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他的心上人 作者:李阿吾   文案:   丁汀结婚是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她很少提起丈夫,独来独往,像只孤傲的天鹅,大家都以为她大抵是婚姻关系冷淡或者丈夫实在拿不出手。   直到狗仔偷拍时跟错了人,不小心全程直播了慕言亲自排队为妻子买仙豆糕,并且哄着她:“多吃一点好不好。”   才知道,她丈夫就是那位百年基业慕家的新掌门人,经常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上,却被议论与妻子不和的翩翩贵公子   与此同时,丁汀在无人的地方掏出一张离婚协议,神色淡淡。   “签吧,慕大少爷。”   -天鹅把头埋进翅膀是也许在哭泣,所以,请你千万别惹她流泪。   /富二代VS美术老师,差七岁,双C   /男主不出轨,女主傻白甜,不喜勿喷   /狗血,甜文,HE,披着离婚梗的甜饼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丁汀,慕言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临市眨眼便入秋,枯黄色树叶铺满街道,路过时发出“嘎吱”响声,有些噪耳。   工作日下午店铺都稍显冷清,但也不乏时间自由的人,长亭街最深处一栋法式别墅,四周梧桐也不再油绿,但这不影响该处昂贵价格。   私人VIP制美容会所,章栩栩站在接待处,前台接待笑容得体,说话却软硬不吃,“抱歉章小姐,今天房间已经房间已经预约排满,或许我可以帮您安排明天,请问您方便吗?”   看了眼旁边不出声的女人,章栩栩有点怵,再三问道,“真的不行吗?”   “算了,改天再来吧。”   戴着墨镜的女人即使遮着大半张脸依旧看得出艳色,眉头吐露出不耐烦,出卖她的情绪,抱着胳膊就要转头离开。   感到遗憾,章栩栩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这家SPA的会员名额,以为可以和影后一起美容增进感情,从娱乐圈分一杯羹。   她不情不愿跟着转身,正巧碰上金色电梯打开门,在美容师接引下出来两人。   “她们这一走,不就正好空出房间吗?”她灵机一动,不死心地问道。   接待笑容弧度分毫不变,抱歉鞠躬,“这两位女士是我们高级顾客,专属房间不公用,不好意思,请问您还要预定明天行程吗?”   越高档的地方越是不掩盖对等级制度的追求,章栩栩知道那两人有钱,却没想到待遇已经如此特殊,不禁咂舌。   倒是一言不发的影后突然来了兴趣,她在这家美容院消费过几次,还是首次听说专属房间。   “你知道她是谁吗?临市名媛里有这张脸吗?”   章栩栩挤不进上流圈子,消息却很灵通,自顾自挽着她往外走,嘴巴叨叨科普,“年龄大些那位是世逸老板的母亲,年纪轻的那位是他妻子,都挺低调的,那些晚宴或是应酬场合,几乎看不到她们俩。”   眼中光芒一闪,影后摘下墨镜,反复咀嚼,“世逸?慕言?”   “对,他结婚典礼在我爸的酒店举行的,听说只请了三十来人,全都是临市这里的人,”章栩栩说着,手指了指天,“我讨了便宜溜进去看了,所以能记住。”   不关心婚礼到底多大规模,影后看向已经离开的两道背影,其中一道纤细高挑,穿着白色长裙和牛油果绿针织衫,透着清冷。   章栩栩还在讲,以为这是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不过他妻子的本家,也就是丁家,前两年当家的不在了,一下子在临市就没名字了,只剩下快八十的老太太和她。”   “慕言从来不带她出现在公共场合,估计……联姻嘛,没有利用价值了,也就食之无味了。”   黑色轿车一闪而过。   影后收敛表情,将墨镜带回去,“走吧。”   -   丁汀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嘴里有那么多故事,她此刻坐在车子后排,与自己的婆婆兰欣并列,听她如数家珍。   “这条裙子衬你肤色,还是长袖的,现在穿正合适。”   “上次我去你们家,看见你的面霜快用空了,正好又帮你买了一套。”   她对于购物有无限热情,以前家里都是男丁,这份热情只能付诸在自己身上,自从有了儿媳妇,她比谁都高兴。   丁汀神色柔和,对她的唠叨很是领情,不断出声应和。   车子停在均桂园二号楼下,兰欣还要去赶场打麻将,不断叮嘱儿媳妇好好休息,目送她大包小包拎上楼才让司机开车。   手被勒疼,丁汀有些无奈,好不容易回了家,一股脑扔在地上。   长发挽起,先去倒水喝。   家里没有其他人,小时工每天上午来打扫屋子便会离开,上下两层的复式公寓只有丁汀一人,她置身于安静气氛中,似乎已经习惯。   随手将电视打开,听着新闻报道的声音,顺便从冰箱里翻找食材。   “今日,临市商会会议于上午九点在世逸商务会所进行召开,会长慕言代表发言,表示将统一各领域高端人才进行城市产业升级……”   一颗番茄骨碌碌掉落在地上,从中岛台滚到沙发旁,丁汀追着跑过去捡起来。   顺便将电视频道调换了。   这时,她手机在桌面震动,给予眼神,就能看到熟悉的人名和熟悉的消息。   [慕言: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丁汀见状轻哂,不明白怎么有人能无聊至此,既然每天都不会回来,何必每次都发同样的消息。   根本没人等他好吗?   懒得回复,她自顾自去厨房做晚饭。   电视里播放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七八名少男少女做游戏时爆发出大笑,她手上忙着,时而会转过头去看。   不知道那都是谁,可能最近很火,但叫不上名字。   但这种嘈杂声音太过适合出现在家中。   掩饰无人的尴尬。   -   黑色奔驰在霓虹灯下穿梭,赵西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开车时看路都是重影,心想待会儿要从总公司调个司机来。   可惜,身后那位讨厌人多,往往都会给个拒绝的眼神。   他从后视镜观察,后座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除了一身名贵西装妥帖立整,最重要是那张脸,冷白皮肤,轮廓深刻,鼻梁高挺平和,薄唇正不自觉地抿起来。   美则美矣,就是看着不太好惹。   尤其是他睁开眼睛时。   比如现在。   一双深邃黑瞳可以直戳人心,好像总在探究与思考,谁都逃不过他的心思。   “今天夫人做什么了?”   赵西回神,终于可以聊天了,他也打起精神,开始一件一件数,“嗯,上午去学校了,但是没有课,好像坐了会儿就回家。中午跟您母亲吃完饭,下午去逛街,然后做SPA,就是世逸名下那家LEM,然后便又回家了。”   他跟了慕言差不多六年时间,两人以前每天说不了几句话,全都是关于公事。   倒是这两年结婚后,他的八卦之魂终于派上了用场。   男人头倚在靠背上,显然也累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去TUBK。”   以为他该回家的。   当然,赵西不会多嘴,欲言又止后,将人送到了临市最具人气的酒吧,这里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DJ,还可以偶遇各路明星网红。   最出名的,还是这里的高消费,卡座最低二十万。   穿过震耳欲聋的鬼吼鬼叫,慕言一身格格不入的西装与气质落座,不食人间烟火后下凡,被灯光和烟酒味抹上了一丝人欲。   -   丁汀洗完澡湿着头发看了会儿电视,与在外清冷形象不同,她特别喜欢看综艺节目,越白痴越吵闹,她越喜欢。   这是结婚后染上的毛病,总要听听人的动静,才好入眠。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明早还有第一节课要上,便扒拉了一下半干的头发上楼去。   慕言回家时已经半夜一点多,玄关灯没关,静静照射出半片昏黄区域,他心里生出一丝暖意。   洗漱干净回卧室,丁汀果然睡得很熟。   被子高高隆起一块,看不见她的脸,只有露在外面的黑色长发,男人走过去摸了摸,还没彻底干,发根微微湿润。   叹了口气,他从洗手间拿来毛巾,捂在她头顶细细摩擦。   丁汀被吵醒时脾气不太好,眉头微皱,睁开眼又被灯光刺到闭上,不耐烦地鼻音道,“你干嘛?”   “你头发没干。”   她被揉的心烦意乱,干脆推开男人的手,“干了。”   “没有。”   慕言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执着,非得要帮她擦干头发,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也不知谁力气大了,男人一个没支撑住,压在了她身上。   格外靠近的气息喷涌。   他洗完澡,身上却还带着淡淡烟草味,丁汀大脑还是迷糊,没明白不抽烟的人身上怎么总有烟味,正在想着,慕言却声音喑哑地问,“要吗?”   男人的身体已经发烫,丁汀却很困很困。   她翻了个身嘟嘟囔囔,“每次你都问,你也没听过我的。”   他轻笑出声,忘了刚才要做的事情,一手关掉台灯,俯身下去吻住她柔软的嘴角。   起起伏伏间,丁汀又困倦,又有些情动。   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持续了很久,直到男人把她圈搂进怀里,带着沉沉呼吸。   她推了推那颗脑袋,颇为无奈,“你干嘛老要在我的枕头上挤,很热。”   他们的枕头不一样。   结婚时丁汀从家里带来一对荞麦枕,枕芯是她姑姑亲自塞的,又亲自缝上的,结果慕言特别嫌弃,说这玩意儿特别吵,转头翻身的时候,声音大的能把人吵醒。   于是她就把那个枕头换了,让他自己枕乳胶枕。   结果还是这样,他每天回来都很晚,留给丁汀唯一的讯号,就是半夜把她挤醒,脑袋也凑过来,身子还要压着她。   慕言伸出手拦住她的腰,“没事,掉不下去。”   两米宽的床被睡出一米的感觉。   她睡得浑身是汗。   直到不出汗了,她也醒了,天才刚亮,泛着青白。   男人声音极轻地离开。   丁汀看了眼手机时间,六点三十。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开文啦,婚后文就是细水长流加小矛盾堆积爆发,男女主角不会有原则上的冲突,不会出轨,不会出轨,没有白月光,没有白月光! 第2章   懒得自己生火做饭,丁汀抓了抓头发爬起来,随手拿了件长袖连衣裙套上,直接出门去。   她也不会开车,慕言派的司机被她劝退,每天早上挤公交,好在均桂园离美院很近,两站路时间,她就可以到达。   七点半,正是学生们晨跑结束时,餐厅里挤满了人。   丁汀有些懊恼,心想再早一点点就可以抢个空桌,但也没办法,买了袋豆浆和一个南瓜饼,想回办公室吃。   “丁老师!这里!”   软糯的女声在人声鼎沸中穿越而来,丁汀迷茫地扫视大厅,终于看见正在拼命冲她挥手的学生,她笑着走过去,坐在旁边空位上。   女孩叫习岚,丁汀所教14级美术史专业的班长,平时就挺活泼的,跟她关系很熟。   同桌的其他两个女孩也是班上学生,看见她都没有异样,热情地打过招呼,便自顾自聊起来。   “哇,你看没看昨天临市商会的转播,世逸大老板也太帅了!”   “我没看,但是微博都炸天了,这人出镜一次,微博炸一次天,神了。”   习岚也低笑着凑过去,咬着豆浆吸管小声道,“我们寝室有人说他天神下凡,有钱有颜身材巨好,把我肉麻的。”   年轻女孩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充满向往,即使不带任何占有寓意,仅仅崇拜,也值得微笑。   丁汀面无表情听着,忽然很想笑。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什么天神下凡,简直就是她当时的真是内心独白。   所以时间很神奇,能把激动的崇拜变成疲惫。   吃好饭,她将垃圾收走,嘱咐几个学生快点吃别迟到,便端着挺直身板离开了,裙摆在空中打了个旋,带着股栀子花香味。   每次丁汀经过都能吸引一片眼神,既是因为好看,也是因为她那永不低头的气势。   天鹅似的,又骄又美,有种清冷。   习岚有点羡慕,戳着盘子里的土豆丝饼,“听说丁老师结婚了,谁这么幸运能娶到她呀?”   “反正肯定是个富豪,你没看到丁老师今天那个包,爱马仕限量,她提着就跟菜篮子似的,要我可舍不得放食堂椅子上,”旁边长发女孩老神在在道,“而且上个星期,咱们班不是有个女孩被欺负了,丁老师直接杀进校长办公室去讨公道,超级帅。”   她们艳羡讨论着,仿佛跟领导呛声是多伟大的事情。   天知道,因为这事,丁汀后来写了一万字的检讨,差点把手写废。   -   美术概论是基础大课,整个美术学院都要上,一周排四节课,每次都是乌泱泱地小脑袋挤在阶梯教室里。   一方面是有人来偷看漂亮老师。   一方面,是因为丁汀在点名这件事上,有种莫名执着。   可以睡觉可以吃东西可以玩手机,但是不能说话也不能逃课,八点到十点的课,要点四次名,少一次就算早退。   刚开始有学生不信邪,真就上半节课跑路。   学期末一打分,直接重修。   丁汀抱着书走进教室里,电脑已经被学生打开,她放出课件,坐在椅子上等待第一声上课铃,准备点名。   响铃后的三分钟,名单上所有名字都过了一遍,门口却突然站了个男生。   穿着宽松体恤,松松垮垮背着书包。   “报告。”   她抬眸看了一眼,早就记住了这个迟到大王的名字,点点头,“进来吧,算一次迟到。”   全场哗然,终于领教了她的严厉。   “翻开教材第21页,我们今天划期中考试范围。”   -   “丁老师太狠了吧,刚打铃就算迟到,没人跟教务处反应吗?”   “啧,怪不得美术史挂科率那么高,学长学姐诚不欺我。”   “举报也没用,人家不在乎那点钱,今天被罚了,明天,照旧!”   学生们从教室鱼贯而出,丁汀听见旁边各种议论却习以为常,去年还有个重修的来找她闹自杀,最后还是乖乖补了课时。   都很无所谓,她没跟人认过输。   刚踏进办公室,就撞上了正为随堂小测抓狂的同事邵卿,她看见丁汀便飞扑过来,鼻涕一把泪一把,“他们艺考都是开后门进来的吗?光影处理还没小学生画的好。”   看了眼她手中的画纸。   确实挺敷衍。   丁汀把人从身上拔开,面无表情做到自己位置上,“我以为你习惯了。”   美院的孩子不好管,或者用常见的一句话来描述——搞艺术的多少都有点特别。   自诩天资聪颖的大有人在,基础训练于他们而言是种侮辱,能考进临市美院的都是国内佼佼者,还能不会这些东西吗?   所以常常都是敷衍,甚至反抗。   邵卿崩溃,看都不想再看,把画纸摞叠整齐放到桌角上,“对了,今天院里组织聚会,你也去呗,大家都多久没聚了。”   美院人才大多自产自销,画不出名堂的就留校当老师,彼此不是同学就是师生,熟得很。   丁汀看了眼安静的手机界面,想着慕言大概今晚也还是不回来的。   干脆便应了。   “行吧,下班你捎着我。”   -   与此同时的世逸总部倒是忙得人仰马翻,赵西揉着额角,精神力已经到达极限,可是看着自家BOSS还是精神抖擞,心里只能叫苦不迭。   这是人么?   慕言端坐在工作台前,正在跟人讨论下个月将要动工的游乐园设计图,依旧是深蓝衬衫和黑色西服,领带温莎结一丝不苟,就是那对袖口……   他揉了揉眼,确定上面刻了一只米老鼠。   所以好歹还是□□凡胎,连轴转的工作和应酬后,带了滑稽的、不符合身份的东西,这才是人类正确的本质。   赵西犹豫要不要提醒他,却叫设计部总监抢了先。   “慕总的袖扣很有童趣啊。”   从工作中稍稍抽离,慕言反应过来,也低头看了一眼,倒是没诧异,反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转。   “我太太刻的,她就喜欢这个老鼠。”   ……   那叫米老鼠,全球卡通大IP,你老婆听见会打死你的。   赵西不敢说,只能应和着,“哇,夫人真有才。”   心里却默默吐槽——   可夫人平时也不稀罕搭理你。   -   在公司待到傍晚,赵西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兼职司机,跟着老板去豪都吃饭。   每天要跟慕言约饭的人能排到下个月,而从中挑挑拣拣,慕言需要共进午餐和晚餐的人也有许多,甚至不够用,需要来个下午茶。   他自然是饭局上最耀眼的,即使应和那些阿谀奉承,这个人却从来不显露骄傲。   但是又极具距离感。   是淡漠,疏离,以及矜贵。   从眼神中将别人与他的世界隔离开来,抬手借酒时会微微颌首,但从不讪笑,袖箍保持袖口纹丝不动,每个细节都要做到严丝合缝。   他的一切都像规划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规章制度。   包括现在,其他老总带来的女伴,身材火辣穿着明艳,脸看着是纯天然的,很艳丽,也很漂亮。   赵西跟着慕言没少见美女,这个真得很美。   他看见女人摇曳着身姿走过来敬酒,声音又妩媚又动听。   “久仰慕总大名,这次还是跟着黄老板才有幸能见您一面,这杯酒是为诚意,我就先干了。”   她说话倒是分寸拿捏得好,让人挑不出错。   可惜赵西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回应。   “抱歉,女人敬酒我一概不接,家里夫人会不开心。”   断句都不会变,每次都是相同理由。   丁汀作为世逸老板娘,除了婚礼未曾出现在公共视线之内,但是名号却在临市很响当当,关键词大概是——善妒、做作、脾气臭、爱花钱。   实际上只有赵西知道。   人家压根也不爱搭理自家老板,从来不吃醋。   大概人就是这样,会拼命叫嚣缺少的东西,来掩饰心里那点小情绪。   一顿饭边吃边谈,很多事都能解决,但是耗时也久,众人喝得东倒西歪散场时,已经接近凌晨。   倒是慕言依旧清明,勾着外套大步流星离开。   到达均桂园楼底下,赵西停了车,听从明天的安排,眼神一边从后视镜观察老板,一边又看见了前面熟悉的人影。   “老板,那好像是……夫人?”   有条不紊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果然立刻打开车窗往外看去,路灯下正歪歪扭扭往这边走的人,果然是丁汀。   拉开车门下去,慕言飞快走到她身边,被一股劣质白酒的味道熏得皱眉。   单手握着女人的手腕,另一只胳膊勾住她纤细的肩膀。   未曾想却遭到剧烈地反抗。   “啊!你谁啊,别过来,我报警了!”   手舞足蹈间,丁汀脸色霎时一变,来不及推开身边的人,径直跑到花坛旁边呕吐。   慕言见状也跟过去,大手在她后脊骨轻轻拍打。   “呕……我晕猪,丑东西你离我远点。”   ……   赵西听得清清楚楚,舔了舔嘴唇,觉得知道太多可能会丢掉小命。   正在犹豫要不要赶紧跑路时,却见到老板轻轻笑了起来。   不是微笑,是冷笑。   那种马上就要报复你的、带着极端寒意的邪气。   只见他把削瘦的女人扛起来往单元楼走,风里充斥着浓重酒气和绿化的栀子香,嘴里阴恻恻威胁着。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小心我一拳要了你的猪命。”   肩头上的人忽然就听明白了。   乖乖不动,还用脸蹭了蹭他的后颈,很识相。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慕哥,对外人五人六,对内骚话连篇。 第3章   进了电梯,丁汀被他扛在背上,腹部正好被他的肩胛骨抵着,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使劲拍了拍他厚实的背部,她有点难受,低声道,“放我下来吧,这样不舒服,胃也疼,头也疼。”   看她似乎清醒了些,慕言沉吟片刻,还是把她放回地上。   双脚沾地的感觉太好,丁汀喟叹了一声,深呼吸缓解着酒后的难过。   扭头看见旁边西服已经有些紊乱的男人,正睁着一对黑眸,满是不赞同地望向她。   即使不出声,也可以接收到那份指责。   心里登时有点不舒服,丁汀不明白他凭什么指责她,往常都晚归的人,要么一身酒气,要么一身烟味,半夜爬上床还要把她折腾醒。   作为妻子,丁汀从来没指责过,甚至问都不问。   现在就是偶尔喝多了,回来晚了点,看他这个丑样子。   越想越生气,她亮晶的眸子在电梯白炽灯下更亮,带着不甘示弱的气势回瞪他,然后很不给脸面的转过头,“哼!州官!”   电梯刚好停下,门一开,丁汀便踉踉跄跄走出去,伸手在指纹区按了一下,门立马就打开。   她进屋时,又回过身,冲着身后正慢条斯理而来的房子主人横眉冷对,又狠狠“哼”了一声。   未等他来,便一头扎进屋里。   还顺手带上了门。   一步之遥就被关在门外的慕言:“……”   -   丁汀酒品不好,但是又贪杯,从结婚到现在,其实没少喝醉过,这点,慕言是深深领教过的。   他再次自己解锁进门,玄关的依旧是开着的。   看来她再生气,那点深入骨子里的习惯还是没能改变。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烟,猜也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慕言没急着上楼,在中岛台沏了杯蜂蜜水,这才一步一步踏上台阶,阶梯是木质的,还能看见没有彻底散去的脚丫印记。   她果然已经合衣躺上了床,只是没睡着,而是像只猴子,在那里扑腾。   四件套被她糟蹋的不像样,慕言哂笑,走过去拉起她,杯子口沿凑到她嘴边,“喝了。”   蜂蜜水带着甜味,丁汀倒是很配合,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   再仰起头时,嘴唇带着亮晶的水渍,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然后红着脸说,“蜂蜜放少了,一点儿都不甜。”   “哦?是吗?”慕言挑眉,欣长身材往下弯,凑到她嘴边轻轻吻了一口,然后很正经地评价,“我觉得还行。”   潜意识里,丁汀觉得他这么做不太对。   但是,现在的脑神经已经被酒精侵蚀,蜂蜜水到底该怎么尝,她一时半会儿没有结论。   她这个样子不像平时那么骄傲,有种甜憨,本来天仙下凡似的人,现在有点傻。   但是慕言觉得这样就很好。   很像她上学时,参加名门聚会,旁边的同龄名媛都在讨论最近流行的明星小鲜肉,她不认识,也没听说过,就假装不感兴趣。   其实背地里支棱起耳朵,听得兴趣盎然,然后回家到网上搜,对着电脑一个人发花痴。   她骨子里有种孤傲,又有种单纯,大抵是自小被保护的好,清冷却不傲慢。   看她这样,慕言喉结滚动,某种热气在身体内循环。   反正时间还早,适合做点什么。   被按在床上为所欲为时,丁汀还没回过神,她还没从蜂蜜水的问题里抽离,又陷入了另一个问题。   怎么就被压住了?   “你干嘛?”   慕言衬衫上两粒扣子微微敞开,人是矜贵的,袖箍带着,连袖口都没乱,但是呼吸声却有点重。   他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   “你说我是州官,我这不是在点火吗?”   身上被到处点着火。   丁汀晕乎乎的,似乎去了云端。   但是她又有问题了。   那个歇后语是这么用的吗?   难道人教版和苏教版区别这么大吗?   -   第二天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丁汀头痛欲裂,看了看身边,又看了看身上,谁给她换了睡衣可想而知。   身上传来再熟悉不过的酸痛,她摸着另一边床单冰冷的温度,就知道那人已经走了很久。   他是铁打的吗?   但是对于昨天的种种问题和行为,丁汀也已经没了印象,她这人,要么不醉,一醉肯定断片,醒来半点都想不起。   上午没课,她干脆又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手机讯息提示音把她吵醒。   [慕言:吃午饭。]   对这种远程遥控式生活,丁汀见怪不怪,他们夫妻每天见面时间有限,只有这点偶尔的简讯能证明他们的联系。   至少比普通室友是深刻一些些的。   懒得自己做饭,她手机点了个外卖,便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阳光房里浇花。   这些都是结婚时兰欣叫人送来的名贵品种。   美名其曰——夫妻一起养花是多浪漫又增进情趣的事情呀。   实际上,都是她自己在养。   最后死了一大半,剩了这么几盆扛造的。   慕言那时候还很惋惜,“啧,这才结婚多久,你就背了好几条花命。”   她有点生气,但是没动怒,声音不带情绪。   “账多了不愁,背完花命,我还可以背人命。”   登时,屋里便没了声音。   所以,她和慕言,还是有点回忆的。   正在努力从这两年的结婚生活里往外抠回忆,外卖就到了家。   这家粤菜馆是世逸的长期合作伙伴,丁汀从这里点餐不付钱,最后都记在公司账目上,白吃白喝很自在,她从来没有不好意思。   砂锅粥有些烫嘴,她打开盖子晾着,然后拨弄着手机准备投屏综艺节目。   上方突然传来一条消息让她停了手。   说不上惊喜,更像是噩耗。   [邵卿:穆阳回国了,明天来学院报道。]   -   世逸近期正在准备迁移公司去北京,那里各方面条件,比临市更方便。   但是在这所城市盘综错节太久,根扎得太深,搬迁时若不稳妥,就会动摇家族基石,是以最近公司忙的人仰马翻,但是进展却还是缓慢的。   作为主持大局的人,慕言并不急躁,这是大公司都会有的经历,不会失败,只会更成功。   时间问题而已。   他胸有成竹,想的事情除了公司还有其他。   电话拨通过去,粤菜馆标准普通话的接线员认识号码,起先问了句好,“慕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均桂园今天有外卖吗?”他把钢笔放在桌面上,侧目便是巨大落地窗,俯瞰整座忙碌城市。   接线员顿了顿,继而回应道,“有的,一份海鲜砂锅粥,一份耗油菜心。”   “知道了。”   他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世逸名下合作餐饮数不胜数,但他只给了丁汀这一个特权。   因为想也知道,如果不限制,她能一天三顿吃火锅。   很让人头大。   赵西敲门进入时,他正在翻阅粤菜馆的菜谱,准备督促他们更新菜单,桌上大半摞文件,竟然早就批阅完了。   “老板,北京那边手续还没下来,可能还要等,但是子公司已经投入运营了,效益比预期中好。”   他将文件夹递过去,眼神不自觉就往菜谱上瞟。   这个月第三次了,再更新,厨师都要辞职了吧。   慕言回神,将菜谱往旁边一放,看了看他递过来的东西,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没那么容易,子公司正常运营,这边的投资计划多分给那边点。”   敲了敲桌子,他又问道,“晚上有安排吗?”   “拓开的赵总跟您约了晚饭,但是他刚做了胆囊手术,估计不用喝酒,”赵西整理着文件道,“结束后还去TUBK吗?祁总他们在那有局。”   “去吧。”   赵西闻言,眼神在慕言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身份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明明在乎人家要命。   却铁了心不在十二点前回去。   可能有钱人的爱情都是这样难懂,他叹了口气,抱着东西离开了。   窗外天阴。   慕言的眼睛沉沉望向远方,想起酒吧的味道就想吐,却又鼓不起勇气回家。   -   TUBK就是祁言名下产业之一,刚开始是为了兄弟们有个自己地方消遣,谁知道还一炮而红,更是得意,天天组了局在那玩。   慕言去时,包厢里已经满了人,只留出最边的位置。   他没有必须坐中间的习惯,尤其是在朋友面前,便无声地在角落落座。   还是祁言先发现了他,一个头两个大的去请。   “我说,哥哥,你低调也有个限度,每次来都挨边坐,跟我们排挤你似的。”   旁边郭子帆噗的喷了口酒,洒在了怀里的小嫩模裙子上,“得了吧,谁敢排挤这位爷爷啊,他是有家不敢回,但是在这又不敢挨着女人。”   祁言纳闷了,“他还有不敢的?”   对于自己知道内幕,郭子帆很激动也很受用,试图忽略那道威胁眼光,举着酒瓶扯着嗓子喊,“他怕他老婆知道了不高兴!”   荒唐。   可笑。   在场没一个人相信,慕家不靠亲家,更不可能靠女人,像丁家那种已经没落的,在这种家族里已经没有任何地位。   她凭什么威胁慕言呢?   眼神齐刷刷带着鄙视和不信。   郭子帆急了,跳着脚说,“他就是,他怕老婆!”   作为舆论风暴眼,慕言端着酒杯抿了一口。   若有所思地伸脚踹了踹他。   没反驳,但是有攻击。   “你呢?你连老婆都没有。”   “你家狗配种倒是挺快,你也抓紧。”   郭子帆爱狗,养的都是赛级犬,配种相当困难,这次终于成功了,心情大好,闻言正想要炫耀一番。   忽然看见沙发上大家笑作一团,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脑子不允许他拐弯。   只能拍了拍桌子大喊,“笑什么笑,狗配种很正常啊。”   “狗就不能有爱情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没意思,吵架都不是一个赛级,很烦。   丁汀:活该你不回家。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李阿吾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丁汀自小就大胆,不怕黑不怕鬼,能抓老鼠能杀蛇,以前去山里上美术集训班,都是最先爬上山选屋子的那个人。   唯独怕虫子,小到蚊子,大到甲虫。   下午她收拾房间到一半,去楼下拿了几个新来的快递,随手拆了就把包装盒都堆放在门口再也没管。   晚上迟迟没等来慕言,干脆就不等,洗了澡换了衣服上楼去睡觉,又被渴醒,才想起自己睡前忘了在床头放杯水。   一般她都是后半夜渴醒,如果她自己没放水,慕言也会帮忙晾一杯在旁边。   许是晚上自己做饭,放盐放多了。   困意汹涌,丁汀在床上打了无数个滚,不停咳嗽,想着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慕言回来,就有水喝了。   却迟迟没能等到。   狗男人,不回家。   她暗自骂着坐起身,圾拉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在中岛台接了杯纯净水,甘冽滑过喉咙,总算是浇灭了火。   倚在台面上,舒服地喟叹一声,眼神从空阔的一楼客厅扫视。   仅仅扫视而已,她就能看出异样。   人总是对自己害怕的东西格外敏感,丁汀觉得她有种超能力,跟昆虫大概磁场相吸,再小的黑点在她眼里都能无限放大。   那只正在蠕动的黑虫,就是如此,放大,放大,再放大。   从黑点成了一片黑。   狼狈咽着口水,她疑神疑鬼走过去,不见往日矜持,探头探脑带着傻气,手里还举着慕言的经济学专用词典,板砖那么厚。   虫子也敏感,离她几步之遥便发觉了环境变化,刚才还平稳的四肢,忽然飞快地倒腾起来。   ……   “啊————”   尖叫划破了黑夜,她词典都握不住,躲在了沙发后面。   太可怕了。   她这能理解那些怕蛇的人,一想到待会儿杀了这只虫子,就会有“噗呲”一声,还有恶心的汁水迸裂。   呕。   看了眼落地挂钟,稳稳停在十二点。   慕言还没回来。   索性男人是靠不住的,丁汀越想越气,人家结婚后都是在家当公主,她倒好,在家当寡妇。   舔了舔唇,未免那只虫子爬到更隐蔽的角落,她一不做二不休,举着辞典就冲了出去,闭着眼睛狠狠一拍。   成功……拍了个空。   受惊地虫子飞快逃跑,受惊地丁汀也迅速撤离。   慕言甫一打开门,就看见了这副场景,女人穿着一只拖鞋举着他的大词典,眼眶已经见红,头发糟乱站在客厅。   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还以为有多严重的事情,他敛了敛神,走过去托住她的腰,“发生什么了?”   “快把那只虫子打死啊。”   丁汀已经带了哭腔,还有隐约依赖和撒娇,长发扫在他手腕腕骨带着一丝痒意,正指着茶几旁的小黑点。   蛰伏的黑点在他眼中如此渺小。   连指甲盖大都没有。   ……   他叹息,从一旁餐桌拿了张纸巾,稳步走过去,眼疾手快一捏就得了手,经过丁汀时又见她猴一样蹿出去。   扔进马桶里冲走,这才终于缓和了气氛。   慕言洗了手从里面出来,丁汀正站在玄关那里若有所思。   “还有?”   女人摇头,眸子晶亮,指了指那堆废弃包装盒,“虫子说不定是这里面带来的,你快帮我扔到电梯间去。”   看了看自己刚洗干净的手。   慕言顿住,却还是照做了,玄关灯昏暗,纸箱也带着一层滤镜,有些暗色。   他弯下腰收拾那堆垃圾。   后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   “你这么晚回来不如不回。”   “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自己把虫子打死了。”   “也可能没打死虫子,我先被吓死了,你可以过几天来直接收尸。”   总之来回都是那几句话,最终,慕言听见她下了个结论。   “结婚可真没用。”   -   经过这个小插曲,丁汀睡意全无,趴在床上刷手机,三指放大学生发在群里的基础练习,开始纠错。   床头灯暗暗亮亮,慕言喝了酒,实属有些困意。   他把头凑到她枕头上,手臂也自觉搭在她腰肢上,“不睡吗?”   秋天夜晚已经渐凉,丁汀穿了一条及膝的真丝睡裙,被子还没换成加厚的,先前的冷意被男人气息覆盖。   甚至有些热。   想到刚才那种无助,她如鲠在喉。   虽然,这只虫子真是生活中非常小的一件事,但却能勾起所有被隐藏的不满。   这场婚姻不只平淡,还有些可有可无。   她胸口憋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推开他的胳膊,自己往床边又靠了靠,脱离开那副精壮温暖的怀抱。   “不用管我。”   口气如此疏离,让慕言都顿了一下。   室内气氛变得诡异而矫揉,两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试图在这场冷漠中平静。   继而沉沉睡去。   但是丁汀睡得并不好。   她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先是那只被拍死的巨大虫子发了疯似的冲向她,而后她穿越阻碍跑回了家。   回了丁家,那时父亲还活着,坐在沙发一端,笑意盈盈冲她招手。   “汀汀,快来,这是你慕叔叔的儿子,慕言。”   大她七岁的少年已经老成,穿着休闲西装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闻言仰首与她眼神交汇,带着陌生、骄傲以及冷漠。   汗涔涔地惊醒,丁汀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发现身上了多了一层薄被。   莫名的悲怆涌上心头,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不知所措。   淋浴间水声吸引了她注意力,赤脚走下床,她确定现在已经早上八点,没道理慕言还在。   这两年里,他们早上很少见面。   悄悄推开门看了一眼,透明玻璃房里,他正闭着眼埋首在水流中,身材精壮结实,高大颀长,丁汀咽了咽口水,脸颊微热地又退了出来。   既然这么难得,昨晚的生气也就随之被遗忘。   丁汀兴致冲冲跑下楼,从冰箱里掏出所剩不多的食材做早饭,鸡蛋在油锅里发出序曲,又被全麦面包包裹住。   摆好盘放在桌上,她上午第二节课,现在也有些晚了,就坐在那一边吃一边等。   慕言收拾好下楼时,已经西装笔挺,发尖还没全干,微润湿意。   看见餐厅里的女人和摆好的早餐,他脚步一顿。   丁汀已经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姿态优雅,“吃早饭吧。”   握着领带的手停顿,慕言站在楼梯第一层,眼眸微闪。   看了眼表盘道,“我还有早会,而且赵西已经……”   等在楼下了。   剩下的这半句话没说出口,丁汀已经起身,笑容弧度不变,盈盈端起那两个盘子,动作利落地倒进了垃圾桶。   她梗着脖子,看上去没有半分不快。   但声音却是冷的。   “没关系,扔掉就好了。”   -   上午的课是关于色彩基础搭配,也是大课,毕竟丁汀研究生刚毕业,能独自挑大梁教这种课程,已经是学校宽松了。   千篇一律的内容,永远不变的课件,挨过了四十五分钟,老师和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习岚把课堂练习收起来交给她,笑容甜甜的。   “老师,听说下周一咱们专业要去采风,您去吗?”   美术史专业虽然不精技艺,但是田野考察也不少,丁汀把画纸排整齐拿在手中,神情放缓了些,“当然去,不然张院长要被你们这些皮猴子气死。”   小小欢呼一声,习岚高兴跑走了。   丁汀虽然做人做事严格了些,但是出手大方,每次采风都自掏腰包给学生们买吃买喝,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办公室,把小蜜蜂摘下来,邵卿立马就凑了过来。   她满眼羡慕地摸了摸丁汀的CHANEL流浪包,抱在怀里星星眼,“这个颜色真好看,听说有钱都抢不到,富太太生活真幸福。”   掀开手头一张张乱七八糟的色彩练习,丁汀摔门而出的冲动都有。   抬眸看了眼那款包,大牌设计师的色彩搭配看着顺眼多了。   “你喜欢送你好了。”   世逸每个月都会收到各大牌新品,一式两份给她和兰欣,到时赵西会亲自送到家,然后打扫阿姨会分门别类摞在衣帽间。   丁汀通常都是随手拿。   “算了,消受不起,”邵卿爱不释手,但也知道不能贪图这些便宜,“让我老公看见,指不定以为我在外面给他戴绿帽子。”   况且,邵卿老公是学院教务处的老师,大家都认识。   猜也知道他们家买不起这种包,背出去指不定还要被人说A货。   多伤包的心啊。   她拿在手里过足了瘾,又拉着凳子坐在丁汀身边,八卦兮兮,“今天早上穆阳来咱们办公室门口转了一圈,虽然没指名道姓的找你吧……”   穆和慕是同音。   丁汀下意识却想起了另一个人,早上情形历历在目,后知后觉,她是不是有些过分。   毕竟天之骄子,去哪都是众星捧月。   也难怪他不愿意回家,碰上个没礼貌的老婆,打不得还骂不得,也挺无奈吧。   “你在听我说话吗?穆阳今天报道,下周就要来我们办公室啦!”   唯一一张合格的色彩练习映入眼帘。   丁汀打了个高分,若有所思道——   “我把慕言的早饭扔到垃圾桶了,下个月可能就没有名牌包背了。”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我在为爱情哭泣,你却只知道名牌包? 第5章   当晚,慕言就出差了,除了一条微信没有其他遗留。   虽然他全国到处飞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这次赶得巧,丁汀合理以为,他生气了。   可以理解,如果角色互换,慕言当着她的面扔了早饭……   她可能会挠死他。   尊严,尊严很重要。   明天就是双休日,想到要自己在家里呆两天,还未开始就有些寂寥。   丁汀跑到超市充实了冰箱,却又不想开火做饭。   其实一人食很难把握度量,做多了会浪费,做少了又觉得没必要,那几根菜还不够浸油的,刚扔进锅就该捞出来了。   翻着微信准备约邵卿一起出去吃火锅,兰欣的电话却先来了。   她敛神,接起来,态度恭敬又亲密,“妈妈?”   电话那端,刚过五十的妇人叫声超大,神气十足,“汀汀啊,听说小言出差了,你爸爸也出差了,咱们去吃新开的重庆火锅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至少在口味上,丁汀和兰欣称得上模范婆媳。   最终,她拒绝了兰欣要开车来接她的魔鬼提议,自己叫了车往火锅店去。   临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上层圈子就那么点儿。   刚下了车,火锅店巨大的广告牌前面,站了个面熟的人,正被众人围在中间,神情颇为享受,看来是在听马屁。   他倒吸一口烟,眼神捕捉到要偷偷进店的丁汀。   还不等主动开口叫她,门口的店员们整齐划一,十来个人“刷”地鞠了个躬,叫声震天,“欢迎光临,吃好喝好,为您服务!”   这一嗓子下来,丁汀差点丢了魂。   郭子帆眯着眼把烟掐了,推开旁边正侃侃而谈的人,笑意直达眼底,“嫂子?”   ……   丁汀笑意尴尬,仓促点了点头,“好巧。”   “不巧,这火锅店我开的,”郭子帆拍了下大腿,叫来大堂经理,“这是我嫂子,记住脸,以后只要嫂子发话,咱们有的,可劲上!”   都是一个院子长大的,当初慕言和丁汀结婚,为数不多的三十位到场亲友,郭子帆能排在前排。   是以,两个人一面之交,印象却都挺深。   丁汀被这架势臊的有些不好意思,打眼看见兰欣过来,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个,我妈妈也来了。”   “小帆!”   “兰姨!”   这顿招呼打的各有各的滋味,前者愁云惨淡,后者兴高采烈。   把人送进去,郭子帆又反身回了店门口,今天新开业,他这个做老板的,自然得混个脸熟,卖点交情。   刚才给他点烟的男人狐疑看了眼里面。   丁汀和兰欣已经找了张角落二人桌落座。   “帆哥,刚才那人谁啊,还叫您亲自去迎。”   混圈子的人都喜欢打听,有些消息总会派得上用场,哪怕是捧高踩低,也得记对了脸才行。   郭子帆见状冷哼,“世逸现老板娘和世逸前老板娘,想巴结吗?“   又点了一根烟,他提醒道,“别凑,让慕言知道有男人凑他老婆,腿给你打断。”   -   有郭子帆这个老熟人在,当晚菜品都是满当当上来的,还送了一盘红糖糍粑和两碗冰粉。   好是好,但是美中不足,婆媳俩同时收到了短信。   [别吃火锅,上火。]   [吃火锅?]   俩人互换手机看了看,强颜欢笑着,丁汀夹着毛肚在锅里涮,“看起来,还是爸爸比较贴心,慕言就只会威胁人。”   兰欣叹息,眼中都是爱怜,“我们以前就是对小言寄托希望太大了,要他成绩好、脾气稳,要吃得苦也要享得福,因为你知道的,慕家的孩子都要有这么一个过程。”   “但是现在想想,却忘了培养他怎么讨人欢心。”   有时候,甜言蜜语也能被他说成刀枪剑戟。   父母自然都是看孩子好。   丁汀闻言也只是笑,低头喝冰粉的时候,悄悄想。   也许你儿子,就是不想讨人欢心呢。   左右是不喜欢,何必费口舌。   吃过饭,送走兰欣。   丁汀独自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道路两边掌着绚烂灯火,吃过晚饭的人们出来寻觅娱乐,到处都热闹。   她想起和慕言第一次见面时,她十七岁,性子比现在还傲,跟同学们出来聚会,不懂的也不好意思问,索性保持安静,却显得格格不入。   也是在这样热闹的街上,同班女生忍无可忍,冲她抱怨,声音尖利。   “你干脆别跟我们出来啊,装什么清高,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你是丁家大小姐,跟我们这种市井小民混在一起,寻找优越感吗?”   “还是说,就是要看到我们的生活,我们为了几块钱而精打细算的样子,你才觉得自己幸福吗?”   那时候,她傲归傲,却还是家里保护好的小公主,没有受到过质疑,也没有反驳的能力。   站在路灯下,人来人往中,有种不安和无助在心头激荡,同学们不断鄙夷的眼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好看的男人从光影中走来,深蓝色跑车在不远处安静蛰伏,表情看上去斯文,但有着压制在场一切的气势。   来源自眼中的不屑一顾。   “从你们身上寻找优越感?”   “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些,凤凰寻找优越感至少要找只仙鹤,为什么要找麻雀?你不觉得,你们差的太远吗?”   不见脏字,却刀刀致命。   他挑眉,转身看向丁汀,“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穿着及踝长裙,被面前场景吓傻了眼,却不知这个给自己出头的人是谁。   “我……我们认识吗?”   拉开车门的手停顿。   男人好看的侧脸埋伏上一层冷峻。   “我认得你,丁家的小公主。”   “小公主”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在这样桀骜的男人嘴中吐出来,带着与世界背离的违和感。   却犹如潮水,铺天盖地。   把丁汀的心,彻底打湿。   -   夏城的秋不像秋,一年四季潮湿温暖,更便于夜晚的交谈。   世逸名下招待会所群,建立在夏城湿地公园内,由华裔建筑大师亲自操刀设计,从外看浑然一体,上看却各有千秋。   慕言那条质问的信息发出去就石沉大海。   对面是不断滚动播放的新房产开发项目设计图,能拿下这片地是意外之喜,不枉费慕言每日周旋在酒局饭桌上。   他就是鹰,看见肉就会叼,不管大小,私藏囊中。   “这块地皮的经济效益不如城南,所以我们想干脆不要以商业用地开发,”项目负责人拿出意向书发给在座各位,“美院想要在夏城打造一个美术文化研究院,夏城文化资源得天独厚,国家重视投资,我们也可以借此打响慈善招牌。”   大企业要承担的社会效益更高,这也是近几年世逸正在努力的目标。   好口碑是最好的营销内容,慕言失神,看见美院就想起了她。   他点头,“具体合作计划,你跟美院沟通吧,但是这份收益预期重新做,跟教育产业的合作,经济效益比你想象中高。”   把东西合上放好,他从早会到现在还没闭过眼,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先到这里,散会。”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这场持续了三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   人们都羡慕世逸员工的好福利好待遇,但却很少知道他们为此所付出的努力。   除了体力,还牺牲了对家人的陪伴。   慕言回到自己的套间,度假村顶楼总统套房,宽敞而明亮,但是没人给他开玄关的灯。   从落地窗俯瞰夜晚湿地,到处掌着灯,因为气候宜人,儿童乐园都会开到凌晨两点,这时候还有不少人在那里玩。   他拿过安静的手机,先扫了一遍工作邮箱。   又在公司群里浏览部门安排,这些都不在他工作范围内,但是掌控欲是领导者必须的素养。   尽在掌握往往代表了安全感。   然而置顶的姓名还是没有声音。   打开两人对话框,每天少得可怜又没有新意的内容。   多数都是他主动,叮嘱她一些事情,或者是不回家的通知。   套房客厅不如家里一半大,但是寂寥感却相去甚远,他坐在沙发中间喝酒,红酒甘冽的味道划过喉咙,留下些许辣意。   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敲击。   [慕言:火锅还是少吃,周末出去运动。]   等来等去,时间确实不早了。   想着她可能已经睡下,慕言有些无奈,起身去洗漱打理,氤氲着浴室的热气出来时,桌上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丁汀:雨女无瓜。]   ……   丁汀气他不在家还要远程遥控,就好像她是他养的小宠物,什么要做什么不要做。   就要吃火锅,还要吃烤串,明天要睡到下午,早午饭都不吃。   他不让做的事,她偏要做。   气愤地仰躺在床上,她看了眼自己的回复。   又偷偷想笑。   他肯定不知道什么意思。   到时候可以嘲笑他是个老年人。   慕言确实愣住了,在他的语言系统了,这四个字是不挨边的、毫无逻辑的组合。   但是好学好问,他随手百度也就知道了意义。   顿觉得无聊,不知道年轻人的脑回路,笑点又在哪儿。   [慕言:约束你是我作为丈夫的责任。]   [慕言:另外,输入法不会用的话可以捐给会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不过了。 第6章   双休日慕言还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通知她,到底何时回来。   丁汀一个人住在大宅子里倍感孤独,便料理好一切,打包行李回了丁家。   以前她父亲丁建州活着时,丁家的别墅坐落在南墅区最里面,却天天门庭若市,真情假意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槛。   现在,只能说冷清。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姑姑丁茜就等在了门口,热情地迎上来,接过她的行李。   丁建州死后,丁茜就带着全家人搬来这里住,因为老太太得了帕金森,照料不好自己生活,干脆她就亲自上手照顾了。   “你好久没回来了,慕言呢?他还是很忙?”   丁汀脱下鞋,习惯了这种问法,“嗯,他出差了,我就回家住几天。”   夫妻俩结婚后也很少一起来,丁茜从来不深问,但似乎又知道些什么,很有眼色,不招人讨厌。   她放下东西,赶紧搂着丁汀往餐厅走,“今天你姑父亲自下厨熬了鱼汤,一定要多喝点。”   老人被推到主位上,手不停发抖,看见最心爱的小孙女来,高兴也笑不出。   丁汀摇头,握着她粗糙的手,“我知道的,奶奶,我也很想你。”   佘老太这辈子诞下一双儿子,领养了丁茜这个女儿,天伦是在丁建州这里享的,小儿子丁建臣一家,自从没了好处,便一次不来。   她尤其心疼丁汀,虽然得了病腿脚不便,脑袋却清醒,知道孙女为丁家嫁了人。   姑爷权高位重,容貌俊逸。   却是很少露面,即使回家,丁汀也鲜少提起他。   落魄女在高门大户能过什么日子,不说也懂。   即使丁汀再三表示自己在慕家简直是作威作福,也无人肯信。   于是受气的小媳妇在家里耗到周日下午,正在矛盾是否要回均桂园,包里被塞满大大小小丁茜亲手制作的食物,她又不想走了。   在这里多好,有人气,有烟火气。   “哟,这不是慕家少奶奶,世逸的老板娘嘛。”   “啧啧啧,都进人家豪门了,别吃这些味大的东西,小心人家瞧不起你。”   乌鸦总是吵闹,并且不请自来。   当初丁家掌握着北方大半个木材市场,丁建州心脏病突发一去,最为虎视眈眈就是丁建臣这一家人。   其实在外人看来,哥哥死了,弟弟继承掌管公司无可厚非,但是丁汀太了解这群草包,公司在他们手里,早晚也是死。   于是她当机立断,拉着丁茜和佘老太,三人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了慕言。   加上世逸原本合作占股,慕言瞬间成了木材公司最大股东,直接空降,坐稳了掌权者的位置。   是以丁建臣恨死了她,连带着女儿丁琪也恨毒了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丁汀心中敲响警钟,没好脸色看着他们,“有事?”   -   因为股份的事情,丁建臣跑到老宅子里,动手打了丁汀。   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了,说是动手,其实是甩了她一巴掌,还很快就被丁茜那个文弱老公拦住了。   后来,丁汀和慕言的婚礼压根就没请他,让他在临市丢足了面子。   他看自己这个臭脾气侄女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以前她无所依靠还能欺负欺负,现在好歹背后靠着世逸,他也有所收敛。   当即瞪圆了眼,“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哪里?”   丁汀无所谓拍了拍身上的灰,脸色比丁建臣还差,她梗着脖子再三问道,“你们到底有事没事?如果来看奶奶,她就在客厅,除此之外,这个家里没人要跟你聊。”   “呲,你牛气什么?”丁琪在旁边忍无可忍,伸出涂红的指甲指着她,“嫁给慕言了不起啊?还不是无名无姓,个破落户假清高,商业联姻的对象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像你这样,天天夹着尾巴做人。”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痛处。   丁汀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竟一下子没接上话,气势弱了大半。   见她偃旗息鼓的样子,丁琪更是得意,耀武扬威,像要把她这些年憋的气都吐出来,“临市圈子里都拿你当笑话,世逸老板娘空有个名分,可惜人家不待见你,去哪儿都不带你。”   “真当自己还是丁家大小姐呢?要是哪天离了婚,你当老师的工资交不交得起老宅物业费啊?”   “她不是吗?”   还未合上的木门后传来男人清冷声音,在场所有人皆都一愣。   慕言长手长腿,踏上台阶的动作也舒缓高慢,西装笔挺一丝不苟,暗蓝色领带将肤色衬得更白,眼睛却比乌云更暗。   他神情不耐,皱着眉冷着脸,“她不是丁家大小姐,你是?”   倨傲是天生的,发自内心的。   丁琪怵他,但又拉不下脸认错,干脆闭了嘴,转过头不去看他。   “嗨,小孩子说着玩呢,姐妹哪有不吵架的?”   丁建臣更会见风使舵,刚才还愠怒神色已经转化成笑意盈盈,主动探身上前递烟,“哪巧正碰上你来呢。”   从他身旁经过,看都没看那根烟卷。   慕言已经走进了厅堂,看见正萎在那儿发呆的丁汀。   “回家不跟我说?”   “……你回来不也没跟我说。”   这时候倒伶牙俐齿了,他挑眉,神情中带着不悦,觉得她真是被保护太好,连骂人都不会。   下巴指了指桌面上的东西,“你的?”   “嗯,姑姑亲手做的,我拿回家吃。”   “那走吧。”   他们的对话太制式,就像领导和下属交流,丁茜听愣了,连忙问道,“姑爷不在这吃了晚饭走吗?”   欣长身影停顿,面对长辈的问话,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他低头看了眼表盘,低声开口,“抱歉,今天公司还有急事,改天我再来拜访。”   “走吗?”   丁汀已经拿着东西站在了门口,身上被余晖落下一圈光晕。   秋日最后的虫鸣正在无谓挣扎发出巨大声响,隐藏在浓密老树枝丫里作威作福,女人纤细的胳膊提着三五袋东西,重心都有些不稳。   慕言皱眉,大步流星走过去接了两袋过来。   路过丁建臣,他的声音很小。   却充满了恶意的警示。   “管好你女儿的嘴。”   -   汽车从南墅区驶出,在接连的林荫道下,接受被切割细碎的光芒。   看着窗外变化景色,丁汀认出这不是回家的路,她转头,发现旁边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即是这样,也能看出神情里的疲倦和不耐。   她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   却把赵西吓得够呛。   夫人就是夫人,打扰老虎打盹的人,才是真的勇士。   慕言半睁开眼,声音慵懒,“怎么了?”   “不回家吗?去哪里啊?”   她有点北方口音,但声音却有股南方软糯之感,对待熟人少了些警惕,就更亲密。   高马尾在黄昏的尾巴里俏丽跳跃。   慕言哽住,良久才道,“先送我回公司,再送你回家。”   “……那你干嘛去接我?我自己打车回来好啦!”   有钱没处花费油玩吗?   丁汀莫名其妙盯着他,想到他肯定是已经回过家才发现她不在,然后从均桂园跑到南墅,再回公司。   这是绕着临市转了大半圈。   “有时间绕圈没时间回家,闲的吃屁。”   她嘟着嘴冲着窗外吐槽,声音比蚊子还小,口齿不清。   “你说什么?”   “没,我在唱歌。”   ……   怂还是她怂,丁汀还没忘记自己扔了他早饭的壮举,决心不再招惹。   跟她聊不来,慕言干脆又倚回去休息,他也无从解释今天的无聊举动,只是回家发现她不在,觉得空荡荡很不舒服,所以干脆就去把人亲自抓回来。   人生会缺少很多东西,但是突然又说不出来。   能想到的,可能只有那盏灯,或者那个人。   车子快要开到世逸大楼,丁汀也昏昏欲睡在拥挤车流中,迷蒙中看见红色显眼的公司招牌,像个地标建筑竖立在城市中心。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侧目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老宅的?”   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去学校找吗?   突然变聪明不是好事,慕言心跳一滞,难得慌乱几分,但又很快伪装整齐,严厉地训斥,“丁汀,你太吵了。”   ……   发自求生本能,丁汀瞬间闭紧了嘴。   毕竟慕言看上去真的很累,却三番四次被吵醒,任谁都会发脾气。   刚才的思路被带跑偏,她看着男人在公司门口下车,走路带风,立马有七八个人围过去,手里拿着大摞文件。   确实蛮辛苦。   赵西尽职尽责把她送回均桂园,拎着五个大袋子回家,丁汀分门别类把东西装进冰箱里。   转身就看见落地窗外稀疏星光闪烁。   无尽黑夜不着边际,她趴在玻璃上往下看,除了灯火和如龙的车流,其他都变成了黑影。   这时候的临市很美,但是要有人一起欣赏才好。   她环顾着偌大的安静客厅,想起刚才慕言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即使是夫妻也有着遥远距离,近在咫尺时却没有精神交流,分别活在不同世界,像一个屋檐下最熟悉的陌生人。   无爱婚姻能让人认命。   也能消磨意志。   丁汀躺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又矫情了。   各取所需的婚姻而已,太过贪婪会被反噬的。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我真的只是忙…… 第7章   世逸大楼的灯亮到十一点才逐渐黯淡,最顶层却是最后一个黑的。   慕言闭着眼缓了会儿神,撑着桌子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袭击脑后,耳朵嗡嗡作响。   最近几大城市到处飞,白天黑夜连轴转,他也有败给疲惫的感觉。   破天荒拒绝了祁言的邀请,他叫上赵西下班。   这个时间……丁汀也许已经睡了。   他刷了卡上电梯,看见腕上刻着一只猫的袖扣。   衣帽间各种材质颜色的袖口,大多都逃脱不了被刻画的命运,丁汀没有别的爱好,除了画画就是雕刻,复杂了又不太会,便总拿他的袖扣和袖箍练手。   那猫脸又肥又圆,耳朵一点点大,看着不很聪明。   电梯到达,他迈着步子沉稳刷开指纹锁,玄关处没有开灯,取而代之是客厅的白色灯光,柔软羊毛手织地毯上,坐着个女人。   乌黑长发被松松扎在脑后,一双大长腿侧在地上。   听见开门声,她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落地钟。   才十一点半不到。   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慕言已经脱下西装外套走过来,深邃的桃花眼往这边瞅,瞬间锁定到桌上黑漆漆的食物。   他弯下腰,不甚赞同,“大晚上吃这个?”   吞了吞口水,丁汀把鸭翅鸭掌的便当盒盖上,不知所措坐回沙发上。   气氛微妙又尴尬,因为他们似乎很少有这样的相处机会。   电视里综艺节目还在放声大笑,真实世界的夫妻却相顾无言。   慕言想开口,却也找不到话题,不相交的世界似乎没什么好聊。   他清了清嗓子,侧目看着电视屏幕。   又转头望向丁汀,深秋夜晚她只穿了一条真丝睡裙和一件及膝针织衫,纤细脚腕露在空气中,冷白色肌肤和蓝紫色血管交相辉映。   “睡觉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丁汀瞪圆了眼睛,心里开始盘算,这个“睡觉”是字面意思,还是有深层含义。   这样下去不行,慕言终于拿出决策者的果断,抬手关掉电视,亲自把那些吃剩的卤味放进冰箱,“太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啊?哦……可是这才不到十二点,我明天下午才去学校啊。”   丁汀出言反驳,与他不赞同的脸色相碰。   女人这种理性动物,对一件事会有八千种理解,比如丁汀在当时就觉得,慕言之所以催促她去睡觉,大概是因为……   不想抽时间跟她交流,但是出于素养,又不能把她扔在客厅里独自吃垃圾食品。   思来想去,就干脆叫人去睡觉。   睡着了,不就安静了?   顿感自己太过聪明,丁汀做了个“我懂你”的表情,还贴心发送了爱心WINK,忙不迭穿上鞋往楼上跑,“我这就去,这就去。”   欢快脚步频率之高,像只小白兔。   中岛台上倒水的人面色疑惑。   她懂什么了?   -   丁汀洗漱完,从头到脚的护肤品擦完,整个人透着股山茶花的香气,最后在发尾抹营养液时,浴室门就被人推开了。   白色雾气和水汽中,慕言已经换上了跟她同色的睡衣套装。   依旧皱着眉,“洗这么久?”   以为他等不耐烦了,丁汀有些不好意思,平时自己在家呆惯了喜欢磨蹭,让别人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确实不礼貌。   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好了好了。”   说罢,她迈着长腿就想往外跑,却又被人一把抓回来。   男人将洗手台上的吹风机递给她。   “头发吹干再睡觉。”   这人也挺执着,丁汀狐疑着盯着他看了几秒,放弃反抗,乖乖抓住另一端跑了出去。   温热水流打在身上可以缓解疲惫,多日的奔波劳碌被暂且压制大半,男人欣长身材在淋浴下洗洗清洁,又迈着矫健长腿出来。   洗手台上铺满了瓶瓶罐罐,有些还没盖上盖子,他也已经习惯这幅景象,细致地把东西都摆放好,才继续了刷牙的步骤。   出来时,卧室灯光柔和,床上已经趴了个人。   吹风机连上电被扔在一边,女人发尖还滴着水,在睡裙上摊平一道道水迹。   慕言仰头叹息,走到床边发现丁汀正在玩手机,神情专注投入。   “不吹头发?”   低沉嗓音在身后缓缓升起,丁汀被吓得坐起身,看见孤独的吹风机,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   她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家都是去沙龙打理,后来结婚就懒了,没养成这个习惯。   刚才出了浴室,邵卿就发来微信,跟她商讨下个星期出门采风的具体事宜。   聊着聊着,就把这茬事给忘了。   手脚并用爬下床,她坐在地毯上乖乖吹头发。   长发不好打理,在她手上不听话,胳膊举着就发酸,丁汀耐着性子磨了会儿,发现还是湿乎乎的,顿时有些烦躁。   叹气声在卧室内格外响亮,倚在床头看书的人侧目望过去。   感受到他的目光,丁汀抱着希望问,“太吵了你睡不着吧,我觉得这样就行了,赶紧关灯吧。”   说完就想去拔吹风机插座。   “我不困,想多看会儿书,你放心吹。”   “……”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丁汀萎靡地放下手,按下开关,认命地继续忙碌。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双臂酸软无力了,发尾才终于有了干燥的意思。   她心情不大好爬上床,盖着自己的小毯子。   刚才还在书海徜徉的男人立刻就关了灯,出于习惯使然,头靠在她旁边,不出一分钟,呼吸就已经均匀。   丁汀:“……”   不是不困吗?   这是干嘛呢?玩呢?   -   这次梦里倒没有汗流浃背,因为晚秋的北方已经寒冷,多了个人护着,反而能睡得更好。   丁汀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觉得有这么个同居室友也不是一无是处。   看了眼时间,因为窗帘拉的严丝合缝,看不见日头,只从数字就能知道,她多懒惰。   快十点半了。   这一觉睡得未免过长,身体都有些发软,头重脚轻着拿起衣服披上,丁汀下楼时,小时工已经打扫完离开,屋内清冷。   在冰箱里掏出全麦面包和酸奶,她打算吃个简易早午餐就去学校。   喷香的厚蛋烧刚出锅夹在面包中间,带着香气和热气,丁汀还没咬下去口,家里的门又被打开了。   他最近很喜欢玩突然袭击。   丁汀差点咬了舌头,就见到男人步履匆忙进来,“昨天我拿回来的文件夹,你看见了吗?”   抿着嘴想了下,她若有所思,“应该放在你书房了,阿姨都会这样打扫。”   说完又举着手里的三明治道,“你拿走吃啊。”   慕言上楼时回头望了一眼,心不在焉地点头,“好。”   其实也不知道他在上面呆了多久,丁汀把三明治打包装好放在玄关处,自己又去厨房做了顿新的,听见关门声时,她手里正忙,没腾出空去看一眼。   把肚子填饱,去楼上换了衣服。   新款长靴前几天才送到,丁汀看着眼馋,又想到出去采风不方便,转而拿了双新的运动鞋。   放在玄关上穿着,手里提着包,赫然就碰见了那个被遗忘的三明治。   心忽然被撞了一下,丁汀说不上那时的感觉。   大概就是掉进了柠檬气泡水里,有点酸涩有点胀痛,有点冰冷。   她伸手摸了摸那个凉掉的厚蛋烧三明治。   “明明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就是不要呢?”   自言自语不知说给谁听,她叹息一声,想着不能浪费,干脆拿去学校给邵卿吃。   -   黑色轿车在车流中缓慢移动着,赵西看了眼时间,赶回去开会应该还来得及。   丢三忘四跟慕言似乎八竿子打不着,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把重要东西忘在哪儿,在施工现场考察完回公司路上,还是他自己先想起来的。   周一这个时间点依旧堵着,大城市永远无法改变的顽疾。   慕言拿着平板电脑处理文件,不错过可以变现的每一分钟。   突然,从刚才就有些空荡的心找到方向,他诧异抬起头,心想自己最近可能太累了。   那个三明治……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他手指在屏幕无意识点了点。   眼前浮现丁汀站在厨房的背影。   “调头回均桂园。”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全体大会,赵西不敢置信,但也没勇气干涉,停顿了几秒钟,还是在前面路口调转回去。   慕言面无表情跨进家门,玄关上却空空如也。   他心里滞了一拍,又不死心地去饭桌、中岛台、灶台都看了一遍。   甚至连冰箱都打开了。   还是没有。   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他想起那天早上,便又去每个垃圾桶处看,空空如也,连点碎屑都没有。   也许是她自己吃了。   慕言安慰着自己又回到车上,电脑上的数字变成一只只蝌蚪。   他敛了敛神,从那种沮丧的情绪中抽离。   如果这件事搞砸了,也不要影响另一件事的发展,长辈的叮嘱牢牢印在脑海中,按部就班的人生不应该出现枝节。   “赵西,通知公司,会议推迟十五分钟。”   无论这场婚姻糟糕到什么程度,作为世逸的领导者——   他今天实在太过任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我看你又是不想过了。 第8章   美院作为大学城里面积最小的学校,仗着人少,愣是挤出了大片空地建设艺术品展览区,各片草坪上都摆放着新一届毕业生的毕业设计。   丁汀这一路上认真观察,看看哪个需要修补维护可以及时上报,这是美院老师的习惯。   办公室里已经坐着几个老师,都是上下午有课的懒得回家,邵卿位列其中,正在跟下午采风要带的物资作斗争。   “喏,三明治,吃吗?”   把包装袋往桌子上一放,瞬间就被人拿走打开吞咽下肚,虽然已经凉了,但是味道极好,邵卿沉醉地夸奖,“心有灵犀啊,你咋知道我不想吃食堂的。”   “因为你五天有三天不想吃食堂,剩下那两天没课不来学校。”   无情戳穿在办公室引起哄笑,邵卿气鼓鼓地继续吃着美味,把一箱子物资踢过去,“下午要带的东西,都是给民族寨小孩的礼物。”   临市附近有个少数民族寨,作为文化传承地被很好地保护下来,几乎每届新生都会去那里转一圈,算是美术史的一个项目。   寨子里有个留守小学,大多是父母在临市打工者的孩子,学校每年义务出资买些小礼品分给他们。   丁汀弯下腰清点了下数目,“今年的衣服比去年好看多了。”   “换供应商了,世逸上个月捐了笔大钱,学校腰板都挺直了。”   ……   霎时间,丁汀觉得,这箱东西不那么可爱了。   干咳掩饰尴尬,她坐回自己位置批阅上周剩下的作业,跟每个学生的名字对齐,显而易见少了一位。   她有些头疼,问了问周围几个老师。   “江岷这个学生怎么老是不交作业?还天天迟到?教务处没发通知吗?”   斜前方一个教素描的老师也叹着气摇头,“这就是今年艺术分第一名考进来那个啊,家里有钱不在乎那点儿重修费,整天云里雾里不干点正事。”   这话引起大家共鸣。   丁汀皱着眉调出这个学生的入学资料,再这么下去,根本不是重修的问题。   他毕业都困难。   正专注于教师后台时,人事部主任顶着一头地中海笑意吟吟走进来,他是返聘职工,岁数大了脾气极好,说话都温和。   看见屋里老师齐全,他笑意更盛,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来来来,穆老师,以后你的办公桌就在这里啦。”   穆阳,美院毕业,临市画家名门之子,家中画廊和艺术产业无数,后在欧美进行交流访问,作品件件高价,千金难买。   这样的人来当老师似乎屈才,年纪轻轻正是好打拼、到处游历的好时候,能放下身段来静心教书育人,本就令人钦佩。   在座几位都挺热情,掩饰不住对才华的青睐,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握手。   只是人高大挺拔走到了某张桌子前。   厚实手掌礼貌伸出去,“丁汀,好久不见。”   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界面。   清冷漂亮的女人斜睨过来,自动忽略了那只手。   语气带刺。   “你好,我们熟吗?”   -   开往民族寨的学校大巴下午一点半出发,丁汀拿着点名册先上去,来一个画个勾,定好的出发时间,却有一半都迟到了。   司机有些不耐烦,他是外包公司派来的,晚上还有活要跑,生怕这里耽误了时间赶不上后面的事。   作为带队老师,丁汀又无奈又生气。   看着拖拖拉拉松散的学生,从不远处慢吞吞三两成群而来,她干脆下了车。   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所有人。   [丁汀:十分钟后准时开车,这次采风没参加的一律算旷课,期末平时表现分扣百分之三十。]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学生奔跑着过来。   在点名册上签字。   邵卿还在后面清点物资,穆阳把她的脾气看在眼里,恍然回到了三年前。   她还是老样子,不卑不亢,原则至上。   试图拿过点名册,他低声道,“我来吧,今天有点冷,你上车坐着。”   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出言讽刺道,“你认识所有学生的脸吗?有人替课怎么办?”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刚重逢开始就不对劲。   穆阳发现,丁汀比起之前的高傲,更多了份……娇纵。   不给台阶的技能更比以前炉火纯青。   他无奈摇头,“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   “我觉得有必要,”丁汀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点名册上只空了一个位置,便干脆地上了车,“我不喜欢跟逃兵握手言和。”   她身上有股栀子花的味道。   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没有一丝对过往的介怀,而是实实在在对穆阳的讨厌。   残忍而真实。   气氛诡异中,邵卿夹着尾巴做人,尬笑着坐在丁汀身边。   小声提醒道,“还有学生在呢,别闹的太僵。”   这句话倒是有点作用,丁汀低下头,收起带刺的盔甲,倚靠在窗边等待开车,偃旗息鼓,又是美貌的天鹅。   车门刚关上,司机油门还没踩,一个姗姗来迟的人影晃了过来。   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卫衣拉链拉到一半,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居然赶上了?”   丁汀冷脸以对,“既然知道自己迟到了,为什么不能早点出来?”   江岷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民族寨我去过了,其实不用再去,只是怕老师你不高兴,把我挂掉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是我的儿子吗?即使你现在去退学,跟我也没一毛钱关系。”   车上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   连司机都听得入了神,忘记了开车。   老师们对学生了解不深,但是同学之间总有些许交流,大家都知道,江岷这人有点恃才傲物,再加上生活条件优越,脾气是不怎么好的。   其他课跟老师吵起来也发生过,上了三个月的课,光辅导员办公室就去了不下二十次。   丁汀今天心情不好,脾气冲,说话更毒。   当众下了才子的面子,众人都觉得,他大概会直接下车离开。   结果,江岷站在原地,愠怒脸色青青红红。   最后抿着唇走到最后面座位上,拉上卫衣帽子直接睡觉了。   -   从学校到民族寨,不堵车两个小时,学生们玩着手机,大多都睡了过去。   邵卿这时戳了戳丁汀的胳膊。   倚着窗户的女人,睡觉时都挺着脖子,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疑惑地望向她。   “你今天心情不好啊?中午来的时候就觉得你脸色不对。”   还以为是穆阳出现的原因,她继续分析劝说,“其实你们俩的事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你当初也不真心喜欢他啊。再说了,要不是他出国了,你也嫁不给慕言。”   也就是提起了这个名字,丁汀才突然发现,自己那份焦躁是从何而来。   是因为她又逾越了。   从三明治被忘在玄关处开始,她便陷入了一种失落和萎靡,好像慕言就理应拿走那个东西吃掉似的。   但是他们的婚姻关系没好到那个地步,他忘了,或是不屑于拿走,都很正常。   是她自己高抬了。   这么一想,思维豁然清晰,那股堵在心头的郁气便吐了个干净。   连带着穆阳都眉清目秀起来。   话说他出国两年再回来,比起以前的俊秀,更多了份沉淀的气质,是那种画家的特殊感觉。   很稳又很……无烟火气?   丁汀对他也没有过爱,就是气不过他当初胆小逃跑。   留下她自己当成了笑话。   表情缓和了一些,她冲邵卿摇摇头,“没事,我就是累了。”   -   世逸的午会终于开完,大家转着脖子跑回到工作岗位,兴许还能闭着眼眯一会儿。   慕言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隐约胃痛地坐在软椅上,他半阖着眼睛盯着K线图,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消失的三明治。   不知出于哪种心理,他鬼使神差拿起手机,打开置顶对话框。   [慕言:那个三明治我忘记拿走了,你收起来了吗?]   安静了很久,久到他又沉浸在无边的工作中时。   接连两条消息发送过来,让手机在桌面嗡嗡作响。   慕言垂眸看。   [丁汀:我拿给别人吃了]   他没有立马回过去,先是把手上编辑到一半的文本完成,才又回复。   [慕言:给谁了?男人女人?]   这次对方传回来的特别快。   还是一次两条。   [丁汀:你希望是男的女的?]   [丁汀:反正你不希望是谁,我就给谁了。]   她伶牙俐齿的功夫早就炼成,但对着别人总是施展不出来,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做的格外好。   两人难得有新鲜对话,慕言也来了兴致,想跟她多说几句。   还没按下输入框,办公室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他准许进入后,赵西神情有些急切,“慕总,这里是游乐场开发部刚传来的风险评估报告,很多原本的设计都需要修改。”   几大处的标红有些扎眼,他立刻放下手机,拿过图纸再三考量。   手指习惯性在桌面敲了几下,“我亲自去开发部看看,多联系几家建设公司的工程师一起过来,尽可能的减少改动。”   赵西被他的从容不迫压下了心惊。   点了点头就往外走,临出门时回头问道,“午会时您都没吃东西,要叫个餐吗?”   已经起身整理西服的男人停下动作。   沉吟良久,“不用,楼下帮我买个三明治。”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外面的好吃,祝你吃一辈子。 第9章   到达民族寨时,已经快三点半了。   考虑到回去路途的安全问题,丁汀没有给大家整顿休息的时间,从车下面行李舱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分发给大家。   有吃有喝,还有给孩子们的礼物。   她把手中的调查表拿给习岚,“从这条古街过去都是民族服装商店,有很多传承技艺的绣娘,最深处那个是民族服装展览博物馆,从后门出去就是学校,四点半我们在那里集合。”   女孩乖巧的点头,拿了东西走在班级最前面。   松散队伍稀稀拉拉离开,丁汀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旁边露天茶摊要了壶碧螺春。   因为不是假日,民族寨游人十分少,茶摊老板打不起精神,慢吞吞给她沏。   邵卿也凑过来,坐车久了腰酸背痛,在旁边像个八爪鱼似的运动,“哎呦,老胳膊老腿不行了,你看那伙小孩,跟没事儿似的。”   赞同地点了点头,丁汀也唏嘘感慨,“以前咱们去郊区的集训班,每天爬山我都不怕,现在估计半个月一次都坚持不来了。”   慕言倒是很自制,即使再忙,也要见缝插针去健身房泡会儿。   婚后他还给丁汀了一张世逸旗下私人健身馆的卡,但是放在抽屉里落了灰,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重见天日。   怎么又想起他。   丁汀慌神,伸手就去拿刚提上来的茶壶,一没注意,手背蹭到了壶身上。   “嘶——”   她还没来得及处理,那边刚拍完照的穆阳就冲了过来。   拉着人站在洗手池前面冲。   冰凉的井水扑簌簌划过烫伤部位,丁汀被疼痛袭击地两眼发昏,但还是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掌中抽出来。   彼此落开空隙,她看着手背上渐渐泛红了一片。   “我自己来就好。”   古朴街道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还没走远的学生们在那里打闹嬉戏,成了这里冷漠相对的背景音。   穆阳站在旁边看她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到处找着打火机,语气也有些拧巴。   “那时候你也不喜欢我,就算结婚了也没意义。”   时光可以追溯到丁建州刚去世的时候。   他和丁汀,本来要结婚的,但是家里人不同意,他确实也知道,丁汀心里有别人,便连夜出了国。   那时候年轻气盛,只知道自己要面子,没顾及到丁汀后来在临市是怎么被人耻笑的。   关掉水管,手背上好歹没起泡,只是那块红久久散不去。   丁汀甩了甩水,透明水珠在空气中倒映瞬间。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对你感激涕零呗。”   她眼神带着不屑,嘴角勾起讪笑。   “我倒是觉得,慕言才是最该感激你的人。”   “毕竟,要不是你走了,他也娶不到我这么好的老婆。”   -   谈话不欢而散,对当初的分别,大家各执一词,有自己的的苦衷,也有不原谅的理由。   邵卿冲这边探头探脑,见丁汀面色不豫走回来坐下,忙打听。   “你们吵架啦?”   一杯茶水已经晾的可以直接入口,丁汀仰头喝了个干净,连味都没品出来,“不是吵架,是我单方面的指责他,他凭什么跟我吵?有立场吗?”   “但你要这么想,要不是他走了,你还嫁不给慕言呢。”   听这话,嫁给慕言很好呢。   丁汀眸色黯了黯,起初她也这样天真的以为,甚至还暗自雀跃了很久。   那一年,父亲去世,订婚对象落荒而逃,从天之骄女到任人可欺,丁汀收到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可以嫁给慕言。   但现在想来,也没有道理。   嫁给谁都是商业联姻,是形婚,是没有对方的独自生活。   不管是穆阳还是慕言。   与她而言,都是这么一生。   看了眼时间,她不想在这个问题继续打转,背着包拉起邵卿去溜达,两个人来这里不下七八次,但是每次还是会去转转。   溜达到学校的时候,小孩子们都已经下课等在那里。   或许是知道这些人的到来代表了礼物,他们都挺高兴的,掩盖不住激动。   采风课的学生们到齐,还是按照老规矩,一对一送礼物教绘画,校长亲自组织,三位老师蹲在旁边看着等着。   唯独有个不合群的,懒洋洋倚在门廊下,站着就要睡。   丁汀走过去,给他小腿肚子蹬了一脚,“干嘛呢,集体活动不参与,期末表现扣分。”   江岷差点被踢倒,睁开眼时带着不悦。   他暴躁地踢开地上石子,“老师,你干嘛老是针对我?”   “我针对你?我吃饱了撑的?”丁汀气极反笑,摇着头恨铁不成钢道,“照理说你们上大学了,我这种老师完全可以上了课就走人,你挂科还是重修,退学还是出人头地,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工资没有奖金的。”   江岷抱着胳膊,不服气道,“那你干嘛老要扣我分?”   丁汀睨他,“你当别的老师没扣?只是人家不想搭理你没说而已。你是专业第一考进来的,有这份才华别浪费,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下次单独对话可能就是你重修那天了。”   她说完就走,抓过旁边还没有结对老师的小孩子。   朝身后推了推。   “喏,却找这个哥哥,他有点害羞。”   ……   江岷揉了揉头发,敢怒不敢言。   心想,都说丁家倒台了,丁家的姑娘也落魄了。   落个麻批。   这简直是个钢炮连发弩。   -   拖拖拉拉,大巴五点出发往回走,还没驶进市区时,天已经漆黑。   后排学生睡倒了一片,车厢静谧无声。   丁汀玩着手机,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的“啪嗒”一声。   转头看过去的瞬间,车窗上已经落满了雨滴。   临市干燥少雨,入了秋以来更是一雨难求,她拉开小小缝隙,从外面刮进来清凉的泥土气息。   吸着鼻子闻了闻,还不等感受这片甘霖,雨猛地就下大了。   声音彻耳,好多学生都被吵醒。   丁汀连忙关紧了窗,就听见身后已经吵成一片。   “这么大的雨!待会儿怎么回宿舍啊!”   “还好我带了遮阳伞哈哈哈,谁跟我回去?踊跃报名啊。”   行李舱倒是有几把备用伞,丁汀掐指算了算,勉强够这些孩子们回去的。   她推了推还没醒神的邵卿,“下雨了,让你老公来大门口接你吧。”   吸了吸口水,邵卿点头。   “行啊,还能把你送回去。”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场雨有种泼天之势,大概几年内都没见过这种暴雨,大巴放慢了速度,有限的可见度内,摇摇晃晃停在了距离宿舍最近的门。   组织好学生都拿了伞,丁汀身上已经湿透了,她看着人都走了,还有些不放心,在班级群里嘱咐习岚回了宿舍记得点名。   邵卿老公早早开车等在那,打开双闪让人过去。   “快走吧!”   丁汀看了眼时间,已经太晚了,今天这种雨势路上肯定堵得不行,而且可见度这么低,太危险了。   邵卿小孩出生才三个月大,正是需要父母照顾的时候,均桂园跟她家是两个方向,送了丁汀再回家,就要耽误一个小时。   抿了抿嘴,她摇头,“你先走吧,慕言说会来接我的。”   就算他不来,也会派司机来。   没心想她在撒谎,邵卿反而觉得这是增进夫妻感情的好机会,也没多挽留,捂着脑袋就往大巴车下面冲,“那你先去保安室等会儿吧,到家给我消息啊。”   断了线的雨幕中,丁汀也狼狈跑进了保安室。   隔绝了风雨的小房间里,可以从玻璃看见外面龟速前进的车流。   被水珠模糊的光晕影影绰绰。   她不断打着慕言的号码,却始终无人接听。   他不接,赵西也不接。   秘书室其他联系方式也没有,丁汀心渐渐下沉。   有种认命又莫名酸涩的感觉。   猜到他可能不会来,但事实摆在眼前时,令人难以接受。   谁都没义务对谁好。   丁汀自言自语把这句话说了十几遍。   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乖乖回去。   她坐在保安室里,看着秒钟移动,听着窗外雨声。   早晚能回去。   -   开发部加班开会,游乐园区外的写字楼始终亮着灯,决策层和几个工程师围在桌子前,耗了将近八个小时,才终于定稿。   看着改动不大的设计稿,慕言终于有了笑意。   眼看时间不早了,他嘱咐赵西做好会议记录,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打卡上班。   欢呼着离开,他也起身往外走。   一整天只吃了个三明治,体力有些不支,刚站起来时,还有些耳鸣。   等到清晰了,慕言就听见外面的讨论声。   “嚯,这么大的雨啊?”   “可不是嘛,现在好多了,你看这视频,简直寸步难行。”   “待在会议室都没听见声音,天呐,你看城东都淹了。”   ……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伸手去掏怀里静了音的手机,还没碰到,旁边赵西就惊呼起来。   “慕总,夫人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   慕言也拿出了手机。   十五个未接来电。   从八点半到现在,整整三个小时,他没有拿出来看一眼。   他颤着手回拨。   却在瞬间被挂断。   很快一条简讯发来。   [丁汀:没事了,不用回我。]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没眼看。 第10章   慕言在渐小的雨势中回到均桂园,他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   家里亮了灯。   心底的焦躁被简单平复,他平生鲜少紧张,大多数都用在了丁汀身上,解锁家门时才发现,掌心竟然布满了一层汗。   客厅灯还开着,他用眼睛搜索,西装都没来得及脱,急匆匆往深里走。   直到看见阳光房里正安静浇花的身影,才彻底吐了口浊气。   那阵心悸来的莫名其妙,甚至遮天蔽日,他不是故意拒绝了那些电话,会议中所有人都不能开机,这些丁汀都知道。   她会谅解的。   就算无法接受,很多事情……也还是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   “晚上我们在开会,手机静音了。”慕言喑哑的声音在灯下响起,比平时更深沉。   窈窕脊背有瞬间僵硬。   丁汀继续浇水,头都没回,声音平静如水,“嗯,我知道的。”   之后便是沉默。   她没有要解释,慕言也不知从何讲起。   压抑的气氛中,他自己去中岛台倒了杯水,试图提议道,“我会把秘书室其他人的电话给你,以后找不到我可以……”   “我自己就能解决。”   水壶的水彻底挥洒干净,丁汀扶着膝盖站起身来,刚洗过澡的头发依旧湿润,眼眶红红的。   她从他身边经过,拿走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靠我自己,反而更快。”   她在生气,可是语气平和。   甚至吝啬一个抱怨的眼神,只身上楼去。   慕言那杯水到底没喝进嘴里,只觉得酸涩难忍。   早知道就不撤走跟在她身边的人……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将外套扔在沙发上,独自平复心情很久,终于缓缓上楼,准备洗漱睡觉。   相顾无言的卧室里,慕言时不时用眼神扫着丁汀。   她倒若无其事,慢吞吞做着全身护理,ipad播放刚更新的美剧,流利英语在屋里循环,扒拉扒拉头发倒头就要睡。   慕言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哭了?”   她的眼圈始终泛红,皙白脸颊衬得那份红格外突兀。   定闹钟的手停下来,丁汀回忆了刚才回家的情景。   然后用从容不迫的语调回应。   “我只是感冒了,这点小事不值得哭。”   “你也不用觉得自责或是抱歉,我们都没有义务对彼此承担些什么,反正这么相安无事的关系,也挺好的。”   每句话都像一根刺。   慕言眼神黯淡,星河流转破碎,胸口比秋夜的风还要凉。   方才的满怀愧疚已经变作愤懑。   今天赵西说什么来着?   哦,穆阳回国了。   赌气中摘掉领带扔到旁边,他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垂下去,看着已经窝在被子里假寐的女人。   语气淡漠,“随你。”   -   丁汀心事重重睡过去,不知道枕边人何时打理好上床休息的。   秋后她懒得换厚被子,身上依旧搭着那条嫩黄色的小毯子,穿着单薄吊带裙,在夜里总不由自主得冷。   尤其是晚上淋了雨,回家后喝了感冒药,但总归是有些不舒服。   她半夜里起身,习惯性往桌子旁边摸,摸到了冰凉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才又迷迷糊糊地躺下。   胳膊上冷得起鸡皮疙瘩,她就往热乎的地方拱。   冰凉四肢伸进别人的毯子里,发觉这里温暖适宜,便得寸进尺整个人都钻进去。   八爪鱼一样勾住那人,贪婪汲取温度。   被她不老实地睡姿吵醒,慕言不比她,醒了就很难再睡。   睁开眼时已是一阵清明,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将人又紧紧搂住。   好在,她还是他的。   万籁俱寂中,高层可以听见外面鬼魅风声,怀里的纤细身板渐渐回温,慕言贪恋这短暂的乖巧,可以友好相处的唯一机会。   他轻轻阖上眼,都是丁汀嫁给他时,穿着刺绣婚纱走来的样子。   想到她晚上将人拒之人生门外的神情。   慕言心底密密麻麻地痛。   婚姻走到这一步,似乎他的错更多,比起别的妻子,丁汀已经很善解人意,低调大方,有工作有爱好,会记得给他留灯。   但是……他能给的太少。   甚至因为不知道如何给予,而疯狂逃避。   天擦亮时,慕言提前关掉了闹钟,小心翼翼把自己胳膊抽出来,将两个毯子都给她盖上。   穿好西装下楼时,打扫阿姨已经迎着晨光而来。   看见他便恭敬地问好,“先生早安。”   随意颔首,慕言扣好袖口,从玄关上拿起文件夹就要出门。   临离开时忽然回头道。   “张嫂,今天把主卧换上冬被吧。”   丁汀全然不知楼下的对话,等到鼻塞醒来时,已经中午时分。   头昏脑涨下楼去找体温计,张嫂已经离开了,家中一尘不染,医疗箱放在电视柜最醒目的地方,她吸着鼻涕去拿。   还好,没发烧。   没课没娱乐活动,丁汀吃过感冒药继续窝在沙发上躺尸。   直到接了邵卿的邀约电话。   “喂喂喂,出来shopping啊慕太太!”   她蹬了蹬腿,有气无力地问,“你不在家看孩子啊,小心你婆婆骂。”   “你声音好哑,感冒啦?昨天淋雨了吧,没发烧吧?”邵卿的关注点放在其他方面。   丁汀闻言心头一暖,心想还是友情金贵,朋友靠谱。   她慢吞吞起身,“正好我还没吃午饭,约个地方吧。”   最后两个人约到了市中心一家香港注资老牌商场,这里多是打边炉和茶餐厅,她们直奔平时风头最旺的一家潮汕牛肉锅。   烟气徐徐中,丁汀倒没因为感冒而败了胃口,反而比平时吃的还多,一筷子一筷子停不下来。   邵卿看她这样反而唉声叹气,“我说你心也太大了,趁着感冒不跟你老公撒撒娇卖卖萌?怪不得你俩整天过得还不如同事熟呢。”   “得了吧,慕言每天不是开会就是在飞机上,要么就是跟人家应酬,我俩的作息时间完美错开,别说卖萌了,打一架的时间都腾不出。”   豪门阔太太日子不好混啊。   邵卿啧啧称奇,满眼同情,又给慕太太加了盘肉。   -   吃完饭,邵卿拽着丁汀逛女装,结果适合自己的没买到,倒是又给小孩买了一大堆东西。   看着那些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用具,丁汀还挺羡慕。   要说她跟慕言结婚也两年多了,他不提孩子的事,每次措施都滴水不漏,作为寄人篱下的那个,更不可能主动提起。   或许,在丁汀的意识里,她跟慕言这种形婚指不定哪天就会结束。   谁还遇不到真爱呢,万一慕言铁树开花领回来个小美妞,她也不能死赖着不走。   越想越郁结,慕太太这个名号,她暂时还真不想让出去。   神情恍惚中,她们走到平时经常逛的一家小众品牌买手店,丁汀许多鞋服都是在这淘的,大多都是些独立设计师的作品,很特别。   当然价格也有些小贵,邵卿自己不买,给丁汀挑衣服却是火力全开。   看她跟个陀螺似的在店里转,丁汀乐不可支,顺便用眼睛到处扫,还真在一排白衬衫里看见了喜欢的。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时好巧不巧碰到了另一只手。   两人似乎都愣了,下意识抬头对望。   那人带着茶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但是凭着距离亲密,丁汀还是认出了她。   最近风头正盛的热门影后,杨姝。   杨姝是电视剧起家,后来参演电影成绩不错,去年拍了个国外的文艺片,今年拿了影后奖归国,铺天盖地的宣传稿以及各种综艺节目都有她的身影。   没想到在这能遇见大明星,丁汀还挺惊喜的,但是出于素养,她没有在公众场合表现出来。   反而挺客气地松了手,“你先看吧。”   很礼貌的举动,也给足了明星的面子。   杨姝却高兴不起来。   她不太喜欢别人让她,更不喜欢这个人的谦让。   瞬间失去了购买欲望,她挤出个敷衍的笑脸,声音僵硬道,“我不要。”   说罢转身离开,受过专业训练的身条极好,走路时挺拔带风,就算全副武装,跟旁边路人也有截然不同的气质。   邵卿凑过来八卦,“那谁啊?你俩怎么还说话呢?”   “杨姝啊,很火的女明星,”丁汀紧接着拿起那件绣着仙鹤图案的白衬衣,“本来我说不要了,结果她好像不怎么高兴,就走了。”   “嘁,傲呗,觉得你在施舍她,”邵卿一语中的,拿这个傻白甜朋友无可奈何,“而且你长得比她好看多了,我要是她,也不愿意搭理你。”   什么鬼逻辑。   丁汀被唬地一愣一愣,又在她的热情推荐下入手了两条裙子一双鞋,战果颇丰地去前台结账。   “您好,您的消费一共是八万三千一百五元,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结婚后,世逸每个月都会把木材公司的分红按时打到她卡上,丁汀不缺钱花,平时刷卡也不手软。   只是这次打开钱包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慕言给的副卡,她还从来没用过。   昨天的气还没消,刚才又自己脑补了离婚大戏。   丁汀鬼使神差拿出那张卡递过去,“刷卡。”   狗男人天天不回家忙着挣钱,那就花他的,花的他没钱娶小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花就花,还要骂我? 第11章   后来,丁汀凭着那股怒气,拽着邵卿又大战三层楼,吃穿用度买了个遍,刷卡毫不手软,连标签都懒得看。   “啧,我收回刚才那句话。”邵卿像踩在棉花上,气喘吁吁跟在她身后。   丁汀正在试鞋子,纤细脚踝在落地镜前踢踏,这样一双腿,无论穿高跟还是平跟,鱼嘴还是绑带,都是极为漂亮的。   两种颜色抉择不定,她低头细看时反问,“哪句话?”   “豪门太太生活不易这句话,简直是今年我说过最傻的话,”邵卿歪倒在柔软沙发椅上望天,“给我这种生活,老公一辈子不回来也可以。”   低笑着摇头,丁汀不甚赞同。   人是不会满足的贪婪动物,总想着拥有后可以放弃什么,实际上一片叶子都舍不得。   她弯下腰把脚上这双芭蕾绑带鞋换掉,跟旁边始终服务的柜姐点头,“这两双都包起来吧,到时候有人来取。”   天色渐晚,邵卿必须回家看孩子,解放似的坐上出租车,兴高采烈跟丁汀告别。   推推搡搡的人群里,霎时间又剩了一个人。   广场上音乐喷泉孜孜不倦放着喜庆儿歌,灯光绚烂流转,数不清多少小孩从她面前经过,带起一阵阵风,留下一段段笑。   想着自己也该回去均桂园,丁汀掏出手机,准备让赵西抽时间来商场帮她取东西。   结果另一个人的讯息却先一步到达。   [慕言:在汇月广场?]   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丁汀头皮发麻,下意识四处寻找,却也不见形迹可疑之人。   这个男人掌控了临市的监控总站嘛?   问当然……是不敢问的。   昨天还闹矛盾,今天又要若无其事,两人在这点倒是重合相似,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丁汀:嗯,买了很多东西,你找人来帮我拿回家吧。]   [慕言:我马上来。]   我?   惜时如金的工作狂突然要来接她?   怎么想,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今天下午她刷卡的短信都是发给他的。   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丁汀像只鹌鹑瑟瑟发抖,心想——   要不待会儿把钱还给他算了。   -   临市夜晚的光影格外好看,打在容貌姣好的男人脸庞,细细碎碎流光溢彩。   慕言低头研究今天下午传来的无数条短信。   全部都是扣款信息。   副卡是结婚第二天就给丁汀了,但是两年多过去,始终毫无音信,就像当初的给予是场奇幻梦境,或是给他们关系划分提供了证据。   突然它被启用,还是高频率使用,令人有些雀跃。   他之前坐在办公室里,心思从工作转移到短信上,像被一把钩子勾住,只等着她再多刷几次。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增进他对这场婚姻的信心。   “你说,她这是不生气了?”   赵西站在旁边整理桌子,闻言还没反应过来。   扭头观察了他几秒钟,立马机灵明白所指何意。   他沉吟片刻,斟酌用词道,“女生嘛,生气时就会想买东西发泄,夫人本来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今天这样……估计还是生气吧。”   作为秘书,对老板的幸福负责,大概也是工作内容之一。   好听话都会说,他跟慕言久了,眼见着他从扯线木偶有了点情感波动,还是希望他能好。   “那我该怎么办?”   冷淡和冷漠完全是两种意义,平时丁汀对他冷淡无所谓。   就是昨晚那种事不关己的推拒让人难以忍受。   慕言破天荒放下工作,开始琢磨着缓和关系。   思来想去,还是要面对面说清楚的好。   于是,便是现在坐在车上来回研究扣款信息的样子。   到达汇月广场时,慕言才刚下车,就一眼看见了长椅上瑟缩着的丁汀。   她只穿了条长袖开衫和一条及踝长裙,露出的皮肤虽然有限,但在这种萧瑟季节中,格外显得单薄。   乌黑油亮的长发披在肩头,被风吹得微微荡漾。   慕言迈步走过去,“怎么不在里面等?”   从沉思中回神,丁汀迷茫着仰起头,这才真心实意感觉到冷,自然而然抱住胳膊,声音有点颤抖,“啊,忘、忘记了。”   黑夜中,阴影调和下,男人眉眼更深邃冷冽。   无论是气质或是长相,慕言都实属与亲和力不挨边,此时半弯着腰跟她说话,却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掩盖些许。   他又问,“不冷吗?”   “嗯,有点冷。”   丁汀实话实说,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更无从揣测慕言突然来找她的意图。   长椅的温度在夜里越发渗出凉意,她也想走了。   慢慢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阵温暖包裹住。   还带着熟悉的味道。   呆愣地侧目去看他,慕言里面只穿了件黑色衬衣,精壮身材可以完美撑起来,此时正因为给她披衣服而收回手,手臂上的袖箍,在夜里有些刺眼。   她认出来,这对袖箍上被她刻了微小的玉兰花。   还认出来,慕言的袖口上,是她随手刻上的皮卡丘。   这人是不是疯了?   或者工作太忙,神经出问题了。   确实有可能,像慕言这种从小就自制力极强的男人,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不会哭也不会笑的……心理指不定有问题。   丁汀用手握住西装衣襟,以防衣服因为宽大而被甩掉。   她站在慕言身边,毫无身高优势可言,说话时还要高仰起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这些都被我拿来练手了,你没发现吗?”   从这走到车上需要跨越整个小广场,两人并肩走着,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慕言从这片刻和谐中低头,看到了她说的东西。   反而眼神柔和起来,“发现了,这只猫还挺好看的。”   丁汀:“……”   算了,何必去跟他争执这是猫还是松鼠呢。   就让他去丢人,让他每天指着皮卡丘说是一只猫,然后想象大家表面应和背地里吐槽嘲笑他的场景。   很好,很快乐。   -   上了车,赵西立马客气地回头跟丁汀打招呼。   “夫人晚上好,商场各店铺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会有人把您卖的东西都上到家去的。”   他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丁汀深信不疑,还很不好意思地跟他道了谢。   结婚以来,她麻烦赵西的频率比起慕言可多得多。   这人从来不怠慢她,反而越发恭敬,不像那些捧高踩低的人,人前叫她夫人,人后却尽可能的拖延她的事情。   一路驶向均桂园,丁汀在两厢寂静中,实在忍不住戳了戳旁边的男人。   慕言疑惑着睁开眼。   “你干嘛突然想到来接我,其实昨天晚上的事我真没生气。”   她语气诚恳,染着不经世俗的天真,那双眼睛永远藏不住秘密,看人时都带着坦荡。   慕言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而后淡淡开口道,“是吗?你昨天那叫不生气?”   丁汀窘迫,笑得勉强,“一开始肯定会有点失望嘛,而且昨天雨真的很大,我打到车回来时,浑身都淋透了。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世上,本来也不是都合我心意的。”   就像父亲去世,母亲失踪。   或是嫁给了喜欢的人却日渐消磨了勇气。   这都是未曾想要承受,却不得不接受的。   慕言的心里装着世逸和慕家百年声誉,这种人肯洁身自好,肯平等待她已经是难得,想让他顾家宜家,未免强求。   生活就是一点点低头的过程。   学着接受与梦想的逆差。   她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清凉的风瞬间涌进车厢里,带着城市热闹的味道。   慕言看在眼里,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知是敏感或是直觉,他总想着,最近丁汀总是说出这些有气无力的负情绪话语。   她以前也总耍小脾气,即使他们见面机会极少,她也能见缝插针的闹。   现在倒是不怎么闹。   却更消极了。   他无声坐在那里思索许久。   脑中警铃大作。   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了几处,没过一分钟,丁汀就收到了连续的几条信息。   她诧异地往身旁睨了一眼。   什么毛病?坐在一块还要发微信?   解锁打开后,才发现那是很多条通讯录截图。   “你给我发这些做什么?”   她问话时,身体往旁边靠近,脸颊摩擦到他的肩膀,和衬衫布料相贴,将温度透到他的皮肤上。   慕言垂眸眼瞧着她。   说话时不自觉放缓了语气,指了指她的手机屏幕。   “这些是世逸秘书室的座机和每个助理秘书的工作电话。”   “这些是全国各地分公司所有经理的电话。”   “之前你说不要专职司机,要是现在改变主意,我们可以重新应聘。”   那一串串电话号码就像摩斯密码,丁汀看得眼花缭乱,实在不知道自己拥有这么多联系方式有何用途。   或许可以卖给猎头公司换点钱。   敲了敲她走神的小脑袋,慕言像教导主任似的严肃认真又庄重。   慢条斯理跟她解释道——   “以后有任何情况,你总能联系到人来服务你,我每天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让你事事顺心的。”   丁汀哑然。   她看着此时的他,像极了两年前求婚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老子让你活成世界中心咋样? 第12章   丁汀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嫁给慕言。   两条平行线莫名其妙交汇,还是最高高在上的那条主动靠近,更是诡异。   那时穆阳出国,公司内忧外患,她又要照顾奶奶身体,要完成学业,还是防止丁建臣狼子野心。   就在她每天都不懂装懂地在股东中周旋时。   慕言找上了门。   见面是在美院的咖啡厅,他从公司赶来,穿着硬挺西装,单手执杯,形态姣好像只优雅猎豹。   实际,到目前为止,丁汀都无从探究慕言当初的心理活动。   他们见面次数有限,丁建州活着时,有意拉拢这位世逸新上位的掌权者,但是两家到底差距甚大,交情浅薄。   只是在临市举办的商业酒会中,以及那个为她出头的夜晚里。   他们是真心实意说过话,对过眼。   慕言给她点了杯卡布奇诺,许是公司业务繁忙,也可能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开门见山提出,“我可以帮你保住木材公司,同时我也需要一位太太,我们两家相互了解,想必是合适的选择。”   那语气,不像是需要个太太,而是需要个家庭秘书。   突兀但不傲慢,看得出,他是真心提出这个建议的。   丁汀已经疲惫不堪,她想得很简单,联姻是她们这种豪门女孩的大多数命运,既然享受了小半生的富贵奢靡,就要付出其他代价。   况且,慕言长得好,背景深厚,不是轻佻嘴滑之人。   自然是最上等的选择权。   她没过多犹豫,登时点头同意。   一场拉锯婚姻就在那天用了十分钟决定。   慕言起身离开时,将那张卡递给她,“这个你收好,无论是金钱,或者你在工作生活中有任何问题,都来找我。”   一如今天,胸有成竹。   “在想什么?”   低沉男声把丁汀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她摇头,依旧看着窗外路过的霓虹灯,“你跟我一起回家吗?”   慕言抿嘴,继而回答道:“祁言和郭子帆攒了个酒局,世逸几个合作商也参加,我要去见见。”   反正他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应酬。   丁汀撇嘴,学着适应,又听见他继续问,“你要去吗?”   他今天确实反常。   狐疑着用眼神将慕言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不知道突然殷勤的目的,丁汀出自本能地摇头,“我不喜欢那种场合,而且我也挺困了。”   说不上的失落。   慕言眼神沉沉,半晌,缓慢点头。   “可以,那就先送你回去。”   -   回到均桂园,丁汀目送黑色迈巴赫离开,逛街后确实也累了,正准备上楼洗漱休息。   手机叮当作响,又是邵卿。   她接起来,对面高声喇叭开始工作,大喊道,“我们去TUBK玩啊,你也来吧。”   当妈做到这份上,她够潇洒了。   丁汀无言以对,叹了口气,“我不去了吧,很累啊,你今天下午不是累得要死了?”   “嗨呀,这不是已经充电了,我们到均桂园门口了,这不能停车,你赶紧出来!”   话都这了这份上,丁汀也知道反抗无望。   只得听话地往小区门口小跑去。   或许是年纪还小,玩心未泯。   嘴上说着累了不想去,但是一想到要去玩,又有点小雀跃。   气喘吁吁上了车,才发现大家都是美院老师。   都认识或熟悉,丁汀也没拘束,大方打了招呼,便又被邵卿拽过去。   “哇,你也太快了。”   丁汀笑言:“我刚到家楼下,正巧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回家这么晚?”   “嗯,慕……我老公去接我了。”   大家都知道丁汀已婚,但是知道新郎是慕言的人,只有邵卿。   未免被人讨论,或是出于低调,她都觉得这件事不必宣扬,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开车的黄鑫也是今年刚结婚的,老婆是外地人,买房费了番功夫,此时正艳羡夸奖着,“均桂园的房子很贵吧,你老公很有钱哦。”   丁汀愣了一瞬,尴尬道,“是、是他父母买的早,那时候房价对本地人来说还没这么夸张。”   言之有理,大家也没继续追问,开始插科打诨。   不知不觉就到了TUBK。   丁汀对这个酒吧早有耳闻却从未涉足,更不知道这是祁言的产业,只是跟着大家下车时,有点疑惑道,“听说这里卡座费用很贵的。”   再怎么说都是老师,来这奢侈?   黄鑫笑着摆手,“我跟这里经理熟,没有低消,待会儿要点儿普通酒水,大家一A没多少钱的。”   说着就推着几个人一起进去。   开门前风雨平静,门后却是重音贯耳。   如黄鑫所说,他是有些关系的,打了个电话就有人过来指路,把他们安排在舞池旁边的普通卡座,递过酒水单。   红蓝色光晕在脸上一扫而过。   丁汀看着那几瓶酒。   甚是自持地……舔了舔嘴角。   -   “哎,居鸿煊,你怎么回事?让我们等你啊,要不要跪着迎接你啊!”   TUBK二楼最里面的包厢,开门关门中,把一瞬间的噪音隔绝,被叫到名字的男人进来,身后跟了个高挑人影。   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这不是给大家带个朋友来嘛。”   说着错开了身。   露出那女人的全貌。   在座都是临市说得上话的人,平时身边莺莺燕燕涉及各行各业,更是以娱乐圈为重点,从十八线到当红,都引不起惊讶。   杨姝算是最近劲头正足,长相在圈子里佼佼,值得等一等。   郭子帆最聒噪,站起来绕着两人转圈圈,然后不给面子的把酒杯塞进了居鸿煊手里,“三杯不商量,带谁都没用。”   起哄声此起彼伏。   正安静站在那儿的杨姝忽然有了动作,将墨镜摘下来,巧笑倩兮拿过那杯酒,声音又娇又媚,“居少是为了等我才迟到,怎么说都是我的错。”   仰头而尽后,面色不改又自己倒了一杯,“今儿也是我第一次见各位,三杯酒当赔罪也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她在外,在片场,或许高高拿着架子。   但在这间屋子里,这群人面前,她就是向资本屈服的雀鸟,居鸿煊今天愿意等她半个小时,明天就可能会去等其他人。   在娱乐圈跌跌撞撞混,她是影后也不除外,都要给自己找好目标。   今天的金主撤了,就必须有另一个顶上。   而在座的所有人,都可能会是下一个。   见她如此识趣,郭子帆眉开眼笑,鼓了鼓掌,“行,挺爽快,老子最烦来这里还扭扭捏捏的人。”   他说完就跑去点歌,不在这里闹腾了。   居鸿煊拉着杨姝坐在沙发上,跟别人一起笑话郭子帆唱歌跑调能到月球。   侧眼却才发现,从刚才就沉默坐在角落的男人。   他正独自喝着酒,小半杯喝了很久。   “慕哥也来啦!我最近眼神不好,居然现在才看见。”   当事人没反应,正在切歌的郭子帆却先开了口,“他整天来这里COS大卫,坐下就喝喝完就走,你能发现他才怪。”   常来的几个都习惯了他的做派。   甚至开始慢慢接受郭子帆那套“他怕老婆”的理论。   居鸿煊家里开影视公司,最近跟世逸合作密切,正是求人办事的时候,他这人能伸能屈,不怕低头。   当即拽着杨姝站起来,倒了两杯酒走过去。   “哥,咱都多久没见了,今天我迟到了,让你等真过意不去。”   然后指了指杨姝,“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你应该在广告啥的见过她吧,最近挺火的,让她给你敬一杯。”   像慕言这种地位的男人,说实话,应有尽有。   什么钱啊,女人啊,无非都是为了高兴而去得到的东西,要说能带来多大好处,还真没有。   想往他床上爬的人不要太多,但是成功与否,还得看人家心情。   杨姝漂亮,比别的女明星带出去有面子,这都是次要的。   要是能讨好了大人物,于她于居鸿煊,都是顶大的好事。   杨姝自然也不扭捏,她不是第一次见慕言,能说上话,这却是头一遭。   “慕总,我敬您一杯。”   不等别人,她自己先干了,酒场的规矩。   本来嘛,美女投怀送抱,挺能满足大部分男人的征服欲。   要是她今天冲这桌子上的任何一个人敬酒,都会得到不错的待遇。   但是郭子帆站在旁边,已经预见了结局。   只见慕言缓缓抬头,那双眼锐利扫视着杨姝,手里那杯只剩了点底的酒正被轻轻晃动。   他嗅到一股浓郁香味,正无形包裹着他。   “除了合作伙伴,我不喝女人敬的酒。”   气氛登时尴尬冷凝。   居鸿煊也没想到这位平时挺斯文的,今儿怎么不给面子。   最后还是祁言主动跳出来缓和气氛,拉着居鸿煊的胳膊小声提醒,“他不是针对你,他是真不喝女人敬的酒。”   郭子帆不嫌事大,拿着话筒道,“美女你离他远点,回去要是让他老婆闻到香水味,又得生气了。”   指了指那杯酒,“喏,这不是刚吵了架,正借酒消愁呢。”   屋里气温霎时回升,大家见慕言不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跟着他这两个发小笑起来。   慕言把杯子里的酒喝尽,正想叫住几个合作伙伴说点事,然后打道回府。   却在远眺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TUBK二楼包厢玻璃是单面的,从这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这里。   清晰绚烂的灯光下,他呼吸哽住在喉咙里。   不喜欢那种场合?   困了?   周身气压猛然降低,杨姝正不知所措中,循着他的眼神往外看。   她眼神好,记忆力也好。   况且那人今天才见了面,想忘都忘不了。   此时正坐在一楼的卡座上跟人拼酒。   喝得不亦乐乎。   可不就是面前这位的小妻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今天不想过的是我。 第13章   舞池里响声震耳欲聋,DJ还在忘情舞动,男男女女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忘了白天的职业和拘束,疯狂摇摆着身体和细胞。   丁汀不比黄鑫和邵卿他们玩得开,只窝在软座上小口小口啜着酒。   眨眼却自己喝完了大半瓶。   等到高挑人影穿越疯狂而来,站定在只余了两三个人的空间里,居高临下望着她,声音里有克制的咬牙切齿,“丁——汀——”   嗯?   被叫到名字,她乖巧抬起头,两颊泛着酒后红晕。   这里灯光昏暗,时不时还有舞池轮转过来的彩色镭射光,晃得头晕眼花,丁汀努力分辨后,才在重影里认清楚。   迷茫的眸子登时亮了大半。   还不等慕言发难,自发站起来,搂着他的脖子。   嗓音软甜,“老公。”   婚后第一声亲昵称呼,居然产生于这般混乱场地。   本来皱着眉的脸霎时便被平抚,转而取代了惊讶和无措。   轻手托着她,盈盈一握的腰在他掌心。   丁汀没等到回应,又使劲往他身上蹭了蹭,水汪汪的眼睛往上挑,“老公?”   旁边也没去跳舞的老师看过来。   许是喝的少,或是酒量好,总之很快认出了他。   皆都满脸诧异。   这时,慕言终于回过神,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帮她撩开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容忍。   “我在。”   “哎,老公啊……”   她倒先唉声叹气上了。   慕言挑眉,单音字节回应,“嗯?”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应该首要解决……”丁汀闻到他西服上好闻的味道,懵懵仰头,“我有点饿,给我点碗牛肉面吧。”   ……   “这里是夜店。”   “我看到酒水单上,有牛肉面!”   以为他还在生气,丁汀也噘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在他胸口戳了好几下,一字一句道,“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还不给我买牛肉面。”   “慕言,你想不想过了!”   余光瞧见那边两个吃瓜群众,慕言叹息一声。   他把人圈紧,微微颌首,“不好意思,我先带我太太离开了。”   说罢,生拉硬拽着将人带去了二楼。   金属台阶踩上去时有极大的响声,每节都是镂空体,丁汀醉得七荤八素,看着那一块块空白直重影,吓得不敢上去。   “呜呜呜,你想让我在这摔死好再娶一个吗?”   “好狠心的男人,果然你娶我是为了丁家的财产。”   “要是我今天在这儿挂了……”   慕言听得太阳穴直突突,终于受不住,把人倒栽葱似的扛起来搭在背上,不顾她反抗直接带进了之前的包房。   走的时候郭子帆在唱歌,回来时他还霸着麦。   话筒没来得及放下,音量极大在室内嗡嗡作响,语气夸张。   “雾草,十分钟不见,慕哥你还抢了个老婆回来!”   -   将人放在沙发上,丁汀终于老实下来。   穿着绑带舞蹈鞋的腿又细又长,在灯下白的发亮,裙摆在挣扎间错位到膝盖以上,被慕言拿西服盖住。   她还在呓语,“牛肉面,不给我吃我就要吐了。”   头痛欲裂。   慕言转头看着祁言,“叫你的人送碗牛肉面上来。”   “你这儿还有面?服务忒齐全了点儿吧。”郭子帆在旁边咋咋呼呼,拿过酒水单看了眼,还真在角落找到了,“我去,还有海鲜拌面,给我也来一碗啊。”   正掏出手机来发微信,祁言也挺窘的,“有是有,但是开业到现在,嫂子是第一个点单的人,我还得问问他们准备了没。”   “没有就出去买一碗回来呗,”郭子帆漫不经心指着那头,“不给他老婆买牛肉面,明天把你酒吧拆了。”   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   丁汀停下来,终于缓了缓神,看人不重影了,一下子认出了祁言和郭子帆。   醉酒时她脾气最好,平时冷冰冰的交际方式也会改变,轻易就能主动跟人聊起来。   抬手摆了摆,傻笑着打招呼,“你们好啊,好巧在这里遇见。”   ……   巧个屁,分明是叫你老公抓包过来的。   郭子帆心里腹诽,脸上却和颜悦色,“难得在这碰见嫂子,还喝吗,今天我自己带的酒,贼来劲。”   话音刚落,就接到一阵眼风。   浑身冷嗖嗖,他偷瞧见慕言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那眼睛冷的就快要掐出水来。   但这样才好玩啊,郭子帆若无其事,找了个干净杯子斟上,手脚灵活突破了慕言的防线,殷勤地上那杯酒。   一听到有酒喝,还是好酒。   丁汀眼睛又黑又亮,笑得嘴角弯弯,主动接过来,在某人的高压眼神下,不慌不忙喝了小口,“好喝!”   还没过完瘾,手里的杯子就被人拿开。   慕言坐在她身旁,扳着她的头左右端详,最后得出了个结论,“醉得不轻。”   “可是我想喝,”丁汀酒后的亲和度同样也用在了他身上,小脸亲昵蹭着他,“我还没喝过这个,真的很好喝。”   浓重的酒味和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慕言霎时间有种头晕目眩,瞥到在座各位不怀好意看热闹的脸,只得败下阵来,把杯子还给她。   “只能喝完这杯。”   好在她贪杯但不豪饮,那小半杯还没喝完,牛肉面就送了上来。   如祁言所说,能在夜店点面条吃的奇葩真就慕家这一个。   酒水单上写归写,还真的没准备。   经理派人跑出去现买的,回来还热乎,上面铺了层厚厚的香菜。   面端上桌,丁汀立马把杯子放下,中午吃了顿牛肉火锅早消化完,现在她胃里只有酒和胃酸,急需温热食物去填满。   她拿着一次性筷子迫不及待填了一口。   吸溜吸溜的,成了这屋子里最敞亮的风景。   唱歌的也不唱了,泡妹的也不泡了。   跟有毒似的,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饿了。   居鸿煊在旁边看着又觉得好笑。   侧头跟杨姝说,“没想到慕哥老婆还挺好玩,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没得到回应,他也不甚在意,又跟别人讨论是不是也该去吃点啥。   独剩下杨姝在那默默观察。   不在乎那碗牛肉面,只看见那男人眼里半是宠溺半是无奈。   -   “靠,我受不了,说好我的海鲜拌面呢!”   郭子帆把话筒摔在沙发上,跑去找祁言要个交代,“我也要吃,老子饿死了。”   祁言头也不抬,刷着手机讽刺,“你跟嫂子能一个待遇?饿了就自己出去吃,跟谁俩呢。”   他们吵得火热,丁汀也差不多吃饱了。   经理怕她不够吃买了个超级大碗,结果是,她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打嗝了。   戚戚回头跟大佬认错,“我吃不下了。”   看着还挺丰盛的一碗面,慕言点头,拿过纸巾给她擦嘴,“那就不吃了。”   谁知纸巾拿开,上面红艳艳一片。   丁汀也眼尖看见了,惊悚地打开手机前置,“你干嘛抹掉我口红,你想让我以丑示人!”   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慕言拿着那张红纸巾不上不下。   最终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不甚自然道,“不、不擦口红也好看。”   声音超级小,小得只有丁汀能听见。   她不敢置信,觉得他可能是被外星人改造过。   也可能是她醉的太厉害。   “那这碗面怎么办?”   他们当然也不会心疼这点钱,就是觉得浪费挺不好的,而且还是叫人家专门跑去买来。   丁汀醉是醉,起码的礼貌还是保持着。   “我吃我吃,换双筷子不都一样嘛!”   郭子帆猴似的跳过来,迫不及待地舔舔嘴唇,“饿死老子了,赶紧吃完散场了,真是人老不中用,熬都熬不住了。”   “你要是敢吃,慕哥明天就敢把你华夏的门面拿过来。”   祁言出于人道主义提醒,毕竟都是兄弟,不能看他做傻事。   “……”   狗男人,自己守不住老婆,还要拿别人撒气。   郭子帆忿忿不平地放下筷子,气呼呼跑去点歌,歌名《两个科学家在吃面》。。   揉了揉眉角,慕言看着旁边女人吃饱喝足的样子。   他拎着她站起来,“很晚了,该回家了。”   这时的丁汀很好说话,大眼睛眨巴眨巴,把西服外套还给他。   转身跟身后几个人告别,便左摇右晃跟着男人离开。   她算是婚后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交际圈里,必然引起很多话题,但是碍于慕言的身份和脾气,大家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就剩下郭子帆在那里絮絮叨叨,还在为那碗被丁汀打包带走的牛肉面而置气。   “他心里有刺天天不回家,一见面就黏得离不开,有意思?”   “你们说,就慕言,慕言这种一巴掌打不出个屁的性格,居然是个老婆奴。”   “啧啧啧,我真看不过眼了,就刚才他眼巴巴看着丁汀吃面条的眼神,老子这辈子忘不了,太他妈腻味了。”   ……   他越说越来劲,手舞足蹈着,就差跑回去把牛肉面抢回来。   可惜在场没一个搭理他的,先是淡淡听着,后来不知怎么,一个个正襟危坐起来,还拼命挤眉弄眼。   有种不祥预感,郭子帆默默回头,正碰上慕言好整以暇的眼神。   他不置一词,跨步过去拿过丁汀的小背包,又转身离去。   出门前声音不疾不徐撂了句话。   “忘不了,就刻你家族谱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到有很多从其他书跟来的小可爱们,他们应该知道,我对待质疑和建议向来乐于接受,毕竟写文这种事不可能让大家都满意,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要讨论我也愿意好好回应。   但是希望有些朋友可以用比较温和的态度跟我来探讨这本文的不足,毕竟我也有做人的尊严,被批的一无是处恨不得□□肺管子,这真的有意义吗?   今天没忍住用不好的态度回复了评论,我也会调节心态,以后尽量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感谢你们~mua~ 第14章   司机停在TUBK门口,丁汀手脚并用爬上去,打了个饱嗝。   她喜欢把车窗摇下来一条小缝,然后吸着鼻子闻窗外味道,脸上红晕还未散去,眼巴巴看着路上来往人烟。   身后车门关上响声,她半眯着眼回头。   慕言把那个巴掌大的小手提包扔在车座上,迈着长腿进来,位置一下被填满,碰到了她还跪坐着的腿。   “坐好。”   “噢。”   丁汀有些委屈,觉得他好凶,但敢怒不敢言,只得收回腿,用小学生坐姿坐好。   可惜酒后身子软绵绵,两三次刹车后,整个人就窝在了慕言身上。   闻着她身上气味,慕言心猿意马。   但是一想到她宁愿去陪别人喝酒也不想跟他去见朋友,便又是一股郁气。   他垂眸,手指捏住她脸颊上的肉,质问,“不是说累了吗?”   “嗯,但是跟朋友一起玩又很开心。”   丁汀自然而然抱着他的胳膊,声音轻柔,“你知道呀,我以前没有朋友。”   他当然知道。   丁家还没垮台时,她身边倒是围绕了不少小姐妹,可都是些为了家族利益凑在一起玩的,今天跟你挽着手逛商场,明天就在背后骂你没品位。   久而久之,她也不跟那群人来往了,可是跟普通同学又不和。   慕言每次在酒会上遇见她,都见她独自待着,悄咪咪躲在旁边听人家聊天,去探寻最新时尚资讯。   也就是当了老师,才认得几个要好的。   当即便消了气,甚至有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但是不要在外面喝醉了,很危险。”   他没能等到回应,转头时,丁汀已经睡着了。   头沉沉抵在他肩膀上,做着不知名的梦。   -   被人叫醒时,车已经停在均桂园楼下,丁汀擦了擦嘴角的湿润,眼见着男人已经下车,长腿伫立,眉眼清冷看着她。   他把西服外套留给她,格外嘱咐道,“别着凉。”   还挺贴心,丁汀欣慰爬出来,身上裹着宽大西服,勉强没被半夜的冷风吹出喷嚏,睡久了半边身子麻酥酥,她仰头道,“腿麻了,走不动。”   今晚慕言表现特别好,又是去接他,又是披衣服,还给她要了牛肉面。   现在说不定会给她个公主抱,领着回家睡觉觉。   丁汀雀跃望着他。   得偿所愿换来一句——   “原地跳几下就好了。”   ……   当她没想。   丁汀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真是飘了,还妄想慕言公主抱。   没给她一圈就算仁慈了。   她搂着西装,还真在原地跳了几下。   而后高傲甩头,“哼!”   别别扭扭回到家里,丁汀没再跟他说话,光着脚跑上二楼,衣服都没换就往床上一趴,睡死过去。   慕言端着蜂蜜水上来,见状颇为无奈地皱眉,单手把人拎起来,冲她耳边轻声叫道,“起来洗洗再睡。”   结果遭到了剧烈挣扎。   丁汀抱着被子死活不撒手,哭哭啼啼控诉他,“你又要欺负我,要么不回家,要么欺负我,呜呜呜,我要睡觉啊,我头好疼。”   “你还没洗澡……”   “嫌弃我?我不洗澡怎么了,我就不洗!”   丁汀哭得昏天黑地,止都止不住,一开始还是撒娇卖萌,哭到后面带了那么点儿真情实意,越发悲怆起来。   谁知道酒鬼又想到了什么,总之是些不愉快的回忆。   拿她无法,慕言只得作罢,从洗手间拿来毛巾浸湿了给她擦身子。   衣帽间满都是她还未拆封的衣服,他打开睡衣柜,从里面掏了件灰色两件套给她换上。   收拾完已经出了层薄汗,丁汀睡得香甜,任人摆布。   他坐在床边看她,陷入无边回忆。   好像有某种征兆,他经常回想起曾经的丁汀,比起现在更加无忧无虑,喜欢跑到高处画画,坐在丁家老宅的屋顶描绘夕阳。   全家人都被吓得团团转,而她却可以心无旁骛,用铅笔衡量距离,眨着眼认真落笔。   慕言当时就坐在车里。   然后听说她要跟穆阳结婚了,彼时丁建州还没去世,钦点了这份婚姻,说两家孩子都是学画的,志趣相投。   丁汀听了不置可否,对每声道贺都表示感谢,笑容妥帖得体,没有任何抗拒。   “唔,慕言……”   从漩涡抽离,他低下头,耳朵凑到她唇边,去听轻声呓语。   “慕言啊,我有些难过。”   “为什么?嫁给我就这么不快乐吗?”   丁汀已经半睁开眼睛,黑眸里藏着潋滟水光,带着某种莫名情绪。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以前快乐,可现在越来越难过了。”   心事之所以称为心事。   是因为当事人也无法解释清楚,那些无从得知来处的悲伤。   慕言握着她那只手。   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也没关系,就算难过,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其实他也说不清,对丁汀到底是什么感情。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她,觉得很漂亮,是个完美的小公主,即使娇纵又纯真,一颦一笑中也带着独特韵味。   于是便不自觉注意到她,听说她被人退了婚,便冲去把人娶了回来。   喜不喜欢,爱不爱的,慕言倒不认为多重要,他有能力将她豢养得无法无天,飘在九层高空永不落地,离开了慕家,她便会如惊弓之鸟无处躲藏。   反正人已经在枕边了,还有无数个机会去……与她相守。   是吧。   -   慕言洗完澡又去了书房,白天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干脆留小酒鬼自己睡会儿,他跑来加班做完。   世逸主要产业是房地产和名下灵溪珠宝。   马上就要冬天,新的珠宝系列即将上市,主题是“雪夜舞蹈”,代言人还没定下来。   灵溪品牌部送来了十几个明星代言人的资料,从中选择主打代言人,慕言打开文档每个浏览过去,很容易就停在了杨姝的页面。   她最近经常参演文艺电影,气质方面确实比其他女星更加合适。   况且她即将上映的大电影名字就叫《冰海浮沉》,结合新品一起进行宣传很合适,可以带起不晓得话题度。   他连着点了几下,确定了三四个最终候选人回复邮件。   倚在办公椅上缓了会儿神,脑中奔腾似的过了遍今晚上的荒唐,不知哪根弦搭错了,竟然觉得丁汀很可爱。   醉乎乎很可爱,吃牛肉面也很可爱。   倚着他不停喊老公的样子,最可爱。   合上笔记本电脑,他起身出了书房,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他推开卧室门,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笑意浓重的眸子。   像只仓鼠似的,被子露出半张脸,可以看见眼中笑意,没了刚才的困倦。   甚至……精神抖擞?   他叹息着走过去,被子已经被阿姨换成了暖和冬被,两人也终于不用再分被而睡。   顺手按下她蠢蠢欲动的小脑袋,言语中带着威胁,“睡觉。”   丁汀不说话,也不闭眼睛,就那么贼兮兮看着他。   怀里抱着她嫩黄色的小毯子,这毯子是她从小用到大,夏天用来盖着睡觉,其他时候就要抱着。   关上台灯,慕言习惯使然,人往她那边靠近,然后把丁汀揽进自己怀里。   他入睡极快,也许是累极了,每次只要搂着她,眨眼就可以睡得着。   还不等彻底睡深,怀中那个软乎乎的小身板就开始不听话。   丁汀的酒劲可谓是越夜越美丽,刚才打盹了半刻钟,现在就跟喝了三瓶红牛似的不安分,胆子也随着变大。   她推着面前结实胸膛,泥鳅一样滑出去。   慕言睁开眼,就看见黑乎乎的人影飞快跑了出去。   头疼。   他支着胳膊坐起身,好脾气快要耗尽,随她去,再也不管。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喝醉的丁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得揉着额角出门,把二楼每个房间找了一遍无果,又沿着楼梯往下看。   就看见她坐在中岛台上切了个瓜,然后甜津津吃嗨了。   真想把那些给她喝酒的人都甩出地球,让他们在真空中窒息而死。   慕言缓慢而下,打开壁灯,惹得丁汀侧目。   她咬了口白玉瓜,满足地眯起了眼,手上护得严严实实,满脸警惕防备,“怎么?你还想抢我的瓜?”   “我不抢,”慕言坐在她对面高脚凳上,眼皮都懒得抬,“赶紧吃完上楼睡觉。”   丁汀将信将疑,把大半个瓜吃了个干干净净,又打起饱嗝。   以为这就结束了,慕言拿纸巾把她手擦干净,准备拎着人上楼去。   结果酒鬼就是酒鬼,要对得起自己身份。   从他手中再次逃脱,丁汀神采奕奕地小跑到阳光房,“你去睡吧,我不困,一点都不困,还能再嗨三天三夜!”   不由分说,提起水壶就浇起了花。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无力感包围了慕言,他掌管整个世逸几千口人都从未这样崩溃,偏这人是自己讨的老婆,打不得骂不得,更别提开除。   就算是降薪了,少给了点儿钱,指不定都要闹翻了天。   他慢条斯理走过去,丁汀背对着他,□□念有词。   “只有你们陪我,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孤独的花总在夜里绽放,快,开个花给我看看。”   ……   慕言蹲在她身边,试图讲道理,“它们也睡了,你也听话,跟我上楼去睡觉。”   丁汀闻言,用水蒙蒙地杏核眼望着他。   似乎在脑中挣扎了一番,继而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要,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为什么?”他眉眼疏淡,满是困惑。   “因为……因为你是个不回家的狗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相处模式从上帝视角来看确实比较别扭,但是代入男女主角的角度来看,他们有误会,而有些细微的小心思小暖心作为当事人应该很难发觉吧,所以会觉得对方不爱自己。   比如,男女主现在的内心OS——   慕言:老婆不爱搭理我,说不定还跟穆阳余情未了。   丁汀:我没有老公,只有个不回家会赚钱的狗男人。   至于为啥这么别扭,肯定是有原因的,大家耐心看下去啊,mua~ 第15章   美院绿化做得好,一年四季都有绿色和花朵,丁汀头重脚轻走在林荫路上,时不时还要和热情的学生们打招呼。   她难得画了精致妆容,得到不少夸奖,却笑不出来。   刚进办公室,邵卿已经到了,和她差不多,病恹恹趴在桌子上,一副身体被掏干的样子。   看见丁汀,她勉强举起手招了招,还贴心问道,“昨晚你老公没生气吧?”   都说这种高门大户最注重名声,虽然时代都进步了,去趟夜店也挺正常的。   但是被老公当场抓包,怎么说都有点别扭。   瘫倒在位置上,办公室没别人,她们说话也大方了点,丁汀苦着脸道,“我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的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断片也太严重了吧,那早上他没说什么?”   喝了口热茶,妆下是张萎靡不振的脸,丁汀摇头,“他走得好早,我醒来的时候他早都走了。”   说完拿出手机给邵卿看。   “但是他给我发消息,让我以后注意言行。”   听上去还挺严重的。   邵卿摸着下巴揣摩了会儿,“依你的酒品……大概率昨晚上惹着他了。”   不用说也能猜得到。   丁汀沮丧趴在桌子上,昨晚喝的真是太多,犯疯病是肯定的。   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出去喝了,她拿过上课要用的教材,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那大家岂不是都知道我老公是慕言了?”   “你放心,我已经跟黄鑫他们打好招呼了,不会漏出去的。”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闺蜜靠谱。   丁汀瘪着嘴过去求抱抱,然后被无情地退了回来。   临近上课时间,有课安排的老师零零散散都到了,穆阳坐在最外面的办公桌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往这边瞧。   丁汀整理好东西正准备往外走,被他拦住。   “主任让我去旁听你的课,新老师都有这个过程吧。”   美院小班授课,常常一个年级都不如旁边财经学院的一个班人数多,教学更讲究系统完整,所以新老师都有旁听的必经课程。   基础课责无旁贷是最先该听的,丁汀顿了顿,只得点头。   “那就来吧。”   -   照往常点完名,丁汀宿醉后双脚发软,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她打开小蜜蜂先开始点评上周的课堂练习。   在这点上,丁汀是学校里比较出名的严厉老师,也是因为学生少,大多数都能混个脸熟,挨个管也好管。   她把作业分发下去,在投屏上放了几张比较优秀的作为案例。   “每次课堂练习分数都会算在期末表现分中,希望那些敷衍了事的同学,结课后也不要来我办公室哭哭啼啼,说什么要出国要考研。”   “我不会心软的。”   她眼眉轻挑,换上新课程的课件,开始讲新内容。   即是这样,逃出了高中牢笼的孩子们也忍不住要偷偷走神,注意力早就被最后一排的俊秀老师吸引走。   习岚这种三好学生都没忍住,跟旁边的人低头窃窃私语。   “我居然能见到穆阳真人,此生无憾了,他上次画展我还找黄牛买了票去看呢!”   “而且本人比电视上更帅哦,以后就是我们的老师了,这什么神仙运气啊。”   ……   这时有个掌握八卦一手资讯的女生憋不住了,插话道,“你们都不知道吗?穆阳和咱们丁老师以前还订过婚呢。”   “啊?”   “卧槽,等瓜吃瓜,怎么回事啊。”   那个女生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情况不错,对圈子里的新闻也略有耳闻,此时有种站在舆论中心的满足感。   她把头凑过去,小声说,“听说丁老师家以前很有钱,本来是要跟穆阳老师家里联姻的。结果丁老师父亲去世后,公司经营不好,穆阳就扔下她出国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有些少女梦,幻想着白马王子和玛丽苏爱情。   听到这种消息,瞬间心碎了一大半,每个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那丁老师好可怜啊,现在还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她肯定很难过吧。”   习岚跟丁汀关系最好,当即就觉得穆阳长得没那么好看了。   渣男。   “联姻出现这种情况挺正常的,”那女生不以为然道,“但是我爸说,丁老师现在的老公肯定巨有钱,因为她结婚后,家里的公司立马被盘活了。”   “当然啊,丁老师上星期背的包,我关注的那个百万粉丝名媛博主都拿不到,她说全球限量五个。”   “那她还来当老师,太励志了吧。”   ……   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个人倒不显得什么,只是参与八卦的人越来越多,变成了嗡嗡一片。   正在黑板上写重点的丁汀终于忍无可忍,眉眼冷冽地回头警告。   “如果实在太想聊天,你们可以微信。”   教室一时间陷入安静,女孩们红着脸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听课了。   下课铃响起来,丁汀也准时讲完进度,把马克笔放下,再三提醒道,“下周三之前把色彩练习交给班长,过时不候。”   学生们齐齐说知道了,然后松松散散往外跑。   剩下习岚最后离开,拿着课本来找她补期末考重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丁汀总觉得小女孩眼神中似有若无的怜悯。   以及看着穆阳时,又莫名有种敌对。   等彻底完事,丁汀叹息一声,喝着菊花茶往办公室走。   身后有人影追过来,声音清亮叫住了她。   “你还是老样子,站在讲台上就特别有威严,记得上学的时候……”   她停下脚步,满眼抵触地截住穆阳后半句话。   “得了吧,你大脑有问题吗?别整天回忆来回忆去的,显得咱俩关系多好似的。”   -   世逸大楼,慕言揉着眉骨,实属觉得精神力不支。   昨晚陪着酒鬼折腾了大半夜,今天还赶来开了早会。   此时他伏在桌前,还有大摞的文件没批,却罕见地困倦了。   赵西进来汇报工作,见他今天脸色不好,立刻询问道,“去夏城的行程要延迟吗?您最近工作确实超负荷了。”   超负荷了?   慕言自己没觉得,只是被家里那位闹得不轻而已。   想起昨晚她的委屈控诉,说他是不回家的狗男人。   但是要掌管世逸必然要付出更多精力和时间,不然如何让她踩在任何人头上作威作福,慕言倒是没觉得自己做得多错。   只是她的眼神和语气,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疏忽了。   看了看手机,祁言也难得没有组局,似乎没有理由不回家去了。   他抿了抿嘴,想着干脆带丁汀回老宅吃顿晚餐,省得兰欣天天抱怨。   “那就定在明天吧。”   赵西得令,转身要去改签,却又被叫住。   “今天夫人做什么了?”   他身板突然停下,有微不可查的僵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西犹犹豫豫咳嗽了一声,最终还是选择了据实相告,“夫人今天上下午都有课,估计整天都会在学校待着……另外就是……”   慕言拿钢笔在文件上飞快签着字,皱眉冷声,“别吞吞吐吐的。”   “就是穆阳今天去旁听了夫人的课。”   ……   也许是错觉,赵西竟然觉得这句话说完后,办公室内的温度下降了。   他看见慕言明显不豫的眼神,试图安慰道,“我问过了,新老师都要去旁听同学院老师授课,是、是正常安排。”   即使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慕言把钢笔帽盖上,沿着桌面发了会儿呆,刚生出来的勇气又缩回龟壳。   那股可恨的介意像魔鬼缠绕着他。   他最后还是半阖着眼,“机票不用改签了。”   而丁汀对发生的一切都无从得知,怼完了穆阳就自己窝在座位上用头砸桌子。   对面老师泡了杯花茶,见状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采购部的质检员啊。”   她哼了几声,趴在桌子上病急乱投医。   “姜老师,如果你先生不高兴了,你会怎么哄他啊?”   “我哄他?”姜老师诧异地瞪大了眼,“你要记住哦,像我们女人,不论是对是错,都是男人的错。”   “尤其是你这种小仙女,在家里就该拥有不得质疑的威严。”   ……   这么霸道的吗?   丁汀想了想,还是没胆子跟慕言套用这层理论,她还没疯。   恰好这时兰欣的简讯传来,邀请她去老宅吃饭,说是合作伙伴在老家拿来了很多特产。   那……慕言大概率也会去吧。   她坐直身子,连忙同意,想着今天可以亲自下厨给他做顿饭。   毕竟男人的胃可能比较好收买。   下午课上完,丁汀便迫不及待背着包离开,心想晚上做几道自己的拿手菜,以展示诚意。   在就近的精品超市逛了几圈,试吃了个半饱,她才想起给慕言发消息。   [丁汀:晚上去老宅吃饭,我亲自下厨啊,你想吃什么?]   迟迟没等来回复,她也不敢就这么走。   独自在超市里漫无目的地乱逛,食材没买多少,零食倒是盆满钵满。   站在冰柜前挑选要拿去给兰欣解馋的冰淇淋。   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她解锁点开,心里却彻底发了凉。   [慕言:我出差去夏城。]   作者有话要说:狗男人今天作死了吗?   作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负屃23瓶;vV_、云月小熊2瓶;励志的学霸茗怿哇、3627188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慕家老宅门第高越,修在郊外的山下,慕家两个老人每到了冬天就回来养老,美名其曰,吸天地之精华。   打了车过去,丁汀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东西,都是零食没有食材。   兰欣开门瞬间,她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当婆婆的也是神经大条,被保护得极好,也不会看人脸色,就真当儿媳妇高兴。   她殷勤地帮丁汀拎东西,看到袋子里已经融化的盒装冰淇淋,小小惊呼了一声。   然后又捂着嘴往客厅张望。   显然是慕锋润也在。   丁汀换下鞋子,规规矩矩去了客厅,慕锋润正在看报纸,闻声抬起头。   他比起儿子慕言更加气度锋锐,有了岁月痕迹的脸透着睿智和威严,但是对丁汀,他向来比较温和。   将报纸叠好放在旁边,慕锋润颇无奈道,“你又给她买冰淇淋。”   这种闲话家常的时光让丁汀觉得温馨。   好在公婆都是善意十足的,这样想想,也值得庆幸。   她淡笑着低下头,“妈妈在微信上跟我提过好几次了,偶尔吃吃也没关系。”   “哼,她也就敢跟你提这种过份的要求,五十多岁的人了,整天吃小孩东西。”   这时兰欣恰好从厨房回来,听了个清清楚楚。   刚才还小心翼翼的态度立马转变,插着腰横眉竖眼,“五十多岁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瞧不起谁呢?”   兰欣是十八岁就被慕锋润拐回家当了富太太,脾气秉性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自然是被老公和儿子都宠着的,慕锋润跟她吵了几句嘴,还是乖乖败下阵认错了。   坐在旁边沏茶,香味穿透空气。   丁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些羡慕的。   等到五十岁,不知道慕言是否也能这样容忍她。   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说不定那之前就会分开了。   想到慕言悄无声息地离开,丁汀那张脸,又白了几分。   -   晚饭是兰欣亲自下厨,南方朋友带来的酱板鸭和盐水鸡,都是丁汀最爱的味道。   慕锋润自己倒了杯酒小酌,可惜怎么喝都觉得孤独。   当时嘴一秃噜抱怨了句,“慕言这小子就不能回来跟我喝一杯吗,天天飞,开个航空公司得了。”   话音还没落,就被人踩了一脚。   他吃痛,莫名抬起头,对上兰欣的挤眉弄眼。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看见了丁汀魂不守舍的样子。   这才想起了,亲儿子的名今晚最好别提起来。   要说这俩孩子也真是别扭,当初穆家那个小儿子连夜出了国,慕言叫人叮叮咚咚装修了市区的房子,转头就不管不顾娶了丁汀。   当时慕锋润也象征性地拦了拦,毕竟婚姻大事,他这个当爸的要表现得比较谨慎。   话还没说几句,慕言倒上了头,扬言不娶丁汀就要离开世逸。   ……   费了劲娶来媳妇,却天天当空中飞人。   慕锋润对儿子委实拿捏不准,只当小夫妻俩有矛盾,当即便笑了笑,“不喝也好,健康,对身体好,哈哈哈。”   干笑太过刺耳,兰欣又踩了他一脚。   这些小动作都映入丁汀眼里,她了然于胸,主动把话题转开,“这个酱板鸭真挺好吃的,比上次我在景区买的好吃多了。”   “对对对,这是朋友家里自己做的,好吃多吃点哈,教书很辛苦的。”   偌大的宅子也只有三个人。   丁汀埋头苦吃,心想日子也许没那么难过。   吃完饭,老宅司机亲自把丁汀送回均桂园,兰欣把她送到花园外面,目送着离开。   转身回屋时,还要给慕言发个短信报告消息。   年轻人这些小事情,到底还要麻烦老人家。   到了家里,丁汀就累摊在沙发上,衣服都没换就躺在那闭目养神。   屋子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清楚。   极端静谧下人就爱胡思乱想,她脑袋里走马灯似的回想这些天跟慕言相处的一点一滴。   却怎么都记不起醉酒那天的事情。   或许她真犯了大错?惹得慕言出差都懒得跟她直接报备。   很有可能。   毕竟这个男人脾气好古怪。   她轻嗤了一声,直挺挺坐起来,赤着脚往楼上走,一步比一步用力,“关我屁事,爱去哪去哪,反正钱都是我的。”   “我要泡小鲜肉,买大别墅,开豪车!”   “在世逸的顶楼种花,把他的办公室拆掉开咖啡厅!”   胡乱梳着头发,丁汀喃喃自语,坐在镜子前,气得脸都红了。   说着说着,又不知怎么。   眼睛也红了。   丁汀总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所以能学会把爱情的心思放在一边,毕竟总也得不到,久而久之也就淡了,懒得去给那颗萌芽浇水施肥,因为知道它开不出花。   可其实,萌芽比她敏感,偷偷汲取着养分,把她每次小小的期待和慕言偶尔的温暖都积攒起来,尽管隐晦,却足够生长。   等到她发现时,它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但却叶落枯黄。   慕言之于她,似乎除了养大这棵树,也并无作用。   盖上收纳盒,丁汀擦干净眼泪。   怎么办呢?   还不是要继续卑微祈愿着,希望这份脆弱的关系可以维持的再久一点。   -   夏城的慈善晚宴上,慕言坐在最中间位置,众星拱月般听着大家话里话外寻求合作的试探。   他拿着一杯酒,不置一词,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这次好巧不巧,他还碰上了来凑热闹的祁言,两个人态度相当,听着那些违心的恭维。   只是祁言比他专注,至少还在观望台上的拍品。   “这幅画不错,但是跟我的风格不符。”   “哟,还是个官窑的,这花瓶你要吗?不要我要了。”   “这个粉钻,太他妈好看了,我要买下来送给我妈当生日礼物。”   ……   在这聒噪的声音中,慕言终于抬了抬眸,眼神落在那颗被放在天鹅绒布上的粉色钻石戒指,他向来喜欢裸钻,因为后续加工更合心意。   但今天这个,无论是净度还是切工,都已经足够完美。   祁言在旁边举牌子举地正起劲,纵观全场没有能跟他打平的。   他洋洋自得翘着二郎腿,听拍卖师倒数。   马上就要得手时,拍卖师忽然激动地大喊,“两千万,两千万还有人加吗?”   ……啥,哪个憨批跟他抢东西。   祁言眼睛在满场转了转,最终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慕言身上。   他闲闲举起牌子,胸有成竹。   试问,有谁愿意跟财神爷比有钱呢?   反正最后都是得不到,祁言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慕言按地上摩擦。   那颗钻石戒指最终是落入了慕言手里。   这也是他今晚第一次举牌。   祁言磨着后槽牙,“你跟我抢什么?伯父前几天刚给伯母拍了个猫眼戒指,天天在我妈面前炫耀呢,还差你这个破戒指?”   “既然是个破戒指,你还抢什么?”慕言斜睨了他一眼,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祁言忿忿道:“但是我妈喜欢粉色啊,而且这是打磨好了的,你不是向来喜欢拍裸钻吗?”   他将西装整平,准备起身,“巧了,我夫人也喜欢粉色。”   丁汀最喜欢粉色。   即使相处甚少,慕言也能从丁汀的执念中感觉到,粉色衣裙、粉色鞋包、粉色发带,以及各种杯子、牙刷等生活用品。   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祁言也没了兴致,干脆唠唠叨叨跟着他一起离开。   还顺便蹭了个车。   他跟慕言并排坐着,“其实,你对丁汀已经够好了,干嘛三不五时非要闹个别扭?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跟郭子帆不同,祁言是真心觉得,慕言是个宜家的好男人。   至少在责任心这点来说,他已经可以完败很多男人,只要丁汀愿意,什么一生一世都不在话下。   但慕言是个天之骄子,这辈子就求过一件东西。   对方还不是自愿的。   多伤自尊,多挫败。   他摸了摸头,感叹道,“而且谁还没个过去啊,我瞧着她对你挺依赖的,很多事情你这么耿耿于怀也没用。”   慕言没说话,他始终闭着眼睛。   想起丁汀今天下午给她发的短信,她是要亲手下厨来着。   “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言知道他意有所指,抿了抿嘴,神色疑惑,“不至于吧,都两年多了,况且嫁给你不比嫁给穆阳好得多了?”   “抽时间回家陪陪她的时间总是有的,你还不如多去刷刷存在感。”   回家又怎么样……   慕言突然睁开眼,觉得好笑,让她知道他多无趣,比想象中更讨人厌?然后相顾无言,想起与穆阳志同道合的好,更加深刻印证这场联姻有多错误?   他心思弯弯绕绕,从两年前回忆到现在。   张开嘴却是最官方的借口,“我确实很忙,而且她体谅我。”   正欲再说些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垂眸,是兰欣的来信。   [兰欣:汀汀今晚来吃饭了,我看着她不太高兴,你抽时间也哄哄她。]   不高兴?   慕言噤了声,脑中思索了一番,后知后觉地生出些许疑惑。   她跟穆阳见面了,照理说没什么可不开心的。   抑或是工作上被人欺负了?   想着,他转而给丁汀发了条简讯。   [听说你心情不好?]   他揉着眉骨,脑海中闪闪灭灭都是穆阳和丁汀订婚宴上手挽手的样子。   过没一会儿,微信提示音又响起来。   [丁汀:讨厌你。]   旁边是祁言惊声感叹——   “我去,慕哥你居然是有微信的男人,但是我为什么不是你的好友?”   作者有话要说:祁言:我没资格吗?   慕言:你没有。   好多读者都说男主内心戏太别扭,想了想也许是我写的不好,所以这章把伏笔改的更明显了些。   这下你们明白,他不回家,到底是真的忙还是随便找理由了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离若舟笙5瓶;段老狗2瓶;vV_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懒得跟慕言再说,丁汀憋着一肚子气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时,就看见手机屏幕上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都是来自慕言。   起初是问她为何不高兴,为何讨厌他。   后面便是得不到回应的一声声质问。   终于在凌晨偃旗息鼓。   她有点后怕,但又哽着口气偏要跟他闹完这次别扭。   要让慕言知道,她的脾气可不是面团捏的。   昏昏沉沉起床洗漱换好衣服,正碰上张嫂来打扫卫生,恭敬跟她打了个招呼,“小夫人起床啦,要吃早饭吗?”   摇了摇头,丁汀胃口全无,“我路上买点就行。”   坐着公交到了学校门口,她找了家甜品店买了盒蛋糕切片,吸着热豆浆往办公室走。   还没坐到位置上,蛋糕就被邵卿拿过去尝鲜,两个人打打闹闹,正巧碰上了领着文件进来的基础学院张副院长。   这位副院长是历史学出身,性格严肃,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丁汀本科开始就怕张院,每次当着他的面吃东西都特别紧张,此时连忙站起来,声音都弱了几分,“张院,早啊。”   “嗯,”张院长背着手走进来,把文件放在她桌子上,“这样,夏城临时要举办一个文化交流会,咱们院里商议了一下,就派你跟穆阳老师一起去。”   ……?   丁汀瞪圆了眼,话都不会说了。   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她跟穆阳不对付,见状也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满脸八卦地左顾右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邵卿,挺身而出,“那个,张院,我也想去啊,上次去夏城交流我就没能去,这次就让我也沾沾光呗。”   张院推了推眼镜框,立马板起了脸,“你这几天不是要带队去美术馆采风吗?”   好像是的。   邵卿也怵他,闻言不敢再说话,只能甩给丁汀一个“姐妹我就帮到这里”的眼神。   气氛一时有些肃静。   张院察觉出丁汀的抵触,以为她不想出差,皱着眉就要说教。   丁汀连忙接过文件夹,笑得很是狗腿,“去去去,您别生气,什么时候走?我收拾东西。”   开玩笑,张院一旦开始思想教育,没半个小时没法结束。   反正她也不喜欢搞特殊,还是服从安排的好。   张院的脸瞬间多云转晴。   声音都添了一丝和蔼,“行吧,学院给你们买机票,到时候航班信息发到你们手机上。”   -   回家手忙脚乱收拾了行李,交流会定在明天晚上,算上往返要在夏城待两夜。   向来喜欢轻装上阵,丁汀从衣帽间拉了个迷你行李箱塞满,就收到了航班信息。   要不要跟慕言说一声?   她咬着手指甲在客厅思索许久,直到叫的专车到楼下,她拍案下了个决定。   才不要告诉那个狗男人,反正他出差也都没有提前通知她呀。   最近叛逆很快乐的丁汀就这么飞奔着下了楼。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机场,她的好心情终于在见到穆阳那一刻消失殆尽。   “身份证拿给我,我去帮你换登机牌。”   “用不着。”丁汀面色不善,捂着包自己跑到值机柜台。   据说这次学术交流的费用都由夏城出,像这种公费出差,自然也只能坐坐经济舱。   人挤人坐下来,身边就是紧贴着的穆阳的胳膊。   丁汀往最里面靠了靠,尽可能跟他拉开距离。   自从工作后,她出差次数不多,却也渐渐学着去接受没有专机和头等舱的生活,会努力掩饰那份踏入社会的不适。   将头倚在窗边,在狭窄空间不适地动了动,找了个舒服姿势,拉下眼罩,眼不见为净。   两个小时的旅途,两人竟然全无交流,丁汀拒绝了穆阳所有好意,态度冷淡。   穆阳好歹也是个天之骄子,面子被落得厉害,脸色也不好看。   干脆也偏过头去闭目养神了。   飞机到达夏城时,还是他主动叫了车,丁汀不情不愿坐在后座,听司机唠叨这个城市的美好。   酒店也是交流会主办方提供的,位于湿地旁边的商务会所。   这里是夏城会议中心,经常聚集各种商业或文化人士,形形色色,却都拿着大小不一的公文包。   拖着精致的真皮小行李箱,丁汀把身份证递给前台。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双手接过她和穆阳的身份证,在电脑上点击几下,语气礼貌地询问,“请问您和这位先生是开一间房还是……”   尴尬地咳了咳,穆阳正要开口解释。   丁汀却已经面色不善开口,声音冷冷清清,看都不看他,“两间,离得越远越好。”   ……   那份不待见,连前台小姐姐都察觉出了,咽下口水,尽量保持笑容弧度。   将房卡和证件还给两个人。   丁汀转身,像风似的就走了。   可惜电梯就没那么赶巧,最终两人还是要同乘一梯,沉默以对。   她就像最高傲的公主,把所有喜欢和厌恶都摆在脸上,丝毫不用顾忌别人的面子。   穆阳侧目望着她,微微又有些失神。   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我们现在是同事,应当把私人感情放在一边,况且,两年前的情况也你也不很清楚吧,其实是慕言……”   一听到他又要提起慕言。   丁汀倒吸了口气,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便摘下墨镜,直截了当地打断道,“如果我现在掺杂了私人感情,就应该在登机前找三个彪形大汉把你绑起来扔到我老公送我的私人海岛上,让你一辈子没机会跟我出差。”   电梯在她所住的楼层停下。   穆阳被骂的太阳穴充血,未等恢复,又迎来最后一次暴击。   “还有,别整天把我老公名字挂在嘴边,不然我就在学校BBS上说你是个弯的,两年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你就是临阵脱逃了、悔婚了,你是个懦夫、妈宝。”   电梯门缓缓关上。   丁汀雀跃地拎着小箱子往走廊深处走,就在刚才那几秒,她终于把两年前的恶气一扫而空。   那个让她沦为临市笑柄的人。   再也无法影响到她了。   -   懒懒瘫倒在床上,她心情大好。   脑海中不断闪现当初被退婚后,在公司的地下车库,丁琪领着一众小姐妹当场奚落她、讽刺她。   就连公司那些起初与她统一战线的股东们,也换了副嘴脸,要么就是狮子大开口,要么就临阵倒戈了。   也许对于穆阳来说,他只是取消了一场没有感情的联姻。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丁汀当初是多么的心灰意冷,求助无门。   所以这样想来,慕言真是个好人。   怎么又想起他?   丁汀拍了拍自己脸蛋,努力清醒,发誓这次一定要跟狗男人冷战三天以上才行。   而此时从商务中心出来的一大群商业人士,正环绕着某个中心,从会议室到宴会厅,此起彼伏地敬酒和寒暄,叫人头疼。   慕言心不在焉看了看手机,还是安静。   他窝在大楼跟人家聊了整天的公事,还没见到赵西的面,此刻四面环顾后,终是发现了正忙里忙外的他。   挥了挥手,赵西立马走过来,有种察言观色的好技能,不用慕言开口,他就知道该报告些什么。   “夫人今天下午的航班来夏城出差,现在应该已经入住了,我已经找人去查。”   出差?夏城?   慕言胸口一滞,再次解锁手机屏幕,换了个网络,确定置顶对话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眼色阴鸷了几秒。   最终在几位合作商的敬酒中暗暗隐藏。   他并不知道,丁汀已经没心没肺地下楼来吃晚餐。   主办方给他们提供了套餐餐券,她当然没用,绕着迷宫大的三楼走了好久,才找到自助餐厅,扫码交了钱,便心满意足地享受美食了。   还是跟邵卿出差最开心,可以聊天吃饭,不像现在,形单影只凄凄惨惨。   她掏出手机刷朋友圈,却在一开始,眼光就停留在某个名字上。   昨天他的消息,她至今没回。   单手撑着下巴,丁汀小口咀嚼着,不知他现在离开夏城了没有。   左思右想,还是没能拉下面子来主动跟他说话。   随便几口吃饱,丁汀跑到前台去订套房,这是她出差的习惯,以前她都自掏腰包开房间,从来不去报销差旅费,时间久了学校就传起一阵风言风语,但是她真的不太喜欢住统一经济房。   所以干脆人前开个普通房报销,人后自己定个豪华总统套享受,美滋滋。   小仙女下凡还真的有点麻烦。   她说清楚来意,谁知前台有些为难道,“抱歉丁小姐,最近商务中心会议很多,我们酒店的房间都订满了。”   “楼顶的总统套也订出去了?”   “是的。”   ……真是土豪遍地多啊。   丁汀趴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呆,怎么都不想回去住小房间。   正在想办法时,后脖颈却被人轻轻捏住。   还以为是色狼,她猛地转身,二话不说照着人家手背打了三四下。   声音清脆。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手……   对上慕言那双深邃眼眸事,丁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努力勾勒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好巧啊。”   越过他的宽肩往后看,随行还有十几个人,皆都西装笔挺气度不凡,此刻正站在十来步以外,若无其事地……偷瞄着这边。   慕言似乎也察觉到这事,于是利索收起了她的证件和钱包,转身就往电梯走。   “你干嘛拿我东西?”   听见她的不满,慕言神情疑惑地回头道,“你不想住总统套了?”   他怎么知道的?他会读心术吗?   丁汀愣了一瞬,努力保持着高傲冷静,仰着头冷哼,“我才不去呢。”   哦?慕言了然地笑了笑。   继而,醇厚低哑的男声又催命似的问道——   “不去?总统套?按摩浴缸?私人温泉?我昨天刚拍下来的粉钻?”   ……   他那张脸英俊而硬朗,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丁汀梗着脖子甩着头发,小碎步迈着走到了他前面。   去就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家商业鬼才呢。   顺便提醒一下,丁琪是女主叔叔的女儿,我猜已经有小天使忘记了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段老狗3瓶;陈小兔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跟同行人士打了招呼离开,慕言大步追上自己发脾气的小妻子。   丁汀心情不好,他感觉得出来,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拒绝总统套的诱惑。   对她,慕言还是有着些许揣摩了解的。   就算工作后学着假装普通平凡,跟人平等交友,但本质还是个娇娇女。   让她睡一晚经济大床房,无异于让豌豆公主谁在石子路上。   慕言手上拿着丁汀的钱包和证件,走进贵宾专用电梯时,就看到她在那里冲着刷卡区大眼瞪小眼。   “快点儿啊你。”   还学会大呼小叫了。   他嘴角微翘,反而对她的小脾气很受用,伸手刷了卡,直达顶楼。   前台小姐姐握着自己的工牌瑟瑟发抖。   怎么,她今天好像差点把老板娘和别的男人安排在一间房?   慌了慌了。   这厢电梯到了套房,丁汀白莹莹一双细腿先行于慕言,满脸“我不高兴哄也没用”的嚣张,配上清冷精致的五官,竟然带了点儿妩媚。   慕言把她的东西放在桌上,心想自己两天没见她,难不成中邪了。   地上铺着手工羊毛地毯,丁汀二话不说脱了鞋光脚去厨房解渴,冰冷冷的CHATELDON拿在手上,转眼就看见送拖鞋进来的男人。   他脱了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衬衣,被倒三角身材撑起来,比起在外更多了份禁欲。   咕咚咽了一大口水。   丁汀竟然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她刚才脑海中飞速转了一遍夫妻日常运动画面……   “把鞋穿上。”   冷冰冰的语气打破回忆。   对上那张无欲无求的严肃面庞,丁汀眼神四处乱窜,乖乖低下头去穿鞋。   手上冰水也被人拿走,干巴巴留下句教训,“客厅有温水,没事少喝冰的。”   ……   他好硬气哦。   丁汀反应过来,该生气的分明是她才对吧。   于是立马小跑着出去,要问问他哪来的底气,对于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出差,难道没有一丝抱歉吗?   “你觉得你应该好……”   温柔粉嫩的颜色搭配上上等的切割技艺,每一面都熠熠生光,粉得可爱,粉得独特,大小又刚好合适,带出去不浮夸又足够惹眼。   这是上天为她打造的心头好吧。   不自觉地将手伸过去,戒指被那只大手套进了她原本空荡荡的无名指。   “……好好看啊。”   小声惊呼着,她举着手左右端详检查,难得遇见这么合心意的首饰,出自于美术生的本能,要从光影、色彩、角度再三审视。   见她满意的样子,慕言那颗空悬的心忽然落下去。   “之前的结婚钻戒为什么不带?”他倒了杯温水递给她,顺便问道。   还好意思说。   丁汀举着戒指在灯下迷恋,嘴上却是毫不留情,“就您老给我买的那大鸽子蛋,我是拿去闪瞎学生的眼还是告诉校长我很有钱别惹我?”   “咳。”   慕言干呛了一口,心情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并不是否认这段婚姻才不带戒指。   忧的是——   原来花钱还挺不容易的,买了个展会上最大最贵的给她,结果还被嘲讽。   -   迷你行李箱被送上来,丁汀蹲在地上挨个拿出来摆在地上。   果然只有这种宽敞地方,才能拯救她的收纳无能。   在浴室里洗洗搓搓,加上日常护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慕言还坐在酒吧台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速度极快地浏览着什么。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十分少见。   毕竟他每天回家都是凌晨,直接洗洗就睡了,或是关着门在书房里面加班,彼此互不打扰,形成独自的微小世界。   之前网上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这话诚不欺人,丁汀又看了看手上的小戒指,真好。   “还不睡?”   后脑勺长了眼似的,慕言手指在电脑上噼啪打字,嘴上却在跟她说话。   身形僵硬一瞬,丁汀收起笑容。   转身后,真丝浴袍露出她白皙纤长地脖颈,不知不觉又梗了起来。   “要你管。”   合上电脑,慕言也起身跟着她走进卧室,领带抽掉,脱下衬衣,露出筋骨分明的身子,一对直角肩背对着她。   “出差怎么不跟我说?”   正沉沦于男色,丁汀被这句话当头棒喝。   他在质问她?   冷战的立场终于找回,她气呼呼地钻进被子里,也背对着他,声音闷闷道,“有这个必要吗?你不也是上飞机前一秒才跟我说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   慕言转过身,看着丁汀圆润的小脑袋瓜。   所以她是在为这个生气?   虽然猜测不一定准确,但即使有百分之十的可能也值得雀跃。   他抓着另一件男士浴袍。   忽然俯身凑在她耳边,呼吸像把挠人的刷子,“下次不不会了。”   距离太过紧密,导致丁汀装睡都不能。   刚还挂着怒色的脸此时又染上了一层绯红。   -   慕言从浴室出来时,丁汀已经睡过去了。   虽然还抱着要跟他分出对错的决心,但是一早开始就忙碌奔波在路上,直到全身心放松躺在柔软大床上,意识就悄悄飞去了九霄云外。   他们都用了酒店的沐浴露,靠近时有相同气味。   慕言出自本能的,要用手环过她的腰肢,把人全部窝在自己胸前,好像才有了点真实感。   有些人天生有种魔力,你见不到她就还好,一见到面了……   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夏城气候温暖,开着窗能闻见外面不知名的草本植物香。   也说不定哪些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总之,慕言开始还能中规中矩抱着她睡会儿。   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双目清明地睁开眼睛,心猿意马。   被他弄醒时,丁汀已经全身都是汗。   嘤咛着推了推他,却还是纹丝不动,她半睁开水汪汪的眸子,因为带着睡意,生气也变成了撒娇,“你别闹了,我还生气呢。”   轻轻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   慕言沉声道,“没关系,我不生气就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植物香气变成了泥土香气,穿过纱帘在室内蔓延。   水滴拍打在玻璃上,不断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   不记得被捉弄了多久,总之丁汀只知道,她后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累得。   从身体到灵魂的双重疲惫。   一想到这次的冷战又被慕言蒙混过关,她就气得要锤床板。   但是看看自己漂亮的小戒指。   行吧,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好歹出门在外是想着她的。   裹着被子继续睡,不管狗男人又披着朝阳离开。   丁汀坚信,就算是世界末日大家都住进防空洞了,慕言也能买个高级装甲车每天奔波在飞火流星中继续着挣钱大业。   生命不息,人设不倒。   酒店送餐服务被提前预订好,把她从美梦中吵醒,   满脸萎靡气质地去开门,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   满酒店的工作人员都在传,老板娘住在这,而且还敢冲老板发脾气的那种。   再三竞争中,他终于成功上岗,得到了这个八卦的好机会。   出于职业要求,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打量客人,更何况这位是老板娘诶。   趁着把食物端到餐桌的机会,他还是悄悄抬起头,飞快地瞄了一眼。   真的就是一眼。   然后就推着车出去了。   丁汀支着下巴一口一口喝着粥,困得上下眼皮打架,更不可能去观察到别人的小动作。   也就无从得知,现在整个酒店工作群里的八卦。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好漂亮啊!白得反光!]   [是吧,我昨天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登记入住呢,没想到是大BOSS的夫人。]   [就是脸色不太好,眼皮底下青了一片,可能肤色白就比较明显吧。]   [呜呜呜,我也好想看啊,待会儿我就守在酒店门口,总能见到的吧。]   ……   肚子填了个半饱,丁汀就又飘回床上补眠。   拉开纱帘,阳光打亮了大半间屋子,徐徐微风吹进来,是刚刚合适睡觉的温度。   慕言一大早去了建筑工地,又到商务中心参加全国商会,与众人觥筹交错一番,忙到了下午五点多才得以脱身。   第四季度亟待解决的事情总是非常多,而且还总能凑到一起。   开着车的赵西都有些吃不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慕言还在垂眸看设计图,像个没事人。   哄完老婆还能不耽误工作。   是个狠人。   收回目光,即将到达会议中心的交叉口,赵西犹豫了一瞬,正打算询问。   慕言却先开口下达了指令。   “先回酒店。”   于是他变得以在百忙之中,欣赏到自己老婆昏睡了一整天的销魂睡姿。   好在丁汀趁着清醒时换了一套两件式睡衣,使得现在场面没那么不可控。   看见她手上还完整带着那个戒指,慕言难得会心一笑。   果然这双手,还是不要空着比较好看。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她叫醒时,被扔在客厅的手机开始疯狂喊叫。   丁汀吓得睁开眼,对上慕言那对深邃瞳孔。   有种如梦初醒的不真实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记起了自己所在。   睡得浑身酸软,丁汀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家老公。   就算是狗男人,也是有用的狗男人。   无可奈何,慕言摇着头去客厅帮她拿,   弯腰起手间,许是不小心,许是天意,不小心划过了屏幕,他接通了那个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   “丁汀,我是穆阳,交流会就快开始了,我去你房间敲门却没人在,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声音熟悉,姓名介意。   慕言望着那只手机久久没能回神。   拼命忍住了把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寻思是应该甜一些的,万一后面写到追妻火葬场,你们都大喊“不能复婚”“男主滚犊子”,我就很尴尬。   (今天又发晚了,跑出去找流浪猫,猫没找到,定时还定错了……) 第19章   丁汀睡得四肢无力,人真是奇怪,睡得少了难受,睡得久了不快。   她晕乎乎地洗漱,晕乎乎地换了衣服。   到客厅时,慕言正双手交握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怎么好,闭着眼一动不动。   气压似乎比刚才低了点儿。   咽了咽口水,丁汀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走过去,用手指戳他肩膀,“我电话呢?”   还未等到回答,她就在沙发缝隙里看到了手机边框。   神情疑惑着拿起来,对上慕言那双阴沉沉的脸。   “你怎么了?没睡好?”   话一出口,丁汀就后悔了。   他可不就是没睡好吗……   脸红了一圈,笑着掩饰了尴尬。   慕言却比想象中沉默了许多,一改昨晚的热情温柔。   眼神在她脸上流连一圈,他站起身,语气变得平淡而隐忍,“走吧,去交流会。”   咦?   没看出他的情绪,丁汀反而眨了眨眼,有些惊喜。   钢铁直男被掺了什么柔软剂吗?   拎着小包跟在他身后,一路到车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慕言本来也不是多话性格,安静时脑中也许在谋划最新赚钱计划。   乖巧地不去打扰她,丁汀独坐一隅。   会议中心坐落于湿地公园之中,楼宇之间距离开阔,仅凭步行可能会走到天荒地老。   如果不是慕言开车带她,她可能也要雇个游览车过来。   距离交流会所在地点还有两三百米时,丁汀已经可以从车窗看清楚楼前小广场的景象,为数不少的学者和老师们已经聚集在一起,正边聊边往里走。   这其中定是有些与她相识的,同个专业的从业人员,混了脸熟也不是多难的事。   “停停停,我就在这下车好了。”   尽管不知道原因,慕言还是依言踩了刹车,清冷眼神经由后视镜看她,“为什么?”   拿上包和笔记本,丁汀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怕别人知道咱们的关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她是觉得这场夫妻关系还挺见不得人?   刚还没平息的怒火在心里再次焚烧,慕言攥紧了方向盘,牙根发酸。   为了保护湿地环境和生态系统,世逸在开发时就对栖息生物做了严格保护规则,其中以鸟类居多。   它们每年都会从北方迁移到这里来,不怕人,胆子极大。   此时有只白色的、叫不上名字的鸟儿,落在汽车引擎盖上,停留时还往车里看了几眼。   只是还没等细细打量,她又振着翅膀起飞,转眼就不见踪影。   也就是在那一刻。   慕言的手倏然松开,声音恢复了以往的矜贵平静,仿佛刚才无言的十几秒钟,不过是各人的错觉。   “去吧。”   丁汀眨了眨眼,还真的下车小跑离开。   背影纤细修长,跑起来长发飞舞。   就像刚才那只鸟,转眼没入了人海。   -   此次交流会主题围绕是围绕全国美术高校艺术史课程的开发和统一,来人除了些年长的客座教授作为主要发言人,大多都是丁汀这种初出茅庐的新老师。   艺校的史学课大多都分在基础学院,年轻老师势必一开始都会分在这儿。   从大厅走到座位的间隙里,丁汀倒是见到不少熟人,还有几位是大学校友,后来各自回到家乡学校执教。   莫名有种回到校园生活上课的感觉,她找到自己的名牌坐下。   还没缅怀到底,旁边位置也坐了人。   甚至来势汹汹。   “就算你讨厌我,正常工作总能交流吧?”穆阳声音控制极小,表情却很是严肃,皱着川字眉声讨她,“人跑没影就算了,打电话还不吱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甚至说性子有点软,不然怎能被丁汀肆意妄为怼了好几次。   今日算是失态,却说得极为有理。   丁汀不自觉抓紧了本子,也意识到自己这次行为有些无礼了。   良好素养告诉她,这次真的错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忘记提前通知你,”她神情坦诚,也没有道歉的不情愿,但却很疑惑不解道,“可我从来没接到过你的电话呀。”   ……   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主讲台那边却有了响动。   慕言从后台走过来,跟众位学者握手打招呼,这次基础教育基地能成功建立,是因为世逸的大力投资,这场交流会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答谢会。   他落座时,眼神往下一瞟,很容易就在人群中寻找到丁汀。   她今天穿了件粉色衬衫裙,长发此时已经被简单束扎在耳后,露出光洁额头和饱满眉骨。   皮肤白的透明,在高光灯下极为扎眼。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何事,还在低着头,跟穆阳小声辩论着“狗才接了那个电话”的真实可靠性。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们之间神情并无疏远。   多年美术生的气质相合,十分融洽。   “这次我们研究小组的课题,已经决定在新建基地举行,在学术界肯定能很快扩大影响,届时可以……慕总?慕总?”   一边的老教授正在口若悬河讲述着新的教育蓝图。   回首却发现,对方正在走神。   被唤回了理智,慕言微一抬眸,彬彬有礼。   “可以怎样?薛教授您继续说。”   -   照理说这种交流会不必太过认真,届时会把结果以公文或者通知形式发放到各学校教务处和大牛教授那。   丁汀百无聊赖,但一想起张教授抽查会议内容的魔鬼模样……   还是记点笔记吧。   笔尖在本子上戳了戳,脑中求生欲极强,手却不听话,在白色纸张的右下角,随手勾勒出个Q版人物头像。   又帅又可爱,她心满意足,终于往台上看过去,想记下此时发言人的名字。   眼神巡视一番,却定在某张人脸上无法移动。   她瞅瞅台上,又瞅瞅本子上,怎么坐在边边的男人和这个Q版小少年如此类似!   可惜那张散光的眼睛不争气,那人又坐在阴影里。   潜意识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侧目看向穆阳,只见他翻了个白眼。   满脸都写着“整天秀恩爱结果自己老公都没认出来”的鄙视。   可这是学术交流会啊。   丁汀百思不得其解,寻思他来干嘛呢,听得懂吗,不会困吗?   会议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期间有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   她眼巴巴看着慕言起身又从后台离开,不知是真没发现她,还是懒得浪费时间来打个招呼。   转而又想起刚才在车上……   好像是她先说不想曝光的。   她瞬间放下心来,正常操作,正常操作。   捶了捶酸软的腰,丁汀从座位上起身,随着大流人群往洗手间去,还没到就看见大排长龙的队伍,当即便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她无头苍蝇似地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上楼的电梯,直达三层以上,估计那里人会少一点。   果然,空寂安静。   欧式装修的洗手间宽敞明亮,从隔间走出来时,才发现洗手台镜子前又站了个人。   扎着高马尾,墨镜挂在衣领上,一副归国ABC的气质。   她低着头走过去,在与她隔了几个空子的位置洗手。   “丁汀?”   一声惊呼,成功让她茫然侧过了头。   水流还在继续,水声响亮,却盖不过她心跳的强劲。   那人的五官瞬间在记忆中成型找到了身份号码。   丁汀努力掩盖着慌乱,声音不自觉发抖,“好久不见。”   朱曼颜轻嗤了一声,合上手中的粉底盒,“还以为你当了慕家少奶奶,会忘了我呢。”   她们向来都水火不容。   以前在各种宴会上,丁汀和朱曼颜都是全场焦点,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情似火,但同样都家世好样貌好,是各大家族心里看好的联姻对象。   但也因为性格差异太大,朋友圈子对立,无意识中成了互相比较的对象。   而最重要的是——   朱曼颜才是起初世逸集团选中的联姻对象。   当时各种消息都放出来了,就连朱家都准备好了各式通稿,准备全方位地利用好话题,把两大企业的社会知名度再提高一个LEVEL。   但谁知,转头,慕言就娶了家道中落的丁汀,接手了木材公司的烂摊子,从头到尾,连个小合作都没舍得扔给朱家。   当时这个事情在圈子里闹得风声很大,朱家还跟世逸交恶了大半年,又因为利益原因不得不和好。   朱曼颜也就是在那时候出了国,再也没了消息。   “我也算你们婚姻的前排见证者了,”朱曼颜抠着指甲,神色中已无失意,反而带着得意,“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你反而默默无名于临市名媛圈。”   “好歹是世逸老板娘,怎么混的还不如先前?”   镜子里反射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丁汀被攻击后,心态却与刚才不同,随便甩了甩手上的水,“怎么?你在我家装摄像头了还是跟我手机装了GPS?我老公送我的海岛、十克拉鸽子蛋,还有他每天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你都看到了?”   句句戳心。   换而言之就是在说,朱曼颜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没嫁给慕言就没有话语权。   丁汀先行一步走出卫生间,朱曼颜紧随其后,不甘示弱。   “对慕言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给你买点东西就是好了?怎么没看他带你出席宴会,从来没跟你有同框照片,临市新崛起的那批小开估计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吧!”   啧。   没完没了。   顿住脚步,丁汀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顺着方向抬眸,正撞上迎面而来的商务大军,其中为首之人,便是她们吵架的中心话题——慕言。   这里没有陌生人,只有知道他们关系的朱曼颜。   所以丁汀猜测,他至少会停下来跟她打个招呼,问问她怎么来这层楼逗留。   毕竟他管得宽。   但慕言这次没有。   他领着这队人马从丁汀旁边经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偏移过来半分。   风里留着他身上独特味道。   木质香调后,有些发苦的味道。   朱曼颜见状也有些诧异,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慕言的背影,“诶,你们怎么回事啊……”   知道两人关系不好,但也没想到差成这份上。   哪知丁汀咬了咬嘴唇,朝她挥了挥手。   语气还挺轻松,就是说出的话有些丧气——   “不吵了,认输啦。”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慕哥也不是故意给她难堪。   但也是故意没理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陈小兔啊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后半场会议显得格外难熬,丁汀低着头,笔尖放在纸张上,却再也没有动过。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擦肩而过。   丁汀这才稍微有点感觉……他心情不好?   可这种忽冷忽热的相处模式真挺没意思的。   她戳破了一张纸时,会议彻底结束。   毫无灵魂地随着大家起立鼓掌,她跟穆阳道,“你自己回临市吧,我在这还有点事。”   拿着包径直离开,站在会议楼的大厅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只是心情不好,想到处走走。   她拦了一辆路过的观光车,司机问她去哪。   顿了很久,丁汀迷茫着双眼道,“去人最多的地方。”   也不知司机听没听懂,反正最后把她放在儿童乐园门口,丁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身边都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有个小男孩跑过来,身后是他母亲的警告和惊呼。   男孩只到丁汀膝盖高。   跑得太快没刹住车,一下子撞在她腿上。   还没等母亲训斥,丁汀已经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防止摔倒,蹲下身想说话。   男孩却先伸出手,把手里的亮片气球递给她。   “给漂亮姐姐。”   湿热暖风从水面吹来,孩童童真双眼里是万千世界最美好的组成,丁汀心下一软,见孩子家长并无反对。   她伸出手接过来,用很温柔的语气说,“谢谢你。”   那颗难过而冰冷的心也在此刻感受到温暖。   男孩和家人很快跟她作别进入了儿童乐园,丁汀在门口踌躇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来订了张票。   就算一个人,也可以玩得很好。   摸着空荡荡的胃,她先去主题餐厅填饱肚子,一路走过来全都是孩子,小萝卜丁似的坐在儿童椅上,用彩色餐具吃着东西。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朱曼颜。   朱曼颜好像也是独自来的,坐在角落餐椅上冲桌上食物拍照,一身欧美风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但眼里却闪着欣喜光芒。   刚才才逗了嘴,此时见面未免有种狭路相逢的意思。   丁汀悠悠离开,决定不要自找麻烦。   她来得晚,买的夜场票,整条路都披着明黄色小灯泡,在美食街摊位随便买点儿,竟然也吃了个半饱。   但到底也是一个人,能玩什么呢?   丁汀晃了很久,终于在夜色中,登上了摩天轮。   -   “少城影视最近小动作很多,虽然嘴上说要跟咱们合作,实际却让艺人用低价来抢咱们子公司艺人的代言,”赵西拿着几张调查报告递出去,脸色不大好,“而且几部大电影都被他们塞人加戏,越界了。”   身为总裁助理,他早该发现的,但是世逸名下的经纪公司只是产业的一小部分,向来都用不着他操心。   直到今年文化产业发展势态好,慕言打算在影视板块加大投资,这才发现了问题。   那几张纸摆在桌面上,慕言捏着眉头看也没看。   显然心思没在这上面。   他上下嘴唇轻碰,“这次灵溪代言人定了他们公司的杨姝,能合作就不要打仗,拿几个小项目给他们做做。”   拉拢远比分化要容易,无非也是砸不砸钱的问题。   赵西点头,把事情都记在本子上。   “您明天的行程要更改吗?”   原计划夏城明天有一场慈善晚宴,世逸是此次晚宴的主办方,慕言本来应该是要出席。   但临市还有一大摊子事要摆平,孰轻孰重,也见分晓。   只见他难得烦躁地拽了拽领带,叹息了一声。   “夫人呢?”   “夫人没有回临市,穆阳倒是先走了。”   微微诧异,慕言还以为她们回一同离开。   想到今天下午在会议楼,自己没理她,他就开始头疼。   其实当时他就后悔了,再转过头去找她,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每次遇见丁汀,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全都见了鬼,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竟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现在回酒店了?”   “没有,会议结束后,夫人自己去儿童乐园了,”赵西看他陷入深思,就知道老板又开始暗自后悔了,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继而大着胆子提议道,“今晚在皇缇酒店顶楼有场新锐设计师的服装秀,或许您可以带夫人去看看。”   这夫妻两人每天把冷战当乐趣,苦得还是旁人。   赵西见慕言迟迟没有说话,顿觉自己失言,正想默默退出去。   “时装秀几点开始?”   他连忙回答,“今晚十点。”   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慕言阖上眼,语气中带着疲惫,“帮我预定皇缇的日料包间,再去弄两张入场券。”   直男开窍了!   赵西深觉自己功劳巨大,简直堪比月老功德,立刻回到工位完成指令,笑得很是鸡贼。   只要老板和夫人好好的,他就可以过好日子。   殊不知,正坐在办公室里的慕言,正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才敢发出那条编辑已久的讯息。   [慕言:还在儿童乐园吗?我去接你?]   发完,就像手机烫手似的,飞快扔到了一边。   世上如果有卖后悔药的,他绝对要回到今天下午,不去跟丁汀赌那场气。   等了大概半小时,他以为丁汀绝对不会再理他了。   却还是如愿等来了回复。   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完全秉持了兰欣所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丁汀生气很好哄,也不记仇,是个完全经不住示好的人。   他抿着嘴划开对话框。   [丁汀:好。]   -   拿起车钥匙,慕言难得亲自开车出门,一路顶着员工问好离开办公大楼,直接往儿童乐园开。   世逸在夏城的分部大楼并不在湿地公园内,从这里出发到公园还需要二十多分钟路程,他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开着车。   脑海里都是待会儿该怎么哄人。   而接到信息的丁汀,此时刚从摩天轮上下来,双脚踏上土地时,有种不真切的陌生感。   她背着包,站在人头涌动之间,还是下定决心给了他回复。   丁汀觉得,她和慕言存在某种错误碰撞,尽管对这种错误,他们熟视无睹过了两年多,但早晚需要有个交代。   也许是今天下午被朱曼颜的奚落刺激了神经。   她莫名有了种与其对峙的勇气。   坐在长椅上,她买了一支甜筒,小口舔着,没等来慕言的时候,先等来了邵卿的视频。   刚点了接通,就露出她那张充斥着八卦之光的大脸。   还有邵卿那个没学会说话的小女儿。   “呀呀呀,呐呐呐。”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心情莫名好。   丁汀冲她挥挥手,“你好啊,小楠楠。”   女孩伸出肉嘟嘟的摸屏幕,口水流了满身,特别可爱。   邵卿抱着她,眉开眼笑,“听说穆阳一个人回学校报道的,你怎么滞留在夏城了?”   咬了口甜筒,丁汀脚在地上无意识划着,“嗯,就心情有点不好,想在这边散散心,反正我这两天没有课。”   然后便把今天下午遇到朱曼颜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邵卿显然比她还要激动,孩子都忘了抱,直接坐直了身子,“你们俩每次的吵架方式都刷新我三观!慕言好歹也是堂堂大总裁,私底下这么幼稚吗?”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呀,”丁汀郁闷地支着下巴,“他从来不跟我说,好像是在拒绝跟我交流。”   想想看,自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争吵和冷战的次数数不胜数。   但每次都会随着时间而自然而然和好,用最成年人的方式去忽略那些矛盾。   因为丁汀觉得——   她和慕言的关系从来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破裂,除非他主动提出分开,否则这场婚姻便会努力着一直继续下去。   “你说得对,今晚上你们就坦诚布公的聊聊,”邵卿又把女儿搂回来,帮忙分析,“你那么喜欢他,就算不敢说出口,也至少要在生活的小事上给他点暗示。”   “说不定,太阳打西边升起,他个钢筋直男能开窍呢。”   在闺蜜的支援声中挂断了通话。   她跟慕言每天见面机会寥寥无几,大多都是睡梦中,难道要用意识交流吗?   记得以前是谁跟她说过来着?   世家联姻最忌讳动真心,大家一开始说好了只谈钱,你突然闹着要走心,说好听了是违约,说不好听就是不要脸。   不要去追求金钱以外的东西。   切莫贪心。   她生出一种无边沮丧,要跟慕言谈谈的心思也不由自主淡了。   甜筒吃完,旁边的小铺子也有几家关了灯。   不少父母携着孩子离开,欢声笑语逐渐消失,只有一些图清净的情侣会在这时候买夜票进来,但大多都是去体验刺激项目。   距离慕言说要来接她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丁汀电话打回去,却是无人接听。   深夜南方的风湿热而黏腻,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逐渐星河碎灭黯淡。   他那么忙,总有很多事情去排在她前面。   丁汀揩了下眼角的泪,直接点开订票软件买了最近时间的航班。   然后顺着人群,一起离开了儿童乐园。   她拦下一辆观光车,准备要回酒店收拾东西。   却在刚刚坐上时接到了赵西的电话。   “夫人,总裁遇到交通事件,刚送到夏城人民医院抢救。”   “您……方便来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赵西:给自己点个赞呢。   算错了入V时间:)   我个傻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段老狗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丁汀忘了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她甚至等不到赵西派来的司机,冲出度假村,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什么冷战,什么争吵。   在一刻都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不断催促司机再快一些,在这个陌生城市,丁汀感受到全所未有的恐惧与孤单。   印象中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躺在医院。   那冲击来得猛烈汹涌,令人站不住脚。   好不容易赶到了医院,丁汀推开人群,一边跟赵西打电话,一边按照指示牌往急诊室狂奔。   从小被教育行为举止要不慌不忙,要端好名媛的架子。   所以她还是首次发现,自己能跑这么快。   电话在忙音之后被接听,赵西声音不比刚才焦急,反而从容不迫,“我们在十六楼VIP病房,要去接您吗?”   去病房了,就证明没有生命危险。   那颗揪紧的心终于堪堪放下,丁汀停在原地,“不用,我自己过去。”   而后用手抹了抹额头,全都是汗。   她晃了一下,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均匀呼吸后,她乘上电梯到达十六楼,赵西已经等在了电梯口。   非常恭敬地朝她颔首,“夫人好。”   那表情,要多平静有多平静。   反而是丁汀皱紧了眉头,拉了拉背包肩带,“你怎么不守着慕言?他还好吗,伤到哪里了?医生怎么说?”   连环魔鬼提问让赵西哑了声。   须臾,才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试图降低自己的罪过,“就……就还好,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看他支支吾吾一改往日风格。   丁汀更加狐疑,心里警铃大响——   莫不是,慕言不行了!   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优雅,一路小跑着跟赵西去了病房。   推开门,里面只开了一盏床头灯,颜色昏黄,透着股幽暗难过。   丁汀心里咯噔一声,忙不迭跑到床前,眼角的泪已经抑制不住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到锁骨,梨花带雨。   VIP病房面积极大,各种设施齐全,穿过走廊和卫生间,还有个小的会客厅。   最后才能到达病床。   也就是在这时,丁汀那双散光眼终于看清了床上情况。   登时就回头去找赵西。   哪知对方猴精得早就跑了,只剩下了她和昏睡的慕言。   她掀开被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慕言打量个遍。   最终确定,他就只是脚腕缠了圈绷带。   其他地方,屁事没有。   感觉被耍了一通,丁汀坐在旁边软沙发上气得说不出话。   可是看着慕言那张熟睡安宁的脸。   莫名地,她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   慕言醒来时已经半夜了,病房的窗帘没拉上,从这里可以看清月朗星稀。   浅淡黄色光芒跳跃到床边,照耀着小小的人影。   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终于发现她是谁。   丁汀已经趴在他腿边睡得香甜,嘴巴被压着微微张开,许是姿势疲累,让她有些不适,眉头还紧皱着。   他抬起手,想去抚平。   却惊动了熟睡的女人。   云里雾里地坐起身,丁汀瞪着那双水亮大眼睛,“怎么了?哪不舒服?”   心头一软,慕言手指停顿,说不上的感觉。   他变幻了姿势,让身边空的宽敞,“上来睡吧。”   这张病床确实很大,睡两个人不成问题。   丁汀动了心,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八爪鱼睡姿,又故作坚持地摇头,“算了,我怕碰着你的腿。”   男人反而固执起来,不顾伤腿要起身拉他。   见状,丁汀干脆自觉爬上了床,出于小心对待病人的心理,她还很贴心的往旁边挪了挪,给两人中间空出一点距离。   哪知慕言不由分说,抬起胳膊把人彻底圈紧怀里,肌骨相撞,严丝合缝。   “哎,我要是半夜踹了你的腿,可不要喊疼哦。”   他闭上眼,声音低了又低,跟催眠曲似的,“不喊,快睡吧。”   丁汀也是困极了,这一整天心情跌宕起伏,起起落落落落落,尤其是不争气地哭了半个多小时后。   精神真是疲惫到顶点,连脾气都懒得耍,扭头就彻底睡着了。   -   第二天,赵西来得比两人起床时间都要早。   提着早餐蹑手蹑脚进来,还没说话,抬眸就对上慕言那双清冷眸子,明白写着“敢打扰老子跟媳妇腻歪打折你狗腿”的威胁。   他咽了咽口水,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然后在门口做个忠诚的守卫,以免有哪个不长眼的访客撞枪口上。   看在他如此尽职尽责、言听计从的份上。   老板应该会在老板娘的怒火中把他保住吧。   丁汀不知道这些,只是在这张病床上做了场梦。   梦里慕言站在十字路口,有无数穿梭的车流在他身边经过,然后有一辆大型卡车直直冲向了他。   丁汀在旁边看得心急,无数次出声喊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梦的最后,站在路口的人不知怎么成了她自己。   而慕言就站在不远处的马路沿上。   面无表情,眼波含笑。   刻薄地说,“你死了,我就能再娶一个比你漂亮,比你听话,比你花钱少的好老婆了。”   “不可能!”   丁汀喊着这三个字坐起来,把正在看书的慕言吓了一跳。   他摘下无框眼镜,以为她做噩梦了。   便伸手在她脊背上顺着拍了拍,“别怕,我在这呢。”   哪知,丁汀立马凶神恶煞地回头。   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我漂亮的女人,你死了这条心吧,渣男。”   然后撩开被子下了床。   凶巴巴摔门走了。   慕言:“……”   他家小姑娘的脑回路简直比游乐园的电路还复杂。   -   丁汀出门时,正碰上跟护士撩闲的赵西。   他连忙凑了上来,满脸讨好,“那个,夫人要吃早饭吗?我在福楼酒店买的,您最爱吃的蟹粉小笼……”   “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痛心疾首挤出了两个成语,丁汀就气势汹汹地迈着步子离开了,就算是身上衣服已经皱巴巴了,配上婀娜身段,还是优雅地像只白天鹅。   他拎着早餐闪身进病房,看见慕言一脸的莫名其妙。   心下了然。   看来夫人这次是无差别扫射攻击。   日常操作,可以坐下。   -   丁汀这次离开也只是去楼下吹了吹风。   睡懵了的脑子这才开始运作。   梦而已嘛,怎么还当真了。   她自己坐在凉亭上拍蚊子,不断自我劝说,但是想到梦里真真切切,慕言那张带着蔑视的脸。   就好气哦。   受了那么多委屈才守住的慕太太身份,能轻易被别人抢走吗?   No Way!   比她花钱少?   那就花光了他的钱,让他知道什么叫花的多!   况且昨天下午慕言表现很差劲,让她在朱曼颜面前丢光了面子;还疑似伙同赵西对她进行精神哄骗,害她流了那么久人鱼公主的眼泪。   可恶。   拍着脸,丁汀再次打道回府时,已经做好了不原谅的准备。   这次说什么也要跟他分出个对错。   阴沉着推开病房门,慕言正在靠着拐杖站起来,屋里还站着来查房的主治大夫和护士。   有外人在,她不好发作,只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假装不关心,但实际支棱着耳朵听得可带劲了。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休养几天就好,但近期还是要减少活动量,以免给伤口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就是这绷带……”医生疑惑着看了好几眼,“您,自己踹的?”   丁汀梗着脖子,眼神却不由自主飘了过去。   脸霎时间涨的通红。   慕言这种睡觉一动不动的性子,怎么可能把绷带踹成一朵太阳花?   显而易见就是她昨晚睡觉不老实给蹭的。   “嗯,我自己踹的。”   慕言往她那边淡淡看了一眼,许是心理作用,丁汀总觉得他在憋笑。   医生叮嘱完就离开了,赵西也看眼色跑到外面去坐着。   一下子,病房又只剩了他们俩。   丁汀挺直了腰起身,她早年练过民族舞,虽然毫无所成,但形体极其挺拔。   就连低头弯腰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而优雅。   她自顾自打开保温壶,只给自己倒了碗粥,就再也不说话了。   丝毫没有要照顾病人的意识。   反倒是慕言凑过来,还贴心地把醋给她倒好,“好吃吗?”   好吃。   这家的蟹粉小笼好吃到爆炸,可以原地转圈圈的那种。   如果眼睛能放光,那她现在可以放出镭射光。   丁汀内心OS好长一串,但是回答时还是矜住了性子,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也不生气,慕言又把一盒小菜打开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福楼招牌的葫芦菜。”   你让我尝我就尝?   丁汀闻到那股鲜香,愣是的忍住了,专挑旁的菜夹,就是不动那盒葫芦菜。   就这么单方面沉默着,慕言也没了话。   他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喝粥都能喝出吃法餐的架势。   就在丁汀以为这顿饭就会在冷战中结束时。   慕言又开了口。   他按住丁汀的手,迫使她转头看着自己,“如果你是因为昨天下午我的行为而生气,那我跟你道歉,我当时介意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所以故意没有停下来,对不起。”   这还是他第一次道歉。   丁汀眨巴眨巴眼睛,又有些抵不住。   谁能抵抗得住傲娇重度患者真心实意地道歉呢?   她可是一个外卖员打翻了她的饭只要说声对不起就能原谅的天使小仙女啊。   舔了舔嘴唇,丁汀鼓着腮帮子控诉道,“其他时候你怎么生气都可以,但唯独在朱曼颜面前,你是绝对不能落我的面子。这件事非常严重,你让我很丢人。”   谁愿意在前情敌面前被老公无视呢。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啊。   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她正等着慕言的保证或道歉。   却没想到,只听见他充满疑惑和不解地语气问道——   “朱曼颜是谁?男人女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朱曼颜:尼玛。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段老狗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朱曼颜是谁?   这个问题深深刻在丁汀脑海里,就像被绑在山上的普罗米修斯,想回答又不知如何作答,但又忘不掉。   她该怎么说?   朱曼颜曾经差点成了你的未婚妻?   朱曼颜是我的万年死敌加情敌?   她摸着下巴久久沉思,竟然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同情之感。   毕竟……   朱曼颜当年可是为此赴美疗伤,淡出了最爱的临市名媛交际圈。   “所以到底是谁?”   慕言吃完了饭,把保温壶盖子一放,继续追问。   丁汀捏着鼻子,草草带过,“反正你就是错了。”   “嗯,所以跟你道歉啊。”   这语气稀疏平常。   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吵架最怕对方没有激情,丁汀食之无味,把最后一个小笼吃掉,便侧卧在沙发侧边,准备闭目养神。   她听见悉悉索索响声,眼睛微睁开一条缝,就看见慕言正在自己收拾桌子。   “你什么时候出院?”   早上听医生语气,他伤势不重,休养在哪都可以,何必在这受罪呢。   就算是VIP病房,床也还是硬得跟石头似的。   丁汀捏了捏自己肩膀,满脸倦容。   “今天下午还有一些相关检查,如果结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出院,”慕言扣上最后一个盖子,将打包袋整齐放在桌角旁,“辛苦你了。”   又是道歉,又是感谢。   颇有些不适应,丁汀眼神流转,尽可能保持傲娇人设,半倚在沙发扶手上闷哼了一声。   她今天是素颜,毕竟陪床还要化妆未免太奇怪。   慕言直直望着她的脸,有半晌失神。   原来她还有点婴儿肥。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   慕言的身体检查在下午三点多进行,有几项需要大型仪器的,必须他亲自过去。   原本丁汀是想帮帮忙,但无奈这人不止身高优越,衣服下还藏了一身腱子肉,她伸手搀扶时,还要死不死把力气都卸给她。   在被压成肉饼之前,她嫌弃地推了慕言一把,“你又不是两条腿都瘸了,自己拄着拐去吧。”   然后坐回沙发上COS咸鱼,坚决不能穿着新款限量小裙裙去当狗男人搬运工。   赵西赶紧上前,完美演绎了查漏补缺的神奇功能。   见人都走了,丁汀也就不再淑女坐姿,在这儿耗了太久,浑身疼得像打了几百根钢钉。   她跑到病床上斜倚着刷手机,不知不觉间,就平躺上去了。   睡意昏昏袭来。   梦还有上下集连续剧,早上被慕言DISS的场景重现,下一秒他身边就出现了个娉婷人影。   但好像蒙着雾,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丁汀双手握在嘴边呈喇叭状,使劲大喊了几句话,憋足了气却发不出声音。   她急得泪流满面,甚至已经克服了身边车流带来的恐惧。   像个机器人一样不断做着口型,企图能够换回这个无情男人的心。   一阵叮咚声由远及近。   从天边缓缓飘到她耳边,像死神呼唤灵魂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   直到丁汀倏地睁大眼睛,先用手抹了把眼角。   果然是哭了。   接连噩梦让人心情荡到谷底,丁汀恍然间记得,梦醒前那瞬间,她终于喊出了声音。   “慕言,对不起。”   “上辈子,我不该做屠夫。”   “更不该砍下你的狗头卖钱!”   ……   什么乱七八糟牛鬼蛇神。   慕言绝对在她身上下蛊了,想要在梦里把她折磨至死。   这场午觉睡得疲惫至极,满脑仁子疼。   她揉着太阳穴,起身往那阵叮咚叮咚声走过去,原来是病房门上的门铃。   轻轻拉开门,正面对上一个陌生男人的探究眼神。   他旁边站了个女人,身条极好,比他要守规矩,双眼平视前方地面,态度礼貌而拘谨。   也许都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个女人。   他们俩都愣在了原地。   “你们是?”   丁汀不敢随便把人放进来,只能守在门口打听。   身上衣服睡醒后还没来得及抚平,此刻皱的像被滚筒洗衣机滚了千八百次,怎么开都令人无限遐想。   在病房里还这么激烈。   男人笑得暧昧至极,“巧了,居然碰上嫂子。上次在TUBK咱俩都没好好说上话,打个招呼,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他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却还是免不了让丁汀的表情越来越疑惑。   尴尬片刻后,他主动伸出手,“我是居鸿煊啊,嫂子,上次在TUBK咱俩见过面,你还点了碗牛肉面吃。”   神经病吧,谁会在夜店吃牛肉面。   丁汀眼神里满满都是“你居然用智障这个词来侮辱我”的强烈反抗。   碰熟不是这么碰的。   她刚做完噩梦心情不大好,此时碰了个陌生人要跟她套近乎,还用及其奇葩的故事来套路她。   丁汀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诶,嫂子,是我们是我们!”   从外面走廊有传来一阵大嗓门,这次不用看,丁汀也认出了人。   浑身宝气,除了郭子帆还能有谁呢?   果然,好兄弟都是连体婴,他身后还跟着祁言,誓要将慕言在内的三剑客人设坚持到底。   原本还挺宽敞的病房一下子变得拥挤又吵闹。   丁汀随声打了句招呼,便神色不豫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她清醒时脾气高傲,与醉酒判若两人。   居鸿煊还以为是自己惹到她了,顿时有点拘束,将手里临时买的水果补品放在桌子上,“慕哥也不缺啥,咱就按照普通探望病人的标准来了一份,别嫌寒颤啊。”   闻声抬头看了眼,丁汀认出来那几盒红参口服液价值不菲,最近在网上很火。   她想买很久了,但是慕言非说这都是智商税,不仅行动阻拦,还对她言语攻击。   比如——   “老天爷给你的天赋你全用到脸上去了。”   “你去健身房跑两圈比喝十箱这玩意儿都有用。”   这下好了,有人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丁汀脸色缓和了些,冲他勾起个疏离礼貌的微笑。   “嫂子笑一笑,小居十年少。”   “你俩这样很容易被我慕哥认为在眉眼传情。”   郭子帆从果篮里掰了个香蕉,如是说。   -   “怎么,我跟别人正常交流的自由都没了?”丁汀不屑地轻哂,“慕言正处于戴罪之身,还没权利跟我提要求。”   “哟,几日不见,丁姐硬气啊。”   郭子帆嘴最碎,脸皮也最厚,而且跟丁汀有着惊人一致的人生目标——   那就是挑衅慕言并以此为荣,疯狂在死亡边缘来回试探。   俩人坐在一块儿开始吹牛。   “他今天早上还跟我道歉了,而且我吃完饭不收拾桌子,他都不敢说二话。”   郭子帆鼓掌,“太他妈想看慕哥吃瘪的样子了,肯定很精彩,帅哥就算生气也比旁人好看。”   “而且我还敢把他伤口上的绷带踹成太阳花,他弱小无助屁都不敢放。”   郭子帆雀跃,“你能传授我点秘诀吗,我也想让他这么听话。”   商业捧哏进行到白热化,丁汀刚觉得把昨天丢的面子在慕言朋友身上找回来了。   通体舒畅时。   玄关和客厅的墙壁拐角处,露出一角白蓝色布料。   丁汀收回眼神,凛然大义地斥责道,“慕言是你的好兄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该站在他那边来谴责我。”   “郭子帆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我老公不是呢?”   ……   慕言居高临下望着两个戏精。   甚至连勾起嘴角的动作都懒得,眼刀直接飞过去,在他们之间嗖嗖发冷,“要是嫌沙发小,我可以现在就找人给你们换个KINGSIZE。”   “不小不小,太大了,简直比我家花园还大。”   郭子帆和丁汀这时又施展着相同默契,不约而同往两边撤了撤,彻底分坐,互不打扰。   刚才的友情瞬间消失不见,比夏天三十九度下的粉底液还要不持久。   拿这两个活宝没办法,慕言坐在丁汀旁边,很自然问道,“你们是专程来看我?还是趁火打劫来了?”   他们仨从小互损着长大,彼此心知肚明。   就慕言脚腕这点儿伤,送晚了说不定都痊愈了,还值得大家从临市专门赶飞机过来探病?   见心思被猜透,从刚才就比较沉默的居鸿煊就先开了口。   “我这次是来跟您道歉的。我知道,我自己来肯定没资格见您,所以拉了两位哥哥来帮我卖个面子,真的,不求您原谅,就是于情于理,我和杨姝都该过来跟您鞠个躬的。”   话说到这,丁汀才发现站在居鸿煊旁边的女人居然是杨姝。   她今天也是素颜,没戴墨镜和帽子,显得诚意十足。   但之前那股气势早就颓了,甚至有点躲避着大家的眼神。   乖乖跟慕言鞠了一躬。   “慕总,您就原谅我吧,上次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答应了狗仔,”杨姝竖起三根手指,急切地说,“我们全家都指着我生活,要是真被封杀了,我就真没有活路了。”   郭子帆被居鸿煊叫来,纯粹是出于还人情,之前他竞拍一块地,居家在中间给他行了方便。   他只负责带人进门,至于结果如何,只凭居鸿煊自己造化。   可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女人的事儿。   他幽幽往后撤了一下头,用口型道跟丁汀道:他们什么关系?   正捏着小裙裙震惊的丁汀三摇头,生动解读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   并且用眼神强烈向他表示——   见鬼了,我也真的一丁点都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开文《一支小玫瑰》,先走肾再走心的契约爱情,你值得拥有。   爱你们~感谢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段老狗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丁汀对杨姝的印象有限,止步于她是个热度甚高的女明星。   但是在临市上流圈子里待久了,丁汀并不诧异于张家包养了个女明星,李家为某名模豪掷千金磕下一个代言。   越是到了这个时代,好像娱乐圈和资本圈的关系就越发紧密。   从曾经的戏子无情,到现在正娶进门,大家意识都在变化。   如果有天,别人告诉丁汀,慕言看上了哪个女演员,她一点都不惊讶。   喜欢是不在乎身份的。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完全确定——   慕言绝对不会婚内出轨。   因为没必要。   他不会允许心爱女人无名无分,像只过街老鼠被保护在羽翼之下。   更不可能受联姻牵制。   可以这么说,假使慕言真的跟杨姝发生了点儿什么,今天就轮不到对方来道歉。   而是两个人并排着跟丁汀使眼色,让她滚出去。   这么想着,丁汀心霎时安稳下来。   继续香喷喷吃着自家老公的瓜。   居鸿煊此时却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慕言反应如此之大,他当初就不该吃了雄心豹子胆,把那点小把戏玩到祖师爷身上。   灵溪珠宝把开年代言人的名头给了杨姝,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给慕言道声谢。   虽然少城影视最近称得上如火如荼,在业内甚至能把世逸名下的经纪公司都压在脚下摩擦。   但还是要跟大资本讨口饭吃。   他还不知道自己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事情被发现了,此次前来,完全是因为昨天找狗仔发了几条新闻。   说得也并不露骨,只是拍了张慕言和他吃饭时的背影,镜头里杨姝露了张侧面。   想着能借这位爷的光,再加上之后灵溪官宣代言人的热度,能把杨姝一下子推到国内顶级小花的位置上。   毕竟她现在作品和知名度都有,就是少了点时尚资源的加持。   谁知新闻还没出现两分钟,立马就被人出面压了下去。   对方没留下名字,但猜也知道是谁。   随即,少城公司就就接到了将近五家代言公司的解约通知,其中也包括灵溪珠宝。   “慕哥,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居鸿煊苦着脸,点头哈腰地说,“往后我指定规规矩矩,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看这姑娘也是,家里还欠着赌债呢,救人一命啊哥,看在咱们一个大院长大的份上,就给我们条活路。”   他嘴皮子上下一碰唠唠叨叨说着。   慕言却冷哼了一声,揉着眉骨道,“一个大院长大的?你就这么恶心我?”   他抬手把那个几盒红参口服液提起来扔进垃圾桶。   “以后,离我远点儿。”   这份霸气全开,把居鸿煊吓得哆嗦了几下。   眼神求助似的望着对面几个人。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吓傻了。   他从丁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看见了一丝丝的不舍。   而眼神所及之处……   好像就是那几盒红参。   -   他跟郭子帆、跟祁言都不同,父亲是做海产出身的,赚了钱后学人家炒房投资挣了个盆满钵满,举家搬迁到临市来做个真正的有钱人。   虽然在学校里,在住址上,他能跟这几个人说得上话见得到面,但也仅限于此。   当初慕言结婚,他甚至都不是那个能被邀请到人。   所以,他也和外面大部分人一样,觉得慕言和丁汀是有名无实的关系,不同场、不亲密,彼此分得清楚明白。   但是从上次酒吧到这次医院,居鸿煊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这哪里是塑料夫妻情?   这简直是最近最火的IP——甜心别逃:傲娇霸总爱上我啊!   于是他心下一横,连忙把眼神投向正在发呆的丁汀。   “嫂子,我不是人,居然拿您跟慕哥的关系开玩笑,”居鸿煊诚恳,手还在脸上响亮地打了个巴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这种腌臜事放心上,行不?”   ……   对红参的哀悼还没结束,丁汀直愣愣坐在沙发边上,被巴掌声吓住了。   她没参与过这种场合,对自虐道歉法接受无能。   甚至还很害怕地往慕言身后躲了躲。   这人别是有狂犬病,随时随地发疯吗?   这一动作又让慕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他最烦外面这些形形色色的脏事惹上丁汀,向来都把她保护在笼子里,尽量不去看人和人之间,赚钱的手段到底有多脏。   而为了赚钱,大家的姿态又能放到多低。   杨姝那件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想要吃他的红利这几个人还差点,就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飞到夏城来。   还正巧赶上丁汀在这。   他眼神侧了侧,发现她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只是不断往他背后拱,一副逃避意味。   有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居鸿煊没成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还抱着微弱希望丁汀能帮他说说好话。   下一秒就被赵西和保镖扔出了病房。   这场面委实有点残忍,丁汀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心善人,早前有丁建州,后来有慕言,足够幸运,她见识的都是这圈子里的真善美。   想到杨姝那张暗淡无光的脸,挺好一影后,这么退了圈太可惜。   她拽了拽慕言,“差不多行了,砸人饭碗等于杀人父母,别把人家封杀了。”   慕言看都没看她。   甚至用力扯回了袖子。   “你别管。”   -   郭子帆和祁言见状,才知道自己惹事的了,赶紧悄摸摸跑走。   屋里静悄悄,丁汀被慕言这副态度气得不轻。   给他脸了是吧?   她斜睨着眼起身,玛丽珍鞋在瓷砖上发出“啪嗒”响声,一语不发从沙发背上扯过防晒小外套,气鼓鼓地转身出了门。   既然他想做孤家寡人,那就满足他。   丁汀走路带风一路从病房门口出来,抱臂等了会儿电梯就消失了踪影。   几个轮值的小护士交头接耳道——   “刚才哭着出去的那位是杨姝吧,新晋影后啊。”   “这位听说是正牌夫人,看样子现在心情也不好。”   “头一次看到在医院捉奸的,太劲爆了吧,要不是签了保密协议,我真想发个微博。”   ……   成为别人的谈资其实并不好,丁汀自结婚起低调了两年,终于把身上那层“富家花瓶”的标签撕下去。   她心知肚明,刚才病房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外人会怎么揣测慕言。   就像丁建州去世后,别人是如何帮她写的未来。   一想到慕言那张事不关你的冷脸,丁汀就满肚子委屈。   放着家不回,放着夏城那么多热门景点不去,她凭什么要在这里照顾狗男人,还要被他嫌弃。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他自己留了把柄,人家能陷害他吗?   忿忿踢开脚底下石子。   丁汀有种莫名的冲动,她要放纵,要沉沦,要把难过都发泄出来。   拿起手机刷着大众点评,找了家附近最热的清吧。   直接拦了车就过去了。   去之前,丁汀比较有先见之明地调查了一番,比如这家清吧人均消费极高,且是真正的安静小众。   到了那儿,她先充钱开了张会员卡才被准许进入。   开喝之前,还找侍应生要了纸币,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酒店住址。   真真儿的万事俱备,只欠一杯酒。   其实她也知道,从丁建州死后,她的人生有多匮乏。   邵卿结婚生子后,她学着不去过多打扰;丁茜和丈夫要生计,又要照顾老人,她学着体谅和报喜不报忧。   更遑论慕言,她努力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和距离,使这场婚姻能更久一点。   所以现在,生气的时候,她就只能喝酒。   让自己觉得,生活还是有事可做的。   一杯接一杯,直到慕言找过来时,她正捏着那张写了住址的纸条跟侍应生理论,“我认识路,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要不是出于职业素养。   侍应生也非常想抓着她肩膀狠狠晃一晃,告诉她,“你丫没付钱啊。”   慕言从身后伸出手,顶着条伤腿把人接住。   眼神示意赵西收拾烂摊子,然后就半推半抱着把人往外面带。   酒吧门口一阵清风,混着浓郁酒气。   丁汀喝的打嗝,像滩烂泥似得挤在他怀里,嘴里还喃喃自语,“你们都欺负我,骗我,慕言你这个王八蛋。”   将她塞进车里时,慕言额头上都生了汗。   顾不上脚腕处疼痛,把胳膊垫在她脑袋下,沉声反问,“为什么骂我?”   睁开醉蒙蒙的眼睛。   丁汀又看见了三个慕言站在面前。   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别被他听到,慕言很记仇的。”   “他有好多秘密都不告诉我,让别人看我的笑话,还凶我,嫌我多管闲事。”   按住她不断乱动的手,慕言也极其认真地说,“我没有,只是商业的事情你不懂,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呢?”   “我不懂,我怎么不懂!”丁汀噌地坐起来,指着他鼻子尖反驳,“是谁说的漂亮女生没大脑,我不光是仙女,我还是雅典娜!”   “智慧,我掌管的是智慧!”   ……   慕言轻哂,心想自己跟酒鬼认真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章可能没办法同时发了……   因为我的存稿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今晚十二点之前绝对三更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小兔啊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为了把酒鬼揪回来,慕言当天晚上就出了院,直接带人回了酒店,也不知道哪来的气,直接把她甩到了床上。   席梦思床垫软到把人弹了好几下。   弹得丁汀差点吐出来。   是谁在推搡她的脊梁骨……   手忙脚乱爬起来,她嫉恶如仇的眼神四处看,试图找到真凶。   一不小心,就跟慕言那双充满了“我想训斥你”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有些欲望是根植于人血脉的,是一种本能。   就比如求生欲。   丁汀潜意识里觉得大事不妙,继而直挺挺躺下装睡,嘴里喊着:“我头好痛,可能快炸了,你离远点,小心脑浆子误伤了你。”   伸手把她的鞋子褪下来。   慕言挑眉,嘴角笑得不怀好意,“哦?那挺好的,我很喜欢吃涮猪脑。”   一时间,丁汀甚至无法决定,是要谴责他骂她是猪,还是要理论他为什么要吃了她的脑子。   捂着头思索不来,索性嘟着嘴恶人先告状。   “反正都是你害得,你冲我发脾气,让我不要管你的事。”   慕言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吓得人赶紧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有种要被拿掉脑子的危机感。   他无奈,揉着太阳穴,觉得跟她在一起经常会闹出点岔子,真想找医生把她头打开,看看脑回路怎么长得。   说不定描下来去当过山车的设计图,能拿个宇宙最复杂游乐设施的奖项。   “我看你也不是真想管,你就是心疼我把红参扔了。”   ?   “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老婆的?”   “在拥有了无数限量包包和定制小裙裙后,我一个握着木材公司分红的小富婆能心疼那几盒破保健品?”   “慕言,别强词夺理了,我看你就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夫妻间最起码的尊重和沟通都没有。”   心塞的同时,捂了捂小心心,把伤心演得淋漓尽致。   就连慕言都罕见地自我怀疑,他莫不是真的猜错了丁汀。   而作为这幕剧的女主角……   丁汀是真有些难过。   早知道就该把红参打开尝一尝。   不怕下手慢就怕下手晚,得来不易的机会,都被这狗男人毁了。   -   丁汀睡过去又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   处理完公务回屋的男人,将人拎着扔进了浴室,扬言,“洗不干净就住在里面。”   生气地角色对换。   莫名其妙,丁汀从原本的道德制高点被人拉下来,成了罪人。   侍应生把晚餐送上来时,她刚从浴室出来。   围着真丝睡袍,脸颊红扑扑软绵绵,正一层又一层抹着东西。   酒劲正在逐渐稀释,理智开始回笼。   又被抓包的感觉很差劲。   丁汀觉得智商正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并且真实好奇慕言怎么能每次都精准找到她位置的。   两份牛排分放在餐桌两头,丁汀择一位置而坐。   足够宽敞的距离给人安全感,可以尽量忽略某人那张冷脸。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同桌吃饭的机会,上一次还是过年的家宴。   慕言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切割食物动作优雅却利索,还不等她拿起刀叉,他已经吃上了第一口。   醉酒后双手发软,丁汀努力了许久,才堪堪能入嘴。   “你要不要去月球吃饭?”   嗯?   手上跟牛排较劲,她茫然抬头环顾四周,确定他不可能跟别人说话。   吞咽着口水,丁汀觉得,这张长餐桌大概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这种尊贵吃法的。   但是被从酒吧抓回来后,莫名心虚让她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嘲笑慕言。   只得端着盘子默默挪,挪到了他身边坐着。   下一秒,手中的盘子就被人换走。   取而代之是被切好的牛排餐食,配餐沙拉跟她有点点不同。   这个里面居然有玉米!   这么高端的酒店居然还搞差别对待,她气鼓鼓叉了一块塞进嘴巴里,边咀嚼边心理作用觉得,这份就是比她那份好吃。   万恶的阶级主义。   看她吃得挺香,就是眼神噗噗冒着火不知道又琢磨什么。   慕言慢条斯理侧过头,“明天就要回临市了,你在这还有想买的东西吗?”   本来想带她去的那场新锐服装展没去成,赵西得了命令包下十几款限量送回了临市。   打包前还每件都给拍了小视频给丁汀看。   虽然她嘴上说着一般般,但是脸上那份笑可真是止也止不住。   除了画画她也没别的爱好。   就是打小喜欢收集漂亮裙子。   沉吟片刻后,她摇头,“也没有了,临市都买得到。”   就这么会儿耽误。   再抬头,慕言盘子里已经见空了。   他擦擦嘴,一脸“你怎么可以慢成这样”的不赞同感。   然后颀长身躯起立,“那你吃完就休息吧,我还要去商务中心处理些事情。”   这就走啦。   餐厅瞬间又变得空空荡荡。   丁汀“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却觉得味道明显不如刚才好了。   -   商务大楼是夏城最为繁忙的地方,在这个慢节奏城市建造了个“加班工厂”,世逸也算是行业领头人了。   “北京的事情处理如何?”   携着一队人马乘坐电梯,慕言已经可以若无其事行走,还不让人发现除脚上的伤。   眉眼中的疲惫倒是因为在医院休息足够而削减了些。   嘴角还带着笑意。   赵西拿出一张表格,“没想象中容易,咱们要迁公司的消息被走漏,虽然知道的也只有几家TOP,但是他们出手也足够快,北京的手续有些难办。”   “临市内部也出现些许震动,对我们的计划,有几位老股东颇有微词。”   世逸在慕锋润手中时,属于□□阶段。   受世家教育影响,这几位掌门人都比较偏向于稳打稳干,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只要能拿住这份根基,就能保住这个位置。   但是新锐行业冲击,结构更新迭代。   到了慕言手上,要是再不寻求突破创新,早晚有天要被人拉下神坛。   但百年大树移植又谈何容易。   他心中有数,也不急于求成,只给了个了然的眼神。   “明天我跟夫人的机票都订好了吗?”   “全都安排妥当了,”赵西收回那张表,忧心忡忡道,“最近公关部监控到,网络有些关于夫人身份的分析贴,虽然已经即使封贴了,但是始作俑者还需要些时间寻找。”   “原因。”   赵西擦了擦汗,“都是国外IP发布,核对身份不那么容易。”   当初丁建州去世后,奚落丁汀的人不在少数,“落魄花瓶”“现代官妓”等要多难听的话语都有,所以婚后慕言格外在意这点,最讨厌别人把她放网上讨论。   但是她已经跟那圈子隔离两年之久,更新换代后谁记得谁?   凭什么这时候就有人要找她麻烦。   慕言自然会以为,这是冲着他来的,想趁着世逸动荡从中搅混水。   但他最恨别人用丁汀当饵。   眼神蓦的一深,“叫公关部的人都打起精神来,有一个难听的字爆出来,就全都给我拍拍屁股走人。”   “是。”   -   处理完夏城耽误的所有事情,慕言回到酒店时,丁汀还没有睡。   正啃着不知哪买的鸭脖子看电视,满屋子都是麻辣味。   反正就透着股不健康。   他皱着眉头走到桌子旁边,拎起那盒街边小食品,就要扔进垃圾桶里。   “你今天要敢把这东西扔了,咱俩真就离婚了。”   结婚后,丁汀无论闹得多凶,也从来没说过一句“离婚”。   虽然知道她现在在开玩笑,但是一阵不适感还是冲上脑海中。   慕言冷笑着,盒子在垃圾桶边缘要扔不扔,“就为了这么点东西?”   “积少成多,滴水穿石,这些成语你小学没背过吗?”丁汀站起来,一副要战斗到底的姿态,“上次咱们家冰箱里的烤肠是你扔的吧,我买的鸭肠也是你扔的,昨天的红参、今天的鸭脖子,你说,你怎么不把我也扔了。”   “人生在世谁还没点乐趣呢,就准你加班寻找意义,不准我热爱美食了?”   “三观不合没关系,但要互相尊重。”   这样说得够清楚了吧。   有逻辑,有礼貌,还有凭有据。   丁汀满意自己的完美表现,正等着狗男人双手把东西送还回来。   结果,下一秒钟,这盒鸭脖子就表演了自由落体。   扑啦啦全进了垃圾箱。   “那我以后少加班,你也少吃垃圾食品。”   “这样不就公平了吗?”   逻辑缜密。   让人无FUCK可说。 第25章   鸭脖子之仇延续到了上飞机时。   在机场这次,丁汀终于见到了慕言其他两个助理,一个长相硬朗沉默寡言,一个长相文秀沉默寡言。   总之从酒店到机场这么长的路途上,整车人愣是屁都没放。   这次慕言还是专机回去,毕竟他是空中飞人翘楚,怎么有时间等飞机。   不爽归不爽,但是比起堵着气放弃豪华专机去做普通客机……   丁汀表示,那点自我意识算个屁啊。   享受到了才是自己的。   但是她又无法直视慕言那张脸,一看见就想起惨死的鸭脖子们。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多少次扔掉她的零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丁汀盖上帽子睡觉,决定待会儿下飞机,就要再去买它二斤鸭肠子吃一吃。   什么叫垃圾食品?   这是精神食粮,千金不换,像慕言这种活在云端的金钱机器,是没有人类正常喜好的存在。   因为太难过,她竟然直接睡到了临市。   还是被慕言叫醒的。   冷战到现在的两人,他选择了先低头,深黑色眸子撞进她心里。   刚睡醒的起床气还没过去,每当这时,都是丁汀最爱撒娇的时候。   她揉了揉眼,自动忽视等在旁边的几位助理。   颇为顺从张开双臂去搂慕言的脖子。   “我想喝可乐。”   睡哑的声音带着丝丝撒娇意味,柔软又纤细的胳膊落在他颈后。   携裹着空调下别人不曾有的凉意。   舒适却又独特。   意乱情迷,慕言甚至在自己的呼吸中闻到了暧昧气息。   “可以。”   大家在后面假装忙碌公务,要么看文件要么看手机。   殊不知此时公司群已经炸了天。   “总裁今天宠妻了吗?宠了!”   “夫人也太好看了,撒娇撒的我都心动了。”   “收回你的心,小心总裁给你挖了喂狗。”   在一阵喂狗的哀嚎中下了机,没骨头的丁汀终于半清醒过来。   从慕言身上离开。   刚答应了她的要求,某人就追悔莫及。   买可乐什么的,跟他人设太不相符,也不知道现在假装失忆来不来得及。   一行人从通道出来时,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店。   丁汀还没忘了抛弃尊严换来的福利,兴冲冲指着牌匾道,“可乐可乐!”   ……   真是好巧不巧。   慕言眸色幽深,颇为无奈道,“那你去买吧,我等你。”   这样好歹能保留一点原则。   是她自己买的,不是他纵容买的。   哪知丁汀得意洋洋甩了甩手机道,“没电啦。”   -   最后那瓶可乐还是赵西买了单。   因为慕言没开通手机支付,并且在身上掏来掏去也只有一张信用卡。   拿着一张黑卡去买可乐,显然有点点丢人。   就好像满身金链子去农贸市场赶集,最后被人骂是没品的暴发户似的。   反正无所谓是谁付的钱,最后能喝到就好。   丁汀美滋滋跟着上了车,迫不及待想来一口,机舱干得像撒哈拉沙漠,此时能拥有一口冰镇可乐,简直是没顶快感。   她拧了拧,没拧动。   随手递给旁边正专心看IPAD的人,“打不开啊。”   说话间,还把自己手掌展开,露出红彤彤一片。   表情可怜兮兮,跟楼底下养的西施犬很像,有事亲老公,无事狗男人。   慕言上下眼皮打量一番。   还是叹息着接过来,认命给她拧开,等气跑的差不多才递给她。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啊,太爽了,”丁汀猛灌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倚着,满脸上了天堂的快感,“你这种话都没有科学依据,哪个专家学者论证过可乐和人体的十大关系吗?没有,但是有很多人论证过,心情和健康的必要联系,我喝了可乐,快乐了,就是在追求健康。”   这套理论看似无懈可击。   但是慕言甩了个“你白痴”的眼神,冷笑着回击。   “可乐对人体的害处有很多篇论文曾经出具过调研结果,”他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然后递给她看,“但是你英语水平不够,大概就看不懂了。”   ……   还兴许人身攻击的?   丁汀满眼不可置信,她上学时最大的弱项就是英语,以至于丁建州都打消了送她出国留学的念头,别说跟外国人交流了,她连高考听力都是全蒙。   全错:)   又喝了一大口可乐,她吵不过就不吵。   眼皮闭上又睁开的瞬间,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世逸总部大楼门前。   有人过来开门,慕言整理西装下车。   丁汀也跟着探过头去,“那个……你今天晚上回家吗?”   从助理们三不五时的汇报中,她也知道慕言最近因为住院,耽误了临市很多公务,这次回来肯定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若是旁人听见她这句疑问,应到认为是妻子对丈夫的挂念。   就连赵西都替老板暗自高兴了一把,心想这两口子总算是有点进展了。   瞧瞧,都学会依依不舍了。   可惜慕言却看得极清楚。   他看见丁汀那转瞬即逝的不自然和暗暗期待。   而后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点头道——   “晚上我还要回家吃饭,而且今天不加班,在家里陪你。”   “这不是昨天晚上我们的约定吗?”   -   收到最后通牒,丁汀被司机送回了均桂园。   路上路过好几家哈哈镜,她欲言又止,最后自以为是在司机脸上找到了通敌叛国的蛛丝马迹,单方面觉得这人肯定是慕言派来的间谍。   什么回家陪她都是鬼话。   这是要跟她杠到底了。   拖着小行李箱回家,她又累又饿,还要抽出力气跟慕言置气。   行尸走肉般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被阿姨塞得满满当当都是时令蔬菜,冷冻层还有上好的牛肋眼和五花肉。   就是没有零食。   连酸奶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些搞饮食的哪里得罪了这位爷,避之不及如洪水猛兽,自己不吃还要祸害别人。   握着仅剩的小可乐,丁汀拿出手机在外卖软件上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仍然没敢点炸鸡。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如果慕言要回来吃晚饭,差不多六七点就回到家。   周末炸鸡店生意火爆,下单加送餐少不了要一小时。   ……   好像来得及!   她眼睛闪着星星,兴致冲冲点选了自己喜欢的口味,还在备注上重复了一百遍“酱料单独放”,正要下单时。   微信也跟着来了消息。   [慕言:前段时间拍了一条玫瑰金手环,虽然价格算不上昂贵,但我想你会喜欢。]   紧接着是一张图片。   手链看着就不像钻石那么名贵,没什么多余装饰,但架不住是粉色的,光泽度极好,款式大方简单但不落俗套。   上面栀子花暗纹最漂亮,从哪个角度看都闪着光。   她咽了咽口水,开始猜测这狗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她没白等,下一条信息紧随其后。   [慕言:只要你今天能不点外卖老实吃饭,我就送给你。]   虽然也不是什么难事啦。   丁汀答应的同时,疑神疑鬼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又拿着自己手机研究了很久。   所以……   他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感觉人生都被偷窥了,她坐在沙发里发神。   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如此有限,无论是性格、品味还是爱好都是如此截然不同,分囿于独自世界。   但他好像总能猜到她下一步的举动。   就像肚子里的蛔虫。   不知怎么的,丁汀想着想着,思绪就偏离了轨道,脑补着一条蛔虫上长着慕言的脑袋。   咦……   她打了个冷战,好恶哦,都不能直视他了。   无聊打开电视等他回家,丁汀盘算着冰箱里的东西应该可以做一顿大餐,   毕竟慕言在家里吃完饭这种见证历史的时刻,怎么也得隆重点,对得起他顶梁柱的身份。   也要给小手环一个面子。   见时间差不多,她正准备起身去处理食材,眼神还在电视上恋恋不舍。   最近选秀节目的小弟弟们太可爱了,忍不住想要喊一声,“儿子,挺住,妈妈爱你,妈妈会为你花钱打投的!”   嘤嘤嘤,孩子太奶了,说话都这么乖。   正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时,邵卿的电话却来了。   这么个正要吃饭的时间点,她不老老实实看孩子,骚扰别人做什么。   丁汀心不在焉开了外放,就听见满屋子都是她的惊诧声。   啊,他儿子的开场都没听清。   “你别看电视了,咱们学校到处都说有人说你行为不检点,穿得用得都是当小三换来的,还被正室堵在屋里面打。”   “哪个杀千刀在背后编排你?你最近得罪人了?”   最近……   丁汀左思右想,她最近除了慕言还能得罪谁呢。   但是流言总不会平地自起,就算空穴来风,但总有个要陷害她的源头。   这种话她曾经也听惯了,属于低级阶段的初级流言,比那什么“落魄官妓”平和得多,放现在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行吧,我让慕言去查一查,毕竟我丢人等于他丢人。”   正说话间,家门被人打开,慕言站在玄关,眼神冷冽而疑惑。   “谁丢人?”   他手里还提着袋子,冲她举了举,“这是我从老福兴买来的烤鸭,你不是最爱吃吗?”   难为他还记得。   丁汀挂断电话,欢天喜地往他那边走。   只是还没动两步,脑海里突然又闪现出下午那场不堪回首的脑补。   仿佛真的见到了蛔虫,她胃里突然一阵反酸。   “呕……”   慕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到底是谁不想过,还不一定呢。   到火葬场还有几万字……   毕竟我还真的不想十来万字就结束啊姐妹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富川一枝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一声干呕成功让两人陷入相顾无言的尴尬境地。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个等着解释一个等着原谅。   最终还是慕言先开了口,“你下午又吃什么了?”   合理怀疑是她吃多了撑的。   “没有啊,你闻闻家里也没味道啊,”丁汀咽下窘迫,千万不敢让慕言知道她那些小心思,若无其事走过去拿烤鸭,“可能水土不服吧。”   假装相信这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   慕言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万一小姑娘恼羞成怒又跟他来个哪吒闹海。   真遭不住。   他将西装随手搭在玄关柜子上,挽着袖子就往厨房里走。   丁汀拿着烤鸭正在中岛台上装盘,见他进来还诧异道,“怎么了?”   打开冰箱往外一样样拿食材,慕言嘴角噙着笑,“给你做晚饭。”   所谓无事献殷勤。   钢筋直男突然转性,丁汀可不认为他是去上了什么恋爱专家课。   但是,他可是慕言啊。   还能有事求着她吗?   眼见着他井然有序拿出各种食材摆放在流理太,凸出腕骨随着动作而移动,有股难以言说的禁欲感和违和感。   尤其是他还专门带上了平时办公的无框眼镜。   手起刀落在案板上动作时,不像厨师,像正在吸血的万恶资本主义家。   西蓝花不是菜。   是即将被摆弄的可怜员工们,下一秒就会被折磨的粉身碎骨。   “你还会做饭呢?”   丁汀对此表示好奇,毕竟她从来没见识过,甚至没听兰欣提起过。   菜码被摆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备用。   慕言又打开牛排的塑料袋,在平底锅刷上油,似笑非笑,“尝过就知道了。”   大概率是自信的表现。   但丁汀总有种“吃完看自己有没有被毒死就知道”的言外之意。   打了个寒颤。   她乖乖倚在中岛台上吃烤鸭,心想万一待会食不下咽,好歹也要做两手准备。   直到满屋飘香,慕言端着两盘牛排摆在桌面上。   丁汀也塞下了最后一个烤鸭卷。   她趁着慕言转身洗手的机会偷偷切了一块尝尝。   立马苦着脸后悔——   她烤鸭好像吃多了。   -   上好的牛肋眼肉,还有不输于外面西餐厅的配餐,丁汀狠狠倒吸了一口气。   有些崇拜。   像她老公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外风云驰骋在内洗手羹汤的好男人其实挺难找的。   就是情商低了点,脾气坏了点,人不那么讨喜罢了。   但是综合平分下来,娶她还是勉强有资格的。   虽然慕言吃饭时也板着脸,给人按下了静音键的错觉。   但今天他难得在家用餐,还是亲自下厨。   丁汀也没再管这些规矩,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把今天邵卿的事情说了。   “其实对我影响也不大,学校也不会因为这种无凭无据的谣传把我辞了,学生更不可能要因为这么点破事跟我作对连学分都不要,”丁汀嚼着鲜嫩的牛肉,言之凿凿道,“但要是被认识你的人知道了,会有麻烦吧。”   世逸老板娘是个小三,人见人喊打的那种。   搁谁都受不了。   慕言把自己盘子里的西蓝花给她,沉吟片刻道,“这事我有所耳闻,也已经找公关部着手澄清,但是背后推手还没确定,委屈你了。”   “他们干嘛要害我啊,我都退出江湖很多年了,难道是嫉妒我当年的传说?”   丁汀支着下巴,细细咀嚼,眼神里都是疑惑。   反而是慕言闻言放下了刀叉,一副我吃饱了的样子。   “传说?临市名媛圈唯一不能正常英语交流的传说?还是花了三百万给偶像投票,结果人家一轮游的传说?”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照理说他们并不认识。   丁汀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慕言,你最近叛逆期吧,还是人生受挫想要报复社会了?”   “你要报复你出去威风,咬着我一个人不放算怎么回事?”   “还有,不准说我爱豆一轮游!那是黑幕,是社会的阴影残害了我们纯真的花朵!”   -   “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本来挺浪漫的晚餐,我还念他亲自下厨的好,结果最后给我来了个双重暴击,直接锁喉。”   丁汀盘腿坐在地毯上控诉,发誓要把这男人的恶行传播到整个临市。   不,是整个世界。   邵卿那边还搂着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这可是旁人无法探究的豪门秘辛啊,富豪太太和老公的爱恨情仇,真赤几。   “这样多好,至少你们有话说了,比以前见了面不如陌生人好多了,”邵卿哄了几声女儿继续说,“而且人家对你的事情记得多牢啊,真情可见,感人至深。”   “你是被他收买了吗?他嘲笑我的英语诶,还辱我爱豆,这份仇不共戴天。”   对于邵卿向来对慕言有滤镜这件事,丁汀不满很久了。   外人夸夸他也就算了,她最好的朋友居然倒戈。   不能忍。   喊着“绝交”她挂断了电话,嘴上啃着苹果越想越气。   一想起那年给爱豆打投失败还被整个圈子嘲笑的事情,丁汀就有些不自在。   也许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   丁汀见到那个男孩的第一眼,想起的却是慕言上高中时的毕业照。   像是经久不衰的鲜活存在,被挂在精英中学的光荣榜首。   也被刻在她年少而不更事的脑海里。   -   回首过去时总有些羞耻感,少女最初的心思放在现在看,要多幼稚有多荒唐。   她洗完澡后窝在被子里,半睡半醒间想起了很多事情。   但都是可怜的独角戏。   慕言从书房回来后,看见被子隆起一个小团,还以为丁汀已经睡了,便走过去想要检查她的头发。   但是撩开被子,就正对上她那双眼睛。   红得像山间酸果,是刚哭过的雨后初晴。   “怎么了?”   他手掌在她发间拂过,带着抚慰的意味。   以为是白天流言的余威让她心酸了,便把人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声音难得带着一些温度,“有委屈可以说出来,不要一个人哭。”   他说得轻巧。   被往事沾湿了眼的丁汀怒视他,伸手在他腿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反正都怪你,是你的错,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   如果没有一点喜欢的话,为什么在朱曼颜和她中,选择了最弱势的她?   可是如果有一点喜欢的话,那些褪色的记忆就不会如此苦涩难堪。   像雷后闷热的时间。   “那我向你道歉。”   丁汀吸了吸鼻子,“那你说,你错在哪了?”   女人总是不知饕足,想要轻松蒙混过关,简直是痴人做梦。   要是不能做个八百字深刻检讨,就是真心不足。   慕言绞尽脑汁,想了想,努力纵容地说,“都是我没有领导好公关部,让他们工作失职,居然给你生活带来这么大的难堪。”   ?   丁汀神色不明意味复杂地看着他。   最后哀叹了一声。   有种认命的悲伤。   “算了,你永远都不会懂了。”   “这太悲伤了。”   -   这种悲伤无法解读也无法纾解。   悲伤到呕吐是种什么感觉,丁汀终于懂了。   她长吁短叹地背对着慕言躺着,落寞的像个小丑。   感觉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挑战,慕言左思右想,突然福至心灵。   最近他太忙了,腿又受了伤。   确实忽略了夫妻生活的质量和频率,丁汀觉得难过也可以理解。   他其实也挺难受的。   越发这么想着,那点忍耐性就越发不值钱。   伸出手臂把人圈着勾回怀里,松软的冬季厚被子把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他垂着眸,用嘴唇封住她要爆出的话语。   把整个气氛重归于安静。   除了空气中暧昧流动,和情生意动,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丁汀被摄取得缺氧,眼神迷离凌乱。   “怎么突然这样?”   慕言没说话,只专注于自己的行动,额角地下汗,表现出他的卖力。   抱着软乎乎的身子,他终于没顶。   长叹着躺回原本位置,他的手臂还没有松力。   丁汀已经半睡过去,连讨伐的力气都被耗光。   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擦过,有种微不可查的电流感。   “这次道歉的诚意总足够了吧。”   -   第二天一早,慕言把她用小被子裹紧才去上班。   难得心情不错,就连赵西汇报时,他嘴角都带着细微笑容。   苦得是丁汀。   她腰酸背痛地爬起来,四肢百骸像散了架似的。   被子里都是她身体乳的香气,脑子里昏昏沉沉,全都是些不太光明正大的记忆。   夭寿了。   要被狗男人带坏了。   她正打算给自己叫个早餐外卖吃,楼下传来阿姨打扫是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阵门铃声响起,丁汀正在好奇,谁会来他们家做客。   紧接着就听见兰欣的大嗓门逐渐靠近,搭配着上楼梯时的脚步声和张嫂的说话声。   赶紧扒拉了几下头发坐起来。   丁汀推开卧室门,就看见兰欣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然后把儿媳妇抱在怀里,心疼地无以复加。   “我的宝宝哟受了委屈,外面那些红眼病要找你的麻烦,还要编排你。”   “今天婆婆带你去参加酒会,好好打他们的脸,越疼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存稿又忘了点确定。   我谢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5瓶;富川一枝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兰欣从哪得到的消息不得而知,反正也无外乎那些牌友小姐妹。   她托人打听了一圈都没有头绪,气不过就只能给慕言打电话,把儿子从“没用”到“失责”痛骂了一通。   然后直奔均桂园来了。   昨天晚上哭得久,后来又被慕言反复折腾到半夜入睡。   是以,丁汀拉开门后,那双肿眼泡就成了被迫害的证据。   兰欣搂着她又是心肝又是宝贝地安慰了一通,并且用良好的贵妇素养,搜索了所有不多的词汇辱骂那些谣传的人。   “这些人心真是黑了,怎么能把好好一个姑娘传成那种不堪模样。”   “这都是老天爷作孽哟,生了个把没良知的。”   “都是……都是坏蛋!臭虫!”   虽然也没什么威慑力,但这确实是兰欣能力极限了。   丁汀脑子缓慢开机,然后按下她挥舞的双手,轻声安慰着下了楼。   “咱们家大业大的,难免有看不顺眼的,做慕家的女人如果没这点胸怀,我也太没用了。”   她扬了扬头发,一副没把人看进眼里的潇洒劲。   “慕家女人”四个字把兰欣哄得眉开眼笑,一双手紧紧握着丁汀手腕,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说到底,你父亲生前是个多仁义的人,还要被那些黑心肠的人扒皮喝血欺负你。“   兰欣又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今天妈妈给你订了最好的造型师,待会儿啊,咱们就是好好打扮一番,晚上去酒会把他们嘴巴都塞住。”   ……   说实话,自从丁建州死后,丁汀就彻底远离了各种酒会、沙龙还有时装周等等。   好像是曾经的世界一下子被割裂开来,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被取消于生活计划。   与其说是骄傲者的低头,不如说,她正在跟自己博弈。   从风光归于平淡,她想告诉所有人,没那么难。   很容易就做得到。   但是看着兰欣那张充满了斗志的脸。   她还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好。”   -   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婆媳俩就来了世逸旗下的私人沙龙。   造型师不认识丁汀,跟兰欣却很熟,知道她的身份,态度自然也热络了很多。   直接把别人的预约推后,专门服务他们。   张昊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从学徒到总监,这条风光之路的背后,除了过硬的审美和手艺,还有维持人际关系的天生手腕。   他跟兰欣有过很多次接触,随口聊天时,便也知道了她有个很疼爱的儿媳。   这时只要把气质和年龄跟眼前这位女士重合匹配一下。   大致就得出了结果。   丁汀跟在兰欣后面,听她讲解自己的时尚心经,时不时出声附和。   张昊领着人坐在镜子前,也开始打心眼里赞叹丁汀的容貌。   能成为世逸老板娘果然有把刷子,他在沙龙接待过多少名媛巨星,对“美”的标准自然也会比常人更高一层。   但是丁汀除了长相精致明眸皓齿外,胜在了气质。   像朵不沾世俗污尘的青莲,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潇洒和清冷。   “丁小姐对自己的造型有什么要求吗?”   翻着造型案例,丁汀一时无言。   可能是太久没来过这种场所,她竟有些不适用,陌生之余,连选择都被影响。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么漂亮,还能有要求吗?   她握着拳咳了咳,最终还是听从了兰欣的建议,把一头微卷长发烫成了大波浪。   慵懒闲散地搭在肩后,比较短得几缕随着动作而自然垂落,巴掌大的脸刚才还是清冷无双的,此时却多了份艳丽。   妆容遵从了她简约的要求,除了红唇烈焰,其他都偏向于低调大地色。   裙子是她从均桂园衣帽间里掏出来的,毕竟说起限量小裙裙,临市几乎无人能与她一战。   黑色小香风裙外,为了御寒,她披了件米白色羊绒大衣,长及脚踝。   那双红底小高跟穿上,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可以当凶器的尖锐。   直到这时候,丁汀才终于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后脚跟被磨得隐隐作痛,但她依旧可以保持着得体微笑,跟兰欣一同入场,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惊诧或探究的眼神。   仿佛聚光都瞬间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充斥着不入云泥的浮夸。   一切都在这瞬间回拢。   打小被刻在骨子里的名媛素质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这是她曾经最平常的生活。   这场酒会由市内最近风头正盛的骆家主导,以酒会之命招贤纳婿,把女儿推到人群眼前,算是十八岁的成人礼。   但作为东家,谁都没想到丁汀会来,与此同时,还有个抢风头的也在今晚出现。   朱曼颜也来了。   新锐资本培养下的人对她们俩不熟,见大家纷纷窃窃私语,便四处打听着消息。   这是谁,那又是谁?   就连骆家的女儿都气得肝疼,坐在楼上房间里发脾气。   “这怎么回事啊,我的成人礼,大家却都在讨论别人?”   这女儿骆总跟小老婆生的,原配去世后,从小到正,带着女儿进了门。   但在这之前,骆家还有个大女儿。   俩人向来不怎么对付,此时看到她吃瘪,骆大千金打心眼里高兴。   她吹了吹美甲上的灰尘,一副颇为怀念的模样。   “这俩才是临市名媛圈子里最后的金招牌,就你跟你那些小姐妹,比起来真上不得台面,”大千金颔首,“那时候,她们俩斗着才是最好看的,人家不玩心机,玩才艺,玩文化。”   就是因为同个男人退了局。   再之后就算得上后继无人了。   骆小妹才不信服,任谁都不会信个从莫名角落里窜出来的女人。   她换了副更沉更重的首饰。   镜子里年轻的容貌令人羡慕。   充斥了失去不再有的胶原蛋白和不怕天地的气势。   “那也只是过去而已。”   -   丁汀和朱曼颜在这里碰见,实在充满了戏剧性。   最近的谣传大家略有耳闻,猜测谁敢在慕言这个老虎嘴边拔毛时,大多数人也觉得可能就是朱家。   毕竟丁汀这两年极为低调,集团年会都不曾出面,网上能看到正脸的照片全部被下架。   却赶在朱曼颜回国的档口出了事,自然惹人遐想。   就连兰欣都这么认为。   她挽着美艳不可方物的儿媳妇,气焰比平时要高昂些,侧身在丁汀耳边道,“说不定就是她呢,当初小言没娶她,可把她气死了。”   “不是她。”   从侍应生的托盘里端过两杯橙汁,其中一杯递给兰欣。   丁汀眼皮都没抬,“她才懒得用这些手段。”   也许是早间针锋相对的机会过多,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两人互相琢磨,把对方的脾气秉性都摸透了。   一个比一个傲,谁下三滥谁就可以直接跳河的那种。   那些看好戏的见她们谁都不动,各自占据了角落应酬,心下觉得很失望。   但美好的事物总是值得欣赏。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曾经的红白玫瑰。   现在却能心平气和,一个谈自己生意,一个陪自家婆婆。   中途室内气温比较高,丁汀觉得有些难受,便跟兰欣说了声,自己去洗手间缓缓。   果然这里凉快了许多,为了驱味,保洁还把走廊尽头的窗户给打开。   冬夜的风把人吹得清醒了许多。   丁汀却觉得索然无趣。   分明是以前最感兴趣的场合,她年少时最喜欢买了漂亮裙子来人前炫耀,然后跟一帮小姐妹对峙另一帮小姐妹。   时过荏苒,想起来却只觉得好笑。   毕竟没有人谁会永远陪在她身边,那些曾经帮她说话的人,后来还不都是做鸟兽状,失散于查无此人的号码中了。   擦了把脸,补上妆。   丁汀正打算回到宴会厅,叫上兰欣一起回家。   却又好巧不巧碰上了朱曼颜。   仿佛她俩跟厕所有缘似的。   想起大家不断提起之前的事情,都是些她跟朱曼颜的矛盾。   过去这么久了,难为他们还记得。   丁汀忍不住抿了抿嘴,笑了起来。   正涂着口红,朱曼颜也冷笑道,“怎么,一听说我回来就按耐不住啦,赶紧要来参加聚会证明自己的魅力足够配得上世逸老板娘的身份?”   她出国一场,打嘴仗的能耐倒是丰富不少。   丁汀也看得开了,毕竟慕言都不记得她。   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你就这么不平吗?真搞不懂,你是真喜欢慕言,还是说,就是不服气最后是我?”   口红盖盖上时发出清脆一声“啪”的磁铁声。   质量上好的长管在手中把玩着。   朱曼颜一脸的意味不明,模棱两可地说,“我就是觉得,如果当初嫁给慕言的人是我,大家就都会知道世逸老板娘是谁,会羡慕会嫉妒,会模仿会巴结。而不是像你现在,甚至有好多人见到你,都已经不认得了。”   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丁汀突然无言以对。   可世事难料,谁又能料得到呢。   她擦了擦手,转身离开时浅声道,“商业联姻而已,无论嫁给谁,命运都不会改变的。”   高跟鞋再次发出了快节奏的响声。   她没回头。   也没看到大理石柱后拉长的身影,和刚熄灭的烟。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发个文吧……   7,5上千字榜,会在晚上十一点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再回到宴会厅时,影影绰绰的人更多,丁汀顶着各路眼光逛了一圈却找不到兰欣了。   从室内会厅穿过去,一扇欧式大开门可以直达室外阳光房,从这边望过去,一片灯火辉煌。   应该也是可以进入的。   她挺着身板,步履轻盈经过层层人群,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了兰欣身影。   正要走过去时,却被不速之客拦住。   她眼神疑惑,正努力分辨这人的身份。   “你好,我是骆书茹。”   丁汀大概是不认识她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微笑着伸出手跟她握了握。   这才后知后觉,姓骆,大概就是今晚的主家了。   但看她年龄并不像十八,也就意味着,她并不是今晚的焦点。   “今晚是我妹妹的成人礼,同父异母的那种,你懂得。”   骆书茹笑言,却透着股凄惶,弧度带着自嘲,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自来熟就算了,还爆料家族秘辛,丁汀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微笑。   骆书茹有意跟她交往,瞧不起自己妹妹那个交际圈子,只想拼着命往上爬,她才不会傻到看丁汀的热闹。   人家再好歹也是慕言的妻子,随便甩张卡都能砸死骆家。   自然攀附上丁汀的胳膊,骆书茹笑得不见眼底,“以前参加晚宴经常能遇见你,但是没机会交流,这次我可要抓紧,跟我的偶像聊聊天。”   偶像一次愧不敢当。   这种目的意识明确的拉拢,丁汀竟已经觉得不适。   默默收回手,她讪笑,“只是我以前年纪小,人也活跃不大踏实,实在不值得夸。”   已经过了不可一世的年纪,学者谦逊是长大的标配。   只是过了这么久,丁汀才发觉,使她成长的并不是时间。   而是骨子里迸发出的自卑。   “嗤,想拍马屁却拍不上,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正交谈间,身后传来满满嘲讽。   转过头去看,丁汀又陷入一阵迷茫。   糟糕。   又是个不认识的。   -   今天晚上的陌生人实在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眼见着兰欣就在咫尺之处,却要被人拖住脚步。   丁汀脸上的尬意越来越明显。   她侧目时有种懵懂单纯的美感,眼神中的水波像会流动似的。   骆淑仪上下打量着她,心里不屑一顾。   却又不得不承认,丁汀确实很优秀,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做个优雅名媛而出生的。   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泰然自若的利落。   “要我说啊,人家既然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想要保持低调了,姐姐你就别去打扰人家,”骆淑仪收回眼神,满身傲慢,“我们家人叨扰丁姐姐了,喏,这杯酒是给您赔罪的,今年新火起来的葡萄酒品牌,口感很是好呢。”   透明玻璃杯里满挂着纯红色液体。   丁汀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接过,得体笑了起来。   然后极为小心地抿了口,甚至还顿了十来秒,在姐妹俩的注视中细品了下。   “色浅味淡,肯定是不过万的劣质酒,像我们世逸的年会都不会用这种酒,更不会给客人敬这种酒,”她撩了撩鬓角碎发,“太差。”   本来,今晚开席后,丁汀就始终保持着低调冷漠的态度,使大家跟她“婚姻不顺,老公不爱,家族倒台,人生落魄“的印象对上了号。   骆淑仪不敢去惹朱曼颜,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成人礼,奖赏却是别人的。   凭什么。   但没想到,在这儿也没讨到半分好。   跟朱曼颜滴水不漏的强势不同,丁汀的反击是直白而干脆地,没有多余修饰,没有人情世故,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打你但不讲道理。   在这种场合,敢把人说得如此下不来台,又好像依仗着什么。   骆淑仪的母亲是骆家门店上的导购员,跟骆书茹亲生母亲书香世家没得比,但是捧高踩低的能耐却是一等一的好。   她对女儿的教育也是,宁可人后作揖,不可人后吃亏。   因为友好几百双眼睛看着你,如果今天让步了认输了,那么明天谁都能踩在你头上。   再加上骆总对这个小女儿也是格外宠溺,老年得女,要天给天,企业这两年蒸蒸日上,对她的要求也都是百依百顺。   是以,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十八岁的女孩说话更绝,冷冷举着酒杯,“不愧是慕夫人,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家喝不起的酒呢,真希望您能在这个位置上能坐久一些,省得为了维持高消费生活还要再嫁,未免丢人。”   “而且,看来慕总只顾得上娶您,却没顾得上教您说话为人之道吗?“   这话已经不是调侃了,而是辱骂。   言外之意丁汀天生就是为了嫁人而生,就算慕太太的头衔没了,也还会找个接盘侠。   这不就是以前传的“落魄官妓”吗?   场面陷入万籁俱静,这小半的人住了嘴看戏,层层蔓延,使得满厅的人都停下了寒暄往这边看。   “劳你费心,这位置恐怕不会腾给别人了。”   从厂厅大门传来清冷的声音。   回身去看,慕言穿着西服单枪匹马而来,面色阴沉,眼神结冰,一种蓄势待发要狩猎的气息。   他身形颀长,从人群中卓然不凡。   丁汀赫然,没想到他也会来参加这种少女们的爬梯。   他每天回家这么晚,就是闲来无事来参加这种场合吗?   众目睽睽下,慕言已经大步流星到了她身边。   笑得阴恻恻,“做我妻子,为什么要对你讲说话之道?”   他倨傲地看着骆淑仪。   像在看一堆垃圾。   -   全场哗然后,兰欣终于发现了这边的事态,忙不迭跟几个姐妹走出来。   就看见就剑拔弩张的场景。   这才离开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终于能理解,丁汀这些年为什么如此抗拒参加这种聚会。   人言可畏,从神坛跌落,许多人都想趁机踩上几脚,一脚两脚没事,要是天天追着你屁股后面又叫又踩,真是烦死了。   骆书茹被这个蠢妹妹差点气死过去,本来是要做朋友的,现在倒好,殃及无辜。   眼界短浅,心胸狭隘。   她还没开口和解,骆总已经堆着笑走过来了。   “哟,吹得什么风让您这尊神来了?慕总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接,您看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冲撞了您夫人。”   说着,手就伸过去,毫不留情地拧了一把。   “还不快给慕夫人道歉,你个小不省心的,挺好的日子净干些不长脑子的事情。”   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   不论是慕言或是丁汀,跟个刚满十八岁的傻丫头当面下不来台实在不靠谱。   拽了拽他的袖子,她道,“算了,咱们走吧。”   她是可以跟人家吵架的。   但慕言不可以。   丁汀不想慕言为她做些有失身份的事情,成为别人的笑柄和谈资。   本来他力排众议娶了她,就已经被很多人背后耻笑,成了人生中唯一不辉煌的一笔。   淡淡瞥了骆淑仪一眼。   慕言把丁汀的手搭在自己臂弯,然后叫上兰欣,在众目睽睽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于骆总不断地道歉和约饭,他不置一词。   一脸“你给老子等着”的暴戾感。   兰欣由老宅司机带回,她本想跟着去均桂园安慰丁汀的,但是在儿子不断暗示的眼神里,还是默默退缩了。   果然老妈也不具备当电灯泡的权利呢。   慕言亲自开车,丁汀沉默着坐在副驾驶上,乖乖系上安全带。   随着一路豆黄灯光疾驶在柏油马路上。   从小长大的城市却变得偌大陌生,丁汀头倚在车窗上,看着不断消逝的景象。   等慕言发现这阵沉默已经太久,并且感到不适时。   侧目,就看见丁汀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断伸手去擦,粉底落下一条条泪痕,却赶不及擦拭的速度,豆大泪滴掉在大衣上,零落着深色印记。   把车子沿着路边停下。   他嘴笨且惊慌,想到今天她在洗手间跟别人说话时是那样的骄傲。   现在这是怎么了?   掏出手帕递给她,大手在她头顶上摩擦。   “别哭了,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相信我。”   慕言绝不是任人作威作福的性格。   当场没发作不代表事后不追究,更何况,他最恨别人用那种说法评价丁汀。   抽泣渐渐平静。   车子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丁汀在他不断地保证声中,泪眼朦胧抬起头。   呆呆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下一步怎么做。   仿佛他们就只适合这种沉默以对。   慕言看着她眼中的闪烁,和逐渐花乱的妆容。   抽出手把她揽进怀里,尽管因为座位问题,两个人姿势诡异。   但炽热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仿佛提示着一切人情味的接近。   挟裹着安全感如春风细雨而来,把丁汀那颗□□涸了太久的心浇湿。   刚平息止住的哭声瞬间转化为嚎啕大哭。   再也守不住这些年的委屈。   “我爸爸死了,为什么我明明失去了爸爸,已经很难过了,我没有父母,他们还要这么对待我,仿佛成为孤儿是我的错。”   “我没有错,我才是受害者,他们眼神里的鄙视,就像一把把刀子在割我,不断提醒我,我爸爸离开了我。”   挡风玻璃发出“滴答”一声。   然后是无数水滴。   下雨了。   不断的雨声中,慕言用手轻轻拍她脊背。   “还有我,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养了一只猫,这两天差点被挠死……   但是我又不想打狂犬疫苗。   大家祈祷我平安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糖稀4瓶;二水3瓶;微逆光2瓶;菠萝啤、落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那晚之后,丁汀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父亲的事情。   慕言也选择了绝口不提,仿佛未曾发生。   只是他回家的时间好似频繁了些,三不五时会主动做饭,尽管有时吃到一半就会被公务缠身而离开,但丁汀莫名却觉得满足。   没有争端的相处,似乎让她安心一些。   学校决定在元旦后放假,各学院老师响应学生哀求和号召,偷偷地提前结了课,又悄悄把期末考试的时间提前了一周。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教务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其中做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当属丁汀。   她把期末考核的要求放在PPT上播放,并且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心情颇好地盖上了笔帽,“十三周大家来把作业交上,十四周课程为社会实践,可以不来。”   言外之意‘赶紧滚吧滚吧知道你们心已经飞了”。   欢呼了一声,学生把东西都收拾好,经过讲台时都跟丁汀道别。   像这种张弛有度的教育法,用邵卿的总结来说,就是——   心机。   哼着歌回到办公室,期末来的老师更少,只剩下她跟穆阳。   同处一室的尴尬弥漫,丁汀背上包打算赶紧离开。   临市的天阴沉铅灰,看起来要下雪了。   “今天有时间吗?许老师七十大寿邀请了很多学生,她还打电话希望我能带你去,她很想念你。”   推开门的瞬间,丁汀本来是想无视走过的。   但是,她无法理解许云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最近的传闻?   酒会后的那些天,她听说骆家过得不好,几个大项目都阴差阳错失了手,就连好不容易啃下来的合同都出了纰漏,染上官司分身乏术。   而学校里甚嚣尘上的流言渐渐平息。   反而有很多声音正在渐渐透露,她是慕言的妻子。   辟谣速度如此神速还能扭转乾坤,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但……   想要攀附关系而来打听接近的人越来越多。   丁汀深吸了一口气。   恶劣的记忆隐约在脑海里升起。   她努力地咽下了那阵酸楚。   “你告诉她,当初既然没选择我,就决定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未被关紧的门后有一阵走廊的灯光,将她背影描绘出一层光晕。   穆阳跟出去还想说些什么。   却突然发现,丁汀比以前更瘦了。   -   好心情被消磨殆尽,丁汀气鼓鼓地去超市打发时间,在冷鲜区挑挑拣拣,才终于转好些许。   慕言这几天年终盘点特别忙,回家吃饭都是急急忙忙。   她想着今天早点做好,也让他能轻松些。   正在几只三黄鸡中间抉择时,慕言的电话却提前打过来。   “买好了吗?”   ……   丁汀下意识往四周看,下午三点钟的超市很冷清,一眼就能望见周边所有人的存在。   他大学辅修了掐指神功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买东西的?”   随即听筒那边传来哂笑,心情颇好的样子,“我在门口等你,买好了出来。”   然后就在丁汀叠声质疑中挂断。   后视镜中倒映出一张好看的笑脸,即使弧度微乎其微,但那双眼睛骗不了人。   最近慕言就像开了窍似的,谈情说爱技能点像坐着火箭飞升。   但是赵西心知肚明,这背后全都是祁言和郭子帆在指点江山,把万年老铁树教的有了些人味。   但具体,他到底为什么对丁汀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还是个谜。   车子在露天停车场上找了个离大门最近的位置停下。   慕言放下手里的报单,有些困倦地捏了捏眉心。   但心情不错。   那晚他听见了丁汀和别人的谈话,被那句“商业联姻而已”刺激的心肝脾肺疼。   隐隐的不安在情绪中爆发,他平生第一次,抱着不耻下问的态度去找了自己那两位损友,当然是换来了无情嘲笑。   然后就是再三恐吓。   “嫂子的意思太明显了,而已,敲重点,意思就是你们这段婚姻对她来说简直可有可无。”   “没错,甚至隐隐有种现在就想离婚的意思。”   “对你要有多不满才能说出这种话,慕哥,你危险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戴绿帽子了。”   ……   最终,慕言还是用两块地换得他们闭嘴。   并且真心的出谋划策。   郭子帆是个情场老手,说起这些头头是道,“首先是要关心她,不是我说,慕哥你每天都因为以前那点儿破事龟缩在我们这儿,没有男人的魄力,霸王硬上弓你懂不懂,硬娶都娶了,还怕多见几面么?”   祁言立马附和,“就是就是,而且嫂子不想公开关系,你还真听她的?找几个人把消息放出去,把人署上你的名字才最重要,看谁敢跟世逸抢人。”   听上去竟然有些道理。   慕言坐在沙发上,光影将脸照拂的晦暗不清。   他抿了一口红酒,“而已”两个字正在疯狂戳中蠢蠢欲动的占有欲。   “而且,她现在落得这个处境,就是你纵容的结果,”祁言继续添了把火,“丁叔去世后,她确实受到很多打击,铁了心要跟以前的圈子摆脱关系,所以再也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你还顺着她,把她严严实实藏起来。”   “就是因为这样,那些垃圾才敢欺负她,挑衅她。说到底,是你们俩只及处理方式出现了问题,一个个挺成熟的人,在这种事上连个孩子都不如。”   趁着慕言为情所困。   祁言把话说得重了点,往常不敢提的今天一秃噜全出了嘴。   好爽。   他看着慕言一副陷入深思,为老婆努力做人的样子。   好险。   还以为爽完会被撕呢。   -   从沉思中回神,车窗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他看见外面丁汀的笑脸,冬日里脸颊被寒风吹得隐约粉红,眼睛弯成月牙形状。   赵西已经下车帮她把东西放去后备箱。   慕言推开车门,拉住她得手腕,轻轻一拽就把人拽进自己怀里。   还没习惯这种形式的亲密。   丁汀手脚并用爬起来,脸颊红的更厉害,眼神飘忽忽地往旁边瞥。   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小学生模样。   被她这幅样子逗得无奈,慕言只得提出今天此行目的,“今天晚上要跟珠宝合作工作室吃饭,带你一起过去。”   他语气有种不容置喙的硬度。   丁汀僵硬地转过脖子,还是头一次听他提出这种要求。   本能的想要拒绝。   慕言却仿佛提前预知,从自己腿边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袋子。   硬纸袋发出“咔啦啦”的声音。   话被咽回喉咙,她看见了熟悉的logo。   嘤嘤嘤,好诱惑。   坏男人心真黑,居然想让她向金钱屈服吗?   一条裸粉色吊带裙被拿出来,丝质光泽在慕言那双修长的双手中打开。   柔软,显白。   “我就是觉得你都专门来接我了,不去显得不太好。”   “我可绝对不是为了一条小裙子而答应你无礼要求的人哦。”   把东西装回包装袋。   慕言心领神会,“明白。”   本以为这个时间点了,慕言会直接带她去吃晚饭。   但是车子停在世逸大楼门前,保安过来帮忙把车门拉开,丁汀像个受惊的仓鼠,巴巴抱住他胳膊。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种被推到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慌感。   她眸子里潋滟着水,“慕言,我不想去。”   男人被她拖着停住了下车的动作。   然后用带着强制的眼神,“丁汀,你必须去,”   必须从壳里爬出来。   把那些自我束缚的枷锁卸下来。   那双眼睛里沉沉着信念,有种“跟我走带你找到光”的坚定。   丁汀莫名其妙就安下了心。   鬼使神差跟他下了车。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世逸大楼,从远处的高耸到深里的宽阔,陌生和无措让她躲进了慕言背后。   就好像大家的眼神,和那晚在酒会上的一模一样。   探究,好整以暇,似笑非笑。   而这些,在丁建州去世前,她竟然从来没有发现。   所有信息都像被折射后传递来的。   包含着恶意。   慕言把她从身后扯出来。   抓着她的手,十指交扣着牵进了电梯。   坐上电梯后,关闭的金属门终于把他们的眼神隔绝。   丁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里面,有一半的人不服我,觉得我年纪轻轻掌管偌大企业不过是靠着出身好而已,大概都在等着我哪天出个不可挽回的错误,然后跌进尘土里,到时候所以对我俯首称臣的人,都可以来踩我的头。”   丁汀听见他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疑惑着抬起了头。   “但是,就世逸目前的情况来看,一百年内不仅不会倒台,反而会更加昌盛。”   这是……   心血来潮的炫耀?   丁汀有些无语,觉得这人最近真是太奇怪了。   总说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慕言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的迟钝感到无可奈何,“所以,不论是谁都会遭到非议,这和你父亲没有关系。你是我妻子,不靠丁家,你也可以昂头挺胸的做人。”   “任别人再恨你,让他们不敢再乱说就好了,很简单。”   话至于此。   电梯门刚好打开。   总裁办经过的所有人,都会给予一个微笑和驻足。   “总裁好。”   “夫人晚上好。”   作者有话要说:火葬场还有三四万字,毕竟我是有大纲的女人呀!!!   我慕哥还没甜甜呢。 第30章   结婚这么久,虽然顶着世逸老板娘的身份,但是参观总部还是丁汀人生第一次。   慕言赶在吃饭前处理完今天剩余事项,偌大的办公室几乎与外面秘书室面积持平,坐在中间办公桌后,真有种孤家寡人的气质。   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柔软皮质让人深陷。   丁汀有种不真实感,还没摸透他今天这番行径目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心理调节课?   她当缩头乌龟当了这些年,怎么突然就要让她伸脑袋。   男人的心思真难懂。   叹了口气,她起身在办公室探索,玛丽珍鞋底尽可能的减少声响,不去打扰慕言。   四面玻璃被拉紧了百叶窗户,丁汀拨开一条小缝。   看见秘书室正热火朝天忙碌着,大家都穿着严谨工作套装,接听电话时表情格式而认真。   整个公司都透着一股禁欲感。   如果气质有颜色,那么世逸肯定是蓝灰色。   “在看什么?”   一股温热气息在她耳边弥漫扩散。   丁汀猛地回头,直接撞上了慕言坚实的胸膛。   额头发痛,她呲牙咧嘴地捂住。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有些抱怨地推开他。   丁汀又重新坐回沙发上,双腿翘着交叠。   慕言含着笑走来,“是你自己看的太入迷了吧,如果好奇的话可以让赵西带你去参观,这公司有你的一半。”   这份大言不惭,丁汀都怀疑他最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世逸的各路祖宗如果听见他说这种浑话,怕不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把他塞进去冷静冷静。   撇了撇嘴,她问,”你陪我去吗?”   软乎乎的提问,换来得是一双无可奈何的眼神。   慕言摊开手,露出小半叠文件。   示意现在有首歌可以描述他——   牛仔很忙。   “那我不去,怪尴尬的。”   丁汀摆着手拒绝,一想起刚才出电梯时,齐刷刷那声“夫人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转念想想。   慕言自小就生活在这种唯我独尊的环境里,才会养成了闷闷的性格吧。   因为越是恭敬你,越是不会听你说话。   久而久之,大家都身居其位。   习惯了孤单和不说。   -   时间拖到了晚上七点多钟,久到丁汀抱着新的小裙子快睡着,办公桌才传来悉悉索索的收拾声。   懒懒抬起眼皮,慕言已经起身。   他走过来,手指在她头顶上挠了几下,“该走了。”   “唔,好。”   丁汀坐直身子,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妆。   紧接着站起来时,正对上慕言满是探究的眼神。   ?   “怎么了?”   她莫名其妙地问。   慕言在她嘴唇上流连,然后轻轻摇头,“只是我觉得你不涂口红更好看。”   丁汀嘴唇天生就是粉红色,就算不上妆也足够有气色。   但这种话在她耳朵里并不属于夸奖。   这只口红色号很难买的好吗?   他现在是宣扬什么人民币无用狗屁理论吗?   果然是直男眼光。   嫌弃地瞄了他几眼,丁汀哼了出了门。   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慕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她走。   秘书室工作气氛还未消褪,只能百忙之中起身跟两人道别。   讪笑着跟他们招了招手,丁汀又像来的时候,半个人藏在慕言后面上了电梯。   人前脚走,后脚公司就炸了锅。   首先就是在群里@公关部。   [咱们总裁这是来宣示主权的吗?突然带夫人驾到,竟然有点苏?]   [今天的工作分明已经完成了,还要带老婆来加个班,不是故意是什么?]   [公关部办事不给力啊,还要老板亲自出马。]   [但我在老板娘的眼神里看出了嫌弃,是错觉吗?]   ……   前几天世逸法务起诉了几个人,虽然时间影响力很微弱,对外集团也始终保密。   但员工们对这件事却是近水楼台知之甚多。   那些人全都是在网络上谣传丁汀身份的人,即使用了海外服务器,最终也还是用蛛丝马迹在警方帮助下找到了。   不接受调解,直接上诉。   看得出慕言这次真的动了气。   大家本来对丁汀就很是好奇,这个从未露过面老板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今这一见面。   倒是跟以前鼎盛丁家的独女映配了身份。   -   今晚依旧是慕言亲自开车,丁汀被迫坐在副驾驶上,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拿出小裙子摸了摸,不断劝诫自己——   这就是美丽的代价。   晚饭定在城南一家私房菜馆,丁汀跟着走进去时,偷偷看了眼墙上的今日菜单。   是酸汤鱼耶。   她超级喜欢吃的,可惜临市位于北方,能碰到好吃正宗的酸汤鱼,实在很难。   菜馆是纯中式装修,装饰多有少数民族元素。   丁汀边走边记在心里,想着回去后可以描下来给学生们看看。   推开最里面那张黄花梨木门,屋中已经做了两人。   本以为是陌生人,丁汀深呼一口气,正准备要打招呼。   却没想到,入目是两张熟悉的脸。   对方显然也十分激动,冲上来握住她的手,“丁汀,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   甚至隐约有种不好的回忆。   她想起下午穆阳代替许云邀请她参加生日宴会。   又看看面前的郁西博。   总觉得今天不宜出门。   八字不顺。   眼神暗暗飘向了慕言,看着他假装不知情地落座。   还体贴帮她拉开了椅子,摆好餐具。   装什么装?   狗男人。   -   郁西博显然情绪激动,最后还是被妻子拉开的。   毕竟上学时,他和丁汀总是一个小组作业,关系比穆阳还要铁。   只是当初那件事后,两个人之间像被横亘一层薄膜。   虽然做错的不是他,却尴尬微妙了许多。   再加上出国,娶妻生子,忙得晕头转向,年少时那点遗憾也就被有意埋藏了。   其实能见到她,丁汀也颇感意外。   而且竟然惊奇的发现,对于与郁西博重逢这件事,她也挺高兴的。   果然,做孩子时介意的东西会比长大了更多。   幼稚和冲动让她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现在能同桌吃饭,也算是命运使然吧。   大家坐下来时,酸汤鱼也被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   慕言保持“我不说话麻烦就找不上我”的姿态,安安静静先给丁汀盛了一碗。   然后就消匿了气息。   反倒是郁西博忘了今天来赴宴是为了珠宝设计的新品。   他拿出手机来,要加丁汀的微信。   “之前听说慕总结婚,我还觉得很遗憾,心想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就有主了呢?”   “没想到居然是你啊,那挺好,以后大家多联系,我太怀念以前咱们去采风的日子了。”   “喂。”   “咳。”   旁边坐的两人终于忍无可忍。   横着眼出声让他闭嘴。   郁西博嘿嘿笑着安静下来,勺子在饭碗里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再次说道,“其实当初你没跟许云走也挺好的,你看我现在也转行了,当初的四个学生,现在没一个混出名来的。”   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虽然知道这话题挺不招人待见。   但是,一看见丁汀,他就想起她当年被抛下的场景。   许云作为国内知名度极高的画家,千挑万选了四个学生带出国深造。   而丁汀,原本就是她最初的人选。   只是丁家一夕倒台,穆家又退了婚,眼看着她没了利用价值。   许云当即就把她换下来,挑了个家世更好的女孩带走了。   上飞机那天,丁汀没来。   她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就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从此与那他们彻底断绝了联系。   听他这么说,丁汀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她不是什么圣人,听说当初丢失的机会也没那么好,任谁都会忍不住偷笑,那点被掩盖很好的不平,此时也渐渐消弭了。   也许,这就是慕言非要带她来的原因吧。   她悄悄看了眼旁边,只见慕言正单手执着碗挑鱼刺。   而后缓缓淡淡的开口,“言归正传,我们这次的珠宝设计主题是民族风,郁西博的工作室全权负责,让他把设计图给你看看。“   “哦,对对对,”郁西博连忙放下筷子,拍了拍脑袋,“瞧我,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咱们这有个民族美术史的小专家呢。”   他擦完嘴,从包里掏出IPAD,触点了几下递给丁汀。   屏幕在灯下反着光。   她嘴角僵硬地接过来,看到华美无双的首饰设计图。   无论是配色还是雕刻手法都很有创意,而且有着浓重的郁西博风格。   她翻了几张图,再抬起头时,发现整张桌子的人都在眼巴巴望着她。   一副等你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丁汀连忙提出了一些建议,然后把东西递还回去。   郁西博的妻子好像也是设计师,参与着慕言和她老公的谈话。   措辞专业,神色严肃。   好好一场见面会变成了加班研讨会。   丁汀左看右看,确定他们真的没有在演戏。   ……   女人真是容易想太多。   狗男人带她来吃晚饭,真的和打开心结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爱的果然只有钱和工作。   丁汀叹了口气,觉得酸汤鱼味道也没那么好了。   至于几人话语中隐隐约约的“北京”字眼。   她也没听进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试试能不能发出去,这章有火葬场的线索哦。   最近因为养了只小傻猫耽误了很多功夫,所以更新时间都不太准,为了道歉……   明天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微逆光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一顿饭吃的七七八八,慕言带着丁汀跟对方作别。   郁西博显然还出于久别重逢的情绪中出不来,被老婆提着耳朵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私房菜馆的停车位在店后面,步行有段距离,原本应该让门童去提车过来。   丁汀看着今晚满天的星星,倒是临市少见的风景。   她突发奇想,拽了拽慕言,“咱们走过去吧,怪好看的。”   店门口悬挂着几个大红灯笼,微弱红光在高悬天幕下打在她脸颊侧边。   映衬出一丝丝透明光泽。   慕言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寒冬腊月里散步,也难为丁汀能想出来。   她往衣领里缩着脖子,偷偷斜睨了一眼旁边高大的身影,慕言在西服套装外搭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清减修长。   他不冷吗?   风里带着股北方冬天特有的尘土味,但是在冬夜里呛人,反而增添了一种家乡的熟悉感。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跟慕言肩并肩在星光下漫步。   哪怕就抬头看两眼星星,都觉得周边枯枝落叶俊秀了许多。   慕言始终没说话,他觉得走路和吃饭一样,是需要专心致志的事情。   或许他也并没有自觉,认为散步就一定要聊些什么。   但即使这种沉默,丁汀都有种深深的满足感。   这几天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对这段形如枯槁的婚姻又燃起来希望的小小火苗。   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仿佛还有回旋的余地。   慕言对她,至少是在乎的。   对吧?   越发这么想着,丁汀心里噗突突开始冒着粉红泡泡。   事情似乎回到了高中的那天晚上。   欢喜似潮水汹涌,将人淹没,沉溺其中。   她眉梢眼底都是满溢的喜悦。   身体比大脑先行动,丁汀伸出手,带着殷切的希望。   慕言手很凉,即使被冻红了,也要保持着仪态,不肯揣进兜里。   所以,当他们的手重合交握时。   彼此神经都有瞬间的停顿。   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好似几年的婚姻,此刻才到达了起点。   慕言眼底突然泛上一股笑意,转瞬即逝,他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手却反握住丁汀那只柔软无骨的小手,然后轻轻牵着,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亲密感强烈的不好意思。   丁汀低下头,有些娇羞地回忆各韩剧中经典桥段。   下一刻就听见低沉的男声在耳侧响起。   “下雪了。”   她立马抬起头。   雪花飘在她的鼻尖,冰凉而珍贵。   可惜生命短暂,霎时消失不见。   -   一直到上了车,那种不真切感还未曾减退,丁汀坐在副驾驶上,恍若隔世,觉得最近婚姻状态有些奇妙。   当然,这些都要归功于慕言的转变。   钢筋直男突变宜家宜室好男人,还挺诡异的。   她握着安全带,心思飘到了九霄云外,到底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问,“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慕言挑眉,“比如?”   “比如你突然间好像没有那么忙了,有时间回家吃晚饭,还有时间去超市接我,哦对,还带我一起去吃饭……”   说着说着,丁汀眼睛越睁越大。   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等慕言开口说话,便自问自答地惊慌状,“天呐,难道是你被权利架空了?”   ……   真想看看这颗小脑袋里到底藏了什么。   慕言嘴角忍不住抽搐,有种“这些天努力都白费了喂狗了”的吃屎感。   他秉着不要被气出心肌梗塞的原则,刻意放慢了车速。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难道呢,或许你去报名参加了好男人训练营?想内外兼修,做个完美的总裁?”   “丁汀,”车子突然靠着路边停下来,慕言忍无可忍,直视着她的眼睛,“科学证明,运动量太少影响大脑供氧,很可能就对你的智商产生不利,你就是最好的案例。”   倒吸了一口气,丁汀这次听明白了——   他在骂她!   “你这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人身攻击,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尊重我爱护我,还要让着我。”   慕言嘴角挂上一抹笑,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重新发动车子。   “你也知道啊。”   ?   知道什么?   丁汀一脸懵逼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嘴瘪成小仓鼠形状。   “你不仅骂我,你还打我?”   “慕言,如果没有一条新的小裙子来道歉,我就再也不理你啦!”   这天晚上临市的雪很大,扑落在路人的肩膀上。   丁汀撑着下巴想——   慕言该不会是有一点点喜欢她吧?   毕竟她长得这么好看呢。   -   这点点浪漫只维持到了进地下车库时。   潮湿阴暗的地方,冷感比其他地域更加明显,丁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完全不顾及刚才好要好好去爱的老公,一溜烟小跑上了电梯。   慕言:“……”   丁汀窝在沙发里舒服地叹了口气,慕言姗姗来迟时,她正在跟邵卿视频通话。   学校每年元旦都要举办文艺晚会,今年监督老师的位置刚好就落在她们俩头上。   邵卿怼在镜头前面,满脸忧愁,“这点吃力不讨好的事每次都找咱们年轻老师,学生会还不够用吗,小晚会而已,还需要监督吗?”   “哎,这不是前几年孩子们跟教务处闹不痛快,所以才安排了专门老师对接嘛,”丁汀倒是满不在乎,她从桌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无非就是帮他们前几个手续而已。”   “你就是太纵着他们,苦活累活就都找到你了。”   围绕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说了几句,慕言把东西收拾好,已经上楼去加班了。   丁汀边说话,眼睛便偷偷看着他。   脸颊不自觉绯红,自然没逃过邵卿的法眼。   “喂,你这一脸春风什么情况啊?老树抽芽了?”   这话触了丁汀逆鳞。   她直勾勾坐起来,威胁着说,“以后不准说我老,我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小仙女。”   “对对对,你容貌十八智商八岁,这辈子越长越年轻,”邵卿眯着眼顺道,“说吧,你跟慕老板有什么小九九啊?”   嗯……   说起来有些害羞呢。   丁汀啃了一大口苹果,脸边热得发烫,她眼神飘忽往楼梯边扫荡。   然后悄悄说,“慕言最近对我特别好,他今天还跟我在外面散步了呢,牵我手了呢。”   她说这话时,轻轻摸了摸手背,仿佛上面还留有慕言的余温。   那副少女含羞的模样,真像是回到了十几岁时。   她在集训班,晚上跟邵卿躺在一个被窝里。   “你知道吗?我喜欢上一个人。”   “他叫作慕言,是世逸家的少公子,人长得很帅,还叫我小公主,虽然经常有人这样称呼我,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特别。”   “像过了电似的,把我心都弄得麻酥酥的。”   所以这副幸福模样,在邵卿看来并不是好事。   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丁汀本来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互不关心的婚姻关系,现在感情又忍不住冒出了尖儿——   岂不是危险?   反正作为旁观者来看,她并不太看好丁汀和慕言的未来。   他们早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了,脾气秉性、爱好兴趣无一相近,靠心血来潮维持,又能坚持多久呢?   到那时候,丁汀会受伤更深吧。   邵卿勉强笑了笑,还是没忍心兜头给她泼冷水。   只小声提醒了句,“你还是留个心眼,慕总……脑回路咱们也猜不透,是吧。”   可惜丁汀已经陷入了美好期待,甚至在幻想里跟慕言亲亲老公了。   早就不把这种话放在心里。   慕言才不是渣男,他只要学会了怎么对别人好,就会一直好下去。   洗完澡坐在洗手台前,继续把瓶瓶罐罐抹在身上。   她把整间屋子都染得香喷喷,慕言进来的时候,甚至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   “什么味道?”   丁汀立马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小罐子,“我新买的面霜,山茶花味,很好闻吧。”   浓郁的香气把人勾出了一个喷嚏。   慕言努力憋了回去,欲言又止看着她手里乳白色膏体。   对于这种东西,他向来都持有怀疑态度,反正在科学的角度来说,保持皮肤健康的方式除了运动就是饮食。   但是丁汀白里透红毫无瑕疵的肌肤在炽光灯下熠熠生辉,正在侧面的告诉他——   科学有时候也不可信。   他飞快洗完澡出来,丁汀已经窝在被自己玩手机了。   撩开被子躺进去,慕言一伸手,果不其然就摸到了满手湿发。   “又不吹头发?”   “屋子里有地热啊,那么干燥,我这是用头发在保湿啊,”丁汀振振有词,还从头发上抹了一掌心的水,抹在他胳膊上,“你看,多方便,哪里干燥点哪里。”   ……   慕言又无法理解了。   她大学时选修过诡辩学吗?   平时吵架嘴笨的不行,怎么碰到他就各种歪理说的这么溜呢?   他叹息,又从被子里出来,翻箱倒柜从她成堆的新裙子里掏出吹风机。   插上插座,把扑腾的小女人从被子里拽出来。   捏住那一缕缕湿发,他吹干的神情专注而认真,就像在处理公司最严峻的事务。   丁汀趴在他腿上,享受这份贴身服务,眼睛将睁将闭。   思绪困顿中,又有点小雀跃。   看吧,慕言对她,肯定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脑女鹅上线了,你们别急啊,火葬场也要走剧情呀呀呀~   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有一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皮8瓶;落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元旦晚会定于十二月二十九号举办,主要是学生们等着三天小长假,经常会在三十一号就悄摸摸翘课离校了。   这几天,丁汀把手头的课程结束,在学校里也无事可做,但是为了做监督员,反而比之前上班更规律了些。   学生会办个晚会确实不容易,要审批的东西太多,丁汀就替邵卿揽了所有事情,每天等在办公室里签字。   习岚是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她当班长负责,在学生会也是最活跃的。   因着关系好,每次都使她亲自来找丁汀。   经常蹭个小点心或者蹭杯奶茶回去。   “哎,我们也能放个小假了,明天我就结课了,到时候带我宝贝去游乐园玩,”邵卿坐在转椅上溜了一圈,不顾学生还在这儿,百无禁忌地说,“小小汀,你跟我一起去吗?”   在签名栏上飞速写下自己的名字。   丁汀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红枣核桃给习岚。   “我去当你们全家的电灯泡吗?”   邵卿登时立起眉,“那你元旦都要窝在家里当你的好太太吗?”   也是,新年假期,好像不做些事情有些辜负了。   丁汀沉吟片刻,继而笑着说,“我老公会陪我哒。”   恋爱中的女人真可怕。   邵卿被酸的抖落着肩膀,然后把撇着嘴坐回桌前。   正斗嘴间,办公室门被推开,穆阳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张进来。   见她们俩在,便浅笑了一下。   “这里是新学年的教学计划表,你们抽空填了给我,”他在每个办公桌都放了一张,“寒假前交上就行。”   他对老师这个角色适应度很好,经常会帮忙做些琐事。   同时也没耽误绘画事业的发展,听说元旦后会举办新年画展,门票还挺紧俏的。   不得不说,穆家对这个独子的包装很到位,除了在专业领域的宣传之外,穆阳长相也是他人气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也因此得以频频见报,很多时尚杂志甚至都为他开过专栏。   这点和慕言有所不同。   虽然也是经常出现在媒体镜头之下,但是每次大家的关注点都是……   土豪带带我。   钻石王老五带我飞。   慕哥今天离婚了吗?   -   最近被甜的七荤八素,丁汀满脑子都是慕言。   用兰欣的话来讲,“我儿子肯定喜欢你的哦,但是他开窍晚,不会表达自己,现在好了,你看他多上心啊。”   知子莫若母。   婆婆说的话总不会错,她失神间用笔敲了敲桌面。   声音引来穆阳的注意。   他也发现最近丁汀心情很好,几乎很少怼他。   时间久了,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从她跟邵卿时不时的悄悄话中,他大概也稍微掌握了的几个名词。   “慕言”“喜欢”“开窍”。   总之都离不开那个男人。   他眼神黯淡着转过了头,不自觉又想起另外一个人。   不断地挑拨着——   “当初你离开也是迫不得已,凭什么到最后你却要承担这份骂名?”   出国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又想起家里人的威胁,最终还是紧抿住嘴。   继续沉默下去了。   丁汀丝毫没发现这位同事的情绪变化,她跟习岚发了个微信,确定今天没什么需要审批的,便兴冲冲提着小包包下班了。   她今天穿了慕言前几天送的那条裸粉色吊带裙,外面搭一件纯白色羊绒毛衣。   整个人粉嫩甜软,走在街上都是一道风景。   身后传来一阵鸣笛声,她撩了撩头发,迷茫回过头,却发现熟悉的黑色轿车。   丁汀惊呼着反身小跑过去,拉开车门便不客气地上车。   “你怎么来了!”   仿佛是天大的稀罕事。   慕言勾着唇角,被她这副惊奇所取悦。   看来那两个损友还是有点东西,小惊喜什么的,女生果然很吃这一套。   他俯身帮人系上安全带,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怎么看都是提前演练过很多遍的。   丁汀脸颊“腾”就红了起来。   小拳头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你干嘛?”   ……   说完自己发了个抖。   感觉不太合适。   她干咳了两声,在慕言那张龟裂的表情中恢复正常,“说吧,你总不会是白白来接我,又有什么事呀?先说好,没有小裙子,一切免谈。”   说话间,丁汀双手无意识在裙摆处摩擦。   喜欢之意溢于言表。   慕言一脸了然,早有准备地从后面拿过来硕大的包装盒。   “最新联名款。”   “嘁,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丁汀口不对心地接过,迫不及待拆开了盒子,一条黑色天鹅绒长裙,质感和光泽极好,现在这天气穿正合适,“也就,一般般吧。”   最近慕言的亲近,让她有些恃宠生娇。   好似回去了最初的丁家大小姐。   可以挑挑拣拣,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耍脾气。   在意识到慕言肯定喜欢她这件事后,女孩子专属的小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   但是她又享受这份亲昵。   如果长此以往,她和慕言,肯定可以长长久久。   白头到老。   盖上礼盒盖子,丁汀又开始支着下巴胡思乱想。   车子飞速驶过柏油马路,逐渐昏暗的天空,还透着未褪干净的橘色霞光。   她既是开心,心里又突如其来一阵慌。   也许是太久没能心想事成了。   又或者是长时间冷漠的婚姻终于有了温度令人不适。   她摆了摆头,企图甩掉这份恐惧。   -   “今晚世逸有一场新年晚宴,你也一起出席吧。”   慕言最近很喜欢强迫性的带她去各种公共场合,甚至向公关部下达了不必删除照片的指令。   他听从祁言的话,正在尝试把丁汀一点点拉回到他的世界。   经过几次,丁汀也习惯了,不像起初那么抗拒。   她收好新裙子,满脸勉强。   “行吧。”   世逸的大型年会都是在农历新年前举办,元旦的新年晚宴相比起来规模更小,面向的都是公司内高管层。   所以丁汀也就没有太过于正式,在上次的沙龙随便做了造型。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慕言全城跟随。   丁汀两只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再三询问他的意见,“你确定我不用再烫个大波浪?”   “不用,”慕言很认真地解释,“不然感觉你很像那个人。”   丁汀闻言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韩剧,讲述八十年代的成长故事。   而他指出的那个人恰好是男主角的……   妈妈?   咽了一口水,丁汀努力把怒火平息后,跟造型师说,“麻烦帮我拉直,很直很直那种。”   虽然觉得很气,但是有老公陪着做造型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丁汀决定这次可以堪堪原谅他。   正坐在软座上等待造型结束的期间。   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几声。   “慕言,帮我把手机拿来好吗?”   她不敢扭头,从镜子里往后看去,跟抬起头的男人对视。   好在大少爷没有忽略她,随手从身边拿了小包起身递给他。   瞧瞧,使唤大总裁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她美滋滋哼着歌从包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传来的好几条音频。   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有人用彩信传音频的。   抱着好奇的心态点开。   有种莫名的预感,她突然间又点了暂停。   好像冥冥中有种声音告诉她。   不要听。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交卷晚了字数还不够,打完疫苗胳膊实在太疼了还赶上生理期。 第33章   “怎么脸色不好?不喜欢吗?”   镜子里突然出现慕言那张俊脸,即使半撑在她身后椅背上,动作都显得矜贵。   猛地锁掉屏幕。   丁汀心里笑自己疑神疑鬼,忙勾了勾嘴角,“没事,可能是诈骗电话。”   “记得把这些号码都屏蔽,省得以后麻烦,”慕言像个班主任似的警告着,“你果然还是直发更好看些。”   镜中两个人的脸一高一低。   她努力抹去那层隐秘的不安,伸手拨弄了两下头发。   “那是,我怎么都好看。”   张昊在一旁哑然失笑,慕言作为他的顶头大BOSS,却从来不出现这种场所,今天有幸得见,还是拜丁汀所赐。   看来他们关系还蛮融洽的,根本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不堪。   反正慕言不缺钱也不缺地位,娶妻子根本没必要多看中家世,丁汀长得好看,放在家里就算是个花瓶,也值得青睐。   造型做完后,丁汀便昏昏欲睡上了车。   闭上眼之前,她侧过头问道,“晚宴有饭吃吗,我要饿爆了。”   赵西开车,眼睛往后视镜瞟了几眼。   就听见慕言语气调侃地说,“本来没有的,但是现在……勉强可以有。”   ……   哎,钢筋就是钢筋,每天杠上不开花就难受。   他看到老板娘又气得抱着胳膊往旁边倚过去。   对这种恶趣味表示不能理解。   -   他们从宴会厅的侧门进入,此时晚宴已经开始了,主持人在台上热场,场下灯光没有打开,朦胧光感中,大家还没发现慕言和丁汀的到来。   以前丁建州在世时,丁汀也没少参加木材公司的年会,但是比起世逸确实差了不少。   主持人说起今晚节目预告,随便吐出的名字都够网络上几百万粉丝呐喊的。   现在就跟不要钱的大白菜似的往台上堆。   丁汀看得津津有味,眼神时不时从四处飘过,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自助餐桌。   她摸着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想吃点东西,你陪我去吧。”   虽然现在走动进人群中,极低的可见度也不见得会暴露身份,但丁汀还是没有老板娘那种作威作福的本事,想着独自前往心里就有些发憷。   她哀求地拽着慕言衣袖,轻轻摇了几下。   撒娇总是有些用的,即使是慕言也吃这套。   他眸色幽深,脑中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黄色肥料,他最近不仅在生活上热情十足,就连晚上的双人运动项目也是……活力十足。   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够丁汀喝上一壶的。   因此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当即便撒了手,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你忙你的,我感觉自己的可以。”   下一秒,纤细手腕被人抓住。   微凉的肌肤触感停留在她血管密布的地方。   男人欺身上前,微微弯下腰,刚好可以在她耳边吐气。   “你不可以。”   之后便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餐台走过去,身形挺拔鹤立鸡群,就算是在黑暗中,那种身高气质带来的无形压迫感,也足够大家辨认的。   但是一路走过去,却无人出声相认,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丁汀后悔的要死。   好在餐台的东西让她感到几分平衡,到底是大企业,自助餐都放了加温器,完全不担心受凉吃了胃痛。   她没心没肺地拿起盘子挑东西。   殊不知刚才后厨临时放加温器时有多手忙脚乱。   跟世逸合作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吃的,大家来都是为了交际,为了嘉奖,随时需要保持风度,更别提拿个盘子满屋子跑了。   “哇,这个真的好吃,”丁汀眯着眼咬了一口,有种味蕾炸裂的快感,女孩子遇见美食时会标志性地摇头晃脑,“味道和新开发区的巴黎甜心一模一样呢。”   “就是那家。”   慕言眼底泛着不自察的温柔,后悔以前没早点带她出来逛逛。   见她最近越来越活泼,他心情也莫名的变好。   也许就像祁言说的,曾经两年多里,他真的用了不太正确的方式。   但谁天生就会爱人呢,他只喜欢过丁汀,所以便在这段感情中无数次的犯傻,浪费了很多时间和机会。   好在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嗯,这个也好吃,是新品吗,我以前去都没见过,”丁汀舔了舔嘴边的奶油,斜眼看见某人专注地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缓慢伸出手,“你要不也尝尝?”   让日理万机的工作狂在这里看她吃东西,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香甜的奶油蛋糕递到他唇边。   慕言甚至觉得,这种甜兮兮的东西也许有点好吃?   “下面,有请慕总上台发言,并且颁布本年度最佳部门奖。”   主持人利用话筒把声音拔高,在黑暗中格外突兀。   而灯光师可能有双火眼金睛,或者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暗处吃瓜。   所以才能瞬间把一束追光打过来,从他们头顶直勾勾洒下来。   丁汀愣在原地,那只手也变得僵硬。   收回还是不收回,这是个问题。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和尴尬,大家都颇有默契地闭了嘴。   灯光师动手,把追光默默关掉。   “啪嗒”一声。   台下重归满目黑暗。   ……   这样更尴尬好吗?   丁汀一口吞进奶油泡芙。   决定再也不要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了,八字完全不合。   -   经历过这场能尬死人的插曲,丁汀说什么都不肯跟着慕言去场上。   她找了个角落装蘑菇。   不饿了不渴了,整个人精神抖擞,仿佛下一秒追光还要过来迫害她。   慕言却似乎忘了刚才的事情,再走上台时已经是泰然自若,举手投足都有种镇压全场的风度。   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能让人强迫自己忘记他刚才的黑历史。   这样的人站在台上,只能用风姿卓越来形容。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丁汀最近五迷三道,对这人怎么看都顺眼,并且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   等到他讲完话,丁汀才发觉自己的又把手包弄丢了。   她贴着墙根往餐台走,记忆中是随手放在那里了。   人影绰绰中,她也不记得碰到了谁。   只是有阵婉转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侧留下了痕迹。   “做人还是要睁大了眼张开了耳,不要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以为谁都是真心爱你的。”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似乎故意伪装成这样。   丁汀迅速回头,正巧场下灯彻底打开,一瞬间光芒万丈,涌入她的眼睛里。   在黑暗中长久的不适应是她没忍住眨了眨眼。   那人却已经湮灭于人海。   神经病吧。   她捏着耳垂,嘀嘀咕咕往餐台走,这世道怎么这么多奇葩。   闲着没事给别人上哲理课吗?   这时慕言下台而来,穿过人群直接走到了她面前。   “还饿吗?要不要再吃点?”   ……   “啊,你闭嘴啊,不要再提这件事啦!”   -   事后,丁汀实在庆幸没有再吃他一口饭。   拖着疲惫的身躯好不容易回到家,慕言二话不说把人扛起来就掳回了卧室。   美名其曰,“我把你喂饱了,你也不能让我饿肚子。”   他哪来这么多花头。   丁汀最终累得晕死过去,又被扛进了浴室清理。   心想,和谐的夫妻关系也有缺陷,比如体力不支。   以前慕言要的也不少啊,本以为他都这岁数了,怎么也得悠着点。   现在想想,指不定他一直憋着呢。   晚上她晕乎乎睡过去时,慕言也已经靠着她的头闭上了眼睛。   亲密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丁汀戳戳自己又戳戳他。   直到碰到了血肉,才能证明此刻的真实。   这份转好让她笑出了声。   果不其然就对上一双猛然睁开的双眼,两人在久久对视。   最终,还是慕言无奈地把人脑袋按进了怀抱里,言语中威胁道,“再看就把你吃了。”   “我又不是旺仔牛奶。”   她瘪着嘴,一下一下戳着他胸口。   戳着戳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至于那天晚上到底梦见了什么,丁汀后来也真的全无印象。   只是那次她真的开始相信女人拥有第六感的传说。   即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她还是不受控地睁开了眼睛。   想起今天会场上来自陌生人的奇怪忠告。   那人是在提醒她,但绝对不出于好意。   既然如此,就证明她手里掌握着证据,是可以让丁汀认清楚现实的证据。   她从床头拿过手机,下午的几条音频消息还没来得及删除。   从慕言怀里轻轻起身,却立马又被禁锢。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睡意问道,“去哪?”   “离家出走,”丁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大半夜我能去哪,上个厕所也要问问问。”   说罢便推开他霸道的手臂。   起身踢踏着拖鞋往洗手间走。   坐在马桶时,她握着手机犹豫不决。   万一是病毒怎么办?打开的瞬间花光她的账户余额?   那可是今年刚到账的分红,超级多的。   啃了啃手指甲,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了条陌生短信大半夜发神经。   翻开屏幕,丁汀还是决定要删除。   只是拇指在上面划过时,不小心蹭到了那条未读音频。   她拿着最近刚买的小裙子发誓,真的是不小心。   紧接着,安静地房间里就不断回荡着一个男人带着醉意的声音——   “可不是嘛,老丁在世时对我不薄,我何苦他前脚去世我后脚就要难为小汀呢?还不是世逸那位在背后施压,别说我了,整个董事会当初都被他买通了。”   “人家的心思我们这种小股东怎么猜得透。虽然木材公司比起世逸来说不值一提,但好歹是块肥肉,掌握了整个北方的木材命脉,对世逸这种多领域集团可以省太多钱了,谁还能嫌钱多呢?娶个女人,换个公司,也挺值的,毕竟娶谁不是娶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的评论吓到我了,你们真不待见我慕哥啊。   这样吧,土我已经开始挖了,明天或者后天,咱们挑个黄道吉日把他埋了。   (狂犬疫苗真的疼,影响我手速了,明天我五点就开始码,不信九点写不完。)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富川一枝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丁汀心事重重地爬回床上,脑海里还闪回着刚才的音频文件。   里面的人声她大致可以猜出是谁,因为声音嘶哑,辨识度极高,恰恰就是木材公司曾经的大股东常志高。   她在公司举步维艰的那段日子里,常志高便是股东反对派的首领,在丁建州死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迫不及待要把她赶出公司。   为此两人没少起争端。   以前丁汀还好奇,人性就这么不经考验吗?   那厢前老板尸骨未寒,这边常志高就作妖犯病,处处跟她呛声。   现在听来,好像一切都有了原因。   睡意被彻底驱散,她躺平在柔软厚实的被子里,开始思索着三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突然胸前被压上了一只胳膊。   丁汀侧过头去,脸颊边浮动着熟悉气味的呼吸。   这几日的甜蜜瞬间被染上了一层看不透的灰色。   丁汀从未怀疑过他。   她也没傻到会因为这么几句话而去指责慕言,他想要木材公司不假,但是比起婚姻这种麻烦的方法,他分明还有更好的方式去得到。   但……这场大动干戈的局是为了什么?   丁汀越发看不懂他。   对这场逐渐深厚的爱恋却有了自己的度量。   原来自以为是那么久,她跟慕言之间还是隔着戳不透的透明墙。   生活中彼此呵护的小细节也只是浮于表面的靠近罢了。   心和心,却从未读懂过。   她伸出手去拥抱他。   即使在这样温暖的屋子和被窝里,慕言身躯也带着微凉。   他睡眠极浅,很容易被这个动作吵醒。   干咳了一声,因为睡意未褪而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关心,“渴了?”   “没有,”丁汀把头抵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撒娇,“我就是想抱抱。”   对她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没有任何怨言。   慕言将人往怀里圈的更紧。   无声而漫长的黑夜里。   丁汀那份被动摇的感情突然又牢固了一些些。   在裂缝前死死挣扎。   -   第二天早上,她头痛欲裂中睁开眼,却惊奇的发现,另一边床还躺着人。   那人显然早就醒了,眼神清明神情爽朗,正半倚在床头翻阅IPAD。   听见她微弱呓语,便立马转过头来。   不自觉挂上笑意,大手在她糟乱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一把。   “醒了?昨晚我实在过火了,抱歉。”   ……   一大早就不正经。   丁汀脸飞速红起来,伸腿踹他,“闭嘴呀。”   她看了眼墙上挂钟,可惜散光眼不给力,只能四处翻手机。   随之,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携着小飞象手机壳给她送到面前来。   “在这儿,已经九点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公司,”丁汀狐疑问道,然后随手拿来皮筋扎头发,“你不要又让我去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活动哦,我最近可都不会出现在世逸员工面前了。”   昨晚的尴尬还历历在目。   公司群是怎么描绘这件事的她猜都猜得到,她可不要在风口浪尖去惹人注目。   慕言也随着她起来,一同走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挤牙膏。   “你不是想吃广州酒楼的早茶吗?今天上午没有会,刚好可以带你去。”   如果以往听到这种消息,丁汀肯定是要高兴跳起来转个圈的。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   她心里装着事,连高兴都不纯粹。   勉强勾了勾嘴角,“好呀。”   洗手台前用来放杂物的软椅上,丁汀心不在焉坐在那儿。   她看着慕言高大健壮的背影,最终还是决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如果生活可以继续如此和谐的继续下去,那么他曾经做过什么不重要。   丁汀更在意的,还是发件人的目的。   到底是谁,要翻出两年前的旧事来挑拨他们。   想着,她拿过手机。   在慕言几声催促中,发了条消息。   [常叔,您今天方便吗,我想见您一面。]   -   再次踏进木材公司大门时,丁汀才发觉从婚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   慕言把这里打理的非常好,甚至比丁建州在世时还要风光无限。   新员工已经不认得她,还是常志高派人亲自下来接,丁汀才得以坐上电梯直达他的办公室。   无论是装潢还是面积,都比以前豪华太多。   记忆中失色的部分逐渐鲜活起来。   丁汀坐在沙发上,看见常志高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走过来。   还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她当然知道,这份礼貌恭敬地背后,还是冲着慕太太的身份。   “常叔,我今天来确实有件事要问问您,客气话也就不多说了,”丁汀笑得得体,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音频,“这话……是您亲口说的吧?”   长篇大论在屋子里盘旋。   常志高的脸变了颜色,从青到黑。   “这……”   他自然记得这话,而且他年轻时喉咙受过伤,声音不同于常人,只要接触过他的人,多半都能听出来。   这下是不认不行。   常志高笑得勉强,手上茶壶稳稳落下,语气中带着讨好,“小汀啊,常叔这酒量你也知道,真是喝多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都是些昏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看慕总对你多上心,把公司经营得如此好,每年分红都定时打给你,半点没有缺少……”   “这些就不提了,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丁汀摇头,制止了他的殷勤,“我就是想问问,您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吗?慕言当初真的找了股东给我施压?”   还能有假吗。   常志高看她明显已经有了答案,无非是需要个肯定而已。   当初公司股东们一窝蜂的逼迫她让权,确实有私心,但也不至于吃相如此难看。   要不是慕言在背后用巨大利益引诱,大家不至于闹僵。   他垂着头,“慕言确实找过我们,如果能按照他说的做,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世逸子公司的股份,但你晓得……世逸想要拿走咱们公司实在太简单了,有钱还怕花不出去吗?至于他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我也确实不知道啊。”   丁汀颔首。   不知道才正常。   她和慕言同床共枕两年多,还不是对这人一无所知吗?   每天都要去猜他的心思。   累也累死了。   “最后一个问题,录这个音频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   从木材公司出来后,丁汀跑到旁边的甜品店坐了会儿。   音频里,常志高说,慕言早晚也是要结婚的,娶谁都是娶,不如娶个有用的。   当初公司群龙无首,利益巨大,他想收入囊中很正常。   要不是丁汀对这人的骄傲有些领会,大抵也会相信那种为了利益而下套联姻的说法。   慕言这人,骨子里有种莫名执着的大男子主义。   他绝对不可能绞尽脑汁地去靠女人得到什么。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丁汀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渐渐升起一种无力感。   她本来是只要在家里试穿新裙子的小公主而已啊。   凭什么要为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耗费脑细胞?   难不成他从很久以前就暗恋她了?   被这个危险想法吓了一跳,丁汀倒吸凉气。   她倒不是质疑自己的魅力。   只是……   如果慕言打一开始就倾心于她,那么这两年又在犯什么别扭,难道和她一样,是害怕吐露真心后会破坏了现有的平衡,所以极力掩饰?   越想越心潮澎湃。   丁汀觉得自己好像猜对了,并且抓到了傲娇大佬的软肋。   她兴冲冲离开甜品店,叫了辆车往世逸大楼去。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问清的好。   十几分钟的路程度日如年,丁汀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跑进了一楼大厅。   至于她哪来的自信?   大概是慕言最近表现太好了,使人不得不信服。   “丁汀!”   一阵激动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熟悉又清脆。   她眯着眼睛转身,就看见郁西博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奔跑而来。   手上还提着一个密码箱。   就很像电影里去赎回人质的角色。   对这位老同学,她还算亲和,“好巧,又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找慕言的吗?”   “是啊,”郁西博举起箱子,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新品的设计完稿,为了防止商业对手半路抢劫,你瞧我安全措施多到位。”   ……   我看你是脑补挺到位的。   丁汀尴尬地笑了几声捧场。   郁西博这人热情,似乎也看不出她的忽视,反而越说越来劲,“哎,其实我每个星期都要从北京工作室飞过来真的很麻烦,但你老公这人,你也知道的,对细节把控特别严格,所有讨论都必须面对面,也不知道世逸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搬到北京去。”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丁汀听得快要睡着了。   只是到了话尾,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世逸……去北京?”   见她神情疑惑,郁西博也纳闷,“对啊,不是说子公司大半都搬过去了吗?但是总部扎根太深,我估计还要大半年才能彻底完成吧。”   大半都搬过去了。   丁汀喉咙一瞬间有些发干。   刚才那点喜悦的情绪登时被破了冷水。   而这些天的不真实感终于找到了出口,被尖锐的刺穿透。   她真的以为,这段婚姻是在天翻地覆的改变着。   直到现在才发现,一切如旧,她和慕言,从来就没有变过。   电梯在顶楼开启,郁西博抱着宝贝密码箱,冲着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人道,“到了。”   而后,他看见丁汀苍白的脸,勾勒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在感情里,大家都很容易犯这个错误。   就是你想给的,不一定是人家想要的,而让一个人清醒,往往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细节。   慕哥,明天埋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诺20瓶;伊诺千提7瓶;九号仙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今年临市雪好像特别多,洋洋洒洒下了几天,直到今早才堪堪停下来。   丁汀在APP上随手叫了辆回家的车。   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又有鹅毛大雪往下飘落,披在钢铁城市的尖端,把路上行人逼迫地纷纷快步逃离。   “女士,到了。”   “好,谢谢。”丁汀缓慢回答,脑袋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她抓着包下车,汽车尾气在她脚底打了个旋。   心事重重中抬起头……   这里并不是均桂园。   拿出手机来看了看历史订单,原来是填错了终点定位。   好在这里离家并不远,丁汀心情比天还灰暗,竟这么淋着雪直直走回了家。   路上,慕言打来电话。   “郁西博说你来公司找我,”他似乎也在忙着,说话声中还夹杂着钢笔在桌上敲击的声音,“怎么又突然走了?”   一阵北风从身边掠过。   丁汀低头望向被冻红的脚腕,“因为……想吃烤肉串,所以就走了。”   一阵轻哂过后,慕言语气中有着无可奈何的宠溺,“那种东西都不健康,还是少吃些。”   不知为何。   丁汀今天听见这份叮嘱已经不会翻白眼,撒着娇说他多管闲事。   也没有任何被关心后的小甜蜜。   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产生质变。   像路边被踩碎的积雪,脏了破了,就回不去原本的样子。   六边形雪花落在她大衣上一瞬间不见。   丁汀伸手,摸到了片刻冰凉。   然而声音微低,有些祈愿地问,“慕言……”   “我在。”   他的声音像上好的红酒醇厚。   比起以前,似乎话也多了些,脾气也温和了些。   丁汀嘴角泛起苦笑,“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听筒那边有片刻沉默。   然后,她听见男人低沉笑声。   “对,给你买了一条新裙子,晚上我回家,给你做水煮鱼片。”   在雪中站了太久,丁汀摸了摸头顶,已经湿透了。   前所未有的疲惫占据了身心每一寸。   原来从天堂摔下来是这种感觉,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变成了无声嘲笑,跌落时没有粉身碎骨,却缠绵着无限疼痛。   根植于骨血中,让人想要放弃那片云端。   -   浑浑噩噩走回家,丁汀换了衣服就窝进床上。   通体冰冷难过,眼泪控住不住地往下流。   后来睡过去,她做了很多梦,梦见许多人。   丁建州坐在老宅沙发最中间,将世逸的商业版图指给她看,眼中都是赞许之色,“慕家这个年轻人可不得了,比他祖辈更有魄力,这个年纪却自持又谨慎,实在难得啊。”   丁汀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那还不是靠家里根基才有今天,再优秀也是富二代。”   她总觉得自己不是男孩,父亲又以此为借口从来不准她参与公司事宜。   所以,丁建州嘴中优秀的人,都是她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   “傻瓜,他是为了事业而存在的人,就算没有祖上,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也不会输给别人,”丁建州笑得不见眼,揉搓着她头顶,“可惜我们高攀不上这门亲事,要是有这种女婿,我也能放心把你交出去。”   她想出声反驳,丁建州的模样却逐渐模糊。   转而是母亲徐美那张清丽脸庞。   她提着行李箱在深夜离开,丁汀哭着去追车。   “妈,你别走行吗?我肯定能找一门好亲事,让公司重整旗鼓的,我们还会变得很有钱。”   徐美的表情在梦里已经不真切,可声音却真实而冰冷。   “我本来就不爱你爸,现在好了,他没了,我也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慕言却取代了老宅外的场景。   他穿着得体西服,眼神像往常一样充满着容忍和宠溺。   那只微凉的大手伸过来,摸上她脸颊。   “丁汀,我要去北京了。”   “明天就出发,所以现在通知你一声。”   ……   她从这重重叠叠的梦境中醒来。   浑身都是汗,她呼吸急促着坐起身来,却发现屋里已经彻底暗下来。   整栋屋子安静而空旷,除了天花板,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所以梦把所有人都带走了,给她留下的,除了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就是理所当然的孤单。   她猜想,这或许是上天的警示。   因为当你爱着一个人却总觉得疲惫寂寞时,大抵就是爱的不合适。   要么是人不合适,要么是时间不合适。   又或者是……都不合适。   她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身体又冷又热。   丁汀知道自己肯定发烧了,但是她甚至都懒得起来吃点药喝点水。   现在想来,这些天,慕言对她的好就像一种心血来潮的宠爱。   是了,他才是高高在上的世逸总裁,夫人这个位置,他想给谁就给谁,想起你来就为你做顿饭,想不起就你哪位?   再说,世逸去北京还是去上海,就算是去美国德国,跟她有解释的必要吗?   她老板娘的名头也只是个名头而已,从来都无法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丁汀,你在家吗?”   浑厚男声随着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卧室门已经被推开。   慕言看到她还躺在床时,有些诧异地走近。   “怎么,身体不舒服?”   他伸出一只手搭上她光洁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扭开了床边小灯。   丁汀眼见着他眉头突然皱起来。   “你发烧了。”   慕言坐在她身边,又探了探她颈窝的温度,“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吃药,先起来吧,试试体温,待会叫医生过来一趟。”   他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序。   丁汀被他揽着背坐起身,已经出汗到无力。   张嘴说话时,那种沙哑把她都吓了一跳。   “慕言,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北京?”   -   屋子里陷入死一样沉寂。   丁汀眼底泛着无数条红血丝,瘦瘦弱弱坐在那儿,身上睡衣宽大到看不清骨骼,“听说世逸子公司有一大半都搬过去了,那打算什么时候过去呢?明天?后天?还是马上?”   那声音里的颤抖太明显。   抖得慕言心无来由空拍,他立刻反应过来,想要张嘴解释。   却无从说起。   “我知道,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有意义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改变什么,”丁汀垂着头,看不清面容表情,只是声音慢慢带上了哽咽,“而我想要得到的,也不过是一次提前通知而已,不要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像个不经事的傻子。”   “我丈夫都要搬迁去北京了,我还乐呵呵在临市买裙子。”   “也许别人说的对,我根本就是个不值一提的花瓶而已,连最起码的知情权都不配拥有。”   她越说越过分。   自嘲的每个字眼都戳在慕言心上。   他迷茫地坐在那儿,很清楚知道自己错了。   但究竟为什么会犯这种错,慕言却记不清起始。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过某种意识,这件事是应该告诉丁汀的。   也没人告诉过他,应该怎么去做。   “对不起……我……”   慕言从未如此哑口无言过。   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爱人才是正确的,不伤人的?   丁汀苦笑着摇头,双手抱住膝盖,“你去北京后,我们要怎么办?要像很多人那样,当一对异地夫妇,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当然不是,我为你联系好了北京的高校,你可以去继续任教,还是教美术史,”慕言连忙解释,像是急于弥补,“你喜欢当老师,我不会逼迫你去放弃……”   “可你问过我吗?我想不想去?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你让我没有任何准备就跟你远赴他乡?”   丁汀禁不住笑出声。   声音却是说不尽的冷淡。   她能理解慕言这么做,背后的原因。   他习惯安排好所有事情,习惯去掌控。   而且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在世逸彻底搬迁成功之前,他宁愿不说。   曾经,丁汀也觉得,可以忍受他的倔强和执拗。   因为联姻中,他们都没有要向彼此交代的义务,因为她喜欢慕言,所以可以学着去理解他,然后自我消化。   如果装傻充愣可以保有这段婚姻关系一辈子。   那她当然愿意做个只会买裙子的小笨蛋。   虽然经过这些天,慕言不断改变后,丁汀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绝不是现在的状态。   这种病态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持久。   它只会让双方越来越疲惫,让她每天活在猜测和自我怀疑之中,变得不像自己,变得力不从心。   而……   “我们两个走到这一步,我也做错了很多事情,”丁汀心头堵着一把塞子忽然拔开,瞬间的成长让她有勇气做出这个决定,“我总是去逃避,偏执相信着自己的道理,用最幼稚的办法躲开我们之间的矛盾。”   “也许,有些路,走错了不如不走。”   在学会爱人之前,大家是不应该勉强结合的。   那些无妄坚持,以喜欢为借口,成为了这两年多的刺,扎在他们之间。   慕言看见她如释重负的表情。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开始祈求,她不要说出口。   然后,他欲盖弥彰地起身,“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买了粥……”   “慕言,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丁汀按住他的手,用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道,“我想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仙女啊10瓶;离若舟笙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分开”两字彻底触动了慕言的神经。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平时罕有的惊诧表情,似是听了一场鬼话。   无论丁汀跟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要天边的星星月亮,慕言都可以听之任之,尽最大努力去满足她。   从娶来丁汀那天起,慕言就从未想过会分开。   无论是自愿的或是强迫的,这段关系就算是荒唐可笑,也必须永远存在着。   他眼底有片刻阴鸷,像失去了听力,将她的要求忽略不计。   “我这就打电话叫医生,你现在生病了,很多话说出口是一时冲动,”他帮丁汀掖了掖被角,“听话,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这次选择逃避的人,换成了他。   修长身材在灯光照映下拉长到远处墙根。   丁汀被迫窝在被子里,喉咙疼痛生烟。   “我深思熟路后才做这个决定的,其实我们俩早就应该分开冷静一下了,”她吸了吸鼻子,似乎也有些悲伤,“我不想每天像个扭蛋,靠猜测决定未来。”   那身影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是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声音。   像高山中的冰泉。   “我说了,一切等你病好了再说。”   丁汀嗫喏着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慕言却已经大步流星离开。   屋里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她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竟有几分慌乱。   可是,从小到大,她的人生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可以顺从的当个花瓶,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做个只会花钱的富太太。   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思维清晰。   她这次离开,是为了拯救自己。   拯救慕言。   -   当然,这份执着暂时被疾病压制。   之后的几小时里,丁汀体温迅速升高,烧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整个人像小锅炉包在被子里,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只手一直在她额头上掠过来掠过去,然后有隐约说话声。   具体她也没听清,只有几个“吃药”“降温”的字眼。   也许是心里装着事,这场病来势汹汹却去的极慢。   一直到后半夜,她头痛欲裂睁开眼,身边坐着一个半眯着眼的人。   她眼睛有点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官。   “慕言?”   他支着下巴的手立马落下,再抬眸时已经清明,第一时间过来摸她额头。   还是有些热,但比傍晚要好很多。   把冰贴给她摘下来,慕言声音也有些喑哑,“还有哪里不舒服?要吃点东西吗,我去帮你把粥热一热。”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了。   那片背影里,除了浓浓关心,还有慌乱逃离。   丁汀手臂搭在眼睛上,体力已经透支,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水,脑袋混沌一片。   发丝黏在脸颊两旁,她用手拨开,再也忍受不了,病恹恹起身去浴室清理。   温热水流兜头冲下来,终于把久睡沉疴洗刷大半,让身子更轻快了些。   她脑袋里闪回着傍晚自己说的那番话。   逻辑清晰,条理清楚,简直完美。   她果然不只是个花瓶,还是个善于辩论的花瓶。   双手往后拢了拢头发,还没洋洋自得完,浴室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此时她身上还涂着香喷喷磨砂膏,正等着乳化。   丁汀条件反射捂住胸口,大喊了一声,“啊,你干嘛!”   虽然夫妻之间该看的都看过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但是任谁洗澡到一半被闯入,都会很崩溃吧。   更何况这个神色慌乱而来的人,是天天板着脸装老干部的慕言。   他显然也有些尴尬,手搭在门上不决进退。   “你……你先洗,粥我热好了,你去餐厅吃吗,还是我端上来?“   “我、我自己去吃好了。”   丁汀看着他缓缓退出去。   不自觉松了口气。   看来这段关系真是要好好整理了,不然接下来,他俩都得疯了。   而从楼梯下来的慕言,一个人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   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殊不知刚才他进卧室没看到丁汀时,心都漏跳了一拍。   只要想到她可能会走,会离开,慕言那颗总是平静的心就会开始狂躁。   想要找个笼子把她关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   丁汀收拾好下楼,慕言正站在中岛台挑酱菜。   这些都是丁茜亲手制作后给她带来的,是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配粥刚刚好。   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丁汀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慕言是不想说。   力所能及去堵塞她所有提出离开的档口。   一碗粥吃的七七八八,丁汀裹了裹身上的毛衣开衫,有些意犹未尽舔着嘴角,“还有吗?我好像没吃饱。”   病后的胃口倒是好很多。   慕言默默点头,亲自拿着碗给她续粥。   肉沫香气在屋里四处萦绕。   她埋头默默吃着,想尽快脱离这窘迫气氛的场面。   餐桌上他们分占两边,各怀心事。   最后还是慕言叹息一声,努力保持着平静说,“公司搬到北京是很早就决定的,但是这其中困难很多,至于什么时候彻底完成我也没有把握,所以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了。”   “但是不要随便把分开说出口,丁汀,这样很伤感情。”   即使是道歉,他也有种居高临下的说教感。   对慕言来说,相处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这里错了就改,那里好就保留。   只要在一起,所有东西都可以慢慢归于圆满。   但丁汀却已经对这种模式感到了厌倦。   她壮着胆子摇了摇头。   学着丁建州以前教她的说。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拘泥于某件事,是我们的相处模式有问题,”她神色中带着少见的犟,“我只是觉得暂时分开可以让我们更冷静的思考,你难道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或者说你压根没明白我们的矛盾出在哪里。”   他当然不懂。   以前也是这样生活的,两年多来不也相安无事走过来了吗。   为什么这次就一定要分个胜负对错,用离开来威胁。   慕言的神情渐渐冻结。   他无意再去解释什么,他肯定会改,会让她满意。   但是分开什么的。   “不可能,你死心吧。”   -   “真的假的,你这次哪来的勇气?梁静茹给你开专场演唱会了吗?”邵卿听说她的经历,啧啧称奇,小鸵鸟也会反抗了。   丁汀病气还没彻底褪去,躺在床上悻悻摇着腿,“结婚这些年,你也知道的,我都是假装不喜欢他,时间久了,竟然连自己都相信了。”   “哟,那是哪种神秘的力量让您仙女认清了自己那颗七窍玲珑水晶心呢?”   她调侃的语气惹人发笑。   丁汀心头阴霾挥去一点,沉吟着解释,“他最近对我很好啊,只有经历过这些好,才发现之前我坚持的那些假象多没有意义。当我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在乎我时,真的很伤心,比以前要难过一百万倍。”   所以说,给一甜枣又给一巴掌的骚操作太伤人。   任谁也不要轻易尝试。   它让人清醒并且离开沉沦。   就连丁汀这种头脑简单的小公主都能幡然醒悟。   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是邵卿并不为此感到可惜,她本来也不看好这两个人。   结婚别扭成这样子,能过完这两年半都能赞佩一句“少侠好功夫”。   而且她听得出,丁汀这次并不是真想离婚。   是只会谈恋爱的小姑娘开始学习大人,有种去经营感情的意识而已。   现在就看慕大总裁何时能开窍了。   她平心静气咬了口苹果,“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慕言应该不会轻易让你走吧,别告诉我你还在均桂园住着呢,姐们儿,你们可是在吵架啊。”   “我知道啊,我也很想走,”丁汀无语望天,悄摸摸起身往楼下看了一眼,“可是他今天都没去上班,就在家看着我,门口还拦着俩保镖,卿卿,我这是传说中的被软禁吗?”   真·霸道总裁爱上我。   邵卿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闹离婚,老公找保镖来守门的。   有钱人的恋爱姿势真是清新绝伦。   “那你明天还来上班吗?”   看情况是不能了。   丁汀趴在床上,又一骨碌爬起来,握着小粉拳头,“但是我必须要抗争到底,我是新时代高知女性,我的学生还在嗷嗷待哺,要是再丢了工作,我可真不敢跟他吵架了。”   要不是有工资打底作保障,她敢跟金主爸爸叫嚣吗。   不敢不敢,认怂认怂。   “哎我不跟你说,我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了。”   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卧室门应声而响,慕言穿着休闲毛衣进来,眼睛像鹰似的在屋里巡视一遍。   越发像查课的教导主任。   他走过来,又去探她额头。   体温正常。   “吃午饭吧,我给你做了牛尾汤。”   美食攻略吗。   那不能够。   丁汀瘪着嘴抬头直视他,按下那只要来牵他的手,“慕言,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要出去,我要回老宅去住。”   “我说了,等你病好了再说,现在就呆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   “我已经不发烧了,我现在就要走!”   走走走。   一字一痛,那把刀子在慕言心里来来回回,戳的血肉模糊。   他捏着丁汀下巴,恶狠狠地说,“你要去哪?离开我你要怎么生活,用每个月八千多的工资能买到你那些裙子的一根带子吗,还是要花我给你打过去的公司分红?我告诉你,丁汀,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我就断了你所有的卡。你就只能在这里,做你的慕太太,做梦都别想离开。”   慕言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还是无耻地威胁。   他声音不自觉抬高,在屋子里格外突兀。   还不等再次开口。   慕言就看见身下的人儿眼睛里满满蓄着眼泪。   嘴巴抿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然后抽噎着拍打他。   “我不要跟你分开一段时间了。”   还以为是这段话生了效,慕言松开手,颇为欣慰,想把人揉进怀里安慰一下。   紧接着,丁汀推开他靠近的胸膛。   “我要跟你离婚!”   “呜呜呜,慕言,你这个大大大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骚断腿的慕哥我依旧爱。   女鹅打死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诺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临市这场雪断断续续不知要下到何时。   那天的争吵到底是怎么结束的,丁汀实在记忆深刻。   主要原因是……   她一时气急,手一抖,把最爱的那瓶面霜从桌子上推了下去。   玻璃瓶四分五裂,白色乳剂在地板上溅飞,墙上桌上地上到处都是。   这阵巨响让两人愣住。   丁汀心绞痛,连忙蹲下身去捡,手却被人捉住。   她眼眶微红侧目过去,慕言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来收拾。”   丁汀赤着脚没穿鞋,哭得抽抽搭搭抱腿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慕言那番话刺激了她,还是大声呵斥令她无法接受。   抑或者是对那瓶面霜的缅怀追悼。   这阵抽泣越来越大声,最后成了嚎啕大哭。   慕言把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打扫干净,开始头疼地坐在旁边观察她。   这次,小妻子好像一点都不好糊弄了。   他给赵西发简讯,让他到处去搜罗漂亮裙子。   想伸出手去安慰她,却又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丁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嗝,不准碰我,坏蛋。”   楼下保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这阵叮叮咚咚的响声。   她哽咽着往窗外看。   还能看见纷纷扬扬的大雪花,高层的风声更鬼厉,要不是身边陪着人,好像还挺可怕。   哭泣是非常浪费力气的事情。   等丁汀开始明白这道理时,脑袋里已经像灌了铅。   她手脚并用爬回被子里去,盖上脑袋继续闷闷呜呜地哭。   哭声就像极粗糙的麻绳,在慕言心尖上一圈一圈缠绕,勒出乱七八糟的形状,然后滴淌着血。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澎湃潮水把他淹没。   从很小的时候,身边人都告诉他,事业和感情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如果你觉得有利可图,那便放手去做,因为慕家的人,一手掌握上近万人的生计。   直到现在,慕言都说不清,他们俩是怎么在逐渐好转的时间点,猛然转折到了濒临破裂。   他试图靠近丁汀。   轻轻掀开被子,用嘴唇去堵住,想把哭声给她咽回去。   柔软刚刚相互触碰的瞬间。   丁汀极其败坏蹬了他一脚。   捂着自己的小胸口,瞪圆了眼睛。   “色狼!”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想那种事!”   慕言:“……”   你前几天看的电视剧就这么演啊。   不是还天天晃着腿尖叫,说甜到头晕吗?   -   慕言被赶出屋子,牛尾汤的香味还在屋里飘散。   双手交叠坐在沙发上,对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知从何解决。   哄女人显然比带领整个集团做事要难太多了。   简直不是一个level。   寒冬萧瑟的季节,电视里正在滚动播放大雪对城市带来了种种不便,百年难得一遇的寒冬,总会成为羽绒服厂家的涨价借口。   笔记本电脑在桌面上摆着,不断发出叮咚响声,全都是各部门应接不暇传来的工作邮件。   他拿过来浏览,看了没几条就失去了耐性。   满脑子都是“我要跟你离婚”,就像一圈恶魔小人似的在他脑袋上面转圈圈。   这件事好像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些。   丁汀似乎铁了心要跟他闹。   靠自己是解决不来了,慕言拿出手机来研究,终于想方设法把祁言和郭子帆加成了微信好友。   也许是这行为太反常。   一开始两人很默契地点了拒绝。   并且在拒绝理由上不约而同打了一排字:   [诈骗犯去死吧,我慕哥才不会加我微信。]   ……   最后还是他亲自打电话下命令,才得以跟这两个憨批组了个群。   郭子帆兴奋地手抖。   第一时间就把群名改成了“慕哥情感交流会”。   [慕言:你手痒?医药公司刚开发了新药,寄给你试试。]   [郭子帆:嘿嘿嘿,有幸成为您的微信好友,我实在太激动了,有生之年系列。]   [祁言:根据我们多年来的交情,我敢确定,一定是借了嫂子的光。]   这嘴怎么就这么准。   慕言突然不想跟这两个人多说什么,觉得跟他们废话简直可笑。   [祁言:而且我猜,肯定是因为去北京的事情。]   ?   慕言现在终于知道,丁汀每天被人窥视生活是什么感觉了。   他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   而后用非常淡然的语气回复。   [慕言:胡说。]   [郭子帆:哥,说实话,你不会没把这消息告诉嫂子吧。]   想关机。   今天他做错的两件事,一件是忘了提前通知丁汀,二件就是把这俩人加进微信。   可惜慕言实在很少用这种现代社交平台。   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删除拉黑键。   于是就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内。   群里已经炸了锅。   [郭子帆:可怕怕怕,慕哥你想换媳妇就早说,别做傻事啊。]   [祁言:哎,这就是母胎单身一举把初恋变成老婆的真实案例,能力跟不上身份。]   [慕言:你们废话这么多?南城两块地不想要了,我卖出去还可以挣点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损友们瞬间变了口径,一串又一串的讨好刷屏。   他在楼上跟老婆置气,楼下还要跟这帮傻瓜贫嘴。   无力感迫使他卸掉了挺直腰板的力气。   然后缓缓倚在沙发上,觉得像过了一年那样长。   [郭子帆:但是哄女人其实很套路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礼物礼物礼物,一个不够就一百个,把她的理智淹没。]   [祁言:排楼上,反正你又不差钱。]   总算说了句人话。   慕言揉着眉头,开始回忆丁汀以往生气后的表现。   送裙子送钻戒都会开心,如果不行,就……   买个岛?   不行,去年生日已经给她了。   游艇?别墅?车?   怎么想她都不会喜欢。   钻戒大了她都不高兴呢。   干脆送钱吧。   慕言想着就从包里抽出一张卡。   然后缓步上楼,果不其然,就看见一个人影蹭蹭蹭蹿回了床上,被子盖盖好。   他把被子掀开一条小缝。   卡在空中晃了晃,“喜欢吗?”   丁汀从枕头中抬起头,冲着那张卡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卡拿走塞到了枕头底下。   又把脸盖住,语气不容置喙。   “但不原谅你。”   ……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   两人就这样对峙,从早上到下午,除了下楼吃中饭,丁汀再也没出过门。   只要半只脚踏出卧室,就有双眼睛幽幽扫过来。   一副“赶出去就打断你腿”的意图感。   越是这样,丁汀本来就冒头的反抗意识霎时间春风草长。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慕言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错误。   并且想用老办法,强权压倒自由,让她不知不觉服软。   满心疲惫叹了口气。   丁汀真是累了。   就好像,你明明诚心诚意列好了提纲和论据,摩拳擦掌等待着辩论,一举夺魁。   结果到了赛场上,发现对手是个只会动手的哑巴。   夫妻做到这份上,丁汀伸着手指头细数,仍然觉得慕言罪状比她多多了。   那她更要走了。   丁汀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是想要靠自己去争取些什么。   如果慕言不知变通,以为这种强制模式可以把她降服。   那她还真要离个婚给他看看。   给全临市看看。   没了这个男人,她还真活不成了?   有手有脚有工作的,瞧不起谁呢?   堵着一口气,她直直坐起来,在衣帽间翻出一套便于行动的运动服。   然后把那些宝贝卡都塞在内兜里,手机充电器也装在大衣兜里。   临走时,她依依不舍回头看了看偌大的衣帽间。   呜呜呜,再见了,漂亮的小裙裙。   我们能否再续前缘,就要看狗男人的表现了。   但他那么矫情那么作。   很可能感情就此破裂,桥归桥路归路,丁汀饶是脸皮再厚,也不敢说要把这些裙子带走。   况且……   老公都没了,还要什么裙子。   那可是她的初恋。   丁汀丧丧地推开门,眼前幻影似的站了个人。   速度真够快的。   她都怀疑慕言在她身上装了雷达。   “饿了?”   丁汀收敛情绪,摇摇头,“不是,我心情不好,要出门去逛街。”   “可以,”慕言反而一口答应,然后把她反推回房间,“等我换了衣服陪你一起去。”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   丁汀假装不情愿地点头,“那你快点吧,走哪都要跟着,狗皮膏药转世吗你?”   慕言动作迅速,反正衣服都是搭配好挂起来的。   最后外面披一件黑色大衣,然后单手搂着丁汀,“走吧,想去哪?”   女人购物时往往伴随着发泄性人格。   通常,只要买够了,买爽了,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   这是郭子帆老神在在的经验总结。   所以慕言这一下午,都在等着丁汀主动提出去逛街。   累点麻烦点都是小意思,赶紧把她哄好了,慕言才能安心去工作。   丁汀点了个商场,保镖开车,慕言跟她坐在后面。   看似沉默的背后,却各有打量。   保镖人高马大的身材背后隐藏了一颗少女萌萌心,好像快点把两位佛送到地方,然后……   在公司群里八卦哦。   国金商场离均桂园并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就到。   一下了车,丁汀就直奔六楼某家奢侈品店去。   美名其曰,这家的裙子最好看。   慕言眼睛在全场扫了一遍,确实,这家多是女裙设计,跟丁汀平日风格很契合。   导购跟丁汀是老熟人了,见状就眉开眼笑走过来,手中提着最新款的裙装。   “丁小姐好久没来,这条裙子我一直给你留着呢,颜色款式都是你喜欢的。”   “嗯,我试一下。”   丁汀拢了拢头发,伸手拿过那条裙子。   连导购都愣了一瞬,她卖衣服很少试穿,通常都是最小号拿走的。   但老顾客提出要求,导购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连忙引着人走到试衣间。   “那您慢慢来,有哪里不合适可以叫我,这位是您先生吧,可以在休息区坐一下,我帮您倒水。”   之后不止是水,什么水果甜品统统都是最好的上。   慕言还是第一次知道,服装店也有这种待遇。   丁汀假装镇静,拎着衣服走进隔间。   然后鬼鬼祟祟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暗门,手边就是锁。   她就是知道这家店试衣间是连着仓库的,仓库又是连着安全通道的。   以前,丁汀还为此跟店员争论了一番,说有安全隐患,因此在这家店她很少试穿。   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推了推墨镜,她笑得颇有嘚瑟,迫不及待就冲向了自由的怀抱。   等了快十五分钟。   慕言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他心里预感不详,皱着眉起身。   手机却先行到达一条简讯——   [丁汀:我走了,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知识点:女主人设是一只傻白甜花瓶,后期也不会变吧……是否真的领离婚证我还在纠结,但是火葬场必须有,结局肯定HE,我不可能把我的鹅子女鹅拆散!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科塔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雨欲來風滿樓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丁汀从安全通道离开商场,迫不及待呼吸着自由空气。   数九寒天,不论穿多厚都会冷。   她抱着胳膊站在路口等车,频频后望,生怕慕言带着几个打手把她拎回家软禁。   即使上了网约车,她还是不放心,不断从后视窗探望。   司机见状便调笑道,“小姑娘,你这状态太紧张了,不知道你被仇人追杀了。”   这时,丁汀才觉得表现太戏剧了。   不就是离婚吗,民政局天天排着队的离婚,怎么她就得这样鬼鬼祟祟的?   她是光明正大!   慕言不由分说把她软禁,这件事上,他才是过错方!   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丁汀才觉得踏实。   司机把她放在老宅门口,再三提醒道,“你真不是在演电视剧吧?”   看这小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一路上表情变化莫测的,还挺实力派。   可这车上也没摄像机啊。   司机神情迷惑,目送着丁汀离开。   掏出手机来支付订单,她甫一抬头,还未曾见到那人的脸,就已经看见了那双意大利手工皮鞋。   纤尘不染,一丝褶皱都没有。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丁汀心凉了半截,满打满算,她从商场到这里路上没有堵车,只耗费了半小时不到。   却没想到慕言能这么快,赶在她到达之前堵在了别墅门口。   他神情有着明显愠怒。   眼底翻涌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丁汀说不上那是愤怒还是失望。   抑或是夹杂着一缕慌张。   慕言伸出手按着她的肩膀,“你骗我?”   那语气里有化不开的浓重难过。   很难相信,会是从他嘴中吐出的字眼。   丁汀心底发寒,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元旦前夕,很多学校都放了三天小长假,别墅区多了很多闲逛的孩子们。   也许是慕言外形太扎眼,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驻足,冲着这边的对峙指指点点。   她往上迈了个台阶,整理着措辞道,“要不是你把我关起来,我也不会想这种办法逃走的。”   不想被丁茜看到,丁汀有些急迫。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离婚的事情你考虑吧。”   她低着头,想从慕言身边经过进屋。   却被一只手拦住。   再侧目时,已经对上了慕言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有种狠恶的情绪。   “你成熟点,别把离婚挂在嘴边,这不是过家家,”他额上一丝不苟的发落下来,带着凌乱的美感,“别闹了,跟我回家。”   他就像在训斥不懂事的孩子。   显然不相信,丁汀会在二十六岁还能开窍,去追寻什么叫做相处的真理。   这种眼神彻底刺痛了她。   就仿佛这段并不平等的关系,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傻乎乎的孩子,哄骗着,用几块糖就可以蒙混过关所有伤害。   她只是装傻,以为傻人有傻福。   却没想到,给了他们瞧不起的借口。   丁汀眼眶瞬间红了。   她整了整衣领,声音颤抖中带着难过。   “把这场婚姻当成过家家的人是你吧,慕言,如果你始终学不会尊重,也并不想改变的话,我们真应该结束了。”   “你觉得很累吗?我也倦了。”   真没意思。   丁汀脚尖撵着地,再也不想说话。   -   人们在争吵时总会说些刻骨铭心的狠话。   丁汀后来回忆起哪天,实在佩服自己,居然能牙尖嘴利到那种程度。   但是她也没全然说出真话。   对于慕言,她倦是倦了,但不及放弃。   只要他态度摆端正,愿意跟她和和睦睦去改变这场混乱模式,大概还是可以开开心心维持下去的。   所以在丁茜闻声出来前,她还是抱着片刻希望的。   是做梦都没想到,慕言会一言不发的离开。   连个回眸都没留下。   “汀汀啊,怎么到家门口又不进来,你跟谁吵架呢?”丁茜还穿着围裙,脸上溢满着慈祥的笑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有温暖而粗糙的薄茧,“诶?那不是姑爷吗?来都来了不吃顿饭吗?”   老宅萧瑟的冬天仿佛格外长久。   丁汀站在一片枯黄落叶里。   眼泪猝不及防掉出来,撕毁了所有伪装。   他走了。   他不想要她了,宁愿抛下她,也不想去改变。   这世界上,抛弃她的人,终于又多了一个。   丁汀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   “所以,你真打算跟他离婚吗?”   丁茜徐徐倒了杯罗汉果茶,神色中都是紧张。   她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对丁汀这个侄女是当亲生女儿来疼的。   虽然大家都觉得,丁汀在慕家可能过得不好,但是……   离婚显然也不是多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他这么一走,我就没了主意,”丁汀哭得鼻眼通红,“反正他要不想过了,那就离吧,强扭的瓜不甜,本来就是联姻,还指望什么天长地久呢。”   她脑袋里混乱的很。   一闭上眼都是慕言毫不留情的转身。   他肯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吧。   本来就忙的脚不沾地了,还要去应付一个女人心血来潮的吵闹。   天边落日沉沉,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看,是漫天的橙红。   丁汀坐在那沉默地像一尊雕塑。   直到手被人牵住,她回身看到正努力动作的奶奶。   人生起落的悲怆霎时充斥血液。   丁汀反握住那只沟壑纵横的手。   不断安慰着,不只是说给奶奶,还是说给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   回到老宅后,丁汀黯然神伤了几个小时,憋在卧室里再也没出来,连晚饭都没吃。   谁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只是后来她跟邵卿打了个电话,“之前托你给我买的房子,现在能入住吗?”   本来,丁汀用手头闲钱在美院附近置办了一处房产,算不得多高档,在教师家属楼里,老房子一套,是用来存放她那些画具和资料的。   只是后来她成了美术史老师,也不用每天背着画具箱到处跑,屋子就闲置下来了。   没想到啊,她还真有用得上那天。   但也不值得庆幸。   邵卿一听这,也跟着慌了,“不是吧,你真离家出走了?”   “具体明天见面说吧,我现在挺累的,”丁汀神色怏怏,抱着一杯热巧小口喝着,从老宅卧室往外看星空,却只看到一片雾,“那房子到底能住吗?”   “肯定能啊,二手房装修都是现成的,就是有些家电需要置办一下。”   两个人约好了明天在家装商场见面。   丁汀一头扎进被窝里,呼吸着熟悉味道,心底一阵阵泛酸。   她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慕言在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就像人间蒸发了。   也想彻底放弃了。   连跟她争论的兴致都没有了吗?   丁汀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扔到地上,抬手擦干净眼角湿润。   那可是慕言啊。   是个不可能为了儿女情长而浪费时间的人。   从衣服兜里掏出之前从家里带出来的结婚证。   她一只手恋恋不舍在两人的照片上抚摸了好几遍。   不争气地又想哭了。   喜欢上慕言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虚伪的事情。   一边死心塌地,一边故作清高。   最终却要无奈放弃。   迷迷糊糊睡着前,丁汀还在思量。   如果真的要离婚,她一分钱都不要。   因为慕言不要她了,那么,她也不要他的一分一毫。   -   “我靠,你这眼睛也太肿了,出门前不拿茶叶水敷一敷吗?”   邵卿夸张音调响起来,就差让整个商场听见了。   丁汀捂住她的嘴,感到头痛,“你小点声,我可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   然后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   昨天哭了那么久,跟永动机似的哭了又哭,不肿才怪。   别说茶叶水了,就是钻石水也没个卵用。   丁汀和邵卿背着包在家电广场转了几圈,期间,邵卿依旧对这件事进行喋喋不休地评价。   “他可是天之骄子,从小大家都供着他捧着他,谁会跟他去讨论什么互相尊重保持沟通的鬼道理啊。”   “但是我就不想要那么稀里糊涂的过日子了,”丁汀站在冰箱区,左看右看,“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当你越爱一个人,对回报的要求就越高。”   邵卿指了指红色的冰箱,两眼发光,“这个好看,就是太贵了。”   转而又顺着刚才的话题道,“但慕言肯定觉得,他花钱你当富太太,就这么相安无事一辈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错啊。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心知肚明的退让才是最聪明的。   丁汀摇了摇头,“那我不管,我就要他爱我,缺一点我都不要。”   最后,在她雄赳赳的决心中,冰箱、彩电、空调所有家电一应俱全,还买了几套床上用品和小装饰品。   丁汀从来没自己买过家电,不论看什么都觉得很便宜。   比如这冰箱,还不够她买半条裙子的。   最后杂七杂八去总柜台结账单,收银员倒吸了一口气,态度极好。   “您好,总共是十三万八,现今还是刷卡?支付宝或微信也可以的。”   邵卿在旁边看直了眼,“这也太贵了,咱们也没买几件吧。”   “也还好吧,我以前没买过,很贵吗?”   说着,丁汀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是慕言之前给她赔罪的那张。   收银员双手接过,轻轻刷了一下。   继而沉默几秒才道,“小姐,这张卡被冻结了。”   ?   丁汀有些不可思议,她又从包里掏出那张黑卡递过去。   “小姐,这张卡也被冻结了。”   账单摆在面前,丁汀明晃晃从收银员的脸上看见了某种情绪——   装B遭雷劈。   她倒吸了一口气,恋恋不舍把工资卡掏出来。   平生第一次在心里暗骂了句脏话。   我日。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Surprise!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uuuuu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雨欲來風滿樓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一更)   东西运到教师楼,动静引来几位老教师,大家不约而同从阳台往下看。   有的认识丁汀,很友善地打了个招呼,其中就有张院长。   “小丁啊,怎么突然搬家到这里了?”   他跟丁汀的硕士导师是同期同学,当初毕业答辩还给予了不少参考意见,对她就像对嫡系学生似的,从工作到生活,细致关心。   但她肯定也不敢跟老师说“我正闹离婚”之类的鬼话。   搬运工把大件家电往车下搬,丁汀捏着衣摆,强颜欢笑。   “住这儿上班比较方便,以后还要麻烦老师多照顾了。”   “嗨,哪的话,跟老师客气个什么劲儿。”   寒暄过后,丁汀按照邵卿的留言,拎着钥匙上了楼。   二手房在二楼,这栋单元是学校千禧年后修建的,比起老房楼道宽阔了不少,倒是给搬运减少了很多难度。   丁汀也不确定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也许很短,也许一辈子。   但是在邵卿的极力阻拦下,添置的东西并不太多,一些必备家电和生活必需品。   但仅仅如此,她收拾出来也花了大半天时间。   原本就不大的老房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站在厨房里转个身,就会碰到墙壁。   站在一排瓶瓶罐罐前,除了灰尘就是狼藉,丁汀还从来没动手打扫过房子,在原地愣了很久,除了收拾出一条走路通道来,也别无他法。   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约了小时工。   家属楼唯一特色就是那间宽阔阳台,可以把所有阳光都收集进客厅的每个角落。   丁汀给自己开了瓶冰镇可乐,爽的双脚掂地。   窗外是大片大片败落植物。   她突然想起,均桂园阳光房里那几盆垂死挣扎的兰花。   要是没人照顾,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   可惜了。   丁汀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   开始逐渐接受,她和慕言的相关回忆,大概都会随着时间而逐渐褪色消弭。   这就叫,缘尽。   -   “北京的手续一再出现问题,来自临市的匿名举报信都有好几封,随手都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对审批确实有影响,”赵西皱着眉头报道,这些日子,他在迁移事项上实在劳心劳力,“咱们要出手查查是谁吗?”   宽敞的办公桌后,男人双手交叠下巴之下,闭目养神。   沉默许久后,在缓缓抬开眼皮。   显然这件事并不能影响到他,“打蛇要打七寸,对方头还没露出来,就暂且先等等,北京那边不用着急,子公司保持正常营业就好。”   从老宅回来后,慕言就彻底住在公司,通宵达旦完成了手里所有积压公务。   叮嘱完几件大事后,他阖眼,“夫人怎么样?”   “哦,夫人今天跟朋友去家装商场买了些家电,然后回到家属楼再也没出来过。”   赵西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这次,看架势还挺严重的,所以找人跟进时格外上心。   慕言微微点头,而后又问,“我让你冻结的卡,都办好了吗?”   “已经办好了,夫人现在手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工资卡和红利卡,如果您需要,红利卡也可以停掉,只是夫人今天买东西好像花了不少钱,如果再停掉红利卡,那日常开销就……”   “那就留着吧,总不能委屈了她,”慕言疲惫至极地起身,揉着太阳穴,“这两天不要安排其他行程。”   “好的。”   赵西言之凿凿地答应,然后又很有眼力见地离开。   花了一天的时间,慕言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禁不止自嘲轻哂出声。   他拾起西装外套,穿戴整齐地离开公司。   免不了在公司群里引起一阵讨论。   [老板昨天晚上都没回家诶,今天还早退了,脸色也不好。]   [听说还从公司安保部调了好几个保镖,但是也没见到跟着他,那去哪了?]   [嘘,别问,问就是被老婆赶出来了。]   ……   赵西看着一条条刷屏信息,心想群众脑补大戏竟然八九不离十。   果然八卦的力量最伟大。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厚厚一摞文件夹分给秘书室其他人。   “找点事给大家做,别整天闲着没事天天聊微信。”   慕言身边的一把手都发话了。   谁还敢再聊,一个个噤若寒蝉乖乖去处理文件。   至于各部门的小群里又聊了些什么。   赵西表示无奈,毕竟世逸还没统治通讯行业,他的手也伸不到。   -   从世逸出来,慕言自己开着车绕临时转了大半圈。   后车厢里满满都是食材和衣服,然后从均桂园搬了两盆兰花,抿了抿嘴,伸手把挺好的绿植给扑棱坏了。   按照赵西给的地址,他很容易就找到丁汀的新住址。   下车看到楼面的时候,禁不住眉头紧锁。   他是万万没想到,丁汀就是宁愿住这种老旧楼宇,也不愿意回家。   从楼道开始,每层楼都有打包没扔的垃圾,虽然是冬天,不会腐烂生虫,但总有些异味。   楼梯上布满了北方城市冬天独有的灰尘粉末,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他对这里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安保系统。   ……这个地方几乎没有安保,连个单元门都没有。   三楼三零一。   慕言轻轻敲了下门,结果却是对门先出来了人。   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提着垃圾的要出门的样子。   对方先行一步跟他打起了招呼,很熟稔的模样。   “是丁汀的先生吗?你总算来了啊,她个小姑娘自己忙里忙外收拾好久了,也没人帮忙,看着怪可怜的。”   这是教师家属楼,彼此认识也正常。   慕言礼貌感谢了一番。   这时三零一的门才姗姗来迟被打开。   逆着光,丁汀浑身都晕着橙白色。   穿着棉布长裙,屋里暖气烧的旺,脸颊泛着浅色红晕。   她长长头发被束在脑后,见到慕言似乎很是吃惊。   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情。   双手抱臂,假装漠然地昂起头颅。   “你怎么来了?”   -   靠着门口这点缝隙,慕言有幸看见屋里糟糕情况。   除了狼藉,没有词汇能形容。   他挑眉,似乎猜到了这一切,举起手中几个袋子,“食物和衣服,我想你应该需要,另外我会叫保洁来帮你打扫。”   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很不爽。   丁汀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仿佛是无理取闹的孩子碰见了睿智的家长。   她瞬间心慌,不知哪来的心虚,忙不迭接过袋子,然后就想把人搡走,“东西我拿到了,谢谢,你可以走了。”   那双小手在慕言身上来回推搡。   力气小的可怜,还不如电子按摩仪来得感觉明显。   他单手握住她的腕骨往身旁一拽,丁汀重心不稳尖叫着撞到他脊骨上。   慕言借力转了个身,把人搂在怀里,大喇喇走进屋里,嘴角带着笑,语气却很委屈,”你怎么动手动脚,我又没说真走。”   说话间,他还贴心地反手关上了大门。   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模样。   丁汀气结,指着他半晌,才堪堪憋出一句话,“你、你恶人先告状,我告诉你慕言,咱们现在是冷战期,你不可以耍赖。”   男人置若罔闻,脱下西服外套挂在玄关衣架上,然后主动着手整理好乱糟糟的沙发。   之后便神态自若坐下来,仿佛这是他的主场。   “冷战期?丁小姐有录音吗?还是我们签了合同,我可不记得跟你做过这种约定。”   他怎么这么会耍赖?   丁汀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平时都最顶多是小打小闹地人身攻击。   慕言却是在谈判场上身经百战吸取了十亿百亿的经验教训来的。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选手,能有机会对打,已经是越级碰瓷了。   瘪着嘴,丁汀无话可说。   气呼呼地先去整理他拿来的东西,看在慕言还记得给她拿漂亮裙子的份上,姑且让他得意几分钟。   把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柜里。   丁汀动手去打开另一个无纺袋子,不禁惊呼了一声。   “兰花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是开得最旺的那两盆,分明走的时候,它们还好端端在阳光房里当公主呢。   她瞠目结舌,转身回去要讨个公道。   慕言却对上她的眼神,极其无辜地先开口,“一夜之间就这样了,可能因为没人照顾吧。”   信你个鬼。   翻了个大白眼,丁汀心疼把那两盆花放在阳台上侍弄了好大一会儿。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走回客厅时,慕言正拿出IPAD看东西。   辣手摧花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像个没事人似的老僧入定。   她踢了踢他小腿,“喂,你赶紧走啊,不准赖在我这里。”   慕言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   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扫射她。   继而指了指凌乱的屋子,“我怎么就不能住这儿?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嚯,真的好理直气壮。   丁汀叉着腰,发丝掉了几缕在脖颈处,挽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   “这是我买的房子,你要是再不走,我……我叫警察啦!”   哪知,慕言反而笑起来,嘴角弧度上扬,捏住她软乎乎的手。   “婚内购买就算是我们共同财产,我可是合法居住啊,慕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搞不清最近审核的标准,且修文再审的时效非常久,所以我先保守点,不把存稿一次性放出来了,先万更哈,所以今晚是三章呀! 第40章   丁汀车轱辘似的威胁说了半小时,口干舌燥。   可惜对面那尊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旁若无人进行远程办公,神情还特别严肃,仿佛真的在开会。   “喂,我跟你吵架呢,能放尊重点吗?”   没有回应的争吵显得如此苍白。   她瞠目结舌,生平头一遭,见过慕言如此厚颜无耻之形容。   正要蓄力再攻击时,门铃又被人按响。   丁汀斜睨了他一眼,心有不甘气冲冲往门口去。   入目是位笑容亲切的阿姨,身上穿着制服,手中提着工具袋。   “请问是丁小姐吗?我是您往上预约的小时工,抱歉,公交晚点,我迟到了几分钟。”   看样子也是为了生活奔波忙碌的人。   丁汀无意用几分钟为难别人,当即便勾起嘴角,“没关系,你先进来吧。”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采光极好,小时工眼睛巡视了一番。   自然而然注意到沙发上那男人。   心里不免赞叹,女主人已经够漂亮了,丈夫居然也这么俊。   只是两人的气质,怎么都跟这间破败的屋子不搭。   她从袋子里拿出鞋套穿上,又拎起了折叠拖把,“我先把洗手间打扫一下,然后再帮您整理这些箱子,好吗?”   反正自己也是毫无头绪,丁汀对专业人士总是一百分相信。   忙不迭点头,表示只要能收拾好,其他都随便去做。   她手头余额有限,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花钱心痛的感觉,因此预约时也只订了两小时。   两个小时就要两百块,临市的物价什么时候涨这么高了。   担心阿姨短时间内收拾不完这些东西,丁汀首次发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劳动精神,手足无措地叠起了纸箱。   歪歪扭扭像个摇摇欲坠的高塔。   她累得额角是汗,回头看向慕言,他正支着下巴,朝这里看得兴致盎然。   “你要是不肯走就过来动手帮忙,白占着我地方在这拍画报吗?”   看他无所事事看热闹的样子,丁汀气不打一处来。   鼓着下巴站在客厅中间,露出的胳膊被蹭上了显眼灰尘。   慕言眼神远眺,不知想到了什么。   继而便乖乖起身,挽起衬衣袖口,把纸箱又拿下来,拆开摊平,层层叠好。   看起来蛮靠谱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好像任何事情都能做的很好,透着股专业气息。   丁汀一时忘了两人正在闹矛盾,还很平和地问,“你怎么知道要这样弄的?”   “我以前去工地视察,看他们就是这样做,”慕言语气云淡风轻,透着一层不被察觉的骄傲,“实践出真知,你也趁着这次外出暂住,学一些生活技能。”   “谁跟你说我是暂住?慕言你到现在还没有端正态度,离婚!”   不知不觉又吵起嘴来。   小时工闻声拎着拖把从洗手间出来,一下子就看见被整齐排好的纸箱。   生性热情,她经过时轻声夸赞道,“丁女士真是好福气啊,丈夫模样这般好,干活还利索,不瞒您说,我做过这么多家的活儿,男人愿意主动劳动的真没几个。”   “过奖。”   “哪有!”   两人异口同声。   态度却截然不同,互望了一眼,丁汀扭头。   气吁吁地去了卧室。   -   好在慕言没有跟过来,她掏出新买的床上四件套,按照网上教程琢磨这怎么套上去。   这种生活中琐碎的小事,在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时,总会有些许难度。   丁汀失败了好几次,找不到传说中的对称角,手臂酸麻,气得丢在一旁。   她坐在床边,把那视频又零点五倍速放慢了看。   看着看着却走了神。   她没想到慕言会找来,还以为昨天他离开,就是默认了离婚的要求。   谁知他偏还有种要赖在这里的架势。   而且话里话外慕言都透露着一种纵容。   纵容你无理取闹的小情绪。   丁汀泄气,躺在床上,头发掉出几缕。   打在软柿子上面的拳头也很痛,是那种不被理解的难过。   他什么时候,才能把她当成一个大人?   出神望着天花板,卧室门被人轻轻推开。   还在脑海中的脸逐渐化成真实,出现在她半眯着的眼前。   慕言一副“我就知道你学不会”的了然。   还很自来熟,摸着下巴摇了摇头,“这床太小了,我们睡不会舒服的。”   我们?   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废料?   丁汀这次彻底说不出话。   一言不发地起身,卯足了力气把人往外推。   虽然这力量对比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慕言难得配合,还真被推搡到了门口。   他面色无辜,眸眼深邃看着她。   丁汀眼圈都气红了,挥手指着屋子,“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慕言,提出离婚不是我草率,是你总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所有的矛盾。”   “这次我是下定决心了,如果看不到态度,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耽误谁。”   她攥着胸口的衣服。   每说出一个字,自己也不好受。   怕被打扫阿姨听见,丁汀说话声音故意放低,是只能彼此听见的音量。   慕言在她面前停顿了许久。   继而长长地、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用极为温和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   “态度我可以给。”   “但是离婚,丁汀,别做梦了。”   -   放完这句狠话,慕言还真的走了。   只是走前叮嘱了她很多,比如居住安全,比如生活常识。   做完饭记得关天然气这种事情,要不是他说,丁汀还真的不知道。   以前在家或是在均桂园,这些生活上的小事都有人负责,她除了坐享其成,似乎从未发挥过作用。   丁汀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情绪乱得像一团麻。   怪不得总有人说谈恋爱像喝酒,要有来有往,喝到最后携手沉沦,便成了劝酒,劝你多喝点,然后更爱我一点。   她撑着额头,虽然疲惫,但也前所未有的新鲜。   除了摆正关系,这次她确实可以找到真正的自己。   没了丁家,没了慕家,她也可以生活得很好,有资本有能力,选择最合适的未来。   “丁小姐,我已经打扫好了,时间也到了。”   打扫阿姨从洗手间整理出来,丁汀回神,这才发现两个小时已经过了。   时间真是白驹过隙。   她起身,没有检查,只是笑着把人送出了门。   小房子一个人住也没那么冷清。   耸了耸肩,丁汀决定开火做新家第一顿饭,也算是给自己温居了。   从冰箱拿出慕言下午带来的食材。   鱼,她不会做;牛排,她不会煎。   就只有蛋,她还会做个厚蛋烧。   这些东西丁汀打眼一看,就知道狗男人是想在这给她露一手。   太心机了,动不动就美食攻略,没点新意。   真要是关心她……   倒是把卡都解冻啊。   丁汀吐槽着,洗干净碗准备打蛋。   门铃却又响了。   她这搬来第一天,家里就如此热闹。   丁汀好奇着拉开防盗门,门外却站着不止一个人。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为首的就是邵卿。   最惊悚的是,末尾站着那个人,居然是穆阳。   “Surprise!”   邵卿怀里抱着红酒,笑得比花还灿烂。   人都到了家门口,自然没有劝退的道理,丁汀立马强颜欢笑着把大家给迎进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一进门,她迫不及待拉着闺蜜盘问。   邵卿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显然也挺吃惊的,“本来我想给你温居来着,结果刚进了家属楼大门就碰上穆阳和黄老师,他们也知道你搬到这来了,非得要来看看你,这么一招呼,大家就都来了。”   这相遇未免太巧合。   丁汀最近第六感生长茂盛,侧目看见穆阳正跟人交谈的脸。   突然升起一种异样感觉。   自从上次夏城她对穆阳出言不逊还搞失踪,两人回到学校就很少再说话,都憋着股傲气,发誓谁都不理谁。   他这次突然这么殷勤……   晃了晃脑袋,丁汀觉得自己太敏感,有点草木皆兵了。   她都快净身出户了,还值得别人惦记吗?   从柜子里拿出酒杯,反正来都来了,活跃下气氛,也能让人忘记烦恼。   丁汀心放宽了些,还主动拍了个黄瓜下酒。   黄老师见状乐不可支,“拍黄瓜配红酒,小丁你这品味够独特的。”   邵卿尝了口,“味道还行,再喝口红酒,简直了,小葱配薯条哈哈哈。”   屋里一下子充满了笑声。   反倒是从进门就健谈的穆阳此时噤声,晃着酒杯,喝了一小口。   在众人怂恿下吃了口黄瓜。   惜字如金地评价道,“挺好。”   这两个字有些意味深长。   前段时间学校里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众老师也略有耳闻。   此时,他这个“挺好”。   意有所指,却无从探究。   丁汀眉眼冷了一瞬,然后默默把盘子撤开。   “喝酒吧。”   气氛瞬间有些诡谲。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黄老师这个热场高手最敏锐地察觉到,然后快速换了个话题。   丁汀也不想让客人过于尴尬,便又抬起笑容加入了话题。   手机响时,她随手拿过来。   来自微信的一条消息。   划开是张图片,拍摄到一株破败的兰花。   [慕言:你不回家,又蔫了一棵。]   !!!   她抬起手,速度飞快打字回应。   [丁汀:你再敢动我的花,离婚前我先掰掉你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兰花:你们的爱情为啥要牺牲老子。 第41章   元旦晚会进行到如火如荼的节骨眼,学生会虽然每天都叫苦不迭,但是该做的事情一点没偷懒。   丁汀作为监督员,自然也要去扫探几眼。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比前几年学院老师应付出来的要正规了许多。   她颇为惊奇,指着舞台上几个巨大音响,“这些应该很贵吧,你们是跟学校借的?”   习岚摇头,神情自豪道,“咱们学校没有音质这么好的设备,我们就去旁边经常办宴会的酒店租,本来因为租金太贵我们都放弃了……”   “那你们最后怎么弄来的?”   “我们拉到赞助了,”习岚笑着凑近她,悄悄说道,“景豪大酒店这次全程赞助我们的元旦晚会,出手可大方了,这些灯光啊、音响啊,都是白白借给我们的。”   ……   这名字好耳熟。   丁汀很久没有周旋于这些奢华酒店,故而印象淡了也正常。   学生们活动顺利,她这个当老师的自然高兴,便也没再深问,只嘱咐了几句,“你们忙里忙外大半个月,今天晚上很多学校领导都会来,千万别掉链子啊,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老师您放心,大家干劲十足,保证不会出问题。”   年少轻狂真是好。   在后台又看了看安全通道,确定没有被物资挡住,她也就功成而退了。   回到办公室时,几个收到晚会邀请的老师都干脆没有回家,能凑热闹也是好的,都挺有情绪坐在这儿等。   邵卿还埋头于元旦后期末考试的出题,头发都快掉光了。   见到她进来,连忙拖着椅子过去,“你期末考试题出好了吗?我要崩溃了。”   耸了耸肩,丁汀指着电脑桌面上的演示文稿。   “我期末考实践作业,不用出题,抱歉啦,而且我都结课了,没有这种烦恼。”   “哇,你太鸡贼了,美术史都敢考实践课程,完全就是把采风活动拿过来用嘛。”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这个行为的可行性。   办公室另外一边却也爆发出声音。   丁汀侧目望过去,只见穆阳手里提着包装精美的点心盒,正在每桌派发伴手礼。   “我家人去台湾带回来的,大家都尝尝,我新入职很多事情都靠大家担待了。”   名家之子如此识大体,老师们都挺受用的。   客气话不绝于耳,倒显得她们这边冷清许多。   却见穆阳神情波澜不惊,提着最后两袋礼品走过来,分别递给她们。   但是,丁汀拿到的那份显然与其他不同。   是比较特殊的粉色盒子——草莓牛轧糖。   好几双眼睛盯着,丁汀看着拿盒子接也不是,不接又不礼貌。   “我记得你很喜欢草莓味,这是专门托人帮我买的。”   这话暧昧的紧。   丁汀猛然抬头,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只是拎过来递给了邵卿,“你大概记错了吧,我草莓过敏,喏,我们俩换着吃就行,多谢你了。”   自从跟慕言闹离婚后,她行为举止都收敛了乖戾,圆滑了许多。   邵卿迷茫地接过那盒珍贵牛轧糖。   心想,如果丁汀在说这话之前,能把桌上的草莓冻干收起来……   那就完美了。   -   经过了这段小插曲,丁汀找借口离开办公室,又去了礼堂看学生忙碌。   穆阳奇怪行径惹人猜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正在为了离婚绞尽脑汁,努力做新时代独立女知识分子,不可能跟个逃婚的浪费口舌。   心事重重坐在观众席,习岚正在布置前排领导座位,挨个贴上名字标签,省得有些没抢到票的学生偷溜进来乱坐。   “老师,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她声音甜亮,忙碌着却还顾及着跟丁汀说话解闷。   丁汀回神,后知后觉笑了,“你这么了解我?小蛔虫?”   把最后一张标签贴好。   习岚站直了身子拍拍手,亲昵凑到她身旁,“美术史和色彩课都结束了,您还板着一张脸,那就是不开心。”   其实,大家嘴上说害怕丁汀,心里又都想靠近。   毕竟年轻又漂亮的女老师,除了时间观念严肃了些,其他方面简直无懈可击。   故而观察的久了,大家才发现,丁汀是典型的面冷心热,私下里对学生都很温和,没有老师的架子。   但是这几天,习岚经常在礼堂碰见她,每次都冷着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想到,自己竟然表现这样明显。   丁汀摸了摸脸,被学生看透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挥手,“没有,可能天冷了,比较累吧。”   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   丁汀问她,“请你去便利店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忙起来估计要到十一二点了。”   “好呀,那就谢谢老师啦,”习岚笑眯了眼,拍着手乖乖跟在她身后,“每次跟丁老师在一起,都能被喂饱。”   笑谈着往外走,丁汀回身看了眼灯光架。   眼神在第一排座位上扫了一眼。   散光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老师?”   不远处,习岚疑惑顿住脚步往后瞧,轻声叫她。   “来了。”   摇晃着头。   丁汀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大学生一个普通的晚会,跟他有什么干系?   怎么可能会来?   况且,自从上次从家属院被赶走,他都两三天没露面了,只是不断发着微信消息,询问她吃饭休息的近况。   临近年末,他大概也很忙吧。   站在关东煮面前发呆,已经选好了食材的习岚再次招手。   语气揶揄,“老师,您不专心哦。”   便利店被推开的门缝露出几缕冬日刺骨的风,吹在她露着的脚踝,微微疼痛。   丁汀抬起付款码扫了下。   “有点冷,来杯热牛奶吧。”   -   两人吃完回到礼堂也才耗费了十来分钟,大家正紧张做着最后盘点。   六点半,大门会准时开启,凭票入场。   丁汀从后门把邵卿提前接过来,在教职工那排座位上随便挑了两个靠旁边的,便坐下来闲聊。   邵卿从包里掏出草莓牛轧糖,“喏,物归原主。”   粉红色包装盒子在灯光下更显得自然可爱,如果不是主人意有所图,丁汀大概会很乐于接受。   毕竟这盒牛轧糖,就连打包丝带都漂亮到她的心坎里。   抿着嘴推回去,她闷声道,“我不要,你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先前还以为她是为了避嫌故意说给穆阳听的。   邵卿诧异,没想到丁汀铁了心不接受这个礼物。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感觉奇奇怪怪的,穆阳最近跟你接触频繁了点儿。”   旁观者都看得这么清,丁汀怎么能感觉不到。   可她已经厌倦了猜忌的猫鼠游戏,整颗心已经分不出空隙去甄别他人的虚情假意。   索性她现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利可图的存在。   难道还能惦记她一个月七千多的工资吗?   叹了口气,她语气沧桑,“魅力这么大,我也不想的。”   ……   邵卿默默收回手,觉得自己多余一问。   场地陆陆续续进来人,不多时两层礼堂就被填满,倒是各位学院领导姗姗来迟,在观众席的灯关闭后才落座。   节目正式开始前,除了主持人开场外,还会请院长亲自讲话。   只可惜,老院长今年身体大不如前,这些场面事都交给了基础学院的张院长。   内容无非是庆祝元旦,感恩教职工,并鼓励学子进步之类。   正昏昏欲睡中,丁汀撑着下巴,听见张院长沙哑的嗓音进行指名感谢。   “……同时,也感谢世逸集团旗下景豪大酒店对此次活动的大力支持,也欢迎感谢世逸集团董事慕言先生莅临现场,与我们共度元旦佳节。”   瞬间清醒,她坐直了身子。   清楚听见身后传来“哄”的一声讨论。   “哪里?卧槽,世逸的老板来了?咱们学校这么大面子啊?”   “听说世逸去年开始对美院投资了好多,今天还来陪我们过小晚会,这总裁是不是有美术情结,小时候没考上美院之类的经历啊?”   “天呐,为什么不给他特写镜头,我好想见见天神下凡的样子。”   ……   邵卿抓着她胳膊问,“你们家赞助了晚会,你居然不知道?作为大金主,你居然还坐在第六排的角落?”   无奈地摸着鼻子,丁汀这才想起景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和慕言的订婚宴是在那里举办的。   这么想来,她对这场婚姻,也实在不太上心。   “原本我是不知道的,但现在想起来了。”   但是慕言最近这么空闲,居然真的有时间来看小孩子表演节目?   这么空……他居然没来负荆请罪求和好,而是来看这种破晚会?   丁汀一时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委屈巴巴窝在座位上,把每个夸奖慕言的人都在心里鄙视了一遍。   狗屁的天神下凡。   他就是个不会疼老婆的二郎犬。   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他的后脑勺,丁汀握着手机,正犹豫要不要发消息谴责他。   但这样就会显得她很在乎他。   冷战这种事,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思及于此,丁汀冷着脸把手机锁屏扣在膝盖上。   很快,又被一阵震动声惊动,在黑暗中打开看了看。   [慕言:元旦快乐,我来陪你过节。]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不用。 第42章   “怎么了?一副雷劈的表情。”邵卿刚要问丁汀现在什么情况,就看到她微张着最,举着手机无所措的模样。   ……   该不会离个婚,把慕言的隐藏第二人格给离出来了?   丁汀纠结地握住手机,不知从何解释。   正在组织语言,决定要不要回复那条消息,又被振动唤地低了头。   [慕言:夫人开心吗?]   这种民国式称呼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麻。   丁汀搓了搓胳膊,想冲出屏幕捏住他胡乱打字的双手。   钢筋直男突然搞花样,除了令人惊悚起鸡皮疙瘩,并没有一点惊喜的感觉。   她咽了咽口水,彻底没了回复的想法。   晚会无非就是各个学院挑选出来的学生唱歌跳舞、说相声、演小品,这次学生会走心,还跑到旁边的影视学院请了个话剧团,来了段二十分钟的舞台剧。   效果不错,观众们离场率很低。   丁汀坐在那儿,只觉得头顶往下狂吹热风,吹得人口干舌燥,满脑袋浆糊。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坚持了大半场,她头晕恶心,最终还是跟旁边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家。   邵卿见她脸色确实不佳,惨白无血色,有些担心握着她手腕,“你没事吧,我陪你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你别晕在路上。”   双脚有些虚浮,丁汀摇头,“没关系,从南门走十来分钟就到了,你老公待会儿还有表演呢,你在这儿等吧。”   说完就再也没有给邵卿争辩的机会,她弓着身子悄悄离开。   从礼堂出来便是交流中心的大堂,冰冷空旷,把刚才的一身燥热都给驱逐干净了。   那股隐隐的恶心也被逐渐压制下去。   交流中心旁的林荫路可以直通学校南门,从那里回家属院是最抄近的路。   丁汀背着包慢悠悠走在柏油路上,两旁虽然亮着路灯,却始终有种难言的黑暗。   记得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就说,美院这个地方阴盛阳衰,晚上多少灯都照不亮,简直是地狱之门。   自从那之后到现在,丁汀还是头一次一个人走在夜晚的美院。   两旁吹来徐徐北风,她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抱着胳膊往前面一路小跑。   “丁汀。”   幽幽的声音从旁边树林传来。   莫名有种农村跳大神的感觉。   她被骇地顿在原地跳了一下。   不受控制侧目而去,只见有个明灭的火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是个高挑人影。   缓缓走近后才得以辨认出来。   是穆阳。   丁汀往后退了一步,不禁皱起了眉头。   有种生理性恶心。   -   “不在里面看晚会吗?”   穆阳自动忽视她后退半步的动作,从衣兜里掏出盒口香糖,挑一颗扔进嘴里。   但是难掩他身上浓郁的烟味。   丁汀左顾右盼,不情愿回答道,“不看了,我回家了,再见。”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小跑。   可惜,拼不过那些一米八的大长腿。   穆阳三步并两步,跟轻易就能追上她的龟速。   “你最近总是躲着我,相比起来,我更喜欢你以前骂我的样子,至少还能说得上话。”   神经病吧,还有人专门来找骂的。   丁汀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最近碰见的奇葩越来越多,她都有些心力交瘁了。   看她这副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的模样,穆阳心里是有些受伤的。   至少在记忆中,丁汀和他,曾经是最完美的拍档,后来的分崩离析,也委实掺杂了太多的无奈。   到头来,他却成了罪魁祸首。   美院的路灯一如既往无用。   只是可以拉出人们长长的影子,踩在脚下。   穆阳心有不甘,伸手拉住丁汀削瘦的肩膀,“你听我解释,当年我们家突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是因为慕……”   话音未落,他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已经被人狠狠攥住。   力道之大,让穆阳不禁倒吸了口气。   两个人甚至都没能注意,这个颀长的影子,是如何一步步靠近的。   慕言手上还挎着黑色大衣,比穆阳还要高一头。   眼睛里写满了威胁和暴戾,在冬风里比刀还凛冽。   “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   对峙的气氛严峻,丁汀在旁边,默默又退了半步。   万一待会儿打起来,她还是明哲保身,以免误伤最好。   哪知穆阳气极反笑,被人抓住了手也不着急挣脱,只是眼神沉沉扫过来,落到了丁汀身上。   “你这是宣示主权呢,还是心虚啊。”   说着,他才把手收回来揣进口袋。   温文尔雅的样子里掺杂了一丝痛快,“听说你们最近感情状态不太好,慕总可要努力了,千万别给我钻空子的机会,咱们的账还要慢慢算。”   说罢,便整了整衣服,优哉游哉地离开。   目送他远去,丁汀贼兮兮凑过来,“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呢,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里啊?”   毕竟,临市敢威胁慕言的人屈指可数,穆阳哪来的胆子。   生生把她脑袋扳正,慕言面无表情,“走了。”   虽然丁汀觉得,现在两个人还不是能并肩同行的关系,但是不能否认,有这人在身边陪着,安心了许多。   她假装不情愿地往前走。   看见南门外小贩正在卖带灯小气球,远远望过去,星星点点极其漂亮。   “我想要那个。”   她伸出手,朝前方指了指。   满眼都是想拥有的冲动,就像看见了最喜欢的小裙子。   慕言定定望了眼。   然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氢气加电流容易引起爆炸,根本不符合玩具安全标准,理应取缔,我不反对你买些小东西玩,但也要尊重科学。”   ?   丁汀,“我看应该取缔你,气氛破坏者对社会也有危害。”   -   气球最后也没买成,丁汀埋着头,气呼呼走回家。   将要关门的一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轻而易举掰开门缝,闪身进来。   “你又要干什么,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   丁汀绝望地倒在沙发上,对他的种种行为已经无话可说。   就像黏上了一块怎么都甩不掉的牛皮糖,还是不讲理的那种。   慕言也随之坐在沙发上,看了眼腕表,深表赞同。   “确实该睡了,你这有多余的洗漱用品吗?”   ……   “你还想住这里?你醒醒吧,做什么春秋大梦,”丁汀搂紧了抱枕,声音不自觉拔高,“咱们在离婚,你再这么不讲理,明天我就去法院起诉你。”   慕言闻言,闲闲笑了声,反问道,“起诉离婚?我是出轨了还是转移婚内财产了,是家暴了还是跟你分居了?”   他较起真来都是学术派。   把丁汀问的哑口无言。   好没意思,这人连吵架都这么冷静,真的太无趣了。   普通人不都应该捂着耳朵可云式大喊:我不听我不听,我那么爱你不可能跟你离婚的,就算你去法院,拼了这条命我也不要跟你分开!   结果现在搞得她这么下不来台。   梗着脖子起身,丁汀冷哼了一声,“总之不准住在我家。”   苍白无力的回击,惹得慕言轻哂了一声。   丁汀从刚才开始就浑身发汗,为了待会儿跟他吵得更加激烈,先跑去冰箱那拿了盒巧克力果腹。   时间确实不早,她吃了两块,就再也不搭理慕·钉子户·言,决定用冷暴力把人逼迫离开。   便在屋里忙前忙后,洗衣擦地,又在浴室洗澡磨蹭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从浴室出来时,才发现客厅茶几旁多了个迷你小皮箱。   这不是……她的……L家限量真皮小行李箱吗?   “这儿是哪来的?我不记得拿过来了呀。”   她蹲在箱子前,左看右看,确定就是自己那个,连划痕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慕言扣上平板,也蹲下来,把箱子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些男士贴身衣物,还有他的睡衣套装和洗漱套装。   清一色黑白灰。   他从里面挑拣出几件,便起身,“以后这个是我的了,带些生活用品刚刚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   “不可以,这是我哒!”丁汀激动地跳起来,“这是定制的,你看,这上面还有我名字的缩写,DD,这是我专属的,你怎么可以霸占呢。”   这个小箱子是她为数不多的箱包心头好。   就算慕言把那些什么爱马仕都送人了卖了,也无所谓。   但是捍卫心头好,是每个女人的本能。   她气呼呼地抱住了小箱子,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慕言勾起嘴角,毫不留情地拽住拉杆往脚边一拉。   “不好意思啊,你花钱买的房子是你的,那这包是我花钱买的,理应也是我的。”   哦豁,这男人是在做财产分割咯。   还没离婚就开始算总账了?   丁汀被这套骚操作震惊的目瞪口呆。   她敢确定,慕言现在肯定是不想离婚的,但这种拙劣的激将法真的很……   很气人啊。   她一时没接上话,眼睛四处扫了扫,乍一眼看见了桌子上刚才拆开的巧克力。   “这怎么只剩下四块了?我刚才吃完明明剩下六块的!”   慕言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反身一脸无所谓道,“我吃了两块,不太甜,对我来说刚刚好。”   丁汀气得跳脚,“这巧克力很贵的,我花钱买的就是我的,你赔!”   已经进了屋的人几秒种后沉沉出声。   慕言特有的低沉嗓音,缓缓道,“赊账吧。”   ……   丁汀站在那,像被钉住的雕像。   良久,终于骂出了人生中第二次脏话。   “我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三更。   或许你们对我的wb@李阿吾有兴趣吗?也没别的事,就是没几个粉丝,看起来没有排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归雁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把仅剩的几块巧克力包好放进冰箱最里面,丁汀气得反锁了卧室门再也没出去。   这可是她刷工资卡买的,要不是真的太爱吃了,谁会花半双鞋的钱买零食啊。   狗男人,眨眼功夫吃走了她一个月的课时费。   “这就是上天给的警示,正在闹离婚的小资女性不配拥有那么昂贵的巧克力,”邵卿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一盒巧克力都够我宝宝一个学期的早教课了。”   丁汀趴在床上晃着腿,闷闷不乐,“怪不得别人都说,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你都不知道,我前几天真是馋这个馋的半夜里哭醒了。”   “那你就乖乖回家当阔太太呗,其实我觉得慕言现在态度就挺明显了,他在乎你,只是不太会与人相处而已,离婚会不会太严肃了。”   “那不行,”丁汀瞪圆了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还没有跟我和解,没有跟我坐在一张桌子上推心置腹,这件事就不算完。”   看她决心坚定,邵卿自然还是要无脑支持自己的闺蜜。   “是是是,你是小公主嘛,公主都是说一不二金口玉言的。”   这还差不多。   丁汀得到了夸奖和应援,心满意足挂断电话,转头就睡了过去。   她最近再跟进学校下半学期的基础学院项目,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堆到她头上,虽说不能跟写字楼里忙到凌晨的白领比,但于她而言,是在已经够累。   况且还要分出心思来跟慕言冷战。   劳心劳力。   这一睡就到了半夜,她鼻塞着醒来,头晕腿麻,看了眼时间,才三点多。   闭着眼伸手摸了摸床头柜的杯子,轻飘飘的,一掂量就知道里面没有水。   不情愿地在床上磨蹭了大半个小时,期间醒醒睡睡,最后还是因为喉咙太痛,丁汀被迫爬起来自力更生。   推开卧室门,她才悠悠清醒,看见沙发上蜷缩着的一坨黑色影子。   他真的没走。   丁汀赤着脚走路没有声响,做贼心虚地握着杯子走到沙发旁,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可以在微光下看见男人的轮廓。   睡得还挺沉,她支着下巴看入了迷。   他要是再稍微开点窍就好了,就不用在这做个委屈鬼了。   “好看吗?”   刻板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慕言说话时,嘴唇嗫喏的动作都很细微。   丁汀后知后觉被吓了一跳。   慌忙地站起身,假装冷静地往厨房走,“这么大个人在我客厅里,还不允许我看两眼,万一是小偷、是强盗怎么办?”   她喝了整整两大杯水,才把被抓包的尴尬压抑下去。   从厨房往外探头观察了一番,发现慕言已经有躺平了睡着,没有要继续出声调侃的意思。   便匆匆跳着脚跑进了屋。   -   家属楼住着的大多都是老教师,上了年纪起得早,还特别健谈好客。   就算是寒冷的北方冬天,早上七点钟也已经是他们大批出门活动的时间了,彼此间见面便亲切地交谈,到处都响彻着嗡嗡地谈话声,在隔音效果极差的楼宇之间格外响亮。   只不到一星期,丁汀就渐渐能接受这件事。   起初她对此是非常暴躁的,甚至在第一天就有放弃冷战回均桂园的歹念,睡眠不足对年轻人来说可太致命了,是可以嚎啕大哭的级别。   但是现在,丁汀完全可以淡定地睁开眼,起来做做拉伸运动,还能给自己做个早饭。   如果今天醒来没有对准一个男人健壮的胸怀的话。   ……   她眼睛像灯泡似的“噌”地亮了,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   除了狗男人,还能是谁呢?   “哇,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丁汀反射性的弹起来,想要挣脱紧搂着她的双臂。   却无功而返,又被狠狠按住,慕言觉得不够,被吵得眉头紧皱,手在她后脑勺一用力,把人彻底压进了怀里。   “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你老实交代,”丁汀双手双脚胡乱扑腾,被勒地快要不能呼吸,“我睡觉前明明把门反锁了。”   慕言前半夜在沙发上受罪,后半夜又被这张窄床挤醒了好几次。   难得有种睡眠不足想要多躺会儿的冲动,大早上又要被这小姑娘折腾。   “你喝完水没锁门,我就进来了。”   ?   好理直气壮的理由。   丁汀一时哑然,才想起来昨天半夜的插曲,原来他那时候根本没有睡着,而是伺机而动。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脑补出慕言偷偷起床登堂入室的场景……   好狗啊。   “我不锁门你就进来,那我钱包放桌子上你是不是还要拿走我的钱啊,这也能当理由,全天下没有强盗了。”   她言之凿凿地控诉,像条泥鳅似的从他怀里逃走了大半个身子。   暖气也很热,被一个大活人抱着真的是热死了。   丁汀捂着莫名发烫的脸,觉得自己的离婚之路真的好凶险,慕言简直就是三打不死的白骨精,各种威逼利诱。   还没等她内心OS结束。   头顶又有一道满腔疑虑的声音响起。   “你的钱包……就两张卡能用,一张是我大发善心没锁的,一张工资卡所剩无几,别说放桌子上,你就是送我,我也不要。”   ……   丁汀眉角抽搐着抬起头,确定他是很认真在分析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的想要毒舌。   “啊啊啊啊!慕言,我跟你离婚离婚离婚,你从我的床上起来,不准睡,我们在冷战!”   下一秒,她又被挟持进坚实的怀抱。   腰上还搭了一条大长腿。   慕言语气中带着不耐和困倦,不由分说把她脑袋彻底按住。   “先暂停,睡醒再吵。”   -   被强迫停战,丁汀抗议无果后,气呼呼地也跟着……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已经几点钟,只是身边少了人。   每次睡醒,她的脑袋都不怎么拎清,脾气还特别软萌。   此时抱着腿坐在床上,像个灵魂出窍的小福娃,也不嚷嚷着离婚了,干脆在那里望天思考人生。   慕言听见声音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眼神自顾自柔软开来,倚在门框上欣赏。   至少在慕言心里,这次丁汀提出离婚确实让他措手不及,且决心比他想象中更茂盛。   但他从不怀疑,这段婚姻的期限。   不论是在均桂园还是在这栋家属楼,丝毫不会影响慕太太的位置。   至于离婚,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费心劳力去庸人自扰。   “醒了?吃饭吧,已经中午了。”   这么久……   丁汀看了眼时间,还真是已经十一点多了,好在这几天是元旦假期,她不用去学校忙。   圾拉着拖鞋走到餐厅,慕言正坐在餐桌一边边吃边看财经新闻。   就算在这种拥挤的小房间,便宜的宜家小桌子,只能放下两三盘菜的大小,逼仄中,他也游刃有余。   拌黄瓜都能吃出法餐的优雅感,一根一根的入口。   尊严向饥饿屈服,丁汀不好意思地落座,“你做的?”   “对,冰箱里只有这些东西了,待会儿我让赵西送点食材过来。”慕言点头,同时把新闻关掉,专心致志跟她讲话。   丁汀咬了一口炒蛋,挺嫩的,连忙摇头,“东西我自己会去买,以后不要让赵西总来者帮我做事情,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嫌他工资少,还是买的不称心?”   慕言一脸不赞同,又拿起大家长的风范,一副“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就去墙角罚站”的压迫感。   丁汀最近胆子很大,翻身农奴把歌唱,提了离婚后说话都有底气了。   咽下嘴里的东西,振振有词道,“要我说几遍你猜能听懂,我们现在是在冷战,并且已经在离婚的边缘徘徊,这个关系下,我用你的秘书不合适,显得我们很儿戏。”   “只要我们一天没离婚,你就是慕太太,别说赵西,整个世逸都应该为你服务。”   慕言脸色一下子很差,抽出纸巾擦干净嘴,不愿多说的样子。   他把手边的粥推过去,“记得把饭吃完。”   他在客厅整理东西,丁汀出来时,他已经换好了剪裁得当的西服套装,袖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发上都闪耀着绒毛和亮光。   这个客厅对他来说显得太窄了,转个身都会碰到茶几。   丁汀看得牙疼,胃里一阵阵反酸水。   同样都是离婚,她在这过吃不起巧克力的苦日子,人家呢,就跟下乡扶贫似的,暂住还带赞助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前辈诚不欺人。   她酸溜溜地说,“还是总裁比较适合你,今天晚上别来了,大家各自安好,你找公司法务起草协议,尽快把离婚办了吧。”   这么拖着总不是个事儿,夫妻生活完全就从一处房子换到了另一处房子。   丁汀丝毫没察觉出两人关系有什么质的飞跃。   慕言扣着袖口的手停顿,似笑非笑地转过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有通宵会议,确实回不来,赵西下午会把东西都送来,巧克力给你买了新的,别再为了这么点东西痛心疾首,不值得。”   出门经过丁汀时,他还伸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两下,“乖。”   ……   目送他欠欠儿地背影。   丁汀算了算自己手头上所有的钱。   她出资三十八万,够不够买他的狗头?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种离婚前最后的拉扯我实在太喜欢了,我觉得我上辈子就是那三十八万块钱。 第44章   慕言走后,丁汀趴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张院长电话打过来,她还在梦里跟慕言争吵,吵得面红耳赤,差点哭出来。   张院长的大嗓门立马将人吵清醒,“小丁啊,你今天有空吗?”   丁汀吸了吸鼻子,“院长您有什么事,我今天有空,您尽管说。”   “这不是基础教育基地在临市有场研讨交流会嘛,听说有很多年轻老师都会参加,可咱们学校的老师不是有事就是在外地,你要是有时间,跟我去撑撑场面吧。”   美院的老师们向来比较闲散,大家都不是喜欢跟领导套近乎的人,不想去也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丁汀沉吟片刻,反正在家呆着也无事可做,她很快应承下来,“可以啊,上次夏城研讨会也是我去的,理应一条龙服务嘛。”   “还是你好说话,那四点钟来教务楼前,学校派车送我们去。”张院长一听,立马笑呵呵地夸了一番。   这研讨会还挺不会挑时间,哪有元旦假期举办的,丁汀犯着嘀咕,起床找出席的衣服。   当初离家出走她什么都没带,现在衣柜里躺着的可怜几件衣服,还是慕言大发善心给她带来的。   左挑右捡,她拿了件驼色大衣穿上就出门去了。   家属院墙外的梧桐树到了冬天落了满地枯黄落叶,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丁汀裹紧了衣服,被寒风吹得缩起脖子。   张院长比她还早,老人家坐不住,正不怕冷的跟司机站在车外聊天。   “张院。”   “来啦,”张院把手里的烟掐掉,笑得和蔼可亲,“咱们走吧,怪冷的,赶紧上车去。”   学校派车永远都是那几辆,丁汀不是第一次坐,也谈不上拘束。   只是晚辈和长辈一起,总不好落个冷场,她四下看了看,眼神落在张院的外套上,有些惊奇道,“这个印花真好看。”   张院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呢大衣,袖口外翻露出一层黑底红花的布料。   他闻言低头看,笑意渐深,“我这衣服穿了十几年,前段时间终于给磨破了边,叫你师母给我找了块边角料补上,不成想还真挺好看的。”   张院的夫人曾经是美院服设专业的客座教授,这种程度的修修补补自然不在话下,甚至还别有一番味道。   老人有双看破世俗的眼睛,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衣服坏的不厉害,努力补补还能穿,但要真要破了个破风的窟窿,还真没有勉强的必要,又不缺这点钱。”   丁汀勾了勾嘴角,下意识不再说话。   -   基础教育基地是近期教育界的大事,各方资本争相投注,当然,其中最大的控股方,依然还是世逸。   丁汀跟张院长按照学校名字落座,前排全都是这次投资方代表。   她已经做好了划水的准备,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抬眸间却看见两个熟人。   朱曼颜和丁琪。   她们站在会场的角落似乎产生了争执,一个是前情敌,一个是虎视眈眈的表妹,丁汀忙把头低下,不愿意被人看到。   研讨会的主要内容和上次在夏城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两三个月过去,注资方多了不少,是以要重新举行一次进行介绍。   丁汀再次听得昏昏欲睡,会议结束时眼神都迷离了。   张院长也显得很疲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跟她嘱咐,“马上在三楼宴会厅有场交流酒会,咱们去外面简餐店先吃点东西吧。”   他六十几岁还坚持着没退休,在这坐久了,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差。   丁汀想到待会儿这种老人还要去跟一群商人觥筹交错,心里就不是滋味。   “要不您还是回去休息吧,酒会我自己去就行,”丁汀体贴地给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只要开场介绍时咱们学校有代表在就行了,您没必要硬撑。”   张院长又擦了把汗,无奈这副身子骨的日渐衰败。   沉默了良久,才不好意思地应承下来,“行吧,老师先带你吃点饭,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去。”   她听话地拿上包跟张院走。   经过大门口时被一阵细微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   在拥挤离开的人群里,丁汀看见朱曼颜和丁琪还在那边对峙,表情都有些不善。   丁汀只迟疑了几秒钟,便低下头,在张院的催促声中离开了。   -   两人在会场附近的定食餐厅随便吃了些,张院离开,丁汀便又慢吞吞去到了会场三楼,提前到的人比她想象中多,都在笑容满面地寒暄。   她的任务,就是等开场介绍时把学校的纸质牌挂到舞台旁边,最后由主持人引导拍照。   思来想去,丁汀找了个角落站定,看了眼手机,慕言果然全无消息。   他就是这样,真忙起来谁都顾不上,这些天能抽出空来跟她耍赖皮,大概也是没有太重要的公务。   眼神黯了黯,她塞回包里,继续百无聊赖等待着开场。   可惜不速之客总让人不好过,丁汀看见丁琪那张脸,竟然增添了几丝陌生感。   下午在会场瞥见的几眼不够仔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丁琪好像开了眼角还垫了鼻子,整体变化不大,细看却精致许多。   “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见你,”丁琪搂着限量版镶钻Kelly,笑容比以前还要肆意,“听说你搬出慕家了,怎么,真成下堂妻了?”   两人不愉快的记忆涌来,丁汀看着她嘴角上翘的弧度,又发现了与记忆中不同的地方。   如果说丁琪讲话是翻到的醋瓶,那么现在,她就是得意的孔雀。   她是真的很骄傲。   丁汀停滞了片刻,视若无睹地翻开了手里的参会名册。   还真找到了丁琪的名字。   很奇怪,她这次并不是代表木材公司出席的,丁琪两个字后紧接着的,是原成集团投资总监的名头。   -   “嗤,有人真是属爬山虎的,碰见个破砖瓦墙就不受控地到处爬,”身后传来充满不屑的声音,“你是被狗咬了没打针吧,满场转悠,逮到谁都咬谁。”   丁汀诧异回眸,却是朱曼颜那张妆容精致无懈可击的脸。   她对丁琪的观感似乎很不好,眼神里慢慢都是厌恶,“你的衣柜里难不成只有这个破包能拿得出手?这已经是我第十五次看见你背这个破包了。”   朱曼颜怼人的功力真是渐长,比起上次在夏城相遇,似乎更上了一层。   丁琪也不遑多让,脸色涨成青紫色,把包包挎在胳膊上,“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号人,怎么朱大小姐一眼就能找到我呢?还是说,你一直在关注我,拼命找到我的弱点来安慰自己的失意啊。”   这份火药味太浓,丁汀站在旁边又怂怂地退后了几步。   本来以为碰见这两人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想到她只配当个观影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女人的战争可以随意组成CP都不违和。   当时她本可以脚底一滑悄咪咪溜走,彻底离开战场的。   但是不知脑袋里哪根筋抽了,丁汀冷不丁冒出一句,“……其实我觉得这包还行,上周我去菜市场买菜还拿了呢,挺能装东西。”   ……   正唇枪舌剑的两人同时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扫射过来。   丁汀又怂怂地咽着口水往后退。   “装什么,以前你们不也斗的很厉害吗,虚伪。”丁琪把包藏在了背后,一脸不甘心地离开了。   倒是朱曼颜见状,脸上带了点笑意,阴恻恻地看着丁汀。   活像要逼良为娼的老鸨,带着股子邪气。   “行啊,你这招挺损的,”她抬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撩开长发,“不过她本来没资格跟我站在这吵架的,我朱曼颜活这么多年,说实话,也就勉强承认你这么个对手吧。”   这句夸奖也不知哪不对,总之就有些别扭。   听上去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丁汀尬笑了几声,准备全身而退时,朱曼颜却又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你这个表妹之所以能来这场研讨会,因为她抢了我男朋友,原成的太子爷,跟慕言不一样,他是我真正的男朋友,双方家长见过面马上要订婚的那种。”   她的声音假装不在意中,却又有着掩盖不住的失落。   比起当初被慕氏放鸽子的丢脸,这种正牌男友被抢走的愤怒和失望,更令人难过。   朱曼颜从侍应生手上拿过一杯红酒,慢慢抿了一口。   她才抬眸,便看见丁汀一张纠结的脸,正在那站着,跟便秘似的。   良久,才使劲憋出了句话。   “虽然我跟她关系也不怎么样,但是代表丁家,我向你道歉。”   朱曼颜难得失态,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喊,“你这种代表十八代祖宗道歉的表情怎么回事啊,我不要你的同情,你这个憨批。” 第45章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经过一致对战丁琪后,丁汀和朱曼颜居然难得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迟迟没能等到开场,朱曼颜也还没说进行,她漫不经心道,“听说你从慕家搬出来了,婚姻不和?”   刚才丁琪也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是丁汀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这消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她跟慕言现在是关起门来斗争,虽然学校很多老师都知道她搬到了家属院住,但谁能这么大嘴巴到处吆喝,甚至把消息都传到了互不相干的商界去?   从之前那份音频至今,丁汀总有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角落里有种蠢蠢欲动欲望让她很不舒服。   清了清喉咙,她神色不太自然,“还好,主要是工作方便。”   “我可不是看你笑话的意思,我没那么闲,”朱曼颜似笑非笑,看穿了她心思似的,“总之你注意点,最近临市关于你的传言可是越来越多,虽然我没兴趣跟你做朋友吧,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也瞧不上,叫你家那位解决一下吧。”   她涂着丹蔻的手在丁汀肩膀上拂了一下,语重心长道。   那边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往这边叫了声,朱曼颜应声,便匆匆离开了。   丁汀长这么大,遇到不少对手,不管是幼稚的赌气还是基于利益的纷争,明里暗里都有。   但是她和朱曼颜的关系在这些斗争中又显得有些特殊。   彼此最看不惯,但也只能允许自己看不惯的那种惺惺相惜。   她耸肩笑了笑,终于听见了主持人语调激动地开场白。   “朱氏日化。”   “大家好,我是朱氏日化的代表朱曼颜,能够参与基础教育基地的建造,我们集团倍感荣幸……”   朱曼颜袅袅婷婷站上了台,一场面官话说地流利顺畅。   丁汀隔着人群跟她眼神打了个正着,又不动声色地错开。   其实抛开家族和男人,她们原本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只能说,无论是丁汀还是朱曼颜,这么多年被太多事情牵绊了脚步,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   等轮到美院挂牌,晚会已经开场了半个多小时。   丁汀没有再多停留,很快就提着包离开,楼下叫了辆车直接回学校。   小房子有个好处,就是无论回来时天有多黑,都不会觉得空旷寂寥,不需要多余去留一盏灯。   她把东西随手堆在玄关,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不顾形象地躺倒。   想到今晚慕言不会来打扰这份独自的寂静,丁汀心里就一万个痛快。   这是只属于她的小天地,是不依靠于任何人的自留地。   她心满意足地起身收拾屋子,阳台上那两盆濒死的兰花这几天涨势颇好,有种要抬头的征兆,因此她便照顾的格外上心。   窗外不断有小孩子的嘈杂声,丁汀从阳台往下看了一眼,想必是放假归来的孩童们在打闹。   想起今晚见到朱曼颜后的感慨,她一时难以释怀。   她以前活的太狭隘了,每天都盯着慕太太的位置,除了猜测慕言有没有爱上自己,还要想怎么能引起他注意还不能太明显。   现在这样挺好的,退居到该在的位置,想想真正的自己。   正满意的时候,慕言却应景地来了条消息。   [慕言:回家了?]   对于他这种监视性的问候,丁汀现在已经可以见怪不怪。   饶她是个傻子,也知道慕言大概每天都派人跟在她身后蹲守,以便第一时间跟他这个大忙人报备。   这就是慕言的掌控欲,既要控制你,自己还懒得动手。   她撇嘴,想了想也没有回。   可能只有从那段关系中抽离出来后,丁汀才更清楚的审视两人的相处之道,这种猫鼠游戏,一点都不有趣。   只会显得她越发像只宠物。   丁汀把手机扔在一旁,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提前把期末的结课报告整理出来,抬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躺回床上看综艺,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期间醒了几回,总睡不踏实,可能白天睡多了,但又怎么都清醒不来。   只有暖气管的小房间一下子变得难待,盖着被子出了满身的汗。   丁汀最后彻底清醒,还是被门口的声音吓起来。   一阵“呲呲沥沥”地声音从外面传来,她立马出了身冷汗,一边劝慰自己,一边抓起旁边的实木首饰架往外走。   还没适应黑暗的眼睛,导致从卧室到大门口的路上,她被无数不知哪来的小零件硌痛了脚。   门外的杂声却渐渐消失。   丁汀屏住呼吸,脑海里全都是这些年看过的恐怖片悬疑片,连央视十二的迷你剧都在脑袋里走了一圈。   她在猫眼往外看,发觉亮着灯的楼道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瞬间卸了一口气,丁汀还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垂下了手打算回屋去。   刚刚转身的瞬间,那阵“呲呲沥沥”又响起来。   这次声音更大,惊得她崴了脚,半个身子撞在防盗门上。   “咣”的一阵巨响,丁汀缩起脖子,后悔地差点哭出声来。   想她这个花季富家妻,居然因为踩空了要丢命,简直又悲惨又丢人。   她抱紧了首饰架,心里一万匹马奔驰而过。   这时隔着门,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进来,似乎还带着担心。   “丁汀?你醒了吗?”   太熟悉的音调和语气,惹得她又差点哭出来。   丁汀转身从猫眼里又看了一眼,才恶狠狠地打开锁推开门——   “你要想换老婆就直说,想把人吓死也太恶毒了吧!”   她吼完这话,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慕言手里提着一个纸袋,似乎是那阵杂音的来源。   可惜脸色是阴沉的。   带着数不清疲倦的。   -   “你、你怎么了?”丁汀拦在门口,颤巍巍出声问道,“你来了怎么不敲门,害得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人。”   慕言先是没说话,垂着头就进了门。   换鞋的时候才慢吞吞回答,“你已经睡了,我总不好把你吵醒。”   “那你怎么不回均桂园,这里很冷的,到时候病了我可负不起全集团十几万人的责任哦。”   男人还是反应迟钝地继续打理自己,把大衣和西服挂在粘钩上。   跟没听见似的,反而把那个总在吵闹的袋子递给她,“新品套装长裙,让人直接送到公司了,明早再试,太晚了继续睡吧。”   “我说你怎么不回均桂园啊,你好像失聪了,回个话好慢啊。”   丁汀再次反锁上门,有点不耐烦地抱怨道。   她把套装盒子放在架子上,赤着脚往屋里走。   正好奇怎么一直等不到回话,侧目时才发现,慕言倚在墙上……   睡着了?   这是哪门神功,丁汀无奈,再次在冰凉的瓷砖上反身走过去,轻轻推了他一把,“别在这站着了,去沙发上睡吧。”   她刻意把“沙发”两字咬的很重。   画外音——收留你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要么睡沙发要么滚出去。   慕言被吵醒,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伸出手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呼吸扑打在她脖颈处,“因为这个。”   紧接着松开手乖乖躺到了能空出他大半条腿的沙发上,歪头熟睡了过去。   ?   占完便宜就跑算什么骚操作。   还有他刚才放了个什么屁?因为什么?这个指什么?   抱着三个“什么”,丁汀摸不着头脑地回到卧室里,这次还挺长记性地反锁了卧室门。   再次睡着前,她不得感叹一声。   晚上有个男人守门,确实挺踏实的,这狗男人也不是半点用没有。   这次,丁汀又是浅眠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   而且是两眼放光的那种清醒。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才五点半钟,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看,除了黑暗就是灯火,整个城市都陷入到无边的寂静。   醒后的等待格外难捱,丁汀在屋里做拉伸运动又看了新出的小视频。   左摸摸又摸摸,也才不到七点钟。   她想着干脆去附近的早餐店吃点东西,便全副武装包得像个粽子,轻手轻脚推开门出去。   因为怕吵醒慕言,她特地没有穿拖鞋,这种天气没有地暖的房间里,就算是穿着袜子也有种穿透的凉意。   就这样像仓鼠似的走到一半,丁汀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沙发上这个是蹭住的,还是牛皮糖赶不走的那种。   凭什么她要鬼鬼祟祟地像做了亏心事啊。   这么一想,她那股气势立马不一样了,连忙挺直了脊背,没穿鞋的双脚在地上依旧猜出闷闷的“啪嗒”声。   慕言向来浅眠,平时这些动静,早就可以换来他不耐烦地睁眼皱眉一条龙。   今日却反常,竟然是半点动作都没有。   丁汀诧异,站在原地干咳了两声,依旧没等来任何反应。   她心不在焉地往沙发又靠近了几步,伸头往那边看了几眼。   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慕言裹着被子,腿却露在外面,闭着眼,但眉头紧锁,白皙地脸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丁汀试探着探出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搭了一下。   好烫。   她出神地望着那张脸,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叫赵西来送他去医院。   下一秒那只手就被人紧紧攥住。   “敢离婚我就打断你的腿。”   ……   哦槽,这人怎么做梦都在伤害她一百零二厘米的仙女筷子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归雁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丁汀虽然有怨气,但还是本着人道主义去给他找体温计和退烧药。   然而慕言这人许是亏心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她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半个多小时,才拍着脑门想起来——   她两手空空搬来的新家,哪里有家用药箱这种精致东西。   插着腰在另外一张小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已经不省人事的男人。   “喂,你还好吗?”   结果当然是没有回应,丁汀丧心病狂地玩上了瘾,手指在他身上来回作乱,从喉结戳到了小腹。   直到病人喘着粗气把她抓包。   慕言微睁开眼睛,红血丝清晰可见,看得出身体有多难过。   他搭在她腕上的手炙热如铁,将人牢牢捉住。   “虽然我还没死,但你现在玩火有点危险,我可能办不到。”   ……   丁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弦外之音。   呸,身子骨都成这样了脑袋里还整天装着那种事,真的好意思在外面装正经,假禁欲。   她悻悻收回了手,一板一眼地道,“你到底去不去医院,赵西的电话打不通,你自己联系吧。”   也是奇怪了,赵西这种7×24小时的完美助理,就差住在慕言床底下听命的工作狂,居然也有电话打不通那天。   丁汀又甩着手机,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慕言见状又沉默无声地闭上了眼。   然后用手试了试额头温度,看着正在犯傻的小姑娘。   不得长长叹息了一声,“丁汀,你去楼底下帮我买点退烧药。”   “你确定可以随便吃药吗?”丁汀有些犹豫,结婚两年多,除了上次在夏城的小车祸,她还真没遇见过慕言生病这种难题,“或者你把张医生叫来啊,上次我发烧不就找的他吗?”   “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缓慢地半坐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未见的脆弱,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拜托。”   这声请求太过珍重,无形中把两人摆在了正式的对位。   丁汀有些不习惯,摸着鼻子轻轻点头,“那好吧,我很快回来。”   她身上有股浓重的栀子花香气,在温暖室内引人回味。   起身离开时,这股味道窜进了慕言的鼻子。   他一边贪恋,一边做作地打了个喷嚏。   像林黛玉似的半倚在沙发上,看起来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丁汀有些担忧,她见不得喜欢的人这样子,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外套一溜小跑。   留下身后黑黢黢的双眼里,都是得逞的笑意。   慕言心里神清气爽,从被子里掏出手机,赵西之前传的信息界面还没关。   “总裁,我真的不用接夫人电话吗?”   他先回了个“不用。”   思索再三后又补充道,“这几天都不用。”   -   家属院靠着学校,药店很是好找,从大学城外的主路上走几步就是一家连锁药店。   丁汀对药物也没什么研究,只是从小感冒发烧,家里人都给她吃一种药。   “你好,请问有感清吗?”   放假期间生意也比较清冷,药师坐在柜台里头都没抬,“这药早几年就不卖了,什么病?发烧?多少度?”   “嗯,对,发烧,但不知道度数,应该不低,家里没有体温计,还没有试过。”   说到这,药师才把眼神从手机上挪开,举目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才慢吞吞起身往后面的药柜走,“那就买个常规退热颗粒吧,高烧低烧都能喝,再拿个体温表,万一半夜再烧起来也知道什么时候喝合适。”   因为平时来买药的都是些学生,心里没有主意,往往都是药师怎么说,他们怎么买。   丁汀今天披着头发又是素面朝天,穿一身米白色休闲羽绒服,看起来跟旁边宿舍区的女孩们没有两样。   她也确实没什么差别,听见这顿忽悠,脑袋一下子蒙了。   只能磕磕绊绊地应下,“可、可以,听你的吧。”   两只盒子在台面上摆好,药师又站在收款机前啪啪按了几下,“一共八十八块六。”   丁汀没自己买过药,对行情不了解,但是出来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天,对普通人的消费水平也有一定了解,当时就张大了嘴,”这么贵?学生怎么买得起?“   “现在药就这价格,电子温度计就得四十一,去哪儿买药不花这些啊?”药师翻了个白眼,一副“买就买不买滚”的神情。   拎着温度计的盒子端详,丁汀反问,“没有水银的吗?”   “没有!”   穿的人五人六大牌潮牌的,连个体温计都买不起,药师鄙夷地睨了她一眼。   什么年代了还要水银温度计。   丁汀脾气也上来了,把盒子往回一推,“没有就没有,你什么态度,我是来买药的又不是来借钱的,你是顾客我是顾客?不买了。”   她盛气凌人地拽了拽羽绒服的领子,头也不回出了药店门。   心里有些同情自己那些可爱的学生们,长年累月被这些无良商家欺负,真是坏透了。   北风卷着落叶在她头顶吹过。   丁汀瑟缩着收紧了脖子,又有点后悔,总不能为了这点钱把慕言耗死吧。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突然一亮,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   -   “喏,这个是退热冲剂,先试体温,发烧就喝一包,不烧就别喝了,多灌点白开水,”谢医生带着老花眼镜,便叮嘱边在登记册上写字,“你也是,为了跟个店员置气还不管自己老公啦?”   丁汀把东西小心收进口袋里,“您怎么知道我是给……他买的?”   “张院长那个大喇叭,恨不得到处炫耀,说你老公多帅啊,看起来人多端正,”谢医生扣上笔帽,“我们家属院这些老家伙啊,耳朵都起茧子了。”   想起搬家和慕言耍赖皮时都被张院长看了个正着,丁汀脸皮一红。   她低着头道谢,“今天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还真拉不下脸皮再回去买药了。”   谢医生是典型的的医生造型,两边斑白,笑起来又文气又和蔼,“要不说你运气好呢,正赶上医药公司来送药,不然节假日我不值班的,你啊,就是太不肯低头,有些事情,得过且过罢了。”   老一本人都是奉献过来的,习惯了忍耐和宽容。   其实人的记忆也是这样,无论多在意,时间久了,也能学着融化。   丁汀跟老人道了别,揣着兜往家里走,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胸襟。   但是话说回来,只要对慕言还存有一丝感情,现在的她,就没办法得过且过。   有些人就是这样,拿较真当饭吃,就算是喜欢,也非要争个对错。   她拉开防盗门,换鞋的功夫才发现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从衣兜里掏出东西,她轻喊了两声,“慕言?你还在家吗?”   很快,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丁汀走进卧室,才发现慕言裹着被子沉沉睡着,眉头越皱越紧成了个大疙瘩。   这么虚弱的慕言还是头一次见。   把那些争论和坚持暂且搁置不提,丁汀实打实地有些心疼,她打开水银温度计的盒子,学着谢医生的动作甩了几下。   然后用地铁老人看手机.jpg动作借着日光看了好久。   “这应该就是甩好了吧,”丁汀自言自语,然后把被子掀开些,“夹住啊,五分钟后我来取,我现在先给你把药冲好。”   不知道慕言有没有听到,总是他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眼皮都没动,继续在那躺着。   她不放心,来回看了好几眼,确定他不是那种会乱闹的人,才轻声离开。   关门的声音一响,床上正病重的人突然间睁开眼睛。   他颇为疑惑的从胳肢窝拿出那根凉凉的东西。   原来这种老式温度计还没停产啊,慕言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又乖乖放回了检测体温的地方。   看来丁汀的经济水平下降地确实很厉害,现在花钱都如此节省。   慕言仰躺在床上,出神望着天花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冻结她的卡,本意是想让人快点认清现实回家去,而不是让她为了几块钱而纠结难堪。   他又从枕头底下拎出手机,在三人群里发问。   文字刚刚打出去,丁汀就应时推门而入。   慕言第一次体会到被抓包的尴尬,手机不知该不该收起来。   好在看他是个病号,丁汀也没多计较,不去问他怎么醒了,怎么有力气玩手机。   反而是端着一杯黑褐色汤水走进,“体温计夹住没?来把药喝了,虽然也不贵吧,但好歹也是刷我医保卡买的,我长这么还是第一次用呢,你别嫌弃啊。”   听上去很感人,她确实成长了不少。   就算离开慕家,恐怕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不知是喜是忧,慕言把体温计递还给她,然后接过药水。   这时手机频频震动,他趁丁汀回身整理衣服的功夫悄悄划开屏幕。   群里已经多了好几条回复。   [郭子帆:别傻了,她不是没钱,而是舍不得给你花钱,木材公司每年分红都被吞了吗?]   [祁言:同意,你现在让卖巧克力的卡通车往楼底下呆五分钟,保证你老婆分分钟买空。]   [郭子帆:你要是把她黑卡恢复了,明天人家就度假巴黎再也没有音讯了信不信?]   ……   慕言默默放下手机,思考中喝了一口手中的东西。   嘶,真他妈苦。 第47章   慕言喝过药又沉沉睡去,像童话书里的睡美人。   一旁,丁汀坐在床边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寒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坐在旁边无聊翻阅着美术杂志,不知该做点什么。   正要拿起手机跟邵卿聊聊天,对方却像感应到似的,先行一步传来了音讯。   [邵卿:听说院里正在讨论去教育基地交换的老师人选呢!]   夏城的教育基地建成后,参与学校都会派代表教师去那里进行为期半年的交换,参与课程制定以及与作为基地和学校的中间人。   这就意味着去了那里,课时费将没有了,取而代之是部分补贴金,但是想也知道,没有在学校里带项目挣钱,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往都会轮到年轻老师头上。   现在基础学院年纪最大的任课教师就是三十五岁,不到公布那天,人选都无法确定。   [丁汀:我觉得穆阳挺合适的,他不在乎这点课时费,而且在可以结交很多人脉,对他好处大于我们。]   [邵卿:得了吧,我还看不透你,你不就是想让人家赶紧离你远点吗?你还是阔太太呢,也不在乎这点课时费啊。]   [丁汀:那不一样,我现在是经济独立,不允许一个钢镚从我手里溜走。]   “丁汀。”   [丁汀:而且穆阳这人最近神神叨叨的,我看见他心里不踏实,既然有机会保持距离为什么不抓住呢,明天开学我就去找院长举荐……]   “丁汀!”   正聊得出神,她迷茫地瞪着大眼睛抬起头,手指还在键盘上停着。   才发现慕言不知何时醒来下了床,一副要去葬花的病态,眼神带着“你不理我你这个狗贼”的埋怨。   “我喊你好几声。”   好委屈。   丁汀还不太习惯慕言的示弱,“你、你怎么不接着睡,喝完药要盖着被子发汗才好得快。”   “我起来很久了,去了厕所又回来你都没有发现吗?”   ……   她应该发现吗?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四十多斤的成年男性走路悄无声息的还挺自豪?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丁汀忍气吞声,缩着脖子反问,“那你叫我做什么?”   然后,她便敏锐地发现,慕言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冷。   沉沉眸色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看不清方向。   他良久不发一语,最终默默掀开被子躺下才幽幽地发表了长篇大论——   “其实发烧也是需要细心观察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发烧时晕过去了,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都快不行了,送医院住了几天ICU还是没挺过来,很可怜。”   呵,丁汀冷笑,倒是把手机放下了,“这么严重,肯定是烧出别的毛病了,是脑炎啊还是胸膜炎啊?”   “……人都没了,这些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您这俩朋友一个赛一个活得好,知道自己烧死了吗?”   这天被聊死了。   慕言深吸了一口气,甘拜下风,“头疼,睡了。”   他头一歪,背对着她的方向安静。   丁汀却又开始纳闷了,慕言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潜质怎么以前没发现?   果然以前是当局者迷了吗?   -   守着他到了晚上,丁汀慢悠悠从客厅转了一圈回卧室。   “喏,再试一遍体温吧,如果退烧了今晚就不用喝药了。”   慕言这次很听话,接过来自己甩好夹住。   “中午煮的粥还剩一些,你继续喝吧,生病还是吃清淡点比较好,”丁汀在旁边抱着胳膊等,开始安排晚饭。   “那你吃什么?”慕言倚在床头柜上低声问。   丁汀记着时间,心不在焉道,“刚才我看冰箱还剩点菜,随便炒点吃吧。”   五分钟到,她收过体温计,继续老人看手机地瞅,“行,三十六度八,看来你身体挺棒啊,一包药就扛过来了。”   “平时锻炼的好。”慕言大言不惭接受了夸奖,活动了下久睡后酸痛的脖子,准备起身运动运动。   但是最近对他刻板印象有点严重,丁汀总觉得这个锻炼带着颜色。   咳了几声,“给点阳光就灿烂,不是你平时在公司敲打员工,说骄傲使人退步的时候了哦?”   “他们是下属,你是我夫人,有可比性吗?”   又是这个民国称呼。   丁汀对他的骚话连篇还有点受用,脑袋里两个小人,一个让她不要被表象迷惑,一个让告诉她女人就是要在粉红泡泡里沉沦才幸福。   摇了摇头,她赶紧跑出了卧室,以免待会精神分裂。   拍拍脸,丁汀决定要转移注意力,拉开冰箱扫荡了一番最后的存粮,边思想斗争边给自己解决晚饭。   中午嫌麻烦,她也只陪慕言喝了一碗粥,现在真是嘴巴淡出了鸟,又饿又寡淡。   是以慕言拖着病体坐在餐桌前时,还有些诧异。   “你自己吃?”   “对啊,你生病了,吃这些不合适,而且你本来也不喜欢吃啊,”丁汀把粥给他摆好,继续站在他对面忙来忙去,“这个锅我想用很久了,之前一直忙也抽不出时间,今天终于有机会啦。”   她把大半袋火锅底料倒进迷你锅,汤水立马变得红彤彤。   屋子里霎时间飘满了辣人的香气,饶是慕言这种嗅觉味觉退化的病人,也不免背对过去,悄悄打了个小喷嚏。   他立马给出建议,“晚上吃太辣对身体不好。”   “你知道楼上老太太为什么能活到九十三岁还那么硬朗的吗?”丁汀翻了个白眼,筷子沾着锅底尝了尝味道,问他。   慕言见过楼上那位九十三的长寿老人,精神抖擞,“因为喜欢大晚上吃大半袋火锅底料?”   “因为她这人特别知分寸,从来不管闲事,尤其是住在别人家里养病时,别说拦着人家吃东西了,就连喝完粥都会说好几声谢谢。”   丁汀眼神睨他,手里却不停,各种食材扔进锅里慢慢煮。   这种指桑骂槐的手段,她还是从上午的ICU鬼话汲取来的技能。   可是慕言也学到了她的油盐不进,从容地喝了一口粥。   “我也不管闲事,我只管我夫人的事。”   “你闭嘴!不准再说那两个字啊啊啊啊!”   丁汀气得扔了筷子,恨不得冲上去掐他。   每次听见这两个字,真的有种穿越羞耻感,手指蜷缩有没有!   -   中午吃得少,丁汀今晚吃得格外多,煮了一锅又一锅,锅底越来越辣,等慕言在客厅远程遥控完公司明天的事情回到厨房,她脸已经通红,嘴唇也肿了。   “这东西就这么好吃?”他无法理解,倒了杯凉白开递给她。   丁汀倒吸着气,说话时已经有点大舌头,“你懂什么,火锅吃两种,一种鲜羊肉清汤涮,一种动物内脏辣锅涮,辣是火锅的灵魂。”   “但研究表明,辣只是一种痛感,”慕言闲闲地反驳,“你现在迷恋地根本不是味道,而是一种痛觉,既然如此,还不如抽自己两巴掌来得快。”   正香汗淋漓,丁汀闻言顿住了筷子。   她无法相信这种打击人的鬼话,当时就拿出手机来搜索,也想用理论知识来diss他。   但是百度确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辣,就是一种痛觉。   她尴尬地按下电源键,梗着脖子低头接着吃,“反正我就是喜欢吃,你管得着吗,管天管地你还管狗放屁。”   “你是狗,还是你在放屁?”   忍无可忍,丁汀拍案而起,对上慕言一脸认真研究的表情,“歇后语你懂吗,你这人不上网还没文化,怎么当总裁的?快快快出去,我还要吃饭呢,别在这影响我。”   说完,便把人推出了厨房。   丁汀气冲冲地望着他背影暗骂了几声“狗男人”,继续返回桌子前吃自己的东西。   但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食材再次进入口腔时,滋味却比刚才差了些。   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真是气都气饱了。   把餐具一股脑都扔进水池里泡着,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到客厅浇花消食。   “我昨天挂在阳台的睡衣怎么不见了?”慕言放下iPad,揉着眉角起身走到她身旁,凑得很近,呼吸都打在她头顶,“我要去洗个澡,你帮我送到浴室吧。”   她把喷水壶放下,冷哼了一声。   “不用了,待会儿妈妈会来接你回家,你洗了出门容易受凉。”   “妈?她来做什么?”慕言把袖子挽起来,拿过抹布把窗台上的水渍擦干,“我没说要回去。”   丁汀这才有种事情往前推动的真实感。   但是看着慕言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习惯使然地有点怂。   “跟妈妈聊天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说我们在准备离婚,”她整理着措辞,“她说要你回去,和爸爸谈谈。”   “说漏嘴了?”   慕言声音突然拔高,所有的内敛和从容瞬间崩溃瓦解,眼神里透出渗毒的火。   “我看你是巴不得早点离婚然后公之于众,”他气极反笑,面色阴沉的可怕,“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就这么想离,还是你迫不及待要跟穆阳再续前缘了?”   啪。   丁汀把水壶扫到地上,水花迸地四分五裂,沾湿两人的裤脚。   倒映着屋内的光。   她眼眶发红,哽咽地说,“我一直在给你机会,给我自己机会,两年来我就像在坐过山车,像个疯子一样不断用任性才能吸引你的关注,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我讨厌那种自己,也讨厌这种生活!”   声音慢慢的委屈控诉,几乎都道不尽丁汀的委屈。   “好,那就离,如你所愿。”   慕言像是被掏空了力气,倚在墙上,声音喑哑地说。   像只歪了靶的飞镖。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你们要的来了,其实这几章并不是甜,而是一根根稻草,只差这最后一根而已了。 第48章   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即使丁汀在心里不断自我暗示“这种重要关头不能没出息的哭鼻子”,但泪腺有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不论是委屈或是不舍,在此刻都显得不重要。   她努力平复了情绪,然后才主动开口道,“不要什么事都扯到别人身上,我们的问题从来不在于外界,既然你想通了,那么找公司法务起草离婚协议吧。”   即使这个场景,曾经在她心中演练过无数次。   但当它真实发生时,还是那么令人难过,一桶苏打水浇在了回忆中,冒着无色无味的气泡。   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慕言到底是病了一天,脸色还灰暗着,眼神却亮得令人发毛。   他抬起削瘦的下巴,对着面前空气发呆了很久。   只是说了句,“我先走了。”   他拿起玄关上的大衣,甚至来不及穿好,便冲进了浓浓夜色里。   走廊的灯因为他走路而迟钝发亮。   像为他的离开安排了一条显眼的影子。   这就是他欲盖弥彰维持下的婚姻,可能仅仅一句话,就能把这些天的融洽都驱散,只剩下锋利的现实——   他们从未和解,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而坚持。   丁汀在沙发上等来了兰欣。   她挎着包,急匆匆按照讯息上的地址找来,一身皮衣沾满了寒冬的露水。   精致的发型也因此而微微散乱,看得出急切。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她放下丁汀递来的水杯,一颗心七上八下,“慕言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说你搬来家属院只是为了工作方便,你爸爸知道后快气死了,要不是我拦着,估计今天就要打去均桂园了。”   像世逸这种企业,总裁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众人所注目,如果他离婚了,必须要上报整个董事会,到时候免不了要成为财经新闻的头版。   穆润峰把集团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知道两人密谋离婚,不气急攻心才怪。   “您也知道,我和慕言一直以来都只是联姻而已,”丁汀垂着头,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没有感情基础的相处总会产生各种矛盾,有些可以化解,有些……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兰欣大半生单纯,对这些复杂的心情完全理解不了。   她对丁汀是当女儿看待的,自然也不希望家庭关系破裂,况且她那个儿子,分明就是在乎她的紧,又怎会贸然离婚呢?   “妈妈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有些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她握住丁汀的手,被那份冰凉吓到,“也许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还有回旋的余地呢?离婚毕竟是件太大的事情,你要想想好啊。”   ,   就是因为大家总也想不好,才会被时间推到了这番田地。   感情本来就是一个滚轮,如果不努力控制好方向,早晚都会去错目的。   丁汀笑得比哭都难看,“妈,对不起啊,枉费你对我这么好,只是我才二十六岁,我想趁自己还有力气,折腾出个对错来。”   这时的丁汀,让兰欣想起了三年前的初次见面。   那时丁建州刚刚去世,她穿着白色棉布裙出现在众人面前,对每个参加葬礼的人深深鞠躬。   那时候,她是如此的清冷和寂寞。   一如现在。   -   送走兰欣,房子重归安静。   明明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却因为争吵而变得漫长难熬。   丁汀蜷缩在床上,看着窗外半个月亮。   她和慕言没有做过财产公证,如果真的要起草离婚协议,董事会那边肯定要天翻地覆一番。   到时候满城风雨,每个人都会知道,她从慕太太的位置下来了。   而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实在太多,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慕言那个人,都实在太有诱惑力。   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她也顾不得现在的时间,只能给邵卿打电话诉苦。   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   也许是为了孩子所以静音了,丁汀抱着双腿,觉得自己活得未免太过失败,守不住老公,还交不到朋友。   这种时候,连个倾诉对象都找不到。   她烦得无聊,起身套了件大衣出门找酒喝,节假日哪都会放假,只有酒吧不会。   大学城美食街后面还藏了条胡同,就是这个城市里著名的酒吧胡同,因为开在大学附近,监管严格,干净得很。   挑了家最知名的进去,她坐在吧台讨酒喝,“长岛冰茶。”   调酒师闻言抬头望了一眼,看见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像是个识货的,应该不至于当饮料喝。   毕竟也是被学生们坑怕了,好多孩子都分不清“长岛冰茶”到底是酒还是茶,喝大了越界了,家长老师的都集体来声讨。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后来他们也就学乖了,看着那种懵懂不更事的,一般是不卖的。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做好了推给她。   丁汀愁容满面,虽然想着要借酒消愁,但她心底跟明镜似的,今晚要是醉了,还真没人来领她了。   以后,就都要依靠她自己了。   端着酒杯小小抿了口,肩膀立马被人拍了下。   她看了左边看右边,才对上那双满是调侃的眼睛。   “冤家路窄啊,这种地方都能碰见你,”朱曼颜大喇喇坐在旁边,冲调酒师敲了敲桌子,对方心领神会,低着头去忙了,“怎么,夫妻感情不好,出来借酒消愁啊,小心愁更愁。”   风凉话她说的开心,丁汀竟然听得也开心。   这时候,吵吵嘴,总比那些虚与委蛇看笑话的嘴脸要令人好受。   她晃了下杯子,“你呢?失恋了来这艳遇啊,都是些学生,老牛吃嫩草也收敛些。”   “呲,再怎么说我还是个单身贵族,你这种已婚妇女凭什么笑话我?”朱曼颜不遑多让,手挥了一圈,“你问问这满场子的人,谁是结了婚的?”   好像还真没有。   结了婚的女人,有家人陪伴,有孩子照顾,哪有时间来这里贪杯。   想起了孩子,丁汀眸中瞬间暗淡。   就是因为她和慕言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牵绊,所以才能分的这么轻易。   不知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是在她眼里,都足以让这段走到尽头的婚姻变得更加寡淡。   “可我马上就要离婚了。”   -   “你也太不争气了,当年打败了我坐上慕太太的宝座,你居然只守了两年零四个月?”朱曼颜杯子“砰”地往卓在上一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样让我很难输得心服口服。”   结婚又不是马拉松,丁汀嘟囔着翻她白眼。   “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慕言当初选择我可能只是在朱家和木材公司平衡利弊后的选择,联姻这种事,哪分输赢呢。”   她长发披散在颈后,大衣脱掉后,里面是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   不管坐在哪儿,都是一幅美好的风景。   朱曼颜听完她的长篇大论,抱着沉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其实你这人就是个硬柿子皮软柿子心,思想天真的不像话,上学那会儿就是,每次参加宴会都有人跟我说你特清高,见人爱答不理,一双眼睛就像猫似的,看谁都有点不屑。但后来我发现了,你是就是追不上时尚潮流,怕跟别人说话露了怯,所以假装高冷而已。”   被多年竞争对手戳破软肋,丁汀眼神闪躲,“这跟我离婚有关系吗?我又没找你算命,突然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又续了杯酒,朱曼颜酒量比她好太多,毕竟是天天应酬换来的。   “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才让你做事变得犹豫而矛盾,婚姻这种东西其实很简单,过得好就过,过不好就离,离完了发现更不开心,没关系,还能复合,没必要在这借酒消愁。”   “有时间,你倒不如想想,如果你真的这么爱慕言,要怎么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   酒杯相碰,丁汀以为自己醉了,竟然觉得这番话居然很有道理。   她在这伤春悲秋让别人看笑话,结果连离婚协议的影子都没看到,慕言走的时候一没答应二没拒绝,怎么她就认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呢?   从来没想过,终有一天,她还要靠着老对手来帮忙心理疏导。   朱曼颜又喝完一杯。   刚抬眼想说些什么,便看见丁汀脸颊红扑扑,笑得满脸傻气,一副“我要成为你可爱的芭比娃娃”的样子。   还真被她说中了,这姑娘从来都是个色厉内荏的,嘴皮子打仗有两把刷子,高傲人设都是假象,实际就是个被人保护太好的布娃娃。   没想到慕言居然好这口。   她不自然地推了丁汀一把,“你别这傻样看着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谢你哦,你真是个好人,本来我今晚很孤单的,”丁汀趴在桌上,清冷长相中透着股憨气,“是你让我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如沐春风……”   “闭嘴吧你,当老师当上瘾了,课外也不忘老本行啊你,”朱曼颜嫌弃地扒拉开她的手,然后起身想把她拽起来,“你家住哪儿啊,我给你送回去。”   丁汀这次真的没有醉,她只是太感动了而已。   证据就是,她清清楚楚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像是有只毛笔,在她脑海里一笔一划地刻上去。   [慕言:明天来公司,商量离婚协议的具体条例。] 第49章   元旦后第一天工作日,城东立交桥堵得寸步难行,司机放着城市音乐电台,里面播来放去,好巧不巧都是些撕心裂肺的悲伤情歌。   丁汀揣着手坐在后面,望着窗外一簇簇风景出神。   在缓慢地速度中,司机正在没话找话,也许是想排遣这份狭小空间里的无聊。   “我看您的订单定位在世逸集团,您是在那里工作吗?现在去晚了些吧,他们不都是九点上班么?”   司机嚼着口香糖,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在方向盘上敲着。   他从后视镜可以看见这位女乘客姣好的面容,巴掌大的脸透着股文艺气息,长发微卷搭在肩膀上,是令人羡慕的密度。   可惜有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质,反应还有些迟钝。   只见她眼神一错不错继续看着窗外,过了很久,久到司机已经撇着嘴放弃等待答案。   丁汀才缓慢地开口道,“不,我是去见……我老公的。”   “嚯,那可好了,总部工作工资都贼高,”司机这才笑眯了眼,继续寒暄,“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要不也想进那大楼看看,肯定很漂亮。”   丁汀抿嘴笑了下,没有继续搭腔。   纵使再没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她现在心情极度不佳,带这种瘫软无力的衰败。   车子稳稳停在世逸大楼已经接近中午,丁汀想了下,直接打电话给赵西。   “我在公司一楼大厅等你,可以麻烦来接我一下吗?”   前台接待又是生面孔,丁汀现在已经分不出心力向别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反正很快,她将要彻底摘掉慕太太这个名头了。   又何必在最后关头,让多余的人看见笑话。   赵西很快就来了,他是慕言身旁的一把手,公司上下谁人不识,见到他都是要侧目看两眼,甚至主动上前问个好的。   他目不斜视,直接把刚才就等在接待区的女人带走,坐上了总裁专用电梯。   “刚才那位女士长得也太漂亮了,被太阳光一照就跟白雪公主似的。”前台早就注意到丁汀的小姑娘羡慕地说。   旁边的女生有些不服气,半嘲笑着说,“你这夸奖人的词汇真够复古的,白点瘦点就漂亮了?我觉得太瘦了些,没有上次来试镜的张梵漂亮。”   这份工作总归是有点无聊的,坐在一起八卦好歹能打发点时间。   哪知旁边正在签出入证的一名员工突然冷笑。   “张梵这种整容换头的,能跟总裁夫人比?”她把签名页推回给她们,“嚼舌根的时候打听好身份,要是被别人听见告你们状,明天就得收拾包袱走人,总裁可是最讨厌别人议论夫人的。”   她叮嘱完便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剩下两个新员工,吓得只能噤声。   -   丁汀跟着赵西一路直达顶楼办公室,碰见秘书室的人,大家都很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夫人好。”   她无言以对,只能强颜欢笑着点头。   然后像逃难似的躲进了慕言宽敞的办公室。   他只穿了件蓝白条纹的衬衣,脸色也不见得多好,眼底下一片青色昭示了他昨晚肯定也是彻夜难眠的,跟人讲电话的声音还有着重感冒后的沙哑。   出于礼貌,丁汀没有出声打断,她在沙发坐着,也是一脸的严肃。   好像自从上次在均桂园大吵一架后,他们还是第一次陷入如此正式的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言还在进行那场漫长的电话会议,他用英文单词说着丁汀听不懂的内容,语速飞快,并没有分给她一半的眼神。   可惜这次,丁汀拥有着无限的好耐心,如果是曾经的她,大概此刻会暴跳如雷把他听筒夺过来扔到旁边摔得稀巴烂。   但是,自从昨晚上那条短信开始,她知道,许多事情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慕言才终于把电话挂断。   他将水杯里的茶水喝干净,眸子才终于正视着沙发上的人。   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无奈、不舍还有痛苦。   “我没想过你真的会来,”慕言心烦意乱松开了领带,“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是否真的铁了心要跟我离婚。”   他起身走近她,语气变得柔软而卑微,“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改,为什么非要走到这种不可挽回的境地呢?”   慕言说这话时,低下头,眼睫毛像一双小伞,保护着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他从小就受到过无数的告诫,浑身绑着锁链生活着,成长着,在察觉不到的种种细节中,变成了为了集团而存在的机器人,浑身上下的骨骼就像齿轮,组成了他严丝合缝的人生。   那些利益让他学会了不择手段,也学会了把那些最上不得台面的人心包裹着作为武器,在最不经意间给人致命一击,然后继续往高处走,走去众人仰望的顶端。   这辈子所有感情和不受控制,他统统给了丁汀。   在无边孤独中,用所有自私的方法,拦住了这条救命的舟。   却没想到,这样远远不够。   丁汀依旧选择离开,把他置于曾经冰冷的人生中。   他坐下来,抓住她的手。   “别离开我,求你。”   面对心中最爱之人的祈求,谁都有动容。   丁汀努力挤出来的笑容如此苦涩,然后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用十分轻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语——   “我就猜到,你肯定是试探我的,因为你不想离婚,又怎么会轻易找我来签离婚协议呢?慕言,我实在太了解你了,因为在我曾经整晚整晚的失眠,去揣测你每个动作后的想法,企图把彼此的距离拉近一点点。”   “可我并不是你的合作伙伴,我是你的妻子,你知道这种试探对人的伤害有多深刻吗?与其说你是爱我,也许你只是想要保全自己那点坚持,不断去寻找我的底线,然后突破它,让我崩溃服软,成为你可以操纵的洋娃娃。”   眼泪掉在衣服上,晕出一大片水渍。   丁汀轻轻抹掉,“我已经,不想要再跟你玩游戏了,这种心里的难过好像已经压制了所有我对你的感情,我是真的想跟你分开了。”   -   我是真的想跟你分开了。   字句清晰,语速缓慢,让人连听错的机会都没有。   慕言一口浊气郁积心中,向来一丝不苟的形象出现了皲裂,他解开最上方那颗扣子,企图用这种方式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他丰富的词汇库难以经形容现在的心情。   像是被挂在藤蔓上那株被遗忘的葡萄,经过风吹日晒后终于失去了所有水分,成为了随风飘摇的,一捏就碎的果干,渴望一丝雨水的浇灌。   “没有余地了吗?”   声音喑哑地吓人,他脸色难看到极点,那些努力掩饰的颓败终于片片凋落。   那份明显的挽留和祈求,是谁都想不到会从他嘴中吐出的语气。   丁汀先哽咽了一声,然后努力平整了情绪。   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翻开递给他,“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真的找人去起早协议,所以我自己找了律师,你只要在上面签字,然后拿给董事会,交给公司法务去走公证流程,我们就可以去登记离婚了。”   她竟然准备如此全面,慕言难以置信,信心受挫地拿过来,忍着暴戾看了几眼。   “你要净身出户?”他皱着眉质问,脾气比刚才更火爆,“我不可能这样对你,你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条款?”   合同上清楚写着,离婚后,女方除了家属院那间小两居和分红卡里现有的金额,不会分割其他财产。   至于木材公司的股份,她也想到了,“我名下股份现在还有百分之五,我就不归还了,算我给自己留的念想吧,这些年你把公司经营得很好,如果不是你,它早就被我叔叔挥霍光了,这是你应得的。”   百分之五的股份对普通人来说,也是笔十分可观的数字,至少对丁汀来说,足够她满足自己那点奢侈的小爱好。   但是在慕言看来,这远远不够。   “你就讨厌我到这种地步,连我的钱都不想要?”他气极反笑,刀刻般的五官显得更加冷峻,“其实你什么都懂,是我一直在装傻。”   她把离婚一系列事情都提前布置清楚,条理清晰地,像是经过了千百次似的。   所以那些平时傻乎乎软糯糯的表现,都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   只要够傻,很多伤害就会放过她。   丁汀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已经无力去争论了。   “如果你昨天没有用这件事来试探我的底线,也许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你以为只要两个人还有这个夫妻的名头,就总是有机会重来的对吗?但是感情和水是一样的,如果你总是不去喝它,或是忘记给它添加新的,它自己也会蒸发消失。”   摊开钱包,她把里面两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声音清脆而刺耳,“这两张卡都还给你,以后我们各不相欠了。”   “现在,你可以签字了吗?”   后来,丁汀回想起那时的自己,除了佩服还有一丝同情。   原来感情被人消磨殆尽后会是这种反应。   像扑向灯光的飞蛾,被灼伤后,尽管再留恋,也只能筋疲力尽的逃跑。 第50章   两张银行卡静静躺在桌面上,尽管只是无生命的物什而已,却透着令人难堪的讽刺。   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已经昭示了丁汀决心之坚定。   她今天来,就没想着要空手走,“签吧,我也找人咨询过,这种条款对董事会并没有威胁,你告知后再公证,流程一两天就可以完成了,我相信你手下的能力和速度。”   昨晚收到那条短信后,丁汀就彻底清醒了,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意料之中的心寒。   她无法再忍受慕言不断用那种商业谈判的手段来对待这场婚姻,就好像两人既然是因为商业联姻在一起的,所以只配拥有这种商业伙伴的相处模式。   慕言爱不爱她,多爱她,这不是能感觉出来的。   但是那一刻开始,丁汀终于被刺激的彻底放手,所以她当场找朱曼颜要了临市靠谱的律师联系方式,厚着脸皮大晚上去打扰人家,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捋的清清楚楚。   “该做的我都做好了,你也不必去找些可有可无的理由来搪塞我,”她端坐在那里,甚至拒绝与他对视,“尽快把东西签了,对彼此都好,因为我们真不不合适,别再勉强了。”   慕言眼睛的光本就黯淡,此刻便只剩下了破碎。   他唇边长了青茬,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此刻衣衫凌乱坐在沙发上,如果打开门,便可以向全公司展示他反差的脆弱。   有心无力到底什么感觉,活了三十多年,他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老辈的人总说,谈感情比谈钱要奢侈多了,因为前者不是你努力就能得来的东西。   人生都是确定好的旅程,上天不会给任何人厚待,也许慕家的孩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不用动手,就可以得到无限艳羡的眼神。   “但是感情不会优待你,即使你家财万贯,爱不对方法,最后片刻都得不到。”   原来不是骗人的。   从未有那种瞬间,奔涌着热切的期待,期待他们只是单纯的联姻该多好啊,这样只要他挣的钱足够多的,丁汀就不会舍得离开。   他控制不住自己,用壮硕的胸怀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到处都是令他迷恋的味道。   “我不让你走,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下一秒,那股温暖却毫不留情推开了他。   丁汀再次拿起钢笔递给他,“大家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很多事情我也许可以原谅你,但至少现在我没办法释然,好聚好散,我们留下最和平的回忆,好吗?”   失意让她的心像钢铁。   慕言丢开那支笔,“我不会签的,我不离婚。”   “那我就去起诉,但那是最坏的打算,我不想让咱们的事情闹大成为全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如果能达到目的,我也不会手软。”丁汀垂着眼,用平常的语气说出残酷的话语,并且俯身把笔捡起来。   这段话让慕言突然想起来。   丁建州刚去世时,他耍很多花样,就是为了更有把握的求婚,在那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丁汀其实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家破人亡。   所以,她从来不是柔弱的菟丝花,只是因为依赖,才始终展示着最柔软的一面。   现在这种从容不迫的决断,才是她本心里最真实的人格。   -   慕言脑袋里过了很多想法,面对这场似乎无法胜利的战役,他选择了稍稍退让。   “婚后我把很多财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如果按照这份协议进行,我们将会有很多麻烦,”慕言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我让公司法务重新起草一份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拖延政策,能拖一天是一天。   丁汀也不是傻瓜,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慕言在商场上无往不利,但是与人相处上,却并不是多称职的演员。   她摇头,眼神坚决,“我就要按照这份协议走,拿走百分之五的股份和这些钱对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至于你说的那些财产,我们可以进行过户,我都还给你。”   “那些东西折合成钱才多少?甚至都不够以前你两个月的花销,”慕言神情立马严肃起来,他更是无法忍受这种划清界限的举动,“现在拒绝的潇洒,你以后如何生活?”   其实他和外界的很多人都一样,觉得丁汀就是应该用金银屋堆砌起来的公主。   她现在有这种底气,是因为还没有受到社会的毒打,虽然慕言也暗戳戳希望她最后因为受不得苦而回头,但是这种阴暗的想法显然不能付诸实践。   为了那么点私欲眼睁睁看她做傻事,慕言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显然,丁汀并不会领这份情,今天的她性格沉稳,是因为心里打好了算盘,不再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雀鸟。   心寒后的女人,并不会因为这点困难而退缩,反而有种迎难直上的倔强。   她再次把笔递给他,“这些是我的事,一旦离婚我们各不相干,不要去杞人忧天,先做好当下的事情吧,你们做生意也这样吗,这件事还没解决就瞻前顾后影响正常流程吗?”   慕言抿唇,眼睛不错地盯着她,语气中有些不甘和冷意,“那不一样,我们之间不是生意。”   丁汀嘲讽地冷笑,似是回忆了很多,然后冷淡地反问,“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步步紧逼层层试探吗?和你进行商业谈判有区别?”   这句话让人哑口无言。   慕言想到了他们这两年多的种种情景,心里却紧的不像样。   “如果我今天就不签这个字呢?”   “那我会恨你。”   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学教师,真要硬碰硬又能怎么样呢?无异于以卵击石,并不会对慕言产生任何影响。   但是“恨”这个字眼对两个人来说都太过于残忍。   慕言甚至哽了一声。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企图找到她逢场作戏的细微证据。   但是敏锐如慕言,却无望的发现,没有任何破绽,她是认真的,没有回头路的。   白纸黑字在眼前刺痛着神经。   他长舒了口气,终于是自暴自弃,“我签。”   -   他龙飞凤舞的名字最终出现在那张轻飘飘,却决定了人生的纸上。   曾经,慕言以为丁汀提出离婚的时候,会是他最难过的瞬间。   可是人生真是处处惊喜,当你已经跌落谷底时,才发现滚一圈还有万丈深渊,死是死不了,却要不断忍受分筋错骨的痛。   丁汀将那两张协议一式两份,其中一份交给了慕言,“你可以公布给董事会看,然后我们去公证。”   原来她也有这样冷血无情的一面。   慕言坐在她身边,身上不自觉地发冷,脸上竟有些戚戚然的情绪。   仿佛这场博弈中,他是最可怜的受害者。   其实也没错,他和丁汀都在固执己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感情,不论是分开还是在一起,对某一方来说,都是错误的。   他见那张协议如蛇蝎,“不必,董事会那群人还不配看我的东西,我让赵西送你回去吧,今天可能下雪,你不要自己出门了。”   丁汀闻言手上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叹息了一声,撑着一口气提议道,“那刚好,我们今天可以直接去公证,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们还能直接把离婚证领了,我把结婚证和户口本身份证都带来了,你的呢?”   一连串的操作打的人猝不及防。   慕言现在只想把自己舌头咬掉然后躲到ICU里再也不出来。   他眼神闪躲,有种要把登记处给拆迁的冲动,思索了很久才淡定地说,“我证件拿去办公司程序了,这两天可能收不回来,等。”   是真是假无从分辨,丁汀也没这么强大的功力,可以看出他的微表情。   今天事情没办完,对她来说是有些遗憾的。   感情这种事,每人有自己的处理办法,丁汀是那种经过长久纠结和忍耐后,一旦下决心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更喜欢快刀斩乱麻,而不是纠缠不清拉拉扯扯,这让她觉得更加儿戏。   但是慕言看样子今天也是不会老老实实交出证件跟她去登记了的。   好歹是签了字,不算无功而返。   她将自己那张协议叠好放进包里,决定放他一马,毕竟他除了要费心家里这点事,对公司还要肩负着巨大的责任。   丁汀也不想都分开了还留下无理取闹的印象,因此便轻松地站起了身。   拉开那扇厚重的办公室大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慕言也正在望着她,似乎仍然在找办法努力挽留,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无力。   感情是双方的,一个人紧抓着不放时,显得很弱势,并无力。   他弹了弹裤子,也走了过来,“还是我亲自送你回去吧。”   只要能多创造一些相处机会,那么她回心转意的可能性会不会增加些?   慕言抱着这种卑微的愿望,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丁汀已经挎着包走了出去,“不必了,我自己叫了车,已经在楼下了,你继续忙工作吧。”   说罢,玛丽珍鞋便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   一下下踏在别人心上。   丁汀再也没有回头,她怕会心软,面对慕言那双受伤的眼睛,她也不好过。   这种分手和打人耳光一样,别人疼,自己也疼,甚至更疼。   赵西尽心尽力地将她亲自送到楼下上了车,“夫人,您路上小心。”   他是见证了两个人分分合合全程的人。   尽管心是向着慕言的,但是夫妻俩的事情,他这个当下属的又敢说三道四呢,于是那些满肚子的劝说,最终也只化成了这声珍重。   丁汀侧目看了他一眼,最终轻轻点头。   “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以后,你可以不必再叫我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三章主题:不要试探女人。 第51章   丁汀所坐的汽车绝尘而去,赵西心里惋惜,却有心无力,只能叹息着转身往回走。   刚迈入公司大堂,便与站在门内落地窗前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赵西是个情感十分细腻的人,观察力也很强,尤其是跟在慕言身边久了,更是能敏锐知晓他情绪的变化。   比起谈判失败后平静的愤怒,或者是被竞争对手惹笑后不屑的报复。   此时的慕言实在令人心慌,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经历了绝望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涌流动的深海。   又静谧,又孤单。   “总裁,今天的会议要推迟吗?”   他只是个下属,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小事。   可是慕言望着已经没有人的远处看了很久,最终只用手指摩挲了下衬衫上刻着卡通画的金属袖口,冷冷道,“不必,把近期所有工作压缩一下,我要尽快完成。”   谁都有任性的权利,可以在难过到顶端时稍稍放纵。   但他早就在出生那刻放弃了这项权利。   “夫人那边跟的人撤掉两个,让王希机灵点,别被发现了。”   “好的。”   赵西心里除了佩服还有点同情,但是面对这样庞大企业,他这种小喽啰又怎么有权利去可怜人家呢?   他同样预见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整个集团都不会好过了。   因为慕言这几天一直往家属院驻扎,或多或少耽误了一些工作,这几日行程安排本来就非常紧密,如果再压缩……   那就要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挤压出来使用了。   -   丁汀离开世逸后并没有回住处,她让出租车停在了老宅外的主道路上,然后自己慢慢沿着这条许久未修的老路走回去。   她是生在老宅的,那时候父亲生意是最红火时候,这栋宅子在临市也算是最为优越那批人才能住得起。   可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时间,并不是那些充斥于耳的夸赞和寒暄,而是父亲牵着她一遍又一遍走在这条路上。   从春到冬,从童年到成年。   起初是有他,有母亲,有奶奶和姑姑,后来人越来越少,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刚结婚回门那天,丁汀固执地让司机也停在路口,即使心疼慕言要跟她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坚持要他陪着走完这条路。   她也不知道当时所求什么。   也许是随着长大发现拥有的越来越少,所以想要固执的用那种幼稚方法,证明她的人生,还不是那么荒草丛生。   走到大门口时,丁茜正好也推门出来,手里提着大袋垃圾,见她回来,立刻眉开眼笑。   “汀汀回来啦,怎么不早些跟姑姑说,冰箱里还有只鸡,现在炖汤想是来不及了,你想吃大盘鸡吗?我前几天跟电视上学的,你姑父说味道还不错,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辣……”   丁茜见了面,便忍不住说着,发自心底的雀跃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结婚后,她就算遇到任何困难,也很少会给丁汀主动打电话,因为觉得侄女在别人家过日子总归是不容易。   所以每次见面她都很是激动,忙前忙后,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贡献出来。   老房子散发出冬日干燥时木屑味道,在午后晴天里,却有种回不去的失落感。   丁汀见她不知所措的高兴样,心底免不得一酸。   然后眼泪不受控往下淌,在白净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她伸手抱住丁茜,情绪彻底崩溃,“姑姑,我今天跟慕言签离婚合同了,我要跟他分开了。”   砂锅在炉灶上发出咕嘟嘟响声,烟雾在屋内氤氲。   丁茜这时才发现,小侄女这副身板比出嫁时并没有结实多少。   抱着还像风能吹走似的轻巧。   她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思来想去也只能拍着她挺直脊背,缓慢道,“人和人各有缘法,无论怎样,姑姑和奶奶都在呢,这永远都是你的家。”   断断续续地呜咽生在这午后显得如此无助。   刚才在办公室对着慕言的种种决绝,都是丁汀在自己心上放的刀子,她每说一句就痛一下,把对方伤害过后,她也体无完肤。   这种同归于尽式的结局,看起来竟是那样可笑。   她哭到脱力,也不能再直视曾经,丁茜就这样抱着她在沙发待了一个多小时,即使没有话语,这个怀抱也是此刻最需要的归宿。   “你小时候,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他们带来的小女儿跟你差不多大,起初你俩还挺和气,坐在阳光房那儿一起玩玩具,结果玩着玩着,那小孩就哭了。我们大人连忙过去问,还以为她受伤了,结果呢,那女孩就是想要你最喜欢的芭比娃娃,你不给,她便哭得撕心裂肺。”   丁汀被这个故事平抚了点心情,吸着鼻子眼眶通红,“然后呢,我难道真的给她了?”   丁茜闻言,也露出了回忆的表情,然后笑出声来,“你爸爸把你当眼珠子疼,自然也不会让你受气,当时他不开口,客人家也不好意思张口要,女孩反倒越哭越厉害,最后还是你自己说,把玩具借给她玩几天。”   “我当时这么善良?”丁汀在脑海搜索,没记得她还有这样真善美的时刻。   “可惜过了没几天,女孩父母就上门来道歉,说那个娃娃怎么都找不到了,女孩为此伤心大哭了一夜,全家上上下下翻遍了也没找到,也是个稀罕事,所以买了套最新的赔给你,那时候,我跟你爸爸都以为你会不高兴。”   “结果呢?”   “结果你语重心长跟那个女孩说,勉强来的缘分不会有好结果,早知道你就不该把娃娃拿走,还不如留在我们丁家,想玩时就来玩,这样拥有的时间还可以长久些。还让她记住这个道理,别再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从小女孩的口中说出来实在老气横秋令人发笑。   丁汀从来不知道,她人生中还有这么一小段插曲,怪不得父亲在世时总喜欢打趣她,说她自小就是讲道理大王。   可惜,三五岁时就看通透的人生哲理,长大了却给忘的一干二净。   她苦笑,用纸巾擦干净眼角泪光。   “现在好啦,我是那个女孩,慕言就是那个芭比娃娃,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   丁汀没有留在那里吃饭,她从前包里掏出那张分红卡。   “姑姑,这里面是公司近几年的分红,以前我不知道节制,因此也没攒下多少,您先拿着用吧,往后每年还是会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分红打进来,维持奶奶这些花费肯定够用了。”   何止够用,百分之五的股份分红也有一两百万,老人每年护理费和医药费顶多花个二三十万,丁茜连忙把卡推回去,“这怎么得了,你现在离婚了当然需要钱来傍身,姑姑没能耐,跟你姑父每个月工资攒下来够这一家花销了,不能给你帮助已经很自责了,怎么还能拿你的钱?”   “您就收下吧,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点,这别墅一年物业费维护费也不是个小数目,”丁汀抿着唇,把卡塞进她手里然后紧紧攥住,“我爸爸去世了,他撑不起丁家来了,但只要我活着,就不能让您和姑父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起草协议时,丁汀本来是想把这些股份都还回去的,这些年慕言在她身上花的钱,早就跟当初股份收购的钱对冲了。   但是她还是想跟父亲留下的公司保持这么一点细微关系,再就是出于私心,她至少要为家里人得到些保障,毕竟当年丁茜二话没说,在她的建议下把手里所有股份转给了慕言。   “未来可能有段时间我会出差,没能好好陪您和奶奶,这些钱就当让我安心了。”   丁茜闻言,诧异地抬起头,“你要去哪?”   此时丁汀已经站起了身,她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便拿起了沙发上的大衣,半披在身上,然后边往外走,边苦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换个环境,忘了那个芭比娃娃。”   既然小时候她能做到,那么二十六岁的她依然能做到。   浑身细胞新生的那天,就是她彻底不会为失去的感情而哭泣的时刻。   离开老宅,她在一路晚高峰下到达了学校,匆匆付过车钱,便直接去了张院长的办公室。   这个时间正是校职工下班的时间,但是张院长勤勉,总会比这些各有各忙的小年轻们晚些走。   果然,丁汀敲了三下门后,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请进。”   她抱着包走进去,贼兮兮探着头,张院长哑然失笑,“你怎么还跟大学时候似的,每次来我这都跟小鸡子似的,大方点,咱们现在都是老师,你再也不是我可以随便骂的笨学生了。”   感激地坐在张院长桌前的会客椅上,丁汀颇有些紧张,“张院,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您,去夏城教育基地的人选已经决定了吗?”   往往有这些人员调动派遣时,学校上下都会进入一种你打听我也打听的状态里。   这些天基础学院的老师们,每天都想方设法来他这里套话,无非就是揣着心思不想往苦差事上调动,还是一去半年这么长时间,那些舍不得老婆孩子的,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张院也知道丁汀年轻,以为她舍不得那么俊朗的老公,所以来这求情的。   便扣下了钢笔盖,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学校已经决定派穆阳去夏城了,他年轻又是单身,而且那边涉及很多文化产业的生意,跟他家庭背景比较符合,我上午找他沟通过,穆阳也很乐意去。”   他以为话说得如此清楚,丁汀会放心离去。   抬眼却发现她脸色并没有变好,反而是更加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想法?”   丁汀抓着衣袖,小学生坐姿在椅子上纠结。   继而痛下决心,仰着头直视着张院长,“我想……我想去夏城做这次的交换老师,您看可以吗?”   北风呼啸而过,把年久的窗子吹得嗡嗡作响。   她清楚察觉,自己心里一根弦,在这瞬间迸然断裂。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存稿用完了,多更以后只能随缘了呜呜呜,连着闹了好几天肚子,PP还被猫咬破了,现在坐着躺着都很痛,而且慕哥签了字后我太难过了,一边写一边痛骂自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46471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今年教育改革,很多学校都加入了商教合资的项目里,美院每年要向各大企业输送许多设计师,动画、服装、室内室外装修甚至还有文物修复等,这些条件最后转化成的就业率,对于每个高校来说都万分重要。   这次基础教育基地牵头人就是美院,作为初试水,上下都很重视,张院作为基础学院的院长,最近忙的焦头烂额。   他听见丁汀这项要求,还以为自己忙昏了头,摘下眼镜捏着鼻梁。   “你要去夏城?小丁啊,我可跟你说好,这一去就是半年,中间不定有时间回来,像你这种成家了的可别因为冲动做了让人后悔的决定。”   张院是亲眼见过她丈夫的,仪表堂堂,见气度就不是普通工作的人,学校里以前传说丁汀是某个大集团董事的妻子,现在看来是真的。   这种条件的人单独放在临市,怎么可能放心呢?   丁汀放开了紧攥着衣摆的手,想努力挤出个感激的笑容,却草草结尾。   现在,对她而言,笑容实在是太奢侈也太费力的表情。   “张院长,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今天来找您虽说很突然,但我是深思熟虑过的,”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字句分明道,“我是真的很想去夏城,说实话,这个决定不代表我多有上进心,或者对那边的工作有多大兴趣,我只是……私心里想换个地方生活段时间。”   他对丁汀是有恩情的老师,也是生活工作都一直在照顾的领导。   在已经没有家长撑腰的现在,丁汀也没想对他隐瞒情绪,仿佛是找到了发泄的渠道,想要一吐此刻的郁气。   况且,这种感情纠葛本也不是说不出口的坏事,新时代了,离婚也已经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张院果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他用那双教书育人几十年的眼睛在她身上巡视,最终不忍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明天我会跟学校上报,如果通过了审核,周四就要动身去夏城报道,你把手头的教学工作安排好,别遗留问题。”   这人选本来也不是多不可取代,换人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既然他这么说了,便十有八九是可行。   丁汀起身深鞠了一躬,“谢谢张院,我一定把工作都完成好,绝对不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冬日天黑的又早又快,这么会儿功夫,外面便成了雾蓝色。   张院拧开了台灯,在蓝黑色屋内弥补半块暖色。   他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人,以老师的口吻嘱咐道,“记得我以前带你们去老胡同采风时,我就说过,这路啊,还没走到头的时候先别着急下结论,你眼见着是个死胡同,但其实,尽头还有个暗道,拐了弯就是条宽阔大马路。”   “为了那条大马路,也得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丁汀脊背一僵。   然后回头笑了笑,“老师,这条胡同实在太长了,我有点走不动了。”   -   从学校回到家,丁汀才还以为停电了,因为客厅那盏灯怎么都打不开。   可是转头看看楼道里明亮的环境。   真是祸不单行,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白开都塞牙缝。   丁汀进屋看了眼电视机,电源灯还亮着,证明自己没有欠电费,那就是灯的问题。   虽然过几天可能就要走了,但是人既然在这里住,就没有凑活的道理。   她从杂物箱里找出搬家时剩下的灯泡,把手机电筒打开冲着天花板照明,估摸着大概高度找了张高脚凳来。   摇摇晃晃爬上去,高脚凳不够宽敞的面积堪堪放下她三十七码的脚,她仰头把那个灯泡拧下来,到还算顺利。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看着没什么难度,心里还有点自豪。   可是拧新灯泡时就没这么好命了,也不知是哪个窍门没掌握,她左扭右扭却总差那么点,两个接口就是没办法完美契合。   她被这困难急的满头大汗,胳膊酸麻,长时间仰着脖子,猛地再一低头。   登时就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   差点从高脚凳上摔了下去,她动作灵活,凭着本能蹲下身子抓住凳子边沿,尽管眼花缭乱看不真切,但好歹稳住了身子。   可惜了那个灯泡,被她松手后跌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丁汀缓了一会儿,才慢慢落了地。   她拿来扫帚把那些危险的碎片打扫起来,可这客厅只有微弱光芒,又怎么看得清那些细碎残渣。   最后只得蹲在地上,举着手机,一点一点勘察。   残渣没找到,却找到了一滴水。   丁汀才反应过来,她又哭了,这没出息的样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甚至在每次遇到困难时都会想,要是慕言在就好了。   他那么聪明能干,这点破事肯定难不倒他。   要是以前,她还能抱怨,说什么丧偶式婚姻,老公总不回家,所以这些杂事都可以等到他回来时,一边骂一边撒娇,一边等他收拾好。   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除了在这里丢人的流眼泪,已经再没有立场等谁回来了。   她抱着膝盖,看着地上不断落下眼泪。   砸在冰冷瓷砖上,明明没有声音,却又振聋发聩。   丁汀不喜欢这样,事情走到这一步,其实她并不责怪慕言,这件事他真的半点错都没有。   是她自己接受不了,所以选择了这条路来走。   怨不得谁。   哭够了,她擦干净眼泪,继续寻找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玻璃渣。   如果她拉开窗帘往楼下仔细看,便能在这时候看见熟悉的车子正静静蛰伏。   老旧小区的路灯在这个时间还没打开,经过的居民似乎也习惯了这辆车的存在,已经不会再像一开始时那般各种打量。   车内坐着两个人,典型的没有话说,各自有着视线,望向不同的地方。   赵西整了整衣领,从后视镜察言观色,又看了眼时间。   “慕总,咱们该走了,从这里到菲拉酒店要一个多小时。”   后座上的男人闻言,似是没听到般,像石雕直直望着楼上没有灯光那扇黯淡窗户。   许久许久。   慕言摸了摸心口,一种酥酥麻麻的痛感,比百爪挠心都不为过。   “走吧。”   车子随之驶离了这块地方。   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浓重夜色里。   -   丁汀作罢,对换灯泡这件事已经不抱有膨胀自信心,她躲进卧室开始谋算着调职夏城的事情。   学期考试已经结束,她明天就可以把成绩汇总和学生评测上交,把本学期的课程完全结尾,这样下学期新老师代课就不会有多余麻烦。   周四动身的话,那就还有三天。   恍恍惚惚,日子居然过得这么快,有些时候,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再回头去想,竟然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仿佛前几天还在跟慕言为了写鸡毛蒜皮的事情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眨眼间,她居然就要远走他乡了。   她计算好时间,发现事情已经没有拖延的机会了,尽管今天已经非常难过了,但还是鼓足了勇气给慕言发了条讯息。   菲拉纯欧式的装修风格后隐藏着多重金钱堆砌的欲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除了大型家宴,便是这种目的性极强的应酬。   慕言依旧可以不问身份地坐在最中间座位,一言不发,在这场热闹非凡的酒局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但是没人敢凑上前去指出他的不对,要求他给大家一样,既然来了就得做出个态度。   足够高的地位和金钱,可以在任何地方搞特殊。   这就是社会的规则。   他来这里是为了打探一件事情,而坐落于他左手侧的黄总,是这座城市出了名的消息通,名流贵族或是流氓瘪三,没有他不认识的。   “原成集团最近有点动静,又是跟居家的影视公司截我生意,听说身边的人也总是换,倒有一两个跟我认识。”   黄总此时已经喝得面红耳赤,闻言深思了片刻,才回忆着说道,“原成本来是不行了,现在这个新上位的还是原成前老板的私生子,但是能力不错这今年公司也跟着回血。”   “至于他身边的人老是换,这点挺正常,这身份的人一招手女人有的是,大家各取所需所以更新换代也快,哪跟您似的,对夫人一往情深,现在的人啊,都是快餐爱情。”   这话倒是说进了慕言心窝子。   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今天丁汀决绝背影,霎时间便不再想说话了。   黄总自顾自开口,“倒是他身边最近的女人确实跟您有点关系,丁建臣的女儿丁琪,不就是您家那位的表妹么?”   说他消息通,倒也毫不夸张,他连慕言家里这点事也能打听清楚。   慕言似笑非笑看着他。   心想,老子快被甩了的事你他妈知不知道。   这一顿酒喝的越来越憋屈,他把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探究清楚,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就无意多留,便跟各位打了声招呼要走。   正要起身时,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两声。   他心不在焉拿起来看了眼,眉角不便猛烈跳了两下。   [丁汀:如果方便的话,尽快取来你的证件,我想明天或者后天就把离婚登记办好。]   这一声声就像催命符,从上午开始,就在把他往绝路上赶。   慕言登时走不动路了,脸色比来时还差。   他撑着下巴,头脑不清楚地往旁边问了一声,“你既然什么都懂,那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能让民政局不上班?”   黄总刚进了嘴的酒差点喷出来。   尴尬地笑了笑,“我哪知道这些,您这是开玩笑呐!”   心里却是在默默吐槽。   这人别是太有钱飘了,整天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你这身份摆着,好歹问问怎么能让证券交易所停工。   问个民政局,不是脑残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不怎么好,真的很抱歉,往后我会努力恢复到九点更新的。   对不起对不起。 第53章   慕言最终也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可能在商场他有千万种花样对付别人,就算再困难也能化险为夷,从来不会为了这么一句话食不下咽。   但面对丁汀,他这小半生的聪明才智都没了用场。   就好像走一步错一步,像班级上吊车尾的学生,信心满满写下的答案,最后只能换来打掌心的惩罚。   他让司机把人送去了慕家老宅,夜晚天深,黑色大衣上沾了几片凋落树叶,慕言轻轻叩响老宅的大门。   兰欣敷着面膜把他迎进去,嫌说话不方便,便将脸上东西一把揭开。   “你怎么来了?丁汀呢?你们还没有和好吗?”   她语速极快,竹筒蹦豆子似的往外跳,把人打痛。   慕言原本就down到谷底的心情居然更糟,他方一听见“丁汀”名字就是心乱如麻,又听到和好这种遥不可及的事情,又是窒息。   “你前几天不是总打电话让我回来?”   他从身上把那几片落叶剥落,然后将大衣搭在玄关衣架上,修长身影透露着暴躁径直走到沙发坐下。   早就因为不爽而坐在那观察的慕润峰立刻放下报纸,从桌上捡了个苹果就直接扔向亲生儿子。   “你这混蛋羔子,当初不让你结婚就要死要活,这才几年,背着我们这些长辈闹离婚!你能干成点什么?丁汀那种好脾气都被气地过不下去,你是不是在外面不干正事给我们慕家丢脸了?”   顺手接住那圆润的红苹果。   慕言又仍回到了桌面,“您这是为儿媳妇抱不平呢,还是担心公司受到了影响?”   儿子倒是了解老子,一句话就能戳进心窝子里。   慕润峰对丁汀确实很满意,向来都是个开明又善良的公爹,但他这辈子早就习惯了万事以公司为主,知道这消息时,除了惋惜,就是怕公司股价因为这种事情出现震动。   大企业虽说根基深厚,但又层叠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加上那些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竞争对手们,每天不吃不喝都在等着把世逸拉下马来的机会。   他冷哼了一声,指着慕言的脸,恨铁不成钢道,“总之你赶紧把这事解决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能成什么大事?”   虽然世逸在慕言接手后商业版图整个扩大了一倍,每年净利润除了翻番就是翻番。   但是被狼性教育理念支配的老一辈总是看不上孩子,每次见他们出点纰漏就要横鼻竖眼教育一番。   慕言扯开了领带扔到一旁,又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凌乱颓废。   他今晚没喝多少,但此时却像酩酊大醉了。   可能是来自内心的一种渴望吧,希望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场过眼云烟,大梦一场。   “我们今天签了离婚协议,她净身出户。”   “什么?”   兰欣刚把茶水端过来,便听见这消息,登时差点把杯子扔出去。   慕润峰这下更加生气了,提起手边暖手宝掷到他身上。   也亏得慕言眼疾手快,不然真得砸个满头包。   “你个王八蛋,她姑娘家家一个月当老师能挣多少钱?全下老小等她养呢,你让他净身出户了,你是个人吗?老子从你小就好吃好喝伺候着,结果教出你这么个抠门玩意儿?”   说着就又要动手。   兰欣到底还是心疼,连忙起身去拦,“你先别冲动,儿子对汀汀的感情你又不是没看见,他怎么为了点钱委屈儿媳?”   其实慕润峰这场怒火也不是无的放矢,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多腌臜的事情都见多了,在外看着人五人六的老爷们,对妻儿狠心一分钱不给的不在少数。   他最为看不惯这种,当时便觉得儿子怎么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反倒兰欣知子莫若母,慕言对丁汀那份执念她都看在眼里,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儿子能做出那种事。   慕言被这么狂骂一顿,心里反而痛快了。   他也不是没有港湾,那怕这片海浪涌稍大了些,还有些暴力倾向,但是真心对他的。   “协议是她找人起草的,今天上午跑到我办公室签了字,我借口证件不齐还没有跟她登记,”他抹了把脸,身心疲惫难安。   “哼,说到底肯定是你有问题,不然好好的日子不过,丁汀能去受这份罪?”慕润峰嘴硬,继续看不上儿子,“得是多讨厌你才能下决心净身出户啊。”   不亏是亲爹,刀子一下下往心里最痛的地方戳,一戳一个准。   慕言连跟他争执的力气都没有,恨不得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要醒。   就算死,他也要以丁汀丈夫的名义死去。   兰欣忧心忡忡,坐在旁边安慰,“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你那证件总不能一辈子拿不回来吧,说到底,还是要解决矛盾。”   慕言也想,可他又能怎么做?神给了他智慧,也忘了留下指路牌。   他觉得在这挨了会儿骂好受多了,但也差不多没力气了,便拿着手机起身要走。   慕润峰这时突然又开口,声音苍老了许多,“别让私事影响了集团,如果你俩真前缘尽散,这也是命,慕太太这个位置不能空着,你自己安排好。”   这世界有时就是这样残酷而现实,就算在外多么高高在上打破陈规,其实也要低下头,去迎合很多莫名其妙的规则。   慕言拿大衣的手蓦然停顿。   然后头也没回,声音冷冽而干净,“不用安排,这个位置只能是丁汀的,我没打算让任何人染指。”   身后顿时传来玻璃杯破裂的声音,和兰欣温柔的劝告。   慕言推开门正迎上扑面寒风。   一股千军万马而过的决心在他心中草原肆意生长。   他可以独自过完这一生。   但如果非要去选择一个人,那就只能是她。   无可取代。   -   丁汀闲来无事,便列了个调职去夏城所需物品的清单,大部分家里都有,但是有些零碎东西还需要置办。   她想着这间房子刚买了很多昂贵的电器,空着也可惜,便给邵卿发消息,找找有没有人愿意租住这里半年时间。   边发着消息,她下楼把那些东西都买回来,圆滚滚的塑料袋勒的手指发痛,爬楼动作也变得缓慢而沉重。   她步子轻巧,声控灯又有些迟钝,等到人走至门口都没亮。   手忙脚轮从兜里找到钥匙,锁眼发出“咔啦啦”声响,很快门锁就松动,丁汀轻轻拉开门。   却莫名受到了一股阻力。   她心里猛地乱跳,独居女性习惯性疑神疑鬼,当时就打算张口喊人。   却又被那阵突然靠近的熟悉气味堵住了喉咙。   舌尖停留着魂牵梦萦的触感,即使是很多记忆都已经变苦涩,但还是印刻在血液深处无法忘怀。   丁汀钉在原地无法动弹,钢铁般的臂膀将她箍住。   急不可耐地探入让她灵魂出走。   却又在苏醒后暴怒。   她迟钝察觉出这份关系的病态,还不至于被这点糖衣炮弹迷的丧失记忆,白天才刚刚签署了离婚协议,他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丁汀登时拳打脚踢,哽咽着要将自己从桎梏中挣脱。   可是慕言的力度太重,不断地喘息声都让人轻易察觉出他的不安和恐惧,仿佛只有这种亲吻,才能稍微安抚他的内心。   “啪”。   响亮而刺耳的巴掌声在黑暗中响起,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把已经混乱的两人公布于盛光之下。   谁都不体面,丁汀终于脱离开那个怀抱,正红着眼睛大口呼吸。   而慕言冷白色的脸上已经留下了鲜红五指印。   想也知道,她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慕言也感受到了那份火辣的疼痛,却并没有表现出难过和生气,只是用手轻轻擦拭了下,然后眼神迷茫地望向丁汀。   “你生气了?”   还未散彻底地酒味在丁汀口腔里打转,她气急败坏,满眼失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大晚上守在这里就为了强吻我?”   急于冲破体内铁笼的野兽也偃旗息鼓,慕言终于在冲动过后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把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抛到了九霄云外。   “丁汀,我们别离婚,好吗?”   除了这句话,他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头头是道的分析在此时此刻显得无力而可笑,说不出口。   他就这样哀求,祈祷能再换来一次机会。   可爱情本来也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它是很容易被消耗的一次性用品。   丁汀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   她知道慕言不愿意离婚,但没想到对他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   会让慕言做出这种荒唐事。   她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铁下了心,“离婚不是过家家,我既然提出来了便不会无疾而终,如果不断地去容忍我们之间的矛盾,早晚有一天还会爆发,我只是想,如果分开,会不会更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被一种疲惫感牢牢占据着内心。”   “这种无谓的争吵,我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慕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场婚姻到底哪里有不可调节的矛盾?   是否因为丁汀从一开始就不够爱他?所以才把这两年的生活看待的如此不堪。   慕言有些崩溃,是那种无从发泄的沉闷。   丁汀手腕从他手掌中挣脱。   眼里带着星光陨落的凉意。   “明天下午我们就去离婚登记吧,只要你想,拿回证件根本不是多难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担心大家会觉得这种拉扯戏码不好看。   但是……之后全是这种戏码,毕竟慕总追妻路漫长,不黏得紧点怎么追回来? 第54章   临近期末,学生们也一改往日懒散模样,除了要忙决定生死的期末考试外,还要关注下学期的排课,为了抢几门自己想上的课,连觉都不睡了。   丁汀从张院办公室出来,办理好调职手续,正要往教务处做一些交接工作。   林荫路上行色匆匆的学生中,一个穿着粉色面包棉服的女孩小碎步跑过来,“丁老师!”   回头看了眼,正是向来热情的习岚。   丁汀也停下脚步,面带微笑等她过来,“怎么啦?这么着急?”   习岚小口喘着气,撑着膝盖道,“今天抢课的时候,我看到下学期的教师安排没有您的名字,您怎么不教我们了?”   她一向亲近丁汀,当初听说四年基础课可能都会由丁汀负责,她还雀跃了很久。   这次看到明年教师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习岚顿时整个人都不好啦。   没想到才教了半年的学生这么记挂自己,丁汀还很诧异。   她和习岚也确实投脾气,这短时间习岚作为班长也很称职,给她省了许多麻烦。   “下学期我的工作有些变动,所以没办法在本院教课了。”   丁汀声音很温柔,有种沉淀下来的静怡。   但这短短几日没见,她却有种奇异的改变,习岚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但还没经历过太多人情,她也说不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握着书包袋子,肉眼可见的失落,“那您还回来吗?”   轻笑出声,丁汀却觉得自己眼眶湿润了。   总不能在学生面前丢人,她努力收敛情绪,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会回来的,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变得更加优秀了,加油!”   后来丁汀转身离去。   习岚在林荫路那站了很久,直到她的朋友来寻。   “喂,你在这跟孟姜女似的瞧什么呢?”   她猛地回神。   没说什么,带着朋友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只用笑容和眼神展露出天翻地覆的转变。   丁汀就是这样,即使没人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但总之,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   丁汀从学校里回来,耳边还回想着邵卿的各种劝说。   可是她这次决心太大,已经不是只言片语可以扭转的。   钥匙刚扔到鞋柜上,她打算把衣服换下来,手机就传来一阵响。   屏幕显示着令人熟悉又窒息的名字。   她笑自己的懦弱,有什么好怕。   挑着眉接起来,“慕言?”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她声音,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即使隔着虚幻的电流,也能令人察觉到那份深沉失落。   过会儿,慕言才沉声道,“我在你家楼下,现在可以去办手续了。”   惊诧于他突然的决断。   丁汀当然不会觉得他还是在试探,事已至此,慕言有不是无药可救的傻瓜,总不会在同样的错误上栽倒两次。   只是……   他也不像是愿意遂人愿果断离婚的性格。   但既然人已经到楼下了,她总要赴约的,便急忙从屋里拿过所有证件和那份离婚协议,匆匆忙忙出了门。   一般赵西都会早早等在车门前帮她开关车门。   今天也不例外有贴心服务,只是人物变迁,成了慕言。   他站在车边身材挺拔,即使浑身上下透露着颓废气息,也可以被人误认为帅气忧郁的艺术家。   见她从单元楼出来,慕言很快打开副驾驶座,手放在她头顶,细心地把人送进去。   第一次享受到他的全套服务,丁汀还有些不适应,板着张脸紧抿住嘴,看起来是油盐不进的模样。   实际上脑袋里又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一边说要抵抗糖衣炮弹,一方面又冒着粉红色小心心飞舞。   她紧了紧手里的单肩包,还是没能问出心中的疑问。   倒是慕言上了车,没急着驱车离开。   他把大衣扔到后车座,看起来半点生气都没有,“你这次真的想好了?一定要跟我登记离婚不可?”   也知道这问题多余,慕言说完也不再等答案。   一脚油门踩出去,车子留下半缕灰烟,和两道车胎痕迹。   从美院到民政局距离不远,但是在没有交通堵塞的情况下,他愣是开了四十分钟,美名其曰安全问题。   “我们不用先去公证吗?这份协议还没有……”   丁汀弱弱地举手问道。   慕言车子倒进唯一车位,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最后颇为无奈地说,“不用了,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先行下车,却没有绅士地再来给她打开车门。   丁汀见他倚在车门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眉头紧锁着又通过窗户,细细看她。   被这眼神望的发毛。   丁汀干咳了一声,正要自己推门出去,才发觉车里淡淡烟味。   慕言是不吸烟的,甚至有点讨厌烟味,出去应酬的时候没办法,只能被迫吸收二手烟,但是他的车里办公室里还有家里,都不能有烟味。   赵西总不能在这里面抽烟吧。   她疑惑不解,轻轻推开门下车,“你这车里怎么一股烟味?”   正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人闻言回神。   支吾了很久,才说,“不知道,我们走吧。”   背影有些踉跄。   丁汀看看他又回头看看车子,便快步追了上去。   -   离婚登记比想象中还要快捷,甚至比结婚要方便多了,不用再拍照,也不必宣读婚誓,只要签个字,拿着另外的本本就可以离开。   前后也不过花了二十分钟。   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就连一向闹着要来的丁汀,直到出了登记处的门还有些恍惚,抬手看了眼那个小本。   离婚证。   真可笑,离婚还要发证,谁还想留个证据来昭示婚姻的不幸吗?   慕言更是干脆,那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就往兜里揣,冷着脸问,“你现在觉得高兴吗?”   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丁汀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向他。   却发现慕言反倒满脸受伤,“今天我愿意来跟你登记,无非是为了你高兴,但这不代表我接受了这个结果。”   树叶落得满地都是,北方城市被染成了金黄。   “我不会放弃你的。”   -   慕言把丁汀送回了家属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着她那双藏着星星的大眼睛,即使透露着成长后的坚决,也依然还蕴藏着这么多年的单纯。   一看到这双眼,他就无话可说了。   从车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递给丁汀,他声音里透露着满满关怀,“时间也不早了,这是我提前给你打包的午餐,估计已经凉了,你微波炉里热热再吃。”   袋子里散发出熟悉的香气,是福满楼的小肉包。   他看似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又能完美掌控,丁汀抱着袋子,抿了抿嘴唇,半晌,才把那份感动咽了回去。   “谢谢。”   把着方向盘的男人立马皱眉,字正腔圆教育她,“别对我说这两个字,好吗?”   气氛一时尴尬无两,丁汀便逃命似的下车跑了回去。   看她仓皇的背影,慕言无声笑起来。   嘴角弧度里藏着的却是层层苍凉,实在勉强。   在家属楼下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昏黄,老师们下了课,三三两两往回走,不断经过他停在那的车子。   到底也不能耽误人家交通,慕言眸色黯淡着离开。   他一个人回到均桂园,玄关是黑暗的,房间里地暖烧的很足,却令人感觉到冰冷。   是根本没办法忽略,也没办法用外屋抵御的寒冷。   更何况,身后还跟着两个嘴里叽里呱啦的跟屁虫,像是不知休息的电动玩具,“我说你还真离啦,您平日这些对付我们的聪明才智去哪了?铁血手腕被人撅折了?她个小姑娘你还奈何不了吗?”   属郭子帆话最多,从刚才遇见便没停下来。   祁言今天倒是变聪明了,在旁边没帮腔,他观察慕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最终还是默默拿出了一瓶酒。   “那个,不如喝点儿吧,反正事儿就这样了,慕哥你要是还喜欢人家就去追回来,今天先放纵一把,喝点儿解愁。”   慕言接过那瓶酒,在中岛台上随便扣了个杯子倒满。   斜睨着他道,“用得着你说,慕太太这位置,除了丁汀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坐。”   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刚离了婚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郭子帆瘪了瘪嘴,寻着杯子也给自己倒了点。   抬头就看见慕言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动作娴熟地点燃,火光在指缝间变得明亮。   还挺帅。   他瞠目结舌,手指抖了抖,大嗓门像音响,“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们吞云吐雾了?”   话音刚落,祁言便在背后拧了他一把。   “靠,你干嘛,你要用我的肉下菜啊!”   祁言被这个傻子气得话都说不上来,恨不得从窗户把他扔出去。   吵闹给这个屋子增添了一点人气。   慕言头一次觉得有点声音也没那么坏,至少可以让他保持五秒钟的平静。   可是心里那翻滚的躁郁却始终占了上风。   他抽了一根又一根,喝了一杯又一杯。   看见沙发椅背上那件粉白色大衣,是丁汀当初离开忘了收起来的,后来阿姨来打扫,慕言还专门交代,别动那件衣服。   就好像她还在这里,用随手乱丢的习惯填满这栋房子。   留下一点点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为慕哥绝美爱情哭泣的一天。   大家有时间可以去关注一下我的预收文《一支小玫瑰》哦,毕竟文案上介绍,开文时会删掉,现在才是珍贵的原版啊! 第55章   “你这人怎么回事!突然就要走半年,却都没有提前告诉我,你到底把我放朋友没啊!”   美院一教楼后的小凉亭已经没了春夏光彩,只有冬天依然屹立的松柏还能增添些许颜色,但这已经足够劝退那些小情侣们。   小小天地只有两个人,邵卿急不可耐地指责,眼泪“唰”就掉下来。   丁汀手足无措站在她面前,像做错事的孩子,这次她确实有私心,因为心情低落所以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任何人。   直到今天张院在办公室宣布这件事,邵卿才知道。   她生气是理所应当的,任谁都会有种被朋友不信任的背叛感,更何况是从高中开始便无话不谈的亲闺蜜。   “对不起,邵卿,我当时心里一团乱麻,就连去找张院请求调职也是一夜间的决定,”丁汀颓然坐在凉亭旁的长椅上,“我很害怕会因为舍不得这里而退却,所以才会先斩后奏。”   这座城市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除了悲伤更有很多快乐,决定远走他乡,是个很不容易的决定。   在慕言不断的挽留下她意志本就不够坚定,如果这时邵卿或者丁茜随便跳出来说句“不舍”,她大概都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潇洒离去。   邵卿抱臂,不断平复情绪,正要张嘴斥责,却转眼看见丁汀坐在那,肩膀削瘦地差点撑不起这件大衣。   登时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她坐过去,声音轻柔了许多,“我不是怪你,不论离婚或者调职这都是你选择的自由,但是你不要一个人去扛这些压力,有什么难过情绪你都可以向我倾诉,以前我们约好的,不管对方做任何决定,都要互相支持,永远鼓励。”   邵卿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好,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属于普通温饱状态,当年支撑她学美术也是捉襟见肘。   从高中集训班开始,她很少跟同学交流或玩耍,因为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有着完全不同的观念。   就这么单着单着,到了高三去山上封闭训练,分宿舍时没人愿意给他一个屋子。   老师正为难地拿着名单想办法时,队伍最前面的女生突然举起手,“老师,让她跟我一起吧。”   少女时代的丁汀也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颗星,平时也独来独往,但她永远是高傲姿态,不是别人排挤她,是她不屑于跟别人为伍。   邵卿看向她正微笑的眼睛,从此便认了最好的朋友。   对她来说,丁汀就是最完美的小公主,是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美好遐想的集合体。   丁汀瞬间破涕为笑。   撒娇地伸出手要抱抱,“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半年后,我肯定比现在要好。”   邵卿点头,“我相信你,明天就走吗?”   “嗯,我明天早上的飞机,”丁汀双脚翘着晃动,微微有些失神,不知又想起了谁,过会儿才说,“你别来送我了,机场送别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飞机应景的从她们头上飞过。   拉出一道长长的云线。   -   一夜无眠,丁汀大早上起床,她昨天把家里两盆兰花托付给了邵卿,家里现在空空荡荡,只等着租出去换钱。   新买的粉红色大行李箱握在手中沉甸甸,丁汀环顾着房间,确定所有水电门窗已经关好,才背上装着证件的背包准备离开。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登机还有四个小时,从这里到机场怎么也要一个半小时,还不算叫车等车的时间。   有些慌张地往外走,门一推开,还未抬头,就闻到熟悉味道。   门侧墙边站着挺拔身形,手里提着褐黄色牛纸袋,听见她出来的动静,那人也缓缓回神,嘴角带着浅淡笑意。   他抬起手,“这是给你带的早餐……你要去哪?”   在看到她手中那个硕大行李箱时,慕言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丁汀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指不自觉紧紧攥住拉杆把手,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其实她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身份,她和慕言已经登记离婚,怎么说都已经各不相干,就算她现在跑到外国做战地记者也不必施舍他只言片语。   但心里那些感情到底还是深,本想悄悄离开却被抓了个现行,难免心慌。   丁汀沉默着接过那个早餐袋子,上面印着必品阁的商标,里面的味道很好辨认,是她向来喜欢吃的羊肉汤和吊炉烧饼。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却非要在失去了,关系彻底破裂了,才愿意去做。   人怎么都这样,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偏要受这份罪。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开始发酸,“谢谢你的早餐,我……我要调职去夏城了,以后也很难吃到这么正宗的羊肉汤了。”   防盗门就这么一直敞开着,把两人的暗涌看得一清二楚。   慕言只觉得两耳空鸣,加班、抽烟酗酒还有长时间失眠后的身体终于显露出些许破败,在原地有些轻晃,差点没站稳。   最近的坏消息太多,一个个像重锤似的,把他往泥土里砸的更深。   人都快看不见了,正剩下个皮囊轮廓。   他喉咙发干,声音酸涩,都没察觉出自己张口的哀求,“你要签字我签了,你要登记我也同意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如果你不喜欢我来送早餐,那我不送就是了。”   “起码你留在临市,和你呼吸着一个城市的空气,我知道离你很近,就这么点乞求,你都不能可怜吗?”   这话越说越离谱,越发让人想哭。   丁汀也开始迷糊,两个人是爱着彼此的,怎么就傻乎乎走到这一步了。   而且,明明谁都没有错。   原来经营婚姻,真是件太复杂的事情,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而是需要同步。   如果慕言能再早一点点,而她能再晚一点点。   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将行李彻底拖到身旁,丁汀反锁上门,发丝挡住了面目表情。   “我这次离开是为了自己,手续已经办好了,抱歉。”   这声道歉……   慕言双手无力垂落,苦笑出来。   才是真的诛心。   -   “我送你去吧。”   慕言最后也再也没有多说,只是提出了这个建议。   丁汀原本想一口回绝,但是回头看向他那双熟悉眼睛,竟然没忍心说出口,心头一跳,不自然地点了头。   他最近来家属院都是自己开车,这次也一样,把丁汀送到副驾驶,他单手拎起那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   从头至尾,脸色冷若冰霜,抿着嘴再也不肯张口。   车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丁汀被这气氛压迫地喘不上气来,主动伸手扭开了媒体影音,直接跳到了电台模式。   早上的城市音乐电台传来主持人温和的声音。   背景乐是首十分熟悉的歌曲。   丁汀曾经也单曲循环过,只是后来心境变迁,便再也没听过了。   “想忘记不难/就别问是谁真心想说出来/像家人像朋友都只是欺瞒/当初多喜欢只是恶性循环……”   车子堵在高架上,原本沉默以对的男人忽然眉头一跳,伸手把电台关掉。   伤心时就别听应景的歌曲。   丁汀也察觉到不对劲,没有阻止他,只是往边上靠了靠,闭上眼假装睡着。   “还回来吗?”   等到他心平气和开口,丁汀才睁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她脑袋侧向窗外,低声道,“不确定,调职期是半年,到时候看学院里安排吧,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毕竟,按照她曾经的人生计划,词典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调职”这两个字。   谁知道意外会比明天早来多久呢?   半晌后,慕言趁着堵车的空挡,拿出手机低头白弄了会儿,很快,丁汀这里就收到了讯息。   对话框里是三四个人名和电话号码。   她迷惑不解地抬头,车流已经开始渐渐行动,慕言也踩着油门往前走。   “这是夏城分公司的负责人,在那边有任何事情,如果来不及找我,就找他帮忙解决。”   上次他也传过很多人的联系方式给她。   但是以对丁汀的了解,她肯定事后就忘记,完全没有把这些东西存起来。   这次,丁汀低头看着那几行数字很久。   最终还是乖乖存了起来,“谢谢,希望我用不到吧。”   “别跟我说谢谢,”一个拐弯,车子下了高架,已经可以远远看见机场建筑的轮廓,“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对我说这两个字。”   反正马上就要分别,丁汀也不无意与他争吵。   距离机场越近,证明她离这座城市越远。   二十几年扎根的地方突然就被这么抛弃,丁汀蓦然有些许恍惚。   仿佛昨天她还是满心欢喜嫁进慕家的新娘。   今天却已经到了一别两宽的地步。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每人手里都大包小包,正为了换登机牌而小步奔跑,形成匆匆的环境。   慕言打了个电话,就有人过来,拿走丁汀的证件去办理登机。   因为出门晚,路上又堵成狗,丁汀还没在两人尴尬的气氛中爆发,广播便已经提醒登机信息。   丁汀握紧了登机牌,手心已经全都是汗。   “走吧,我送你。”   慕言反而比起刚才更加冷静。   他拿起她的小背包,把人送到了排着长队的登机口等待安检。   头顶空调输送着暖风,将人吹得口干舌燥。   丁汀回过头,慕言已经被拦在了安检外,正目不转睛望着她。   眼里除了不舍,还有种翻涌不明的情绪。   她看见慕言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这里人太多,距离又远,怎么都听不清。   跟着人流登机,她浑浑噩噩。   却在落座的那一刻突然反应过来。   在人山人海的热闹中,慕言似乎说的是——   “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笑话,就算去叙利亚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别以为汀汀去夏城了,我慕哥就不会出场了。   怎么可能? 第56章   慕言在安检口那站了许久,等到新的航班开始登机,他才回神,步履缓慢走回了停车场。   闭上眼睛,丁汀离开的背影不断浮现,像一场最可怕却又逃脱不开的噩梦。   如果能够早点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做个称职的丈夫,而不是在感情里当个懦弱逃兵,伤人伤己,那结果会不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可惜这世上最多余的两个字,就是如果。   他叹息一声,打开蓝牙通话,一边将车子从车位退出去,行云流水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电话那头赵西可以说是秒接,毕恭毕敬地问好,“慕总,上午的例会已经准备妥当,需要更改时间吗?”   “不用,”慕言带着耳机,声音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和沉稳,摇身一变还是那个严丝合缝的世逸掌门人,“各部门的年度报告会提前,这两天全部结束,各地分部的年报也让他们尽快往上交,夏城教育基地我亲自跟进度,安排一下。”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赵西就陷入了沉默。   他对这个决定表示诧异,教育基地虽说是夏城分部新年度的大项目,但是对于总部来说实在不值一提,现在世逸面对的最大问题是搬迁北京的各种手续和进度。   慕言在这个时候选择去夏城主持大局,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迁移计划。   虽然这种变动对于集团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要不影响生产和销售,搬到哪里,什么时候搬,都是集团负责人一句话的事。   但是,这却是对慕言野心的一大冲击。   人生难得。   赵西最终还是一口答应,开始着手准备下发通知,以及慕言去夏城后所有的人事安排。   如果被慕家那些长辈知道了,肯定要骂慕言一句不务正业,为了儿女情长置集团利益于不顾。   但赵西却莫名觉得挺好。   显得老板有了点人情味,希望夫人能早点原谅他。   -   而丁汀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机,终于落地夏城。   她独自在这个陌生城市里周旋。   和平时以参会学者的身份不同,调职来这边,基地没有专车接送,也不像她以前来旅游,都有慕言找人安排好出行。   按照基地帮忙安排的宿舍地址,她头脑发昏叫了辆快车,跟司机师傅因为位置问题口干舌燥了十几分钟,才安然上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己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手机便适时传来消息。   [慕言:落地了吗?]   坐在后座上,司机看上去不太好交流的样子,估计也在生气花费了多余的时间,一言不发就开了车往目的地去。   丁汀也没敢多问要多少时间到达,乖乖低头回了条讯息。   [丁汀:到了。]   [慕言:我派车去接你,在出口稍微等一下。]   这时候,丁汀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才发现在飞机航行过程中,慕言已经跟她说过派车的事情。   只是下了车恢复信号后,她没来得及翻看,自顾自叫了车。   当然她也没胆子让司机师傅半路把她放下来,不然很可能明天要登上社会新闻头条了。   咽了下口水,她赶紧回复,“我自己叫车了,麻烦你让他们回去吧。”   世逸总部正在热火朝天进行年度汇报,各部门主管把自己功劳夸得跟花一样,甚至要撸袖子急赤白脸争功劳。   原本正在中间主位坐着的男人正在优哉把玩着手机。   他们才敢这么不顾形象。   突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先发现了老板脸色不对劲,刚才还游刃有余,眨眼间就换了副脸孔。   剑眉微挑,冷白色的脸紧绷,眉头中间一个“川”字。   反正就是“老子很不爽”的感觉。   霎时间,会议室从争论不休变成了冷库车间,刚才还要跳桌上打一架的几个人立马小学生坐姿坐下。   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我错了”。   慕言将屏幕往桌子上一扣,一种不被需要的难过遍布周身。   尤其是抬眼就看见乌压压人群正大眼瞪小眼地瞅着他,那股子压力瞬间又将人的烦躁推至制高点。   要不是为了这狗屁的天生责任,他早就跑去夏城追老婆了,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一群地中海老头子为了点年终奖做裁判长?   思及,他将文件夹在桌子上一摔,嘴角挂着不近人情的冷笑。   “听这意思,你们都是集团的大功臣,没了你们我世逸明天就得倒闭了?”他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致命,“交上来这些报表,弄虚作假的只要不影响公司利益,我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意思在这跟我吆五喝六?”   “我没时间听你们泼妇骂街,一切以数据为准,明天会有核验部门挨个审查你们交上来的数据报表,到时候年终是奖是罚,自会见分晓,所以我在给你们半天的时间,重新给我提交。”   他眼睛毒,早在开会前就把这些东西看了个清楚,里面的猫腻自然也逃不过他,但是在集团公司这种事太过稀疏平常,只要别太夸张,就不用上纲上线,反而伤了和气。   可惜,今天他们都撞在枪口上了。   还以为是北京迁移计划不顺当,老板心里憋屈。   实际上,他们只是输给了一个快车司机而已。   -   丁汀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条短信害得整个世逸高层叫苦不迭。   毕竟她现在也很苦。   这司机一路上板着脸不说,车子停在公寓大门外就不肯再往里面走,丁汀到底势单力薄还是个外乡人,自然也不敢跟这五大三粗的男人争论。   只得悻悻推着行李自己往里走。   夏城这座城市,即使在这几个季节也保持着温暖,对于旅行来说再好不过,但是对于弯弯绕绕拖着行李的她来说,实在不算好事。   好不容易走到最里面的那栋公寓楼,丁汀侧目才发现,旁边就有个通行门。   ……好气啊。   她心力交瘁,提着行李箱踏上台阶,细胳膊细腿已经累的没有知觉,开始怀念自己那个无比顺滑可爱的定制小箱子。   基地这次出手大方,职工宿舍安排在附近一座条件不错的酒店式公寓小区里,无论是安保还是环境,都不怠慢大家。   丁汀走到服务台管家那里换钥匙时,已经有几人在进行登记,听谈话内容,也是各地学校派来的老师。   其中两个女老师正在兴致勃勃交谈这次的住宿条件,“我还以为来这里要住六人间宿舍呢,上次我去淮城的教育基地呆了三个月,别提了,差点被同屋的人给熏死,这次能两个人住一起,简直太豪华了。”   “说的就是呢,人家大企业支持的就是不一样哈,上次酒会我就看见临市好几家大企业的负责人,怎么看都是财大气粗不抠门的那种。”   管家正在忙着电脑录入,柔声跟丁汀道了声歉,让她稍等一下。   丁汀微笑着点点头,双手搭在台面上换着腿休息。   这时候旁边与那两个女老师一路的男性老师突然开口,“那些都是分一杯羹的小角色,这次大财主还是世逸,就这小区还是世逸名下的,你们对资本家太不了解,要是没有世逸撑腰,他们才不会给我们住的这么好。”   听见熟悉的名字,连丁汀都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她穿着格子衬衫,显得像学生一样年轻,躲在服务台的角落,一直没有露出过正脸,存在感极低。   女老师又惊讶,“怪不得,哎人家大企业就是有牌面,离开了临市出手依然大方,产业遍布全球,走到哪都有底气。”   “哎,你们听说没,世逸的总裁离婚了。”   她怎么知道的?   丁汀心头一惊,昨天才正式登记,慕言肯定不会到处宣扬这件事,事实上他恨不得到死都不承认自己跟丁汀离了婚。   那这件事,又还能通过谁的嘴透露出去呢?   “真离了?不过我以前都没见过他老婆,这些老板的妻子不是都很喜欢露面吗?所以我就猜测他们夫妻感情不怎么样,但是最近又有他妻子参加年会的照片流出来,别说,还真挺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人家这么大集团老板,身边还缺漂亮女人嘛?”   ……   漂亮女人是不缺,但像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实在少之又少。   丁汀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自己一通夸奖。   “这是几位的公寓钥匙,”管家挨个把东西发给他们,“电梯在左手右转,如果有任何问题,房间内电话拨打1便可以直接通到服务台,希望各位生活愉快。”   众人纷纷道了声谢,接过钥匙便往电梯方向走。   丁汀拉着那个不太好用的破行李箱走在这几人前面,进到电梯间时,一转身,万向轮扫过别人的脚。   感觉上是轻轻一碰,但那人叫的却很凄厉。   真的,很凄厉。   “天呐,你小心点好吗,压到脚很痛的,我鞋子也很贵的,出门在外注意点。”   丁汀默然地转身,正对着门口,和那个女人面对面。   就见对方突然间噤声。   “碰到你的脚我很抱歉,但是我绝对没有压到你,如果你的鞋子坏了,我可以赔偿,但是不接受碰瓷,抱歉。”   这人正是刚才透露他们离婚消息的人。   她嘴巴张了张,自然而然跟脑海里那些外流的照片重合。   说完坏话发现当事人一直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就像见鬼了似的。   “而且我觉得,世逸集团的总裁再想找到我这么漂亮的老婆,真的很难,你说是不是?”   那个女人一脸尴尬。   收回了自己被轻轻碰到的脚。   “对对对,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说我离婚可以,说我不好看?不行!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陈小兔啊、尹口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打完嘴炮心情舒爽,电梯里陷入尴尬沉默,到了七楼时,那几位教师同时下去。   丁汀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房间钥匙,一零零三。   十楼没错。   兴许这次真的来了很多老师,房间错落开也很正常,她没做多想,在十楼潇洒出门,沿着指示牌找到了房间。   这层楼拢共只有七八间房的样子,丁汀狐疑,感觉和刚才电梯停到七楼时顺势扫到的布局不太一样。   她拿出磁卡钥匙在门锁上刷了一下,推开门就傻了眼。   这种一室一厅豪华单人套房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楼底下,那些人分明说过是两人间,丁汀起初心里还忐忑,不知该怎么跟陌生人打招呼。   这下倒好,不担心了,变惊悚了。   她连忙拿起桌上的座机,按照刚才管家叮嘱拨打了服务台内线,很快就被接通,但是听筒那边传来不少交谈的声音,看样子是还在忙碌。   “不好意思,我刚才领了一零零三的钥匙,请问是给发错了吗?这里是个单人套房。”   前台闻言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小声安抚其他入住者。   然后又再次跟她解释,“丁汀女士对吗?后台录入信息显示您确实是一零零三的入住者,具体是怎么安排分配的我也不太清楚,还是要问问基地那边的负责人。”   她既然这么说了,丁汀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只能挂断电话自我消化这件事。   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突然被特殊对待,可不是捡便宜这么简单的事情。   丁汀心里介意,却不想花时间去找负责人讨论,毕竟新来的第一天就各种提出问题,倒显得她多难搞似的。   既来之则安之,丁汀暂时不再纠结,只把行李箱中必需品拿出来摆好,至于那些衣物,还是等确定入驻没有错误再说吧。   而临市这边,散会后,大气不敢喘的高层们纷纷散去。   慕言揉着眉头,心气不顺,拿过手边的水杯灌了口凉水,赵西就又返回来了。   “慕总,文件通知已经下发,明天所有分公司的年报都会递交,夏城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妥当,是否要帮您订好周末机票?”   公司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偏偏还赶在年关,这些麻烦事就像打地鼠似的无穷无尽。   慕言最近睡眠不好,寝食难安,又拼了命的工作,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他双手在太阳下轻轻按压。   说话声已经低地不像话,“明天晚上吧,让大家手脚麻利点,明天晚上总结会前交不上年报的,都收拾铺盖走人,我不养废物。”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慕言又要加班加点彻夜通宵。   赵西这么个旁观者都快看不下去了,要是以前丁汀在,还有人能帮忙压制一下这个工作狂。   可惜现在,赶上老板情场失意,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谁也不敢劝。   生怕被走火的枪口扫到,到时候可没人给收尸。   会议室变得空空荡荡,慕言独自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脑袋里不知是丁汀还是那些晦涩难懂的报表数字。   他这颗心现在干瘪的可怕,恨不得就忙到猝死,让丁汀赶紧从夏城回来参加他的葬礼。   死后见一面,也算是见面。   慕言叹着气,这才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办公室。   却在将要出门时眼前发黑,晃了两下扶门站定,好半天才缓好了神。   他猛不丁冷笑了声,笑话自己真是不比年轻了,才熬了这么些天就有些乏。   想当初,为了娶丁汀,他可是里外忙了七八天打理所有事情,才能在最后一击得手。   又想起丁汀,和她拎着拉杆箱离开的样子。   慕言依着玻璃门,趁四周无人,显露出瞬间的脆弱和孤寂。   “你心也真狠,说走,就真不要我了。”   -   以往坐飞机落地后,丁汀少说也要补眠几小时。   她自小就娇气,舟车劳顿后便是昏天黑地睡觉,要吃好休息好,才能心情好的继续进行其他事情。   但这次却不同,收拾好这个小屋子,她在沙发上闭着眼想歇会儿。   却怎么都睡不着。   心里乱得杂草丛生,恨不得找个剪刀把心都剪掉算了,省得总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丁汀拿过手机,跟丁茜和邵卿道了声平安,又详细说了说达到夏城后遇到的事情。   直到大家没话说,天也才刚刚擦黑。   她暗骂了一声,忍住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决心要出去逛逛,用繁华和嘈杂把心里那点念想给压住。   说到做到,没有任何犹豫地提起了衬衫出门。   因为基地建在湿地公园附近,公寓自然也距离不远,出了小区便能遥遥看见公园里的灯火。   这里是夏城最热闹的景区,吃喝玩乐最为齐全,丁汀随便找了家客人较多的单人小火锅吃。   往常最喜欢吃的东西,今天却变了味道。   她筷子在锅底里搅来搅去,怎么都食不下咽,肉片顺着沸腾的汁水翻涌,也没能被人夹出去食用。   手机“嗡嗡”震了两声,丁汀悻悻从裤兜里掏出来。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有三条语音讯息发了过来。   她看了看对方的微信名字,皱着眉点了下,放在耳边听。   “新工作给你们安排的住处如何?条件可以接受吗?如果觉得不合适我找人帮你换个喜欢的。”   “出门在外不要总吃辣,尤其是外面的火锅烤串,对身体不好。”   “晚上睡觉一定要注意安全,关好门窗,不要独自出门。”   ……   至于后面又传来源源不断的叮嘱,丁汀戴上耳机,当就餐背景音听。   原来慕言还有如此唠叨的一面。   简直可以去大话西游剧组面试了,绝对本色出演,颜值还高,还能带资进组。   丁汀从头至尾都没有回他只言片语。   心安理得让他扮演独角戏里最可怜的唯一。   但是火锅因此好吃了许多。   甚至想要再加一盘肉。   -   吃饱喝足,丁汀一个人晃回了公寓。   但是没急着上楼,她单独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看人来人往,打算趁这个机会把这次的新同事们认个脸熟。   现在她是正经员工一名,彻底脱离了富太太行列,以后全要仰仗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便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任性妄为,看谁不顺眼怼天怼地。   当然,前提是她忍得住。   这座城市的温度太舒服,穿着件薄衬衣坐在这里刚刚好。   丁汀乐得悠闲,心情比今上午刚来时好了大半。   心里又开始琢磨起那个女老师提起他们离婚的事情。   上次事发突然,丁汀没来得及把那条匿名语音的事情告诉慕言,后来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僵,就被抛之脑后了。   今天倒是提醒了她,该想办法找找背后传谣的人。   又能有谁,敢去调查慕言呢?   想的正出神,丁汀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她反应激烈,当即身子跳了下,警惕着抬起头并迅速起身。   却不曾想,对上一张既熟悉又不太想见到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   毫不掩饰心里的疏离,丁汀后退了半步,努力拉开两人距离。   那人倒是没被这动作恼到,反而和颜悦色地逐字解释,“张院向着你,把调职的机会给了你,后来校领导看我意愿也挺强烈,便又跟基地要了个名额,算是成全了我,也不拂张院的面子。”   意愿强烈?   丁汀见他这张清风朗月的脸,心里冒着冷意,不知道这人背后算盘到底打多响,才能不管不顾也来这夏城。   离婚已经把她那些热爱折腾的心给熬垮了。   以前喜欢刨根问底,恨不得闹天闹海闹出个一二三四,无非是为了吸引慕言的注意力。   但是现在,她孑然一身,除了好好工作升职加薪,并没有心情去跟不认识的人产生纠纷。   “穆阳,我不知道你身后站着谁,但你告诉他,好自为之,”丁汀继续拉开跟他的距离,言语警示,“你们都是一伙的吧,想从我这里见缝插针找慕言的麻烦,别人我能理解,你?你家一个破画画的也不安分么?”   她前面还在自我暗示,说好了以后要谨言慎行。   这一秒便绷不住,露出了毒舌本质。   穆阳反而这次没有被激怒,依然保持着淡淡笑容,眼神里满含着柔情,“别人都说你笨,其实你是最聪明的,看来还是我最了解你。”   “但没办法,以前我错过你了,这次机会难得,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这话说来深情款款,要是普通人或许会动容一二。   毕竟,丁汀和他算是世交,早几年以未婚夫妻自居,虽然最多的交流也只是在学校的课堂上,但好歹,对外时时彼此的脸面。   这样的情分,加上穆阳这种资质,被打动也情有可原。   再说,丁汀现在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好图?   可惜她看透了这些商人的本质,早已经意识到身边有人在布局,这人不会是穆阳,但他绝对是其中一环。   丁汀心中警铃大作,吝啬眼神,“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如养条狗,离我远点。”   说罢便匆匆离开,一副不远过多纠缠的样子。   做戏做全套,穆阳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死皮赖脸的开始追求,肯定不是出于死灰复燃的感情。   丁汀看不透他的计谋,也不想露怯给人留下把柄,除了逃避,暂时别无他法。   回了房间,她心里愤然。   她人都躲到夏城来了,慕言都放过她了,这些阴魂不散的人怎么还要来算计?   那些商场里的弯弯绕绕,干嘛要来伤害她这个无辜美少女啊?   握着手机,丁汀一腔委屈无处发泄。   她很想告诉慕言这些事情,让他赶快解决干净。   但一时间,又拉不下脸主动去联系。   离都离了,要是再次恢复联系,显得不太好。   就不太矜持。   而与此同时的临市,顶层办公室昏黄的灯光下,赵西正在一板一眼汇报着,“穆阳今天下午飞机到达夏城,听说是学校临时签的调职书,是我没有跟基地那边对接好,对不起。”   他手心发汗,想到一时疏忽把老板情敌放到了老板娘身边。   夭寿,要不现在辞职算了。   哪知,慕言将文件夹扔在桌面上。   嘴角挂了丝冷笑,“他还真以为攀上了原成,就可以跟我抗衡了?”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都放过你了?   乖女儿,傻得可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雪特20瓶;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异乡房间没那么好睡,即使床铺柔软味道清新,比美院家属楼装修还精致,但丁汀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勉强阖上眼。   即是这样也没能清闲,脑袋里便不断浮现各色脸庞,耳边传来嘈杂声音。   凌晨天刚擦亮,丁汀就已经醒过来,睡眠不足后精神萎靡,随手拆了包饼干好歹垫了垫肚子,坐在沙发上发呆到报道时间。   淡淡打了个哈欠,她这才背上包往基地报到处走。   下电梯时也巧,偏偏碰上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一个是昨晚发神经的穆阳,一个是昨天在服务台说她坏话的女老师。   这才是真的狭路相逢。   丁汀房间楼层比他们都高,此时是电梯里唯一的人,眸色昏昏沉沉,直视着他们俩。   穆阳发挥了自己良好的心理素质,不仅大大方方走进来,还低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吃饭了么?”   关你屁事。   心里腹诽,但丁汀不想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惹麻烦,最终只翻了个白眼,把头偏往相反方向。   恰好,就跟那位女老师打了个照面。   看脖子上的工作牌,对方也是其他城市的美院老师,对比临美自然是差了几个等级,但好说歹说也是同个圈子的。   因此,他们不认识丁汀,但对穆阳却是熟悉。   见穆阳和她认识,女老师更是不想产生矛盾,连忙摆出个友好的笑容,便把头摆正。   反倒是丁汀,眼睛骨碌碌一转。   伸出手跟她主动打了声招呼,“以后也算同事了,多多关照。”   她低声说话时声音很清亮,倒算不上甜美,更像是气泡水,给人妥帖感觉。   但语气却莫名意味深长。   女老师上下打量着她姣好容貌,心想美人蛇蝎,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但也不能当场拂人家面子。   便勉强地挤出个笑容,回手握着,“你、你好。”   电梯中因为这个插曲变得气氛诡秘。   各怀心事的人,在电梯到达一楼后各自散去。   只余下穆阳站在门外等她,笑得温文尔雅,却是只白切黑的狐狸,“一起吃早饭吗?”   丁汀边整理头发边走出来。   闻言甩了个极为不爽的眼神。   “不吃,我怕消化不良,顺便祝你噎死。”   -   教育基地虽说是以教育为名头,召集了全国十几所艺术学院的基础学院参与建设,但是地址实际上是设立在世逸商务中心的。   说白了,这就是打着教育幌子,和商人们互惠互利的合作项目。   一切还是以商业利益为主。   既然这样,那么门脸就不能输阵,商务中心三十三层整个被改造成办公区域,三个学校为一个办公室,归置的井然有序。   丁汀来时还早,很多老师们都选择一起去吃个早饭,算是交流感情,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听些事情。   毕竟人情社会,以后跟陌生人同办公室工作,总要了解透彻才好不出麻烦。   按照指示牌标识,她弯弯绕绕走到了整层楼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这是世逸临时架设的总务办公室,在工作进行后解决各种行政和后勤麻烦。   丁汀轻叩两下门,里面便有人亲自来开门。   来人是位长相清爽的年轻男人,寸头打理的很是干净,见到她后显示愣了几秒,然后连忙后退几步,让出通道。   “请问您是来报道的老师吗?”   现在年轻人真有礼貌啊,丁汀心情颇好点头称是,便跟着他走到屋里办公桌前,递上调职信和身份证明。   男生显然是第一次操作这个系统,显得有些不熟练,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基地今天开始投入工作,而她恰好是第一个来报道的人。   办公桌对面还有个看起来年纪大点的女性,见状便主动起身,跟丁汀打了招呼后,把男生赶到旁边,亲自上手。   “抱歉啊,是我业务不熟练,耽误您的时间,亏得张姐在这里了。”   男生态度很诚恳,不断道歉。   丁汀被他的架势吓到,心想这么点事没必要流一脑门子汗吧,男孩脸都白了。   而被称呼为张姐的女人倒是淡定许多,三两下录入完信息,从抽屉里拿出门卡和钥匙。   “门卡用于大楼进出,这个钥匙是办公室的,届时人手一把,所以平日私人物品还是要保护好。”   丁汀记在心里,然后拿着所有东西,按照他们指出的方向,往美院人员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玻璃门被她轻轻带上。   里面立马传来一声哀嚎。   “惨了,我在老板娘面前失职了,万一总裁知道了炒我鱿鱼怎么办?”   张姐把文件放进柜子里锁好,语气严肃,“我再三嘱咐过你,今天千万不能出错,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男孩委委屈屈坐在椅子上,已经唉声叹气,“我昨天晚上在这待到好晚,演练了十几遍流程,结果一看见老板娘就慌了,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冷冰冰的,看着我就想看着个死人。”   “你啊,以后小心点,听说她脾气不怎么好,再出错我可不救你。”   正交谈间,不断又有人来登记,两人便收了这个话题不再提及。   只是男孩之后的工作变得很顺畅,甚至可以三心二意。   因此不断想着,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冷着脸时那么吓人呢?   -   而丁汀不知道,她刚才那副睡眠不足的表情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这种解释。   她打开十三号办公室,空间开阔敞亮,里面围了六张桌子。   每张桌子上都有名牌,丁汀看了眼,她和穆阳的位置一个东头一个南尾,相隔甚远。   便满意地入座,把准备好的小毯子和保温杯放好,还贴心打开中央空调,让同事们进门就清清爽爽。   他们这些老师在这边其实也没多少事情要做,就是负责编写基地每周一次的课程大纲,还有实时汇报基地发展进度给自家学校。   丁汀打开一体机,随手拿起桌上的介绍报告开始看。   还没翻几页,门外便隐约传来一阵嘈杂,亏得这些磨砂玻璃隔音极好,倒是半个字没听清。   很快,十三号的门被推开,进来四位老师,一男三女。   好巧不巧就有昨天在服务台碰上的那三位老师。   至于多出来的那个,倒是没见过,但看样子,彼此也是认识的。   冤家真的路窄。   这话是那个女老师说的。   她本来对这次调职经历还算满意,毕竟吃好住好工作环境还足够高大上,任务量又清闲,完全可以当度假。   偏偏,就昨天嘴欠说了别人坏话,便被惩罚了。   显然,另外两个老师也认出了丁汀,瞬间便闭了嘴。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气氛,眨眼间就如履薄冰。   倒是丁汀先收拾好心态,反正昨天她出了气,让人家吃了瘪,今天再见也已经没感觉。   她起身,步履翩然走过去,主动伸手问好,“好巧,又碰面了,我叫丁汀,临市美院的老师,以后大家都是同办公室的同事了,好好相处吧。”   其实,丁汀是真的在学习为人相处之道。   她知道自己心眼有点小,以前背靠大树好乘凉,别人不会跟她计较。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自诩独立女性,就要全方面适应职业生活,有些话听听就过了,没必要再上纲上线去计较。   所以说这话时,是抱着单纯的友好态度。   可这句话,落在别人耳中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女老师把“好好相处”四个字反复咀嚼,怎么砸么都不对劲。   但是面对那只细白的手,却还是遵从本心,“我叫张梦洁,榆城艺校的,你好。”   之后她一左一右两个老师也分别握手,自我介绍。   “我叫谢萌,我是左溪设计学院的,多多关照。”   “哦,我是赵文斌,我也是榆城艺校的,你好你好。”   丁汀挨个微笑,眼神最后落在了那个陌生女老师身上。   她的手还未落下,对方却显然不打算接受。   只甩了甩头发,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赵岚。”   说罢,便找到自己的座位,再也不多说。   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艰涩,倒是张梦洁挺抱歉地解释,“她是左溪的,你别介意啊。”   赵岚长相秀丽,穿着打扮比同行这几个老师高档了不少,而且从妆容配饰上可以看出,是个对细节要求很高的人。   就是那双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睛,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敌视。   怎么走到哪都有神经病,这个社会还好吗?   丁汀也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给她面子,“巧了,我这人就特别容易介意。”   ……   张梦洁本来还挺感动,觉得丁汀这人挺不计前嫌的,不像外界说的那么不讲道理。   现在看看。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   左溪是榆城的一个区,榆城虽然教育资源并不算发达,但是艺术学校算下来得有四五个。   是个艺考产业发达的省城。   四名老师自然也都是相识,刚开始没有工作可忙,便坐在一堆说话。   只是有时说着说着就会陷入片刻沉默。   然后手机发出此起彼伏地震动声。   丁汀独自坐在一隅,这种把戏她在初中就学会了,无非就是在说人坏话,还不能被人听见。   可想而知,那个人可不就是她嘛。   但她也纳了闷,大家素昧平生,怎么就到了要围绕着她展开话题的地步了?   丁汀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事情不太简单,毕竟在座都是成年人,不至于要幼稚的逢人就攻击,搞那些小说里看你漂亮就要欺负你的剧情。   当然,她的漂亮程度……这种事发生也有可能啦。   她侧目过去,正巧对上郑岚同样打量的眼神。   确定两个人并不认识,丁汀在记忆中搜索一番,不明白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边想着,她拿着保温杯起身,在饮水机拿盛了满满一杯热水,轻轻摇晃后,便倒进了脚边盛水的塑料桶里。   这是个新杯子,昨晚买来忘了清洗,丁汀也不是洁癖患者,热水烫一下,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没有异味。   于是她便又接了一杯水准备喝。   这时身后本来正小声说话的人,突然间抬高了音量,“丁小姐,听说这里办公室的桶装水都要自己去后勤换取,稍微节省一些吧,别给男同事添麻烦。”   正在吹着蒸汽,丁汀闻言,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好半天,才愣愣地转身,对上赵岚那双漂亮眼睛,只是充满了挑衅。   同样都是刺头,朱曼颜怎么就那么顺眼呢?   这人怎么就那么欠揍呢?   丁汀原本觉得,既然你看我不顺眼,那就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总没问题吧。   可惜有人总上赶着找不痛快,而她自我控制的课程还没有修习完成。   紧接着,她把保温杯盖好放在旁边饮水台。   两只手一使劲,生生把桶装水拔/出来,脚上那双绑带鞋走路时都悄无声息,眨眼间便来到几人的桌前。   一桶水“嘭”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将在座几人下了个够呛。   丁汀笑容不减分毫,眼神却冷若冰霜,说话时语调平缓又奶凶。   “东西我放儿了,你这么节省,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够不够你喝半年,待会儿我就自己去后勤抬水,避免给我添麻烦,还请你以后不要喝我搬来的水。”   “想给我添堵,还搞小团体,背后说我坏话?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慕言我都敢踹,你们算哪根葱?   女主学不会自我控制了,我大纲里不存在这个环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仙女啊10瓶;小鹿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宣誓主权之后,丁汀还真的跑到后勤搬了桶纯净水,然后用打印机做了个警示标语——   生人勿动。   原本就压抑的环境此刻变得噤若寒蝉,虽然四名老师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优势,但气势却弱势。   赵岚开始那股气焰终于被压制,她眼神闪烁,嘴角嗫喏几声,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但并不代表她就此罢休了。   丁汀坐在自己座位上,冷眼旁观着种种变化,不吭一声忙着手中事情,颇有种“莫挨老子”的暴戾感。   毕竟她的傻气都只留给最亲近的人,对外依然是那只骄傲天鹅。   接下来的一整天倒是没有再生幺蛾子,丁汀除了需要面对独自吃饭、独自上厕所的孤独境地,其他倒是还好。   值得一提的是,早上还碰到的穆阳今天居然没有来报道。   当然,这与她无关。   下班时间一到,丁汀边收拾着东西仰头离开,对办公室其他人小声地作别置若罔闻,更是在经过赵岚时刻意冷哼了一声。   独自漫步回公寓,她从小区外买的蔬菜水果,随便做了碗咖喱,便看着电视填饱了肚子。   这种生活其实挺好,离开临市,离开慕言,对丁汀来说有着特别感受。   倒也不是彻底放下了过去,只是脱离了原本的生活,她现在对于曾经失败的婚姻有特别理解。   至少不再有原地踏步的无力感,慕言对她来说,既是过去,也是未知的未来。   时间兜兜转转到了十点半。   丁汀把行李箱中剩下的东西重新归置过后,叹着气准备休息。   也许是最近心情总是大起大落,还经历了人生的新篇章,身体大不如前,总有种莫名的乏力感。   撑着膝盖站起身,又涌上一股眩晕。   连忙凭感觉摸到了桌子边沿,丁汀等到反而恶心的感觉褪去,才堪堪睁开眼睛。   这时房间的门铃传来一阵脆响。   她皱着眉走过去,通过电子猫眼观察外部环境。   不成想,刚才还感叹的未来,此刻居然找上了门来。   已经卓越的侧脸线条再熟悉不过,即使通过不太模糊的镜头,也难掩风尘仆仆的疲惫。   丁汀惊讶地张嘴,对慕言的到来表示纠结。   这个门,开还是不开,是个问题。   然而,门外男人终于彻底抬起头,皱着眉轻声道,“丁汀,我知道你在家里,先把门打开。”   这种感觉,就像电视里前来算账的雪姨。   而丁汀就是傅文佩,还是心虚理亏的那种。   还真的乖乖推开门。   “你、你怎么来了?先说好,我们已经是正经的离异夫妻,不可能存在任何借住关系,休想!”   哪知,慕言闻言也不恼不气,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我只是来拜访新邻居。”   说罢,还欠扁地指了指对面那扇1003的房门,“以后我们住对门,有问题随时找我,不要客气。”   ……   邻居?   丁汀这时才有种被算计的真实感,怪不得她可以住在豪华单人套,合着人家大老板给自己留退路呢。   他还真是死性不改,脑袋里除了装满了整个集团的报表,还装着各种套路。   她瞬间冷了脸,想张口说些什么。   慕言却先行一步转身,刷卡打开对面的门,“太晚了,我们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议。”   便只留给她一扇紧闭的房门。   火炮还没发射就哑了火。   丁汀被留在长廊中,显得很没有地位。   只能抿着嘴低头打开牛皮袋,心想,狗男人又玩糖衣炮弹这种老把戏,我今天势必要把东西扔回去站定态度。   结果,里面倒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两盒鸭脖子。   和他上次丢掉的同个牌子。   倒也没有多想吃。   只是……丁汀把袋子合拢退回屋内。   只是突然间觉得接受也没那么难。   -   慕言回了屋子,先是也打开电子猫眼,观察对面情况。   当他看见丁汀穿着睡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把袋子拿回去后。   嘴角微不可查带上一丝笑意。   不论是几天加班加点的疲惫辛苦还是空腹赶飞机后的身体不适,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变得很值得。   如果这两盒鸭脖子能换来丁汀片刻笑容。   那就是把这牌子收购了也没关系。   虽然不怎么健康就是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休息,坐在餐厅那远程处理公司事务,顺便要研究料理机的用法。   有时间他也会施展厨艺给博丁汀高兴,但这些比较日常的电子厨具,还是头一次使用。   冷水和米粒下锅,按照说明书调成定时模式。   三人聊天组里就已经刷屏了很多信息。   [郭子帆:慕哥你相信我,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女人。]   [祁言:+1,想想你每天早上起来,或是晚上下班回家,桌子上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多幸福啊,谁也抵抗不住。]   [郭子帆:为了帮你追嫂子,我可是把市面上所有感情工具书都备齐全了,我现在都打算开个求爱培训班,又是一大商机。]   ……   慕言叹了口气,看了眼冰箱里准备好的食材,脑袋里已经计划好食谱。   转而闷着脸在群里回复道——   [慕言:低级手段,只有欲望低级的人才会被简单食欲给冲昏头脑,带着你的破办法重新看书去吧。]   继而手机放在流理台上。   乖乖择洗西蓝花。   -   昨晚被慕·牛皮糖·言吓了一跳,又嘴馋啃了半盒鸭脖,第二天大早,丁汀差点没爬起来。   要说在这里工作比起在美院是有缺点的,就天天打卡这件事,她就很难适应。   在床上腻味到最后一分钟。   丁汀这才萎靡不振爬起床,叼着牙刷披头散发在屋里到处乱转找拖鞋。   门铃又响起。   这次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翻了个白眼,打算直接无视,继续寻找。   可对方显然耐性十足,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   她都怀疑自己再不去开门,楼下管家就会带着钥匙迫于大老板威胁而来私闯民宅。   门铃响了十几分钟,叫唤地她耳朵发聋。   反正早晚也要出门,也要被人家给逮住,丁汀作罢,只能认命去给牛皮糖开门。   果不其然,慕言隐含着笑,手里却端着东西,板正条顺地站在那儿。   “吃早饭,待会儿要迟到了。”   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闪身就进了屋子,反客为主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寻找碟碗。   丁汀没说话,在洗手间磨蹭了会儿,再出来时已经换好衣服。   她挽着毛衣的高领子,边走边说道,“我要迟到了,你自己吃吧,记得帮我打扫干净。”   桌上整齐摆放的清淡小菜和肉粥散发着温暖香气。   屋内气氛却瞬间降至冰点。   丁汀套上大衣,似笑非笑,看透了慕言表情背后的受伤。   然后反问道,“别难过,习惯就好,你看我,曾经每天都过这种日子,现在不也好好的,没气出病来。”   她笑得不达眼底,拎着包便毫不犹豫出了门。   桌上丰盛的早餐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   慕言筷子举起放下,一腔热血冷却凝固,最终还是把东西都倒进了垃圾桶。   就算留下来,晚上也不能吃了。   他突然间能够感同身受,丁汀以前面对无人的餐厅,倒掉辛苦做好的饭菜时,原来是这种感觉。   洗好餐具,慕言眼神黯淡着出了门。   而此刻,丁汀也已经到了商务中心。   刚才为了跟他置气,她空着肚子出门,气呼呼走到这里差点饿晕倒,再说外面气温不低,满身汗水更是消耗能量。   她看了眼最远处的办公桌,穆阳依旧没来。   从抽屉里掏出一盒饼干嚼着填饱肚子,丁汀身边少了讨厌的苍蝇,倒也乐得清闲,不然在公寓要对付慕言,来这还要小心穆阳。   岂不是要累死。   正思及间,其他四个老师又是结伴而来,今天进门后,丁汀没再跟他们打招呼,只抬眼冷冷瞧着,便又低头吃自己的。   倒是让想主动示好的张梦洁有些下不来台。   “诶,你们听说没,今天有什么领导要来,听说是个大人物。”   赵岚立马不屑道:“你们看谁不是大人物?这种挂名基地能有谁来?说不定就是哪个学校的院长闲着没事来拍两张照片,好回去交差啊。”   赵文斌闻言讪讪道,“我也是听总务那个小帅哥说的,看他还挺紧张,领带在电梯里来回扎了好几遍。”   丁汀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加入他们。   屋子里顿时除了此起彼伏的八卦声,便只有隔绝成两个世界的生疏感。   直到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没等他们说话,对方已经推门而入,还是个小团队。   为首就是那位工作能力不错的张姐,今天显然也是特意打扮过的,神情颇为拘谨紧张。   “这里就是十三号办公室,榆城艺校、左溪设计学院和临市美院的老师都在这里办公,也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办公室。”   紧接着,门外便走进来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象牙白的皮肤和傲人身高,令他鹤立鸡群,身边环绕着众人也依然能一眼看见。   他眼神在办公室巡视了一圈,冲大家点了点头当作示好。   张姐便又向各位老师解释道,“从今天开始,慕总将会负责基地的全部工作事宜。”   投资大佬亲自监督,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也很是给面子的鼓起掌来。   而慕言则目不斜视,透过层层障碍,直接站在丁汀面前,嘴角微勾。   “好巧,能在这遇见。”   ……   丁汀见他伸出来的手,心里不禁竖起大拇指。   慕总不愧是商界老油条,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戏码扮演起来游刃有余,就连影帝都要自然不如。   牛批。   作者有话要说:打脸·慕哥上线了。   今天三次元有急事,我三个小时车程跑了个来回,差点猝死,好在最后还是赶出来内容了,跟大家说声抱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办公室的人将慕家这点豪门秘辛如数家珍好些天,自然认得慕言,也当即明白了两人间的关系。   此时慕言的问好在他们耳中也别有深意。   张梦洁讪讪收起手,有种欺负了人,对方却找来老大哥撑腰的危机感。   谁说他们感情破裂登记离婚老死不相往来的?   人家都陪老婆来夏城出差了,多浪漫啊。   那些传八卦的狗贼,真是要把人害死不偿命。   边这么想着,她默默往后挪了几步,假装不经意躲在赵岚后面。   反正她曾经说过,就算慕言今天站在这,她也不会退缩分毫。   却哪知道,赵岚现在心里也是苦不堪言。   昨天想给丁汀下马威却反被压了风头,今天还不等发难,世逸总裁却突然空降。   这和她收到的情报差距未免太大。   下意识往某个角落瞥了一眼,只见那张始终无人使用空空如也的桌子,赵岚这才反应迟钝的察觉。   自己大概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是能随手抛弃的那种。   短短一次见面,这屋子人便各怀心思,慕言自然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精彩纷呈的脸色,一双眼睛只能看见面前的小女人。   正满脸菜色,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下,又迅速收回。   同时挤出一个堪比哭脸的笑脸。   丁汀被无所遁形的绝望感淹没,天大地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处。   但要是现在让她头脑发热,为了躲开这个男人而放弃工作,摔着桌子说“老娘不干了”。   也没有这个勇气。   所谓生计被人攥在喉咙里,丁汀有苦说不出,眼见着一行人以“还要去视察其他地方”的借口离开。   她却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慕言既然不辞辛苦,放下集团堆积如山的工作而来,就必定不会无功而返。   时至今日,丁汀才反应过来,当时登记离婚后站在民政局门口,他嘴里说的那句“我不会放弃你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就是字面意思。   心烦意乱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发出清脆响声,自然也引起其他人侧目,毕竟大家现在都因为各种原因而草木皆兵。   丁汀凶巴巴地杏眼巡视了一圈,“看什么看,不是整天在背后嚼舌根子念叨他吗,今天人家亲自来了,怎么一个个哑巴了?”   废话,你老公,呸,你前夫都来示威了,我们傻吗找不痛快。   当然没人敢真的说出口,两天接触下来,大家也看明白了,这两口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岚尤其心慌,手机发出去大段大段对话却始终没有回音。   她现在已无心再去盯梢丁汀的错误来挑刺。   这种被人利用后却又被忽视的感觉真是太差劲了。   -   参观队伍离开后去了哪儿,众人都不再关心。   倒是丁汀自那之后总不自觉的发呆,手里拿着文件半小时都看不进去一页,因为直觉告诉她。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结束。   果然,过了两个多小时,临近午休时间,办公室的座机便“铃铃”响起来。   丁汀身子一震,还没回头,赵文斌已经接起来了。   “您好,教育基地一零零三室。”   “好的,好的好的,我马上转达,再见。”   对话不超过三分钟,双方便利落挂断,赵文斌神情古怪,“丁汀,慕总说让你拿着咱们办公室的消防器材检查通知去三十六楼总裁办找他。”   瞧吧。   丁汀丝毫不讶异,只是觉得这个理由太勉强,再说那个什么通知在哪里,她这个当老师的怎么会知道?   反倒是张梦洁又殷勤地从书柜拿出来递给她,“我昨天收拾资料发现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处了,你快点去吧,别耽误午休时间。”   见她态度这么良好,丁汀反倒不好意思冷脸,只能接过来,感激地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她前脚离开,后脚办公室就响起了嗡嗡的讨论声。   “他俩什么毛病,楼上楼下的还要打公话调情吗?”   “不是离婚了吗?消息到底准不准,我看这情况人家夫妻关系好的不行啊。”   “无语,有钱人真是闲的。”   ……   丁汀自然也猜到自己离开后会被议论,但她也无所谓。   反倒是按照指示到了三十六楼,才发现这里比起世逸总部简直冷清太多,而且办公桌布局间隙极大,属于大家互不相干的状态。   更是没人发现她。   没了赵西引路,她有些拘谨,看准了那个豪华加大办公室门走,便被一个年轻小伙子拦住。   看样子,倒是比赵西年轻不少。   他显然知道丁汀会来,却不知刚才被何事耽误了,这会儿才发现她。   毫无疑问,这种情况在慕言手底下,是妥妥的失职。   小伙子也挺焦急的,双手拽了拽西装边沿,“抱、抱歉夫人,我刚才肚子太痛了,才去了洗手间几分钟,没想到您会过来……”   丁汀摇头,轻声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另外,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丁女士、丁小姐都可以,不要叫我夫人。”   然后指了指那扇门,“慕言的办公室在这儿吗?”   “对对对,”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心想自己这才干了一天的特助生涯是不是要结束了,“慕总等您很久了。”   “行,我进去就行,你去忙别的吧。”   丁汀说完就再也不看他,在门上敲了几下,便自顾自进去。   这间办公室显然也是临时布置,比起临市那间简陋了不知多少,尽管东西都是用的最好的,但是久无人烟的冷清感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磨的。   慕言正坐在那埋首浏览东西,闻声正想抬头呵斥,一见到是她,立马变了脸色。   反而起身,极为耐心和温柔地迎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丁汀冷笑,一副看透了把戏的透彻表情,抱着胳膊将文件扔在桌面上,“我要是不来,楼里万一起个火冒个烟的,还不是要说我失职,喏,你要的东西。”   那份文件可有可无的价值,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慕言自然也不再装模作样,反手把文件夹塞到了旁边架子上。   然后指了指窗边的长桌。   “先吃午饭吧,你早上就没吃,别饿着自己。”   -   这次,丁汀倒是没有驳回他的好意。   反正慕言这人极为固执,尽管现在一副岁月静好我随你愿的态度,但本心里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今天的早饭没能物尽其用,便才会有这份午餐。   假使她现在转身离开,还会有晚餐、夜宵,不行还有整整半年的时间。   犯不上为这点事情劳累自己。   另一点来说,丁汀确实饿了,还有点晕。   她冷着脸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心里却想着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自己这低血糖最近犯得有些频繁了。   慕言脱下西装,露出里面黑色衬衣,勾勒着精壮身材,将袖扣松开往上挽了几下,一双腕骨上蔓延着青色血脉。   修长手指正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却有种行为艺术的精致感,缓慢又仔细。   “新鲜的黄牛肉爆炒,我还加了小米辣,你肯定爱吃。”   “这个菌菇汤也是,香油把蘑菇稍微翻炒几分钟再加水,熬出来格外清甜。”   此时他倒不像这栋大楼的主人,而像是一楼餐厅部的行政总厨。   丁汀目不斜视盯着他那双含着秋波的眼睛。   差点以为他爱上那盘黄牛肉了。   只是这香味实在诱人,丁汀虽一脸冷淡,实际食指大开。   要不是顾及面子,现在已经把这个聒噪男人扔出去,好好享用了。   她挟着筷子低头不语地吃着,慕言正认真把那盘新鲜河虾一一剥皮去线,完整地放在她面前盘子里。   虽说这虾新鲜,几乎没有腥味和淤泥味。   但丁汀莫名便觉得恶心,一时没控制住,坐在桌前声声“呕”了一下。   不管怎样,这声音在餐桌上出现,委实尴尬。   仅仅出于她自小接受的家教而言,这个行为就已经足够不礼貌。   更使人受伤。   她心虚地侧过脸,果然慕言一副“我被震惊了你居然这么嫌弃我你这个冷血女人”的受伤表情。   这话还真是不知从何说起,无论从哪方面解释,都有种越描越黑的错觉。   多说多错,丁汀干脆又低头狂吃,只是默默把那几只虾子夹得远远的。   其实她以前很喜欢吃海鲜的,要不是老人总说这东西凉,对身子不好,慕言便老是控制她。   那她一天三顿也没关系。   所以,这个行为对慕言的冲击确实很大。   他神色悻悻,倒是不嫌弃,把那几只虾子自己吃掉,然后继续沉默地给丁汀布菜。   只是态度显然比刚才更谨慎了些。   生怕她再不给面子,直接吐到桌子上给他看。   而丁汀因为无话可说,又有些许内疚,便加快了进食速度,不多一会儿便吃了个满分饱。   见到从刚才就开始忙活的慕言这时才慢条斯理开吃,出于礼貌,她也没急着离开,便托着腮在旁边玩手机。   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始终食不言的男人终于放下筷子,然后起身坐回了办公桌,继续埋首在那大摞的文件里。   反倒把她独自剩在了饭桌边。   ?   丁汀深觉不对劲,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桌前,“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   “……话?”慕言闻言也愣住了,手指在纸张上摩擦几下,继而试探地反问,“饭菜还合胃口吗?”   原来他真的只是找她送文件顺便吃午餐啊。   丁汀气极反笑。   “好吃!好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了!”   说罢便气冲冲摔门离开,在三十六楼留下阵阵余声,和无数双敬佩的眼神。   老板娘就是老板娘吼,看人家这气魄。   反倒是慕言坐在老板椅上,捏了捏鼻梁。   继而无声又宠溺地笑起来。   真是半点都没变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日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基地工作时间分配的还是比较轻松,朝八晚六,午休两小时。   赵文斌买了张折叠床,吃完饭还能再办公室躺着睡会儿。   但女孩子们比较害羞,总觉得在这躺着睡觉不好意思,所以中午大多数时间不是聚在一起聊八卦,就是趴在桌子上小憩。   丁汀从三十六楼下来,被气得睡意全无,推开一零零三办公室的大门,里面声音明显戛然而止。   本来坐在一起的三个女老师立马拖着转椅回到电脑桌前,板着脸假装工作,掩耳盗铃的气氛十分明显。   不论楼上还是楼下,总是令人心情不顺畅。   她冷冷给了个眼神,才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忙碌。   临市美院是国家一级美术学校,十四所自主划线学院之一,是国内美术生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   因此丁汀所面对的事务比其他几人确实多了许多,因为临美的基础课程要更加全面和专业。   下个星期所有学校的领导都会聚集在这里进行第一轮课程试听,丁汀当老师不过一年,这种大场面,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她备课时格外认真,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就又给了赵岚她们说悄悄话的机会。   “怎么感觉上去的时候只是不情不愿,这会儿回来反而怒气值满分了?”   张梦洁本来就怵,此刻声音压到最低,“咱们还是别再说了,我怕她一着急再把桌子掀了。”   赵岚磨着指甲,满脸不屑,“要我说你就是胆小鬼呢,当初传人家离婚不是挺起劲吗,现在见到本人就怂了,真没劲。”   “废话,你不也一样,刚来时还要给她下马威,你现在敢再去她面前挑衅么?”   两人说着说着起了内讧,便没注意拔高了音量。   屋子另一边立马传来“啪”的一声巨响。   众人茫然回头,连已经熟睡的赵文斌都惊坐起,睡眼惺忪地四顾。   丁汀将那本狠狠摔在桌面的笔记本捡起来,熟视无睹继续翻阅。   过了几秒,才装模作样地侧目——   “抱歉啊,刚才看见桌子上有三只苍蝇,吵到你们了吧,但我也没办法,一直被骚扰,总得出手整治整治,就算捏不死,好歹也能起点恐吓作用,你们说是不是?”   ……   这话指桑骂槐对着谁,大家心知肚明。   赵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脸变成菜色。   却又不好在此时发生冲突。   只得在张梦洁地拉扯中忍气吞声了。   -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丁汀把最后一单元的课件大纲做好后,也差不多该下班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却听到张梦洁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啊,今晚上有聚餐吗?”   张文斌原本夹在女生群中只能神隐保命,闻言也激动起来,办公椅往后滑,凑到她电脑旁凑热闹,“谁说的谁说的?大老板一来咱们就有福利吗?”   “喏,邮件群发。”张梦洁往旁边撤了下,露出屏幕给他看。   丁汀正在忙着的双手也停下来,反身打开工作邮箱,果然看到一份来自总裁办的通知。   “今晚七点钟于游览中心大楼十二层宴会厅聚餐,届时需要拍入场照片传到各学校作为宣传素材,请务必到场……”   这个通知明晃晃的,从到到尾每个标点符号都在针对她。   她保温杯狠狠放在桌面,又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几人立马从热烈讨论中闭了嘴,面面相觑,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大小姐。   丁汀现在除了“无语”两字,也不知道如何描述心情。   好不容易清净的生活又在被逐渐蚕食,整个世界像张天罗地网,将她死死困住,当初远走他乡时的勇气和愿望此时像个笑话。   心烦意乱的挎上包,她还是只能乖乖往游览中心去参加这场鸿门宴。   谁让她没本事,只会做老师,做他手下的老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五斗米,势必要折下自己的腰。   游览中心和商务中心都在同个商圈,距离不算远,只是步行也要费点功夫,丁汀原本准备坐游览大巴过去。   谁知刚出了大堂的旋转门,就有一辆黑色轿车在那里守株待兔。   即使车窗黑黢黢一片,看不清里面光景,只凭借直觉,丁汀也知道那里面是谁。   她只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便立刻脚底转了个弯,生生绕开那辆车,径直往其他方向去了。   紧接着,车里果然下来了那个人。   慕言穿着中午那件黑色西装,长腿一迈很容易追上了她,下意识去拽她的手腕,“我们顺路,一起过去吧。”   这语气太稀疏平常,好像在谈论晚上宴会会有什么菜色。   证明了他势在必得。   而这种姿态彻底激怒里丁汀,或许是她过于脆弱,每次被慕言尽在掌握耍得团团转时,她便会有种特别失望的感觉。   各执己见的相处,怎么可能会有融洽的那一天?   丁汀冷着脸,毫不留情甩开了那只温暖厚实的手掌。   目不斜视往前继续走,声音却碎在风中。   “不必了,我自己有腿。”   说完,便努力不去看他的反应,抱着包匆匆往大巴站点去。   这时车上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司机才慢慢移车过来,然后下来将门打开,“慕总,还是先上车吧。”   慕言却全身心都放在了那只空荡荡的手。   温暖的季风吹过掌心,除了刺痛,竟没有其他感觉。   他轻轻握拳,语气淡漠道,“你下班吧。”   然后便义无反顾大步流星地离开,追随某个已经变成小小一粒的背影。   在丁汀看来,这是场猫鼠游戏,毫无尊重可言。   但是对于慕言来说。   他是赌上了所有自尊与耐心。   -   游览大巴倒也给力,每十分钟一班,正是下班时间,丁汀随着人群挤进车厢里,才有些后悔了。   该多等几班车,等人少了再上的。   大家摩肩接踵,随着车辆行驶而摇晃着身体,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但总是不小心会碰到其他人。   丁汀原本就纤瘦,在许多男人中身高更是没有优势,此时被挤在中间,转个身都费劲,差点呼吸不畅。   而且她排斥和陌生人肢体接触,颇为不适地想要从前后两个男人之间撤出来,免得总是要肢体碰撞。   结果,车子在拐弯处被乱跑的小孩子惊到,司机猛踩了下刹车,整车厢的人都自动往后仰去。   丁汀单手脱离了上方的拉手,眼看就要摔倒在别人身上。   忽然斜方伸出一只手,拥有着熟悉的温度和力度,稳稳当当扶在她腰间。   心有余悸地站稳脚跟。   丁汀这才抬头,入目还是那件定制西服,鼻尖有着好闻的木质调。   他不知何时,从这拥挤的人群中出现,平生头一次坐公共交通,反倒没有不适应,站在原地依然挺拔,比她还要自如。   在这节车厢中,他是身高最优越的那位,双手轻轻松松可以抓住最上面那根栏杆,形成一层保护层,将所有人隔绝在屏障之外。   丁汀被这个举动扰乱了心。   她绝对没想过,慕言居然愿意为了她坐公交车。   论洁癖,他是整个家里最极端的存在,并且极度厌恶人群,就算出去应酬,也要保持一定距离。   温暖的南方城市,封闭空间难免会有浓重汗味。   可他眼都不眨在坚持着。   不知怎么,丁汀心里突然泛上一阵酸涩,如果当初还在一起时能这样为彼此改变,他们何以走到这地步呢?   十分钟的路程就像半辈子那么长。   他们相顾无言,丁汀却在脑海中走遍了与慕言相遇以来的很多细节。   车子停在游览中心,慕言不察,反手抓着她,不由分说,用胳膊挡开了朝下车口涌去的人群。   这次他的力度极大,难以挣脱。   丁汀也不再挣扎,听之任之地被带到平地,脱离了人群后,她也不免深呼吸一口,脑袋恢复了清明。   抓紧了包,她慢吞吞往那栋中式建筑走去。   而慕言就像一个影子,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就这样安静却保持着距离地跟在她身后。   双手插兜姿态悠闲,但是那双紧紧盯着她背影的眼睛透露了不安。   也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一个人的卑微结束后,这种身份将会落在另一方身上。   却也是挽留的唯一方式。   丁汀突然停下来,风把她的头发吹乱,露出姣好的侧脸。   然后定定地回头,对上那双除了她再无其他的眸子。   慕言也被这种认真给慑住,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脑海中立马开始旋转着各种脱罪的理由。   却只见丁汀无奈叹了口气。   然后淡淡道,“你知道吗,我爸爸以前说过,如果一个人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许证明这个人或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的难过,可能只是正常的遗憾,毕竟挽留是人类的本能。”   “所以,在我还没有分清楚你这份不舍是出于爱我还是出于单纯的占有欲之前,请不要逼迫我太紧,好吗?”   她还是十几岁的样子,那双明亮的眼睛,不论白昼黑夜都如此耀眼。   而谈条件时所特有的那种向往和清澈,令人无法拒绝。   慕言鬼使神差,脱离了自我掌握。   轻轻点了下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巴司机:我好不容易助攻了把,你说好就好了?   本文真的不虐,慕哥肯定不好过,现在对他来说就很难得了,再大虐,我也不忍心啊。   顺便提醒一句,明天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日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你的小仙女啊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站在游览中心大门前说话时,不断有今晚参加宴会的老师们经过,大家不一定对丁汀熟悉,但是绝对都认识慕言。   毕竟他今天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看老婆,呸,看前妻,可是冠冕堂皇在三十六楼慰问了个遍。   是以大家经过时免不得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丁汀察觉到这些探究目光,脸慢慢变红。   “先进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好,听你的。”   慕言瞬间化身顺毛小可爱,还很贴心的主动拉开距离,先行进入大楼中。   好……听话啊。   丁汀还有点不适应,瞪圆了眼跟着往里面走。   路上遇见张梦洁她们,彼此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可惜分道扬镳后,到了宴会厅还是得坐上同一张桌子。   位置都是按照办公室分配,这张桌上除了一零零三的老师们,还有隔壁两个办公室的老师。   加起来十几个人,谁都不识得谁,气氛显得拘谨尴尬。   环顾四周,丁汀这张桌子因为靠前,便很容易看见最前排那几张桌上的面孔,竟然看见几个脸熟的人。   都是之前交流会和酒会见过的基地投资商。   看来这次聚会不是慕言临时起兴,说不定真是要为了宣传造势而安排的。   不过这次也是为了聚餐,开饭前也没有那些多余的讲话,时间一到饭菜就上了桌,只有个热场主持人在上面介绍基地情况。   满桌菜色,竟大多都是丁汀喜欢的。   餐桌旋转路过的每一道菜,她都愿意夹几筷子尝尝。   下意识间,她回身望向慕言那个方向,却与他打了个照面。   他正与身边富态的男人谈论,两人举手酒杯碰撞,慕言心却不在这,眼神搜索,看到丁汀湿漉漉的眼睛,登时嘴角上翘。   意思不言而喻。   丁汀跟生了病似的,脸又烧起来,匆匆摆正了身子。   正夸夸其谈的张老板见状,八卦兮兮问,“慕总心情很好啊,夏城山清水秀,就连工作都神清气爽了吗?”   酒杯收回,里面已经见底,只有杯壁上挂着几滴透明。   慕言似醉非醉,眼神潋滟,若有所思道。   “风景倒是其次,人确实是最好。”   -   宴席吃的七七八八,免不了要有人借着酒劲讲话,方才正跟慕言谈话的张总首先站到台上去,已是满脸通红。   他名下公司是基地第二大投资方,仅次于世逸,但是先前几场活动他都没有参加,这倒是稀奇。   桌上有个老师戳着盘子提起来,“之前二股东是原成集团,上个星期不知怎么退出了,这才轮到姓张的顶上。”   原成?   丁汀蓦然抬头,对这名字倍感熟悉。   她眼神暗暗继续往那边瞧,慕言正好整以暇坐在那鼓掌。   所以他知道这层关系吗?还是说原成退出与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有关?   商场这些事牵一发动全身,若没点真才实学怕是看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丁汀就算是自小看着丁建州处理这些事,也依然不得要领。   如今更是看不懂。   她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决定待会儿要把自己知道的这些情况都告诉慕言。   宴席散场,她在大门旁边站着等待,只见慕言被拥簇在人群中间,虽然还是礼貌矜持的贵公子模样,但眉眼中已经有了不耐。   这种隐约的情绪吐露,陌生人自然是看不出,或是不想看出。   但丁汀却能一眼望出其中门道。   果然,没几分钟,新入职的特助已经隔离了人群,继续陪笑着解释,而慕言却淡淡脱身,直往她这边来。   木质调混上了酒味,他抬起的眉角中,不耐散去,只剩下了点玩味。   “等我?”   “嗯,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丁汀捏着衣角道,眼神掠过他,看见后面许多一探究竟的神情,顿觉窘迫,“边走边说吧。”   “好,”慕言手指在太阳穴旁作势揉了几下,西服搭在臂弯处,衣冠楚楚中多了几分痞气,“走回去吧,这里离公寓不远。”   确实,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丁汀方才也没少吃,正需要遛弯下下食。   便眨了眨眼,“可以啊。”   今天夏城的天气算不上好,炎热湿润,还有点下雨前的压迫和阴沉,张开笼罩在人们头顶。   丁汀双手抓着包,走在慕言身边,侧目只能看见他的肩膀。   携手并肩什么的,其实最打动人心。   她敛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然后低头缓缓道,“上次公司年会时,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说了些……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后来我去打听过,消息的来源可能就是原成集团的新董事。”   至于那条语音里的具体内容,丁汀下意识不想说。   时至今日,似乎也没多重要了。   慕言闻言,脚步停下来,低头问道,“嗯?对我不利?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   他知识点抓的太偏了吧,到底是怎么考到经济学硕士的。   丁汀忍了忍,倒吸口气,“我是在担心世逸,整个集团都指望着你养家糊口,我只是不希望有人以我为突破口来损害大家的利益。”   “那也没办法。”慕言突然冒出这么句话。   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丁汀停住脚步,眉头紧皱想要教育教育他,唤醒他作为集团当家人的自觉和责任心。   下一秒,慕言就状似苦恼道——   “他们要拿你下手,我就没办法不被影响,就算知道是陷阱,我也必须往下跳。”   他说得很认真,咬字慢条斯理,苦恼情真意切,似乎曾经也围绕这个问题深深思索过,却不得其章。   沉闷空气里的风吹过,带着点暴雨前的凉意。   丁汀倏然闭嘴。   转头冲进了深黑色夜幕之中。   狗男人到底报了哪家恋爱培训班,短短几天就到达毕业级别了?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如此违和?   -   丁汀闷着头走回公寓,等电梯的间隙,慕言已经追了过来。   他倒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骚话后遗症,双手揣兜与她并肩而立。   忽然一阵雷声劈下来,丁汀条件反射“啊”的喊了一声,然后心有余悸地从楼道小窗口往外瞧。   没成想,又被划破天际的闪电骇了一跳。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害怕地往后退,“雷雨天坐电梯会很危险吧,我们不会被困在里面吧?”   无语地往旁边使了个眼神。   慕言嘴角一抽,“放心,工作人员很专业,不会让老板死在里面。”   他率先站进去,手放在电子按键上,“你难不成想爬上去?”   十楼呢,真要爬……也确实挺累。   丁汀咽了咽口水,抱着一种“老天爷就算是劈我也不会劈他那种有钱大人物”的侥幸心理踏上了金属踏板。   她想象中的悲剧倒是没有发生,电梯一路畅通到达十层,她赶紧跑下来,刷卡准备进门。   慕言在后面挡了下,一脸无害道,“早上我把餐具放在你这儿,现在能让我进去收拾一下吗?”   许是他老狐狸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丁汀立马提高警惕,杏眼狐疑着上下观察他。   然后才不情愿道,“说好了,收拾完东西立马就走哦。”   “嗯,一定。”   要是以前,丁汀肯定会相信他,毕竟慕言曾经的形象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现在可真的……   比泼皮还无赖,比无赖还多了些智慧。   见他进门后径直走到开放式厨房那,拿起水槽里泡好的碗碟擦洗,丁汀这才微微放下心,转身回到卧室里换家居服。   身上充斥着宴会上的烟酒味,她只闻了下就想干呕。   连忙随手塞进洗衣机,还在屋子里喷了点柑橘调香水。   却是越来越难闻,丁汀又呕了几声,在马桶旁边蹲着缓了口气,心里越发犯嘀咕。   最后一点都没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有些许缓解,她这才出门去做监工。   发誓要在慕言刷完碗碟的第一时间把他赶出去。   却不曾想,人家早就穿着衬衣西裤和衣而睡,小半条腿虚浮在半空,狭窄的沙发被他占据了所有空隙。   而洁净的餐具此刻整整齐齐摞在桌边。   丁汀头顶冒火,圾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去,抬脚就在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下,“喂,你别耍赖,赶紧抱着你那破碟子破碗回自己屋去。”   结果人家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抬。   翻了个身继续呼吸平稳,眉头皱起“川”字,还有点不耐烦。   这种把戏他到底玩几次才算够?   丁汀这次连生气都免了,她算是想明白了,要是每次都跟这位爷置气,怕最后早死的是她自己,怪得不偿失的。   她抱着胳膊在原地站了很久,闻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酒气。   气极反笑,福至心灵。   再也不纠缠,反而跑到餐桌旁的椅子上拿过他西装外套,翻找过后得到了那张磁力房卡。   卡片在手中打了个转,她笑得一脸得意。   既然慕言可以玩鸠占鹊巢,那她这只喜鹊也可以去抢了他的老巢。   只要不在一个屋檐下,狗男人的计划就算落空了。   “啧,我现在真是不仅漂亮,还特别聪明啊。”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双更。 第63章   这下丁汀便不疾不徐,先去洗漱一番,然后带着明天的换洗衣物,拿上自己和慕言的房卡,兴冲冲投入了对面房间。   她还是第一次进来,便被惊讶。   同样的房型布局,但他这屋的装修风格明显不太相同,浓郁的工业冷淡风,到处透露着极简主义,但是仔细查看,就能发现这间屋子里每处细节都透露着一个字——   贵。   就那套厨具,还是某品牌全套定制,和她那屋里的普通燃气灶简直两个世界。   所以说,千万别心疼资本主义,他们除了冷血,还戏精。   在外装作屈尊降贵的小可怜,背地里却在这一亩三分地极尽奢侈。   丁汀撇了撇嘴,直直扑进了那张手工定制床垫,软得差点弹到墙上去。   花了钱的东西就是好啊。   这世上最讨人喜欢的东西果然还是非人民币莫属。   她脸在枕头上磨蹭了几下,鼻息间都是种熟悉的檀香味,或许是这味道跟了她太久,分开后再次重逢,竟然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   没几分钟,认床的女人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她对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去上班,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恋恋不舍抱着枕头难过悲伤了十分钟。   今日与这张大床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   丁汀算了算自己现在的工资水平,差不多要不吃不喝攒上一年半。   唉声叹气地爬起来,换上衣服,用公寓提供的一次性牙刷打理干净出门时,她登时被高大的影子吓得倒吸口凉气。   “你在这COS鬼魂吗?大早上干嘛在走廊里待着?”捂了捂心口,她抱怨道。   慕言一看就是宿醉之后,身上酒气还未散去,脸色像今天的乌云死气沉沉,“我起来看到你不在,以为你去上班,出了门才发现我门卡……”   他垂眸扫了眼她手上的东西,“原来被你拿走了。”   “嘁,就许你天天找借口耍赖住在我房间里,不允许我为了避嫌换个住处啊,”丁汀满肚子牢骚还无处释放呢,“还有,我们已经离婚了,以后也请跟我保持距离,谢谢。”   说完还用胳膊顶了他肚子一下,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慕言倚着墙目送她窈窕背影,其实有点点委屈。   昨天晚上他洗完餐具便坐在沙发上想和丁汀告别,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早上了。   有她的屋子令人格外安心,神经松弛后,就真的彻底沉溺于梦境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喃喃说出这句话,走廊却已经没有其他人,只能对着空气辩解,然后悻悻会自己房间去洗漱。   -   打卡进了办公室,丁汀又是第一个到的。   她忙前忙后收拾完自己那张桌子,就接到了张院的邮件,内容是下学期临美的基础课新课程,要求她把这部分内容补充进课程大纲。   新课程她没接触过,还要结合教材重新捋一遍,正站在打印机那里等着出文件,办公室门才被人推开。   有些惊讶,因为这人并不是张梦洁那帮人。   而是穆阳。   他看起来也是舟车劳顿累得不轻,嘴边的胡茬还没刮干净,但是搞艺术的人留点胡子不违和,反而有种文艺青年的颓废美。   这点姿色放在丁汀眼里,除了糟心就是糟心。   她连忙收回眼神,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误解,低下头专心致志研究打印机,时不时拍两下。   “早安。”   书墨味是他的招牌,穆阳可以忽略她的疏离,主动上前打招呼,正巧赶上了榆城那四位进来。   人多了热闹,气氛也不至于尴尬至极。   丁汀拿好了东西赶紧遁走,连句回礼都不想给。   这群人都是艺校老师,对艺术界的名人自然熟悉,其实在这之前,大家都知道那张空着的办公桌是穆阳的,见他好几天没来报到,还以为是他瞧不上这里拒绝调职了。   是以今天在这相见,几人都挺兴奋地,首先冲过来的是赵文斌。   他本就是个美术老师出身,曾经在课上用穆阳的画作作为案例演示许多次,今天就像见了偶像,激动地像个孩子。   “您好您好,久仰大名,我叫赵文斌,请、请以后多多关照。”   穆阳笑得气质淡然如菊,“你好,以后都是同事,不必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接着张梦洁和谢萌挨个上前打了声招呼,气氛还算融洽。   倒是平日最刺头的赵岚今天老实了很多,虽然平时穿着打扮也是极尽精致,但今天可以看出是用尽了心思。   她难得扭捏,伸出手低声道了句,“你、你好,我叫赵岚。”   声音软得都要滴出水来。   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丁汀都忍不住侧目,只见她含羞露怯,笑得委婉无比。   ……   这场景,很值得回味嘛。   丁汀嘴角带着一副了然,突然知道赵岚这些日子的敌意从何来,要说他们俩不认识,打死她都不信。   合着圈套在这呢,手段真卑劣,用女人对付女人。   她叹气摇头,视线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只是对于穆阳的心思更加捉摸不透,他现在的态度到底是敌意还是爱意,还真是傻傻分不清。   午休时间渐渐靠近,丁汀倒是没有收到慕言的任何邀请。   看来昨天那番话还是起了作用的,至少工作时间他已经不再打扰。   满意之余,她也伸了个懒腰,准备自己去楼下随便吃点填饱肚子。   旁边却徐徐滑来一个人。   没错,是滑过来。   张梦洁这人,只要沾上办公椅就像被黏住了,能不起身绝不动腿,整个屋子都是她滑来滑去的声音。   “丁汀,你中午要跟我们一起吃午餐吗,穆阳今天来报道,咱们办公室也算是彻底凑齐了人,大家都说要庆祝庆祝。”   是来了个人,又不是来了个财神,庆祝什么?   她立马头都不回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吃。”   -   商务中心外是一整条美食街,这里的食物很齐全,种类涵盖天南地北,最重要的是价格合理,比旁边游览中心便宜了很多。   大概是考虑到这里面都是些工作人员,有些门店还可以用职工卡赊账,月底一起结钱。   丁汀回绝了张梦洁,眼见着她碰了一鼻子灰怏怏回到自己桌前,这才立马锁了电脑屏幕,拎着包自顾自走了。   楼下一家米粉店很正宗,她常常去吃,尤其是最近口味比较重,嗜酸嗜辣,只有这里能满足。   她刚找了个位置坐下,老板娘便热情地过来,操着一口浓重口音,笑得合不拢嘴,“美女又来哩,今天吃啥粉?牛肉的吧,今天早上进的牛肉特别新鲜。”   “好啊,那就牛肉粉吧,窝个荷包蛋,谢谢老板娘啦。”丁汀出门在外,向来招叔叔阿姨喜欢,尤其是笑起来时,又乖又漂亮。   老板娘喜滋滋地往后厨去下单,这个小店只有她和丈夫支撑,一人管内一人顾外,虽然小本生意,倒也红火。   丁汀搓手手,有些迫不及待,肚子也开始咕噜噜抗议。   可惜食物还没上桌,倒胃口的人就来了,刚才还唯恐避之不及的一行人,竟能从这条街十几家餐厅里,精准选择了这家狭窄的米线店。   丁汀打赌,这馊主意不是穆阳出的,就是赵岚想的。   如果不是,她当场把这张桌子吃了。   “好巧啊,这样都能碰见,大家还真是有缘分呢,主要我也没想到,你也喜欢在这种小店吃饭。”   赵岚进来就一顿阴阳怪气,不顾张梦洁各种阻挠,气焰比前几天嚣张不知多少倍。   这时一碗牛肉粉热气腾腾上桌,老板娘转身又去招呼那五个人。   丁汀拆开筷子,沉醉地深吸一口香气,然后目视前方道,“哎,别管小店大店了都是给人吃的,要是狗么……还是不要碰这种东西,免得肾衰竭死掉,到时候可没力气乱吠了。”   “你!”赵岚登时反应过来她在骂谁,手指着她正想发难。   穆阳却先行一步做到了丁汀面前,又是人畜无害的虚假笑容,“大家都是同事,何必把关系闹僵呢,来之前张院还嘱咐我,要看着你,别跟同事产生矛盾,这样对你对学校都不好。”   “你管得着我吗?你以为五湖四海皆你妹啊,这么喜欢讲课教育人,下个星期听讲会三堂课全给你好不好?”   丁汀嫌恶地用筷子敲了敲碗边,“现在能从我眼前消失了吗,你影响牛肉粉的味道了。”   “我是真心想跟你和解,”穆阳显然也没了大半耐心,急冲冲道,”也希望你能给我一点点尊重,心平气和谈谈不好吗?”   好不容易吃个午饭还要跟人耗费口舌,丁汀心生烦闷。   这时店门又被人推开,风铃随着叮叮咚咚响起来。   老板娘嘹亮的声音迎接道,“欢迎光临,帅哥吃点啥么?牛肉粉是咱们家招牌,好吃的紧呢。”   而来人却无视,径直走到了她们这桌。   颇为不客气坐在了丁汀旁边,眼神与穆阳在空中碰撞。   慕言脸色冷得想要结一层冰,黑眸中汹涌着不悦和威胁,“穆先生,我已经强调很多次了吧,离我妻子远点,看来是贵公司近期事务还不够多,你居然还有时间来这里入职,是我手软了。”   穆阳闻言也冷笑了一声,“据我所知,丁汀早就跟你离婚了,还叫夫人?法律都不允许吧。”   无形硝烟在这间巴掌大的小点燃烧,就连隔壁那几桌素不相识的客人都忍不住偷偷看过来。   而丁汀却只能抱着碗默默往角落蹭。   虽然是三个人的电影,可她真的不想有姓名啊。 第64章   牛肉粉在空气中增添香味,就连原本热情点单的老板娘此刻都停滞下来,眼睛两边瞟着听八卦。   丁汀抱着碗偷偷吃了一口,天大地大胃口最大,他们喜欢吵就好好吵,她总不能饿肚子吧。   “慕总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跟汀汀回忆一下三年前的某些事情,让她知道离婚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穆阳笑得不怀好意,势在必得。   其实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丁汀也挺好奇的,元旦晚会那晚穆阳话里话外就有着把柄,还挺无所畏惧那种。   能挟制慕言的武器还挺让人向往的吼。   她眼神从碗里的粉面挪开,状似无辜地观察他们神情,颇有种“他们才是一对我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感觉。   慕言闻言眼神也闪烁了几分,不久,忽然笑起来。   他样貌生的好,但是比起穆阳的温润,他更多了份凌厉,是以平时生活中大家都会刻意忽略他五官的优越,便堪堪折服在那阵气场之下。   此刻他笑得眉眼生光,却又拥有冷冽寒意。   令旁观者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高大颀长的身体在这狭窄长椅上显得格格不入,声音却是低沉又平稳,“不过拿捏住我一根麟毛就这番自大,我却掌握着你全家归宿,你怎么就确信我会害怕呢?”   “我不会任人拿捏的,警告也有次数限制,下次我可不会跟你浪费口舌。”   是了,别人或许还需要揣摩慕言,然后不断试探着去挑衅他。   但是丁汀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上没人能找到他的软肋,想要威胁他,势必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也不知,穆阳到底被谁蛊惑,竟然生了这种熊心豹子胆。   疲惫中叹息一声,她继续埋头吃粉,省得待会儿凉了口感变差,红彤彤一片油水,她还自然地加了点老陈醋。   整个餐馆都没有比她还悠然自得的人了。   慕言这时才转过头,满是不赞同,试探着开口,“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肉和芙蓉蛋,还是不要在外面吃这种高盐高辣的食物了好吗?”   边说着,手已经习惯使然搭在了她腕上。   气氛霎时间有点停滞,战火莫名其妙烧到了她身上。   丁汀缓慢地抬起头,嘴里的米粉还没彻底咽下去,就看见各色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穆阳也双手攥着,神情意味不明。   没来由一阵恼火,她快速嚼了几下,转身跟老板娘要了个打包盒。   然后手脚利索的把剩下大半碗装好拿走。   临走时,她又想起被这些人整天搅得不得安宁,现在饭都不吃不囫囵,便气不打一处来。   随即恶狠狠瞪着正要跟上来的慕言。   声音颇高地说道——   “你们要吵架还是决斗自己租个场馆解决,以后再敢打扰我生活,见一个我骂一个,不准跟过来!”   说完便狠狠推上玻璃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拎着东西回到三十三楼,丁汀冷着脸在微波炉把米粉又加热了一遍,可惜坐在位置上准备吃的时候,却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其实感情和这碗牛肉粉又有何不同呢?   冷了就是冷了,无论怎么补救,都不如刚出炉时美味。   在最好的时间没能珍惜,事后却含着泪往下咽,吃不准了还要胃疼,伤人伤己。   将东西扔进垃圾桶,丁汀这回是彻底没了心情。   过没一会儿,张梦洁等人还没回来,她正在电脑前面神色不豫忙着做课件,信息就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慕言:别生气了。]   [慕言:我以后绝对不打扰你吃饭了。]   [慕言:米粉凉了么?记得热热再吃,我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   紧接着就是一张牛肉粉图片,看背景他也是拿回办公室吃的,满满一大碗,上面飘着红油和香菜。   慕言是极度不能吃辣的人,从小他便饮食清淡,后来工作忙碌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在外应酬又多,空腹喝酒是常有的事,因此胃病也严重。   他在妥协,在低头。   将手机扣在桌面上,丁汀不知该如何回复,可是眼眶却莫名酸酸涨涨。   她宁愿慕言跟她耍心机玩强权,也好过这种自我牺牲。   其实他也没有做错,很长时间以来,丁汀都虚伪的保持矜持,对他态度冷淡,而慕言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守卫这场婚姻,对待这段感情,它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方式。   即使心都是好的,最终也还是难以走在一起。   就像这种吃饭口味一样,两个不合适的齿轮如果强硬叠加起来,换来得并不会是勉强适配。   而是两败俱伤。   垂着头陷入沉思,她无法将慕言劝退,也无法劝说自己重新回归那种不适配的生活。   感情陷入两难境地,谁都没有话语权。   但此时慕言却没心情去思考感情问题,他皱着眉,像吃药似的往嘴里塞米粉,辣子味道呛鼻,却不及心里辛辣。   他从临市来,就是为了陪丁汀,可却屡屡受挫,软硬她都不吃,追回老婆的道路实在艰辛又漫长。   打包这份米粉倒不是为了苦肉计。   他是真的想试试丁汀喜欢的东西,努力向她靠近,即使思想现在还隔着银河距离,至少在生活习惯上,可以保持一致步调。   “原成集团成立了肤研中心,新品预告和我们明年的光感白瓶一模一样,咱们是否要加快研发速度提前上市计划?”新特助眼睛似有若无地掠过那晚红呼呼的东西。   没想到总裁口味还挺接地气,就是这表情看着不咋好吃啊。   慕言慢条斯理将嘴里东西吞下,努力忽略隐隐作痛的胃,优雅地擦干净嘴角,“直接取消光感系列,新品计划无限期延长。”   “可是……”特助诧异,虽然世逸是房地产起家,但这几年产业机构变化,大家都寻求突破,护肤品利润巨大,且势头甚猛,“光感系列去年市场反响很好,董事会也建议新品公司趁热打铁,突然取消,是否会遭来非议?”   这碗粉算是吃不下了。   慕言喉咙充斥着辣味和酸味,声音不自觉变哑。   “他们的建议没用,我不接受。”   -   这些糟心事之后,丁汀跟办公室的人彻底决裂。   赵岚悄摸摸去接水,这些日子,丁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天说过不准喝水的话也没真上纲上线去管。   这会儿杯子刚放在了出水口上,那厢就传来嘲讽声音。   “我搬桶水也挺累的,你喝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零零总总算下来,估计有小半桶了吧。”   她霎时像触电,瑟缩着收手。   求助眼神投向穆阳,却见他倒是看得饶有兴致。   丁汀见她不说话,又走过来,拍了下水桶,“那天都说了不准喝我搬得水,你是海马体受伤失忆了怎么着?既然有靠山就让他给你申请个新饮水机吧,这个我征用了。”   “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她壮着性子反驳。   “哈,我不讲道理?”丁汀冷嘲,抱着胳膊开始算账,“天天开小会说我坏话,在外面到处传我脾气坏被赶出慕家,微信群整天也没少讨论我吧?我就纳闷了,我是杀你祖宗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这么不着你待见?”   说罢,眼睛冷冷环顾一周。   看着在场每个难辞其咎的人,下了最后通牒。   “这种幼稚游戏到此为止,从今天开始,再让我发现你们暗戳戳玩小把戏或是嚼舌根子,别怪我把你桌子拆了从这里扔出去,包括你!”   手指点了点穆阳的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每个人的忍耐限度都不同,丁汀自认为近期已经修炼脾性,若是放在以前,这种情况甚至都不能超过半天。   “我是离婚了,也不是慕太太了,但要想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你们还没有资格。”   哼了一声,她最后看了眼鸦雀无声的办公室,拎着包直接下班走了。   这群猪头,越看越来气。   好在难捱的日子总会冷不丁有点惊喜,丁汀才气冲冲地出了大楼准备回公寓,一通电话却来拯救了她。   “姐妹,我到夏城机场啦,你赶紧来接我呗,救救我这个跨城来看闺蜜的善良小女孩呗。”   邵卿的声音里都是欢欣,连带着接电话的人都不由自主开心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丁汀身体比大脑先活动,急忙拦下路过的出租车,刚才还正言厉色,此刻已经笑颜如花。   “司机,夏城机场,麻烦快点。”   姐妹相见,除了两眼泪汪汪就是深深拥抱,这些天受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丁汀把脸埋在邵卿肩膀上,作势就要哭。   “诶诶诶,差不多行了啊,你是离婚了又不是重回十八岁,这人来人往的你也不嫌丢人。”   “呜呜呜我这不是想你吗,这里的人都特别坏,见天儿的欺负我,就连慕言也专门从临市飞过来给我添堵,日子太难熬了。”丁汀抹着眼,委屈巴巴道。   邵卿饿得前胸贴后背,准备在机场随便吃点,边找餐馆边侧目,“卧槽,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甜心娇妻哪里跑?”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我玩笑,”丁汀娇嗔地推了她一把,拐弯进了家潮汕粥铺,“就吃这个吧,好歹是热乎的。”   她们俩都好这口,上学时就经常出来喝海鲜粥。   邵卿自然也没反对,拿着菜单点了份虾蟹粥,“加份生菜,谢谢。”   然后摆着碗筷语重心长道,“你啊,离婚离得匆忙,走得也着急,没解开慕言心里那个疙瘩,他当然不会轻易放手。”   “那我怎么办,在临市他要住我家,来夏城他要住我隔壁,还当我领导,简直无处不在。”   丁汀支着下巴抱怨,见服务员端来食物,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倒是饿了。   盛了一小碗,她刚想继续说,鼻尖却没由来涌上一股熟悉味道。   紧接着就是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你怎么了?”邵卿急忙放下勺子,担心地问,“这粥闻着没问题啊,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摆手,倒吸一口气,压下那阵恶心,“我最近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就想吐,可能换了新环境水土不服吧。”   说着,又尝试去喝那粥,可惜还是老样子,没送到嘴边就开始呕。   在餐馆里总不好这样子,她神色悻悻放下了勺子。   忽而,邵卿摆正了脸色,上下打量她,冷不丁冒了句话,“我怀孕的时候就这样,干呕,没力气,脾气还大,特容易哭。”   每一项她都对得上。   丁汀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跟慕言之前都……”   也不是都做了措施。   她这才从模糊的记忆中摘取重点。   离婚前,确实有那么一晚上,是放纵了的。   “可是那时候我……我安全期啊。”   “傻子,安全期又不是避孕期,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啊!”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呜呜呜她说的好有道理怎么办?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246471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寄云间的酒窝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话题突然跳转到沉重方向,丁汀第一时间把粥碗推得远远的,“不可能,我不信,我还是个孩子呢不会当妈的。”   这事怎么想起来就恐怖。   做妈妈什么的,原本就是很遥远的事情吧。   “你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有问题应该及时去就医,不论有没有,检查一下总归没错,”邵卿这时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难得严肃,“你说你冒冒失失来了外地,自己身体都没谱,万一出个意外可怎么是好?”   别看丁汀脾气大,在外不担心她受委屈被人欺负,但在生活常识上,真有点迟钝。   毕竟她小时候在丁家是掌上明珠,全家上下把她捧在手心怕化了,后来嫁进慕家,公公疼婆婆爱,还有个可以抓月亮捕星星的万能老公。   要说她刚离婚就能把自己照顾的全须全尾,邵卿是打心底里不信的。   这会儿丁汀自己也没了主意。   她握着手机,掌心已经微微出汗,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邵卿见状又趁热打铁地劝说,“你不早就想要个孩子吗?虽说现在你跟慕言之间出现了些问题,但发生的事情总不能一直逃避吧。正好,趁着我在夏城这两天,陪你去医院看看,有什么问题咱也好做打算啊。”   离婚时意气风发,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后遗症。   丁汀心软的一塌糊涂,对未来更加迷茫,要是人可以选择休眠时间就好了,她一定要睡到生命的尽头,摆脱这些扰人心烦的破事。   “行吧,那我们明天就去吧,你可一定要陪着我。”   她闷闷不乐,胳膊趴在桌上,都忘了恶心。   邵卿喝了口粥,手搭在她手上,安抚着说,“放心吧,我在呢,全世界都抛弃你,我也还是你的好姐妹。”   要么说,生儿养女谈情说爱,最后都不如一个好朋友。   丁汀悬着地心霎时不再摇晃,重重点了下头。   并且在心里不断劝慰——要坚强,要站得住。   -   既然翘班了,索性就翘到底,丁汀带着邵卿回到自己公寓。   却不成想,下午四五点正忙的时间,居然能在楼下偶遇慕言。   他正站在密码门前的台阶上,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看起来像在等人的样子,神情透露着焦急。   而,经过刚才那番对话,丁汀心事重重,见到他更是有种莫名心虚,下意识就想脚底抹油遁走。   但是想了想,她又能去哪呢?躲得过现在,躲得过以后吗?   在公寓里可以避而不见,上班了不还是有各种理由接触吗?   更何况,慕言显然已经看到她了。   方才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平,他长手长脚,大步流星时似是带着风,面庞凌厉而刚毅,“听说你提前下班了,我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   其实就是中午惹她生气,慕言特别心虚,一说她拎着包走了,还以为老婆又要跑了。   手头工作立马放下过来堵人。   是挺不舒服的……   丁汀心理素质极差,这小半句话一听又有点心虚,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然后又惊觉着松开。   “我、我没有,我特别健康,你诅咒谁呢?”   这时,慕言才看到旁边的邵卿。   当初办婚礼,丁汀执意低调从简,且除了奶奶和姑姑一家,就只请了一个好朋友,便是现在这位。   只是,以前慕言不喜欢丁汀和别人接触,也不喜欢别人来家里作客。   在他心目中,那点天地只属于他们夫妻,打扫卫生也只能请小时工,要是真找个保姆日夜住在那栋房子里,他也是不允许的。   是以,丁汀一直以为,他是看不起邵卿。   至少邵卿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虽然平时嘴炮打得响,但是气场强大的总裁本裁站到面前,不由自主还是有些犯怂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怂包的朋友总不见得胆子大。   丁汀连忙把人挡在自己身后,“看什么看,我交朋友你也管,整天忙着抓包我,难道我犯罪了没有自由吗?”   她就是这样,越心虚越凶,特别喜欢虚张声势。   慕言自然知道她这个习惯,但也不戳破,碰壁多次后他也学聪明了,尽可能不去惹怒她。   “我就是来看看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快走吧快走吧,堂堂总裁带头翘班,一点好作用都不起,我真替爸……慕伯伯生气。”   丁汀如释重负,连忙挥挥手送别他。   话已至此,慕言也找不到可以留下的理由,既然说好了要给她空间,便不会过多干涉。   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竟让人看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太惨了。   邵卿挽着丁汀往台阶上走,不免感叹,“在外多威风的男人啊,闯什么不好闯情关,在你这都不是男人了,是男仆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还不是他愿意的么?”丁汀鼓着腮帮子嘟囔,“我可没求他来夏城,离了婚还要当邻居,我都没时间思考了。”   “你当你是爱因斯坦啊,这么点破事还要思考,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邵卿杵她一下,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他现在改变挺大的,你要舍不得就别太过火,省得最后无法收场。”   电梯直达十层。   丁汀带着她往房间走,“我就没想过要收场,现在也挺好的,我每天只要考虑自己吃什么喝什么下班看哪部电影就够了,再也不用为了男人唉声叹气,多好,多阳光。看路,这边。”   在走廊拐了个弯,人还没到,她们便眼尖看到了地上那束花。   好大一捧玫瑰,细数大概又两百多朵。   衬得楼道里都有股浓郁花香。   “天呢,慕总还挺会玩浪漫的,”邵卿八卦魂熊熊燃烧,连忙跑过去把花束费力地抱起来,“还有卡片呢,让我看看总裁都是怎么表白的啊。”   “——今天中午真是抱歉,以后我定然不会再带给你苦恼,但我对你的心意并没有改变,希望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慕……穆阳?”   她字正腔圆地从前到后读。   念到最后那个名字还以为是幻觉,忙揉了揉眼睛,才确定没认错字。   然后嘬着腮帮子,化身一颗柠檬。   “同样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你行情未免太好了吧。”   -   丁汀此刻却没有任何感想,这束捧花在她眼中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背后隐藏的阴谋,会在她接触后轰然发动。   “就扔这儿吧,到时候管理员回来打扫干净。”   她淡淡道了句,便径直开门进屋。   邵卿眼神骨碌碌转了几下,嘴上答应地痛快,“嗯”了一声,转身却把那花小心翼翼放在房间门口,把卡片往上摆正了位置,使上面的字更好被辨认。   做完这些,她才鬼笑着闪身进屋。   “你跟穆阳到底怎么回事?”   丁汀闻言,既无奈又无力,倒了杯凉白开给她,闷闷不乐道,“他估计就是三年前跟慕言有矛盾吧,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复仇了,各种接近我,还联合别人欺负我,神经病一样。”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生活很丰富啊。”   她立马“呲”了一声,哀叹道,“那我宁愿像个尼姑一样清修,也不愿意在跟这些臭男人纠葛。”   那天下午,两个人说了很多话,边说边喝水,把家里桶装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丁汀在夏城独自生活,一肚子话无人倾诉,再加上今天又添了一桩心事,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   不知不觉再抬眼,窗外天色已经变成蓝黑色,屋里连盏灯都没亮,姐妹俩愣是没发现。   “我们晚上总得吃点东西吧,今天在机场光顾着跟你说话,粥我都没喝几口。”邵卿饿的前胸贴后背,天晓得,她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就靠那几勺海鲜粥支撑着生命。   这么一说,丁汀也饿了,她也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那就点外卖吧,这附近可多好吃的了,旁边就是旅游景区,明天我带你去好好转转。”   她掏出手机来,准备尽地主之谊,点几道现在不怎么舍得吃的硬菜庆祝一下。   结果却被人幽幽制止。   邵卿理智分析,“你还没检查呢,万一真有了,吃外卖对孩子可不好,尤其是怀孕前期,最重要了。”   那表情,让丁汀误认为自己吃了外卖就要死掉了。   她乖乖放下手机,又眨着眼睛道,“可家里没有食材,不然我们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吗?”   一个人过日子习惯了不修边幅,丁汀冰箱已经空了好几天。   好巧不巧,有人就跟在这贴了感应器似的,适时敲响了房门。   丁汀懒懒起身,从显示器里看见了慕言那张熟悉的面庞。   这种照妖镜头映出来他依旧俊朗,真是不公平。   “丁汀,我来给你送晚饭,开下门好吗?”   不好。   她气还没消,且十分心虚,抱着胳膊就要回绝。   却被扑上来的邵卿捂住嘴,眼睁睁看着她打开门,“好啊好啊,我们正愁没东西吃,能吃到慕总送的食物,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   她被什么狗腿子鬼附身了?   丁汀莫名其妙,仿佛平日里那个总是吐槽总裁跟她不合拍的闺蜜一直以来都是个水军。   看她朋友如此上道,慕言心里满意,脸色好了几分。   “东西很多,够大家吃的。”   说罢就趁机进了屋子,轻车熟路往餐厅桌子旁走。   关门的瞬间,邵卿看了眼方才放着花束的角落,已经空空如也。   管理员万万没有大晚上来收拾卫生的道理。   至于最终是谁丢了,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丁汀看着这俩人同一阵线,既摸不着头脑又不得不接受。   难不成她个预备役孕妇还能离家出走吗?   她撅着嘴,气哄哄地说,“我上个洗手间,你们先吃。”   然后就窝进另个屋子里去撒气了。   这时候,餐厅就只剩了慕言和邵卿,他倒是没有跟陌生人寒暄的习惯,只低着头专心盛汤。   反倒是邵卿鼓起了勇气,盘着小心思,“门口的玫瑰是慕总扔掉的吗?”   果然见他手上一顿。   很快又神态自若地点头,“气味太大,污染公共环境。”   怪不得追不回老婆,死鸭子嘴硬属性太顽固了。   她撇嘴,继续道,“但是作为朋友吧,我还挺看好穆阳的,毕竟他跟小汀认识时间更早,大家知根知底相处起来也更容易,他们俩哦,十五岁就在同一间画室上课,别提多有缘分了。”   与此同时,汤勺溢出了水渍,在桌面上留下残渣。   原本专心致志的男人陷入了若有所思,然后拿过抹布细细擦拭。   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   “我七岁时在医院见到了刚出生的丁汀,她从小就很白嫩,特别乖巧,腿特别有劲,我抱她时,她还踹了我肚子一下。”   “哦对了,最后,她还尿了我一手,特别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丁汀:喵喵喵?你这个小变态对可爱有误解么?   我太苦了,闹肚子闹了快一个月,我都要崩溃了,本书预计月底完结(如果我写嗨了当我没说)。 第66章   丁汀换好衣服出来,便敏锐察觉到客厅里气氛异样。   方才还想做神助攻的邵卿现在嘴像拉了封条,像个如泣如诉的女鬼,窝在餐桌一角默默无闻地盛饭。   见她出来,邵卿立刻松了口气,脸上表情轻松了片刻。   可是却又不自觉想起慕言刚才形容的场面,一时间五味陈杂。   有些不忍直视。   丁汀当然对方才发生的对话全然不知,只看见饭桌上亮噔噔一盘竹节虾,看颜色下锅前都是活的。   她喜欢吃海鲜,尤其爱吃虾蟹。   慕言现在也学会了投其所好,以往那些对饮食的高要求统统抛诸脑后,此刻正在二十四孝好男人地拼命剥虾。   拉开椅子坐下,在地板上划出“吱呀”的刺耳声。   丁汀又想保持傲娇人设,又特别想吃。   眼巴巴看了会儿,才故作勉强,夹起一只虾子慢悠悠咀嚼着。   这会儿倒是不恶心了,还觉得有些满足。   邵卿坐在一旁感觉自己就是个超大瓦电灯泡,略显多余,地位尴尬,想想自己丢下老公孩子不远千里来找虐……   真是自找的。   “明天我要回临市,总部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慕言把最后一只虾放在蘸料里,诚惶诚恐地解释,“行程是今天临时确定的,我提前真不知道。”   好像她跟洪水猛兽似的。   丁汀眼神飘忽,心里难免小小失落,毕竟她现在是个可能性百分之五十的孕妇,可是孩子爸爸却要在这种关键时刻走了?   但她现在的立场,也无权过问。   只淡淡点头,“你去哪不用跟我报备,以前你不说,现在也没必要。”   她话语中带着刺。   似乎代表着慕言这些日子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难道镜子碎了就真不能补回原来的样子吗?   他嘴里泛出苦涩,凌厉的面庞生出一丝溃败,但也只能强颜欢笑,继续给她夹菜。   “没关系,我喜欢跟你说这些事情。”   -   吃完晚饭,丁汀总不好意思继续装大爷,便主动起身收拾残羹冷炙。   “我来,你去休息吧。”   慕言自然不准,挽好了衬衫袖子接手过来,这间屋子橱柜并不为是为他定做的,高度较低,忙起来时要一直弓着腰,看上去就累。   他这副样子落在眼里让人有些不是滋味,丁汀舔了舔腮肉,还是小声说了句,“明天路上小心。”   细微的关心像一支小火把,在分离前夕显得如此珍贵。   慕言闻言,嘴角不自觉挂起一抹微笑,柔软而宠溺,“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这人也太会顺杆爬了,丁汀撇了撇嘴,不屑道,“我一个奔三张的成年人还要你嘱咐嘛,而且过几天我就放年假回临市了,管你来不来呢?”   她也算是死鸭子嘴硬的代言人了。   邵卿在客厅里假装看电视,实际上支棱着耳朵听得兴致盎然,禁不住咂舌。   怪不得这俩是夫妻呢。   在一起也算是为人类社会做出贡献了,不然分配到哪个家庭也是个祸害。   有话都不会好好说。   收拾完这些东西,慕言倒没有再赖皮留在这儿,他最近特别会把握度量,渐渐摸清了丁汀的着火点。   每次都能在危险边缘完美刹车,功成身退。   眼看着高大身影离开,公寓门轻轻合上,邵卿也松了口气。   “我说,你手段太厉害了吧,”她像个二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道,“我要是把慕总刚才那段卑微讨好录下来发到网上去,你估计会被那些感情生活自媒体请过去当嘉宾。”   丁汀拿着粘毛器收拾沙发上的毛球,表情古怪,“那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呀,每天独守空房还特别懂事,从来不干涉他的私人生活,最后呢?人家还不是去北京都不告诉我,闹离婚立马封了我的卡?”   “得了吧你,你给人家剥虾吗?我要是没猜错,就每年过年,你婆婆卖的大闸蟹全都能进你肚子。”   ……   这话倒是不假。   她不会遮掩喜好,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只要生活一段时间便很容易被人发现,慕家人又都让着她,回回那些海鲜都是堆在她盘子里被消灭的。   “我不管,这么点小恩小惠休想收买我。”她自知理亏,红着脸强词夺理,然后逃回屋子借口要休息。   邵卿也累了,嘴炮打到现在也够了,就跟着起身去洗漱休息。   关上客厅那盏灯时,眼神不经意再客厅环顾了一圈。   才发现玄关处早先四下散落的鞋子不知何时被人整整齐齐排好。   丁汀当然没做过这种事。   至于是谁如此贴心勤快,想想也就猜到了人选。   她满意地笑了声。   是个当爹的好材料。   -   第二天一早,丁汀是被邵卿夺命连环脚踹醒的。   夏城天亮的极早,邵卿把窗帘拉开,刺眼的淡白色阳光争先恐后照射进来,将装死装睡的人照得无处遁形。   “啊啊啊,我好困啊,等我再睡会儿吧,咱们下午去逛公园也来得及,而且湿地是晚上最漂亮热闹,咱们现在去没意思。”   丁汀把被子蒙在头上,打着滚撒娇卖萌,嘴里叽叽咕咕说着各种理由。   反正今天已经打定主意旷工了,她要是不趁这个机会睡个懒觉,总觉得错过了一个亿。   “玩玩玩,玩个头啊,你脑子里除了吃吃睡睡逛大街还有别的事吗?赶紧起来我们去医院,去晚了挂不上号了。”   她懵懵懂懂地支起身子,声音还有未睡醒的哑意,“啊,去医院干嘛?你生病了?”   合着她是彻底忘了昨天的事?   邵卿恨不得切开她脑子看看结构,“去看你肚子里有没有揣崽子!数到五给我起床,不然老娘打120让救护车来接你。”   ……   一大早就想起这个噩耗。   丁汀有些不想面对,但是邵卿就像个包租婆似的站在那,怎么看都不可能逃脱。   唉声叹气地坐起来,她顺了顺自己柔滑的长发。   “万一我没怀,人家医生会觉得我神经病吧?”   “医院开在那就是为了帮你排除这些可能,不要再找理由了,我抛下自己孩子过来不是为了哄你这个孩子的,换上衣服,我们立刻出发。”   当妈的人确实不一样,执行力极强。   丁汀短袖外套了件米色开衫,还在到处找手机时,预约的专车已经停到楼下,在催促声中,她都顾不得紧张和惆怅,赶集似的被人拎出了家门。   两个人对夏城都不够熟悉,还是上了车找司机师傅问了问,“附近哪家医院比较权威啊?”   “四院吧,离得近还是三甲,够权威吗?”这位师傅脾气好人也和蔼,真就想了想回答道。   邵卿现在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急忙点头,“够够够,就去那儿。”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丁汀坐在后座上,瞌睡还没醒,但心又开始揪起来。   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没怀孕呢。   那她为什么不确定好再去呢?   丁汀不好意思当着外人问,就只能发微信。   [丁汀:我为什么不买个验孕棒,试好了在去医院检查啊?]   很快,对方就来了一条回复。   [邵卿:验孕棒又偏差可能,再说你肚子里要真的有了,那是世逸未来的老板,十几万人的衣食父母,精确点总没错。]   竟然有些道理。   丁汀小时候就看那种台湾偶像剧,女主角误以为怀孕嫁给男主,结果发现一切都是乌龙,还被大家耻笑是为了嫁入豪门耍心机。   她这么漂亮,那种女主角剧情在她身上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非常容易被说服·汀被邵卿一路拽着挂了妇产科的门诊号,又哭啼啼被带去检验科抽了血做化验。   轻飘飘一张纸,丁汀看不懂,邵卿也看不明白。   “你不是生过孩子吗?”   “废话,我是生过,但我又没学医,这种东西我当初也是给医生看的,而且我怎么觉得这些名词跟我怀孕时有点不一样啊?”   两个医学盲嘀嘀咕咕回到门诊医师那儿。   对方看了眼,很淡定地说,“怀了,再去做个B超吧,看看孩子怎么样。”   就好像她肚子里揣的不是个崽,而是昨天吃多了没消化的虾子。   这种反应太出乎意料,丁汀都不好意思激动了。   就是攥着化验单的手瞬间出满了汗。   颤颤巍巍,有点无力。   她像个木偶一样被带去做了B超。   医师看她又回来,接过片子看了眼,狐疑道,“妊娠三十六天,你自己生理期没来不知道吗?”   “我……”丁汀语塞,过了很久才小声解释,“我向来不准,就没多想。”   医师看她长相年轻漂亮,陪同者是朋友不是家属,还以为是意外怀孕的大学生,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   “目前看孩子挺健康的,平时注意饮食健康,不要随意吃药。”   丁汀神情恍惚,渐渐地听不懂她说话,像是耳朵和意识被堵塞了似的。   见她欲言又止,医生又一副了然,“趁着月份小,你要就好好养,不要的话也来得及。”   医院里这种事每天形形色色太多了。   多少小年轻都傻乎乎越界闹出人命,到了这里就傻眼了,当初的一腔热血此刻都化成了震惊和恐惧。   丁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还是不要,她之前竟真的没想过。   她垂着眸沉默,在不耐烦中眼眶泛红,逐渐湿润。   这时她手机叮铃作响。   像是要缓解这时尴尬,丁汀连忙划开屏幕,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却见是个此刻最不该出现的人。   [慕言:我到临市了,给你订了早餐,记得吃。]   作者有话要说:慕哥:把这医生给我捆起来。 第67章   “决定了吗?后面还有很多病人在排队。”   医生先沉不住气,见她还有心思玩手机,更是不耐,想到门外乌泱泱的病人,忍不住出声催促。   这句话像惊雷,将她从沉思中叫醒。   丁汀如鲠在喉,把手机放回包里,仓皇着站起身,挽在耳后的发丝散在脸庞边,魂不守舍地道歉,“对不起,我还是……先回去想想,耽误您的时间了。”   然后也顾不得拿病历本,踉踉跄跄往外走。   好在邵卿把东西都收拾好,跟医生道了声谢,便急急忙忙追了上去,满脸都是担心忧虑。   早上还刺眼的阳光此刻被乌云层层遮住。   夏城已经很久没有大晴天了,不是多云就是下雨。   这种潮湿憋闷的空气让人无法呼吸,丁汀像个迷路孩童,眼神中充斥着迷茫和不安,脚步虚浮,眼看着就要摔倒。   “你慢点儿,先到旁边坐着歇会儿。”   邵卿眼疾手快,冲上来把人扶住,然后牵着手带她在医院的休息长椅上坐下。   这时才发现,丁汀脸色煞白,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   手指不住颤动,将那张化验单甩得“簌簌”作响。   “我真的有了?”   她不断喃喃这句没有意义的话语,但是心却充满了不确定,化验单在手,已是板上钉钉。   但是……   要怎么办呢?   邵卿见状,连忙拦住她的肩膀,语气理性地分析,“虽然这个结果对你来说非常棘手,但是本着对生命负责的态度,你也要想好该怎么处理。”   她把B超也拿出来。   “你瞧瞧,这上面就是你的孩子,虽然还很小,但是和你的血脉相通,”邵卿翻来覆去的看,就像当初看见了自己的孩子,“是去是留,你要尽快做个决定。”   去?   丁汀那双葡萄眼充满了水雾。   “我怎么可能打掉他?我有手有脚有工作,还能养不起个孩子吗?只是我跟慕言现在的状况……”   “慕言是孩子的父亲,如果你要生下来,他也有知情权吧,再说纸里包不住火,等月份大了,就不可能在瞒下去了。”   是啊,这么活生生的崽在肚子里揣着,瞒得住谁呢?   丁汀想到很多单身妈妈将要面对的未来生活。   唯独头疼于如何处理孩子和亲生父亲的关系。   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消息并不适合坦白。   她哀求地跟邵卿说,“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想……我想再考虑一下。”   “可以,你别太难过了,我会陪着你的。”   医院里依旧人满为患,好几个挺着肚子的孕妈从她们面前经过。   丁汀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在来到医院之前,她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母亲”的身份就如此牢牢套在她生命之中。   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人生竟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思来想去,要怪还是怪慕言。   他也太准了点儿吧!   -   这种大事横空出世,两个人也没了去游玩的心思,乖乖叫了辆车回家。   家门口放了个大牛皮袋,丁汀狐疑着捡起来往里瞧了几眼,发现是一些包子油条类的早饭。   她这时才想起来,刚才慕言在微信上提前通知过的。   拎着东西进门,邵卿颇有眼色地主动拿去厨房加热,丁汀经过大起大落后已是疲惫不堪,此刻把包扔到沙发上,就一副瘫倒的样子。   “诶,是你手机在响吗?”   邵卿从厨房露出头,举了举自己的,“不是我的。”   丁汀被提醒后,才听见包里传来沉闷声响,她心里盛着事,连这些动静都不往耳朵里走。   来电显示又是那个名字。   她条件反射地深呼吸了一口,面色凝重接起来。   “刚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送餐员说你不在家,你在哪呢?跟朋友在外面玩吗?”   慕言以前很少说这么多话的,他向来惜字如金。   可现在刚一接通,他就像竹筒蹦豆子似的往外蹦问题,语气中有种不加掩饰地担心,还有隐约的小心。   自从离婚到现在,他的姿态越发卑微,每次张口说话都要斟酌很久,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而这些转变,丁汀不是没有发现。   她一直都有种报复心态,觉得当初自己在婚姻里姿态放到尘土里,不敢询问他工作的事情,更不敢过问他每晚都去了哪儿,甚至不敢表现出喜欢的感情。   所以她始终都想着,让慕言也常常这种爱在心口难开的酸涩滋味。   可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都变得如此幼稚和无聊。   两人的鸿沟,逐渐从斗气,转变成了严肃纷争。   是否要复婚?孩子出生后抚养权归谁?慕家会允许血脉在外,跟这个当大学教师的妈妈过平常人的日子,为了上个公立学校争破了头去排队吗?   这些都变成了横亘在他们面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可丁汀说不出口,她不想孩子成为砝码,或是羁绊。   这么想着,她觉得孩子真的好可怜。   忍不住就啜泣了起来。   呜咽地哭声细细密密,从话筒中传播到慕言耳中,原本正在担心她安全的男人霎时间又慌了神。   他挥手让赵西出去,把那些重要文件放在一旁,耐下心思问道,“是我的电话打扰你了吗?我就想确认你是否安全,以后我不打电话了好吗?”   “呜呜呜,不好,你当我是电话亭啊,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了?”   ……   慕言捏着眉头,觉得人生好难,“那,那我去夏城陪陪你?等我工作结束,今天晚上就飞过去……”   “呜呜呜,不要不要,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渣男,都是你我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太过分了!”   说完,丁汀没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赵西在办公室门外急得像热锅蚂蚁,终于没忍住,冒死再次敲了下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进。”   像得到特赦似的,他赶紧拿着材料冲进去。   ?   公司开的是暖风没错啊,赵西站住了脚步,四下放眼瞧了瞧,怎么这屋里比外边还冻人呢。   -   这番争吵自然也落在了邵卿耳中。   她把早餐摆好,回头就看见丁汀抱着膝盖坐在那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不断地诅咒,“慕言你这个豌豆射手,犯了错却要我承担,等科技发达那天,我一定要找人把你绑起来,然后让你生孩子!”   “差不多得了你,”邵卿拽着她去吃饭,“胎教很重要,别整天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不起好作用,你生气有用吗?最后受罪的不还是你自己?”   油条回锅后口感也不好,嚼都嚼不动。   丁汀吃得满脸嫌弃,心里却更加没谱了,“我以后要少吃油炸食品吗?我要去买那什么叶酸吃吗?还是,嗝,我去报个孕妈班?”   “那都是智商税,你有钱没处花吗?”邵卿翻了个白眼,教育她,“你啊,少吃外卖少吃糖,一天三顿作息正常,保持好心情比什么都管用,当妈妈不是这么容易的,你想想你小时候你妈妈怎么带你的?“   她小时候啊……   丁汀咬了口包子,神游天外。   “她就打麻将?逛商场?哦对,她特别喜欢骑马,每周有两天都要去马场,还有两天回娘家。”   邵卿瞬间噎住,连忙喝了口豆浆,不敢置信,“那你都谁看大的?”   “保姆啊,我奶奶,我爸爸,我姑姑!”   这样细数着,丁汀又苦了脸,“你瞧瞧,我从小也没感受过母爱,又怎么能当好一个母亲?如果孩子长大了也怪我,说我不称职,该怎么办?”   做父母的没有考试,一旦生产了新生命,就没有退回的可能。   邵卿嘬了嘬手指,回忆道,“其实我刚怀孕时跟你差不多,特焦虑,每天都在幻想我孩子长大了万一犯罪怎么办?万一一事无成怎么办?所以最后我干脆撒手不管了,教育问题全交给我老公。”   邵卿的丈夫比她大四五岁,是个脾气极好爱讲道理的男人,常在教务处跟投诉打交道,劝人自有一套。   让他教育孩子,显然更合适。   丁汀闻言便幻想了下,如果把孩子扔给慕言……   “那岂不是下一个情商低下小霸总,长大了讨不到老婆,讨到了也得离。”   这倒也是。   慕言大冷脸最终也只能教出一座小冰山,邵卿忍不住瑟缩了下,“那你在家可不得被冻死。”   姐妹俩四目相对,继而笑得前仰后合。   而冰山霸总并不知道自己成了笑料,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层身份。   他被挂了电话,心情差到极点,坐在椅子上听赵西汇报。   “南郊那块地原成已经上钩了,还有他背后操控舆论对夫人不利的证据我们也已经大部分掌握,现在要出手吗?”   被原成压制了这么久,赵西早就蠢蠢欲动,咽不下这口气,每天都想着绝地反击。   他颇为期待看着慕言那张深深沉思的脸,只等一声令下就去办事。   只见慕言缓慢点着头,发出“嗯”的声音,然后又若有所思,郑重其事地问,“女人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他态度太过严肃。   以至于赵西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在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   红颜祸水是这么用的吧。   他心里叫嚣着要去老董事那里告状,嘴上却极具职业素养地回答,“或许……生理期?”   作者有话要说:豌豆射手·言:哦,你说得好有道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尹口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氤~Seungri 2瓶;2246471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听说肤研分部的光感系列真不做了,年度计划都没交,难道总裁真放弃这条线了?”   世逸总部一楼咖啡厅是交换消息的好地方。   到了中午,这些穿着妥帖的职场人士们都会牺牲休息的时间来这进行社交,交换自己所掌握的信息。   为首穿着白衬衣的女人搅动着黑咖,“要么说呢,咱们慕总关键时期跑到夏城微服私访了,导致原成快我们一步研发了同样的产品还发出预告,现在董事会估计也在找由头借机发难吧。”   “不会吧,咱们集团比原成打大了好几个规模,就算肤研分线受到影响,也不至于另董事会大动干戈吧,这不是越级碰瓷是什么?”旁边坐了位新入职的小妹,推了推镜框,有些不敢置信地说。   换句话讲,在临市乃至放眼全国,世逸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占据着重要的经济地位。   而慕言又是多少大学生和职场新人的偶像呢。   女生当初打破了头挤进这里,不是为了宏伟抱负,也不是为了多辽阔的发展前景,仅仅是想作为金融专业的学生,离行业标杆更进一步。   所以,在听到别人这么评价慕言时,她还是有些不情愿相信的。   白衬衫倒是没有恼火,也没有介意女孩不礼貌的反驳,了然地笑了声,“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外面这些风言风语,但是我总裁办的同事说,上个月开始慕总就经常不来上班了,迁移北京的计划暂缓,分线研发还被人抢先,这些又怎么解释?”   公司计划在内部是透明消息,前段时间还如火如荼地迁移这几日渐渐冷却是事实。   小妹继续推着眼镜框,满脸不平,但也无力反驳。   白衬衫见状趁热打铁地洗脑,“慕总再怎么传奇完美,也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外界都传他跟妻子离婚,商业联姻的破裂往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男人出轨要么是女人偷腥,但我觉得丁家那位也没这么大本事敢给慕总带绿帽吧。”   这话明摆着说慕言出轨。   或许是大老板往常在外形象太过清冷禁欲,这两字跟他实在挂不上钩。   众说纷纭,上班时间渐近。   八卦人群渐渐散开,各自在校群里发表着今天中午的所见所闻。   没多久。   慕言出轨的条目就登上了网络热搜。   -   “我这马上就要回家带孩子了,你到底想清楚没有?”   邵卿盘腿坐在床边,忍住把被子里那只鸵鸟拎出来教育的冲动。   然而还是无功而返。   不要妄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尤其是一个装睡的孕妇。   她气得脑门生烟,转悠回客厅收拾行李,还要开着视频聊天跟老公吐槽丁汀的恶行。   “我可真服气了这次,人家饭也不吃,就躺那睡,睡够一百八十天那么睡。”   “问她怎么打算吧?她也不出声,让她会临市养胎不同意,但你说,在夏城人生地不熟地,她一个人怎么生活?”   邵卿像个老母亲似的唠唠叨叨,手里叠着短袖体恤。   等说得口干舌燥了,想起来起身拿杯水,才发现丈夫在镜头对面一脸的欲言又止。   出于夫妻默契,邵卿都不用叮嘱,便自觉拿起了手机,关掉外放,悄悄跑到厨房去了。   “你想说什么?”   翟先生这才低声道,“你看看微博热搜就知道了。”   当妈之后,邵卿很少再用这种社交工具,全部都换成了小red书或者宝宝树之类。   但她丈夫向来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既然这样做派,证明事情有些严重了。   顾不上更新,她直接用旧版本看,赫然便看到那道词条,和上面熟悉的名字。   当即便矢口否认道,“不可能!他最近天天都在夏城守着汀汀,怎么有时间出去乱搞的?”   “我想慕先生也不是这种人,但他们夫妻的事情我们总不好过多干预,丁汀还在怀孕,就先不要那这种绯闻去打扰她了吧。”翟先生温声提醒。   正要满口答应,客厅那边又传来清晰地开门声。   丁汀脆甜的声音叫道,“邵卿?你在哪呢?”   “老公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拜拜,”她顾不得腻味,赶紧挂断了视频,整理好表情,从厨房露出头,“我在这呢,你舍得醒了?我以为要找个王子来亲你一口呢。”   丁汀穿着连衣棉裙,睡久后的面庞有些许水肿。   揉着眼睛反驳,“什么呀,现实中哪有能配上我的王子?”   自恋完,她便四处摸索着说话,“我就是真的很困,浑身没力气,但我总不能让你临走还吃外卖啊,诶?我手机呢?”   “你、你找手机干嘛?孕妇不能老接触这些电子产品,对胎儿不好。”   邵卿紧张地额头冒汗,瞎编着找理由。   不小心被行李箱绊了一跤,丁汀赶紧稳住身子,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这些我都懂,但我要跟单位打个电话请假啊,上午我都忘记打了。”   她随手乱扔东西的习惯总改不过来。   这会儿着急用手机又到处找不到,邵卿看得心惊胆战,期望这玩意就丢了算了。   结果,下一秒,藏在沙发夹缝里的机器开始疯狂唱歌。   召唤着丁汀顺利找到了它。   “怎么又是慕言?他一天到底要打几个电话?不要钱还是不用电啊?”   她看着来电显示,嘴上虽然毒,但动作却很顺从地接了起来。   剩下邵卿倚在厨房门框上生无可恋——   慕总,我真救不了你,没见过上赶着送人头的。   -   丁汀自然没察觉到她的失态,此刻睡意惺忪,懒洋洋倚在沙发扶手上,打了个哈欠,“慕总又有事了?”   那边环境安静,就连往常那种钢笔划在纸张上的声音都不见了。   慕言似乎也在斟酌措辞。   丁汀不免联想到上午那通电话,现在细想起来,确实有点过分了,毕竟当初你情我愿的,不能把责任都推给一方。   汀是个讲道理的汀,她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口不对心道了个歉,“上午是我太激动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就连道歉也是别别扭扭,姿态高到天上。   见她这副小女孩做派,慕言悬着心渐渐安稳,本来要嘱咐的事情现在似乎没有说的必要了。   于是话头转了个弯,反问道,“今天出去玩了吗?好玩吗?”   一提起这件事,丁汀立马又心虚了。   她现在可是揣了个大秘密,不能随便露馅的那种。   但这对于向来喜怒形于色的小公主来说,实在过于困难了。   抿了抿嘴唇,她眼神飘飘忽忽,“嗯……挺、挺好玩的吧,别说你这人不怎样,建造的游乐园还挺不错。”   对面登时传来一声轻笑,分贝极低,但韵味悠长,像是从雪山顶吹过的风。   不免要带走几片积雪。   丁汀脸慢慢发红,从耳根开始发热,但语气依旧凶巴巴的,“你以后少给我打电话吧,都离婚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有啊,”慕言声音带着畅快和宠溺,开始细细列举,“一日三餐,每天的外出行程,见了谁,买了什么,几点下班,几点回家,又想起了谁。”   最后几个字直击内心。   丁汀恍然间回到了刚结婚那段时候。   “那你想起了谁?”   “想起了我远在夏城的夫人。”   邵卿听见客厅里没了交谈声,这才察言观色着小碎步挪出来,却见到丁汀眼眶通红,窝在沙发里默默流眼泪。   还以为是她看见了热搜,邵卿连忙过去将人一把抱住,“乖乖,没事的,你要坚强,你现在不是小汀汀了,你可是妈妈汀了!”   怀孕后的女人容易胡思乱想,情绪起伏较大,这些跟生理心理的变化脱不开关系。   邵卿心疼她,但也不知从何劝起,这种陌生世界对她来说,也仅仅是听说而已,又怎会对症下药?   哪知,丁汀从她怀里抬起头,泪流了满脸,“呜呜呜,以前他怎么不对外说这种情话?要是他早点表现这么优异,我闲着没事也不会离婚啊。”   ……   合着人家这是被感动了。   邵卿微笑着将她一把推开,变了脸道,“那你可以现在跑回临市对你老公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后复婚,给你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那不行,我不能先示弱。”   丁汀从冰箱里拿出酸奶,脸上泪水还没擦干,晶莹剔透的极为漂亮,睡够后的皮肤像充满了水,饱满光滑,透着白皙光泽。   这种素颜状态,可以直接抓进摄影棚拍护肤品大片了。   所以说慕言出轨什么的,怎么可能?   除非他审美体系出了BUG。   邵卿自觉多余关心,便又放下心来回于几个房间收拾东西,做好准备明天回家抱孩子亲老公。   反正闺蜜做到她这份上也足够了。   “对了,还有几天年假了,你什么时候回临市?我婆婆腌的咸鸭蛋都流油,给你留个几个。”   她把箱子合上,立在墙边,身上已经出了汗,黏住了衣服布料。   直到忙完也没得到回应,便诧异地回头去瞧。   只见刚才还乖乖喝酸奶的可爱系公主,此刻眼神里却是风雨交加,瞬间变身白雪公主她后妈。   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你一起回去,明天就走。”   邵卿心里预感不好,颤巍巍问,“你不上班了?而且你这身体坐飞机行吗?什么事儿非得回去不可啊。”   说着,步子却暗戳戳蹭到她旁边,拿起还在循环播放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新热搜条目——   慕言出轨对象现身讨公道。   酸奶瓶被压扁,毫无尊严被投掷进垃圾桶,除了“嘭”的一声,在这世界上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而丁汀却面不改色,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的竞争欲。   “我去杀绿茶。”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汀:敢动我男人? 第69章   从温暖南方飞往凛冽北境。   丁汀自掏腰包买了两张头等舱,虽然心口疼得无法呼吸,但是对外她是这样解释的——   我孩子总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邵卿将杂志扣在脸上,果然一个女人的胜负欲一旦被点燃,在哪都不能认输。   “话说回来,慕言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些流言蜚语,你专程跑回来撑场子,有必要吗?”   “没必要吗?”丁汀带着□□镜,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外界都传我戴绿帽子,那女人长成那丑样还到处嚷嚷,说是因为她被赶出了慕家,笑死人了。”   头等舱乘客不多,就连那边正在休息的空姐也不自觉给了这边几个眼神。   出于职业素养,才没有特意打量。   “那你怎么不跟慕言说一声?他或许不像你参与呢,毕竟他们商场的事情如此复杂,贸然行动会带来不便吧,何况你有身孕……”   “这是我们女人的战争,关他们这些臭男人屁事,今天不把那罐绿茶用开水泡了倒进臭水沟,我汀字倒过来写。”   一杯橙汁瞬间见底。   透过透明的玻璃杯壁可以看见那双攥紧的手,浑身上下透着钮钴禄·汀的嚣张气焰。   她还是没变,邵卿无奈地摇了摇头。   即使人生已经被风雨浇透,天生名媛的胜负欲还是刻画在骨子里,拥有着嚣张资本,要把所有侵袭的人踩在脚下。   “放心吧,你就只是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就赢了。”   从慕家离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中,丁汀找了间暗红色法兰绒大衣,黑色长筒靴,收腰设计,将人衬得又纤细又矜贵。   气质完全能够给出落于任何人,就算现在找当红女星来比拼,脱离百万P图师,也理当是她完胜。   面对这句发自内心的夸奖,丁汀表现十分受用。   “嗯,卿卿,你现在越发上道了,有种重回十八岁的感觉。”   哦。   邵卿翻了个白眼。   指望她谦虚,还不如盼着母猪上树偷桃。   -   人和鸟类不同,并不能快速适应迁徙变化,从北到南的不适刚刚解除,又要面对自南向北的尴尬。   这身魅力法兰绒,显然有些不御寒。   既然还没到决斗地点,她可以稍微怂一怂,丁汀非常识时务,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超大米色针织披肩,把自己上半身包得严严实实。   还绞尽脑汁找了个合理诉求,“孕妇不能着凉,对吧?”   邵卿这一天天的眼珠子快要翻成斜视了,还要冷笑着应和着,“是,孕妇最大,你说了算,咱们现在去哪儿啊,回你家属院还是去我家?”   “回家?回什么家?我要去掰头,师傅,去世逸集团大楼。”   丁汀吸着鼻子,双手揣在袖口中,一副胡同口阿妈做派,“时间紧任务重,现在那里肯定很多媒体记者,不正是啪啪打绿茶的好机会嘛。”   没想到她居然直奔主题,不给别人准备机会。   邵卿握着手机,脑袋里盘算着要不要跟慕总通风报信。   但看着丁汀一副摩拳擦掌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姿态,还是放弃了。   说好了闺蜜就是要无条件支持嘛。   -   “赵曦又来了,还自请了几家媒体,正围堵在楼底下要我们给个说法,”赵西把一堆个人资料递给慕言,“我们的媒体也都到场了,现在正是澄清的好机会。”   赵西是打心眼里不相信外面漫天传的桃色绯闻。   慕言除了跟丁汀在一起,就是跟他到处跑工作,哪有时间拈花惹草。   而且赵曦虽然算得上是个美女,但比起夫人来说简直云泥之别,还大庭广众下不嫌害臊的撒谎,谁能看得上?   个人资料页面密密麻麻地黑字,慕言看都懒得看,直接合上,“证据都补齐了?”   “是的,她跟原成董事交往的照片和音频,我们报警后,警方也掌握了那边的钱款流向,赵曦今日确实有大笔进账。”   慕言闻声禁不住冷笑,“他到舍得花钱,心思都用在旁门左道上,有这功夫多偷几个商业机密多好。”   看了眼时间临近中午。   “行吧,直接去楼下解决一下,一点还有报告会,别耽误正事。”   说罢,拎着衣架上那件深灰色西服套上,系上中间那颗扣子,对于这几天种种闹剧没有任何抵触。   小场面,不慌。   两人闲庭信步走出办公室,却见到总裁办另一位负责对外联系的助理Lina急忙跑过来,一丝不苟的发际线都有几丝凌乱。   慕言最不喜欢手底下人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以当即就皱起眉头,眼神里透露着危险意味。   还是赵西会察言观色,赶紧抢先斥责,“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当这里是菜市场吗,要不要称几斤白菜给你,赶紧说,说完回去反省反省。”   Lina也是冤枉,她在总裁办少说四五年,雷点向来避之不及。   今天实在情况特殊,也顾不得辩解给自己说好话,直接点题道,“夫、夫人在楼下,跟那个赵曦吵起来了。”   慕言和丁汀离婚的事情虽然没公开,但外界纷纷扬扬,早就坐实。   但总裁办的人都知道,世逸老板娘永远不可能另择其主,所以明里暗里,还是以“夫人”称呼。   倒是刚才还泰然自若的男人不禁瞳孔微张。   那点不悦烟消云散,顾不上说话,便大步流星先行往电梯走去。   赵西和Lina见状不禁对视苦笑了一声,立马跟了上去,联系楼下媒体不要胡乱报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明说是给集团解决麻烦。   但现在的状况,实则是给前夫人去撑腰了。   -   丁汀也没成想会这么快开战。   她本来打算,世逸楼下定会围着很多媒体记者,她只要出面晃一晃,刷刷脸,宣誓了自己不是下堂妻,还拥有在世逸来去自由的权利就足够打脸。   至于绿茶,肯定是要上门去抽她。   结果车刚停在小广场的喷泉旁就走不动路了,里三层外三层把大门围的水泄不通,司机按了几下喇叭无果,“得,您就在这儿下吧,我是真进不去了。”   丁汀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走,直勾勾下了车直奔人群而去,邵卿在后面结了账,也忙不迭跑过去。   笑话,她肚子里揣着世逸下个大老板,万一出点意外真是要把头都赔掉。   “诶,这是干嘛呢?”   丁汀没戴隐形,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远远望见一辆暗红色敞篷跑车停在大楼门前,旁边还倚着个妙龄女郎。   至于这最前面一圈的人,都举着摄影器材,对着那一顿猛拍。   听见她问话,原本正在更换内存卡的男记者满脸不耐烦,正想说“你不会自己看啊”,抬头却愣住了神。   作为一名合格记者,自然会把跟的新闻从头到尾都调查清楚。   所以当他把面前这张漂亮脸蛋和曾经在网络上找到的模糊照片对上号时,心里只剩了“卧槽卧槽卧槽,搞到活的了”!   “就就、就这女的说世逸总裁慕言过河拆桥,睡了就翻脸不认人,还说这辆车是当初慕言送给她的,今天开到这里来当证据的。”   丁汀闻言,眼神立马变得沉沉暗暗。   心里却悔不当初,居然没认出对手的脸,简直是她的失职。   但既然对方人头送上门,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尤其是看到那个女人磨着指甲,一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死样。   当即就把背包往身边一挎,留下句,“你们做记者的口吃不会扣钱吗?”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冲了过去。   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她已经站到了女人面前,气质浑然天成凌驾于对方,昂着脖子上下打量,“你就是赵曦啊?那个碰瓷的?”   赵曦自然也没料到她会来,以为最多是公司保镖或者警察来把她带走,但是她有各种通稿准备,可以把黑说成白,如果世逸的人今天敢动她一根毫毛,隔天集团黑恶势力欺压弱女子的热搜就会登顶。   但唯独没准备——慕言前妻来吵架该怎么办?   这样迟疑的一瞬间,她已经占据了下风,懒洋洋地身板不禁站直,做出防御姿态,“你都被赶出家门来还来这里耀武扬威不嫌丢人吗?但慕言这种人也不值得你豁出脸面来争取,他睡了我,就给辆车,然后花言巧语一番就把我甩了,人证物证具在,还有什么好反驳的?”   丁汀眼神再次看向那辆车。   这次幕后主使显然没做好调查,慕言不喜欢玩车,比起家里那一屋子的手表,车库里十几辆小车实在不值得一提。   而且他好低调,偏实用,就是把车库拆了翻箱倒柜,也决计找不出一辆敞篷跑车。   况且以他的审美,给老婆换手机都能换个商务黑金机,哪来的眼光买这么漂亮的车?   丁汀立马冷笑,“你个讹钱碰瓷的还能算人证?我看你像个假证,玻尿酸打多了话都说不清,高中毕业了吗就来骗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争取慕言,我是来打你的脸。”   “我要告诉全世界,能踩着我上位、还妄图抬高自己咖位的女人,还没出生呢!”   说罢,瞟了大门一眼,看见寒风中伫立的小垃圾桶。   二话没说,过去拎起来,“咚”的一声,在跑车引擎盖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现场哗然,“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赵曦吓得尖叫,手指发抖,“你、你还有王法没?就算砸了车,也不能抹杀慕言辜负我的事实。”   “就这破车,给我买四十辆摆这玩多米诺骨牌我都不稀罕,如果真是慕言给你买的,我现在带你上楼问问他,世逸是不是快倒闭了,买了这么堆废铁来糊弄人。”   丁汀把垃圾桶扔进驾驶座,灰尘染脏了真皮座椅。   而慕言一行人恰好看到这幕,顿时停下了脚步。   赵西叫来保安队,“怎么回事?看电影呢?夫人在那跟你打架你看不见啊,不知道上去拉把手吗,万一伤着夫人怎么办?”   保安队长羞愧无以复加。   鬼知道,他真的是在这里看入迷了,差点都要去办公室把年会的彩灯横幅拿出来,为总裁夫人打call,唱上一曲啦啦歌。   “我这就去,三号四号跟我一起……”   “暂时不用。”   慕言打断了他的安排,嘴角一抹玩味笑容,下意识转动袖口,摩挲着上面雕刻的痕迹。   “我夫人来给我讨公道,你们先靠边。”   作者有话要说:慕哥:小鸟依人的感觉,真好。   我今天特地换了个椅子,争取在月底前赶完,让你们开学前看到结局。 第70章   一扇玻璃门内外隔绝两个世界,外面沸沸扬扬,争吵声、讨论声不绝于耳,室内却安静沉默,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存满了将要行动的谨慎。   慕言嘴上嘚瑟,实际上也很小心观察着,但见到丁汀嘴跟上了马达似的,把赵曦给骂成筛子,除了哭也别无他法。   当即就放下心来,跟赵西嘱咐,“让公关部发稿,把证据整理成视频文件全网推送,安保部找警方来,直接把人拘了。”   然后先行推开那扇门。   世逸大楼前有个小广场,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媒体也分为两派,一是赵曦背后支持方请来的,一是世逸安排来的。   但是今天丁汀行为实在太爆炸,原配妻子怒怼碰瓷小三,无论是社会版还是金融版,这是明天的头条没跑了。   现在机器都在这里架着,记者们早忘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采访问题,一群吃瓜群众在这兴致勃勃观看。   慕言迎着北风出来,第一反应便是丁汀穿得实在太单薄。   配上她本就纤细的身材,像强风中的坚韧蒲苇,瑟瑟却挺拔。   眼看着这场戏的男主角出场,果然,又是一阵快门声。   在场所有媒体都有种“赚大了”的感觉。   赵曦还是第一次见到慕言本人,她对他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纸质资料,猛不丁见到实体,被他身上的煞气冽得后退了一步。   那辆原本被当成证据的跑车,此时却成了笑话,除了被丁汀砸出的坑坑洞洞,还有随风飞舞的垃圾在驾驶座发抖。   她下意识往人群中看去,却没找到可以撑腰的人。   倒是慕言,先是没给她半个眼神,只从助理手中接过黑色大衣,动作温和给丁汀披上。   眉眼中既有温柔,也有不满,“穿得太少,不好。”   他像个教导主任指点着她的穿着。   自然也招来了不满。   “你这烂摊子还要我专门飞过来收拾,爸……慕伯伯看到指定要被你气死,她我帮你解决了,至于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丁汀神情不自在地把那件黑色大衣又脱下来扔给赵西。   在镜头前怼人她是一把好手,但是跟慕言温情脉脉秀恩爱玩亲密什么的,想想还是不太好。   她整理了一下妆发,看到赵曦在她面前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你也是没用,下血本来演戏,这车虽然我看不上吧,但也算不上便宜,装备给你准备齐全了你又不给力,我要是你金主大概气吐血了,除了哭也上不了台面,以后就别接这种活了,你没这天赋。“   说完就飒飒地转身离开,路过为首一名记者还问了句,“录全了吗?”   本来正努力减低存在感的记者被问得一脸懵逼,出于条件反射,乖乖回答道,“录、都录上了。”   “那行,回去好好写稿子,为社会铲除这种讹钱的渣滓。”   一场舌战也实在耗费力气。   眼看着赵曦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估计也蹦跶不起来了,她现在种种心虚表现被呈现在镜头前,侧面印证了撒谎的事实。   丁汀有种功成身退的满足感,挥一挥衣袖,准备做个女英雄,潇洒退场。   结果刚走了几步,胳膊就被人攥住。   她诧异着回身,正对上慕言那双含笑的眼睛。   “饿了吧,带你去吃饭。”   说罢,便不顾她反抗,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直接掳走。   身后又是一场快门声的竞赛。   丁汀像只小鹌鹑,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扑棱着小翅膀,“喂,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吃饭?你这个老板太不称职了吧!”   -   被搡进了车里,丁汀立马缩在另一个角落,一副被迫害得楚楚可怜样,仿佛她不是去吃饭,而是下一秒就要被送到城郊仓库绑上手脚用来换钞票。   “邵卿还在呢,我不能扔下朋友自己去吃饭!”   她想了想,试图用友情做挡箭牌。   但很快就被慕言堵住,“我找人把她送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那……那你不用去处理网上的流言吗,这样发展下去对股价影响很大吧,你还是应该以身作则,在公司做出很勤奋的样子才能服众。”   这个理由应该很完美了,事业心、责任感的双重夹击。   但是慕言嘴角又勾起一抹意料之内的笑容,然后低声道,“从夏城回来到现在,我熬了三个通宵,全集团上下没人比我更勤劳。”   三个通宵。   也就意味着,他飞机落地就去公司了,连家都没回。   再结合他脸上自信满满的高傲,丁汀瞬间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说“慕总牛批你真是一颗南山不老松”吗?   此时车子已经开出去好远,再回头,只能看见世逸大楼的楼顶。   丁汀彻底放弃了反抗,哀叹着卧回座椅。   一脸任打任骂的表情。   “想吃什么?听说有家新开的日料不错,要尝尝吗?”   慕言见她偃旗息鼓,眉眼中自然流露着满意。   丁汀是很喜欢吃日料的,可以说外面餐馆卖的她很少有不爱的,但是慕言就特别不喜欢,可以说外面餐馆卖的他很少有爱的。   这么一想,他们俩还真是哪哪都不对路。   幽幽怨怨地,她反问,“你不是特别讨厌日料吗?而且从来不关心哪里开了新店?”   慕言今天又是自己开车。   他越发享受与丁汀独处的时光,又安逸又满足。   “郭子帆他们说的,我也就是听听。”   但实际上,某人现在工作之余唯一的爱好就是到处查新开的网红店。   只要是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他都想尝试一下。   然而,狭小空间内,丁汀声音却很冷淡。   “我不想吃,去吃粤菜吧。”   热情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   慕言眼神中光芒黯灭,半晌都没再说话,最终还是手上动了动,转个弯往相反方向开去。   自然也没发现丁汀脸上透露的酸涩。   呜呜呜,当妈太辛苦了,日料都不敢吃,哭泣。   -   临市虽然位于北方,但却有很多港台投资人,早年最火爆的一批餐饮,就有几家老字号茶餐厅。   世逸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种挣钱的好机会,名下餐饮业也有不少能拿出手的酒楼。   慕言选了一家隐私性极好的,也是丁汀向来合口的。   大堂经理亲自接待,将两人带领至一楼包间,递上电子菜单后就默默退出了。   自从刚才在车上拒绝了日料建议后,慕言脸色始终不好,此刻也是一言不发,把菜单递给丁汀,然后默默倒茶。   他如此骄傲的人,能够主动去了解她的喜好,还殷勤给出建议,想必也是做了很久心里建设还努力改变的。   丁汀虽然也有苦衷,但还是有些不忍心看他低迷。   想当初,她对慕言沉迷到无法自拔,不就是看上了他天之骄子的矜贵冷清了吗?   “那个,你吃不吃煲仔饭?我一个人吃不掉。”   她思索着主动搭话,眼睛亮晶晶的。   慕言正在斟茶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抬头目视她,有种冰雪逐渐消融的感觉。   嘴角自然又带上笑容。   很不矜持。   “吃。”   男人真的很好哄,丁汀闻言在电子屏上重重点了一下,然后嘴角也自然带上了一抹得意。   风水轮流转,站在主导地位的感觉真好。   心情一好,点菜的手也不留情起来,虽然只有两人,但她还是没刹住车,饶是粤菜分量精致,都摆到餐桌上时,她还是羞赧了一番。   又不是两只猪,她干嘛点这么多。   慕言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以前一起吃饭,多是丁汀在讲,如今她也玩深沉,餐桌上居然只剩下筷子和瓷盘碰撞的声音。   幸好大堂经理又礼貌出现。   “请问慕总和夫人,需要我把煲仔饭拌开吗?”   现在很多粤菜馆都会提供这种服务,丁汀乐得清闲,何况她真的有些手残。   所以欣然答应。   见慕言也没有反对意见,经理得体微笑着掀开砂锅盖子,立马便有奇香在屋中萦绕。   这家餐厅的厨师是从香港挖墙脚来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尤其是保留了一种老手艺的特色。   经理端着一碗酱汁,又问,“请问口味清淡点还是稍微咸一些?”   依照丁汀的爱好,自然是要咸点才香,才好吃。   可是慕言口味太过清淡,就算不放酱汁,他估计都会觉得味重。   毕竟他请客的,自然是要给人家个面子。   丁汀正想说话,慕言却先开口。   “都倒进去吧。”   经理虽然尊称丁汀一声夫人,但心里明白谁才是大老板,既然他开口了,便没有回旋余地,是以立马把小碗酱汁都倒进饭里。   搅动中,锅巴的焦香和酱汁咸香混杂在一起。   丁汀不禁吸了吸鼻子,感叹人间值得。   只是看到分装的小碗煲仔饭递到慕言面前,他举手投足一股吃牛排的气质,挖了小小一勺入口。   那种无法控制的蹙眉,实在显得扎眼。   丁汀闷闷不乐,摆弄着筷托,“你没必要一味迁就我,明明不能吃,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这时经理已经无声离开。   空旷包间只剩下这对小别重逢的离异夫妻。   慕言倒是很波澜无惊,擦了擦嘴角,“因为我悟到一个道理,牺牲小我才能成全大我,口味不过是人生可有可无的小细节,你才是我最终要实现的目标。”   慕言样貌生的好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五官长得不好惹,气质又凌厉,所以大家都自然觉得,他嘴里只能吐出指令和批评。   结婚这么久,丁汀和他交流时,也常常是处于被教育一方。   像今天这种情话信手拈来的时刻实在……不曾见过。   她当然能够感觉到,慕言是真心想跟她和好,甚至不惜改变自己维持了三十多年的习惯和人设。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当然会有不适应。   但就如同他所说的,比起那些故作坚持,还有更要的人需要他为之付出。   丁汀无声搅拌着盘子里的食物,竟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当然慕言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识,如果他的情感教师郭子帆和祁言知道大概又要吐两升血。   朽木不可雕也,没想到这句话能用到天才慕言身上。   可喜可贺,可悲可叹。   一顿饭吃得潦草,丁汀虽然点菜热情高涨,但吃起来却只有小鸟胃口,正赶上孕吐最强烈的时期,她不想露馅,于是点到为止。   “吃饱了?”慕言将温好的湿毛巾递给她。   丁汀谢着接过,小幅度擦拭了嘴角,又从包里掏出口红补妆。   今天为了手撕绿茶占据最高位,她画了极少尝试的欧美妆,虽然不至于像网络博主教学的那样夸张,但是那张红唇却是实打实很有气场了。   就凭这种精致描绘过的脸,她在镜头就已经赢了。   想到这,她突然意识到,刚才在世逸门口大闹了一场,砸了车修了人,这会儿网络舆论发展到何种地步,她还没关注过。   以消食为借口,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然后倚在软皮沙发上划动微博。   果然#慕言前妻现身回击#将绿茶讨公道的新闻踢下榜首,牢牢占据一位,颇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这正是丁汀想要的,她兴冲冲点开词条。   果然几家临市大媒体已经如实转播了今天上午的事情。   视频还特别清晰,文案中特意@赵曦和世逸官微,有种叫两边来掐架的导向。   但评论前排早就被攻占。   一边倒是向着丁汀说话的。   [笑死了,碰瓷女翻车现场,跟人家原配站在一起真是公开处刑现场。]   [以前都是在网剧里看手撕白莲花,今天搞到现场了,简直不要太爽,慕总夫人赛高,我想给你当粉头。]   [@赵曦,一开始不是蹦跶特别欢吗?怎么现在当缩头乌龟了?赶紧把你那些石锤放出来让大家笑笑。]   [慕总夫人太飒了,人漂亮嘴炮还厉害,垃圾桶砸车我可以倒回去看一亿遍!我都要弯了!]   看到大家各种彩虹屁夸奖,丁汀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看到现在网友三观这么正。   她还是很满意的。   又看了几条,她眉开眼笑放下手机,跟对面正收拾准备离开的男人讨价还价,“我今天帮你解决了□□烦,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见她一副吃到糖的狐狸表情,慕言就知道,赵西没有把那些证据及时放出去。   估计也是像借机讨丁汀欢心吧,给她高兴的时间。   他沉吟,然后很认真地回应,“那把我送给你吧,整个世逸集团加木材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还有我各种海外投资,入股不亏。”   ……   丁汀瞬间冷脸,摆出交警手势。   “我!拒绝!”   -   丁汀吃饱喝足,在座位上赖了足有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这家餐厅不仅食物上乘,就连沙发都特别舒服。   她清苦日子过太久了,与这种价格昂贵的家具久别重逢,颇有种撒手不放的冲动。   慕言比她走的快两步。   路过打听某运动饮料广告牌时,忽然若有所思地转身,害得丁汀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怎么?真要我以身相许?”慕言好整以暇笑着调侃。   丁汀看到旁边路过的侍应生,虽然大家都很有职业道德并没有看过来,但耳朵又没堵上,肯定听得清清楚楚他这些骚话。   “胡说,明明是你突然停下来了。”   她握着小粉拳据理力争,仿佛真要在这分出个一二三四才肯罢休。   真的很好惹毛啊。   慕言低声浅笑,用手指敲了敲那个电子广告屏,“你还追星吗?”   循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丁汀眼神落在一张俊俏的脸蛋上,典型的韩式妆容,但是比近两年选秀出的新星们还是多了几分辨识度。   她自然不会忘了这个人。   高中二年级,丁家独女狂砸三百万给某idol打投,结果总决赛这个小男孩以第十名的成绩出局,事后该节目组被人举报虚假报票,第十名的票数可以排前三,只是因为资本力量被换了名。   这件事在圈子传了很久。   而丁家独女那个夏天除了上学就是在家窝着,完全没脸再出去招摇。   就连丁建州这个宠女狂魔都恨铁不成钢,差点真的动了手,“你投票,你花钱,爸都不说你,但是你别实名啊,还去现场喊人家儿子,真是整个家族的脸都被你丢进去了。”   这件事是丁汀人生血泪史中最屈辱的一件。   即使小男孩后来发展越来越好,使得当年作假上位的男团成员都只能望其项背,丁汀都再难重燃热情。   所以,当慕言鬼笑着提起这人,她第一反应就是——   狗男人又要笑话她了。   “我不追了,我再也没追过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能咬着我年少轻狂的傻事不放,难道你年轻的时候就没迷恋什么女明星女嫩模吗?”   听说每个男生都有个初恋女神。   是他们人生欲望开始第一夜的梦境对象。   但没想到这句话使慕言立马变了脸色,他收起手,放弃了原本的话题,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这下咬着不放的人变成了丁汀。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   锲而不舍追上去,也顾不得保持距离,“不会吧,真的有啊,快跟我说说是谁,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慕言神情狼狈,然后故作严厉将她脑袋拨开。   “你好吵啊。”   -   从餐厅驶出,慕言还沉浸在被探究了小秘密的悲伤中,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丁汀倒是心情很好,觉得揪住了别人小辫子很开心。   “诶,你这是往哪里开?我要回老宅看奶奶。”   刚才被一阵捣乱,慕言都没反应过来,现在被提醒才发现,车子竟然往回均桂园的路上开。   他暗恼自己失态,当即便调转车头往丁家老宅去。   “你别不开心了,谁年轻时没有个肖想对象呢?要说你没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动过肾,我还会觉得你身体有问题呢。”   丁汀知道他面子薄,这会儿便仁心仁义帮他找理由。   车子外一闪即逝临市年前的冬天。   就连电线杆子都透着满满冷意,灰色和石头,似乎是北方最好的代名词。   丁汀吃完饭就犯困,再加上舟车劳顿,身体确实大不如前,见他誓死不再开口,便也不再继续开玩笑。   眼皮子沉沉的,很快就要睡过去。   只是半梦半醒见,她忽然听见自己内心有道声音在抗议——   其实真的挺想知道那人是谁,也好为吃醋找个目标。   所有的不以为然都是故作大方。   原来这句话是这种意思。   她一路睡到了立着光秃秃两棵树的老宅门口,慕言刹车猛,直接把她摇醒。   下意思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只是难得好眠,她还挺不舍的。   “今天谢谢你啦,又请我吃饭又当专职司机,那么帮你摆平绯闻的功劳就抵消了,互不相欠,拜拜。”   丁汀好言好语地作别,正要下车,却又被拦住。   慕言眼神似藏着海,除了深情还有担忧,他斟酌着语句提醒,“行李我会让人送过来,快过年了,这几天你就住在老宅陪着奶奶和姑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有事及时联系我。”   这话像临终遗言似的。   丁汀听得眼皮直跳,确认现在不是港片拍摄现场。   “你莫名其妙说些什么啊?”   慕言没再解释,只是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还有,那个人是你。”   ……他中邪了吧。   丁汀站在别墅门口目送他和车尘离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一句听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相信,除了傻汀,大家都知道慕哥在说什么。   所以他真的是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啊。 第71章   面对突然回归的侄女,丁茜表现出足够热情,当场摔了个砂锅。   ……   “姑姑,你不至于吧,买挂鞭炮多好,可惜这锅了,还是我去年找人从日本买回来那个吧。”   丁汀心绞痛,蹲在地上研究那摊碎片,最终只能徒劳无功。   果然瓷器是像感情一样不牢靠的存在呢。   “你怎么突然回来?之前视频里你还说要上班到年二十七八呢,姑姑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吃好喝给你!”   丁茜双手在围裙上不断擦拭,记得团团转,好半天过去了,才想起来要把一地狼藉打扫干净。   家里还是老样子,虽然没有再添置什么昂贵物件,但干净温馨足够了。   丁汀含着笑在沙发落座,眼神自然望向了落地窗前几盆兰花。   惊诧道,“这花……怎么会在咱们家?”   静静盛开的兰花,因为一直养在温室,避免了外界风雨寒冷的侵扰,在这个年月依旧可以充满着勃勃生机。   “它们不是应该在均桂园吗?”   丁茜把碎片打扫干净倒进垃圾桶,又怕上了伤了手,便又找来胶带反复粘了好几层,才抬头道,“那是小慕送来的,起初我还觉得你俩既然离婚了,收他东西不大好,结果他说,这些花都是你养的。”   得到精心照料,原本被男主人□□到蔫坏的枝丫又抽条挺拔,兰花香气极浓,在房间里成为漂亮景色。   丁汀失神地站在那看了许久。   后又蓦然璀璨一笑,“对,是我养的。”   “送来时一盆盆都快死了,好在你姑父平时也爱侍弄花草,找了好几个专家,才给救活,你瞧瞧,现在长得多好。对了,你跟小慕到底怎么样了?”   长辈对晚辈总是有说不完的担心,丁茜这些日子经常睡不好,闭上眼就是哥哥音容犹在,指责她没有照顾好丁家的小公主。   看见她不加掩饰的担忧,丁汀垂眸喝了口热茶。   “还行吧,能说得上话。”   -   下午丁汀显示回到自己卧室补眠,她小心翼翼捂着肚子躺下,回想这一天的种种行为,竟然是完全没有顾及到肚子里这个。   看来她当妈的觉悟还是不够。   抱着这种羞愧情绪,丁汀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黄昏时分。   中午吃的不少,现在居然又饥肠辘辘。   怪不得都说一份饭两个人吃,她最近又是闹口又是暴饮暴食,像人格分裂了似的,合着不是她想吃,是崽子想吃。   揉着眼睛慢慢下楼,她听见客厅里,丁茜正十分温柔客气的给别人通话。   “没错,可能太劳累了,一直谁着呢,我刚上去看过。”   “你放心吧,她是我侄女,我当闺女看的,定是要把她照顾仔仔细细。”   后来有事几句寒暄,丁汀没听清楚,就看见姑姑已经将座机听筒放回原处。   仰头看见正在楼梯间踌躇的侄女,登时笑起来,“可算醒了,小慕打你电话没人接就往家里打,这一下午都三通了,关心得紧。”   自打离婚开始,慕言登上丁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每年各种节日,想见他在这栋宅子里现身简直难于上青天。   就算是见到了长辈,说话也是不咸不淡,保持距离。   当然了,他对自己亲爸亲妈也这态度。   但现在看来,慕言和丁茜关系倒是很好。   丁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酸奶,“您别搭理他,整天跟看犯人似的看着我,他不烦我都烦了。”   “这不是体贴你吗,还说待会儿会买你最爱吃的螃蟹来。”   看到孩子们感情好,丁茜自然是开心的,老一辈人思想到底传统些,虽然心疼自家孩子,但离异总归不好听。   要是小慕愿意低头和好修复这段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丁汀见状,在脑海中不断搜索了有限的文学知识,最终总结了一个词:围魏救赵。   简直可耻,拿不下当事人居然从家人开刀。   慕言最近的无耻程度正不断刷新她的认知,而且他还表现得特别乐此不疲,不知道被那个机构洗了脑。   索性腿长在他身上,丁汀乐得白吃白喝,干脆也不拒绝。   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喝酸奶。   说句不求上进的话,当米虫是真舒服,每天无所事事刷剧吃零食,无聊睡睡觉,简直天上人间。   正美滋滋享受着,丁茜忙里忙外,把老太太从卧室推出来,突然提了一嘴,“前几天你叔叔来了,拿了几张纸说什么赡养协议,只要画个押你奶奶晚年就有保障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拦住了没让签。”   丁汀原本有些漫不经心,随口冷哼了声,“他能有这么好心?指不定又是为了多分遗产耍得手段,没让奶奶签就对了。”   “说的是呢,他这一年到头不来看看自个儿亲妈,每次来都带着目的,你奶奶现在常常看着俩儿子的合照掉眼泪,虽然嘴上说不出吧,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丁建州和丁建臣一母同胞,可惜人品与素质却天差地别。   究其原因,老太太清醒时,确实没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许是可怜小儿子天资不如老大,所以明里暗里会偏心些。   到头来,孩子都长大了,老大独立又自主,老二事业无成,连做人都没学会。   丁汀回头看到奶奶黯然神伤的表情,当即心疼地凑了过去。   “没事儿,有我跟姑姑呢,咱们不理他昂!”   正说着说着,门铃传来轻响。   丁汀主动起身去开门,就看到身形高大一男人,大包小包站在门口,与他那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格格不入。   “新鲜的螃蟹,喜欢么?”   她看到其中一个塑料袋里正发出扑棱响声,便主动伸手接过来,果然看到里面十来只新鲜螃蟹。   这个季节在北方能买到这么个大鲜活的螃蟹实属不易。   这份心,丁汀竟然无从吐槽。   “挺麻烦吧,咱们这海鲜市场还能买到这么好的蟹。”   向天发誓,她真的是随口感谢一声。   毕竟仙女也得讲礼貌不是?   结果慕言跟着她一道进了门,脸上挂着“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的”表情,嘴上也十分实诚。   “不麻烦,我让他们从庆海订的,一路空运过来,就是等的时间久了些。”   ……   丁汀石化在原地。   想用蟹钳子夹烂他那张嘴。   -   “你看看,小慕啊,不是我说你,来就来嘛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丁茜见到那几大袋子山珍海味,忍不住唠叨,“你想吃什么说一声,我去买就行,你工作这么忙哪来时间去逛超市啊。”   “不麻烦,人家可以空运,你看这螃蟹,头等舱蟹,你看这松茸,头等舱茸,比人都高贵。”   丁汀酸溜溜地挨个捏起这些东西,反讽道。   结果被自己姑姑实打实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满嘴跑火车的,快给小慕倒杯茶,我这就去做饭。”   感受到自己家庭地位直线下滑,丁汀敢怒不敢言,只能把这份怒火发泄到慕言身上。   软趴趴的毛绒拖鞋在他皮鞋面上狠狠踩过。   隔靴搔痒。   慕言现在病入膏肓,被人踩了还觉得对方超级可爱,想抱在怀里揉揉搓搓。   当然他还不敢。   只能主动把东西都提到厨房里,脱下西装外套,“我来吧,姑姑。”   他现在这副乖巧的样子,和等待着施展才艺的殷切,要是录下来发送给兰欣看,她大概会哭晕在老公怀里。   儿子养这么大,好处都便宜别人了。   看他一副不容置喙地模样,丁茜也没再多坚持,这样多好,侄女婿家务做好了,侄女也跟着享福。   她眉眼带着笑,擦着手从厨房离开,“那我可有口福了,能吃到小慕亲自下厨的手艺,我去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   说罢还不解气,反手把正傻站在餐厅啃苹果、还没来得及阻止事情变化的丁汀推了进去,“你陪着小慕,他有啥找不到你帮衬些。”   丁汀半口苹果卡在喉咙里,心想这厨房她有生之年也没进过几次啊。   被莫名其妙换位进来,她还没想好措辞,转身时,慕言已经有条不紊把螃蟹架锅蒸上。   神情别提多专注了,把锅盖盖上时,就像给员工签调职单一样。   霸总就是霸总,做饭时都皱着眉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燃气灶给开除了似的。   丁汀被这股氛围感染,心想自己在这闲着有点尴尬。   便从地上左翻右翻,掏出两根胡萝卜,“这个我会做,萝卜炒肉丝。”   说完就在水龙头低下冲洗干净,然后从墙上拿过刮刀准备去皮。   还没开始,就被横伸过来一只大手拦住,青筋脉络就像他的人一样条条规矩,有序生长。   “别动刀,我来。”   慕言用刮刀也很利索,平日里下厨机会很少,不知他哪来的机会练习。   他只穿着衬衫,将宽阔肩膀衬得更加精壮,随着手臂动作而微微摆动,偶尔用力时,肌肉起伏分明。   抛开“前夫”的名号,他绝对是最帅的。   丁汀都有点花痴,还特意拍了张照片给邵卿。   [丁汀:我现在地位很高吧,慕总亲自给我蒸螃蟹、削萝卜。]   正当她心情愉悦地透过玻璃锅盖观察螃蟹逐渐变红的过程时。   手机震了几下。   丁汀抬起来看,立马变了脸色。   [邵卿:傻子,孕妇不能吃螃蟹啊啊啊啊!]   是以,丁茜正陪着老太太看电视,欢声笑语中,也不断观察着厨房的情况。   正满心觉得他们复合有望时。   就听见自家侄女中气十足,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呜呜呜,慕言我恨你,你还我大螃蟹!”   然后便风风火火冲上了楼。   她不自觉跟着站起来,看到慕言也从厨房里跟了出来,忙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同样一头雾水,慕言也不知如何作答。   只能苦笑着说,“大概是我呼吸时抢她空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你抢她空气,是你的种抢了她的空气。   慕哥:?我的错咯?   今天没有二合一了,我光荣的卡文了:) 第72章   丁汀回到房间独自悲伤了好久。   她倒也不是真为了那么几个螃蟹而难过不平,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   只是一想到因为自己疏忽差点伤害了肚子里的崽子,她这个做妈的未免太不尽职尽责。   这件事虽小,但却让丁汀陷入无限反思中,   她到底能不能当好这个妈?   徐美曾经给她的伤害太过巨大,是她完美人生中第一道撕裂口,父亲去世后,最先向她展现人情冷暖的人,居然就是亲生母亲。   如果她以后的孩子也会这样受伤难过,该多可怜啊。   丁汀想都不敢想,窝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   独自成长的女人,好像也没有多强的承受力。   卧室门被人轻轻敲响,她探出一颗小脑袋,泪眼婆娑闷声道,“我不想吃饭。”   慕言端着食盘,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   叹息一声,尽量把声音压得更柔和,“没有螃蟹,给你炒了胡萝卜,还有虾仁滑蛋。”   听上去是有些诱人。   丁汀抽噎着坐起身,想来想去,不吃饭对孩子也不好,又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她抬手抹了把脸,不情愿地将门锁解开。   “进来吧。”   像位长居在城堡顶楼的公主,等待王子来拯救服软,然后状似矜持接受着来自邻国的无价珍宝。   可惜他们家的珍宝是胡萝卜,邻国王子是个前夫。   各种破灭。   离异公主接过食盘,看了眼颜色鲜艳的菜品,表情还算满意。   “你不要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哦,”丁汀垂着眸吃了一小口滑蛋,“因为我真的有点生你气。”   慕言以为她心里还是过不去离婚那个坎。   所以也极具耐心的忍受,“嗯,我知道,我从来不会觉得你无理取闹,我很喜欢你跟我发脾气。”   ?   虽然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   可这话听上去,他真的好像一个抖M。   浑身上下写着“冲我开炮”的气质。   丁汀也不好再说什么,撇了撇嘴闭口不言,专心致志吃这晚饭。   而慕言也不再言语,在旁边坐着默默注视她吃饭。   半晌,才缓缓吐露道,“只要你高兴,怎么说我都行。”   拿着筷子的纤纤玉手停下来,丁汀半阖着眼。   鼻头猛的涌上一阵酸涩。   “那你说话算话哦。”   -   丁汀很快把那些东西吃干净,然后才反应过来抬头问他,“你都不吃吗?”   “我在楼下吃了些,不怎么饿,你吃好了?”   慕言放下手机,暂停处理事务。   着手收拾餐盘的垃圾,起身准备送到楼下去清洗。   丁汀吃饱喝足,情绪也平稳了些。   她知道,每次见到慕言的小情绪和小激动,都是因为她心里明白,慕言是可以敞开心扉对待的存在。   即使离婚了,即使两人前途未知,潜意识里,他们至少曾经是一家人。   她双手搭在膝盖上沉默了片刻。   然后主动起身,“我陪你一起去吧。”   自从领了证,两个人见面就是剑拔弩张,很少有这种平和相处的机会。   慕言看了看手中食盘,心想自己今天这委屈受的很值得。   见两人一起下楼,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丁茜立马放松下来,连忙接过慕言手中的东西,“给我吧,没有让你做饭又洗碗的道理,你跟汀汀去客厅坐会儿,姑姑泡了茶。”   老太太身体不好,早早又被送回卧室休息。   客厅里除了袅袅茶烟,便只剩下空旷。   这里曾经也有着一个偌大家族,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丁汀眼眶又是微酸,“坐会儿吧。”   “不了,我公司还有点急事,”慕言似乎鼓足了勇气,下意识观察她脸色,“抱歉,我也是刚才临时收到通知,有些事情需要尽快解决。”   他现在处于一种“我很忙但我不敢说我只能瑟瑟发抖地请求原谅”的状态。   而这种改变全部来源于曾经的种种作死。   所以说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慕言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过去,把那个傲娇鬼给掐死在时间长河里。   但丁汀本来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念在他今天百忙之中来当厨夫的份上,自然很和气的准了,“行吧,那你先走吧,路上小心点。”   颇有股吃了你的饭不记你的情的过河拆桥感。   还很可爱地挥挥手,像个招财猫,笑眯眯地送行。   反倒是丁茜不忘自己神助攻本性,连忙甩了甩手上水珠,推一把侄女,“愣着干嘛呢,不送送小慕?”   “他又不是没有腿?”   再说了我这个孕妇还去送个全须全尾的大男孩合适吗?   当然这句话她没敢说出口,在姑姑大人的眼神威胁下怂怂地又推一把慕言,“快走了,我!送!你!”   处于食物链低端,慕言反倒心情愉悦,应着往门外走。   屋外夜晚的寒冷瞬间掩盖了室内在身躯上留下的温暖,丁汀鼻尖发痒,愣愣打了个喷嚏。   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这真是奇妙又尴尬。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果然慕言正看着她,神情中带着思索。   然后低着嗓子问,“你……”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乱猜测,收起你的大脑往公司的事情上去好吗?不要随便揣测别人,我很健康,我体检全优。”   丁汀恐慌地向后退,摇着小手反对十三连。   ……   “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感冒了,要是冷就赶紧先回去吧。”   慕言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不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丁汀被摸的心里发毛。   觉得他不是在亲昵,而是想通过把她头皮揉薄的行为来获取她的思想。   很像披着豌豆射手皮的僵尸。   而且她能想什么呢?   肯定是想着世逸未来的接班人啊。   -   慕言见她迈着小碎步一脸心虚跑回家,不禁哂笑一声,越发读不懂小姑娘心思。   但见到丁汀比以前要活泼些,对他也不再抵触。   也算好事一桩。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接通了蓝牙电话,赵西又冒死来催促。   “木材公司内部已经传发了相关檄文,以丁建臣为首的一伙人说您是陷害前董事丁建州先生的罪魁祸首,要求您彻底放弃股份离开公司。”   车窗外一片灯红酒绿,这个时间点,正是夜生活悄悄降临的时刻。   还有两三天就到年假,外乡人都赶赶着呼朋唤友,进行一年到头最后的狂欢。   车流如注,慕言确实没想到,丁建臣会和原成沆瀣一气。   毕竟这个决定太傻,于情于理都不该发生。   但是他也没多惊讶,只能责怪自己,高估了对手。   他面庞沉静,声音如闷雷低沉而振聋发聩。   “今天没有公布的证据暂且搁置,明天召开木材公司公开董事会,原成那边准备收网,所有资金撤回。”   蜘蛛都会织网,等到决一胜负的时刻。   就看谁布局更久,网线更牢靠,面积更大更密不透风。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总部楼下。   总裁办所有人已经等在那儿听候指令,赵西按照慕言安排解释了这次的工作,然后取代了慕言司机的身份,开往木材公司在临市的两个总代工厂。   丁汀全然不知道自己亲叔惹了□□烦。   还跟邵卿聊着天,分享今天作为新手孕妈的小情绪。   没谈几句,邵卿突然大吼一声。   “天呐,妈妈汀你们家又上热搜了,你们最近办年卡了吗?”   “……也许我们家把全世界社交媒体都收购了吧。”丁汀默默扶额,然后打开weibo,“让我看看又是哪朵智障白莲花带我们家出场不给钱了。”   邵卿闻言打趣,“你不是都离婚了?之前誓死不从,现在倒是舍不得慕总了?”   “那能一样吗?我现在肚子里揣崽子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能便宜别人占我宝贝未来的神座。”   两个人互相打着嘴炮,老宅缓慢地网络终于加载出最新页面。   丁汀信心满满瞥了一眼,正准备对新绿茶进行从头到尾地人身攻击。   结果瞬间石化。   首位词条后紧跟着“爆”字。   赫然一排字眼——   慕言疑致前妻父亲心脏病去世。   “打扰了,我就是那朵盛世美丽出淤泥而不染仅在天上见人间几回闻的绝美白莲花。”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继续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寄云间的酒窝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那你去自己杀自己吧。”   邵卿表示无语,利索的挂断了视频。   而被莫名其妙拉到漩涡中心的丁汀,划开新闻词条,就看到临市某日报官博编了一条新闻。   “据丁建州亲弟弟丁建臣表示,哥哥生前人缘极好儒雅温和,从不与人结仇,但身体一向抱恙,在离世前几年已经逐渐放宽手中权利给亲属,但发病那天,与世逸集团总裁慕言交谈后在办公室突发心脏病而死,随之慕言迎娶其女,获赠百分之四十股份,结合之前收购的百分之二十,一夜间成为木材公司的领导者……这都什么鬼!”   丁汀从头读到尾,这篇新闻无凭无据,仅仅靠丁建臣一人之言便下定论,说慕言是强取豪夺,丁家独女被爱情冲昏头脑认贼作老公。   言语之中充满了浓浓不忿和惋惜。   仿佛下一秒就要找到相关部门把世逸连夜封掉,把慕言送进拘留所连饭都不给。   她突然想到,也许慕言刚才匆匆离开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   其实,丁建臣肯定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证明,慕言害死了她父亲。   因为没有人比丁汀更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就算舆论哗然,对世逸来说,也只会产生股市的动荡而已,真要靠一张会哭的嘴把人送进去,想也知道不可能。   但是,像这种大企业,事情每拖延一秒,所面对的经济损失都是巨大的。   如果想要尽快解决,那么,找丁汀出面澄清或许是最快也最有说服力的办法。   可慕言没有。   他一个人驱车离开,从灯火融进了浓浓夜色。   出于保护,他甚至只字未提。   更没有抱怨,没有把她亲叔叔做的孽算到她身上一分一毫。   冬夜星光依旧明亮,丁汀躺在床上思虑许久,决定还是要把她这朵绝世白莲花解决掉。   但是在那之前,她有种冲动,是想要和慕言说说话。   [丁汀:还在忙吗?]   她没指望对方秒回,现在世逸上下应该是兵荒马乱,各部门都在加班解决这场无妄之灾。   但也只是眼皮一张一合的功夫。   [慕言:还好,还有时间跟你说话。]   他现在嘴巴,不对,脑子像抹了蜜似的。   这种甜蜜攻击都不用缓冲就可以发射,把人撞得心头小鹿猛跳。   拍了拍脸,丁汀把粉红泡泡拍破。   [丁汀:网上的新闻我都看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慕言:我可以解决,你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带你吃新开的法餐厅。]   她的形象到底除了“吃货”还有其他标签吗?   丁汀无语,觉得自己在慕言心目中可能不是“无法挽回的可爱小仙女”,而是“吃两顿饭就能骗回来的猪”。   恨恨地戳着屏幕,她只说了个“哼”。   然后发了个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jpg。   慕言“输入中……”了很久。   最后语重心长发了个条语音来。   “别说脏话,早点睡觉。”   横批——我要忙了。   -   丁汀没讨到好处,窝在被子里一睡解千愁。   第二天听到楼下动静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多,她随手扒拉下睡成鸡窝的头发,肿着眼镜出门去看。   就见十几个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怼在大门口。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又是十几个彪形大汉,左青龙右白虎,在大冬天露着膀子也不嫌冷。   其中有个人丁汀倒是眼熟,之前她被慕言软禁在均桂园,随行保镖中就有他。   特别喜欢跟同事“嘤嘤嘤”的撒娇。   能把老宅地址出卖给这些媒体,肯定是丁建臣的主意,他就不在乎自己老母亲还在这栋房子里,看样子是要破釜沉舟。   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仅没良心还没有脑子。   他做了别人走狗难不成以为人家真会把木材公司全股送给他?   丁汀火冒三丈,看到丁茜站在落地窗前连忙落下了窗帘,又从缝隙中观察外面景象,一副忧心忡忡。   看到她现身,连忙把人往楼上搡,“你快回去,小慕早上打电话嘱咐我,让你这两天别出门,他们这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是采访你,实则话里都是有陷阱的。”   要不是门外提前布好了保镖,只怕这群记者能直接翻了外墙冲进来。   丁汀抱着胳膊,脸上阴云密布。   最终冷冷哼笑了一声,“想拿我和我爸做文章?那不能够!”   说罢,闪身回到楼上洗漱打扮,又跑到父亲生前书房的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灰褐色文件袋。   气势汹汹就要出门去。   丁茜见状连忙阻拦,“使不得,你现在去有什么用?这些人跟疯子一样,你要是出去被挤着推着,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穿上高筒靴,丁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放心吧姑姑,外面那些人要是能碰我一根汗毛,这十几个保镖都得卷铺盖回家,养来也不是吃闲饭的。”   还没到新年,气温已经回暖。   丁汀推开门的一瞬间,竟然不觉得料峭寒冷,那些记者果然像丧失扑食一样涌了过来,好在保镖们围成了铜墙铁壁,把人牢牢拦在外面。   嘤嘤嘤一脸为难地想要劝她回屋。   结果丁汀先霸气开口,“有车吗?”   “……有的。”   “知道慕言在哪吗?”   “……知道的。”   她推了推墨镜,眼神冷冷瞥了下那群花钱雇来的记者们。   “走吧,去找他。”   嘤嘤嘤有些踌躇,弱弱指了下外面这些人,“慕总说不让您出门,要不您还是听他的?”   “你今天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告诉慕言你劝我不要跟他复婚。”   ???   !!!   嘤嘤嘤瞬间脑海中闪现无数标点符号,立马叫手下划出一条路,围着她上了车,“这就走这就走,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而那些准备了无数问题的记者们也没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甚至连她的侧脸都没能拍到。   一个个面面相觑。   心想今天的钱别是拿不到了。   -   这里剑拔弩张,木材公司也硝烟弥漫。   慕言坐在会议长桌的首位,通宵后脸上却不显得疲惫,自从进入这间会议室,十几家媒体的机器架上,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一直都是赵西在主持流程。   而这些表现反应,落在丁建臣为首的几个股东眼里,显然就是心虚的表现。   肯定是想看看他们手里掌握的证据再说话,避免言多必失的尴尬。   是以,他的表现更为嚣张。   甚至发挥毕生功力呈现了绝佳表演,“我哥哥生前多好的一个人,就是因为没答应你的入股方案,你再三来游说他,甚至明里暗里干扰他生意。”   “那天我前脚离开公司,你后脚就来了,拽着我哥在屋里密谈,害得他心脏病突发,你还买通了他的秘书,帮你做伪证,要不是他这么多年良心过不去,主动来找我坦白,我哥可就白死了!”   而他口中那位秘书,此刻嘴唇刷白,一副被迫害得模样。   更坐实了他因为慕言权势而敢怒不敢言的真实性。   赵西看了眼自家大老板,见人家表面正在认真听讲。   实际上正在看前妻的朋友圈!   就那么张表情包值得您翻来覆去看上百八十遍吗?   他强装镇定,做主反问,“那您如何证明这位前董事秘书言语的真实性呢?并且希望您能解释,近两个月内丁副总从成交总车间走了三千吨货并未入账,这是否会成为您转移公司调查目标的原因?”   说完,拍拍手,Linda立马在投影仪播放了相关证据。   这就是慕言和赵西昨晚忙的事情。   就是要在今天,把这些秋后蚂蚱一击锤死。   丁建臣也没料到自己露馅这么早,神情有一闪即逝的慌张。   然后嘴硬道,“这件事我愿意接受公司调查,但今天我们是要求你们解释前董事死亡原因,不要扯开话题。”   赵西正要继续反驳。   下一秒,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巨响,将在座的人们都吓得不轻。   而丁汀在十几个保镖护送下一路畅通无阻冲进了会议室。   嘴上笑得轻蔑,声音冷若冰霜。   将手中文件夹狠狠往桌子上一拍,“那我就来跟你解释解释。”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没人想到丁汀会突然来这里发难。   并且胸有成竹,一副要跟亲叔叔对着干的架势。   分明在今天之前,丁建臣跟各位股东打包票,自己拿到了老太太和丁汀的证据和签字。   情况转了个弯,朝着未知方向疾驰。   丁建臣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但他想,丁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起多大浪?当即便想先声夺人,站起来指着她就要骂,“你胳膊肘往外拐,为了当慕太太连亲生父亲的命都不顾,你……”   话音未落,嘤嘤嘤早就察言观色,走过去把按住他肩膀,将人牢牢固定在椅子上。   而始终没有出声的慕言,终于在此刻证明自己不是个哑巴。   “我夫人讲话,轮得到你插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慕哥:证据不证据无所谓,我就是想找机会拍马屁。 第74章   关于慕言那位长时间隐姓埋名的妻子,外界众说纷纭,但殊途同归,最终总结为两种派别。   一种认为丁汀是出于家族没落自卑而选择低调生活;另一种则是认为,慕言对这场失去价值的婚姻是颇有微词的。   翻来覆去,打击都认为这个原因出在丁汀身上。   所以当她姿态高昂,昨天手撕了碰瓷绿茶,今天又要跟亲叔叔对峙镜前,却是推翻了外界大部分传言。   至少慕言的表现,和那声“夫人”,可以确切证实,他对这位前妻还是抱有足够尊重的。   丁建臣也没想到,骄傲孤冷如慕言,能让离婚妻子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被人挟制在软皮沙发上,目呲欲裂,就差跳起脚来,一如三年前再给她一巴掌。   而丁汀也一如三年前,压根没把这个叔叔放在眼里。   她逐字逐句,像是怕他耳朵不好使,缓慢地说道,“这里是我父亲的尸检报告,还有他去世那天,总裁办公室外的监控录像。”   丁汀板着脸时清冷面庞更带了几分冷艳。   她抿着嘴时,和父亲丁建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都应该为曾经为小看了她而道歉,大众眼中只会吃喝玩乐花钱的公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掌握了所有证据。   她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是打从父亲去世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为余生增添一份保障?   就连慕言都没想到,她会有这份心思。   不得不刮目相看。   而丁建臣出于心虚,也出于某种不可置信的情绪,竟挣开了嘤嘤嘤的力量,跳起来又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个杀千刀没良心的,你父亲都去世了,你居然给他做尸检开膛破肚?你是投胎来讨债的吗?你个娘生娘不养的破烂……”   话还没骂完,他肚子里全都是侮辱人的低级词汇。   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把剩下那些污言秽语都跟着血吐了出来,镶了没多久的金牙也飞了出来。   这场新闻发布会是直播,网络上千万双眼睛都注视着。   而当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慕言。   只见他动作优雅地扭动着袖口,调整好袖箍,神色平平,眼神全都投注在正冷笑着的丁汀身上。   给人一种“我没动手”的错觉。   而那些等着看豪门秘辛撕逼大戏的网友们早就炸开了锅,什么谁害死了谁的父亲此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66666,总裁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还没看清动作,老头子金牙就掉了。]   [刚才心不在焉地慕总去哪了?一听说老婆被人骂立马坐不住了。]   [卧槽,他打完人还整理袖子,我死了,阿伟出来受死吧!]   [楼上别碰瓷了,据传说上个月就离婚了,慕总做一个夫人右一个老婆,能不能独立行走别蹭小姐姐热度?]   ……   大众舆论开始逐渐跑偏。   这是幕前幕后两批人都没能预料到的结果。   -   丁汀显然也被这一拳头吓得不轻。   慕言动手完全属于可以载入史册的名场面,出手干脆利落,打完人还嫌弃的擦了擦手。   皱着眉提醒,“嘴不干净,我帮你洗洗。”   现场霎时鸦雀无声,只有赵西在看到这一场景时,立刻拿出手机给公关部总监发消息——   “注意注意,总裁打人了,赶紧控评。”   丁建臣被打地说不出话,只能捂着半边脸用“呜呜呜”的声音控诉。   而丁汀也很快收起情绪,趁胜追击道,“三年前中秋节那天早上,我父亲人全须全尾出门的,说好了晚上回家过节,最终我却只等到了医院的通知电话,我当然会对此产生怀疑,才找相关机构做了尸检,并且调取了当天的监控视频。”   提起父亲,她神情中缓慢沾染上一丝悲怆。   似乎在谈论起他的离世,已经是件耗尽了力气的大事。   而那几张尸检报告,却已经失去了价值。   空口无凭和有凭有据,究竟谁是真谁是假,已经一目了然。   丁建臣没能骗到老太太亲手画押的伪证,所以才决定召集媒体进行围攻,逼迫慕言为顾全大局而断尾求生,把木材公司放弃。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丁汀还藏了一手。   她穿了一件米白色大衣,站在那里白得像一颗雪松,举手投足间满是掌控全局的意气风发。   然后收起方才的锋芒,用一种近乎可怜的语气道——   “我父亲是过劳死,作为儿女我只顾贪图享乐没能为他分忧是我的罪;他去世那天没有会客,作为儿女证明这些事情也是我的义务。但你不该用我父亲的死大做文章,不顾他尸骨将寒,来迫害我丈……我前夫和我。”   慕言这时已经走到她身边,胳膊自然缠绕上她的肩膀。   低声安慰,“别难过,你父亲泉下有知你成长的这样好,一定很欣慰。”   那只手透着厚实的羊毛布料,却似乎能传递炽热勇气。   丁汀也很欣慰,这种时刻自己身边是有人陪伴的。   她平复了哽咽的冲动,眼眶红色渐渐褪去,以冷静理智的态度继续着自己想说的话,“所以我会对你进行起诉,你好自为之。”   上蹿下跳发檄文,前呼后拥找帮手。   丁建臣忙了这么久,本以为就算得不到木材公司,至少也能从中谋来几股分红。   最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身形微微晃动,终于还是颓废跌坐在沙发上。   神情恍惚。   这场短暂但声势浩大的闹剧落下帷幕,围观网友们还意犹未尽。   [?所以慕总开的发布会,最终没出手,被老婆力挽狂澜?]   [楼上注意你的措辞,是前妻。]   [之前谁说小姐姐是花瓶来着,出来跪着道歉吧,人家昨天撕绿茶今天救老公,现代花木兰有没有?]   [你们都太理性了,没人想要为丁姐的美貌喝彩吗?]   ……   而赵西站在旁边,虽然松了口气,但眼神还是没办法从老板那只占便宜的手上挪开。   太无耻了!   在这振奋人心的时刻……   他居然只想揩油?   -   大杀四方耗尽了力气,丁汀眼看着慕言安排人善后,丁建臣一行人被“请”了出去,媒体结束了今天的使命,全都齐刷刷跑路,赶着回去写稿子。   偌大而空旷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俩。   她感觉到疲惫,随便找了张沙发坐下缓神,赵西临走前贴心为她倒了杯热茶,此刻飘散着香气和热度,在屋子里飞舞。   半阖上眼睛休憩。   慕言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他提前掌握好的所有证据都没有派上用场,麻烦比他想象中更加圆满的被解决,但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之前,慕言一直偏执认为,自己给予了丁汀足够的钱财和特权,可以让她有恃无恐在任何地方横行霸道。   可以肆无忌惮出口怼人,也可以对不喜欢的事情有权利say no。   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跟外界那些盲目猜测并瞧不起丁汀的人没两样,觉得她只能花钱,只会玩乐,娇纵是她的本性。   唯一的区别,是他乐意去忍受,并且甘之如饴。   所以终于渐渐懂得,丁汀那种不安和难过从何而来,她聪明并且隐忍,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就知道把这些证据留好以备不时之需,那时他们还没结婚,她初出茅庐,却在脆弱中咬着牙要保护全世界。   但这些,别人都看不到,慕言也看不到。   生活在所有人的有色眼光中二十几年,却从来不开口辩驳,但可以绝地反杀时却绝不手软。   他眼神中渐渐密布着心疼和愧疚,下意识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惹人懵逼,丁汀迷茫睁开眼,瞳仁像玻璃珠子圆润而干净,好半晌,还以为他是为了今天的事情道歉。   便挥了下手,状似潇洒道,“应该是我跟你道歉,虽然丁建臣不是个东西,但血缘上到底是我亲人,给你添这么□□烦,你不怪我就行。”   怎么可能怪你呢?   慕言失神,继而微笑。   她愿意站出来,为了他而战斗,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动人的场面。   慕言眼底情绪越发浓重。   而丁汀却已经休息好,站起来道,“你说请我吃法餐咯,说话算数吗?”   她没吃早饭就冲过来杀了个片甲不留。   虽然内心满足,但肚子还是没有停止抗议。   慕言点头,“当然。”   两人并排走到停车场提车,一路收到无数的注目礼,丁汀恢复了羞涩的脾气,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经此一役,丁家独女终于又在临市有了一席之地。   微信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有八卦的,有喝彩的,还有朱曼颜那种拐着弯夸奖的。   而正在主驾驶位上踌躇的慕言忽然握住她的手。   信誓旦旦地发誓——   “以前都是我错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努力改正,变成你想爱的那种人,并且会永远尊重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再也不会耍手段骗你复婚惹你生气了。”   他这段独白极长,语速极快,态度极诚恳。   很像小学时犯了错跟班主任发誓的小学生。   但他说完,又坐正身体,脸上带着不自然地羞涩。   估计他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么肉麻的告白。   丁汀也是十分受用,恶作剧般探着脑袋观察他。   眼见慕言从耳垂开始泛红。   竟然可爱得很。   “你说真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强迫我复婚?”   慕言眼神疑惑,似乎对她的质疑表示不满。   “我从不说谎话。”   脸不红心不跳,以前说的谎话好像都随着风吹到了西伯利亚。   丁汀心中抚掌大笑三声。   又从包里掏出几张薄纸,然后用讨论今天天气的语气,很平和告知道。   “我怀孕了。”   “可惜了,孩子出生就没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慕哥:我刚才放了个什么屁?   今天没有双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车厢陷入一种无言沉默气氛中,真情告白环节的感动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一人的洋洋得意和一人的瞠目结舌。   慕言只觉得当头棒喝,两眼发昏。   手中那两张薄纸展开,上面明白标注着“妊娠三十六天”,再看看检查日期,算算到今天已经四十天。   所以……   她肚子里揣了个崽子居然左勾拳右勾拳上蹦下跳了两天!   还举着垃圾桶去砸车!   如果赵曦那天真有点骨气,恼羞成怒动手了,就算旁边有保镖待命,也有被她搡一把推一把的可能性。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有种苍蝇乌鸦飞过头顶眼前的感觉。   慕言翻来覆去,凝视着那张纸,忽然明白“哑口无言”的无力。   “所以不吃日料不吃螃蟹,是因为你怀孕了?”   “不然呢?难道我是被外星人改造了吗?曾经我多喜欢吃日料你又不是不知道,居然迟钝到没发现,看来你还是没把我放心上。”   丁汀半倚着胳膊,长吁短叹地装模作样。   车中暖气十足,慕言却只觉得通身发寒。   他把那纸折好,仿佛捏了个一千亿的大单子,塞进胸口的内侧衣兜里。   然后一言不发开动轿车,退出停车位调转方向往D口开去。   丁汀先前带着看热闹恶作剧心态,光顾着取笑他,等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到达地面了。   “嗯?去我家C口比较方便吧,你这样子还要多绕半条街很麻烦的。”   临市交通和其他任何大城市一样,不管城市规划如何完整先进,该堵还是堵,半点不会留情面。   慕言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乖乖等红灯。   可他依旧没说话,脸色比刚才阴沉许多,紧抿着双唇,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窗外不断响起喇叭声和风声。   丁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作了个大死。   因为这个方向,这条路,分明是去往均桂园的。   跳车是不可能跳的。   她脾气再烈,也不会活够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就是……   “怎么?你想强抢良家少女啊?”   还很有防备的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离婚证。   “我们离婚了!”   最终车子还是停在了均桂园他们家的专属车库里。   慕言也终于找回灵魂。   偏题问了句,“你没事拿着离婚证做什么?”   ……   “为了时时刻刻提醒你,我们离婚了。”   双杀。   慕言心口一窒,差点当场吐血死过去。   -   说实话,目前为止,慕言心潮依旧澎湃,人生依旧迷茫。   在他的人生计划中,有世逸,有丁汀,有父母家人,但从未曾想过会有个包子。   还是在他被踹了成为单身汉后拥有了的血脉。   这冲击无异于彗星撞月球,撞出来的烟尘还飞到了地球来了场全球龙卷风。   养孩子倒是好养,有钱什么不好养?   他就是想象不到,丁汀大着肚子被送进产房尖叫痛苦的样子。   太他妈惊悚。   “你……”   “我怎么了?我有工作有工资还有学历,”丁汀不等他说完就反驳,早想好的措辞突突往外冒,“就算没有你,我单亲妈妈也很好当啊,你想让我打掉还是想要抚养权,这都没得谈,不要妄想。”   他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截胡堵在了喉咙里。   过了好半晌,才幽幽转过头,眼神里带着被抛弃怨恨。   活像被人从电视机里生生拖出来的贞子。   委屈又阴沉,   “你太过分了……你居然还想当单亲妈妈!”   如果当场还有第三人在,他肯定要拖过来当沙包打上十几拳出气。   被踹了,然后喜当爹,然后被拒当爹。   他完美人生中从离婚那天开始,滑铁卢般,往更糟糕的方向掉。   丁汀反倒有恃无恐,抠着指甲,满脸无所谓,“为了孩子存在的婚姻不会幸福,至少目前我没有复婚的打算。”   然后撩开风衣,露出里面的贴身毛衣,可以看出她小腹依旧平坦。   贱兮兮地说,“有本事你打我啊?”   ……   慕言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个呼吸机。   但处于被动方的人没有话语权,他深吸一口气。   用平生最腻味的语气,轻声道,“复婚的事情我们好好商量行吗?你别意气用事,生孩子不是儿戏。”   “我知道啊,我都列好他未来要去哪个幼儿园,哪个小学,每个月上什么兴趣班吃几次汉堡王,养到他十八岁我一共要花多少钱。”   丁汀掰着手指头罗列。   天真的像个十八岁小姑娘。   “这跟吃汉堡王没有关系。”慕言头疼,但也不敢撂狠话,以前那套强硬手腕也派不上用场。   只能耐心地分析。   丁汀又莫名其妙的眼神反问,“那汉堡王好吃啊,我觉得麦当劳不好吃,我从小就不爱吃。”   ……   讨论方向一路疾驰刹不住车,难以控制的偏离这轨道。   慕言看出来她是想用装傻充愣避开复婚这个问题。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咄咄逼人并不是聪明做法。   只能无奈解开安全带,退而求其次道。   “那这段时间你还是住在这里吧,我找人照顾你。”   “不要,我们离婚了,我不住你的房子。”   丁汀态度尤其坚定,她觉得跟姑姑在一起也挺好的,老一辈人照顾孕妇有经验,老宅还幽静,很适合养胎。   慕言一哽。   他现在所有的地位都只能来自公司,反正在男女关系上,不仅是处于劣势,甚至都没有人权。   就连网友都喊话,“请慕总别一口一个夫人占我们小姐姐便宜哦”。   他觉得自己现在比十月怀胎还要累。   只能继续退步。   “那做产检总可以吧?我帮你预约。”   丁汀嘟着嘴想了下,“那可以。”   总算是有个建议被采纳,慕言松了口气,作势就要下车。   结果被丁汀紧紧拦住。   “你去哪?把我拐到这里总要把我送回去吧,不然我两条腿走回去,还要直播说你虐待我。”   ……   她到底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慕言服气,败下阵来,只能认命地又坐回驾驶位。   “送,送,送到天边也给你送去。”   “哇,你还威胁孕妇,吓到我动了胎气你负责吗?”   慕言又乖乖闭嘴。   委屈地像充气过多的氢气球。   只进不出。   -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早上熙攘的记者群体早就如潮水散去,丁汀现在觉得自己像女王似的,身份地位节节攀高。   估计就算她明天要去公司垂帘听政,慕言也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把集团给她当魔方玩。   狗男人狗是狗,责任心倒还挺强。   “以前你总只字不提要孩子的事情,我还以为是你不想跟我有孩子呢。”   惆怅感慨,丁汀摸着肚子,不禁回忆道。   这个孩子在冬日降临,月份足的话,正好是在九月、十月间出生。   那时候气候正好,不冷不热,孕妇可以少受点罪。   慕言这一路上被迫不敢说话,不敢指手画脚,就只能在脑袋中,用平时琢磨精密数字的智商计划生产事宜。   浑身紧绷像尊雕塑。   此时听到她突如其来的感慨,一瞬间没跟上节奏。   后又慢慢回神,认真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生产又危险,不必着急而已。”   “那我现在有孩子了,我先跟你声明啊,大人的恩怨不能迁怒小孩子,就算我不跟你复婚,你也必须做个好父亲,钱我一分不要你的,但我孩子的地位必须独一无二。”   丁汀坐直身子,义正言辞地声明。   慕言又只能无奈,他今晚叹气的次数都能赶上理发店的吹风机,“父亲我会当好,但复婚必须提上议程。”   ?   “你当是买地造楼吗?什么叫提上议程,”丁汀握着小粉拳生气,“你刚才还发誓,说不会强迫我复婚!”   “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录音了吗?”   慕言一副“我怎么可能放出这种屁”的理直气壮。   要不是身体素质好,丁汀也要一口血吐在车里当场一尸两命了。   吵不过就不吵,她恨恨地下车,“总之你不要痴心妄想,别以为有孩子当令牌就无所畏惧了,我才不会屈服呢,哼,再!见!”   怒气冲冲的背影三步并两步跳上老宅门口的台阶。   跳的慕言差点心脏病突发。   当妈没个当妈样,让他怎么能放心把人散养?   他一边想对策,一边通知赵西预约临市的专业孕检。   驱车回去之前,他又从兜里把那张检验报告拿出来,拧开车上的顶灯。   借着昏暗灯光重新温习那两句结果。   不自觉低笑起来。   痴迷的很。   -   丁汀一大早被电话吵醒,怒火中烧。   不知道孕妇最需要睡眠了吗?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不耐烦地挂断,转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过了没几分钟,就听见丁茜在下面乐颠颠地喊,“汀汀啊,快点下楼来啊,小慕来接你了。”   她捂上被子,假装听不见。   然而老房子不隔音,即使这样还是能听清上楼梯时的脚步声,上楼后的交谈声,还有……轮子划过地板的骨碌声?   她从被子里跳出来,光着脚跑去开门。   就看见丁茜和慕言其乐融融地站在她对面房间门前聊天。   那是一间常年不住人的客房。   丁茜正在认真计划着,“我待会儿帮你把床铺好,这屋里太久没人有点霉味,点支香熏一熏。”   完全没人在意她。   丁汀披头散发,不知前因后果,但看到那只行李箱,心里预感不对。   “你们在干嘛?”   这时,正微笑得体的慕言才侧头望向她。   很欠揍地说——   “既然你不想回均桂园,那我就搬到这里来照顾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吐血夫妇哦。   这本文这个星期就大结局了,然后还会有番外之类的,我就想看看完结前能不能凑够四千收给我职业生涯刷个新纪录,催更的天使们可怜可怜孩子吧,爱你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尹口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只花了十几分钟,丁茜便发挥高超家务能力,将客房收拾的焕然一新。   与此同时,还不断颇为受伤地抱怨,“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姑姑?孕妇忌口很多,这些天我都想不起是否做了你不能吃的食物,你这孩子,越来越有主意,要是没把你照顾好,等以后我去了地下,哪有脸面对你爸爸?”   见她又要长篇大论,发表关于如何照顾好离世哥哥独女的各种要点。   丁汀脑壳就疼。   她忿忿斜睨着旁边的罪魁祸首,只见慕言事不关己,眼神一错不错盯着她的肚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踹了一脚他的行李箱,室内一声巨响。   把正在絮絮叨叨的丁茜吓得不轻。   她抱歉地回过头,“是姑姑太啰嗦了,没注意你的情绪。”   丁汀一双眼睛又亮又圆,眨巴了几下。   继而插着腰推了那男人,“你为什么踹箱子?你是对我姑姑有意见?”   慕言回神。   看这两双注视的眸子,比窦娥还冤。   除了“?”,并没有话好说。   于是便稀里糊涂背了这个黑锅。   “是我不小心撞到的,”委屈巴巴·言借机抬起手腕看了眼,“产检预约时间快要到了,我们先过去吧。”   丁茜拍了拍床单上的褶皱,也出声催促,“对,汀汀记得穿厚点,孕妇生病很麻烦,千万不要感冒了。”   现在这栋房子里两个管家看着她,丁汀觉得好不容争取来的自由空气又要烟消云散了。   她背后三条黑线,默默回到房间洗漱换衣。   再出来时,穿了件貂绒毛衣和一条及踝毛衣裙,因为要检查,所以她又被剥夺了吃早饭的权利。   香喷喷的小肉包和馄饨在桌上摆着,好像长了几条小胳膊,不断冲她招手说着“快来吃我呀我贼好吃”。   咽下分泌旺盛的口水,丁汀垂头丧气走到玄关换上英伦小皮鞋。   还是穿了昨天那件米白色羊绒大衣。   整身搭配都很英伦复古,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撩着头发,从挂钩上拿过背包,“走吧?”   侧目却见慕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然后转身回到楼上又下来,手中多了件长款羽绒服。   这件衣服丁汀倒是还记得,是某家奢侈品牌送的限量款,据说影帝同款巴拉巴拉的,但是SIZE大了些,她觉得穿上像只俄罗斯熊,就搁置在衣帽间角落里生灰了。   “你找它出来干嘛?”   慕言将衣服展开抖落几下,像商场柜员“竭诚为您服务”那样,“大衣太单薄了,听话,把这个换上。”   所以他那个大行李箱中居然还藏了这么个庞然大物。   重工羽绒服像被子盖在她身上。   门前落地镜,刚才的英伦女性活生生被打扮成了跟只能看见两只眼的胖人参。   丁汀崩溃,“你赶紧拿开,谁要穿这个丑东西!”   “今天低温零下五度,你从这出门走到车上说不定就被风吹到感冒了,”慕言长篇大论的继续烦人,“就这一次,待会儿我们就去买各种好看的羽绒衣。”   生无可恋。   丁汀把那衣服往身上一裹,像个行走的被子精。   “先说好哦,我是不会穿着进医院的,在干提出无理要求,我让你立马搬走。”   慕言长这么大,收到过有数几个威胁都来自于这个老婆。   这次也不例外的投降。   “都听你的。”   -   这一次产检预约在世逸名下投资的私立妇产医院,当初邵卿怀孕,丁汀还借由世逸老板娘的名头给她抢了个名额。   现在倒好,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从后门进门诊室。   丁汀如坐针毡,把这份特权带来的哀声哉道都算到了旁边这个男人身上。   他倒是理所当然,很淡定地扶着她坐下。   “你不用扶着我,我又不是瘸了。”   慕言闻言不禁蹙眉,“胡说什么,这种不吉利话少说。”   呦呦呦,这还是以前坚定的无神论者慕老板么?   丁汀今天可切实体验到了,什么叫母凭子贵。   待遇完全不一样。   而那位看着慈眉善目的教授医师看了看丁汀之前在夏城的检查结果,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开了几项检查单。   护士专门开路,丁汀被几个保镖前簇后拥,一路上没少吸引目光。   经过这几天的两大战役,她在互联网上有了姓名。   指指点点中,听到有人似乎认出她。   丁汀下意识捂住脸,没觉得这种绿色通道多自豪,除了窘迫还有点中二。   好羞耻啊。   公开插队什么的,真不会被群众围攻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吗?   这时候慕言突然抓着她正放在脸颊上的爪子,握在自己掌心,低声道,“我们也是预约好的,不耽误今天其他排号,别担心。”   他真的好像会读心术。   虽然在追姑娘方面是个菜逼,但察言观色好厉害。   一眼就能发现她在意什么。   丁汀微微放心,然后在这种思虑中,飞快做完了全部检查项目。   因为孩子月份还小,能做的检查很有限,无非就是再做个彩超验验贫血肝肾之类。   她看着一大管子血从自己身体中被抽离,免不了肝疼。   慕言立马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没事,很快就好了。”   ……   护士和她对视了一眼。   最终颤颤巍巍道,“早就抽完了好吧……”   慕言迷茫,看见医护人员已经把器材收好,欲言又止,想必是想让他离开等待但又不敢说。   见他因迟钝而可笑的样子。   丁汀才真心确定,他是真的紧张。   -   检查结果出来,医生看了看,安慰道,“目前来看,孕妈很健康,孩子正常生长,怀孕期间情绪不要太紧绷,尽可能放松,适量运动,注意饮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丁汀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医生说的总比她猜测要来的心安,她飞了个眼神,意思是:所以请你收起自己的小心翼翼。   慕言反而又问了很多问题。   什么怀孕期间可能性疾病和预防措施,要吃叶酸吗?要吃维生素吗?他挨个罗列,像谈合同似的,特别严谨仔细,把医生问得满头是汗。   而丁汀则坐在旁边像听天书。   叶酸是什么?   她默默拿出手机来搜索,心想慕言这个当爹的,功课做得倒很充足。   “顺便问一下,玩手机对孕妇也不好吧?”   慕言声音似从地狱来。   将人打了个猝不及防。   丁汀下意识握紧手机,捂在胸口,一副“要手机没有要命一条”的惊慌感,无声用口型说道:你是魔鬼吗?   医生低笑,劝慰道,“任何事情只要适量都不会有多大危害,孕妇只要保持日常作息规律,尽量保护眼睛,可以看看电视,出去走动走动,每天玩一两个小时手机没问题的。”   最后出于丁汀立场,柔声提醒道,“最主要是保证孕妇心情愉悦,比任何保健品都有效果。”   简直是天使。   丁汀差点站起来为这位仁医鼓掌三分钟。   此刻医生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光芒,和旁边这位地狱魔鬼简直天壤之别。   从医院出来,丁汀呼吸着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果然还是阳光的味道最好。   她眯着眼,想起刚才被抽走的血,摸摸揣了个崽的肚子,抗议道,“我饿死了,我要去旁边商场买点吃的。”   慕言把检查结果整理好,细致地塞进档案袋,给人一种我要用这份证据去挣他一片地的惊悚感。   然后不甚赞同道,“回家吃吧,外面东西不干净。”   丁汀撅着嘴,“不行,我等不到回去了,我现在就要吃。”   说完抱着胳膊坐在副驾驶上,拒绝绑安全带,要是生把她带走,说不定真敢跳车。   慕言头疼,但也只能败下阵来。   好在医院旁边的国际商场餐厅都还挺干净,他记得这里楼上有家粤菜可以喝粥。   开了几分钟就到,丁汀迫不及待冲了下去。   慕言在后面心惊胆战,“你慢点。”   年前的商场热闹,行人如织,他生怕她被人蹭了碰了,连忙锁好车追了上去。   此时丁汀已经站定M记甜品站的窗口前。   兴冲冲打开扫码付款界面,“我要一个巧克力新地。”   这还了得?   慕言登时拦住店员拿着扫码机的手,语气严肃不容置喙,“你怎么能吃这个?”   “我怎么不能吃了?”丁汀诧异地反问,“我都查过了,只要不多吃就没事,十个月不吃冰淇淋我受不了。”   “那等你月份大点再吃不行吗?”   “这跟月份有什么关系?我以前吃冰淇淋你怎么不管了?说白了你就是只担心孩子呗。”   慕言眉头越皱越深,“我是在关心你,现在不注意,以后受苦的只会是你。”   ……   店员咽了下口水,看了眼后面津津有味看戏的排队队伍。   弱弱举手问道,“请问……您们还需要新地吗?”   “要!”   “不要!”   争论到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店员提出可以买新上市的迷你杯,这是为小朋友们准备的,只有手掌心那么大杯。   丁汀接过梦寐以求的冰淇淋,斜睨了一眼满脸抗拒的慕言,气愤道,“十个月后我是要去生孩子又不是进棺材,你别整天苦大仇深的,以后要生出个老头子你能负责吗?”   见她又口无遮拦,慕言生闷气。   正要开口教育,只见丁汀挖了一口冰淇淋吃进嘴,脸上却没有满足表情。   太甜了。   觉得有点恶心啊。   她愁眉苦脸望着手中还剩几口的食物,本着不浪费原则,又挖了一勺子,反手送进刚要说话的慕言口中。   “我又不想吃了,你吃掉呗。”   ……   慕言被又凉又腻的味道冲击了神经。   心想:我怕是撑不到十个月就要被气进棺材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看慕哥吃瘪?   满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轻描淡写13瓶;〖〗10瓶;小鹿、戒糖女孩、A大奇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虽然是迷你款冰淇淋,但是慕言人生中唯一吃过这种甜腻腻小零食的机会,追溯起来要倒回七岁那年。   被兰欣哄骗着吃了一口,然后嫌弃地吐掉。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慕言垂眸看见丁汀等待着夸奖的眼神,她笑着问,“很好吃吧?尝试新事物也没那么糟糕对不对?”   看见她冉冉升起的期待,像绽放在天边的彩虹。   慕言艰难咽下去,口不对心,“是。”   “那太好了,剩下的你吃吧,我就是想尝尝味道,”丁汀笑颜如花,把新地塞进他手中,“我听你的,不多吃。”   ……   慕言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她说的鬼话。   可现在戳穿她也没意义,他干咳了一声,故作镇定点头接受。   “好吧。”   反正她能少吃点也算好事,慕言戳了几下新地杯,囫囵着把东西塞进嘴里,闭着眼往下咽。   看得丁汀直牙疼。   “去楼上喝粥吧,喝完回去休息。”   慕言随手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生怕这位祖宗又看到什么辣鸭脖辣鸭舌的要闹着吃,赶紧拽着人要上电梯。   两人从1F往电梯间走,不免要路过小食品聚集的狭窄通道。   他真想扯块布来把丁汀眼睛蒙上。   好在某新手孕妈也没太过分,虽然闻到那些卤味已经馋的快要流口水,但也稍微克制了欲望。   正各怀心思经过一排排长队时。   丁汀眼睛好巧不巧扫过一个柜台,透明玻璃后是小巧可爱的糕点排排队出锅,而这里明显更长的队伍,也显示了口味的成功。   她不禁舔了舔嘴唇。   下意识停住脚步。   慕言敏锐发现了她的举止,瞥了眼大排长龙的队伍,不禁防范心萌生,“又是什么?”   “是仙豆糕,”丁汀指着招牌道,但是看见人头攒头,也只能怏怏作罢,“算了,我们走吧,太多人了。”   私心里却想着,要是嘤嘤嘤在这儿就好了,可以让他去排队。   看她失落的样子,削瘦的肩膀都快撑不起大衣肩线,巴掌大的脸透露着渴望和不舍。   慕言沉吟片刻,借由身高优势,穿过人海看向门店内部。   卫生不错,食物是热的,不辣。   符合这三点,在慕言心目中就不算真正的垃圾食品。   他摩挲着下巴,又看了看揣着崽子的前·老婆。   行吧,看上去还是小姑娘比较受苦。   “我去买。”   说罢,还真的站到了队伍最末,一副“老子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丁汀揉了揉眼。   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做了美梦。   这还是曾经的冷酷霸总吗?   -   仙豆糕出炉一次数量不少,虽然队伍排得长,但是行进速度非常之快。   慕言本着为老婆为孩子可以牺牲一切都决心站在那儿,可是没想到,不到半小时就轮到了自己。   店面人手并不多,多是些假期兼职的大学生和初期创业的年轻人。   都是些关注互联网的新新人类,点单员看见他,当即便愣住。   “十个就好。”   “……”   “我要十个。”   “……”   “打扰,给我十个仙豆糕。”   慕言不断重复这句话,脸色已经透露着无奈,但言语中依旧保持着基本礼仪。   点单员这才缓慢地回神。   颇为不好意思的连忙下单结账,“十五元。”   慕言从衣兜里掏出钱包,“刷卡可以吗?”   ……可以但没必要。   店员心里默默吐槽,但却没胆子提出来。   毕竟霸总买十个仙豆糕都架势十足,差点以为他要甩出三十万说“你们的店我包了”。   他咽了咽口水,“行、行吧。”   然后接过卡结账。   热气腾腾的糕点被装在纸袋里,慕言在这里站着已经被不少年轻人认出来,说实话,他在国内商界的知名度算顶流,但日常生活中却很少被人认出。   倒是前两天频频上新闻,借着丁汀的光,在这些只关注娱乐新闻的小年轻中刷了脸。   他置若罔闻,不像丁汀一样脸皮薄,看到别人指指点点也不甚在意。   转身去寻找那个找麻烦的妈妈小姑娘,却发现刚才位置上,正搓着手跃跃欲试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   偌大商场一楼,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却始终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就好像当初她提着行李箱飞往夏城,连声招呼都不打。   就要永远脱离他的怀抱。   慕言拿着食品纸袋,心里像被人戳穿了血洞。   他站在那里遗世独立,说不清难过和酸涩,患得患失掩盖了这些天的喜悦。   这么会儿功夫她去哪了?   机敏如他,竟然在原地发呆了几分钟,才想起可以手机联系。   便忙不迭掏出来打了个电话。   “喂?你买到了吗?”丁汀声音反倒很晴朗,笑着先开口问道。   只凭借这一句话,慕言刚才还千疮百孔的情绪瞬间被填满补丁,小别扭被很好地过渡,低声假装自己很淡定道,“嗯,买好了,你在哪?”   “店铺对面的孕妇馆,你来找我吧。”   说罢,她很快就挂断电话。   慕言抬头,很轻易看到某品牌孕婴馆招牌,信步走去,刚进门店就看见被导购员们围在中心的人。   “这里这里!”   丁汀也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恰巧回头,乐呵呵地招手。   只见她手中一左一右拎着两条长裙,都是棉布材质,一粉一黄,模样清新可爱,“你看哪个颜色最漂亮?我想买一条在家里当睡衣穿。”   慕言对这种搭配一窍不通。   但是为了回应丁汀突如其来的购物欲,只能从脑海中搜索出最可能保命的答案,“那就都买吧,睡衣也要替换,随便穿穿。”   “倒也是,那就都包起来。”   ……   导购们面面相觑。   心道:我们家裙子两千三一条不是让你当睡衣的呀,瞧不起谁呢这是!   腹诽归腹诽。   收钱还是很开心的。   -   拎着购物袋走出门,丁汀心满意足。   之前觉得离婚了不能花慕言的钱,但是现在她母凭子贵,找了一百个理由让他刷卡买裙子。   自我安慰道“不是我意志不坚定是孩子需要个漂亮妈妈”。   反正他都住到老宅去了,这些买裙子的钱都当房租吧。   她笑嘻嘻地欣赏,满心满眼都是这两条温柔风小裙子。   这时慕言的手从旁边适时伸过来,举着叉子上一块仙豆糕,淡黄色酥皮和红色豆沙,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开。   “快吃点,待会儿凉了对胃不好。”   她鼻翼耸动闻了闻,为这个贴心举动感到受宠若惊。   有些不自然地张嘴吞下去。   被烫了个半死。   却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假装淑女地捂着嘴,差点直接飞天,然后倒吸着气吞吞嚼嚼,艰难地吞咽。   这一口就要了半条命,她只能找借口岔开话题,“那个,我觉得这些就能吃饱,不用上去喝粥了,咱们回家吧?”   谁知慕言已经沉迷这种喂食模式。   以前感觉肉麻的行为,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   于是立马又叉了一块劝道,“再吃一口好不好?”   ……   不好。   丁汀心里默默拒绝,但是见他这么用心温柔,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潜意识里,她还是很没出息,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享受着他巨大的转变,和这些浪漫的举动吧。   殊不知,这种彼此拉扯的浪漫背后,还有无数双紧盯的眼睛。   这家孕婴馆虽然与仙豆糕是隔壁,但中间隔着一条走廊,且又是面向高消费人群,客流量极少。   所以丁汀和慕言觉得在这里喂来喂去也没关系,左右没几个人看见。   巧就巧在,某家知名八卦杂志的狗仔团队,今天早上就追着一个常年卖老干部人设的男演员出轨,从小区跟到了商场。   并扬言要“直播揭穿他道貌岸然的假面具”。   哪知,他们拿着小型摄像机在人群中穿梭,又要拍到人又要防止被发现,广场客流量极大,跌跌撞撞就跟丢了人。   最终只能朝着猜测的方向去寻找。   男演员没找到,撒狗粮的离异夫妇倒是有一对。   狗仔起初还没认出这俩人是谁,只远远看着倒是郎才女貌,一个比一个盘顺条亮,经过时顺便吐槽了一声,“孕婴店门口激情喂食,现代人真会玩,666。”   说完就继续去寻找自己的目标。   自然也就没发现瞬间爆炸的弹幕早已经偏转了讨论方向。   本来大家看他大半晌没找到人就有些不耐了,纷纷吐槽“你行不行别是个骗流量的瓜皮”。   结果这会儿一条条全都在刷——   [卧槽卧槽卧槽,我搞到了什么?小姐姐这是有被霸总拿下了?]   [孕婴店,信息量很大啊,豪门娇妻带球跑天才宝贝有钱爹的剧情吗?]   [但我看小姐姐表情很不情愿啊,难道另有隐情?]   [我我我现身说法,霸总刚才排队半小时买了仙豆糕,没想到是去讨好老婆了。]   [烦躁,都说多少次了,是前妻前妻,你们这些霸总粉要点脸,别整天倒贴我们小姐姐OK?]   弹幕吵成一片。   当事人却浑然不知,还在绞尽脑汁拖延时间,好让仙豆糕再凉一点。   于是傻傻提到,“不如孩子小名就叫仙豆糕,多好听,还带着仙气。”   “……太随意了吧。”慕言眉角踌躇,弱弱地反对。   丁汀“嘁”了一声,高傲地说,“我孩子我说了算,叫狗剩我也乐意。”   慕言:?   你刚才让我刷卡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慕总:我太难了,谈了场不被全城祝福的恋爱。   评论里很多宝贝说要开学了,所以我告知一下之后的更新计划:本周末或下周一正文完结,但是复婚桥段将会在番外里出现,应该也是下周。   所以等复婚的读者可以安心去上学,放假回来看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鹿5瓶;абиоз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提着仙豆糕两人终于到家,丁茜勤劳,里里外外收拾好,不用雇人帮手,慢慢收拾还挺乐在其中。   见他们进门,立马把茶水摆好,“累了吧,快来歇着,医生怎么说?”   当初不想让长辈担心,所以丁汀特意隐瞒了怀孕的事实,现在想想还挺自责,怕姑姑多想,她连忙抱住姑姑的胳膊,“挺好的,您放心吧。”   “那就好,只要你和孩子没问题,姑姑就高兴,“丁茜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有时间去看看你爸,趁着肚子小行动方便,也让他在那边高兴高兴。”   这一话题未免有些沉重。   丁汀瞬间抿口不言。   父亲去世后她只在每年忌日去一次,回回都是哭得半死不活被人搀回来,面对那块光滑的墓碑和上面父亲年轻时的容颜,是件太残忍的事情。   丁汀摸了摸肚子,敛着眉道,“明天就去。”   姑侄俩相顾无言,似乎都想起去世的亲人,不禁气压减低。   反倒是慕言察言观色,把仙豆糕挨个摆到了玻璃平盘里,“再吃点东西吧,放凉了不好吃,对不起我排队半小时。”   他难得邀功。   丁汀闻言上下打量他,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崽莫不是武林高手转世,还未出生就把亲爹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   一方面她享受慕言这份体贴入微的性格改变,一方面又有点酸溜溜的。   早知道怀孕就能让慕大总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话,她干嘛要净身出户成为一个单亲妈妈?   因此又从高兴转为了不悦。   “是是是,您了不起哦,结婚三年没给我买过一口吃的,离婚离婚了,居然愿意为前妻排长队买糕点,感天动地。”   她话里话外带着刺儿,嘴巴叭叭着,脸上却带着幼稚的笑容。   人都是越活越回去,越来越好笑。   慕言现在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经历过冷暴力和长期分居后,他觉得,丁汀骂人的声音都很美妙,像外面价值不菲的黄鹂鸟。   他任打任骂,甚至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我真伟大。”   ……   丁茜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斗着嘴,心里又隐隐冒出些担心。   别是生个孩子,当爸妈的都疯了吧?   -   短暂交锋后,丁汀表示累了,慕言表示很忙,两人各回各屋。   最后的坚持是,她紧闭的房门被人再次敞开。   “你干嘛?”她莫名其妙地小跑过去,双手扒在门框上,鼓着腮帮子抗议,“不要试图窥探我的隐私哦。”   慕言也振振有词,“我怕你有事叫我我听不到,这样不就好了?”   “不好!我不喜欢门敞着,很奇怪。”   慕言继续说教,“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也不喜欢开着门办公,但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你,这些小事都可以妥协,对吗?”   ……   “对你个大头鬼啊,给我出去。”   丁汀把他往外推,同时用脚一勾把门合上,反手落了锁。   世界终于一片清净。   哎,当妈太难了,还要跟孩子爹斗智斗勇。   她无语地扑倒在床上,觉得最近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太过于紧张了,导致她原本的心态平和也渐渐生出仓皇苗头,时不时都要为自己紧张一把。   这样的心态不好,丁汀抱着枕头郁闷。   真相脱离现在高压笼罩的环境啊。   然而这时候,自上次喝醉后分别就再也没有音信的朱曼颜突然来了电话。   两人上次虽然友好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毕竟曾经也是一言不合就开怼的死对头,又有抢老公之仇,便就此搁置了。   虽然惊讶于她居然会主动找上自己,但是本着“无聊也是无聊不如吵架”的原则,丁汀也没在怕的,立马接通。   “咳咳,那个,听说你怀孕了?”   朱曼颜显然也挺不自在,干咳了两声,才别别扭扭的开口。   ??   这些小道消息到底事谁传出去的?丁汀惊疑不定,这种私密事情,除了好友家人就只有慕言知道。   难道他才是隐藏最深的狗仔头目?   “你听谁说的啊?”她弱弱地问。   朱曼颜那边似乎在室外,充斥着嘈杂声,“慕总携前妻在孕婴馆门前甜蜜喂食的新闻已经满天乱飞了,我倒是想不知道呢。”   “新闻?天呐,什么时候拍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丁汀捂着嘴,觉得信息时代真是太可怕了,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她的一举一动都飞快在网络上传播。   朱曼颜觉得她大惊小怪,很不在意道,“你怕是庭院深深富太太当太久了,就凭你前两天上热搜刷脸那频率,走大街上不要太多人想拍你赚流量,居然还不避嫌地跟你前夫你侬我侬,我都不知道该嘲笑你脑子笨还是慕言大意失荆州。”   合着就活该被吵醒呗。   手机外放通话,丁汀一遍遍刷着热搜上网友截图的直播画面。   脸颊一阵阵发热,抽离出角色再去看这场面,真是肉麻到爆表,想把这里面两个人提出来扔冰水里泡着冷静冷静。   “先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是找你有事的。”   朱曼颜转身和旁边小声嘱咐了几句什么,又开口跟她道。   “你找我能有什么事?”丁汀一脸迷茫,她现在净身出户,除了是个大学老师就肚子里这个胚胎值点钱但也不能卖。   朱家好歹是临市日化企业老大,犯得着求她吗?   “我自己投资开办了一家艺术培训机构,这不是身边也没几个搞文艺的人,想找你帮着参谋参谋吗?”   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拿专业上的事情来找她请教。   丁汀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无端升起了美术人的骄傲。   “没问题,画我是画不好了,但艺考我特有经验。”   她当然是胡说的。   丁家独女这辈子就参加过一次艺考,还专业前三通过被提前批录取。   但是这么多年,看着手底下学生不断参加培训机构上当受骗,她这个做老师的,也算积攒了一些经验。   见她夸下海口,朱曼颜这个瓜皮居然还真的信了。   并且满是尊敬地提问,“那你有时间吗?我先拿一些课程设置的文件给你看。”   最后,看在丁汀是个孕妇的份上,且自己有求于人,两人约好见面地点就在丁家老宅。   “你们家不会有别人吧?我可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有是有……但也不算陌生人吧。   丁汀思索着沉默了。   然后无耻地撒谎,“就我姑姑和奶奶,你又不是没见过。”   “那行吧,在家等着我,姐姐这就来奴役你了。”   -   挂断电话后,丁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完全不像孕妇,动作敏捷地下床开门冲进对面屋子里。   一气呵成。   被她突然而至打断了网络通话,慕言将电脑设置成静音状态。   以为是小姑娘出了什么问题,颇为紧张地问,“哪不舒服吗?”   “你有没有看到热搜啊!”   丁汀急切地将手机界面放到他桌上,“看你,非要喂我吃东西,现在被人拍到了怎么办?”   她着急也是出于世逸的立场,总裁大庭广众之下与前妻亲亲我我总归不太好。   上市公司最在乎形象了,一点点花边新闻都会影响到小钱钱进账。   但没想到人家大老板反而若无其事。   “哦”了一声,“那就拍吧,我觉得还挺好,你看大家都很祝福我们。”   “哪里?你心盲眼也盲吗?大家是在反对我们!”   丁汀不可思议地说,然后有飞快打开一条新闻的评论界面,很轻易在热评找到了网友吐槽。   [送小姐姐一首歌——借我一双慧眼吧,离了的人不要回头。]   [虽然我这辈子都不能拥有慕言的钱财和颜值,但我就觉得他配不上小姐姐。]   [呜呜呜,一人血书求小姐姐不要吃回头草,给广大男性一个机会。]   诸如此类的言论非常多,简直应接不暇。   丁汀得意地看着慕言不断凝重的表情,“看吧,不被群众祝福的婚姻没有未来,他们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网友都抱着怎样的心情来阻拦这门亲事。   但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啊。   她很容易被说服,觉得不复婚也挺好的。   可慕总却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即拿出手机把那个评论界面拍下来发给赵西,然后打开了电脑音量。   “删掉。”   ?   他在跟谁说话?   丁汀僵硬地扭动脖子,眼神放在电脑屏幕上,刚才还干干净净的桌面,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视频窗口。   除了赵西,还有三四个不曾谋面的人正尴尬无措地漂游着眼神。   不等她气愤质疑。   慕言又拿起她的手机刷新了几遍,然后淡定自若举给她看,“现在没有了,全网都在祝福我们。”   ……   “啪啪啪”三声,丁汀发自内心服气地给他鼓掌。   这种自欺欺人的勇气和手段,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牛批。   -   这件事就被蒙混过关,丁汀差点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不短,便紧张提醒道,“待会儿我有朋友来,你千万别出来。”   关掉视频,慕言整理文件的手立马顿住。   神情隐约有些受伤,“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这下子把丁汀说得有点负罪感,但也不好意思去解释自己和朱曼颜之间的爱恨情仇。   只能胡诌,“我朋友社恐,看见你会……会自闭。”   狐疑地观察她神情,慕言静默了几秒钟。   只能败下阵来,无底线宠溺地答应要求,“好。”   把这边安顿好,朱曼颜很快就到了。   丁汀专程下楼迎接她,难得心平气和见面,彼此还有点尴尬,好像不开口嘲讽几句就没办法继续相处似的。   “啧,你现在可是身价大涨,肚子里揣着王位呢。”   “客气客气,还是你当您不能打,不然也轮不到我。”   毒舌着讥讽,气氛瞬间热络了很多。   果然人还是要选择自己最合适的,而不是大众含义上最好的。   按住了丁茜要帮忙送茶的手,朱曼颜很有礼貌地端起托盘,嘴甜道,“辛苦姑姑啦,这些小事交给我就行。”   “哎,好孩子,快上楼坐坐吧,我这个老太婆就不打扰你们了。”   “您才不老呢,说您是我姐姐都不为过呢。”   她三言两语把丁茜哄得笑不见眼,在丁汀的鄙视中扬长而去。   “没看出来,你居然是马屁精转世,跟我说话怎么就这么毒呢?”   朱曼颜轻嗤,“你说话好听我还能恶语相向吗?”   争论中,两人慢步走上楼梯。   而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的男人此刻正在走廊中,和她们撞了个对面。   看见丁汀不断放大的瞳孔,慕言窘迫,“我上洗手间,客房里没有。”   说罢,逃命似的进了自己房间,光速关上屋门。   “……这就是你说的只有姑姑和奶奶?”   朱曼颜半晌才在她身边冷冷开口。   一副“我刚才见到的难道是阿飘”的愤怒出奇。   “意外意外,如果他能憋住,本来可以当作不存在的。”   丁汀欲盖弥彰,退着步子求生道。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怎么,总裁不配尿急吗?   看了热搜心塞一天,我哭着码字太心累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寄云间的酒窝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楼梯间对视了三分钟,还是朱曼颜先甩了甩头发。   “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丁汀出于心虚,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当他不是人。”   ?   “那你有些过分了。”   慕言倚在门板后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自己家庭地位是如何急转直下如飞流瀑布。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只能坐回到办公椅继续给老婆孩子挣家业。   像只任劳任怨老黄牛。   这边丁汀终于安抚好朱曼颜,两个人又抱在一起进了卧室。   “你这房间粉得有些过分吧……这个岁数用这种合适吗?”   丁汀立马竖起眉毛,“粉怎么了?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时间就此停留,现在看我的容貌,愿望已经实现了呢。”   论厚脸皮她还是有些东西。   朱曼颜表示投降,翻了个白眼,“不跟你争,喏,这是课程安排,你也过过眼。”   装订精美的课程顾问手册,封面几个朝气蓬勃的中学生笑得灿烂,硕大印了几个字——清颜艺术培训。   “你取的名字还挺文艺,”丁汀笑道,然后从头开始翻阅,“嗯,设计范围还挺广呢,现在还有播音培训吗?我记得今年临市播音统考成绩总体不太理想。”   “那是他们请的老师不对,一套课程三万八千八,小朱姐姐带他们走上人生巅峰。”   三万八千八?   丁汀看着她拍胸脯自信样子,弱弱举手问,“那我能问一下……一套课程是几节?”   “这不是写着吗?”她不耐地点了点宣传页,“一套是十二节课一个星期,从开始培训到统考校考总共是六套课。”   ……   好想报警。   不对,应该是给工商局打个电话?   丁汀默默合上手册,“您拿走吧,我看不起,全套课下来二十多万,而且你看播音诶,这种需要基本功的专业你觉得一个多月能培训出合格学生吗?”   “很贵吗?二十多万也嘛嘛吧,而且现在艺术学校每年学费都两万多了,能上得起还能拿不出培训费吗?”   这些钱对于以前的丁汀当然不算多,可能觉得还有点少。   但是经过一段远走高飞的日子后,精打细算才觉得,这二十万得是多少家庭一两年的口粮啊,更别提那些偏远地区,也许一生都花不到这些钱。   于是她把宣传册放下,用很认真讨论的语气说道——   “出于商业建议,我觉得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会倾向于请老师一对一教学,而家庭条件普通的学生则会选择性价比更高的教育机构;而处于人道主义建议,面向学生的东西,还是要讲良心。”   “你这个价钱真不合适,我可能不会去考虑你的课程设置,一开始就被劝退了。”   朱曼颜被她讲得一愣一愣的。   看看她又看看宣传册。   最终憋出一句惊叹,“卧槽,你是不是背着我去修哲学了?”   -   被郑重建议后,朱曼颜倒也听得进去话。   她摸着下巴揣摩了很久。   总结出一句定论,“我肯定是被合伙人骗了。”   朱曼颜从国外回来直接升任了朱氏日化副董事,帮父亲处理一些抛头露面的琐碎事情,所以创业的门道她还没摸清楚。   还好今天不耻下问,被曾经的死对头提点一番,没盲目跳坑。   思及于此,她顿觉疲惫,仰躺在床上,“哎,创业好难啊,这些合伙人要么只出钱,要么口口声声标榜自己专业人士,结果呢,没个靠谱建议。”   嫌弃地拍了拍她身上灰尘。   丁汀捂着肚子道,“你们家养不起你了吗?这么大个日化公司需要你出来创业挣钱,还光荣的经历了大多数创业者必经的过程,被骗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你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压力,肚子这么值钱,”朱曼颜愁眉苦脸,“家业再大也不自由,当初慕言跟你结婚,我爸妈多生气啊,各种心疼我,还把我送出国去休养,结果呢?我前脚出国,他们后脚就和世逸合作。”   “我那个脑残前男友被你表妹抢走了,最近公司不景气,结果发现他在外面养了十几个情妇,因为最近没收到钱找上门来了,”她想起这事就牙根痒痒,“我爸妈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转手就要把我嫁给城东做食品加工赵家老二。”   这些名门贵女大多都经历了这种过程。   虽然从小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养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与此同时,被强迫丢失的,是她们对生活的向往和坚持。   临市有无数个朱曼颜,一旦感情破裂,就会像流水线上的木偶,被送往下个地点。   “所以你想创业挣钱?”   “对呗,我有的是钱,趁我爸没发现赶紧转出来做点生意,到时候我还能跟他呛声,冻了我的卡,我也不慌对不对?”   看着她一副摩拳擦掌追寻自由的表情。   丁汀不免想起她刚离婚那会儿,银行卡被冻结才知道人间疾苦。   “行吧,我有个朋友也一直想做艺考培训,但是她没钱投资,专业知识却妥妥的。”丁汀拿起手机转了个微信名片给她。   “她肯定不会骗你,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如果你不听话,她可能会骂你。”   朱曼颜手上停住。   一脸生无可恋。   “你想给我介绍个祖宗?”   -   临近中午饭,虽然丁汀再三挽留,但是朱曼颜仍然以“不想跟你家那位尿急霸总同桌”为由,抱着宣传册逃之夭夭了。   丁茜还蛮遗憾的,舀着锅里炖煮了一上午的莲藕汤,“这姑娘风风火火的,挺投我脾气。”   想到给她介绍的那位合作伙伴,丁汀已经预见,老宅将会很快被她们占据成为开小会秘密基地。   “没事,以后肯定还能见到。”   正说着,慕言也忙完从楼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检视她平坦的小腹。   然后不甚赞同,“家里总是来客人容易携带病菌,现在临市流感爆发,尽量不要跟外界接触为好。”   “我抵抗力好,怀孕又不是腿断了,我还能天天窝在家里生虫吗?”   丁汀心里有谱,不用他提醒也知道要小心行事。   但天生杠精总忍不住回怼。   并乐于看到他一脸吃瘪的表情。   果然,慕总默默把剩下半句话咽回去,一副贤良淑男模样把东西都端到餐桌上摆好。   丁汀现在乐得清闲,反正全家宠着,完全不用动手忙活。   唯一要做的就是坐下多吃。   藕汤香气四溢,她深吸一口,满足的不得了。   趁着热气吹散的机会,丁汀抬脚,在慕言小腿上轻轻踹了一下,“听说原成集团最近不怎么好啦?”   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些问题,慕言神情一滞。   “嗯,管理层重组。”   居然这么严重吗?   但是丁汀对临市各大家族的秘密已经远离太久,就算刨根问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她也就干脆不问。   反倒是向来喜欢侍弄花草,从来不关注这些要闻的丁茜,端着最后一道菜过来,“就是最近新闻经常出现的原成集团吗?听你姑父说,现在这位董事是私生子,原本经营挺好的,前两天投资的几块房地产资金链都断了,这才被正室的孩子逼宫下位。”   这些类似甄嬛传的情节,在现实生活其实很多。   越是枝节壮硕的庞大家族越是容易滋生看不见的阴影。   丁汀倒是不以为意。   只是听到“房地产资金链断裂”的说法,才下意识抬头看看对面的男人。   只见他稳如泰山,还跟丁茜讨教做饭技巧。   满脸写着“我只想喜当爹别人我都不在乎”。   猜疑归猜疑,丁汀才没工夫同情别人,原成集团的董事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天天琢磨歪门邪道从女人下手获取利益。   真是最失败的有钱人。   吃完饭,丁茜打着哈欠要回屋休息。   “小慕啊,别在厨房里忙活了,剩下东西就放水槽里,等姑姑晚上做饭一并洗了。”   慕言那双抓钱手在水里浸泡着。   闻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无妨,以后汀汀有了孩子,不能也麻烦您做这些事。”   “喂,你不会想住到我生孩子吧。”   正往嘴里塞饭后水果,丁汀立马睁大了眼睛,口齿不清地反驳。   “那不会。”   还好,还不算太厚脸皮,她这才放心,把苹果咕咚咽下去。   紧接着就听见慕言坚若磐石的语气道。   “我要住到抱孙子。”   ……   呸。   丁汀被噎地差点随手拿凳子砸他,还好被姑姑拦住,生拉硬拽到房间里。   “不跟他生气哦,你看看新裙子已经烘干了,快穿上让我瞧瞧小公主。”   嫩黄色小棉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这才消了气,转而一副心满意足的笑脸,赶紧把裙子套上。   娃娃领和无腰身设计,穿上就像童装店的大码模特,居然还不违和。   被姑姑一阵彩虹屁后,丁汀想起给这条裙子付钱的冤大头。   又不自觉飘到楼下转圈圈。   一副“老娘美不美”“不美就让你血溅当场”的表情。   慕言正好洗完碗筷,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回头便看见她在那里顾影弄姿。   然后出于求生欲,他表达了最为朴素的建议。   “挺漂亮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再去买几条,各个颜色都来一遍。”   丁汀:?   你当是一根藤上七朵花吗?   作者有话要说:慕言:我说什么都不对是吧(摔)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oGum的小甜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虽然慕言总在老宅待着很烦人,但他每天也要抽出几个小时去公司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   又因为新年的讲究,临市女孩都是年后才祭祖。   种种事情都被搁置后,时间也过得飞快。   眨眼就到了年三十这天。   本来丁汀打算的挺好,她和慕言名义上离婚了,就没义务去公婆家过年。   老宅每年都冷冷清清,今年刚好借此机会,陪陪家人,上桌的饺子也能多煮几锅。   谁知大中午,她还美滋滋下楼准备吃饺子。   就被姑姑连人带东西扔了出来。   “我跟小慕商量好,中午去他家过年,晚上你再回来吃年夜饭。”   这是什么破烂安排?   丁汀难以置信,两个平时睿智的人居然真的出了个这么睿智的馊主意。   “我们离婚了呀!前妻去家里过年,这要是传出去,丁家慕家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再说,当初一言不合就领证飞到夏城去了。   她都没好意思跟兰欣告别。   怀孕这件事也是她主张先不要告诉慕家长辈的,虽然大家都是知书达理的好人,但她自己拉不下面子。   当初是你说分开,分开就分开。   现在又要用孩子牢牢霸占住世逸少奶奶的位置。   没有道理啊!   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蹲在老宅门口,“呜呜呜,姑姑,我真想去丢这个人。”   然而向来疼侄女有心肠软的丁茜这次态度格外强硬。   “你父亲生前教导你的礼貌都忘记了?就算你们离婚了,但你肚子里怀着慕家血脉的孩子,难道不应该找个正式场合告知对方家长吗?”   丁茜以前是做老师的,虽然向来奉行春风教育,但是对待不听话的学生,自有威严。   她板着脸让人恐惧,丁汀也知道她句句属实。   因为逃避,她做了许多于情于理都不符合家教的事情。   委屈巴巴地站起身,身后来接人的慕总看见连忙下车。   心疼肺疼的把人裹住。   “怎么在这儿蹲着?快上车。”   这是普通的车吗?   这是开往速度与激情的高铁啊。   她丧着脸爬上副驾驶,乖乖系上安全带。   慕言在外面忙着把丁茜准备的礼物塞进后备箱,并在叮嘱中保证,绝对不让亲亲前妻受欺负。   谁敢欺负她啊?肉都不够掉的。   看着车子疾驶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当姑姑的难免心疼。   抹了把眼泪,转身回屋去了。   -   被强制赶出家门,丁汀闷闷不乐着,手指头抠来抠去,一时不察,把真皮座椅抠了个洞。   恰巧又是等红绿灯的时间,慕言怕她生气,正目不转睛观察着她情绪波动。   于是撞了个正着。   场面一度尴尬。   犯罪的手指甚至都来不及收回来。   丁汀瞬间忘了悲伤,搜肠刮肚后决定甩锅,“这座椅质量不好啊,以后别买这家了吧。”   车流缓缓移动,慕言踩了脚油门继续前进。   然后微微颌首,“嗯,明天就去告他们,欺骗消费者。”   ……   “不至于不至于,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路说说聊聊,大半城的距离居然半个小时就到了,车子停进熟悉的庭院,丁汀心脏瞬间擂鼓似的跳起来。   太惊悚了。   她真想去某乎发个帖子,问问“如何告诉前公婆我带球跑了并不想复婚”。   然而人来都来了,没有公交车的别墅区不适合跑路,更何况旁边站了个双手满满当当但是眼神不错盯着她的高大男人。   假使丁汀现在敢遁走。   下一秒慕言就会扔掉所有东西过来打爆她的头然后拖进老宅给家长们一个交代。   人生太残酷了,使得丁汀只敢闭着眼进门。   曾经跨过无数次的长廊台阶,此刻就像登山梯。   稍不留心便能粉身碎骨。   好在狗男人还不算太绝情,把东西递给家里佣人,然后一只手环抱着她肩膀道,“别害怕,你没有错,没人会怪你的。”   他声音低醇,很像秋后的白茶。   虽然经常吐槽他,并且嫌弃他,但丁汀又不得不承认,慕言带来的安全感不可比拟。   假使他说她没做错。   那丁汀就算是把这栋宅子拆了,也会有种莫名的理直气壮。   两人穿过回廊走到客厅,兰欣最先发现他们,一蹦三尺高,半点看不出是五十岁的人。   想象中那些训斥、失望、告诫统统都没有发生。   她依然像忘年交的好友,冲过来给前儿媳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想你啊。”   这短短四个字,却有着巨大能量,把她褶皱的心抚平,然后冲击着眼眶。   丁汀轻轻抬手回抱。   “我也是。”   原来在这世界上,很多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仍然愿意原谅你的小任性,不会拿伦理钢厂要求你,只会在你离开后想念你。   丁汀漂泊的心瞬间安定。   没有任何惧怕地又跟慕润锋打了个招呼。   “父……慕……”   这突然间,她都忘了要怎么称呼前公公。   倒是慕润锋难得通情达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却依稀看得出年轻风采,“来啦?那就准备上菜吧。”   大家都若无其事地忙碌着。   没人提起离婚,也没人提出她的离开。   镜片在无数张故作忽视的眼睛中逐渐消弭了裂缝,丁汀再也没矫情,跟着做到了曾经固定的位置上。   看着桌上一道道她爱吃的菜。   心头不免又感觉到温热。   正当众人纷纷执筷准备进食时,向来在饭桌上保持沉默的慕言却先行开口,“宣布一件事情,丁汀怀孕了,我要在丁家老宅的照顾她生产。”   ……   喜气洋洋的氛围蓦然被凝结上一层寒霜。   始作俑者却又拿起筷子,满脸迷茫,“怎么不吃?”   丁汀苦着脸,一副欲言又止但又不知从何解释的苦瓜相。   慕润锋和兰欣则是处于当爷爷奶奶了但是儿媳妇还没着落的矛盾心情。   这他妈哪还吃得下啊?   -   爆炸性消息宣读后,整桌丰盛的午饭就只有某个没良心狗男人好好吃下了。   丁汀心力交瘁,连筷子都不敢动。   生怕下一秒慕润锋就会跳起来抽她的手,“不复婚还敢伸筷子,脑子被吃掉了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天真!”   想想就好可怕。   而慕润锋和兰欣则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跳过自己那个便宜儿子,把价值高多了的儿媳妇骗回来。   思来想去,这儿子从小就不大听话,一年到头没良心也不怎么回家,还没有乖儿媳来得勤快。   而且他现在握着公司呼风唤雨,老夫妻也没有什么需要管教的。   那要他干什么呢?   所以吃完午饭,丁汀被温言细雨安慰了一番,大致内容就是围绕着养胎和养自己展开。   兰欣把自己当初生孩子坐月子的种种细节都描绘清楚。   称得上富丽堂皇的一年。   丁汀听的直砸吧嘴,觉得自己以前过得那叫什么豪门贵妇生活?   还不够婆婆买一送一的。   然后她被搀着送上了车,堪称贵宾待遇。   来时被撞得一半满的后备箱走时被塞得缝都不剩。   慕润锋一脸可惜,还想叫司机把家里的越野开来去送年货,好在被丁汀拦住了。   公司下午还有最后的事情要解决,赵西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准时到达了老宅院子,来充当酒后慕言的司机。   他酌了一小杯,心情也不错。   在车上不自觉就把手放在了丁汀还没见起色的小肚子上。   颇为感慨道,“去年这时候还想这要带你去海岛旅行,可惜我没做到,现在有了孩子,又要推迟了。”   他那时候怎可能好心好意去旅行。   丁汀翻了个白眼,觉得不过是为了讨好而胡编的措辞罢了。   “所以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怪我的孩子?”   慕言沉沉看向她,语气中有不自知的委屈,“那也是我的孩子。”   丁汀气极反笑,“我怀的我生的,虽然你出了一粒种子,但没有土壤它能发芽吗?再说了,世上种子千千万,轮到你是你的荣幸。”   “怎么?你还想种别人的果子?”   “有何不可?我现在是单身OK?现代社会自由恋爱,凭借我的美貌绝伦和聪明智慧,上赶着给我宝贝当爹的可不少。”   她伶牙俐齿把慕言伤的不轻。   他双手收回搭在膝盖上,“昨天你让我清空购物车的时候,说我是孩子的父亲,别人想结账还没有资格。”   “那只是昨天而已。”   丁汀看着他委屈巴巴,心里乐翻了天。   可可爱爱。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逗。   而赵西坐在驾驶座上努力把控着方向盘,坚持假装自己是个聋哑人。   满脸都写着“我听不见”的决心。   但是从后视镜看到丁汀那张油盐不进的脸时,他总是自然而然的想起在谈判现场的慕言。   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气质如出一辙。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希望他们能够复婚,把一切不安全因素内部消化。   给这个社会一片净土:)   作者有话要说:慕委屈:当爹真不容易,我也在体验十月怀胎的辛苦呢 第81章 正文完   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细想又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饭桌丰盛些,家人团圆些。   但每到这几天总是有种特别的情愫,就仿佛咸鱼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喜气。   丁家式微后,每年登门拜访的人寥寥无几。   早前丁建臣一家人还顾及着面子,这时候也会老老实实来跟老太太拜个年磕个头,吃完了晚饭才走。   可惜最近他自顾不暇,丁琪被原成那男人坑了后就销声匿迹。   丁家老二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情过年。   更何况这里还有他毕生的宿敌——丁汀和慕言。   于是,与别处门槛踩破的盛况相比,丁家老宅实属冷清至极。   不过丁汀也因此乐得自在,鬼知道,从小到大她最最最讨厌就是交易应酬这些过年来的客人,没几个眼熟的,话题却始终热络。   小小年纪,她就读懂了虚伪和假惺惺。   “汀汀啊,快给小慕打通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姑姑好上锅蒸鱼。”   短短时间相处,丁茜对慕言比对她还要好一万倍。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虽然她也不算真正的丈母娘吧。   在多次抗议无果后,丁汀也就认命了,反正每次她都能把这种不公平对待当成借口去慕言那里讹诈。   电话响了几下,对方很快接通。   慕言清冷又蒙着耐心的声音响起,“我刚出公司,大概半小时到家吧。”   从世逸到老宅的距离,她掐指算了算。   得多快的时速才能半小时横跨半个主城啊?   她砸着嘴,嘴硬地表达着关心,“请为临市交通事业做贡献,公众人物需要以身作则,如果你因为超速被罚款蹲局子了,我可不会举着烧鸡去探视你,这对胎教可太不好了。”   很快便传来一阵低笑。   映衬着窗外不断轰鸣的烟花。   “放心,我会准时并安全到达的。”   “毕竟你和宝宝需要我。”   握着手机的手腕感到酥麻,丁汀吸了吸鼻子,眼神飘移。   “自作多情。”   然后飞速挂掉了。   这时电视里开始播放春晚倒计时,老宅外的林荫路上挤满了小孩子在耍闹。   丁茜久久没等到回应,搓着手跑出来。   却在侄女抬头的瞬间震惊道——   “你脸好红!是发烧了吗!”   “哪有!是、是地暖太热了啦。”   丁汀恼羞成怒,捂着脸往楼上跑。   有着与年纪不符合的娇羞。   -   年夜饭除了几道硬菜,就是三大盘饺子,丁汀搓搓手,胃口大开吃了二十几个。   最后还是慕言冒着被疯狂diss的风险把她碗筷收走。   当然免不了一顿数落。   自从当了新手奶爸,他那些飘在云端的骄傲早就被碾碎了随风而去,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被前妻唠叨。   总比相顾无言的好,过日子话多一些,比以前还要有人情味。   “小慕啊,这次回去,有跟你父母道歉吗?是我们丁家没做好,没有及时通知你的长辈们,希望他们不要怪罪。”   丁茜戴着老花眼镜,小品结束后是她最讨厌的歌舞表演。   便借着机会聊聊天。   慕言正坐在餐桌上削苹果,耳边环绕着丁汀“苹果皮一旦断了就证明咱俩的感情散了,这是占卜大师说的可不是我胡说八道”的碎碎念。   直到她喘气的间隙。   慕言才有机会回头解释道,“他们和我想的一样,不觉得这件事丁汀有错,当初是我没做好丈夫的责任,害得婚姻破裂,她不怪我已经很好了。”   这话说得漂亮。   丁汀在旁边又忍不住要海豹式鼓掌。   论一个谈判专家将自己百分之三十的情商和智商分给谈恋爱将会怎样?   答:会像慕总这样,得到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   -   丁家有守岁的传统。   可惜丁茜年纪大了,熬不住夜了。   见她频频哈欠,好像当场就要昏睡过去的样子,丁汀主动提议,“今晚我和慕言守岁,您去睡吧。”   “你大着肚子行吗?”   丁汀现在总有意无意地摸肚子,可惜那里没有半点弧度,“平时我也睡不早,况且今年有宝宝了,我想守岁给他求个好兆头。”   这理由也合适。   虽然慕言明令禁止每晚十点后不能玩手机,但是丁汀私藏了一个,每天偷偷窝在被子里耍。   当姑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每次都是又想拦着又心疼。   所以她也知道,丁汀每天晚上绝对早睡不了。   于是也就不再推脱了。   剩下两个不爱看晚会的小辈,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端着果盘也上了楼。   看在过年的分上,慕言解除了手机禁令。   他坐在办公椅上随意处理着一些海外事务。   丁汀则放纵地躺在他床上吃苹果刷手机。   孕妇困意说来就来,她还在群发新年祝福的时候,眼皮渐渐支撑不住。   “困了?”   慕言先行发现,起身把毯子扯给她盖着。   丁汀半梦半醒,但还顽抗坚持着,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当时很害怕的。”   在拿到怀孕报告时,她无处遁形的恐惧像炸开在心里的蘑菇云。   怀孕生产的威胁,孩子长大后的教育,他小时候吃的喝的用的各种安全保障,种种问题敲击着她大脑。   却始终无法总结出答案。   那时她身边只有邵卿,却少了依靠。   真正需要的那个人,是她自己,把人推远了。   看见她蜷缩在羊绒毯里,露出小小一张白玉般的脸,已经快要彻底睡过去。   慕言眼底蒙上一片温柔和心疼。   轻轻抚摸她额头,“现在不怕了,有我呢,对不对?”   呢喃轻语的反问没等到答案。   听见她呼吸平稳,慕言将人打横抱起来送回了卧室。   虽然私心是把人将错就错留下来,抱着久违的温暖睡个好觉。   但想想这可能会引发明天早上的世纪大战。   说不定还会借机把他扫地出门。   慕言决定还是君子一次,反正来日方长。   新年的月亮很亮很远。   把她放进柔软被窝里,他凝视那张白皙脸蛋,久久不能挪开。   忽然,睡鬼轻声嘱咐道,“慕言。”   “嗯?我在。”   他俯身,把被踢开的被子给她掖好。   “记得守岁啊。”   鞭炮在一瞬间雷鸣大作,哄然大震。   但这并不影响睡眠质量极好的小姑娘转个身,砸吧砸吧嘴,睡得更深。   慕言在她光洁额头落下清浅而短暂的一吻。   “新年快乐,小公主。”   甜言蜜语,最终还是只说给了黑夜听。   害得月亮也扯过云,把脸给捂上了。   -   年后热闹的气氛逐渐冷却,随着元宵灯会最后一波热潮过去,孩子们回去上学,别墅区重新回归了冷清。   新年度世逸的工作积压更多,慕言早出晚归,即是这样,为了陪伴家里的小孕妇,也要带着成堆的文件回来。   丁汀心里过意不去,多次提醒他不用挂念这边,好好加班就行了,员工们都挺忙得,看到老板天天回家陪老婆心里得多不舒服。   谁知世逸隔天就下达了一份全体通知。   禁止加班,提高效率。   言外之意——   希望大家都能给慕总一份面子,把工作拿回去做,不然显得他很不敬业。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刷手机聊天。   在三人群里孤立无援。   没错,她介绍给朱曼颜的那位脾气暴躁合伙人就是邵卿,生孩子后她一直有创业的想法,但无奈家底不殷实,始终只是停留在纸上的计划而已。   朱曼颜拿着联系方式找到她,当时就被那份详尽计划给打动。   两人一拍即合签了合同。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朱曼颜:不管,明天门面考察你必须跟我们去。]   [邵卿:嘿,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拧啊,她一个孕妇肚子里揣着千亿继承人,你作死也要找个最轰轰烈烈的方式是吗?]   [朱曼颜:还不是因为你老骂我,上次考察你把我骂的自闭了两天,我妈在身后叫我一声我就吓得哆嗦。]   [邵卿:我又没喊你闺女,你哆嗦啥。]   ……   过了好一会,朱曼颜才缓慢地回复道,[我妈没喊我闺女,她喊我猪。]   然后便是无情的两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卿:看来我跟你妈挺志趣相投啊。]   不过话说回来,给两人牵线搭桥后,丁汀就再也没干涉过她们。   一个是亲闺蜜一个是新朋友,且前者嘴毒不饶人后者玻璃心大小姐。   要是真因为几句话没说到位闹不愉快了,也挺尴尬。   丁汀思索再三,[明天我要去祭拜我父亲,下午没事的话可以跟你们去。]   最后这个建议全票通过。   下一步就是如何逃过慕管家的眼皮子。   -   第二天是约定好去墓园的日子。   丁茜把东西给他们准备好,在门口一路看着车没了影。   丁建州墓地所在其实离老宅并不远,这也是丁汀当初的私心,希望父亲能离自己进点更近一点。   即使已经无数次做好心理建设,嘻嘻哈哈的生活着。   但是看到冰冷墓碑上那张黑白相片,上面父亲年轻时的面容,挂着朝气蓬勃的笑容。   她眼眶不禁发热。   偷偷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丁汀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爸,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做姥爷啦!就是孩子还太小了,不知是男是女,但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女孩。”   “因为你说,我是个女孩,所以你最喜欢女孩。”   她声音渐渐哽咽到无法出声。   豆大的泪滴砸在墓碑上。   身旁慕言忙拍了拍她的背,庄重而严肃地宣誓,“叔叔,以前是我没能珍惜汀汀,您放心,以后我肯定保护好她和孩子,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东风萧瑟。   丁汀平缓了情绪,在那儿又站着发了会儿呆。   “你先去提车吧,我想跟爸爸说几句悄悄话。”   知道她有小秘密,慕言还是失望着暗了暗眼神,但也很迅速的离开。   车子在出口等了十来分钟。   丁汀才抹着眼泪慢悠悠走出来。   抽噎着像个小孩子。   此时他又嘴笨,不知从何安慰,除了递纸巾摸摸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好在丁汀自我调节的很快。   恋恋不舍关掉手机上父亲的照片。   她肿着核桃眼,“走吧。”   然后墓园越来越远,最终成为遥遥相望的一粒豆大小。   丁汀扒着车窗回头看了很久。   却再也回不到少年的黄昏。   -   车子快要到老宅时,丁汀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答应下午三点和邵卿她们碰面的。   她看了眼车载时间,忙喊道,“那个,我不回家,我要去恒龙商城。”   慕言转着方向盘靠边停下。   上下打量着她,“你去那儿做什么?”   “我去……我去逛街,约了邵卿在那里逛街!”   她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那种人潮涌动的地方并不适合去。   慕言本来想劝她,但转念一想,她刚从墓园回来心情不好,可能和朋友出去玩玩能放松些。   当即也没那么坚定了,便沉声商量道,“早点回来好吗?我去接你。”   “行吧。”   丁汀做贼心虚,立马一口答应,生怕被看出端倪。   到了恒龙,慕言还把她叫住,递了张卡过来。   “喜欢什么就买,乖乖等我来接你。”   “嗯!”   乖巧·汀把他送走,才松了口气,按照邵卿给的地点,又打了个车过去。   恒龙离那里很近,但要经过一座天桥,路顺的很。   丁汀被群里催的七荤八素,看见两个损友不遗余力抹黑她。   [朱曼颜:被管教的离婚少女,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啊。]   [邵卿:出门还要向前夫报备,你这操作太6了,投稿给吐槽君能荣登年度奇葩榜首吗?]   [丁汀:你们闭嘴吧,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们撺掇我出门的事情告诉慕言。]   下一秒,几条信息纷纷撤回。   笑话,被慕霸总知道了,她们创业计划也别执行了,命都没了,还挣什么钱?   正戳着手机要跟她们舌战群儒时,原本平稳驾驶的车子“砰”的一声。   巨大冲击力把丁汀从前往后拽了一下。   好在她第一时间撑住了座椅背,捂住了肚子。   “发生什么了!”   她喊了一声,却发现没有回声。   这时抬起头,丁汀才看到司机满脑袋血,从头顶往下滴,落在方向盘上。   这场景把她吓了一跳,连忙打开车门下去。   试图拉开驾驶室变形的车门,却徒劳无功。   再往前瞥了一眼,又是倒吸凉气。   这是场连环车祸,比起她的幸运,前面几辆车已经不成样子,七扭八扭看不出形状了。   丁汀情绪趋近于崩溃,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生命在眼前流逝,她哭着拨通急救电话报告车祸地点。   然后就是蹲在原地等待。   呼喊声、奔跑声。尖叫声。   她捂着肚子,看着司机已经不省人事,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唯一的想法,就是给慕言打电话。   她举起手机,还没拨通号码,肩膀就被人按住。   然后被扯进某个熟悉又冰凉的怀抱。   慕言喘着粗气,再也不见精致,像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嘴里不断重复——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上天,你真的没事。”   那一刻,她积压的情绪瞬间开闸,嘴角向下嚎啕大哭起来,一张脸埋进他颈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吓死了,我看到他都是血,我救不了他!”   “没关系,急救和消防都到了,马上就把他救出来,”慕言摸着她头轻声安慰,不知不觉间把人带到了事故现场外。   “专业人士会把大家都救出来的,你先稳定情绪好吗?”   “好。”   丁汀憋住了嘴,很听话的一秒收声。   她坚持不肯离开,我等到那位师傅被救出来才行。   好在最后真的不负期望,司机被抬上救护车时生命体征还算稳定,只要及时止血输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这时,丁汀才堪堪放下心来。   那股恐惧和自责终于缓慢地被压了下来。   她真的不该撒谎出来的,如果今天她坐在前面任何一辆车里,都不会有机会再坐在这担心别人。   心有余悸地捂着肚子,丁汀哑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拿出保温壶给她倒水。   慕言头也不抬,“我听说这里出了车祸,下意识查了下你的定位,就急忙跑过来了。”   怀孕后丁汀手机被他装了GPS,起初她还挺抗拒的。   没想到终有一天还是派到了用场。   她吸着鼻子,不断用余光观察慕言。   他还在忙着跟医生微信聊天,以确认小孕妇不用去做检查。   出于内疚,她把这次车祸当做了近日任性的代价,语气颤巍巍地问,“你不生气吗?我骗你了,还惹了这么大的祸,如果今天我真有个三长两短,纯粹都是我自己作的。”   说着,她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   慕言赶紧拿着纸巾帮她擦,神情是遮掩不住的心疼,“我明知道你爱玩,重视朋友,却总是干涉你阻拦你,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给你足够空间,你又怎么会撒谎呢?”   “但是以后千万别这样了,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好吗?”   他最近总是这样。   对不对,好不好,行不行。   每句话都带着小心和尊重,和以前判若两人。   丁汀心软的一塌糊涂。   乖巧地点了个头。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嗯。”   委屈汀汀抹着眼泪,看见车窗外已经拉出长长的黄昏。   一丛丛景象就像人生的每段旅程,即使只是瞬间,也被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劫后余生让人脆弱不堪。   丁汀扒着窗户,眼睛望着外面,嘴巴里却朝着另外那个人讲话。   “慕言,你知道今天我跟爸爸说了什么秘密吗?”   男人从后视镜观察了她一下。   然后温柔又绵长地说,“我想听。”   “我说,慕言对我很好。”   “虽然我总是挑他的缺点,还因为太喜欢他而离开了他。但是这一生,我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假使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也绝不会和别人厮守。”   “因为我的爱就那么多,全都分给了他,早就没有富裕了。”   静静时光里,他喉咙已经涩的说不出话。   其实所有错过都是为了久别重逢做准备,有些人抓住机会了,有些人却盲目错过了。   多幸运,他是前者。   紧接着,丁汀又问,“那你知道爸爸是怎么回答我的?”   她懵懂又天真的语调。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高中那个夜晚。   雨水洗刷着青苔,漫过白色帆布鞋,和那颗少女心。   “祝你幸福。”   杏眼蓦然瞪圆,丁汀眨巴着惊讶,“你怎么知道?”   温暖手掌落在她额头。   车子停在了老宅门口。   男人笑道,“因为我也听到了。”   车外是那条走了几千上万遍的林荫路。   静谧又亲密的气氛中。   他们知道,可以牵手继续走下去的那个人。   兜兜转转可从来没变过。   “所以我们就算不复婚,感情也可以这么好,对吧?”   ……   黑夜的影子遮不住他的无奈。   慕言看她狡黠的眼神。   “我要说不对呢?”   “那我就给孩子找个新爸爸吧。”   “哦,那就……你说的都对吧。”   反正小公主就是这么现实。   爱你归爱你,面子不能丢。   作者有话要说:熬到现在终于兑现承诺完结了……   虽然舍不得我可爱汀妹,但故事总要有个结束不是?   复婚桥段将会在番外播出,同时还有包子,以及有读者在WB说想看父母爱情,我也写写,到时我会调低订阅比例,大家可以按照标题选择购买。   同时!求大家给我预收文《一支小玫瑰》些温暖,实在太没有牌面了,甜甜的契约恋爱你们不喜欢吗!