天才知道我居然有个儿子。”   秦嫣立马捂住嘴,和芬姨两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不可置信地扯着嗓子:“天哪!哥啊,我以为你心里只有于姐,不会跟其他女人乱来呢,你好歹预防措施要做好啊!我要打电话给妈,你死定了!”   秦智一把拽住她,凶巴巴地说:“打什么打?这就是我和于桐的儿子,爸妈那边不用你汇报,我自己会说,你快看看这小孩怎么了?跟身上有刺一样动了一路。”   秦嫣赶忙把大羽毛抱过来,手一摸尿不湿脸立马沉了下去,对秦智说:“谁糊了一屁股屎会高兴?”   她看了眼身后助理放下的两个大包问秦智:“是孩子的东西吗?”   秦智点点头,秦嫣抱着大羽毛转身对他说:“拎着东西上来。”   秦智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妹妹训了一路带进她儿子南钊的房间,小南钊去上幼儿园了,房间里没人,秦嫣已经让芬姨去打了热水,然后把大羽毛放在南钊的小床上对秦智说:“把尿不湿拿出来。”   秦智找了半天拿出一片尿不湿,芬姨正好端着热水进来,秦嫣握着大羽毛两只小肉手给他唱了首好听的儿歌,她声音温柔轻软,大羽毛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秦嫣姣好的面容,竟然渐渐安静下来,不再一脸烦躁的样子了。   她站起身对秦智说:“你帮孩子把衣服脱了,洗屁股,换尿不湿。”   秦智转头看着她:“我来啊?”   芬姨刚准备上前帮忙,秦嫣一把拽住她,抬头看着秦智:“你儿子我儿子啊?”   一句话堵得秦智无话可说,几步走上前蹲下身,然后看着大羽毛的连体衣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秦嫣站在一边好心提醒到:“裆底下有扣子,直接解开,往上掀一点就行,不用全脱,孩子会着凉。”   秦智感觉尼玛签几个亿的合同时都没有手抖过,现在面对大羽毛那细胳膊细腿竟然手抖了起来!   他刚将小裤子从他腿上脱掉就闻到了一股不太友善的味道,秦嫣继续指挥道:“把孩子擦干净,抱起来,洗屁股。”   这是最难操作的一步,秦智几乎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完成如此艰巨的工作,芬姨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秦嫣拦了个结实,她眼里堆起笑意,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他那个干什么事都出类拔萃的老哥,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刻,她此时此刻只想拿手机拍下来传给南禹衡,把此情此景与他分享。   当秦智把大羽毛的尿不湿拿掉后,眉头紧皱,薄唇紧呡,脸上那叫一个苦啊,他秦智这生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为另一个男人清理粪便,还特么如此心甘情愿,只能干还能怎么地?   虽说他臂力足够强壮,可以单手抱着孩子,但动作着实是别扭,不禁抬头瞪了眼笑眼弯弯的秦嫣:“快过来帮忙!”   秦嫣一边走过去蹲下身接过他手上的小方巾,一边吐槽道:“我当初生小孩的时候,我们家南禹衡也不在身边的,你知道那时候我们的情况,我又不敢告诉他影响他,后来他飞来西西里找我,多愧疚啊,我们南钊小时候,只要南禹衡在我们身边,换尿不湿、夜里冲奶、换衣服替宝宝洗澡,就连南钊的小衣服都是他手洗的,南钊生病他一抱就能抱整晚,你这才哪到哪啊?就手忙脚乱了?   我告诉你女人生小孩很痛苦的,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种疼痛你们体会不到的。”   秦智抱着大羽毛,越听脸色越黑,脑中不停浮现那个女人的样子,心脏拧了起来。   秦嫣将大羽毛的屁屁洗干净,笑着拍了拍小家伙:“好啦,到你爸爸怀里吧。”   秦智将大羽毛拢进怀中,大羽毛不闹了,十分安静,或者说这小孩的脸吧,一安静下来就很深沉。   秦嫣将水端给芬姨,秦智欲言又止地抬起头对她说:“我好像还有个女儿…”   芬姨和秦嫣同时回过头,一脸诧异地盯着他,他坐在小板凳上,有些凄凉地告诉他们:“听说是龙凤胎。”   秦嫣和芬姨对视一眼,她立马惊呼道:“靠!哥,你这是什么命啊?现在嫂子什么意思?”   秦智皱着眉说:“早上派了一群人来把儿子给我,顺便提了一堆条件,让我答应了,再给我见女儿。”   秦嫣“哧”得就笑了:“于姐还是那么酷,这事还真像她的作风,要我说,你就是活该,人家为你十月怀胎,你还要跟她公司打商业战,唉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秦智苦着个脸骂道:“我特么怎么知道她怀了小孩?之前都说她不能…算了,不说了,我现在堵得慌,我打算尽快去一趟芜茳,你帮我看看怎么弄?”   话刚说完,秦智浑身一僵,脸色骤白,机械地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家伙,大羽毛十分淡定地坐着,秦嫣听见一阵水滴的声音,再低头一看,大羽毛尿得秦智一裤子都是。   和大羽毛认识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秦智已经给他彻底整奔溃了,一家人倒是因为新成员的到来忙得热火朝天。   稍晚些的时候,南钊幼儿园放学了,荣叔把他接回家,南歆也睡醒了,听芬姨说家里来了个小弟弟,是舅舅的儿子,南家兄妹两好奇地跑进南钊的房间围观这个比他们都要小的宝宝,一会偷偷摸他的手,一会捏捏他的脚,芬姨在屋子里看着三个孩子。   秦智已经洗完澡,穿上南禹衡的衣服,跟着秦嫣后面学冲奶,傍晚南禹衡回到家看见秦智在,还有些诧异地问了句:“今天不忙啊?”   秦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清了清嗓子干脆没说话,秦嫣笑着从厨房出来把奶瓶塞给秦智对他说:“去吧。”   南禹衡以为是要给南歆喂奶,没好意思麻烦秦智,就走过去准备接过奶瓶说道:“我来吧。”   结果秦智一把将奶瓶拿到一边,南禹衡夺了个空,也是有些迷地盯着秦智,尴尬地干咳一声:“那你来吧,我跟你一起上去看看孩子。”   秦嫣故意没有告诉南禹衡,凑热闹地跟在身后,三人进了南钊的房间,南钊南歆看见爸爸回来了,跑到门口一人抱着南禹衡一条腿兴奋地喊道:“爸爸!爸爸!”   南禹衡习惯性地一手抱起一个,和他们靠靠脸,却在这时看见床上还躺了一个娃,秦智径直走向那个娃,把他抱了起来开始喂奶。   南禹衡一头雾水地放下儿子女儿问道:“这是谁的孩子?”   南钊和南歆指着秦智异口同声地说:“舅舅的!”   南禹衡微微挑起视线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秦智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风流的。”   秦嫣在旁咧着嘴笑,她知道南禹衡和她想到一起去了,秦智黑着脸抬起头盯着他:“我跟我女人生小孩怎么了?”   南禹衡温润的眼眸缓缓侧向秦嫣,看见她还没收敛的坏笑,宠溺地瞪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于桐的?”   秦嫣点点头,他不动声色地对两个小孩招了招手,拉着秦嫣出了屋。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围成一圈,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操作,唯独主人公之一的大羽毛宝宝在南歆的婴儿床里熟睡着。   秦嫣问秦智有什么打算,他穿着南禹衡宽大的卫衣靠在椅子上拧眉说道:“我打算明天一早亲自去一趟芜茳,我不管这个女人心有多大,肯定要赶紧娶回来,等我去完芜茳看看什么情况,再通知爸妈。”   秦嫣却突然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秦智将目光落在小盒子上问道:“什么东西?”   “我刚才收拾你儿子的包时翻到的,你看看是什么?”   秦智单手拿起小盒子轻松一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钻戒,他顿时坐直了身子盯着这枚钻戒,神情凝重地说:“我以前给她的。”   “她答应了吗?”秦嫣问道。   秦智摇了摇头,将戒指拿了出来,捏在手指之间,目光深沉。   芬姨担忧地说:“那她怎么还给你了?”   南歆也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闪亮亮的钻戒,秦嫣眼珠子微微一转笑说:“你们干嘛都愁眉苦脸的?嫂子都能放心把儿子送过来了,还怕什么呀?   哥,我问你,你上次求婚是不是特随意呀?”   秦智抬头快速地掠了她一眼,将戒指放进盒子内没搭话,秦嫣无语地说:“我就知道!”   说罢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着胸:“明天你把钻戒带着再求一次婚,而且这次你得正式,隆重。于桐如果是你想明媒正娶的女人,你就得光明正大地让她嫁给你,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是众翔的董事长,嫁给你可不是下嫁,你不能让她觉得我们秦家轻视了她,更不能让外人对我们秦家说三道四,我明天会和你一起去。”   说罢转头看向南禹衡:“你工作安排下也和我哥一起去芜茳,一来我们作为他的家人亲自登门能表现出秦家的诚意,二来你是东岸商会理事长,去了也比较有分量,体现我们的重视,这样,嫂子就是对我哥有意见,也会顾全大局,不会让我哥太下不来台。”   “……”我谢谢你啊,秦智焦虑地摸出一根烟,南禹衡简单地应道:“好。”   秦嫣抬头瞪了秦智一眼,又看了看南钊和南歆凶道:“你明天要在小孩面前点烟,保证嫂子先把你点了!”秦智憋屈地又把烟收了回去。   晚饭过后,秦智的电话就没停过,张罗着明天的行程,事情发生太紧急,从知道自己有儿女到准备求婚不过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说实话他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都是懵的,根本没有缓过来。   秦嫣也算是为他操碎了心,晚上还各种联系人准备明天带上门的礼品,毕竟这算是秦家第一次登门拜访,该有的礼数不能丢了。   弄到晚上,大家准备睡觉的时候,大羽毛终于精神抖擞地醒了,秦嫣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秦智理所当然地说:“不走了,和儿子睡你家。”   他是不可能带着儿子回自己家的,万一夜里搞不定他喊谁去?   于是秦嫣让芬姨把客房收拾一下,并提醒秦智小家伙睡得衣服都湿了,让他带大羽毛洗澡,还非常好心地给他一个婴儿洗澡盆。   秦智面对着一盆,一婴儿,只能撸起袖子干!   夜色悄悄弥漫在窗外,本来闹哄哄的家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回了房逐渐进入梦乡,除了浴室里的这对父子。   这是秦智第一次抱着光溜溜的大羽毛,他浑身软软绵绵的,太滑了,秦智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用小毛巾帮他洗着圆滚滚的大肚皮,大羽毛睡饱了,十分精神,加上和秦智相处了几个小时已经有些熟悉了,高兴地拍打着盆里的水,溅得秦智满身满脸都是,秦智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刚准备训斥大羽毛不要乱动,却看见他突然张开嘴对自己“咯咯咯”地笑着,那讨喜的模样立马让秦智忘了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低下头就吧唧亲了他一口。   父子两洗个澡简直就跟尼玛水漫金山似的,一浴室的水,等秦智把大羽毛弄到婴儿床里,跑下楼冲奶时,正好在厨房碰见南禹衡,南禹衡回头看见满脸满身水的秦智猛然一愣,秦智尴尬地晃了晃手中的奶瓶:“我冲奶。”   南禹衡让开身子对他说:“我给你妹倒水。”   说完走出厨房,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干咳了一声提醒到:“你那个,喂完奶记得手掌空握拍拍后背,孩子小,容易吐奶,睡下来会呛着气管。”   秦智清了清嗓子低沉地“嗯”了一声,气氛有点怪异。   一个东岸商会理事长,身兼东祥航空和南港海运两个运输巨头的老总,一个大田上市集团老总和驰威电子董事长,两人深更半夜窝在厨房讨论…喂奶?   -----   秦嫣和南禹衡的故事是晋江时玖远专栏里那本已完结的《披着兽皮的狐狸君》青梅竹马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篇,两部系列文里的主要人物都会出现的,是这个大故事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